《一见如顾》 第1页 [gl百合] 《一见如顾》作者：车行野【完结+番外】 文案： 「努力生活并不简单：意外不期而至，我们无从反抗。流言蜚语伤人至深，厄运坎坷在人身上留痕；到最后我们总是茕茕孑立，踽踽独行。 可请你别转身走开。因为世界这么糟，我们却拥有彼此；因为你的每句每词，都是奢侈恩赐。」 * 小顾总流年不利。刚刚出柜女友就噼腿，亲爹在公司处处针对她，她还不能说不干就不干。 她烦躁又气闷，找机会出来散心。 深夜聚会，霓虹灯闪，女人将她扯下泳池，同她耳鬓厮磨。 顾梓从来没想过她会遇见一个像姜歆娆这样的人。 姜歆娆年少成名。二十八岁，她被大大小小的媒体指责江郎才尽，再无佳作。 她挣扎无果，只求一点点灵感的火花迸溅。 音乐轻缓，水声缠绵，她抵着顾梓亲吻。 姜歆娆从来没想过她会在这荒唐可笑的聚会上遇见自己的缪斯。 * 姜歆娆復出之后的第一场个人演唱会盛况空前，密密麻麻的人潮将场地堵了个水泄不通。 顾梓坐在第一排角落，听姜歆娆的歌迷山唿海啸似的掌声，无法控制地热泪盈眶。 安可曲的副歌开始，全场沸腾着回应合唱，歌手从台上翻下来，走到她身边。 尖叫声响起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姜歆娆唱完副歌，当着十万人的面吻了她。 事后姜歆娆和她承认错误：「真就是唱嗨了，不小心就亲下去了……」 顾梓：…… * 《一见如顾》歌单可以在网易云上找到。 谢谢@orangc做的歌单！比心。 * -cp:浪漫热情灵感瓶颈期歌手*温暖内敛人生低谷期总裁，又称超热情撩骚小能手和她一点就着的被撩对象。 -作者wb【车乔伊今天还是困困的】可以来找我唠嗑，关注有时候有惊喜。 -（高亮）触痛预警：本文或多或少包含以下可能让人不适/产生应激反应的情节，如果您对它们感到严重的生理/心理反感，请不要阅读本文：过往感情经歷（非双洁），性别主义言论，网络霸凌，心理问题（抑郁，焦虑，自厌倾向)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因缘邂逅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梓，姜歆娆 ┃ 配角：程璐颐预收快穿《图灵情人》康康专栏叭！ ┃ 其它：娱乐圈 一句话简介：世界那么糟，还好我们相遇 立意：成长、自我对抗、向内斗争与正义结局。 作品简评 顾梓在朋友的一场聚会上与姜歆娆阴差阳错地相知相识。这位年少成名、张扬明艷的天才歌手在不知不觉间渗透了她的生命，成了她带领她走出人生低谷的一盏明灯和一颗小太阳。随着姜歆娆的秘密牵引出更多恩怨纠葛，她们也在互相扶持间慢慢成长磨合，克服彼此的不完美，共同迎接未知和希望。 本文风格细腻、人设鲜活，充满暖色调的浪漫主义气息和画面感，是让人感动的优秀作品。如果适逢人生不如意，不如坐下来慢慢阅读品味，相信你会有被治癒的感觉。 第1章 prologue 【life is funny like ones, were little broken。】 「生活就是这样有趣。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已经无话可说，才会意识到—— 我们每个人，甚至是我们深爱的人，都多多少少，有些残破。」 ——lovelytheband -「broken」（video） 程璐颐起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天光大亮。她扯正睡衣，裹了丝质披肩，揉揉脸去洗漱，闻到早餐的香气，身体引着大脑，瘫在栏杆上慢慢挪下楼。 她家是经典的现代主义风格，一楼挑高，空间很大，开放式厨房正对后院，落地窗联通，透光很足，能看到游泳池、spa池和烧烤架。 流理台前的女人正从烤面包机里拈出吐司片。她扎了高马尾，只穿着运动背心和瑜伽裤，小腹到腰的部分袒露着，程璐颐能隐约看见延伸进裤腰的马甲线。 她转转视线，又看到那片被面包机弹起的吐司。于是她原地起跳，把自己弹到绵软的沙发上。 姜歆娆带着消音耳机，完全没听到程璐颐下楼的声音，抬头的时候视野里突然撞进一个深红色的庞然大物。 姜歆娆吓了一跳。 姜歆娆：「额……」 她用小指把耳机头梁拨到颈后，「早……」 「早——昨天晚上陪朋友喝酒去了……」程璐颐回她，闭着眼在太阳穴上按了按，「我快饿死了，射rry，谢谢你给我做早饭。」 「知道谢谢我，不知道陪我起来跑步练声。」姜歆娆剥开牛油果，拿刀均匀切成块铺在吐司上，又撒了奇亚籽和煎培根片。 「我又不是唱歌的，干嘛要大早上吊嗓子？」程璐颐抱着枕头在沙发上左右滚了两圈，活像只大狗，「不要，我拒绝，太累了。」 「就算不练，慢跑也对身体有益。」姜歆娆把碟子端到沙发前的矮桌上放好，无奈道，「咖啡还是茶？」 「咖啡——」 「好……」 女人知她秉性，已经给她煮好了咖啡，自己只喝气泡水。 程璐颐从沙发上蹦起来，砸吧砸吧嘴，「我吃了啊……」 第2页 姜歆娆是三国混血，任何一个人都能在百科里搜到相关讯息。 她祖父是波多黎各人祖母是义大利移民，父亲是美国人，母亲那一系是中国人。 认真追溯到殖民地时期，或许还有点儿英国基因拜其所赐，她很出挑，五官也俊挺，有双褐绿色的眼睛，窈窕健美里带着股别样的英气。 她右腿搭到左腿上，慵懒又放松，捧着吐司往嘴里送，「昨天玩的这么惨，你确定今天晚上还要玩？我替你招待她们得了。」 「不行。我做东家当然我得在。」程璐颐摆摆手，「再说，今晚的主题……」 cumparsita？」（假面舞会？） 程璐颐点头，「你露出脸来就没意思了，是吧？」 姜歆娆贊同地笑道：「那你放心，见着认识的人我也当不认识。」 顾梓晚上也来，你俩还真说不定认识。 程璐颐腹诽两句，脸上却没显出来，只说：「玩得开心……」 「ofcourse。」姜歆娆笑眯眯回答她。 程璐颐狼吞虎咽地吃完，眼睛直勾勾地往姜歆娆手上瞟。 还有半个…… 「哎，姜歆娆。」 「嗯？」 「你们搞艺术的不是都要保持身材的吗……」 「你不觉得你吃太多了吗？我不介意你的口水，完全不。」 「可我介意你吃我的东西。」姜歆娆说。 她完全忽视了程大小姐炯炯有神的目光，慢条斯理地吃完，还舔了舔指尖上的果泥。 程璐颐：「你故意的！」 姜歆娆淡淡挑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下午，程璐颐请的布置团队准时到达，一卡车东西连着四五个壮汉，人手足，动作也快。 歌手这次半是来休息半是来採风，闲着没事，同她一起布置。 香槟和各式红酒一瓶瓶摆放好，芝士饼干水果之类的零食也都不少，室外烧烤炉架起来，杯盘擦得发亮，客厅中间清空，财大气粗的富二代甚至还请了一支乐队。 夕阳西沉，音响打开，灯光变暗。客人陆续到场。主题聚会一般有dress code，这场也不例外—— 来人都是来醉来疯狂的，却个个人模狗样，穿得正经又高级。 乐声和交谈声已经响起来，姜歆娆靠吧檯站，拿眼睛觑门口。 程璐颐的朋友圈很广，进来的人各种肤色都有。每个人进来时都多多少少有些束手束脚，被聚会的气氛感染，不多久就越放越开，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聊天。 姜歆娆打了个呵欠。 大门处晃过的一抹浅蓝攫住了她的目光。 棕色长卷 她像尾鱼儿沉默游弋过纷扰不休的人群，在客厅尽头墙边的沙发上坐下便不动了。香槟也闲闲放在桌几上。 滴酒不沾…… 姜歆娆大胆地去打量她。对方的面具和自己是一个款式，只遮住了上半张脸，露出来的唇则非常挺俏，唇珠圆润。 她的视线饶有兴致地与对方相遇，只是一瞬，对方便转开目光。 暗蓝色柔光铺洒下来像层薄纱又像层迷雾。周围很暗，人和人贴得极近，喁喁细语都是魔咒。 不过姜歆娆并不讨厌这种环境——什么样的环境就会有什么样的灵感，而她像离水的鱼一样难以唿吸，只渴求其浇灌。 所以该醉就醉吧，该舞就舞吧。这该死的鬼地方，为什么不能是她的天堂。 姜歆娆向女人的方向举杯，远远向她敬酒。她喝完手上的香槟，融入到人群里。 酒过三巡，时至深夜，微醺的时候她去洗手间。 里头有人，但她并没等很久。 刚才那位坐在原地观察人群的小姐走出来，姜歆娆朝她绽开笑容。 对方一愣，礼貌回以微笑。这回离得近，洗手间外灯光也比较亮，姜歆娆看清楚了——女人的唇带着浅玫瑰红色，冷然又温柔。 她走进去，在梳妆檯上看见被人落在原地的一管口红，急急回身，「hey，excuseme，isthatyourlipstickoverthere？」【嘿，不好意思，这是你的口红吗？】 「hum？」女人停下来，看了眼台面，「yeah.thankyou。」 她往前走想自己去拿，姜歆娆比她快一步，够着那管纪梵希交到她手里，笑道：s。」【不用谢，这个色号很漂亮。】 她没看是什么色号，但那有什么关系呢？对方的唇色足够美，她根本都不用看。 两人站在梳妆檯的方桌和镜子前。女人比她稍矮，姜歆娆能看见她天鹅一样修长的脖颈和秀致锁骨凹陷。 她的眼神顺着女人肌肤曲线一寸寸往下爬，移不开目光。脑子里像是突然通了电，心脏震颤翻转，说不出话。 「sorry……」女人突然细声提醒她。姜歆娆低头，发现她还保持着把口红放在对方手姜歆娆抽手，笑道：「mybad.andyouknowwhat，youareprettytoo。」【是我的错。不过您知道吗，您也很漂亮。】 如果她是男人，这就有点儿轻佻了。 出乎姜歆娆意料的，女人还是给她说得僵在原地，抿唇半晌，不尴不尬地勾出半个笑来。 姜歆娆看看门口，并没有人在等，干脆继续说，「aren」tyouhavingfuntoday,ms.？」【您今晚开心吗，小姐？】 「idon」treallylikeit。」【我不是很喜欢这种环境。】女人坦诚道。 「whatcanisay,it」saparty。」【我能说什么呢，这是个聚会啊。】姜歆娆摊手。 第3页 女人给她逗笑了。金色面具下对方的瞳仁是黑色。她认真考虑了女人是中国人的可能性，又觉得对方的英语过于流利，像是母语，怕冒犯到对方，便没有换中文。 「anyway，thankyou。」对方向她再次道谢，替她带上门。姜歆娆轻笑，摘下面具揉揉鼻樑。 她看不到女人面具下的面容，却不妨碍她想像。亚洲人秀美的弧度，偏白肌肤，眉宇间有点锋锐，眼神温柔礼貌却不随和，笑着看过来，仿佛是鲜花和刀同时拂过面颊。 这么一想，她总有种她认识这人的感觉。姜歆娆停止纠结，推门出去，在走廊上又遇见靠墙等待的女人。 对方只向她点点头，瞄着客厅，随意散漫的样子。她抬步，女人却亦步亦趋地跟过来。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女人没主动开口，可她好几次控制不住，想要回头。 乐队休息后回来，客厅中央空出一方天地，人在周围簇成一圈。 这是打算要跳舞？ 姜歆娆听着带了鼓点的乐曲——她还能感受到女人的视线，纠缠般紧紧黏着她。 她心里像有火在烧。 音乐和细语混餚了她的听觉，可她忘不了女人温柔的声线。 女人走上前和她并肩，轻声开口，一两个字便像在那簇火上浇了油，热热烈烈，烧了个天翻地覆。 「areyougoodatdancing？」「你会跳舞吗？」女人问她。 「areyou？」「你呢？」她转头看进那黑色眼睛里，反问。 这次女人没有避开她的目光。 她稍稍沉默，回答，「i can try。」【我能试试。】 「ishouldhavetoldyou，ilivefor dancing - you will trywithme,willyou？」【我该告诉你的，我为舞蹈而生。和我试试吧，嗯？】姜歆娆牵起她的手，问。 女人稍稍犹豫，答应她。 她点头的那刻，两人滑入舞池。 而姜歆娆的世界里，乐声始起。 第2章 「broken」 【there」s something tragic，but almost pure； think i could love you，but i」m not sure；there」s something wholesome, there」s something sweet； tucked in your eyes that i」d love to meet。】 「当然也很不幸，但总还纯真；我想我可以爱你，虽然我不确定； 也有很棒的感觉，也尝起来很甜；在你的眼神里，我想去了解。」 ——lovelytheband -「broken」（verse 2） 夜色暗沉地压下来。沿着海岸线起伏，城市灯光渐次而亮，各式酒吧里嘈杂乐声响起，拉开狂欢序幕。 顾梓把车滑进停车位，熄了火。车里阴翳，车窗也隔绝了外界喧嚣，内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她坐在位置上没说话，扶着方向盘垂首，单薄背嵴看过去脆弱又悲戚。 半晌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指尖在屏幕上一路滑下去，拨通电话。 铃声只响了两息就被人接起。对方身边很吵，音乐和碰杯的声音交杂，她甚至能听到一声响亮的「salud！」（干杯！） 对方估计也觉得周围不适合通话，高跟鞋踏地的声音响了半分钟，等到噪音明显小些，开口便是调笑：「我竟然接到了顾梓的电话，你还记得我啊？」 顾梓捏捏鼻樑，无奈道：「我最近是真的忙，不是故意不约你。」 「我懂我懂，谁比您忙呢。」电话对面的女人漫不经心地笑，「怎么突然打给我？」 「我在onyx外面。你下来……」 「哈？」 「我在你家酒吧门外，灰色ghibli，你下来。」顾梓重复了一遍。 她的声音太过低沉，不带一丝度过繁忙工作日后的闲适欢悦。女人察觉到她不大对劲，简短道：「好，稍等。」 顾梓挂了电话，把座位往后倾，手臂盖在眼上轻声嘆口气。 没过多久，她的车窗就被人轻轻敲了下。顾梓给车门解锁，暗红色高跟鞋先踩上地垫，接着小黑裙包裹着的妖娆身段闪进车里。女人容貌明艷，暗紫眼影和夜色相得益彰。 「怎么了？」方才坐稳，她就满脸担心地侧过头，左手自然而然抚上顾梓右边肩膀，发现她还穿着深色西装外套，便安抚似的拍了拍，「这么正式，我还以为你是过来出差的。」 「是来出差的。」 「那怎么……」 「grace，我搞砸了。」 顾梓截住了她的话。程璐颐挑眉，知道这人边想边说话的习惯，「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衣着精緻的女人探手上去解开衬衫顶端的两颗纽扣。 钥匙形状的小钻石项鍊从白皙肌肤和领口的空隙里滑出来。「你晚上还有事吗？」 「没……」程璐颐想了会儿，回答她，「陪你。走吧……」 她还没说完，顾梓启动挂挡倒车换挡，灰色ghibli已经从位置里退出来汇入车流。 程璐颐：「额……」 「我的钱包还在柜檯里。」她扁扁嘴。 「去我家又不是去你家，要你钱包干嘛？让jim帮你拿回去。」 程璐颐长长地、略带嘲讽地哦了声。顾梓压下嘴角笑意，没理。 日落大道往上走不要多久就是顾梓前些年购置的小独栋。 顾梓的家永远漂亮干净，不带点菸火气，但程小姐总知道能从哪儿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她弯身从冰箱下层拎出一打啤酒，动作利落地撬开两瓶。 第4页 白色泡沫随着扑哧声涌上来。她把酒递给瘫在座位上的女人，「有酒有朋友，说吧。」 「你知道和林之柔和我分手了。」 「那不是上个月的事情了吗？」 「分手之前，我和我爸出柜了。」 程璐颐被自己嘴里的酒呛了一口。她咳嗽着去够桌面上的餐巾纸，顾梓伸手帮她拿，她大声说：「你疯了！」 「也许……」顾梓轻声说。 前脚为了她人家出柜，后脚就被人给甩了…… 程璐颐擦干净自己，「我都跟你说……」 顾梓的脸冷下来。 「抱歉……」程璐颐抿唇。 「我没在生你的气，你又没错。只是……」顾梓欲言又止。 「老顾总没把你怎么样吧？」 「他让我最近先别回去了。」 「oops。」程璐颐说，她的眼珠微微转了转，蹙起眉，「等下，那ssa那边的项目……」 顾梓耸肩，终于放松下来往沙发上靠——顾泽远那边还没给结论，但她总归没什么好下场。 程璐颐反应迅速，开了另一瓶酒推过去以示安慰。顾梓低着头，又推回来，「再喝就多了。」 程小姐在她肩膀上勐拍一记，一点不客气，自己拿过来喝，「浪费……」 「不然明天来我家？」 「做什么？」 「party。放松一下嘛……」程璐颐说，「我知道你反正你也没事干了。」程璐颐的嘴欠的很。 顾梓还是沉默。程路颐起身，凑近她给了她一个拥抱，手臂紧得让顾梓无声地推了推她发表抗议。 「我不吵你了……」程路颐说，「你想想？」 说着她便往门口走。顾梓稍稍撑起身体，问：「你不在我这歇着？」 惯常两人喝到很晚，程路颐都会在顾梓的客房过夜。今天她突然要走，顾梓倒觉得奇怪。 「家里有客人。我得尽地主之谊——总不能让人家自己过夜。」 程路颐笑道，「明晚五点，你要来的话，提前给我发个信息。」 夕阳把天际染得橙粉。程路颐看见顾梓，拽过她，一路把人带进客厅才松手。 「我一会儿再来陪你，好好玩。」程小姐说。 女人翩然离去的身影像只蝴蝶。顾梓託了盏香槟在手里，迎面走进深蓝灯光。 暗色环境模煳了视野，乐队奏着平缓爵士，香槟气泡一点点冒上来，充盈了她的心。 她轻声嘆了口气，瞧着角落里的单人皮质沙发，迈步过去坐下。 顾梓的视线扫过房间。人都聚在一起，嘈杂纷乱的交谈声不停歇，吵得她头大。 平常酒会已经够让她疲惫，她不想在少有的休息机会里还把时间浪费掉。 但她已经答应程路颐了，现在就走好像也不够意思。 顾梓把面具往上整整，看到了站在吧檯边的女人。她扎着高马尾，酒红色长裙在胸侧结成褶皱，一路延伸到腰间，面料则泛着暗光。 她的手搭在檯面上，探头去和边上站着的另一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嘴角扬着笑，闲适又随意的样子，露出来的手臂结实、秀美、让顾梓想到蓄势待发的猎豹。 顾梓咂舌。她的视线在女人身上稍顿，才不着痕迹地转开。 再晚点，顾梓从人群中搡出一条道来，撑着墙壁挤进洗漱室。 房间里冷气打得太强，各种气味和嘈杂的声音也让她难受，五脏六腑好像都在呻吟着让她离开。 她洗手的时候这些感觉一起冒上来，顾梓顿了顿，接着用掌心捂住耳朵，揉了揉额角。 她低下头，撑在檯面上深吸一口气，脱 然后她旋开口红。玫瑰红色再次覆盖堆叠，冷淡又温柔。 顾梓凝神看了自己一分钟，才戴回面具。 出门的时候，她愣了愣。 等在门口的正是那位她方才注视的小姐。 她很高，比自己要高半个头。脸上的面具和自己也许是同款。 见到她，女人勾唇礼貌地微笑了一下，才从她身侧擦过去进了洗漱室。 馥郁的花果香气冲进顾梓鼻腔。可这并不难闻——倒不如说，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这样浓烈的味道拯救了顾梓的味觉。 她转身想要走，却被女人给叫住。 ——她把口红落在洗漱室里了。 对方的谈吐风趣幽默，声线比她想的低，一句句话都引起她心弦共鸣般在她胸腔里震颤。 她伸手来还口红的时候，两个人掌指相触，顾梓想要收回手，女人却怔住了似的勾着她不放。顾梓又提醒她，她才歉然松开。 她大概是有些懊恼，微微耷拉的嘴角非常可爱。 顾梓倚在洗漱室外的墙边沉默思考。女人的声音很熟悉，但她一时间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听到过。 女人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她踟躇了一下，双腿比大脑先动，跟着她一步步走向大厅。 小顾总觉得她的腿太没骨气了点。 客厅的桌椅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被推到了墙角。从吧檯到壁炉的一大片地域被众人环绕着，变成一个小型舞池。 起闹声里音符轰炸了整个空间，顾梓蹙起眉，偏开视线，看见了她身侧的红裙女人。 她的目光诚挚而认真，完全专注在舞场中央，抱臂的手指跟着鼓点打起节拍，跃跃欲试。 第5页 然后顾梓鬼使神差地问了女人一句，她会跳舞吗？ 女人请她共舞。 顾梓会跳舞，但她从来不享受party里的舞蹈。人与人贴得过近，摩肩接踵、肌肤相碰，气息传递黏腻又混沌，音乐刺耳嘈杂，各色灯光刺得她眼里生疼。 别人说这是狂欢，顾梓说这是折磨。 然而女人由不得她拒绝，牵起她的手便往舞池中间滑。 她步伐轻盈，像是被风吹动的旗帜或者丝缎，完完整整地融成了音乐的一部分。 音乐只要沉浸在音乐里，世界就不是世界，而是流淌的色彩音符。 周围人的鼓掌喝彩愈发响亮。穿着西服的扯了外套扯了领带，踩着高跟鞋的踢掉累赘。人群涌入舞池，顾梓为难地左右四顾。 「justmove！」「动起来啊！」女人突然间从她身后拥住了她，秀美有致的线条同她契合地相贴，手臂结结实实揽着她的腰。 顾梓霎时红了脸，女人继续说，「nooneiswatchingyou!」【没人在看你！】 音响的声音很大，她用尽了力气说话。顾梓摆摆手，拒绝了她的邀约，缩起身子一步步退到舞池边沿，落荒而逃。 第3章 「nice to meet ya」 【one minute, you」re there, the next one, you」re gone； been waiting for you all night, soe on。】 「前一刻你还在，下一刻你便离开；而我用整个夜晚等待你，所以快来吧。」 ——niall horan -「nice to meet ya」（bridge） 顾梓逃了…… 不管是乐曲还是那位小姐，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刺激着她的神经； 而她需要安静，她需要理智，她需要独立思考的空间。 她的世界与群魔乱舞的客厅完全对立。 她打开客厅通向后院的拉门，脱掉鞋拎在手里，沿着石板路慢慢地走到泳池边。 方才这里还有人，但如今房间里热火朝天的，泳池里的水则寒凉又寂寞。 几个喝剩下的啤酒瓶子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烧烤架上留着残羹冷炙，星点迷濛的暖光微从池水下透出来，顾梓轻声嘆了口气，在晒太阳浴的长椅上坐下。 「sohereyouare。」【原来你在这里。】 她没坐多久，高跟鞋踩地的声音由远及近。 顾梓抬头，方才同她交谈的女人出现在她身边。 和刚才不一样，这会儿她看上去兴致缺缺的，觑了眼顾梓，坐到她身侧。 修长双腿从裙摆下露出来，交叠、鞋点在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 然后她侧身，随手从地上捞了一听没打开的啤酒。 咔哒一声，二氧化碳伴着气泡冒上来，她喝了一口，「ithoughtyousaidyou」dtried。」【我还以为你说你会试试。】 「what？」【什么？】 「dacewithme。」「和我一起跳舞。」女人淡声说。 「sorry。」「抱歉。」顾梓默然半晌，「ifonlythere」ssthelseicando。」【如果我能做些别的就好了。】 女人是在道歉，话里却没多少真诚的歉意。 姜歆娆却当真了。她站起来，赤裸足尖点在地砖上，脚步蹁跹像踩着鼓点，剎那便到了池边。 她身后水波荡漾，微黄灯光衬得她分外温暖。 顾梓倒吸了一口凉气。 「youknowwhat，there「ssomethingyoucando。」【你知道吗，真有你能做的事。】 她说，「dosomethingdifferent，foronce——」【做点出格的事，就一次——】 然后姜歆娆往后仰。 顾梓：「额……」 剎那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顾梓身前的地面和她的裙摆。那人消失了好一会儿，顾梓都开始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她着急地走到池边，却见对方勐地从水里探出头来。 女人全身具湿，沾水的红裙在夜色里近黑 小顾总真的不能再看下去了——她脑袋里响着红蓝色灯光的警车鸣着警笛横冲直撞。 顾梓默默转开头。 女人攀着池沿轻声笑。 她告诉顾梓可以先试试水温。 好像也没什么关系，自己又不怕水。于是顾梓在池边坐下来。 肌肤隔着薄薄一层裙面触在地上微凉，但水比她想的要暖。 她看向依旧含笑趴在她身边的女人，轻声埋怨，「you are crazy。」【你真是疯了。】 就这样跳下去，绊倒了怎么办？一会儿全身湿淋淋的怎么回房间里？不怕感冒吗？她做事之前，都不考虑前因后果的吗？ 女人哈哈大笑，问她，「soareyoutryingornot？」【所以你要试试吗？】 试什么？她现在坐在这里已经相当出格了。顾梓想…… 女人退开一些，又重新往她这边游。顾梓朝她虚虚地踢了踢，这人根本不怕她踢出来的水花，倒顺势搂住了她的小腿。 两个人的距离骤然缩近，女人看着她，声音软软的，像在撒娇，「are you trying」【试试吗？】 那样的声音，谁能拒绝她。 顾梓无奈地投降，「okay，whatdoyouwantmetodo……」【行吧，你要我做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池子里的女人双臂用力，托着她的腿，将她拽进了泳池里。 水花迸溅…… 「啊！」顾梓惊唿出声，「你……」 她把剩下的话咽进喉咙里，恼怒地想要推开女人。 第6页 不带这样把人拉进泳池的吧！她腰还在池边磕的疼呢！ 女人的手臂牢牢揽着她，将她困在池边和她的身体间，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心情颇好地笑了笑，低声道：「中国人？」 顾梓怔住。半晌她说：「是的，我是。」 对方长长地「嗯」了一声。 「但这和你把我拉进泳池里没有关系，小姐。就算你和我说同一种语言，也不代表你能未经我……同意……」说到最后她意识到自己话里的谬误。 「可是你同意了呀。」果然，女人柔声反驳道。 顾梓：「额……」 她的手在水里往下，指尖触到顾梓的腰背，「是磕到哪儿了么？对不起……」 「没关系……」顾梓听她道歉，心里的 于是对方又礼貌地把手收回去。 她看着顾梓的目光太认真。几缕湿发沾在她脸侧，和面具的细绳缠在一起，她捋了把头髮，又替顾梓把漉湿的捲髮整理到耳后。 太近了。又太近了。顾梓想…… 「为什么突然跳下来？还把我拽下来。」她转开话题。 「不刺激吗？」 「何止是刺激，简直是吓人。」顾梓说。 「你绷得太紧了……」女人的手臂收回来一些，闲闲圈在她脖子上，低笑着说，「你要享受刺激。」 顾梓想了一会儿，突兀地轻轻笑起来。 她笑弯了眉眼，手搭在女人的手臂上，肩背放松成平缓的弧度，靠在池沿，「也许你说得对。」 「你喝了很多酒吗？」姜歆娆问。 顾梓反问她，「你喝了很多吗？」 女人又迫近了点。两人的身体几乎抵在一起。顾梓想起刚刚在客厅里，女人勾着她，自她身后贴着她的秀致弧度。 应该是不经意的触碰，却被她记了这么久。 此时的氛围更加暧昧。周围没有人，别墅里的音乐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的，众人的狂欢与她们无关。 而她世界里唯一的一个人——女人离她极近，红唇上水光潋滟，唿吸炽热，馨香温软。 她偏着头同顾梓说话，好像顾梓稍稍一倾身，两个人便能吻到一处去。 「我喝了很多……多到能做更出格的事情。」女人哑声道。 「你要什么？」顾梓看进她深色的眼里，怔然。 「我可以吻你吗？」她问。 撇开她说的内容，女人说话带点奇怪的尾调，像说不习惯中文的华裔常常会带的捲舌。 顾梓短暂的走神时间里，对方已经欺过来，在她唇角轻轻地啄了下。 比蜂鸟的羽毛拂过水面还要轻的亲吻。 不知道她会不会同意，小心翼翼地试探。 顾梓微微转了转身。她想用什么方法挣脱女人的手臂和怀抱。 但夜色柔软水声温良，女人细细密密落下来的吻将她重新拽回了那方微暗的暖色里。 额头、眼角、然后是嘴唇。舌尖滑过、牙齿掠过、接着女人扶住她的后脑勺，两个人在池边依偎着深吻。 这才是疯了，顾梓想，她竟 她正这样想着，女人偎着她，退开一点儿，环着她的脖颈轻声问：「想上楼吗？」 刚补好的口红又蹭掉，湿淋淋的长裙来不及洗就被揉成一团放在洗手台上。 浴室里水汽氤氲，灯光昏黄。花洒打开，水顺着顾梓的脸流下来。 女人亲昵地环着她腰，脸挨在她胸前偏头吻她的侧脸和肩膀，接着把她转过去。 瓷砖冰凉，顾梓冷得瑟缩。女人的手安抚地划着名她腰线往下，只稍稍试探就收到了温暖的欢迎。 指尖一点点按进来。顾梓喘了一口，回身想去看她，被女人在颈上亲了下，「乖，闭上眼。」 魔咒似的。顾梓闭上眼。女人的唇贴着肌肤往下移，「留痕迹可以吗？」 「别看到就可以……」她嘟嘟囔囔的，推她示意她快一点。 女人笑着如她所愿。 结束时顾梓腿软到都站不稳。女人把她擦干净，用浴巾裹好直接抱起来。 顾梓小声惊唿，而对方勾着唇角轻笑出声。 房间里没开灯，顾梓只隐隐约约看得到她脸上线条和稍稍捲起的长髮，闻得到她身上热烈的花果香气—— 即使是水流也沖刷不掉的张扬馥郁。她曲着腰，脸埋进枕头里低低出声，刚刚洗净的肌肤再次出了汗。 即使顾梓向来好洁，最后也抵不住疲累昏睡过去。 姜歆娆旋开床头夜灯，替她清理干净。暖黄色光晕倾撒，女人唔声，向背光的方向转，她在她身边坐下来，看她的脸。 这张脸秀致好看、嘴唇尤其挺俏，让人非常想要亲吻。 让她产生这种念头人的可真不多…… 接着姜歆娆愣住了。她矮身下去认真地看女人的五官，终于在记忆里找到对应。 是你啊。姜歆娆想…… 她挑眉，不甚在意地笑笑，关灯躺倒在顾梓身边。女人本能似的偎进她怀里，姜歆娆摸摸她脑后，也阖上眼。 第4章 「hasta luego」 （bando quiero probar; pero mi corazn sabe esperar; tengo para enamorar; yo tengo lo que t quieres。） 「我想尝试着舞蹈，但我的心知道我需要等待。我需要坠入爱河，我有所有你想要的。」 ——hrvy & malu trevejo -「hasta luego」（verse 2） 第7页 顾梓醒来时，身侧既空且凉，但被枕凌乱，明显有另一个人睡过的痕迹。 她不常用那种姿势，腰有些不适应，此刻正酸酸麻麻的找她算帐。 顾梓起身坐在床沿，揉揉额发，长声嘆气。 她目光游移，看见床头柜上躺着一张两摺叠起的纸条。顾梓挪过去，用食指和中指按着纸条展开。 纸像是随意从哪个笔记本上扯下来的，边角起皱，中间只有一句「hasta luego」（一会儿再见）。 女人的字体飘逸圆润，是潦草却漂亮的花体字，句末用双引号和后括号画了个笑脸。 谁想再见到她？顾梓皱眉，暗骂了一声，拉开步入式衣柜的门。 整个衣柜都是空的，只零零散散挂了几个衣架。 顾梓惊讶地挑了挑眉毛，又转头去看梳妆檯。 果然也是空空如也。 昨天她没注意，此刻只觉得奇怪。 女人轻车熟路地把她带上楼，顾梓还以为她就是程璐颐口中的那位客人。 再不济，也该是常住在程小姐家里的好友——不该一点儿生活痕迹都没留下。 不然，这人到底是谁？ 顾梓摇头，去找挂在浴室门后的浴袍。 手指触到冰凉的瓷砖的时候，她微微顿了一下。她想起昨晚。 女人健美高挑，拉着她上楼，还没到二楼便将她压在楼梯中间转角平台的墙上亲吻，手臂有力地束着她的腰。 楼下还传来疯狂且嘈杂的电音，蓝紫交杂的光晕里，顾梓稍微探头就能看见拥在一起舞动的人群。 顾梓骇然，用力地推开她。女人也不恼，甚至扬唇笑了笑，又勾住她的手，带她往房间里走。 柔软的布料覆盖住她的身体。顾梓绑紧系带，对着镜子又掀开一点儿领口，往下看。 她当时迷迷煳煳地说别看到就好，这人当真乖得很，领口以上什么都没有，小腹上下和大腿上却留了不少暧昧痕迹。 顾梓气馁地嘆了声，不再管身上怪异的感觉，扶着楼梯把手下楼。 窗外天光大亮，看着已经不早了。 她抬头看见顾梓，扬起一个有些怪异的笑容。 像因为恶作剧成功而幸灾乐祸的猫。 顾梓看她这样，气不打一处来，「程大小姐，我消失了一个晚上，你都不担心我的？」 程璐颐只顾着笑，「嘿嘿嘿……」 顾梓：「额……」 顾梓：「你笑什么？」 程璐颐放下手中的茶杯。茶盏磕在托盘上咔哒一声，她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我一直有发消息问你在哪，后半夜还打了电话。」 「我手机没电了……」顾梓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坐下来，往后枕，放松身体，「昨晚没充电。」 「我想着你不常来，应该也不至于闹得太兇，可能先上楼休息了，就没去打扰你。」程璐颐讪讪道。 程路颐没说实话。事实上，昨天若干次联繫顾梓不成功之后，程大小姐是想踢开她房间的门一探究竟的。 她最后敲了两次门，正准备让身边的男伴一展拳脚，隔壁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 姜歆娆倚在门口，闲闲看着两个半醉不醒的人对着一扇门撒气，问：「你们在干什么？很吵……」 「啊，老姜，siri！」程璐颐看就要扑到姜歆娆身上去。 姜歆娆蹙眉接住她，拍拍她的背，「怎么了？」 「我朋友半天没接我电话了！她不见了！」 「顾梓？」姜歆娆犹豫地说，「小顾总？」 「你怎么，你认识她？」程璐颐攀着她肩膀抬起头，朦朦胧胧地在她睡袍上蹭了蹭。 「她没事，你也去休息吧。」姜歆娆看看她，又看了那边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男伴一眼，也没解释，「明早再说……」 于是程璐颐当真就去睡了。她四仰八叉、酣畅淋漓地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宿醉的头疼里昨晚姜歆娆说的那番话回到她脑海，转了又转，停不下来。 这话里的意思……你品，你细细品。 程大小姐露出微妙的笑容。 她下楼给自己做早午餐，端着煎蛋给姜歆娆拨了个微信电话。 「餵？」 电话那边很嘈杂。 人的说话声、运输工具的穿梭声和广播通知声混在一起。 程璐颐又唤了几声，才听 「对哦，你今天早上走。」程璐颐按按眉心，「不好意思，我该送你去机场的。」 「我真是给忘了。」 姜歆娆几天之前就说好了今天走的，早都整理好了行李。只没想到程璐颐醉成那样，没那个功夫起来送她。 不过程大小姐一向随便惯了，姜歆娆也没多想。 「没关系……」姜歆娆轻声笑，「你家司机送我来的。」 「啊，那个，昨晚……」 她正纠结着不知道如何开口，姜歆娆倒主动道：「你说小顾总？」 「嗯……」她这么坦诚，程璐颐愣了愣，回答，「对……」 「她歇在我那儿了……」姜歆娆说，「你也真是，请人家来，自己喝的烂醉，到头都不知道送人家回房间。」 程璐颐：「额……」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睡了没睡啊？ 她张了张嘴，最后只弱弱地说：「我还以为你俩不认识呢……」 第8页 姜歆娆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先挂了，我要去一下免税店。」 「哦，哦，好……」 姜歆娆说挂就挂，只留下程璐颐不知所措地盯着通话结束的绿色标志。 半晌她重重把盘子磕在桌面上，和盘子置气。 程璐颐的思绪回到现在。 顾梓整个人瘫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她锁骨一方秀致的凹陷露出来，到侧肩的线条柔美精緻，像只栖在岸边的天鹅。 程璐颐又看她一眼，转回头吃饭。 「grace……你知道我隔壁的房间是谁的吗？」顾梓咬咬唇，有些难为情地问，「靠楼梯的那边的那个。」 她不想寻根究底，也不想和程璐颐多透露昨晚的事，但还是无法控制地感到在意。 没想到她不开口还好，她一提到「房间」两个字，程璐颐叼着面包片转头，眼睛都亮起来了。 顾梓立马竖起防御工事，「没什么……」 「你当我没说过。」 程璐颐把嘴里的东西囫囵吞下去，「真的？」 室内静了一瞬。半晌之后顾梓点头，「没事……」 程璐颐不笑也不好奇了。 她认真地说：「顾梓，要是有人欺负你，要和我说。」 「我去找她给你出气。」 顾梓「嗯」了一 过一会儿，顾梓的助理来接顾梓。程璐颐去开门，看到暨苒，把人迎进来，才说：「你也要走了。」 她倚着餐桌，垂头丧气的，看上去有点儿寂寞。 顾梓同她拥抱，清浅地笑道：「我会给你视频的。再说年底你也要回国，我们又能聚了。」 程璐颐圈紧了她，脑袋埋进她颈窝，沉沉地应声，「嗯……」 越过怀里的程大小姐，顾梓的视线正正与暨苒相遇。 暨苒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顾梓随身的行李也不多——随身物品和家里已经打包好的东西加起来，也就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 暨苒接过她手里的登机箱，等她先出去，才跟在她身后带上门。 厚实的木质大门阖上，偌大的别墅里就只剩下程璐颐一个人。 程璐颐拾起随意丢在沙发上的手机，点进微信，找到姜歆娆。 她打字：「射rry，你不要瞒我，你和顾梓到底怎么了。」 想了想，她又问：「没出什么事吧？」 一个装傻，一个逃避，偏偏左右两边都是好朋友，程璐颐站在中间，倍感为难。 按理来说大家都是成年人，她也管不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程璐颐想到最近发生在顾梓身上的事情，总无法控制地担心她。 所幸顾梓和姜歆娆都没什么显而易见的反感，不然她会更难办。 如今她的第一反应是找姜歆娆讨个说法——程璐颐知道，姜歆娆一向更好说话。 暨苒替顾梓合上车门，才转到另一侧上车，点火启动。 车子飞驰在机场高速上，顾梓倚着后座，看见车窗上突兀地出现了零星的雨珠。 这地方是典型的地中海气候，没有季风捎来雷云，下一场雨都稀罕。 「下雨了？」她问。 「嗯，今天下午预报有雨。不会延误航班的，您放心。」 「真少见……」顾梓轻声说。 雨水一滴、两滴、连点成线、簌簌地落下来。不久，车窗上起了薄薄一层雾。 顾梓盯着某个流动的水珠，看它从玻璃外层划过，伸手，在玻璃上画了个笑脸。 ——像女人留在那张纸上的笑脸。 第5章 「por una cabeza」 一下雨，高速就堵车。临近机场的这一块更是堵得水泄不通。 车流摩肩接踵的，暨苒想变道下高速也不可以，只好打开音响，挑了首轻缓的歌，手扶着方向盘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拍子轻点。 她回头看了眼——小顾总的脸埋在手机屏幕里，看是在回邮件。 暨苒不着痕迹地转回目光，无声地嘆口气。 顾梓写邮件写到一半，突然开口问她：「暨苒，顾泽远……顾总那边有和你说什么吗？」 暨苒回答她，「他说等您回去再聊，当面说才能说清。」 顾泽远和顾梓虽然是同掌一家公司的亲人，却甚少面对面交流。 只要不是特别重要的会议，顾梓都不想唿吸到他身边的空气，更别说和他坐下来一对一聊聊天了。 顾梓咬唇，「他和你约了时间吗？」 「您回去，倒一天时差，我给您约在后天下午一点正，您看可以吗？」 「嗯……」 顾梓暗灭手机屏幕，强迫自己小憩一会儿。 昨天她没有喝很多酒，昨晚与其说累，不如说是放松。 按理来说今天应该是要好点了，这会儿脑袋里却像挤进了千百只蜜蜂似的嗡鸣不休。 蒙昧里她又回到了顾泽远的办公室前。光泽黑亮的檀木大门在她眼前隔着毫釐狠狠摔上，劲风袭来，本能反应带着她瑟缩，就像顾泽远在她脸上甩了一巴掌。 顾泽远没有摔她巴掌——总裁室外就是总裁办办公区，顾泽远还顾着他自己的面子。 顾梓想要重新打开那扇门，想要气势凌然地走进去同她的父亲当面对质。 但最终她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平復心跳，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第9页 暨苒说：「小顾总，到机场了。」 瑜星全球的事务繁杂，顾梓总是在两三个国家的总部来回跑，后来干脆在洛杉矶和伦敦都添了办公室和助理。 除开暨苒陪着她处理事务，其他的琐碎就由当地助理来解决。 两人把车暂放在停车场，之后也会由本地助理来开回去。 机场一如既往的嘈杂。拜堵车所赐，她们出发得虽然早，但到值机柜檯也是得匆匆忙忙赶进去的时间了。 幸好商务舱的队总是较经济挤在安检台前的人群被偌大的候机厅分流，整个空间倏然空旷了许多。暨苒问她，「还要挺久才登机的，您要咖啡么？」 顾梓顺着她的视线看到星巴克。她微微点头，「冰美式，少冰，谢谢你。」 助理应了声，快步走进店里排队去了。顾梓停在原地等她，拢了拢揽在手上的外套。 飞机上空调冷，她又体寒，机组发的毛毯和被子都不顶事，惯常是会带一件备用的。 她靠道路中间的花坛边站着，面朝的这一边一排儿都是商店和餐厅，背对登机口。 顾梓的余光能看到不少人从她视野里掠过去，在反光的大理石地面上带了影影栋栋的虚影。一条长队渐渐成型——这班飞机估计是要起飞了。 果不其然，顾梓听到了登机广播。这班飞机的目的地和她的一样。 她微微转身，看到了穿过两条长队径直走向检票柜檯的女人。 高挑、纤细、身段窈窕；她虚虚披着burberry的经典款风衣，袖管空荡地垂下在身后，整件衣服半掉不掉的，反而莫名带了种随性美； 细高跟长靴隐在风衣下，也遮不住她笔直修长的双腿线条。 她在和检票的空乘说着些什么。空乘小姐不及她高，她便礼貌地弯身下去倾听，微微点头，抬手把髮丝挽到耳后，復又提起歇在柜檯上的手包往里走。 顾梓盯着她看了两秒，直到对方走进登机口，才恍惚回神。 说实在话，她没看到女人的脸——可她不需要看到她长什么样，都知道这人一定很美。有的人的美，是藏在容颜之外的气质里的。 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一株迎风而立的修竹，一尾溅跃出水的鲤鱼。 漂亮的红色鱼尾一甩一砸，击破水面，水溅了顾梓满脸。 果然还没彻底醒酒，这都是什么形容。 小顾总用自己的手背按按额头，嘆气。 暨苒捧着美式过来。饮料很凉，塑料杯沿上还沁着水珠。 两个无趣的人点了两杯黑咖啡，坐下来相对无言地对着彼此发呆。 「我刚才就想问，看您在忙——您还好吗？」助理捧着杯子，拿出手机看了一会儿，还是放下了，「您以往不怎么去程小姐的聚会的，昨顾梓的神思又被拽回了潮湿闷热的浴室里。 女人挨着她耳垂、顺着她耳廓一点一点地吻，唿吸都喷吐在她颊侧，柔软的舐咬接着跟上，是没留痕迹，可酥麻地让她软了半个身子。 水声哗啦啦啦地一直响在她耳畔，热气完全蒸腾了她的理智，她什么都不用想，只反手捞着她漉湿的侧脸，水珠混合着从肌肤上滑落、滑落、一直落下去，她却轻而易举被女人的指尖抛到了高空。 顾梓觉得她现在还做梦似的漂浮在云端。 她微微郝然，含煳地说：「还好……」 「习惯的话，您不妨多试试。」暨苒微笑。 顾梓：「额……」 「程小姐年末也要回国的，对吧？」 「嗯，到时候可以再聚……」顾梓说，「走罢，别在这傻坐着，陪我逛一逛。等一会儿上飞机要坐十几个小时呢。」 暨苒熟悉她的性子，只默默跟在她身后，两个人漫无目的地从大大小小的店和货架前走过。 出书店的时候顾梓顺手带了两本畅销小说——一本是爱情故事，一本是悬疑故事——都被暨苒接过去拎在手里。 顾梓喜欢崭新书籍里印刷油墨的香气，也喜欢旧书带点腐朽感的木质味道。 清晨迎着阳光翻开书，页面翻动里光影间的细碎尘埃四散的那一刻，是她幼时不可多得的平静时光。 现在工作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时间居多，书是没空看了，但她到还有收集它们的习惯—— 无所谓在书柜上安家，顾梓就感到幸福。 两个人走到登机口。暨苒从包里拿出平板来，处理之前滞留的事务。 手上的项目还没交接，她现在看上去还很忙。可不知道她和顾泽远谈过之后，她们还会有多少活可以干。 顾梓颇为自嘲地笑起来。她闭上眼，塞好耳机，打开音乐软体。 轻缓温柔的声音顺着她的耳朵流泻进她的大脑和心脏，安抚了她酸涩又鼓胀的心。 「如果我有梦，如果我可以重来。」 「那我希望你还在。」 顾梓倏然睁开眼。她把倒扣着的手机翻过来，待机屏幕上音乐软 无数只蝴蝶从人颅骨的空洞眼眶里起飞，蝶翼相碰，带着鳞粉的光晕倾撒，看上去阴森惊悚，却又有种矛盾的、热烈的美感。 最上方，优雅纤细的字体写着专辑名——「butterfly」。 她不能再熟悉这张图了。彼时还是市场总监的顾梓亲自参与过这张专辑的海外发行。 她记得专辑的主打单曲，这章专辑里的其他的旋律却都模模煳煳的，只隐约有个形状。 第10页 一看到专辑封面，她便清楚地回忆起来。 顾梓的眼神往下扫，去看艺术家的名字。 射rry jiang。 ——姜歆娆。 第6章 「stress out」 【i was told，when i get older，all my fears would insecure，an」 i care what people think】 「大家都说长大之后我会变得勇敢无畏，但现在我瞻前顾后，总担心别人批判谈评。」 ——twenty one pilots -「stress out」（verse 1） 姜歆娆…… 顾梓知道她。顾梓还在市场的时候，曾与对方的团队有过几次合作。 这张专辑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这几年姜歆娆几乎销声匿迹，合同还挂着，人却甚少出现在瑜星总部。 也许看上去像失踪退隐或者得罪了什么人被封杀，但或多或少知道内情的人大概也只会嘆一声可惜。 在网络发达、言论自由的今天，大众对艺人的标准掺杂着偏见和网络暴力，甚至能到达令人髮指的地步。 这其中有人罪有应得，但有人始终都只是被名誉捲入漩涡的受害者。 姜歆娆也许不无辜，但顾梓始终觉得她不像网上说的那样不堪。 ——姜歆娆年少成名。 顾梓还是初初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不谙世事的年纪，姜歆娆就已经用一首单曲爬上了billboard北美榜单的前五。 网络上的赞赏蜂拥而至，粉丝聚沙成塔，各大传媒公司和经济公司争相与她签约，两年后，就连葛莱美奖都对她伸出了橄榄枝。 然后是第二尊、第三尊、第四尊、她接连三年获得最佳新人、年度歌曲、年度制作人和最佳流行歌手。 这个生长在波士顿的华裔女孩儿一度被称为21世纪流行乐坛的传奇。 接着她进军国内，与瑜星签约发行中文专辑，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拥有了一大批国内的粉丝——她是当时最国际化又最年轻的音乐巨星。 顾梓被她的声音震撼过。张弛有度的声音圆润、充满磁性、富有弹力。 不管是放在舒缓的弦乐里还是放在充满爆炸力和力量感的edm里； 不管是搭建在充满韵律的英文、简洁凝练的中文还是饶舌性感的西语上，都能绽放出姜歆娆独有的风采来。 她是天才…… 然而就像茨威格说的那样，命运所赠送的礼物，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这朵烟花爆炸的有多显眼多热烈，消逝的就多迅速多不堪。 她的第五张录音室专辑风评大不如前，在演唱会和其他商演活动上的表现也遭到质疑。 有人说她吸。 他们说：谁知道呢，也许她都是抄的？也许都是公司给的资源？ 也许她和所有流星般闪现又被封杀的艺人一样，都是因为得罪了依附的权势，才因此无声消失呢？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被人包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顾梓对这样的言论非常反感。不说姜歆娆出道时根本还只是个孩子，她讨厌没有看清楚事实真相便妄言指责他人的跳樑小丑。 工作室、瑜星和caa方面一次又一次为她出面声明，很快在大众面前失去了置信度。 然而姜歆娆本人始终没有站出来澄清。事件热度一点点冷却下去，她本人受到的关注度也一点点下降。 到现在，顾梓不知道她还有多少活跃的国内外粉丝—— 娱乐产业的风云变幻如此之快，你不跟上时代的脚步，就要被抛下。 如今她就算回来，资源也不见得会多向她倾斜。 上次看到她名字，好像还是某个新闻app给她推送的自媒体消息，是姜歆娆各种「被去世」的传闻和「四冠格莱美女星疑吸毒：别让欲望毁了你！」之类的标题党。 顾梓抚着手机边框，把音量调大两格，感受着涌进她耳膜里的澄澈声音，微微嘆了口气。 这样的声音，可惜了。 登机广播响起来。两个人都不急，顾梓闭上眼完整地听完那首歌，暨苒则慢吞吞地写完手上的邮件。她们起身时，边上已经排了一条长队。 两人穿过人群，登上飞机。把小型登机箱放上头顶行李架的时候，暨苒抬头问顾梓，「您有什么现在要拿下来的东西么？」 顾梓想了想，说：「电脑和充电器。」 暨苒把东西放在两人之间的隔板扶手上，侧身提起座位上装着书的塑胶袋。 「等一下……」顾梓打断她的动作，「书也给我吧。」 暨苒挑眉。但她没说什么，只把袋子也递给她。 顾梓坐下，系好安全带。后面经济舱的旅客还 程璐颐的信息叮地一声跳在她手机上方：「飞常准说你们要起飞了，一路平安啊！到了给我信息！」 顾梓回她：「嗯。」 她顿了顿，又回了一个么么哒的长草颜糰子表情。 程璐颐回了她一连串的小心心。 顾梓低下头。隔壁的暨苒在上下滑机上娱乐系统的屏幕，她身侧的通道来来往往的都是繁忙的机组成员，隔帘还没放下来，后方的声音更是纷扰不休。 周围这样吵，她的心跳却一下比一下更响亮。甚至连唿吸都细碎而紧张。 顾梓的右手在空中虚虚攥了两下，打字：「grace，我想问你一下……」 她本想点发送，指尖快触及按键又收回来，继续写：「就是我早上问你的，你知道我隔壁的房间是谁的吗？你有她的联繫方式吗？」 第11页 她微微舒了口气，又去按发送。 「小姐，您好，欢迎乘坐中国东方航空的客机！这是今天机上的菜单，您可以过目一下，我们现在有香槟、橙汁、水和其他饮料，您想要什么？」空乘的声音一下炸响在她耳畔。 顾梓倏然回神，「香槟，谢谢你。」 「好的……」空乘小姐露出甜美的微笑，将两叠折好的菜单递给她，并着递过来一杯淡金色的酒液。 顾梓接了，低头凝视着还没发出去的信息，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你在写什么写这么久……】程璐颐发信息说。 【没有，刚刚在和别人说话，没关掉对话窗口。】顾梓写，【我开飞行了，到国内再说。】 「哦，那好。」程璐颐又给她发了一串心心。 顾梓轻声笑，按灭了手机屏幕。 飞机进入平飞之后，客舱灯光调暗。顾梓按开头顶的阅读灯，从袋子里抽出刚才买的小说。 恋爱故事是红色封皮，悬疑故事是黑色封皮。顾梓犹豫着，拿起红色封皮的书，拇指顺着书角摩挲了几下，才最终翻开。 这世界上有太多老掉牙的恋爱故事。顾梓一边读，一边想。每一个都不属于她。 她带着旁观人的心态开始读，渐渐被扯进了故事的旋律里。 整个客舱都很安静，除了飞机航行的嗡鸣听不到任何声音。 顾梓主人公是个不幸的书店老闆。妻子亡故，店铺也经营不善，他还在一次烂醉之后弄丢了自己最珍贵的古董书。 正当他以为他的生活就要这样无趣下去的时候，他在书店里捡到了被母亲遗弃的孩子，幸福的事情从此纷涌而至，他也认识了自己的新恋人…… 顾梓合上书。没人打扰她，就连暨苒都戴上眼罩在安静休息。可她就是看不下去了，她不敢也不能翻开下一页。 顾梓轻声嘆了口气，把书塞回袋子里。她揉了揉太阳穴，重新拿出笔记本，插上电源开始工作。 惨白的屏幕在黑暗的空间里分外刺眼，让她眼角发酸，她却觉得安心。 第7章 「proid」 【let me tell you how it happened； i wasnt looking for someone that night； no, i was never a believer； but you could fall in love with the first sight。】 「让我告诉你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那天晚上我本不是去找寻伴侣的。 我从来不是相信一见钟情的人，但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陷入了爱河。」 ——jonas blue, liam payne & lennon ste -「proid」（verse 1） 飞机到达首都是在晌午方过不久。初夏的骄阳炙烤着大地，热气蒸腾，顾梓一下飞机，就出了一身细细绵绵的汗。 暨苒在身后替她提着行李。顾梓把外套脱掉，站在候机厅巨大的玻璃窗前望向停机坪—— 混凝土铺筑的地面沉闷、黯淡、没有一丝生机，巨大的钢铁机械也并没有为这幅场景增添多少美感。 顾梓扭头，往海关走了。 行李提取，出关，两人都没说几句话。 到停车场，是李忻然来接的她们。小助理看见顾梓和暨苒，匆匆忙忙地拔腿跑过来，要去接顾梓手里的行李。顾梓让她接了，轻笑着问：「詹程呢？」 以往几人的出行规划以及上下沟通之类的事情都是詹程负责的，不过他没空的时候，就会由李忻然接上。 年轻的小助理前些年刚刚校招到瑜星，在管理办公室放到詹程手下锻鍊锻鍊，现在还有些学校里带着的青涩稚气。 「啊，小顾总，詹助理早上被顾总叫走了，我出发的时候他们还在办公室里。」 顾梓蹙眉，转头和暨苒对视一眼。暨苒问：「他有和你说是什么事么？」 「突然被叫走的，听起来像是要紧事……」李忻然揉揉后脑，关上车后备箱，说，「他就吩咐我先来接你们。」 「您可以给他发个信息问一下？」 「没关系……」暨苒回答她，「先送小顾总回家再说。」 李忻然瞥了眼顾梓，后者点了点头。 顾梓的家离瑜星总部不远，上下班开车用不了十分钟。 房子在十七楼，是跃层户型，主卧和次卧在楼上，楼下另有一间书房。 她离开十几天，房间里也没请人照顾，鞋柜上都积了层灰。 她指尖触到，便留了一条明显的白痕。顾梓也不在意，走到玻璃门边拉开遮着阳台的窗帘。 阳光一瞬间倾撒进室内。阳台空空荡荡的，外景也没什么看头，她眼角瞄到客厅茶几上几盆绿叶盆栽顾梓把外套搭在沙发上，先去浴室打开水，待水温热了，才迈步进去。 水流从她后颈打下来，漉湿的头髮沉沉地垂在她身前，像道与世隔绝的屏障。 顾梓仰头，把那些髮丝都捋到脑后去。 她实在太累了，连吹头髮都懒，但怕湿发睡觉醒来头疼，终归还是撑着吹了个半干，便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裹紧点，再裹紧点。 她睡得深沉，再起来的时候是凌晨。顾梓捡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眯着眼睛转过身体，侧躺着点开微信。 詹程、顾泽远、暨苒和程璐颐四个置顶都给她发了什么消息，再往下才是一堆业务相关的群组和其他朋友的信息。 她只点开了程璐颐的消息。 第12页 【到了吗（爱心爱心）好好倒时差，要不要我给你点外卖鸭！】 顾梓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睛，才回她，【不用，我起了，我自己点。】 程璐颐那边是下午，回復得很快，「好哒」。 顾梓起身下楼去书房。 书房壁灯微黄，照射着一排排木质书架都带了柔和的暖意。顾梓把手上的书挑地方塞进书柜，才坐下打开电脑。 她的微信里消息很多，邮箱却只有寥寥几封邮件。真正工作相关的事情都邮件抄送，因此顾梓会优先查看。 大部分邮件没什么特别的，多是之前项目的后续跟进。顾梓一一回復，拖欠的工作便告一段落。 她正准备回去再睡一会儿，手机突然不休地嗡鸣起来。 顾梓按掉写着「点早餐」的闹钟，打开送餐软体点了碗粥。 冰箱里除了水大概没有其他东西，看也是白看。 顾梓坐回书桌前。她的手机嗡鸣了一下，顾泽远的消息又一次闪进来。 【小梓，醒了吗？听一下我的语音。】 这下她都不能装作没看到了。顾梓认命地打开微信，先将他的语音给听了，再把两个助理的留言一条条读下来。 她回了顾泽远一个「嗯」，坐在位置上良久，又回了句「下午再说」；给暨苒回了一个「知道了」；詹程的则没理。 事情都处理完，顾梓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迷迷煳煳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又睡着了。 再醒来，是因为 她把粥倒到碗里。食物用料很足，看得到暗色的皮蛋和亮色的瘦肉，并着面上一点儿画龙点睛的水嫩葱白。 温暖一直涌到她胃里，顾梓满足地嘆了口气——她不知道多久没有正经吃过一碗粥了。 顾梓抬头看墙壁上的挂钟，现在正正六点半。太阳已经薄薄升起来一环，浅淡的茜色从云端肆意地延展开，把天际的灰白染得灿烂。 天亮了…… 正午过一些，顾梓开车到瑜星总部。总部楼是新建的，不高，设计新颖，建筑物绿植环绕，给员工提供了相当舒适的办公空间。 她把车放在停车场，勾着工牌和钥匙整了整衣领，才走进大堂。 大堂做了挑高，午后阳光充足，照得整个空间敞亮。中间是电梯闸门、左侧是取快递的位置和其他一些内勤部门的办公区，右侧则是个小咖啡厅。 几张沙发和桌椅闲散地摆放着，天花板上则吊着不规则六边形的几何风顶灯。 顾梓一眼就看见了缪以寒。女人娴静淡雅，打扮简单干净，穿了条暗绿色长裙，带着个罩耳的大耳机，正倚在沙发上看着什么。 顾梓抿唇，无声笑了一下。她走到缪以寒身后，手搭上女人肩膀，「以寒……」 缪以寒给她惊得差点跳起来。她扯掉耳机，回头看了眼，发现是顾梓，嗔怪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好好叫我不行，非要吓我。」 顾梓轻笑，「你带着耳机呢，你确定我好好叫你你就听得到？」 缪以寒抬手做按胸状，「总比你这样摸上来要好。我心都要跳出来了……」 说到一半，她自己先编不下去，和顾梓一齐笑起来。 「这个点，怎么在这？」顾梓看了下表，离她和顾泽远约的时间还差很多，她能同好朋友聊会儿天，「去交稿？」 瑜星的传媒业务触达了传媒和经纪大大小小的不同品类。 缪以寒是顾梓的校友，也是影视部门的签约剧作家。虽然公司工作日程安排非常灵活，她不需要经常来总部。 但交稿定稿、或有重大商讨会议的时候，项目组的其他人还是会麻烦她来现场参与讨论、方便把「是，p2的过程稿……」缪以寒说。她提起包，「我约的十二点半，先走了……」 「等下……」顾梓也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吧，顺路。」 瑜星的文娱事业部门和其他核心管理部门全都在总部。 因着经纪部也在这儿的原因，顾梓上下班的时候常常会撞见瑜星的签约艺人。 她是已经见怪不怪了，刚进来的不少新人还会以此为豪。 毕竟，说不定就能偶然见到自己的idol呢。 前后六台电梯都不在一层。顾梓同缪以寒停下来等。 清脆的、鞋底踏地的声音从刷卡闸机那一侧传过来。这个点儿，下午的上班时间还没到，整个大堂的人都寥寥无几，进了闸机更是清净。 这点儿脚步声就尤为明显。 顾梓和缪以寒同时转头。 走过来的女人比顾梓高半个头。她带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柔顺的黑色长髮压在帽子下、披在脑后。 白色t-shirt扎进工装裤的裤腰里，脚上是双硬底帆布鞋——在大理石地面上踏得分外响亮。 穿成这样的，不会是职员。应该是经纪部签的艺人。 顾梓觑一眼她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色墨镜和口罩，如是下了论断。 那人一直在用手机，顾梓和缪以寒便也不再看她。直到三个人进了一个电梯轿厢，她才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里，看了眼顾梓。 女人的视线僵住了。 她带着墨镜，顾梓还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无言对视回去，朝对方点了点头。 这人有点怪，且没礼貌。 顾梓正想着，对面的人把眼镜和口罩一起都摘下来了。丰润的唇、挺直的鼻樑上是双温暖的褐绿色眼睛。 第13页 那人把墨镜和口罩一併攥在手里，伸出另一只手，声音轻缓温柔，「小顾总，很高兴见到您。」 「我是射rry，姜歆娆。」 语调不算字正腔圆，带了点儿微妙的捲舌。 顾梓如遭雷击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第8章 「nk space」 姜歆娆这样大方，顾梓反倒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愣了半晌，才伸手出去。 两个人指尖相触，再牢牢握在一起，姜歆娆在想什么都没现在脸上，而顾梓的心重重颤了颤。 疯了，你都不知道是不是她。她在心里暗骂自己。 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姜歆娆的指尖温凉、清爽干净，只指腹带了微微的茧，摸上去也不明显。 她记得那个人的手吗？她把自己的口红还过来的时候，她拥着自己的时候，那双手的温度是什么样的？ 顾梓想不起来。 「小顾总……」顾梓突然听见姜歆娆说话。她恍惚地回神，才发现她还握着对方的手。 顾梓猝然松开，有些不适地双手交握，摩挲了一下。 姜歆娆却毫不介意的样子。电梯叮了一声，她沖顾梓笑了笑，又看了眼缪以寒，「我先走了，二位。」 顾梓没说话，看着她的背影被再次合起的电梯门吞噬。 缪以寒倒朝她挥了挥手，电梯门一再合上，她便凑到顾梓身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姜歆娆真人。」 「感觉如何？」顾梓心不在焉地问。 「这……就只是看到她而已，能有什么感觉……」缪以寒疑惑地挑眉，「如果换个词，说有什么印象的话……好看吧？idol不都很好看嘛。」 对，只是看到而已，能有什么感觉。 又不是摸到了，亲到了，还一起睡了！ 顾梓：「额……」 下一秒她下了决定：那个人肯定不是姜歆娆。 如果是姜歆娆的话，她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她现在要去副本最尽头打一个叫顾泽远的boss了，她付不起分心的代价。 于是顾梓说：「艺人的自我修养很重要的，这都正常。」 缪以寒：「哦……」 电梯又叮了一声。 顾梓：「到了，再见。」 缪以寒转身看着她：「你不是要陪我到制片那里的么？」 顾梓觑一眼电梯面板，抬手按了顶楼的楼层按钮，「现在没空了，抱歉。」 缪以寒：「……」 她眨眨眼，认真地上下打量了顾梓，才走出电梯，「行，有事微信说。」 顶楼是片敞亮的空间。总部本身就不 顾梓不在顶楼办公——顶楼这一片，几乎全是给管理办公室的人的。战略投资在下两层，占着将近一层的空间。 门禁边上的小哥看见她，朝她点点头问好，也不用她去刷门禁，直接为她开了门。 顾梓径直进去，有人将她引到会客室坐下来。 顾梓说：「没事，你们去忙吧，我一会儿自己去找顾总。」 两个助理应了声便都退出去。 过一会儿，顾梓看时间到了，起身走出会客室，敲了敲总裁办公室的门。 顾泽远从不迟到，也鲜少有安排了事务却上下时间重叠的时候。 他说是几点就是几点，不过就算他迟应了，顾梓也不能迟敲门。 里头顿了半晌，只道：「进……」 顾梓推门进去。 顾泽远的办公室不像是个市值上百亿的集团公司总裁的办公室。 房间的布置简单大方，最显眼的，恐怕还是那副挂在他书桌后墙上的大字。 饱蘸墨汁的大笔写就的「任重道远」。 再下来，左边靠墙摆着两个书柜，右边是茶几和沙发。 男人的竖立的黑色短髮带了点灰白，顾梓走到他桌案前，他还埋头蹙着眉在看什么报告。 他故意晾着顾梓，顾梓便也就那样等着他。 半晌他终于在报告末端提笔签了个字，接着用钢笔笔尖在纸的空白处尖锐地点了点，才将笔重重地放回桌面上。 咔哒一声响。 顾泽远託了托鼻樑上的窄框黑边眼镜，开口，「小梓，坐。」 顾梓拉开他面前的椅子坐下。 顾泽远嘴唇张合，嗫嚅了一下，才开口，「最近好么？」 就这么一句话，他说得变扭且苦涩，好像不想说，又必须逼自己说出来似的难过。 「承蒙您关心。很好……」顾梓淡淡回答。 「别这么见外，小梓……」男人把眼镜脱下来。没了横平竖直的镜框，他经过岁月蚀刻的脸上少了分刻板和严肃，「我是你爸……」 「嗯……」顾梓只说。 「所以呢，最近好么？」 「很好……」 收到一模一样的回答，顾泽远无奈地嘆了口气，「好吧，你不想谈你我们谈公事。」 话音刚落，他挺直嵴背，锐利的眼神直直刺向顾梓。 「顾梓，我以为你在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久，该有点起码的常识了。」 「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环球的事情？」 「您想要我解释什么？项目才刚刚开始，各种埠都没有对齐，可讨论度不大……」 顾梓也不憷他，缓声说，「坦白地同您说，整个团队不止我一个人，我也要兼顾其他渠道的立场。」 第14页 「哦？」 顾泽远反手，指节在桌面上敲了敲，「环球那边可不是这样说的。」 「他们是怎么和您说的呢？」 是环球说的，还是詹程说的呢。 果然，顾泽远闻言便转开话题，「暂且不说他们的意见，我们作为乙方，该做的内省还是要做到。」 「是，我也有错……」顾梓微微点头，「我会尽快出一份復盘报告。」 「还有，小安那边你多照顾照顾……」 顾泽远还没说完，顾梓先插嘴了，「您应当先问问小安怎么想。战略投资毕竟还不是集团核心业务，小安真的想要了解集团构架，应当从经纪、出版或者电影发行几个业务块开始。有我在，锻鍊会少些，但想必……」 她有些苦涩地笑了笑，继续道：「想必您也不想他这样。」 毕竟，那可是集团将来的掌门人。 顾泽远说：「我也同他聊过了，他想来你手底下做事。」 「你也和他谈谈吧，我同意，他最好还是去核心业务群。」 「您还有什么事么？」 顾泽远深深看了她一眼，「我说话你不爱听，但是顾梓，我还是要你记好了，你是我的女儿，但更是瑜星的管理者。」 「别任性……」 顾梓没吭声。她沉默地站起来，把椅子分毫不差地推回原位，离开顾泽远的办公室。 瑜星大楼的电梯分成两组。正常的电梯只到地面层，如果想去停车场，就要回到一楼大堂，出闸机，再由另一侧的电梯到地下。 经过大堂的时候，顾梓的视线被小咖啡厅里坐着的熟悉人影吸引住了。 是姜歆娆。女人看起来放松且随性，歪歪斜斜地靠在沙发上，一只耳朵塞了airpods。 随着节拍有一搭没一搭现下天色有点儿晚了，橙红色夕阳热烈地烧在天际，姜歆娆坐的位置背光，顾梓看不清楚她脸上的神色，只有隐约一个轮廓，像透过毛玻璃看人那样模煳又柔和。 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也许在等人，也许在消磨时间。 顾梓往那边迈了两步，又突兀地在原地停住。 姜歆娆翻了页手上的杂志。 顾梓把那两步退回去。她微微倾转身体，往电梯那边走，视线也跟着要转开的时候，姜歆娆突然间抬了头。 两个人视线相触。这回顾梓看不清楚她眸子的颜色，只有温暖的目光如同凝固的实质一般倾撒到她身上。然后姜歆娆站起身，朝她抬了抬手。 一个非常随意的、像在和朋友打招唿的手势。 顾梓又一次停在原地。一会儿她重新调转方向，往姜歆娆那儿去。 随着她脚步靠近，两人间的距离拉短。那层模煳的柔光渐渐褪去—— 姜歆娆撕破了顾梓的想像，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的视野和世界里。 姜歆娆开口，「小顾总，又见面了。」 「真是有缘……」 第9章 「nk space」 「您在等谁么？」顾梓问。 她不知道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姜歆娆说的后半句话。 「嗯，我助理稍后会来接我……」姜歆娆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眼，「小顾总，稍等一下。」 不等顾梓反应，姜歆娆沖她笑了笑，站起身，往点餐柜檯那儿走。 一会儿她捧着两杯冰美式回来，顾梓微微点头谢过她，本以为她要坐下，没想到她回身又往柜檯走。 这回拎着一大罐奶回来。 顾梓的食指勾着白瓷杯的握柄，眼睁睁看着她往咖啡里加了半罐奶。 直到杯子里棕色的液体要溢出来了才停下，又伸手去够糖。 小顾总的眼神凝固住了：…… 她盯着姜歆娆伸向糖罐的手，不动声色地往后仰了仰。 就这么细微的动作，她面前高挑的美人儿都注意到了。 姜歆娆停下动作，那双褐绿色的眼睛微微上挑，看着顾梓，眨眨眼，然后抿了抿唇。 好像突然间在犹豫去拿糖到底是不是个好决定似的。 顾梓失笑，把糖罐往她那里推了推，「您请便，不用在意我。」 「小顾总，您叫我射rry就好。」姜歆娆这回自然地抽出一条糖，撕开封口，唰啦一下毫不犹豫地倒进咖啡里。 顾梓抿了口手上的咖啡。 大堂里的咖啡厅并不是精品店，饮料也寡淡，咖啡喝不出酸苦和香气的馥郁，只能当提神用。 不过顾梓惯常喝美式，不像expresso，掺水的浓缩咖啡本身也没什么可品鑑或挑剔的地方。 她喝美式，只是因为简单方便。 她面前的姜歆娆喝，可能是喜欢自己能有给咖啡随意加糖加奶的自主权。 放下杯子，她才说：「好的，射rry。」 两个人年龄相差不大，但她并没有反过来让姜歆娆用其他名称来称唿自己。 姜歆娆也不在意，只微笑道：「小顾总年轻有为，我想认识您很久了。」 「之前经纪部还没搬过来，离得很远，也没理由往这边跑。」 经纪部已经搬到总部来一年有余了，顾梓想。姜歆娆这段时间当真不在北京。 「你也是年轻有为。」想归想，她嘴里还是没断客套话。 姜歆娆瞥她一眼，微微偏开头，往她身 顾梓面露不解。但她很快明白了原因——下班时间到了。 第15页 电梯门打开，瑜星的员工们接二连三地走出来，各式鞋跟踏地的声音与细细碎碎的交谈声、工卡刷闸机的声音合在一起，像首毫无旋律可言的、嘈杂的歌。 人群里或许也有认识姜歆娆的人。顾梓看得到三三两两扫过来的视线和交头接耳。 顾梓低下头，攥着搅拌勺柄，无意识地将勺尖在杯底磕了磕。姜歆娆转回视线，听见她说：「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情，您说？」姜歆娆反问。 一大波人流从她们身边走过去。汹涌的人潮吞噬了顾梓的声音，她干脆也先不开口了，等这些人过去。 姜歆娆支着肘，认真地看着她。 一会儿大堂里又安静点了，顾梓才说：「你认识……程璐颐么？」 姜歆娆疑惑地挑眉。 顾梓看她不像认识的样子，松了口气。 结果她面前的人回答她，「啊，你说vmc的小程总？我认识她呀，她是我的好朋友。」 顾梓：「额……」 顾梓抬头觑着她。姜歆娆坦荡地耸了耸肩，弯唇笑，「您也认识她？」 顾梓犹豫半晌，回答：「她也是我的好朋友。」 「那你……」 姜歆娆的手机响起来。她按了静音，仍旧认真地看着顾梓，让她继续说。 「没事……」顾梓说，「你接电话吧。」 姜歆娆点头，把手机抵到耳边。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站起身，回头往窗外看，然后挥了挥手。 她挂掉电话，拎起歇在座椅另一边的包来，「我助理来接我了。」 「啊，小顾总，差点忘了。」 姜歆娆按开微信，调到添加朋友的界面，把自己的二维码显示出来，说：「加个好友？」 顾梓「嗯」了声，「好啊……」 加上了总归都是人脉。就算不一定用得着，对方现在也不见得有多有名，顾梓不会莽撞地拒绝别人好心的邀请。 她一点发送好友申请，姜歆娆马上就通过了。这人的微信头像是她的剪影，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拍的，女人侧倚在沙发上，双腿和一截细瘦的手腕慵懒地垂在沙发外，脖颈到大腿的曲线像秀致绵延的远山。 窗台上的窗帘拉得 微信暱称就叫射rryjiang。 姜歆娆给她发了个表情，说：「谢谢……」 她没从自己那边的走廊走，倒从顾梓那里拐。经过顾梓的时候她轻轻地按了按女人的肩，柔声道：「改天见……」 顾梓望着她的背影，怔怔站起来。 门口停着辆黑色路虎。姜歆娆打开副驾驶车门，身姿轻盈地跨进车里。 她摇下车窗，朝顾梓招了招手。黑色suv顺着门口匝道汇进车流，顾梓在原地站着良久才坐下。她一口喝尽面前的咖啡，轻声嘆了口气。 「歆娆，要去接frank么？」夏槐看她娴熟地接上车内wifi，打开歌单开始播放，问她。 「当然……」姜歆娆说，「好久没见它了，前几天你和我视频，我看它胖了好多。」 「你这人，一上来就说人家胖。」夏槐嘟嘟嘴，「没，慕姐替你把它照顾得可好了呢，每天都带它散步跑圈。」 姜歆娆仰头大笑。 慕姗的店离瑜星总部由一段距离。从总部过去再回姜歆娆家，又正值通勤高峰期，估计天都要黑得彻底了。 奈何姜歆娆想把frank尽早接回家里，为此还答应了请小助理吃晚饭，夏槐没办法，只好认命地做个好司机。 两人到的时候，夕阳只剩一点点轮廓，城市灯光成了灰暗天空下的唯一亮色。 姜歆娆先下车，由着夏槐去找停车位，自己推开店铺的玻璃拉门。 拉门上吊着风铃，一推开便发出叮叮噹噹的清脆声响。 姜歆娆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纤细温婉的女人从内室走出来，「回来啦……」 第10章 「nk space」 慕姗在这一块开宠物店已经很久了。姜歆娆同她遇见实属巧合—— 当时她刚回国，也不知道frank做各种护理应该送到哪儿去。 那天几个朋友在这片儿玩，玩完回去，她就顺路逛了圈，结果看到了慕姗的店。 说到最后都是缘分。 「是。最近生意怎么样？」姜歆娆问。 「还可以，就老样子……」慕姗说，「刚刚给frank洗了个澡。它好像知道你要回来了，今天特别兴奋。」 「直接带它走是吗？」她问，「应该一会儿就吹好了。」 这时候夏槐刚停好车从正门进来。姜歆娆说：「对，我晚上要请小夏出去吃饭，补偿她千里迢迢地带我过来。得先带frank回去，再出门。」 她笑笑，问：「慕姐要一起吗？」 其实哪有什么补偿不补偿的，夏槐是姜歆娆的助理，理应陪着她。 但姜歆娆为人随和，两人间又已经合作了很久，关系比起助理和艺人更像是朋友，开起玩笑来也不大在意这些有的没的。 姜歆娆去国外这么久才回来，两人也应该好好聚聚。 「我就算了……」慕姗指了指店面内里，说，「我还有事……」 「行，那改天。」姜歆娆说。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店面内室的门又打开。frank急不可耐地冲出来，慕姗招的小店员手里扯着狗绳，为难地试图停下它冲刺的速度。 第16页 大狗看见姜歆娆，兴奋地呜咽一声，几乎是蹦到她面前，也不扑人也不吠，又乖巧地坐下了。 只一双黑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乖……」姜歆娆摸摸它的额头。 frank抬起脑袋，拿湿漉漉的鼻头碰了碰姜歆娆的手。 姜歆娆轻声笑起来，蹲下身，手臂绕过它的肩背把它抱在怀里，又去摸它水亮的黑色背部皮毛。 刚洗澡吹干的狗身上都是宠物香波的味道，毛质也光滑柔顺，手感非常好。 「洗香香啦，frank。」她说。 frank小小吠了声，凑近，舔了舔她的脸。 姜歆娆也不嫌脏，任它把脑袋往自己脸上挨，弄得到处都湿漉漉的。 慕姗笑着递给她一张餐巾纸，姜歆娆把纸按上脸，推远frank，「好啦，别舔了，我脸上都是粉，你还吃下去啊。姜歆娆刚刚收养frank的时候，它才四五个月大。 工作人员说它是被装在士力架的大包装盒里留在收容所门口的，不知道被饿了多久，只有两三个巴掌大，又小又可怜，孤零零地缩在收容所狗窝的角落里，骨瘦嶙峋得连肋骨都能轻松摸到，还有一只前爪骨折。 工作人员好吃好喝地侍候着它，也给它的腿做了手术。 但这小傢伙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喜欢亲近人，甚至常常冲来挑选领养犬的人龇牙。 也许是德牧心里先天带的血性——得不到它认可的人，它通通不理睬。 于是frank就被留在收容所到了姜歆娆来挑选一只小狗崽的时候。 慕姗把狗绳递给姜歆娆。后者接过来轻轻扯动了一下，frank呜了声，站起来，跟只导盲犬似的安静。姜歆娆走一步它走一步，生怕绊到她或者牵扯到她。 慕姗的小店员嫉妒道：「歆饶姐，它在你手上好乖啊。」 「它和你亲近了就会好点的，它认人……」姜歆娆沖慕姗两人挥挥手，说：「我先走啦……」 慕姗点点头。姜歆娆转身带着frank出去，夏槐已经打开车后座，frank轻巧地跳上去，爪子踩着垫在真皮座椅上的防抓垫转了两圈，唿哧唿哧地伸着舌头喘气。 姜歆娆坐到副驾驶，它执拗地硬要把脸从驾驶坐和副驾的间隔里伸出来，耳朵支棱着望向前方。 「一会儿剎车，你可别摔了。」姜歆娆摸摸它胸口，笑道。 说是这么说，frank每次在车上都要挤着两人间的位置，已经锻鍊得一手一流的平衡能力，一路都和尊门神似的立在两人中间。 夏槐想要转头看一眼姜歆娆，都只看得到一大撮棕黑的毛髮。 趁着红灯，车子停下来的间隙，她矮身，试图瞄到姜歆娆在干什么，结果只看见了她在手机上按动的手。 她又挺身，越过frank，这回只看见了姜歆娆的发顶。 夏槐：「额……」 兄弟，你能不能让一让。 frank倏然转头，看了她一眼，张开嘴。尖锐的犬牙正正对着她，热气也喷吐在她脸边上，夏槐惊悚地往车门的方向挪了挪。 「嗯……射rry？」她为难地问。 「怎么了？」姜歆娆说。 「最近在国外怎么样？」 姜歆娆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隔着frank传过来，「很久没有这么好了。」 夏槐看不到她的脸，但她猜姜歆娆脸上是带着点笑的。 果然姜歆娆轻声笑起来。frank好奇地转头回去看她，她又摸摸它头顶。 她打开微信，窗口正停在和程璐颐的对话框上。 【射rry，你不要瞒我，你和顾梓到底怎么了。】 【没出什么事吧？】 姜歆娆回：「你放心，没出什么事。」 【有什么问题，我会和她亲口说的。】 程璐颐那边回：「到底怎么了？我这几天担心得睡不着。」 姜歆娆：「你不是担心得睡不着，你是八卦得睡不着吧。」 程璐颐：「emmmmmmmmm」 程璐颐发了一个「期待地搓手手」的表情。 姜歆娆没回话。一没回就是一整天。憋得程大小姐赌气地给她发了一连串「再不说宝宝就生气了」。 姜歆娆盯着那一串刷屏的表情包，终于回：「你想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想知道。」那边立即回。 【可是我什么都不想告诉你。】 【姜歆娆！】 【我要和小槐出去吃饭，去你最喜欢的日料。】 这回程璐颐直接发了语音过来。 姜歆娆明智地调小了音量才点开。 那边超级用力地大声叫：「姜歆娆！！你好过分！」 姜歆娆笑着回她，【等你回来，我请你啊。】 第11章 「nk space」 比起提早预约三四个月还抢不到座位的米其林三星，姜歆娆更喜欢巷子里游客和记者探不到的风味小店。 你得走进去，再走进去，拨开那层简陋而暗沉的面纱，才得以尝到普通人辛劳一天之后渴望尝到的寻常美味。 淡橙的三文鱼肉嫩生生的，被喷枪一烤泛出漂亮的油花来，渐渐收缩，转成橙粉色，边缘带了点焦，香气也散发在空气里。 「您请用……」厨师是日本人，却说一口纯正的京片子。 他越过流理台，把盛在木制托盘上的两枚火炙三文鱼握放到姜歆娆和夏槐面前。 第17页 这家居酒屋并不是很大，掀开遮门的帘幕，进来看到的就是所有的空间和座位，撇开柜檯边的位置，只有紧紧凑在一起的七八张桌子，过道狭隘而逼仄，来来往往，也许就会碰到隔壁桌子。 各式各样的招牌和日式灯笼从上方垂下来，灯光暖黄而黯淡，透过灯笼煳纸，又带了层浅淡的红色。 姜歆娆和夏槐并肩坐在吧檯前。她们来早了，居酒屋里的人还不多——稍晚点，这里总是要排队的。 不知道是因为人太少、这里的人都已经对明星司空见惯、还是姜歆娆已经不在他们的关注范围内了，两个人没有任何遮掩地坐了这么久，也没人来问一句她是不是谁谁谁。 姜歆娆觉得是最后者：她已经在大众视野里消失了太久。 不论是自己的音乐事业还是周边的代言、採访各种其他工作都一併停摆。 在外人眼里，比起激流勇退，她更像是受到恶意封杀而无奈地销声匿迹。 她的粉丝从不解、难过、抱怨、释然到如今大都各奔东西，一切都静悄悄地发生，姜歆娆也坦然地接受。 毕竟，喜欢一个人你根本触不到、又不存在与你的世界里的人能有多久呢？ 比起最终让这些人失望，有好长一阵子，姜歆娆觉得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让她沉默地淡出视线、安静地消失，像白纸烧成的灰一样，风一吹散落在天涯，就了无痕迹，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这样明晰的「我已经过气了」的认知并没有泯灭姜歆娆的好心情。 她勾起唇角，打开手机给满桌子鲜美那边还是清晨，程大小姐估计还在睡，没回復。 但食物的精緻不需要调色都能从照片里跳出手机，姜歆娆能够想像到程璐颐一大早打开手机就看到这种照片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她笑了一下，才用筷子的尖端夹起一枚鲜白的元贝。 「歆饶，你刚才说，这次还是有收穫的？」夏槐撑着手臂在她对面轻声问。 她的语气很小心，带点不可置信的味道。 事实上，方才姜歆娆摸着frank说出那番话来之后，夏槐就一直保持着这种欲言又止的神情。 姜歆娆都快从她脸上明明白白地看出「你到底怎么了」几个大字了。 下楼梯的时候，她走神得厉害，差点就要从楼梯上圆润地滚下去。 要不是姜歆娆挽着她，夏槐此刻就不是在料理店了，应该在医院打石膏。 姜歆娆把那枚元贝放进嘴里，开始缓慢地咀嚼。 耐心等待的夏槐：「额……」 姜歆娆继续嚼。 不那么耐心等待的夏槐：…… 姜歆娆的喉咙动了一下。 夏槐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却发现这人丝毫没有回答她的意思，偏头招唿老闆给自己的玄米茶加了水。 完全失去耐心的夏槐：…… 「是……」吊足了她的胃口，姜歆娆说，「我好久没去小程总的聚会了，非常开心。」 小助理「啊」了一声，跟只瘪气的气球一样失望地撇撇嘴。 出国之前姜歆娆说她要去找灵感，夏槐还以为她终于有了些什么突破呢。 她从大三暑假开始就跟着姜歆娆，因着姜歆娆当时身处一线，她还只是个副助理，就学到了别人在这个位置上难以学到的很多事情。 这几年却着实不大好过。也不是姜歆娆剋扣工资或者对她不好—— 姜歆娆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好的老闆了。想要休假尽管去，没活能不来公司，薪水还都是照发。 但对于夏槐对自己的要求和个人增长来说，粉丝和各种甲方都人走茶凉，她真有一种黄钟毁弃、生不逢时的无奈感。 偏偏姜歆娆更多时候没心没肺的，根本不在意自己煳了还是大红大紫，生活都一样过。 就像刚才，明知道自己着急，还喜欢逗着她。 姜歆娆是好老闆，同她有缘 夏槐无奈地嘆了口气。 「我还没说完呢……」姜歆娆见她这样，不吊着她了，「明天帮我约下路姐吧，我有事要麻烦她。」 路筱筠是姜歆娆的经纪人。原本姜歆娆早上去瑜星，就是为了给她通个气，告诉她自己回来了。 谁知道路筱筠临时出去了，姜歆娆拜访不得，才下来在一层坐着等夏槐来接她。 如果不是路筱筠，姜歆娆不会又碰见顾梓一趟。 夏槐的眼神倏地亮起来。在暖黄的灯光里直直看着姜歆娆，像两颗小灯泡。 姜歆娆忍俊不禁，拿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喂，听到了吗？」 「听到了！」夏槐大声说。 周围人纷纷转头过来。夏槐缩起肩膀，吶吶，「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嗯，我在联繫david。」姜歆娆淡淡道，「过几天我要去一趟david的studio，要同她说一声，要不然她又说我无故玩失踪。」 这会儿夏槐已经不是在看着姜歆娆了，是在认真地瞪着她。 姜歆娆说：「瞧您这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再张大眼角都要裂了，注意着点。」 「不，那可是david……」夏槐兀自感慨了一会儿，又疑惑道：「啊，不用你自己去吧？要和路姐通气，我替你打个电话就好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姜歆娆抢走她盘子上最后一个厚蛋烧，「这种事情就是亲自说，才显得有诚意。」 第18页 「这和有诚意有什么关系，就是打个招唿的事情……」 难不成姜歆娆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对不起路筱筠了，要好好地登门道歉？ 呸，歆娆又不欠路筱筠的，有什么好道歉的？ 夏槐皱起眉，百思不得其解。 「唉，你经常去瑜星那边是不是？」姜歆娆突然问她。 「嗯？」 「他们那边正常员工一般几点下班？」 「最晚到七点多吧，不加班的话……」夏槐说，「怎么，你要错峰出行？」 「那你不要来接我了，我自己回去吧。」姜歆娆说，「早点下班，给你放假。」 夏槐：「额……」 第12章 「nk space」 尽管现在很多歌手都喜欢自己担当制作，但一个好制作人毕竟对于歌曲的概念、走向、参与人员和其他各方面的把控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就算是自己制作专辑的艺人，也常常会请一个大神producer来把关。 瑜星向来以为客户提供整合解决方案闻名，从专辑制作策划到最后的mastering和包装都有相应的信息与人力，自然手上也就有不少这方面的资源——david就是多年前签到瑜星的独立制作人之一。 david在圈子里颇负盛名，手里也握着几尊金唱片机。 和他合作过的有a-list的歌手也有百大榜单上的dj。 姜歆娆之前同他合作过自己的第二张专辑《dive》，也正是这张专辑让她第一次握到葛莱美奖杯。 姜歆娆还记得当时全场激动又喧譁的喝彩欢唿。坐在她身边的人站起来拥抱她，斯台普斯中心的灯光不亮，主持人把那尊不重的小唱片机放到她手上的时候，她却觉得全世界的目光都正聚焦在她身上。 她满腔热血、心潮澎湃、只想要一往无前地披荆斩棘、把自己剩余的生命全数烧成一把热烈的火焰，炸成一朵耀眼的烟花。 不管这圈子里大大小小的是是非非，让全世界都看到她，让全世界都听到她的声音。 姜歆娆按灭手机，哂笑一声。 电梯到了。她把思绪又抛诸脑后，走出轿厢。 除开职能不同，瑜星总部大楼每层的规划布局大抵相似。 安保之后是小型前台，往后有个小休息厅和茶水室——经纪这边的休息厅更大些——再后面才是各种会议室和办公室。 整个布局绕着天井呈现圆形，内侧的房间望下去是葱绿的中庭，外侧的房间则是金融区的城市街景。 姜歆娆记得路筱筠当时开玩笑似的和她说：「你要什么房间，随便挑，我帮你找。」 姜歆娆挑眉，「这不是置业那边的负责人定的么，怎么您老还有得挑？」 路筱筠在电话那边但笑不语。 路筱筠在圈子里摸爬滚打二十几年了，就算是在强者如云的瑜星，拎出去不是第一也是金牌。她接姜歆娆之前，手上也捧红了很多国际型艺人。 姜歆娆被她接下来也着实是例 「比起从中国公司猎头、併购或踏入陌生的领域，希望找更有本地化市场经验的中国公司进行合作」这一点，是姜歆娆自己提出来的。 她的经纪人同公司管理层讨论再三，才和瑜星建立了合作关系。 姜歆娆的合约依旧在海外，同时基本上享受所有瑜星签约艺人的同等待遇，再谈利益分成。 谈判比想像中来得僵持，caa和瑜星双方都不免有些憋屈。 但像姜歆娆当时那样家喻户晓又在国内外同时知名的艺人实在是少之又少，最终双方各退一步，达成共识。 顾泽远那时候也是憋着一股劲，说既然外国公司能做好，那中国公司一定也能做好，还要做得比人家更好—— 瑜星内部梳理资源，点兵点将，路筱筠就被点去带姜歆娆了。 因为她的资歷，公司里其他人都会多少给她点儿面子——像优先挑个房间之类的，都是些小问题。 「哎呀……」姜歆娆说，「你随意挑吧，反正我也不会经常去。」 路筱筠柳眉倒竖，佯怒道：「你还好意思说。」 姜歆娆哈哈大笑。 姜歆娆绕着经纪部这层转了一圈，发现自己的办公室和路筱筠的果真是连着的。 路筱筠挑得好位置，敞亮的落地窗看下去能够尽览中庭郁郁葱葱的风景。 不过除了这风景外，办公室里空空荡荡的，一点儿人气都没有，姜歆娆也不想待着。她重新锁上门，走几步，敲开路筱筠的门。 开门的女人脸上已经留了些岁月的痕迹，因此看起来雍容华贵又和蔼。 「回来了……」她笑看着姜歆娆，把门又拉开点，「快进来……」 姜歆娆从善如流地在沙发上坐下。 路筱筠把烧水壶架上电磁炉，从茶几柜子里托出茶盘，「白毫？」 姜歆娆点点头，「好呀……」 路筱筠有助理，但遇见亲密的好友和客人，她更喜欢自己沏茶。 更何况姜歆娆比起好友和客人，更像她一手带起来的孩子。 「我挑的位置怎么样？」等待热水滚沸的时间里，路筱筠问程璐颐，「风景好吧？」 姜歆娆长长地「emmm」了一声，回答：「太养生了哎呀，半年没见，都敢嫌我老了……」路筱筠啐她，「小白眼狼……」 她说是这么说，话语里没半分生气的意思，反倒动作轻快地给姜歆娆满上茶。 第19页 金黄的茶汤澄澈剔透，姜歆娆捧起杯子啜了一口，「好茶……」 「你喝得懂吗你，好茶！」路筱筠敲敲她脑袋。 姜歆娆委屈地缩了缩，眨眨眼，「路姐的茶怎么会差，我不懂也喝得出来的嘛。」 路筱筠闻言，颇为自得地勾起嘴角，「就你会夸人。」 混了这么多年，她惯常其实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是姜歆娆这人有种奇怪的感染力——她想让你笑的时候，你很难不笑出声来。 特别对于认识她这么多年的路经纪来说。 姜歆娆：「嘿嘿嘿……」 「突然来找我是干什么？」路筱筠又提起茶壶，问。 「没啊，就来看看您，问候一下……」 路筱筠瞥她一眼。姜歆娆讪笑着继续说：「我很久没回来了嘛。」 「还有就是，我要约一下david，可能在北京待几天又要走，看他studio的排期。」 路筱筠愣了愣，「哦，可以啊，你的日程我不干涉。」 她拍拍姜歆娆的大腿，「你什么时候准备好回来了，就告诉我们一声，知道了吗？」 刚刚两人还在开玩笑，这会儿气氛一下子沉闷下去。也不是不安和愤怒，而是种压抑的感伤。 「好……」半晌，姜歆娆回答。 「嗯，我一会儿有会，大概要个一个小时。你先走也可以，去studio那边看下也可以——就在这层西翼，装修比旧楼好多了，你应该会喜欢。」两个人又聊了会儿，筱筠站起身说。 「经纪部的会？」姜歆娆顺口问。 「不是，是战略投资那边的会。我们也得去。」路筱筠嘆气。 说实在话，如果不是领导在场，她实在不想浪费和姜歆娆的叙旧时间去参加一个可有可无的会议。 「哦，战略投资……七层？」姜歆娆摸摸下巴，问。 「八层……」路筱筠纠正她，「我先走了……」 姜歆娆在她身后站起来。她在房间里绕了两圈，才又坐下来给自己沏茶。 怎么这么巧。 一个小时的会，她在楼下待个半个小时再上去，足够了。 她微笑起来。 第13章 「sober up」 【won」t you help me sober up？ growing up，it made me numb； and i want to feel something again。】 「你可以帮我清醒吗？成长让我觉得我日渐愚钝。我想能够再次感受到什么。」 ——ajr -「sober up」（chorus） 时间还长，姜歆娆等得无聊，最后还是遵从路筱筠的建议，起身去录音棚看看。 西翼的长廊一路过去都是瑜星内部的录音棚。因为墙是特质的隔音材质，房间推进去之后还要再进一次门，才看得到工作檯。 ——确实是比之前新了不少。她小心翼翼地触着工作檯的木质边角，出神地凝视着室内靠墙放着的一应乐器和桌上摆放的音响。 身后突然有人推门进来。姜歆娆回身，对方从门口探进半个脑袋，「不好意思，我预约了之后到晚上的……」 姜歆娆「啊」了一声，「抱歉，我不知道现在还有预约的。」 「您在手机应用里可以预约，点到工作檯然后进录音室就可以了。」来人见她打算离开，挤进房间里。 他看上去很年轻，一头短髮利落地竖起，手上拿着厚厚一叠资料并一台笔记本电脑，因此是用肩膀顶开门的。姜歆娆快步过去，帮他打开门。 「是搬到新楼之后更新的系统，在门口的触控萤幕上也有写几点有人预约……啊，谢谢你！」 他松了口气，向姜歆娆道谢，然后在工作檯上放好东西，伸出手，「我是袁乐，录音师。」 「姜歆娆……」 姜歆娆好像把对方吓了一跳。他握着姜歆娆的手松开了，往后退了两步，「啊，您是姜……姜……姜老师？」 「是我……」姜歆娆轻笑，「对不起，我很少来这边。」 「没没没关系！我就觉得您像，又不好意思问……」袁乐说，埋头去他那叠文件里找什么。 半晌他拿出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哗啦啦地翻到空白的位置，「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姜歆娆微微皱起眉来。 「您不想也没关系的！您相信我，我肯定不会拿到网上去给别人看的，不给您招黑！」男人——也许只能算个大男孩—— 激动地继续说，「我是您的粉丝很久了，当初大学报了音乐专业，转去艺考就是因为您下的决定。」 「那时候我一直在想，要是能和您合作他的话戛然而止。 一会儿，他才小声又道：「抱歉……」 姜歆娆抿抿唇，伸手接住他递过来的笔，「没关系……」 「还有人记得我，我很开心。」 袁乐怔然看着她接过笔记本，问他，「要写什么？」 「您定吧……」 于是姜歆娆给他写了「祝志怀高远，大展宏图。」 再下去一行是她的名字，勾起的笔画飘逸飞扬。 袁乐伸手把本子接回去。大男孩好像太激动了，盯着那两行字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姜歆娆看着他，苦涩地勾了勾嘴角。 她开口，礼貌地温声鼓励他，「加油啊……」 「我会的……啊，您要走了吗？」 「对，我有约。」 第20页 姜歆娆抬起手腕，才发现自己没有带手錶。这一瞬间本来是有点尴尬的，就像想要把手插进裤兜里耍帅却发现自己的裤子没有口袋一样。但姜歆娆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想快快走得越远越好。 她朝袁乐摆摆手，离开西翼，径直上了电梯。 到八楼…… 前台的工作人员没有站起来，整个身子隐在柜檯下，不知道是不是在玩手机，她经过也没人理一下。 姜歆娆心不在焉地越过前台，在休息区的长沙发上坐下，塞上耳机，开始听歌。 如果有人看到她的屏幕，就会发现她听的并不是音乐软体里的歌，而是自己的语音备忘录。 她咬住下唇，牙齿微微用了力，把唇瓣咬得泛红，甚至连手指都在抖。 姜歆娆用左手按住右手，挣扎良久，才终于点开了第一条。 附註里有时间。这条是一年之前，在美国的某个城市录制的。 钢琴伴奏的声音流泻进她脑海里。周围嘈杂纷乱，并不是专业录音棚里的乐器，更像街头艺人或餐厅酒吧里的琴师奏出来的歌。 进度条走到一分钟整，姜歆娆无法忍受地摘掉airpods，在沙发上瘫倒下来。 走廊那头的会议好像结束了。穿着暗色西装的人一个个走出会议室。 姜歆娆特意上来的，此刻她却想走。她站起身，打算趁着有人看见她之前离开，快步走到电梯间，才松了口气。 她的手机进了一条讯息。是夏槐：【姐，真的不用我去接你？一会儿天气预报要下雨，你可以开车么姜歆娆还没按电梯。 干脆往后退了退，靠着墙，打字回她，【你当我在国外这么多年是怎么生活的，下雨开车都不会（捂脸）】 【那好吧……】 姜歆娆要收起手机，那边却一直是正在输入中的提示。 于是她耐心地又等了等，这时面前涌来一堆人，应该是之前开完会的。 没看到路筱筠。 干脆等等她吧。姜歆娆想。不然路筱筠下去发现她无故又消失，不知道她老人家心里怎么想。 「你不要乱走哦，歆娆。」夏槐又写。 姜歆娆回：「知道啦，妈。」 夏槐发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我认真的，听话啦。】 【我不会。你放心。】 【信你一次哦。】 最后说完，夏槐没再叨扰她。 看是真的放心了。 姜歆娆松了口气。 她抬头。整个电梯间已经空了，她也没看见路筱筠。 「奇怪……」姜歆娆嘀咕着，低下头翻朋友圈。 大门的位置传来高跟鞋声。尖锐但不刺耳，堪堪在她眼前停下。 姜歆娆看到了一双象牙白的尖头细高跟。再往上，是裹在白色修身西装里的、笔直修长的腿和线条姣好的上身。 她那天用力地握住的腰，亲吻过的唇，向后抵、压在墙上的柔美身体。 「怎么是你呀？」想归想，姜歆娆低声说。 她不是不想见到顾梓。但她现在提不起精神，一个梗都丢不出来，和顾梓聊天，八成冷场。 一想就尴尬。 顾梓皱眉，「怎么，不应该是我吗？」 「没有……」姜歆娆嘟嘟嘴。 顾梓：「……」 她踩了挺高的高跟，姜歆娆现在又是颓在墙上的，顾梓倒比她高一些。 她居高临下地看，这人眉眼凌厉，表情却很无辜，瞳仁像起了微风的大海，水波粼粼地看过来，就显得分外可爱。 顾梓撇开眼，「那我先走了。」 「唉，别……」姜歆娆说着，下意识去抓她手腕。掌心从柔顺的西装布料上滑过，勾住了她腕骨凸起。 顾梓触上去比她热些，小臂到手腕的肌肤柔嫩白皙，被她握住，两人的气息都微微滞了滞。 姜歆娆是下意识的反应，小顾总……小顾总是吓的。 「我在等路筱筠，我的经纪人，您知道……」姜歆娆讪讪收回手，补救似的问道。 「路姐啊……」顾梓淡声说，「她都走楼梯的，应该在一早走了。」 姜歆娆：「额……」 她默然不语，顾梓看她久了，顾自去按了电梯按键，说了声「先走了」，就往里头去。 姜歆娆：「您等等我！」 电梯门已经在她眼前合上。姜歆娆用手挡住电梯夹缝，钻进狭隘的封闭空间里。 第14章 「let’s fall in love for the 【y me a song that you like； you can bet i\ll know every line。】 「给我放一首你喜欢的歌吧，你大可打赌我熟知其中每一行字句。」 ——finneas -「let」sfallinloveforthenight」（chorus） 顾梓倾身上前，越过姜歆娆，按了一楼。她见歌手怔愣着不动作，问：「你不是要去找路姐？」 姜歆娆说：「我和她发个信息，我也没事要找她了，就是说个再见。」 顾梓不再作声，只微微点了点头。 轿厢里陷入一种冷淡又难捱的沉默。 姜歆娆好像正在很认真的低头打字。顾梓见她没有回视，便开始放心大胆地看她。 这人现在站直了，比她稍微高些，手指细瘦修长，骨节分明，握着手机单手打字都轻轻松松。 手指长啊…… 顾梓想起来那句老套的「是钢琴家的手」。 第21页 那天好像没用指套。 这个想法奇怪地、不合时宜地从她脑袋里冒出来。顾梓耳根有点儿热，下意识伸手上去，触着耳垂揉了揉。 姜歆娆依旧低着头。顾梓抿唇，也偏开目光。 大楼里冷气打得很足，可一旦下到一层大堂里，潮湿的水汽就裹挟着热风涌进室内了。 还没走出电梯闸口，顾梓嗅到了雨水落下来前尘埃混合水雾的熟悉味道。 接着是天边掠过的紫白闪电、炸响的一声惊雷。暴雨倾盆，石子儿似的沉重且坚硬地砸在地面上，再溅射到玻璃墙面上。 雨幕看不出间隙，甚至遮蔽了远处车道的景象，来来往往的人开始迈开脚步奔逃。 暴风雨…… 这个下班的点儿，大堂门口聚集了一群人。 姜歆娆看了他们一会儿。男男女女，穿着瑜星的制式西装，大都不是像顾梓一样开车来的—— 在大城市里工作的人，有时候甘愿坐公共运输，也不想自己在高峰驾驶出行。 更多人根本没有经济实力和背景：购车，摇号上牌到保养，想买个不错的品牌，怎么都是笔开销。 没看天气预报没带伞，前台的伞早借光了，网约车平台也早已排起了长队，就算约的到车，溢价也会让路程费几倍几倍地往上翻，不回家又无处可去。 不然加班到很晚等这波堵车过去，不然湿漉漉地回到也许空无一人的家—— 姜歆娆在 「你助理什么时候来接你？」顾梓的声音响在她耳边。 姜歆娆说：「我今天自己回去。」 顾梓和她并肩出现在一层，几乎立马就成为了整个大堂的视线焦点。 有的人生怕被顾梓看到似的小心翼翼地绕开她们走；有的人却迫不及待地凑过来，见到顾梓恭敬地点头道一声「顾总好」，然后抬头看顾梓一眼，指望着顾梓问一句他们的名字。 顾梓勾起嘴角，不咸不淡地微笑，「你好……」 对方讪讪地笑一下，看顾梓没有和他互相认识的意思，再留在原地也无趣，识趣地离开了。 顾梓回身，继续问她：「你车放在车库么？」 说话间她已经抬步往下层电梯那边走，「我和你一起下去。」 好像嫌这里人太多，急不可耐地要离开似的。 不过的确，顾梓在这一众人里就像群鸭子里那只高挑的白天鹅，安静且冷淡，和这种嘈杂又漉湿的地方格格不入。 姜歆娆试着想像顾梓坐在夜市的小摊贩间，挤着狭窄的桌面，蹙着眉弯下腰吃炸年糕或者沙茶面的场景——然后乐不可支地笑出声来。 顾梓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这人笑点好奇怪。 大概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对不起……」姜歆娆笑完了，说，「我没开车来。」 「那你怎么回去？」顾梓说。 「打个车呗，我好久没有体验堵车了。」姜歆娆说。 顾梓面上的表情没怎么变，脑袋里却转了几转。从惊讶到疑惑到感慨，她最后说：「你确定？」 「那难道小顾总要送我回去吗？」姜歆娆笑嘻嘻地同她开玩笑。 谁知道顾梓低下头想了一会儿，「你家在哪？」 姜歆娆背书似的报了个地址。 「不顺路……」顾梓说，「但是你自己回去太不方便了。你是艺人，要有点艺人的自觉……」 「反正也没人认得出我。」姜歆娆道。 她说得自然且流畅，好像已经说过这话无数遍了。 比起诚挚的难过，更像是满不在乎的自嘲。 但顾梓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姜歆娆呆呆地同她对视，对方清亮的眸瞳眨了眨，从她身侧走过，伸手在她小臂上姜歆娆没动。 顾梓还拉着她，站在她身前，回眸觑了她一眼，「走吗？」 声音柔软、温和、像在哄她似的轻而温柔，让姜歆娆想到那晚柔美的暖黄波光和粼粼的池水； 但顾梓和那池水还不一样，她还带着不容拒绝的硬气，姜歆娆甚至说不出一句「谢谢，不用了」。 她任顾梓引着她下楼，到车库。 这个点刚刚下班，车子还没少几辆。 「我还以为你要加班呢。」姜歆娆同她并肩走着，一边说。 「是还没下班，只是不想在公司呆着了。」顾梓简短地回答。 一会儿，她又补了一句，「自己在家里做事比较轻松。」 「联繫人开会什么的，不会不方便吗？」姜歆娆问。 顾梓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有线上会议室。」 姜歆娆：「额……」 她垂死挣扎：「没有面对面开会方便啊。」 「倒也是……」顾梓说。 对话又陷入僵局。 其实就算是和好朋友聊天，一半安静下来，大家开始各做各的事，一会儿再继续聊，也是很正常的。 倒不如说就算不互相沟通，也能充满幸福感地度过时光，才是感情深厚的证明。 所以姜歆娆想，她此刻觉得尴尬，大概是还不熟悉她身侧握着方向盘的人。 路上果不其然又堵住了。车里冷气打得凉，雨幕哗啦啦地盖下来，周围的景色都模模煳煳，只有她和顾梓在沉默里煎熬。 嗯，不对，小顾总看上去一点也不煎熬。小顾总挂了手剎，掏出手机，开始怡然自得地查收邮件。 第22页 应付完经纪人和助理就无事可做的无业游民姜歆娆：…… 不行，现在掏出手机玩消消乐应该非常煞风景。 她上下瞟了眼车内装饰。顾梓的车是经典的奔驰c级轿跑，底盘比普通轿车高些，透过前挡风玻璃看下去颇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车内很干净，连个纸巾盒也没有，更别说寻常人车上会堆着的各种杂物。 顾梓也许有点儿强迫症。姜歆娆想…… 她的眼神四处乱瞟，不可避免地被小顾总注意到了。顾梓的眼神黏在手机上没离开，手还在打邮件，却同她说：「歆娆，你想听歌的话，可以接下上次见面那么冷淡的，这会儿叫她的名字叫得无比顺畅。 姜歆娆笑眯眯应了，也不管顾梓为什么突然间叫她。不一会儿，悠扬婉转的钢琴曲从音响里滑出来，契合地填补了两人间的沉默。 前奏非常熟悉。顾梓想了半天想不起来，干脆按掉手机去看屏幕。 「月光？」看到屏幕上的法语曲名，她认出来了。 「是呀……」姜歆娆说。 顾梓放下手机，枕着靠背听了半晌，轻声笑出来，「不会吧？你喜欢在开车的时候听钢琴曲？」 「怎么了？」 「要是我，我会睡着的。」顾梓说。 「小顾总喜欢听什么？」姜歆娆说。 「不在公司的时候，就叫我顾梓吧。」 前头的车流疏松了些。顾梓拉下手剎，说。 「乱七八糟的，音乐软体推给我的歌，什么都听。」 「虽然现在不直接做专辑发行了，工作多少还是同这些有关的，知道多点没坏处。」 「你之前是做发行的么？」姜歆娆问。 顾梓给她问的噎了噎，才道：「你记得你那张叫butterfly的专辑么？」 姜歆娆歪着脑袋点点头。 「我当时在瑜星是市场总监……那张专辑的制作过程，我和你的团队有直接沟通。」 她埋怨似的嗔道：「那时候路姐成天和我说你在忙你在忙，我还想你是真的忙——哪想得你根本不知道发行团队都有谁。」 姜歆娆愣住，然后大声笑起来，「抱歉，抱歉，我真的不知道。」 「以后要注意。和团队多交流没有坏处。」顾梓淡淡看她一眼。 「我记住了，小顾总，顾梓。」姜歆娆立即表示她已经深刻吸取教训。 她多半已经没有「以后」了。但顾梓在她身边，她表现得一切如常。 「平常我会一一拜访过去的。发行这边的老师也是、制作这边的老师也是……」姜歆娆说，「当时实在有点儿抽不开身。」 「我听路筱筠说了，你在重新申请大学对吧？」 「是……」姜歆娆诚实回答，「没法再往上进步的时候，回到学校锻鍊也是一种获取灵感的方法啊。」 天色渐渐暗下来。姜歆娆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点感慨，声音低沉又饱满，晚霞给她镀了层暖色的柔光，像是个电影里走出来的人。 顾梓握着方向盘，转头看了她很久。 第15章 「let’s fall in love for the 新闻报导上总有那么几个辍学的人，怀揣梦想地来到社会上创业打拼。 但这些人到底是池中金鳞还是自命不凡最后却籍籍无名的草包，没人能从一开始看出来。 姜歆娆是大四退的学。她原来在纽约，据说差一点就要修满毕业的点数，却执着地放弃了学业，开始自己的第一场环球巡演。 当时大家对这件事情的看法非常两极分化。支持她的人说她原本就是天才，甚至不用上课，才华就足以超过大部分苦练数十年的歌手； 不支持她的人笑她愚蠢至极，因小失大，一定会有一天后悔自己之前做下的鲁莽决定。 从行动上来看，姜歆娆的确后悔了。两年多前，她决定再次申请作曲和声乐，回到茱莉亚完成学业的时候，招到了更多人的嘲笑。 那时候不是现在，网际网路还没有忘记她。 【我说什么来着，当时不好好学，现在回去浪费资源。】 【这年头小孩都这样，没一点定性。】 【去镀金的吧，哪个明星去读书不是去镀金的？什么野鸡学校。】 【我看不是，就凭她上个专辑那种垃圾，怕是恰饭恰不下去了。】 【同意楼上，上张专辑吃相太难看。什么时候艺人才能有做艺术的初心？ 就想着赚钱，外国捞一笔不够，还要回国来捞一笔是吧，真是恶臭。】 顾梓当时刚进入瑜星，还在市场部。公关方面的负责人那几天简直是不眠不休地买量压舆论，试图把一边倒的指责羞辱扳回来。 这位主管四十多快五十，有妻有女，脑门上顶了个地中海，前不久刚刚升职，正春风得意。 周五晚上大家出去聚餐的时候，他点了好几听啤酒，不管不顾地灌下去。 旁人劝他酒，他一边喝一边说：「不能喝了不能喝了，万一晚上还有事，应付不来，王总要找我的。」 「什么事啊？」劝酒的人问。 「唉……」他嘆了口气，「还不就是最近出事那个，公关还没压下来。」 「我最不懂的地方是啊，这年头的小姑娘……」他醉了，有点大舌头，在「最」字上咬了长长的重音，「我们忙得跟狗一样，她本人妈的，她不在意，老子凭什么给她干到半夜……」 第23页 「老子干她还差不多！」 十二三个人的大圆桌，顾梓就坐在他对面，他声音洪亮，顾梓听得清清楚楚，甚至隔壁桌的人都蹙眉转过来看他。 网上常常会说哪个明星和自己的经纪人有多情深义重。 但明星和经纪团队说白了也就是僱佣关系和利益互换，拿名气和钱来换资源； 大家多互相关心是情分，情分尽了，该做的本分还是要做到。 姜歆娆又不欠他们的。就算私底下抱怨，拿艺人开涮，也不该摆到檯面上来讲。 你和心头的白月光在梦里有多少纠缠都没关系，总归她也不知道；说出来给蚊子血听，那便是活该。 这人正值青云直上的时候，大抵是飘了。 周围人或尴尬或幸灾乐祸地、配合着笑起来，也不阻止他，又去劝他酒。 「哎呀，您醉了醉了，喝点儿热水！」他身侧的下属诚惶诚恐地去扶他，乞求地让他别说了。 「她都臭了，还那副样子，看了就讨厌，你们说是不是嘛！」那个主管不依不饶地说。 「装装装，谁不会装！再给老子装……」 顾梓身侧的人原先正在和人发微信，这会儿还拿着手机，一副对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的样子，手机屏幕却是垂直的。 顾梓淡淡地看着她结束录像，勾唇把手机向下扣在桌面上，也没阻止她。 后来那主管怎么样，顾梓不记得了。他好像消失了似的再也没出现在宴席上过，顾梓权当他被人穿了小鞋或者举报，只能另寻僱主。 well，他活该。 后来两人一路都没怎么说话。顾梓有时候偏头去看她，姜歆娆支肘直愣愣地盯着窗外，顾梓掠过去一眼，只能看见她昏暗的剪影。 车里没开灯，雨云密布的天空又阴翳，左右两边远远能看到的城市街景是所有的光源。 透过雨幕和漉湿的玻璃看过去，像张失焦的照片，压抑又模煳。 顾梓看着姜歆娆，姜歆娆看着窗外。 或者她根本不是在看窗外——她在看另一个顾梓根本不懂得的世界。 这时候雨渐渐停了，顾梓开了点窗。飒爽的夜风还带湿气，却非常凉，吹在脸上沁人心脾。 「你一直对着窗外看，没发现么？」顾梓说。 姜歆娆眉眼微弯，「没有呢……」 盘踞在她们头顶的密集乌云散开了。月明星稀，皎洁而明亮的月光倾撒下来，月华柔和、薄纱一样融融地撒在姜歆娆身上，照亮了她半张脸。 她矮身，往前凑了凑，那张英气秀美的脸就完全露在光亮下。 「好漂亮……」姜歆娆感慨。 顾梓终于完完整整地看到了她。 「快满月了吧。」她说，「是很漂亮……」 「你在说我，还是月亮？」姜歆娆说。 顾梓：「额……」 姜歆娆轻声笑。 前头的车流动了。两人一下高速，堵塞的情况就好了很多。 顾梓把手机从固定架上拿下来，「我只知道这一块，后面怎么走，你输一下地址。」 「好的……」姜歆娆说。 她输了地址把手机递迴来，顾梓蹙了蹙眉，「这不是小区或者公寓。」 手机上的地址是个餐厅。 「小顾总不饿啊……」姜歆娆说，「你晚上有没有急事？开会之类的？」 又叫她小顾总了。顾梓不着痕迹地撇撇嘴。 「没有……」她简短地说，「就两个报告。」 「那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送我回来。便餐，很快。」 顾梓原来是拒绝的，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准备好的拒绝被她咽回了喉咙里。 回去吃又要点外卖或者请厨师做，怎么都麻烦，太迟了还对胃不好。 也没多少钱，姜歆娆要请就请吧。 姜歆娆导航到的店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小炒。店里没什么人，道路有些残破年久失修的样子，门口也没正规的停车位，随随便便地往能挤得下车的地方挤一挤，不挡别人的道就好了。 顾梓找到一个角落，准备倒车进去，姜歆娆拦住她，「我先下车吧。」 顾梓任她去了。她下车之后也没走，踩着马路牙子避开积水，手戳在裤兜里，寻了个侧角看顾梓倒车。 顾梓瞅着她——这人分明是怕她停不好，正打算给她指挥的样子。 她拿了手机和车钥匙，下车锁门，姜歆娆从马路牙子上跨步下来，长腿轻而易举地越过了堆积的水洼。 顾梓等她走到自 小炒店亮堂干净，进去就零碎几张桌子，后厨是开放式的，能直接看到坐在桌边玩手机的老闆娘和厨房里忙碌盛菜的老闆。 「这家店简单方便，上菜也很快。」姜歆娆比了个手势，让顾梓坐下来，「我常来。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但我保证比瑜星的食堂好吃。」 顾梓失笑，「你是对公司食堂有什么意见吗？」 姜歆娆扁扁嘴，「我还以为这已经是不是秘密的秘密了。」 「你常去食堂吗？姜大明星……」顾梓说，「搬到新楼之后，我们早换了一批供应商，行政招标了半年才定下来，米其林厨政主理待遇。」 姜歆娆呆了两秒，才扶着额头说：「我下次一定去试试。」 她转身，岔开话题，朝着内里桌边认真看手机的女人大声喊：「老闆娘！」 第24页 「唉……」对方看到她，连忙把手机放下，拿着记菜的小点餐本过来，「今天吃什么？」 「有什么忌口的么，小顾总？爱吃不爱吃的？」姜歆娆朝她扬扬下巴。 顾梓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上去，常有的菜色都用红色贴纸黏在墙皮上。 她粗略地看了眼，「不要辣的，其他都可以。」 「好，那就一个鱼香茄子，一个滑蛋虾仁，青菜……」 姜歆娆撑着下巴想了会儿，「有地瓜叶么，炒个地瓜叶吧。小顾总要汤么？」 「都可以……」顾梓依旧答。 姜歆娆拍板：「再来个丝瓜花蛤汤。」 「唉，好嘞。」老闆娘转头又沖厨房里的老闆喊她俩点的菜。 厨房里烧菜的声音大，她用顾梓分辨不出来口音的普通话喊得挺大声。 老闆回她，「不聋啦，知道了！」 顾梓刚想开口，姜歆娆又站起来，走过去和老闆娘说了什么。 一会儿老闆娘端着一盆开水过来，姜歆娆挨个拆掉一次性餐具的包装袋，盛水烫了烫消毒。 见顾梓没反应，她伸手，「我帮你？」 顾梓说：「不用，我自己来。」 那边姜歆娆却已经把她的餐具拿在手里了。顾梓只好在一旁端正坐着，看姜歆娆熟练地烫好餐具，又给她端端正正地摆好。自己的却不在意，筷子就在碗上随意搁着。 顾梓有一瞬间非常想伸手给她摆好了。她忍了忍，没动作。 老闆娘已经端了滑蛋虾仁并两碗饭出来。嫩生生的、金黄的蛋和浅粉的虾子上撒着层小葱，在炽白灯光下冒着热气，香味扑鼻。 姜歆娆说：「小顾总，试试。」 第16章 「let’s fall in love for the 好吃是好吃的。 鸡蛋和虾在她的味蕾上爆炸出香滑鲜美的口感之后，顾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没吃午饭。 当时本来已经要下楼去食堂了，她直属的一个主管手下的项目出了点事，交付期近在咫尺，急的火烧眉毛地来找顾梓，就差没在她办公室哭出来了。 谈话谈久了，直接到了下午开会的时候，也就没时间再回去补那一顿饭。 四十多岁的女人，雷厉风行的性格，平常工作也少出差错，就只这次实在压不住心里那股子气； 说是来找顾梓寻求解决方法，最后却可笑地变成了半哭诉半发泄，说世道不公，圈子里水太深，透明天花板太低，她太累，她过不下去了，还不如找个人结婚，回家专心生养孩子。 如果她不是顾梓一手提拔上来的，如果顾梓不也是个女人，她未必会和顾梓倾诉这些。 即使这样，顾梓比她小了十几岁，听到年长的人这样口口声声抱怨，还是觉得有些可笑。 也不是笑女人幼稚。是笑现实有多残酷，梦想有多不堪。 鲜衣怒马少年郎的时候谁没有梦想。可到她们这个年纪，一整天都困在批不完的报告和开不完的会里，想喘口气都难，那些念想也就只剩下格子间窗口望出去一碧如洗的晴空和深夜酒吧里杯子碰在一起的梦碎声了。 成年人的幻灭总在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瞬间。 她握着筷子怔了半晌，才去夹第二口。 「怎么样，好吃吗？」姜歆娆问。 这人也拾起了筷子，并不去夹菜，只提熘着筷尾，筷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戳在盘子上，笑吟吟地问她。 「好吃……」顾梓诚实道。 「喜欢就好！」姜歆娆说。 她很高兴，笑得挑起飞扬的眉梢，一半觉得自己的表情控制做的不大好，偏开脑袋试图把嘴角的笑意压下去一点，又压不下去；最后她干脆就放弃了，转回来自己也夹了一筷子。 姜歆娆惯常来这家店，顾梓吃到了好吃的东西，喜悦该是顾梓的； 可顾梓现在反倒是冷冷淡淡的样子，如果她没说，没人知道她高兴与否。 好像姜歆娆比顾梓自己的灵魂更能感受到顾梓在 店家做菜很快。不一会儿菜色全数上齐。顾梓一一试过去，茄子入味却不油腻，青菜新鲜透亮，蒜蓉正好，花蛤也饱满多汁，丝瓜浸满了汤水，一口就能尝出鲜味来。 平常半碗饭就会停下的顾梓破天荒吃了整碗。 不管是中西方，除非工作的时候火急火燎的、和时间赛跑似的吃饭，每顿饭结束的时候，总会有那么几十分钟，是餐桌两边的人在胃袋满满的饱足中闲聊家常的时间。 像副歌结束之后意犹未尽的那段平缓旋律一样。 和顾梓吃饭，却彻底省掉了这个流程。小顾总吃完饭又摆好筷子，怔怔坐着不说话了。 姜歆娆心说：不会是在等她买单把？ 看她还在慢悠悠地吃，顾梓正想掏出手机—— 「好不好吃呀，姑娘？」老闆娘问。 顾梓这才抬头。老闆娘正倚在她们桌子对面的桌上，单手叉腰，围着个大花围裙，问她。 顾梓先转回头，看了还在认真吃饭的姜歆娆一眼，确定她不是在和姜歆娆说话，才道：「好吃，手艺不错。」 「唉，我们也就这点手艺了，能不做好吗。」 「现在的小姑娘可真都厉害，您看上去有三十了吗？就是老总啦！」老闆娘诚挚地夸赞她。 顾梓：「额……」 第25页 顾梓瞪了姜歆娆一眼。姜歆娆满眼无辜，含着满嘴的菜「嗯？」了一声。 「您过奖，不是什么大公司。」她无奈地回復。 「小姜也是，这么年轻就是大明星啦！」夸完顾梓，她回过头去夸姜歆娆。姜歆娆沖她笑了一下，「老闆娘，买单。」 「好嘞……」 扫码买完单，两人走路回车上。这个街区的灯不是很亮，外头只有一盏暗黄的街灯，带点橘，照不到几方空间，其他地方都是灰濛濛的夜色。店门内外就是灯光明暗的分界线。 姜歆娆先她走出去，身形快要融进暗色里，却突兀地被顾梓抓住了手腕。 「啊，怎么啦。」她回头问。 顾梓松开手，越过她往前走，说出来的是埋怨，但因为声音轻且软，倒像撒娇，「我让你别叫我小顾总了。」 姜歆娆两三步追上她，「您不喜欢啊？」 顾梓给车解锁，「先上车……」 姜歆娆：「嗯？？」 姜歆娆：「没有，绝对没有……」 顾梓觑她一眼。 姜歆娆：「我习惯了。我留学的时候有个好朋友总是笨手笨脚的。」 她皱皱鼻子，这回不多嘴，乖乖上了车。等顾梓点火，车子重新滑进车流，她又给了顾梓自己家的地址，才继续问：「你不喜欢别人叫你职称么？刚刚在大厅的时候也是。」 「不是……」顾梓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想怎么和她解释，「刚刚大厅那个人是故意的。」 瑜星里不成文的规矩，见到顾泽远叫「顾总」，见到顾梓叫「小顾总」。 叫错了谁，就和叫古代的太子「皇上」一样，可能会招来些意想不到的后果。 如今这境况还没怎么变，顾安还没进瑜星；待他进来了开始抓项目，众人又会一厢情愿地以为她和顾安要上演什么九龙夺嫡的戏码，先找一个信得过的人表明衷心，选好阵营，再奉承巴结，希望得到重用。 这些人眼里，家族企业的政权更替，和谋权篡位没什么两样。 顾梓想了很多，到底没都和姜歆娆解释，只说：「而且你不觉得很尴尬么，全场的目光都会看过来，其实根本没必要。」 「会吗？」姜歆娆说，「我还以为我们都该习惯了。」 习惯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 顾梓摇摇头，「没必要的时候，就没必要——你给我的这个地址也不是住宅楼啊？」 「是呀，是公园。我家就在这边上，你把我放下来，我去走两圈再回去。」 「刚下完雨，去公园？到处都湿漉漉的。」顾梓抿唇，说。 她不该管的，姜歆娆也是成年人，不需要她像个老母亲一样操心。 也许比起关心，顾梓更是好奇。 「刚下完雨，空气更好。」姜歆娆解释。 车子拐进公园停车场。 出乎顾梓意料的，雨停了才不久，地上的水洼都还没干，停车场内外已经聚了不少人。 买东西的小摊小贩、准备来跳舞的大妈大婶、来散步的一家三口手牵着手，熙熙攘攘地走进公园正门。 「那要不要陪我走一走？」姜歆娆问。 她问完，不等顾梓回答，自言自语地又说：「啊，我忘了没事……」顾梓说，「我陪你走一圈吧。」 真神奇。平常的顾梓这段时间早回去，完成之前遗落的工作，听着轻音乐做一套瑜伽舒展身心了。 ——后来顾梓想，自己沉闷又单调的生活日常就是这样被某个人打破的。 两个人下车。 路边有人在卖小玩具。给孩子玩的那种，搓一下会飞很高的竹蜻蜓，顶端还带着灯，在黑夜里闪烁发亮，非常吸睛。 顾梓饶有兴致地盯着小贩手上的玩具很久，目光随着它窜上天空，再无力地落下来。 夏夜里公园里广场上的味道，是顾梓没有感受过的。雨后的清爽混着一股薄薄的花露水味道，并着若有若无的花香，总盘旋在她鼻端。 公园里有个规模不小的湖，道路环绕着水系，两个人顺着堤岸慢慢走。 「刚刚在说什么来着？」姜歆娆问她。 「鞋？」 「不是，再之前。」 「你不要叫我小顾总。」 「哦，对，我是想说，我觉得叫名字挺疏远的。」 「会吗？」 「像我这样三个字的名字在我看来比较简单。」姜歆娆说。 她们走的这边有高矮不一的垂柳。夜风飒爽，有时候会把柳绦吹扬起来，落到皮肤上有点痒。 姜歆娆和顾梓换了个位置，自己走靠堤岸的那侧，身高腿长的，看到枝条，手一揽就捋开了。 「你不觉得吗，叫我歆娆就听起来比姜歆娆来得亲密一点；叫人全名多生疏。」 「但是两个字名字的人，除非起个暱称，就只能用全名了。」 「我理解你的意思。」顾梓想了想，「但你还是叫我顾梓吧。久了就习惯了。」 她的确有暱称——谁没有暱称呢。 但她不是很想让姜歆娆这么叫她。这些暱称带不来什么好的回忆。 姜歆娆抿抿唇。灯光晦暗，顾梓并没看到。 她回答：「好……」 「这边有水，从上面走，小心。」 毕竟是刚刚下过雨的地面，稍微有坡度的地方还是未干，只能从堤上绕。 第26页 堤上的路不是水泥路面，而是用石头铺成的，中间有间隙，稍不小心可能会卡住鞋。姜歆娆先迈上去，伸出手。 顾梓愣了下，才来握住她的。这段路不长，姜歆娆牵住她，肌肤与肌肤契合地相触，掌心暖热，耐心地引着她往前走。 夜风像那天晚上一样凉，甚至更凉——即使那天晚上两人都是漉湿的。顾梓稍微用劲，捏了捏她。姜歆娆挑眉回头。 「我认识你吗？」顾梓问。 第17章 「let’s fall in love for the 夜色溶溶。 这个点公园很空，日间开放游玩的各种项目都已经关停，湖面上的游船也统一歇在码头，亲亲密密地挤在一处，像群归家睡觉的小鸭子。 方才雨后进来游玩的人大多歇在入口处的广场上了，她们现在走的这个位置，真是空空荡荡。 也许一个人来，还会有点怕。但当你把目光转到湖面上的时候，那点儿惧怕就被对景色的敬畏和内心深处一点点的怅惘给覆盖过去了。 一轮饱满的圆月泛着淡色金辉。月光撒在湖面上，粼粼波光都带了浅淡的银色，显得华贵柔美； 透过堤边的柳树和灌木去看，又朦朦胧胧的，再加一分捉摸不清的美感。 ——像姜歆娆面前的顾梓。 方才吃饭的时候，小顾总把稍显厚重的西装外套给脱掉了，放在后座挂着的衣架上。 初夏天气也不冷，后来去公园就没再穿上，露出来里头那件衬衫。 布料贴合皮肤，月光则像是有了实质，勾勒出她身体的曲线，从秀致的波澜起伏上流淌、垂落、再一滴滴坠到地面上。 姜歆娆有点儿移不开眼。 除了风拂柳绦的声音和虫鸣声，姜歆娆听不到什么声音。 可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正在跃动着怎样鼓譟的交响。小提琴里加了低音提琴，小号里加了圆号和长号，接着定音鼓、大鼓和小鼓一起，让她头晕目眩，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 像《1812序曲》那样。姜歆娆想…… 她看得久了，目光又太深沉，顾梓偏开视线，松开她，把垂在鬓角的长髮用指尖捋回耳后，才轻声提醒她：「问你话呢……」 姜歆娆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收回手，掌心在空中虚虚抓了两下，故作闲适地插回裤子侧面的口袋里。 「我看你眼熟……」顾梓不再等她，错过她往前走，「就是问一下，你不记得也没关系。走吧……」 她说的不是「你不回答」，而是「你不记得」。 姜歆娆急急道：「idon」tknowyou。」【我不认识你。】 「没关系……」顾梓没她扶着，一样轻而易举地越过了那片凹凸不平的石板，又轻盈地回到路面上。 气氛突然又沉默下来。姜歆娆咬咬唇，有点不知所 「小炒店里的老闆娘？」 「对……」 「我刚来这里就住在附近，到现在还是常去她那儿吃。那片好像要拆迁了，不知道之后要搬到哪儿去。」 「我是说，她好像和你很熟悉。」 「嗯？」姜歆娆愣了愣才恍然，解释，「我也要吃饭的。」 「这家店还好了，又不是夜市那种连健康许可证都没的小摊贩。」 「不过，让我去夜市，我也会去的。」姜歆娆比了个戴鸭舌帽的姿势，「遮一下去……」 「不嫌被人看到或者认出来了麻烦？」 「不会……」姜歆娆说，「有没有人在意我这种事情先放一边，每个人每天和那么多人擦肩而过，哪有那么多人去想你是不是他们记忆长河里的一颗水滴？」 「而且，如果说这么多年我学到了什么事的话——」 姜歆娆停下脚步。顾梓转身看着她，姜歆娆伸手，从顾梓发间理下半片破碎的落叶。 指尖碰到她后脑，又有意无意地抚着长发从她耳廓上划过去，酥酥麻麻的感觉立刻蔓延到了顾梓的嵴骨。 太近了。顾梓蹙了蹙眉。 姜歆娆的动作却很自然。她抽回手，继续说：「明星比其他人更应该注意自己是个人。」 「不要活假了。」 这话题有点儿沉重。顾梓长长地「嗯」了一声，明智地没再追问下去。 「其实，如果没下雨的话，我本来是想要去爬山的。」 「爬山？」顾梓诧异道，「大半夜的，爬山？」 她还以为下完雨来公园已经够离谱的了，没想到这人…… 「是啊，近郊有挺多风景不错的山。」姜歆娆拍拍自己的大腿，「锻鍊腿脚……」 她觑了眼前面的路，发现没有水洼，干脆面朝着顾梓，倒过来慢慢地走，橡胶鞋底踩在水泥地面上啪嗒啪嗒地响，「小顾总……啊，抱歉，顾梓，你爬过山吗？」 「不是坐缆车或者开车哦，用腿爬。」 「当然有……」顾梓说，「你当我是什么，从小只上高尔夫或者马术之类的所谓高雅运动长大的吗？」 「那是我以偏概全了，抱歉……」姜歆娆笑，「那你知道的，爬到半山腰的时候，不是总能看到远处嗯……」 「这种风景，是在夜色下更好看的。不晚上去，多可惜啊。」 流动的车流、闪烁的尾灯、高楼大厦外墙的led屏幕、老城区胡同里酒吧的霓虹灯招牌。 万家灯火给了沉默的城市生命。 第27页 顾梓说：「随便选一家楼层位置高的餐厅也能达到一样的效果。」 姜歆娆：「唉呀，改天你和我一起去就懂了，和餐厅不一样的。」 顾梓：「额……」 能有什么不一样，大概就是脏兮兮地坐在山头上吃干粮和衣衫革履地坐在旋转餐厅喝红酒和区别吧。 姜歆娆好像看出来她满脸拒绝的质疑。歌手耸耸肩，「我说真的，信不信由你了。」 前面的路拐了个弯，接着坡度陡然增高，连上一座跨水的拱桥。 姜歆娆那双长腿又是一跨一迈，两三步就登到了最高，笑眯眯地伸手来扶顾梓。 顾梓简直想给她一个白眼。但她不好意思拒绝姜歆娆充满热情的好意，只好又借她的力登上台阶。 两人在桥上站了一会儿。 这个小公园分东园和西园，这座桥在正中间，把整个湖破成两半，站在桥上自然就能看到整个公园沿着堤岸延展的风景。 「会累么，走了这么久。」姜歆娆问她。 「我的体力真的比你想像的好。」顾梓无奈地说。 「哦？」 姜歆娆小臂撑在桥边沿的栏杆上，腰背微弯，撑着石质栏杆远远地眺望出去，目光追随着涌动的月光，又回到顾梓身上。 不知道是怕脏了她一身白的衣服还是家教使然，她仍旧站得笔直，只用手掌扶着栏杆。 「我很注意锻鍊的。」顾梓补了一句。 「我理解我理解，身体是万古长青的本钱嘛。」姜歆娆说。 顾梓：「额……」 好像这话不是用在这里的。 算了算了。解释要解释半天，她又不是语文老师。 「这风景倒合你刚刚放的那首曲子……」顾梓说，「偶尔出来走一走也不错。」 「月光？」姜歆娆说，「确实像……」 「比起贝多芬，更像德彪西。」 顾梓往姜歆娆那边凑了凑。两人原先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 现在，几乎是紧紧并肩站在一起，「这我就不懂了。」 「门外汉中的门外汉。嗯……」姜歆娆想了想，「德彪西的月光就是月光。这样一丝丝流淌的、朦胧的、安静地落下来的月光，配上清风和凉爽的夜色正好。」 「贝多芬写月光曲的时候……和他的恋人分开不久，又初初发现自己失聪。」 「你能想像吗，上帝关上了他的门窗，满腔情感表达不出来，无处宣洩释放，在这种情况下，每个音符都是心声…… 比起描写月光，更像是失恋又不得志的人写下的思念和柔情。」 「它本来也不叫月光。是别人给起的名字。」 顾梓没说话。 半晌她学着姜歆娆的姿势，也倚到栏杆上，这会儿全然不在乎自己的衣服了。 姜歆娆支肘去看她，夜风把女人的长捲髮吹起，几缕调皮的髮丝黏在她额前，她眯着眼，有点儿怅然地、出神地凝视着面前的湖面。 她开口，问姜歆娆：「姜歆娆，你喜欢用什么香水？」 姜歆娆：「嗯？？」 「最近吗？花果香的……」 「你今天也是穿的这款。」顾梓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挺好闻的……」 「啊，谢谢。」于是姜歆娆也跟着没头没尾地道谢。 「姜歆娆……」顾梓又叫她。 这回她转过来，站直，面向姜歆娆了。 姜歆娆给她吓了一跳，往后迈了一步。顾梓伸手在她腰上虚虚地扶了扶，免得她从桥上滚下去，又把她拽回了原位。 这回是姜歆娆觉得两个人实在是隔得太近了——她甚至能清楚看到顾梓纤长卷翘的睫毛。 她稍微歪歪脑袋，再倾身，就能吻到女人娇艷的红唇。 顾梓说：「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们到底见过没有？」 姜歆娆咽了口口水。 气势上矮了一头，不可以。 她义正辞严地回答：「idon」tknowyoubefore。」【我之前不认识你。】 顾梓：「用中文说……」 姜歆娆：「额……」 姜歆娆扁了扁嘴：「我真的……不认识你。」 她说的太急，最后一个字咬了舌头，姜歆娆急急退后，嘶了声，捂着嘴难堪地偏开脑袋。 「怎么了？」顾梓问她。 「咬到了，没事。」 顾梓不由分说地拉起她就走。 桥下去就联通到公园广场，路边渐渐亮起来。顾梓让她在灯下站住，说：「给我看一下。」 「什么？」 「舌头……」 第18章 「let’s fall in love for the 姜歆娆愣了下，然后乖巧地张开嘴。 路灯下还是挺昏暗的，顾梓扶着姜歆娆的下巴微微使劲，无声地让她再张大点。 也许是这个动作太强势了，姜歆娆呜了声。顾梓执着地没松手，姿势变了变，指尖顺着她颊侧滑过去，抚在她侧脸，按住。 她手指纤长，动作又轻，像是亲密爱抚，人和姜歆娆又离得极近，气息相闻间温婉的花香肆无忌惮地将姜歆娆包裹起来。 顾梓的发梢拂过她脖颈，有些麻痒。 姜歆娆抬手，急急握住了顾梓的手腕。 「别动，真的受伤了……」顾梓说，「回去的路上要不要买点药？小心口腔溃疡。」 第28页 果然流血了——粉嫩舌尖上带着点血色。 还好，看上去并不是很严重。 姜歆娆握着顾梓的手紧了紧。顾梓后知后觉地松开手，「握疼你了么？」 「没有，我很好……」姜歆娆说。这会儿顾梓松了手，她却没有，拇指在女人细白的手腕上摩挲了一下，握着顾梓慢慢放下来，最后才松开。 「这点小伤没关系，半天就好了，我小时候经常这样不小心咬到舌头。」 「真的啊？」顾梓后退一步，笑问她。 「怎么？」 「没怎么，还挺可爱的。」顾梓说。 两个人的距离拉开，姜歆娆松了口气。她说：「是啊，小时候性子急。」 「这里蚊虫比较多，走吧，我送你回去。」顾梓说。 她抬手，自然又亲昵地在姜歆娆脑后安慰似地触了两下。 姜歆娆微妙地响起了她每次给frank餵药的时候—— 她总是捏着大狗的嘴，趁它张开迅速地塞进药片，然后摸摸它的脑袋给她奖励。 frank虽然是一脸被噎到了的纠结表情，被她摸过之后又会很开心。 不对劲。 摸完她，顾梓问：「不疼吧？」 姜歆娆笑：「不疼……」 她亦步亦趋跟着顾梓走出公园的时候，觉得更不对劲了。 姜歆娆：「顾梓，你养狗吗？」 「嗯？不养啊……」顾梓说，「太忙了，照顾不起。」 姜歆娆：「哦……」 顾梓：「嗯？？」 姜歆娆上车，系好安全带，规规矩矩坐好，「没什么……」 就是 这边离姜歆娆家其实已经很近了，十几分钟都能走到。 姜歆娆本想自己走回去，但夜路比较黑，顾梓担心她，还是决定送她回去。 姜歆娆家也是高层公寓。这片儿周围挺热闹，大小商店到这个点都还开着，酒吧门口热热闹闹地聚集了一群人。临近周末，大家都比之前放松。 姜歆娆在公寓门口的车道边下车。她解开安全带卡扣的时候，顾梓握着方向盘倾身过来，「那说定了，不能反悔啊。」 「啊？」姜歆娆一头雾水。 「你说你不认识我……」顾梓浅淡地勾唇笑了一下，「我当真了……」 姜歆娆准备合上车门的动作僵住了。一会儿她抿抿唇，「晚安，小顾总，早点休息。」 「谢谢你陪我去公园散心。」 顾梓嗯声，看着她关门，站到路边，朝自己挥了挥手。 顾梓也朝她比了个再见的手势，给车点上火，挂挡。 姜歆娆不在车里，蓝牙也自动断连，顾梓周围的环境一瞬间安静下来。 她的心情却还不错，单手把着方向盘，哼起了姜歆娆的手机蓝牙播放到一半的歌。 细细碎碎的小调到最后，变成了顾梓自己的笑。 她用食指和拇指撑着两边额角，手肘支着车窗边沿，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说什么不认识她呢。 这人也真奇怪。 家教使然，顾梓性格温和且内敛。她不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似的探寻问题的答案，但这并不代表她对事物没有自己的判断。 相反，顾梓对人和事的印象一向都挺准的。 姜歆娆分明就是那晚的女人。顾梓都不用去问程璐颐。 车在夜色里飞驰。顾梓开了一点窗通风。夜风飒爽微凉，从车窗外唿啸而入，吹散了她的头髮，她也不在意，随意地用手捋到另一边。 沉下心来想的时候，那晚的事情总会生动地跳进她的脑海。 都太像了。身量做不得假，微微卷翘的、带着可爱外国人口音的普通话也是。 最明显的，是馥郁、酸甜、热烈浓厚却不腻人的香水味道：从顾梓今天遇到她开始就无孔不入地往顾梓的鼻腔和心里钻，一瞬间把她带回了那晚的泳池和荡漾的水波里。 顾梓这 那天晚上你情我愿的，两人又都是成年人，发生了什么无可厚非，退一百步，也不会是姜歆娆的错。 姜歆娆承认了，顾梓不会因此对她有额外的好感，但也不会因此厌恶她，毕竟她俩是一样的人。 所以姜歆娆为什么不承认？不想和自己扯上关系？还是觉得那晚只是一夜纠缠，根本不愿意回想？ 也许姜歆娆有什么秘密伴侣？女友或者男友？ 顾梓摸摸下巴，陷入沉思。 想到这个份上，也许她该生气或者恼羞成怒的，但这些情绪都神奇的没出现在顾梓脑海里。 顾梓只有点好奇。她想到姜歆娆那副故作正经同她道别、下意识用英语对着她撒谎的样子，还有点想笑。 结果顾梓又勾起了嘴角。她抿抿嘴，握拳在唇前咳了咳，才竭力把笑意压回去。 姜歆娆乘电梯回家，还没按密码开锁，门内已经响起一阵爪子刮擦石质地板的声响。 她开门，果然frank正乖乖蹲坐在门口，歪着脑袋等她进来。 姜歆娆按开灯，穿上拖鞋。她把手袋扔在沙发上，先去frank的窝里看了看它还有多少水。 「你等下，我给你做饭吃，我们晚点楼下没人了再去散步，嗯？」她蹲下来，摸摸frank的脑袋。 frank用侧颊蹭蹭她的手，小小地「汪」了一声。 frank毕竟是大型犬，德牧的脸看上去黑不熘秋的又有点凶，姜歆娆刚回国的时候不知道，带它在晚上七八点的时候下去散步，吓到了不少周边出来游玩的孩子和老人家。 第29页 后来姜歆娆就不敢了，清晨带它散一次步，晚上带它散一次步，都挑在没人的时候。 姜歆娆围上围裙，进厨房，准备给自家毛孩子做晚餐。 第19章 「memories」 【everybody hurts someday；but everything gon」 be alright； go and raise a ss and say。】 「每个人有时都会受伤啊，但让我们共同举杯，相信一切都会变好吧。」 ——maroon 5 -「memories」（pre-chorus） 姜歆娆家的抽油烟机的声音在响。 嫩白的鸡胸肉，没加多余的调料，只下锅炒熟，再加两个蛋——一个全蛋，一个只要蛋白。 姜歆娆把煮好的蛋丢进冷水里，回身去拿锅铲。 厨房有个小窗，不像阳台，看不到什么景色，只是做通风用，望出去全都是别家的窗子。 姜歆娆看着隔壁楼人家卧室的灯闪了闪，然后灭了，房间沉入一片黑暗。 这个点儿，正常人大都已经吃完饭、散完步、回到家拥在沙发上看点儿电视剧或者综艺节目了； 睡得早的小朋友也许已经做好作业、洗漱关灯、央着妈妈讲一个睡前故事，然后偎进梦香里。 不知道顾梓在做什么。姜歆娆想…… 她把鸡胸肉再切小块，放在案板上先凉凉。frank吃东西急，经常顾不上肉有多烫，姜歆娆怕它把自己烫到了。 小顾总应该在回家的路上？应该到家了？ 生活忙碌的总裁们，是不是都不食人间烟火的？房间都是性冷淡黑白灰风，冰箱里除了矿泉水没有其他菜、想吃什么都是内线电话一拨就有私人大厨煮过来送货上门？ 姜歆娆被自己的想像逗乐了。她轻声笑起来，把冷水里的鸡蛋捞出来，在流理台边缘磕碎了，一点点剥壳。 棕色蛋壳碎裂、脱落、白生生的内里就露出来，光滑柔嫩。 小顾总的手腕真的能和鸡蛋比白了。 姜歆娆生长的地方一向不兴白幼瘦这一套；除非是大艷阳天去野餐，她从小到大都不怎么注意防晒。她的皮肤比起白，形容成小麦色更为贴切。 当时姜歆娆进军大陆的时候已经是非常知名的唱作人，又一直走的气场强大、热情温暖的混血御姐路线，粉丝对外国回来的人好像又都带了层滤镜，不直接拿主流审美评论她。 批评的声音不是没有——不管是靠唱腔、才华、个人特点还是容貌站上舞台的人，一进到圈子里，就像把自己剥得赤裸裸的，得学会无条件地接受一切批判质疑。 毕竟，谁受得了你玻 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姜歆娆也都不在意——她就是她嘛。 哦，跑题了。刚刚想到什么了？ 小顾总的手腕。细白、骨感分明、在餐厅白煞煞的灯光下看着甚至有些缺血，在公园扶着她的脸的时候却强势又坚持，的确非常有力。 小顾总说她有多运动，真不是白说的。 姜歆娆知道她身材很好。骨架原来就小，加之锻鍊，在床上拱起腰肢的时候，腰侧的线条流畅又结实。 手上的蛋拿久了有点儿烫。姜歆娆回神，把它拿在手心对半切开，又去剥第二个。 姜歆娆原本没想去公园的。晚上天气正好，她又想和顾梓多待一会儿，才问小顾总愿不愿意和她去散散步。 没想到，今晚的月色真美。 回忆在姜歆娆脑海里总像一帧帧老电影。自带了淡色滤镜，看起来温和、柔软又朦胧。 今晚的记忆就深深卡在顾梓在她身边倚着栏杆，怅惘地凝视着湖面的那一幕了。 水波荡漾里她生生融进了月光、成了柔美银辉的焦点，好像她在看湖里的月亮，而天上的月亮在看她。 姜歆娆也在看她。 姜歆娆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她放下手里剥了一半的鸡蛋，急急往客厅走，一半发现还没洗手，又拐回来把手上粘的蛋壳沖干净。 frank窝在沙发边看她，见她过来，竖起耳朵期待地看着她。 姜歆娆却无暇顾及大狗了，只把围裙搭在餐桌椅子的椅背上，进了内室。 姜歆娆的房子是普通的两室一厅——主卧是她的卧室，客卧改成了她的家庭studio。 就算没有工作，姜歆娆还是会常常来这里，摸摸自己的乐器，免得手生，也是问候老朋友。 frank亦步亦趋跟着她到门口，姜歆娆抱歉地看它一眼，「嘭」地关上了门。 大狗蹲在禁闭的房间门口呜咽一声，却识趣地没去打扰主人创作。 家庭studio不像瑜星的专业，调音台和收音设备都是简易的，四周的隔音材质也没瑜星的好，但对于姜歆娆来说已经足够。 房间不大，进去左边是书桌、电脑、工作檯，中间是收音设备，右边靠墙是她的乐器—— 她的吉他、贝斯和钢琴都安安静静放在房间一角，姜歆娆走过去，拉开琴凳，双手按上黑白键。 姜歆娆弹了一个小节，试着去搭第二个；接着她站起身，走到一边的木桌旁。 桌上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各种书、草稿、笔记、u盘、甚至还有个口琴。纸页和纸页堆叠，像个巨大的迷宫。 姜歆娆也懒得坐下，她从桌面上一列四散的纸张里囫囵翻找过去，动作急切又焦急，其他稿子被她不小心弄到地上，她也不在意。 第30页 最后她终于在一叠纸张里找到了她想要的那张，姜歆娆用手肘倚着桌面矮身，捡起桌面上的铅笔，随意涂抹划掉之前写在纸上的符号，又开始往下写。 她叼着笔桿回到钢琴前，把那张纸按上钢琴谱架，又试了一遍。 不对。旋律优美、流畅、让人舒适，却没有那种张力——没有姜歆娆把顾梓扯进水里那刻一样的爆发感。 姜歆娆有点儿恼怒。她又改了一遍，仍然不满意，这回都懒得回到桌边，直接倚着钢琴在地上坐下，写了一会儿又趴下了，用右手指节敲了敲地板。 姜歆娆打开手机，点开语音备忘录。 不像之前她在瑜星听这些记录的时候，这回她过于专注，甚至没有感到恐惧。 零零散散的记录有几十条，她随意找了一条，开了外放。 她听到她自己声音说：「18年秋，和乔乔在大熊湖camping。」 背景的声音很嘈杂，听得到各种语言交织成的交谈声和笑声。 一会儿录音却安静下去，只剩下姜歆娆自己说话和走路的声音，「well，他们喝高了，我就出来自己走走，不然等下又要我唱歌，我不知道怎么拒绝。」 「今天月亮很美。很冷；让我想到冰面上的月光——虽然还没下雪。」 「希望以后的你听到会喜欢。」 窸窸窣窣地一阵倒腾声，然后轻盈澄澈的吉他曲从她的手机里流泻出来。 姜歆娆坐起来，把手机放在一边，认真地听。她又在那张纸末尾改了什么，才拿了吉他过来。 这回对了。姜歆娆想。温柔如水，但又热情如火，是静静地观赏月光，更是踩着拍子在月光下起舞。 只是月光还不够，姜歆娆的月光不是夏目漱石的月光，不是我爱你，而是我对你一见钟情。 她有些兴 她打开门。果然大狗正可怜兮兮地蹲在走廊上，看见她，它站起来转了两圈，不停朝她呜呜叫。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忘记你了。」姜歆娆在它面前蹲下来，「妈妈坏，嗯？」 frank轻轻吠了一声。 姜歆娆往厨房去。这回frank说什么都要挤进厨房，看来真的是饿的不清。 姜歆娆抱歉地把它的晚饭倒进狗盆里，看着大狗兴高采烈地矮身下去大块朵颐，松了口气，蹲在它身边摸了摸它油水光滑的黑亮毛髮。 frank勐摇尾巴。 姜歆娆轻声笑。 姜歆娆在近郊还有一座别墅，在别的城市也有房产。 但都不常去，有了frank之后更不愿意到处走—— 一要坐飞机，frank就只能在加氧货仓里饱受煎熬。 这公寓虽然小，却特别带了生活气息，家居并着装饰都是姜歆娆亲手挑选，有种适合七八十年代爵士乐的休闲风格。 一进门右手边就是客厅沙发，左边是厨房和吧檯，中间用书架做了隔断，顶端摆着姜歆娆喜欢的酒和绿植。 客厅有套完善的家庭音响系统，看电影还是播音乐都很适合，大大小小的柜子摆满了姜歆娆环球巡演那些年从各地带回来的纪念品和后来在纽约生活的点点滴滴。 电视边上挂着个很大的木质公告板，左半边用图钉钉满了和朋友拍过的照片—— 大多数都是宝丽来照片，但也有精心沖洗的正式照一类，还夹杂着各种姜歆娆写的小便利贴条，都是她珍贵的回忆。 右半边只有零星几张照片，大部分是空着的。姜歆娆搬家的时候只想着按顺序填满公告板。 没想到买的大小和自己的照片储备严重不符，右半边只能等未来的自己把它慢慢填满了。 阳台做了封闭设计，摆着几盆绿植和一个小矮木桌，姜歆娆有请朋友来照顾它们。 因此离家良久，几盆植物还是欣欣向荣地生长着，绿意盎然。 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挤到了她手掌下。姜歆娆低头，看见frank叼着自己的狗绳，沖她摇了摇尾巴。 姜歆娆摸摸它，带它出门散步。 第20章 「memories」 pt. 2 顾梓到家再完成工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在位置上伸了个懒腰，放松地靠到椅背上小憩。 她的手机嗡鸣起来。顾梓并不是很想去看——谁知道会不会又是顾泽远或者詹程； 就算不是他俩，这么迟的时候接到任何一个人关于工作的需求，她也不会高兴。 虽然现实不允许，顾梓是贊同将生活与工作尽可能剥离的人。 顾梓晾了詹程两天，只说自己日程排的满，暨苒同她口径一致，詹程根本约不到时间，只能千方百计地想和她面对面谈一谈。 在他明知道顾梓和顾泽远之间的芥蒂，还瞒着她同顾泽远接触过之后。 无论那张嘴里吐出来的是什么，顾梓都要先掂量一下这些话的真实性了。 顾梓想了想，还是蹙着眉打开手机。 第一条讯息不是任何同事发来的——是姜歆娆。 顾梓点开她发来的视频。 视频是从姜歆娆的角度拍的，看着像公寓楼里的空中花园。 灯光不很亮，姜歆娆手上牵着狗绳，身侧是只耀武扬威、毛皮亮滑的德牧。 姜歆娆叫了句，「frank！」 德牧回头。姜歆娆蹲下身，它便跟着蹲坐下来，乖乖的也不吠，只那条长尾巴在身后扫来扫去。 第31页 姜歆娆说：「sayhi。」 德牧「汪」了声。 微信的视频录制时间有限，到此结束。顾梓看着大狗那张兇狠又乖巧的脸，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唉呀，想揉一揉。 姜歆娆接着给她发信息：「这是我家狗狗，叫frank。」 【很乖，又很聪明的。】 「看出来了。」顾梓回，【它多大了？】 【四岁了，年轻气壮。】 【所以你每天晚上都要遛狗……】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对呀。】 「好辛苦呀。」顾梓打字，【又不能冷落人家。】 【习惯了就好。】 顾梓本来想说【那下次可以一起带它出去】。但是打字打到一半，她的手自然而然地停下来了。 ——有点儿越界了。 最后她默然又一次删掉了对话框里的文字。 「我去休息了，晚安。」她只说。 姜歆娆给她发了个程璐颐同款的么么哒。 怕不是从程大 顾梓工作的时候会戴防蓝光眼镜。喝水的时候热气氤氲，就染得镜片上都是雾。 顾梓一边走一边喝，在客厅中央无奈地停下来，等着雾气消散。 隔着朦朦胧胧的镜片，她看到的东西都像一场梦。她随手把杯子搁在电视柜上，想揉一揉太阳穴，把眼镜取下来吹一吹。谁知道手刚一动，便碰到了什么木质的硬物。 顾梓太熟悉手下的东西了——是个相框。 这年头愿意真的沖洗照片出来保存的人真是少之又少。顾梓不是这样的人，但林之柔是。 顾梓沿着相框边沿摩挲了几下，轻轻嘆口气，才把倒扣的相框翻转过来。 几年前在哪里拍的照片。两个人应该是在海边度假，都穿着泳装，顾梓不打算下水，在比基尼外面又套了件薄衬衫。 林之柔就大大方方的，搞得整个沙滩都有若有若无的视线看着她俩。 应该是顾梓拿着相机，林之柔搂着她、环着她的腰，下巴亲密地磕在她右肩上。 本来两人是齐齐看向镜头的，顾梓拍照的瞬间这人突然扭头亲她，结果就是模模煳煳的一个人影贴在她脸颊上。 顾梓本来要删掉这张照片的，权当林之柔在闹。谁知道林之柔很坚持，就要冲这张出来，还顾自带来顾梓家用相框放好了，不准顾梓移走。 顾梓多听她的话：就算分手了，顾梓也还没移走。这是她家里唯一一张照片。除此之外，顾梓连一张全家福都没有。 顾泽远把顾安接回家之后，年节就向来没她的份了；不是他不让顾梓回去，但就算顾梓回去了，也没人在意她，她何苦回去呢？ 热闹都是其他人的，其他人都在笑着笑，就顾梓在笑着哭，还得装模作样地说新年好。 所以顾梓每年过年，大都是和其他朋友一起喝到天亮。 顾泽远苦心孤诣地想让她回去，她才偶尔在家待一个除夕。 后来好不容易有林之柔陪她过了。 顾梓又盯着那模模煳煳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又扣上相框。 稍早和姜歆娆出去的时候有多释怀和高兴；现在顾梓就有多难过。 夜深人静的时候 顾梓想起姜歆娆说的，贝多芬的月光曲。 失恋又不得志的，哪只这位音乐家呢？ 她的目光扫到阳台凋零的盆栽，回身去拿手机，又给暨苒打了个电话。 「小顾总……」明明已经半夜三更，助理接起电话的时候语气却没有任何不快，「有什么事么？」 「之前买到我家的绿植，你记得是哪些么？」 暨苒顿了一会儿，问：「林小姐给您购置的那些？」 她竭力抑制住心里的惊讶，还是被顾梓听出来了。 「嗯……」顾梓说，「来送货的人有给你电子清单吧？」 「有的……」 「再给我买一批过来——对了，让忻然做吧，别浪费你时间。」 「好……」暨苒先答应她，一会儿才又问，「都死了么？」 「嗯……」顾梓说。 「好，我转达给她。」 顾梓挂断电话。她把枯萎的植物一一摆放到门口，才关了电脑，洗漱睡觉。 这几天她脑袋总是昏昏沉沉的，原因顾梓也说不上来。 有事干的时候还好，一没事干，零零总总的记忆就都窜上来，她辗转反侧，不得入眠。 其实有什么好纠结的呢，也不是她的错。顾梓把脑袋埋在枕头上，深沉地嘆了声。 李忻然在早上七点半接到了暨苒的电话。 「喂，暨苒姐，怎么啦？」 她在穿衣服，看到是暨苒打来的电话，忙不迭接起来，为了穿好裤子单脚在房间里跳来跳去。 不会是昨天的报表做错了吧？她都核对三遍了！ 「忻然，听得到吗？」 暨苒的声音比顾梓要柔美些。李忻然不知道顾梓私下里讲话是什么样子。 但平时同他们开会的时候可清冷严肃了。暨苒的声音就什么时候都像在哄人。 就沖暨苒姐这声音，李忻然可以帮她带一万年星爸爸。 想是这么想，说是不可能说出来的，虽然她的直属leader是詹程，暨苒毕竟是boss身边的大助理，要尊重人家。李忻然说：「唉，您说。」 第32页 暨苒说：「早上不用准时来打卡了，去花鸟市场帮小顾总带几个盆栽。」 「清单我发给你了，在邮箱，你查收一下。」 「好滴……」李忻然说。 「公司见……」 李忻然下楼，在门口撑早点铺的大爷手上买了个肉包。 小事情，不就是买个盆栽么，小顾总直接吩咐的事情，必须做好了！ 李忻然气势凛然地叼着肉包想。 她点开连结，傻眼了。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怎么这么多盆？怎么都长得一模一样…… 李忻然差点没在花鸟市场折腾一个上午。她提着六盆明明在她看来一模一样、却名字迥异的盆栽出现在地铁站的时候，又想到穿着西装拎着盆栽上地铁实在是太奇怪了些。 打车吧，一会儿给财务小姐姐报销。李忻然无奈地决定。 她拎着六盆盆栽——一手三个，活像个环卫工人似的走进闸机，按了楼层。 幸亏这个点没人。李忻然想…… 到了楼层，她先去找暨苒。顾梓的正职助理不止暨苒和詹程两个，只他俩是高级助理。 因此有独立办公室，其他都是副助理，都坐在开放办公区。 瑜星的vp虽然不是总裁，vp办公室的制度却很像总裁办公室。 高层主管直接汇报给高级助理，高级助理再统筹整合向vp汇报。 其实詹程和暨苒两个很少操心顾梓的生活起居，更多是交给下面的小朋友来做——比如李忻然。 李忻然小朋友今天成功地完成了小顾总直接交付的第一个任务！ 呃，算是直接交付吧。 她敲了敲暨苒办公室的门，听见里面人说了句，「请进……」 李忻然兴高采烈地把六盆盆栽一字摆开，「我买回来啦。」 暨苒眨眨眼，看着她，笑了声。 「怎么了……」李忻然说。 她暗自点了点数，没错啊，品种也没买错。 「不是……」暨苒说，「你怎么就自己提回来了？可以让他们送货的。」 李忻然：「额……」 李忻然脸色爆红，「我不知道……」 「没关系，买回来就好了。你还有什么事，去处理吧。」暨苒也没生气，只说。 「好的……」李忻然松了口气，退出去。 李忻然虽然明面上是詹程的校招，但暨苒也会给她派活。 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两位高级助理负责的方向不同，这意味着她能学到不一样的经验。 她刚回到工位不久，面前的隔板被谁 李忻然抬头，是詹程。 男人很高，生得也俊，器宇轩昂的样子，比暨苒多了丝盛气。他说：「李忻然，你和我进来一下。」 李忻然不明所以，束手束脚地在他办公室的椅子上坐下。 詹程在她身后关上门，坐到他对面，双手交握，问她：「刚刚暨苒找你，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啊，就交代我帮小顾总带点盆栽。」 詹程点点头。他一头短髮用髮胶按得平整，想让人看上去更斯文点，却还是锋芒毕露地显出凌厉来。 他看李忻然实在紧张，笑道：「别紧张，就是问你些小事。」 「哦，好的。」李忻然说。 詹程勾着唇角问，眼里却没一丝笑意，「你最近，是不是和暨苒提到过我和顾总见面的事情？」 第21章 「nk space」 稍迟一点，詹程敲开了顾梓办公室的门。 「进来吧……」顾梓说。 顾梓今天还是一身套装。深蓝衣领规规矩矩地摺叠、衬得她脖颈肌肤柔白细嫩，一截细瘦的手腕齐整地包裹在衣袖里，看上去清冷、严谨又克制。 她的蓝宝石耳钉后头挂着流苏似的耳坠，同系列的锁骨链歇在前胸一小片肌肤上，光辉交映，非常吸睛。 「小顾总……」詹程朝顾梓问好。 顾梓点了点头。詹程推开门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李忻然随他走进顾梓的办公室。 小姑娘看上去像朵被晒蔫的花，低着脑袋，瑟缩着不说话。 詹程不着痕迹瞪了她一眼，她才说：「小顾总好……」 他自以为没什么，顾梓都看在眼里。 这是怎么了，自己做错事，反过来训了人家一顿？ 詹程先给李忻然拉开座位，手在她肩膀上按了按，才坐到她身边。 顾梓把手上的文件签完，盖上笔盖，双手交握，撑直身体，「找我有什么事？」 「抱歉占用您的时间……」詹程恳切道，「是为了之前顾总找我的事情。」 顾梓挑眉，「哦，顾总找过你？」 「我可没听你说过。」 詹程说：「是，我本来想找个时间和您细细聊，没想到——」 他瞪了李忻然一眼，「这孩子实在是不懂事，提前和您说了。」 「不好意思，小顾总，是我的错……」李忻然细声说，「我不懂事，莽撞地同您说这些……」 女孩儿红着眼眶，看了顾梓一眼，又马上低下头。 不知道是被詹程吓的还是真的后悔说了不该说的话。 李忻然毕竟还年轻，进入瑜星不久，大概还没有感受到过这种陈腐官僚到不行的大型企业体制的丑恶—— 何况前些年顾安还在非洲大草原追求梦想的时候，瑜星的内部斗争也没这么激烈。 第33页 不过道理大概等同：刚刚入职的小白被上司和同僚推到最前面来当背锅侠，不会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顾梓自己少经歷，却见得多了。 这样说自家公司，有点不好。顾梓想…… 诚然也是李忻然心大了——顾梓看她每天像只小白兔似的在一众 说实在话，也没什么不好。没了李忻然，vp办公室不知道要多死气沉沉的。 李忻然见顾梓不说话，咬着嘴唇，不敢看她，更不敢看詹程。 再不安慰她一下，小姑娘估计都要哭了。顾梓无奈地想。 「好了，也不是你的错。」顾梓放软了声音说。 她不说还好，一说，李忻然哭出声来了。她竭力忍着也忍不住，抽抽噎噎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特别明显。 顾梓不着痕迹地嘆了口气，「你先出去吧，嗯？我和詹程聊一会儿。」 李忻然朝她小小地鞠了个躬，快步走出去了，还不忘拉好椅子，再替他们关上门。 詹程又想开口。顾梓捡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稍等一下……」 她有意无意得是竖起手机打的字，詹程看不到她在和谁说话，咽了口口水，伸手上去把领带扯松了点，让自己放松下来，随意道：「好……」 半晌顾梓放下手机，「说吧，顾总叫你，然后呢？」 「您信我，当时没有时间通知您了，我才直接去的……」 詹程说，「我跟在您身边那么多年，您知道我对您——」 「我当然信你……」他还没表完衷心，顾梓打断了他，说，「我比较关心的是，顾泽远和你说了什么？」 詹程託了托眼镜，组织语言，「是环球的事情。」 「您不是上个月亲自去找了美国环球那边的代理吗？林总不知道怎么的知道了，还来找顾总，顾总说林总特别生气，他在酒桌上打了两个通关才劝下来。」 「顾总本来想找您的，您和暨苒都不在，才找的我，让我千万和您交代……」 他嗫嚅着住了嘴。 顾梓扬扬下巴，「交代什么？」 「您千万别再和林小姐扯上什么关系了，不然环球这一单，林总一生气，不是您说得算的。」 詹程说得诚惶诚恐，好像怕极了顾梓会对她发怒似的，甚至缩了缩肩膀。 顾梓却没什么反应，只淡淡点了点头，问：「就说了这么多？」 于是詹程又道：「顾总说的原话是，让您别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再混在一起了。」 顾梓默然，然后微 「这事你别担心，也别往外说，知道吗？」 「我知道的……」詹程说，「实话实说，小顾总，这件事没提前告诉您是我不对，但是我……您知道我跟了您多久……」 「我本来是要亲自去机场接您的，只是没想到那天突然路况不大好，我怕会迟，不愿意您等才让李忻然先去的。」 「我没有不信任你，詹程……」顾梓说，「但是该走的流程我们都要走，是不是？」 她站起身来，「你一个大男人，不会跟小女孩似的觉得委屈吧？」 「那当然不会……」 顾梓都起身送客了，詹程也没有不识好歹到一直试探自家老闆。他扶着门框又深深看了顾梓一眼，才离开。 他没扶门，门由重力带着，嘭地一声关上。 送走詹程，顾梓在房间里又坐下来，陷入沉思。 最好的撒谎方法，就是三分谎言夹着一分真话。 林之柔和她的事，顾泽远一手包住，向来觉得丢脸，没和任何外人说过。 为什么就对詹程说了？ 如果不是顾泽远告诉詹程的——那这人又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顾梓揉揉太阳穴。 李忻然知道顾梓是好意让她出来喘口气，而不是把她赶出来了。 让她待在房间里，小顾总再温柔地安慰她，她怕她会哭得更大声。 但她还是伤心。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呀，当初詹程也没说不能和小顾总说这些—— 詹程要告诉她不能说，她打死了也不会说的好吗！ 顾梓的办公室出来是条长走廊，再往后分别是两个高级助理的办公室，之后才是公共办公区。 李忻然不敢回去公共办公区——实在是太丢脸了，她伤不起。 她在走廊深处的窗边站了一会儿，保洁阿姨从她身后经过，李忻然急急避开她，有种无处可逃的惶恐感。 暨苒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道缝儿。 完了！要被看到了！天那！让她跳下去好了！ 暨苒旋开门把手，却并没有往外走。她只撑着门框，往公共办公区看了眼，没找到想找的人，又回头往李忻然这边看。 李忻然连忙转身面壁。 暨苒：「额……」 暨苒在她身后又笑了声。 她这句话和刚刚詹程说得是一个意思。但詹程说话的语气是冻成冰的水，暨苒说话的语气是春日潺潺的清泉。 李忻然「唉」了一声，顿时忘了她刚刚哭过还没擦干净，就往暨苒房间里走。 暨苒见她走过来，手肘用力地伸平，给她撑着门，让她先进来，「坐一下，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我自己来。谢谢您……」李忻然说。 高级助理的办公室里有配咖啡机和水壶，不和外头的泛泛众生共用一个茶水间。 第34页 水壶边上就摆着一次性纸杯，李忻然直接朝那边走，暨苒也没阻止她，随她去了。 暨苒没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倒坐到了沙发上，拍拍身侧的位置让李忻然也坐下来。 这是什么发展？ 李忻然颤颤巍巍地端着小水杯坐下。 「小顾总让我和你聊聊天。刚刚都说什么了？哭成这个样子。」 暨苒抽了张餐巾纸给她，「先擦擦，睫毛膏要化了。」 李忻然：「啊！！」 暨苒看着小助理一把夺过纸巾，又小心翼翼地从按上眼周，暨苒抿了抿唇，撤回来坐好，「詹程都跟你说什么了？」 李忻然开口：「他说……」 暨苒嗯声…… 沙发那侧的女孩却突然不开口了。她抬眸看了暨苒一眼，小口小口地喝水，像只担忧水面下埋伏着鳄鱼的小水牛。 鳄鱼暨苒：「额……」 这孩子还真是，前脚被骂，后脚就死死锁住了所有秘密。 也不是坏事，要谁的秘密她都那样说漏嘴，这办公室里估计再没她的位置了。 「你不说也可以……」暨苒轻声说，「我不逼你……」 「你是整个管理办公室最年轻的人，也有你要学的东西。」 「如果想要说什么，除了詹助理之外，找我也可以，找小顾总也可以……」她笑了一笑，「我不会凶你的，她也不会，嗯？」 李忻然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感激道：「谢谢您……」 李忻然退出暨苒的办公室。 她一边感慨暨苒姐人真好，一边用前置摄像头照了照自己的眼睛，确认没花妆才敢往外走。 从走廊到公共办公区，还要经过休息区和茶水间。这个点快要下班了，反而没什么人在这儿带只有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人，穿着件白色短袖，外面搭一件无袖连帽衫，倚在沙发上，连帽衫的帽子拉起来，里面还带了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低，从李忻然的角度，都看不到脸，只有一头顺滑的黑色长髮从帽檐下流泻出来。 她长腿慵懒地交叠，左手戳在连帽衫口袋里，右手握着手机在滑。李忻然特意拐了个弯，想知道这是谁。 她装作不经意走到那人身前，回头。 看不到，那再走一点。 还差一点……就一点点…… 李忻然瞳孔地震。 操，姜歆娆？是姜歆娆吗？她看到姜歆娆了！ 她怎么会认错！这身高腿长又懒又御的！ 李忻然的心里有一千只土拨鼠在尖叫。 从房间里出来，看见原地星星眼石化小助理的顾梓：…… 第22章 「nk space」 顾梓走过去，好笑地用手在李忻然面前挥了挥。 李忻然呆呆地一动不动。倒是顾梓身后的姜歆娆注意到顾梓来了，「噌」地一下站起来，身形像支修竹似的挺直了。 半截锁骨从宽敞的衣领里露出来，她扶正帽檐，扯好衣服，朝李忻然勾起笑意。 李忻然看她动作，原地一个激灵，往后蹦了两步。 顾梓：「额……」 顾梓此时是面对李忻然、背对姜歆娆的。姜歆娆站起身，今天她穿的短靴带跟，结结实实地比顾梓高出不少。 她从顾梓背后过来，用掌心在她肩背连接的地方按了按。 不很重，肌肤温暖的触感却非常真切。顾梓微微绷紧了肩颈的肌肉，转过去半个身体，朝向姜歆娆。 姜歆娆大大方方地微笑，「小顾总，我来蹭饭。」 姜歆娆并不是莫名其妙地出现的——一声招唿都不打就出现在人家办公室门口实在是有点奇怪，姜歆娆不是那样失礼的人。 早些时候，姜歆娆同顾梓发过信息，说下午找路筱筠有事，想晚上就来瑜星蹭饭。 顾梓之前晚上也同她提过瑜星食堂，择日不如撞日，答应了她。 那厢李忻然终于反应过来。她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地说：「您……您是射rry吗？」 嚯，老闆在身边都不记得了。顾梓觑她一眼，又把视线逡回姜歆娆身上。姜歆娆伸手，「是，很高兴见到你。」 小助理用的掌心贴在裤缝上擦了擦，才伸出来同姜歆娆简短地交握。 完了她盯着自己的手发了两秒呆，最后想起顾梓还在她身边，「啊，小顾总！」 「不好意思，对不起……」小姑娘怔愣着低下头，「您和姜小姐先去忙。」 顾梓挑眉看着她。 「我……我这就回工位了……」李忻然慌慌张张地低下头，「您忙您的！」 女孩儿反身蹿回办公区的身影像只受到大灰狼惊吓的小白兔。 顾梓忍俊不禁地笑出来，回头看着姜歆娆，「看你把人家小朋友给吓的。」 姜歆娆：「额……」 「我开玩笑的，走吧。」顾梓说。 「你没什么多余要带的东西了么？」姜歆娆往她空空如也的手上瞥了眼，「还姜歆娆记得顾梓昨天提过她惯常是下班尽早回家继续工作的，因而有此一问。 「也不是，我要拿的东西不大方便带着。」 「需要我帮忙吗？免费劳动力。」姜歆娆松了口气，说。 「well。」顾梓走在她身前，两人经过vp办公室的招待前台，顾梓回头，问她，「你助理今天来接你吗？」 第35页 姜歆娆顿了顿，说：「来接的……」 一会儿她补了句，「她不放心我自己回家，老妈子一样，明明是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好不好笑？」 「是好事……」顾梓只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顾梓按了二楼，「你要有空，可以帮我拎几个。」 「好呀……」 姜歆娆的声音里带了笑意。 顾梓不由自主地随她勾了勾嘴角，很快又恢復成了一如既往的淡漠表情，「你怎么进来的vp办公室？」 姜歆娆要解释，电梯已经到了。顾梓没先出去，给她拦着电梯，姜歆娆低声道谢，往外走。 瑜星的食堂说是食堂，其实是个正经的餐厅。这几年外面抓的严，公司请客也不敢去高级餐厅大鱼大肉，索性都放在公司内部，于是食堂又加了几个装修相当不错的包间。 服务员就把她们引到了包间之一。 顾梓在姜歆娆对面坐下来，服务员给她俩倒了茶，问：「那小顾总，按您平常点的来？」 顾梓点了点头，点到一半顿住了，转而来看姜歆娆，「你有什么忌口吗？」 「我都吃的……」姜歆娆笑吟吟答。 服务员示意顾梓他知道了，便退出去。包厢里很安静，听不到过道上人来人往的喧闹声，这方小小的空间又陷入了沉默。 姜歆娆揉揉后脑，「前台没人拦我，我就进来了。」 「哦？」顾梓扬起下巴，「那还真是……」 「嗯？」 「她们认识你？」顾梓问。 「呃，上次根本就没人拦我，这次那个前台妹妹好像知道我，我说了下我在等你，就让我进来了。」 其实不管是谁，就算是路筱筠，只要不在vp办公室工作，入内都是需要登记的。 放姜歆娆进来是失职。顾梓没点破，转开话题，「忻然好像也认识你。」 「刚刚那个女孩儿？」 「是姜歆娆谢过她，「是该感激她们，这么多年不离不弃的。」 她盯着茶水上因为桌面震动泛起的一丝丝涟漪，最后摸上帽檐，终于把脑门上压着的棒球帽给脱了，「我多幸运才能遇见她们啊。」 她想要转移注意力似的，把面前的茶水推远了，抬手给自己扎了个高马尾。 顾梓看着她。看她纤长的指尖在黑髮间翩然翻飞，看她微微抿起的唇。 顾梓想问她：为什么不再復出了？ 从市场部离开之后，顾梓并不是很关心具体艺人的数据得失了。 大的市场报告总会有人送到她手里，她也只看那些总结性的语句。 姜歆娆虽然淡出了照相机、摄影机和麦克风聚焦的那方空间，喜欢她、追随她的人依旧存在。 她又那样在意自己的事业、那样拥有天赋，在顾梓的印象里，姜歆娆该趁着□□淡化下去，再次进入公众视野才是。 这年头舆论的操作空间那么大，大多数公众都是随风倒的墙头草，黑料多的不能再多的人都能重新站上一线。 何况她这样明面上个人生活没有污点、只是创作上阴沟里翻了船的天才。 可顾梓到底没问出声。 姜歆娆却注意到了她投过来的视线。她支肘在桌面上，掌根托着额头，认真地看过来。 顾梓轻轻摇头。 于是姜歆娆朝她淡淡地笑了笑。 两个人都没说话，却了解彼此的意思。 这回和昨天不一样，姜歆娆不觉得尴尬了。 小顾总非常善于给人空间。姜歆娆想努力挑起话头的时候她会兴致盎然地加入讨论； 她想要安静的时候，顾梓也能给她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一旦习惯了这种沉默，顾梓是个相处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的人。 服务员敲了敲门，把菜一道道都端上了桌面。还是顾梓的清淡口味，炖煮的菜式比煎炸要多。 这边的餐桌是带转盘的。顾梓把菜先转到姜歆娆面前，姜歆娆也不客气，直接开动。 杯盘碰撞的声音清脆舒缓，把姜歆娆绷紧的神思一截截揉散 昨天顾梓说这里是米其林行政主理待遇，着实是在开玩笑，姜歆娆也知道。 但是厨师的手艺的确比之前的好了不少，至少是能拿出去接待客人的水准了。 吃完饭，姜歆娆同顾梓一起上楼的时候，顾梓在走神。 总部里的观景电梯朝着外头的街道，一到晚上就黑魆魆的，除了朦胧的街灯，看不清什么东西。 「小顾总晚上有计划吗？」姜歆娆倚着电梯轿厢壁看她，闲闲问。 「有会……」顾梓说。 姜歆娆：「唉，那不能带您出去玩了。」 顾梓只当她在开玩笑，鼻腔里带着笑意「呵」了一声。 「等周末吧，小顾总有空吗？」姜歆娆问，「放松一下身心嘛，您感兴趣的话。」 她话说一半半，就吊着顾梓，又不告诉她到底要去哪儿，明明白白地就是故意的。 「怎么样？」 电梯到了。顾梓带着她往办公室走，姜歆娆跟着她。 一会儿歪着脑袋探到她身前来，也不说话，就先她半步走，目光时不时地扫过来一下。 「有个条件……」顾梓说。 顾梓发誓，如果姜歆娆脑袋上有双狗耳朵的话，这双耳朵一瞬间都竖起来了。 第36页 顾梓轻声笑。 姜歆娆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大腿差点被边上的桌角撞到。顾梓扯了她一把，拉着她手腕道：「小心点……」 「你笑什么？」 「没……」顾梓说，「你不许叫我小顾总了，听到没有？刚刚又没别人。」 「我叫了么？」姜歆娆眨眨眼睛。 「叫了好多遍。」顾梓说。 她自己说完，又觉得有点儿变扭。这不搞得和她一直在数姜歆娆叫了她几遍名字一样么…… 顾梓耳根有点烧，不理姜歆娆了，就往前走。姜歆娆追上她，「顾梓、顾梓，我保证不叫错了。」 「那我周末来接你？」 「你要把我拐到哪里去啊？」姜歆娆那么坚持，顾梓哭笑不得地问。 两人回到顾梓的办公室，姜歆娆朝四面环视了一下。沙发、办公桌、书柜、后头有一个小门，应该是小型休息间。各种用品都简单，没有多余的摆设。 门口沿着墙，用红色塑胶袋包着六盆盆栽。形状不一的绿叶从袋子间隙露出来看上去不是办公室里的东西，想必就是顾梓让她帮忙拿的。 顾梓整好挎包，俯身拎起两个袋子交给姜歆娆，嘴里又「嗯」了一声，催促她回答。 「您想知道吗？知道就没意思了。」姜歆娆摊开手掌去接。 顾梓把袋子的握柄交到她手上，却没松开手。这是一个半交握的姿势，顾梓的指尖划过她掌心，然后停住。 她没看姜歆娆的眼睛——她认真地盯着姜歆娆的手掌，执拗地不与她目光相触。 「我要享受刺激，是吗？」良久，她低声说。 那晚姜歆娆在泳池里环着她的腰，说过一样的话。 姜歆娆哑然，僵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应对。她身体一寸寸都结上冰似的卡住了，只看着顾梓。 最后顾梓抽手，抬起脸来，「你傻啦，怎么不说话？」 两人互相装傻，姜歆娆倒松了口气。 她急声道：ht.是的。」 第23章 「call you mine」 【you said，「hey,what插doingfortherestofyourlife？」；and i said，「idon」tevenknowwhati」mdoingtonight。」】 「你说：「往后余生，你有什么计划么？」；而我回答：「我都不知道我今天晚上该做些什么」」 ——the ine」（chorus） 一路再到电梯里，两人间都是闲适的沉默。 ——更正一下，对顾梓来说是闲适的沉默，对姜歆娆来说是完全的魂飞天外。 在办公室里，姜歆娆急急说完话，顾梓跟没事儿一样松开手，便不再提方才说过什么了。 好像那句话是姜歆娆幻听。 姜歆娆迷迷煳煳地被小顾总塞了满手土味红色塑胶袋，还在纠结自己要说什么救场。 顾梓看她这幅模样，勾着唇角过来，在她大臂后侧扶了扶，「走吧……」 电梯下行的铃声「叮」地响起来的时候，姜歆娆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大脑一片空白。 姜歆娆想提起刚刚的话题，脑海里却分明亮起了红灯。 你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鬼知道这位小顾总会再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 于是姜歆娆拎起手里的袋子看了看，「你也喜欢园艺吗？」 顾梓的脸上看不出好恶，淡声回答她，「也不算，给家里添点绿色植物而已。」 「都是麻烦助理去市场买的，我自己不大懂这些。」 姜歆娆眼睛一亮，「下次我给你推荐吧，你想买的时候叫上我……或者让你的助理联繫我也可以。」 「你买的这几种看上去都差不多……」她把袋子拎起来，前前后后认真地看了看露出袋口的叶片，「可以试试其他的，夏季买点驱蚊的芳香植物；或者白花，比较合天气。」 顾梓没答话，她便继续说：「我小时候，我妈妈就喜欢侍弄花草，我有空就会帮忙。」 电梯轿厢是这么个封闭、沉闷又暧昧的地方：空间压缩摺叠，感情堆砌积聚，小小的通风口无事于补，爱、欲望、愁绪与纠结的感情都根本都无从发泄。 但顾梓脑海里的事情与爱欲毫无干系。她盯着姜歆娆手里的绿叶盆栽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移上去去看她的脸，目光顺着她脸颊的轮廓一寸寸描摹，灼热的视线刺眼得很，姜歆娆都难不注意到。 这时 「我不需要……」她冷冷地说。 姜歆娆愣了愣，跟上她的脚步，只回答：「好的……」 两人刚刚吃了顿不长不短的晚餐，又在办公室里耽搁了一段时间，一楼大堂和车库在这个点都相当冷清，下班时涌流般的人群已经消散。 顾梓带她穿过空荡无人的停车场。地坪漆地面是铁灰色，姜歆娆盯着空余停车位上渐渐增大的数字，察觉到她身前的人突然停下来。 顾梓伸手揉了揉眉心，低声道：「抱歉……」 「没关系……」姜歆娆说，「我帮你放车后头……」 顾梓点头，按开后备箱，接过姜歆娆手上的盆栽一一放进去。 她正要合上后备箱，姜歆娆伸手拦住她，「等一下……」 「你这样放，盆栽会倒的，万一土散的到处都是，还要清理……」姜歆娆说。 她弯身下去，替顾梓把后备箱里的东西整理好，才去拉紧塑胶袋口、摆正花盆。 第37页 顾梓扶着车边沿看她动作，抿唇，半晌说：「谢谢……」 姜歆娆拍拍手直起身，沖她笑了笑，「那我先走了，我助理在等我。」 「bye。」顾梓说。 女人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却又回身，「顾梓……」 顾梓还站在原地看着她。姜歆娆转过来，视线便正正撞进她眼里。 顾梓嗯声…… 「周末，还算数吧？」姜歆娆问她。 「算数……」顾梓说。 她语气轻缓，有点无奈，又像带了笑。 「那我到时候打给你……」姜歆娆闻言，朝她扬扬下巴，「周末见！」 顾梓家暗得很，楼道里却很亮。顾梓刚从电梯里出来，便知道楼道里有人。 她住的公寓一层就左右两户，楼道尽头一户，拐过去还有一户。 顾梓得要拐个拐角才能看见自家大门。她越过转角，视线就与靠在窗户边的男人重合。 男人很高，身材精实，看着骨肉匀称，皮肤被阳光晒得是微棕的小麦色，半长短髮在脑后扎起，穿件t-shirt，破洞牛仔裤。 他倚在窗台边，嘴里叼着支烟，百无聊赖地抬起头，望着自己唿出来的云雾，看上去懒散又悠闲。 听见顾梓鞋跟的声音，他站直了，「姐……」 「小安顾安说：「要来一支么？」 「不用……」顾梓说，「我又不抽……」 顾安「唉」了一声，手上的烟燃了一半不到，他看顾梓来了，也不抽了，直接摁灭在窗台上放的金属匣子里——是个便携菸灰盒。 顾安是顾梓知道的唯一一个会随身携带菸灰盒的男人。 顾梓手上还提着盆栽。其实并不重，但盆很大，一个个袋子鼓鼓囊囊地簇在一起，看上去分量结实。顾安把双肩包靠到墙边，先来帮顾梓提东西。 「怎么又开始抽了，之前不是说要戒了么？」顾梓说，给她和顾安开了门，「不是说你那个小女朋友不喜欢？」 「分了……」顾安帮她把东西先提进去，接着熟练地找到了他自己的拖鞋，「人家不喜欢我，喜欢白白嫩嫩的小鲜肉，我都晒成这样了，还去美白不成？」 顾安恐怕是整个顾家最有个性的一个孩子了。从顾泽远往上数，顾梓的爷爷、祖爷爷都是当时小有名气的企业家。 做的行当不一样，到底积攒了家业底蕴。到顾泽远这辈，当然也想让小辈继承家业。 可顾安偏不。顾泽远一声令下，顾梓回来了，顾安要去东非大草原拍大象，给当地一个动物保护组织npo做志愿者。 顾泽远当然不愿意，顾安就和他闹。顾泽远说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顾安心里知道顾泽远疼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到这一步的。 最后顾安有恃无恐地去了。顾梓劝了顾泽远很久，他到底没说什么，钱还是照样往顾安卡上打。 顾梓那时候也想过，如果是她想去东非大草原拍大象，顾安怎么劝，顾泽远大概都会毫不犹豫地把她踢出顾家。 顾梓的人生没有选择的余地和犹豫的自由。 「姐？」顾安叫她。 顾梓回神，轻笑，「好惨啊，我也失恋，你也失恋。」 顾安站在玄关，顾梓进来的时候，他张开手臂，顾梓会意，由着他给了自己一个熊抱。 「会好的，会好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人生别吊死在一棵树上，嗯？」顾安喃喃，不知道是在和顾梓讲话还是在劝自己。 「要茶吗？」顾梓推开他一点，问他。 「好呀，好久没喝你泡的茶了……」顾安说。 「说过了……」顾安说，「我不想去那边，你知道的，我根本就不想——」 「顾安……」顾梓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话。 顾安停嘴。一会儿他又继续说：「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要不是我的工作暂停了，我才不会回来。」 「我的第一本摄影专辑要出版了，姐，你知道吗？」 顾梓用滚水去烫茶具，「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帮帮你爸爸吧。」 「他也是你爸。」 方才热水蒸腾的热气还没散，扑在顾梓脸上暖湿。她拆掉茶叶包装，淡声说：「所以我毕业就回瑜星了。」 「顾安，我不是不贊成你做你想做的事，但你要为……爸想一想。」 「所以呢，他就逼我做一个我根本不懂也不感兴趣的活？」顾安说。 男人有点激动，手掐着裤腿用力地攥紧，「让我跟着你学也就算了，去和那群油腻腻的噁心傢伙打交道——」 顾梓嘆了口气。 茶沏好了。顾安接过来，礼貌地谢过顾梓，「姐，我知道。我也就和你抱怨一下。」 他的语气忽而低落下去，「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顾梓抬眸看着他。顾安偏开脸不看她，顾梓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安慰他，「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嗯？」 顾安沉沉地点点头。 客厅里有点太安静。顾梓惯常是习惯了安静的，顾安却不行。他从电视柜里找到遥控器，按开电视。 晚间综艺节目的声音迴荡在房间里。 顾安放下遥控器，觑到了那个倒扣的木相框。 「姐……」他一时口快，叫了顾梓。 顾梓在电脑屏幕前埋着的头抬起来，看向顾安。 第38页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顾安摊手。 「说吧……」顾梓好像知道他想说什么似的，回答。 「前几天，我看到邹明睿了，就在平城。」 第24章 「call you mine」 pt.2 命运有时就是那么可笑。 幼时的玩伴，初高中的朋友，大学时初初相恋的情人，工作后的同事、下属和上司。 你觉得你的生命是毫不相干的几个圈子，结果世界那样小，这些人全都互相认识，兜兜转转，几个圈子变成了一张网，而你左右挣扎，逃不出来。 顾梓现在的感觉就是这样，再真切不过。 顾安看她安静下来，开始后悔刚刚说出的话。但说出口的话是泼出去的水，他再后悔也收不回来。 他看着顾梓疲惫地闭上眼。 「姐……」顾安嗫嚅着，有点儿手足无措。 「你在哪里看见他的？」顾梓问。 「就，普林斯顿在平城的同学会嘛……」顾安回答，「他大我一届，也去了，我们喝了两杯。」 「他提起了……你知道的。」 顾安没忍心继续往下说。 顾梓点了点头，也不用他再说下去。 「要不要我晚上住这边陪你？」顾安有点儿担心她，抿抿唇，挪过来一点，「你可以吗？照顾好自己？」 「没关系……」顾梓摇摇头，把电脑合起来，放到身侧，反问他，「你开车过来的吗？」 「没有，一会儿打个车回去吧。」顾安说。 「那陪我喝两杯吧。」顾梓站起身。 「好……」顾安点头，「蹭酒喝我怎么能说不呢。」 他装着吊儿郎当的样子，眼里的担忧却真切。顾梓笑了声，去酒柜里拿了瓶红酒。 她把酒歇在客厅茶几上，旋身去找开瓶器；回来的时候她正想去够瓶身，手上的开瓶器被顾安抢走了。 顾梓乐得弟弟代劳，把醒酒皿放下，静静地看他动作。 酒塞「啵」地一声跳出瓶口，黑皮诺葡萄的芳香味道就夹杂着甘草和花香味散发出来。 饱满、纯净、微涩却甜美。 「romaneeconti。」顾安模仿着红酒品鑑师深沉的语气，「帝王之酒……」 「我也想要……」他转脸就笑嘻嘻地说。 顾梓说：「就你贫。程璐颐送我的，找她要。」 顾安扁了扁嘴，「好酒和好朋友都可遇不可求啊。」 既然是好酒，当然要醒够了才能喝。于是两人又在沙发上聊了一会儿—— 这回话题回顾安选择了当一个摄影师，大学却正正经经地学的比较文学。 拜此所赐，他讲起故事来极有画面感和代入感。顾梓听他讲起肯亚的斑马、长颈鹿和大象，讲起塞伦盖蒂上飞奔的狮子与猎豹，讲起大草原上住在红土房子里的马赛人。 时间就这样轻缓地流淌过去，酒液也跟着慢慢消失在唇齿间。 顾安说完已经是深夜。他抬手看了看表，惊讶地站起来，扶着沙发靠背稳定身形，「姐，你怎么不提醒我，这么迟了！」 顾梓轻笑，「我们好不容易聚一次。坐，喝完这一杯再走。」 顾安也着实不愿意浪费好酒。于是两人又喝了一杯，凌晨两三点，顾梓才陪着他到楼下，送他出门。 再上楼，又只剩下顾梓一个人。 她看了眼空酒杯，也没理，先打开电脑，把之前没做完的文档给跟进解决了。 顾梓一旦认真地做起什么工作来，几乎肯定会忘记时间——从大学一二年级开始就是这样了。她一坐又是几个小时，再站起来的时候头有点晕。 四点多，她的房子里还是灯火通明。顾梓扶着墙壁摸去厨房，打开冰箱。 水。水。红酒。啤酒。空的…… 顾梓头疼地按了按额角，暗骂一声。 最后她在一堆矿泉水瓶后面找到了一小罐咖啡。普通的原味雀巢咖啡，冰久了的铁罐凉得粘手，顾梓把它小心翼翼地抽出来，中途手却脱了力，那罐咖啡掉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到厨房壁柜边沿。 顾梓把它捡起来，转过瓶子，仔细看了眼保质期。 ——还好没过期。 这恐怕是家里除了酒之外唯一的含糖饮料了。要是它过期了，她也许……就只能吃白糖？ 唉，还是记得让人买点东西回来吧。随便什么，好歹塞满冰箱，窗台上再摆束花，活得像个人的样子。 顾梓心想…… 想到花，她想起刚刚提回来的那几盆盆栽。她咔哒一声拉开拉环，也懒得拿杯子，在橱柜里找了个干净纸杯，把咖啡倒进纸杯里。 人熬夜久了总会觉得冷。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没有摄取养分，顾梓却和个没事人似的，明明冷到不行，还是把手里的冰咖啡喝下去了。 接着她双手撑住厨房的流理台，深深吸口气，继续完成未完的事务。 顾梓先洗了顾安和她方才留下的杯子，再把盆栽都拎到阳台上，解开包装，把红色塑胶袋一个个扔掉，将盆栽底座严丝合缝地卡进原来的花盆里。 这几种都是很普通的盆栽，随处可见，花鸟市场的商家也大都用一样的盆来装。时间过去将近半年，样式也没什么改变。 时间仿佛倒退到了半年前。 阳台外的天空有一点点发白。夏日的太阳升得早，风也清爽宜人。 第39页 顾梓站起来，看着清晨的微风吹拂过盆栽，拿来喷水壶，稍微润湿了几盆植株的叶子。 太阳升起来了。朝霞如同火烧，轰轰烈烈、洋洋洒洒地渲染了东方的半边天空。叶尖上的水珠像朝露，赋予了整株植物盎然生机。 顾梓的手有点颤，她抽了抽鼻子，感觉自己似乎是感冒了。 不行了。要睡了。早上还有会。她想…… 临睡前她终于记起在沙发上扔了半个晚上没看的手机。 顾梓偎上床，乏累地闭上眼之前，强撑着把微信堆积的消息过了一遍。 一些零零碎碎不需要回復的内容；顾安给她发了「我到家啦」，顾梓回了个「好」。 然后是姜歆娆。 两人晚上八点多就分开了，可姜歆娆是十点多才给顾梓发的信息。 如果不是晚上有事，就是纠结了很久才下的手。 【顾梓，今天下午冒犯到你了，不好意思。】 【是我唐突了，我想我还是要向你道个歉。】 【我毕竟不在国内长大——今后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地方，你尽管提醒我，别因此觉得变扭，我一定多注意。】 用词语句都乖乖巧巧的，像初中生在写检讨书。 姜歆娆怕是以为顾梓家的盆栽是什么不能逾越的国内老习俗了。 顾梓把自己又往被窝里偎了点，无声笑了笑，才回：「没关系，是我的问题。」 那边马上回她：「啊，早上好！」 跟着一个小企鹅伸懒腰的表情包。 姜歆娆：「你起的真早呀，我刚准备去晨跑。」 顾梓应该应付一下她就去睡的。 顾梓应该说：【是，我现在有工作，一会儿聊。】或者【那你先去跑吧，一会儿再说。】 但可能是更深露重的时候她太冷了、寒意冻伤了她的头脑。 顾梓根本没思考就写出了回答，手指划过键盘，按了发送。 她写：「没有，才睡呢。」 第25章 「call you mine」 pt.3 姜歆娆戴上运动头巾，俯下身去给frank扣上颈环和狗绳，再确认鞋带。 一切准备就绪，她正要把手机塞进跑步腰包里，突兀地收到了顾梓的信息。 在同龄人中，姜歆娆一向是朋友圈里起的最早的。她从美国留学回来，就养成了这样老年人一样早睡早起的作息。 也不是完全不会出去玩然后熬夜。像是上次程璐颐的party，姜歆娆就待到了很晚。 但大多数时间，她的日程平淡而固定，比起明星，更像待在家里无所事事的退休人民艺术家。 frank醒的比姜歆娆还要早，知道姜歆娆要带它出去跑步，不用她叫就已经等在门口，兴奋地转了好几个圈圈。 它转着转着，都把自己转晕了，平常早已出门的主人这时却还没走。 反而倚着门框掏出手机站定，不急不缓地打起字来。 frank只好又蹲下来。 初夏，早晨不用开空调，凉爽的穿堂风也会从厨房的阳台吹出来。 姜歆娆不很热，干脆就开着门，站在门边同顾梓聊天。 frank瞪圆了乌漆嘛黑的眼珠子，歪着脑袋看她。 一会儿又换个方向歪着脑袋看她，耳朵竖着，舌头咧在一边大喘气。 姜歆娆没想到顾梓会起的和她一样早。 昨晚，她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要道个歉。信息发出去之后顾梓迟迟没回復，她还纠结了老半天为什么微信不像instagram和messager那样有「已读」功能。 艺术家们的共情力大多很强，姜歆娆尤其如此。顾梓盯着她看的眼神锋锐刺骨，姜歆娆不用顾梓说话，都知道她内心里起了怎样的波澜。 姜歆娆不懂自己哪句话激到了顾梓。但小顾总那样温和友善的人会突然变脸，想必她确实做错了什么——戳到了什么痛处。 顾梓表面说着「没关系」，姜歆娆却不知道她到底恢復过来了没有。 所以她开玩笑似的同顾梓问好，又和她分享了自己的生活。 姜歆娆想：如果顾梓还介意，应该只会随意应付，或者干脆不回她； 如果她不介意，大抵会和她聊两句，她悬了一个晚上的心就能放下了。 下一刻顾梓发了信息：「没有，才睡呢。」 姜歆娆眨眨眼。 信息接着过来：【文字比起语言和画面来说并不是什么非常有力的东西。 说到底，顾梓发了几个字，其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简单的陈述罢了。 两个人更不熟悉——除开那晚的肢体交缠，连好朋友也算不上。 姜歆娆却怔在原地。 她心里有点儿难受。像蚂蚁一点点啃食在内脏边缘，又像大火烧了滚水浇透，炙热又潮湿地、苦痛地皱缩发疼。 手机是烫手山芋。 她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没回顾梓。 frank挤到她手掌下。姜歆娆敷衍地摸了摸它，揉着眉心想了一会儿，又把手机捡起来，回覆：「很忙吗？」 那边好一会儿才又写：「还好。」 姜歆娆陷入沉默。她踢掉运动鞋，回到沙发上，盘腿坐下，想了很久要写什么，最后只简短地打字：「早点休息吧，我不吵你了。」 所以不是因为忙。 整个晚上都失眠了吗？ 平常让她兴致盎然的晨跑时间今天失去了吸引力，连frank唿气的声音都像嘈杂噪音。 第40页 姜歆娆说了让顾梓去睡，小顾总也没义务再和她说什么，人累了有时候就是会莫名其妙地睡着的。姜歆娆知道，还是握着手机等她最后回復一句。 她一直不出门，frank的精神慢慢地蔫下来。它从玄关走到姜歆娆身边，跳上她身侧的沙发，趴下不动了。 姜歆娆百无聊赖地去刷晨报和微信朋友圈。很久之后顾梓还是没回復，她终于站起来，「frank，走了。」 到楼下…… 姜歆娆住的居民区周边有几个公园可以晨跑，但平城的天气不大好，迟出门，早高峰来临，车流量增大的时候，跑步总会让姜歆娆呛得难受。 今天还好，不是很早，也不是非常迟。姜歆娆做好暖身，点开记录软体。 软体倒数3、2、1，到运动开始的时候，姜歆娆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她的腿带着身体先动起来，手又急迫地想要去看消息，脑袋里天人交战了半晌，还是来了个急剎车。 被她牵着剎车不及，差点没撞到路边电线桿的frank：……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还让不让狗好好运动了！ 顾梓回了她一个「晚安」。 姜歆娆看看敞亮的天空：…… 嗯，小顾总估计是睡迷煳了。 她把手机塞回腰包 夏槐体感今天姜歆娆不大对劲。 虽然她看上去很正常——她穿了件简约款的深蓝无袖长裙，头髮柔顺地从颈侧流泻到脑后，艷红的唇色画龙点睛，看起来慵懒又高级。 但是！ 但是姜老师今天上车不是带着笑的，是愁眉苦脸的。她在手机上查什么东西，一上车同夏槐说了句「早上好」就不理她了。 夏槐上一次看见她这样，还是一两年以前，姜歆娆刚回纽约继续学业的时候。 夏槐想问她到底怎么了。姜歆娆却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夏槐试探的视线扫过去，这人一个回应也不给，小助理不想出声打断她思考，完全找不到由头开始一段对话。 「夏槐……」半晌，姜歆娆终于说，「我问你个问题。」 「嗯？」夏槐竖起耳朵，「您说……」 「怎么劝不睡觉的人睡觉啊。」 夏槐：「哈？」 「我认真的，你有研究吗。」 夏槐皱着眉，想了半晌，「你是说小孩子吗？这个，我也没孩子，但是我姨有，回头我帮你问一下……」 「不是……」姜歆娆捂着额角揉了揉。 「情况是这样的。」 「我有一个朋友……」 「的朋友……」 夏槐越听越混乱，意识到姜歆娆在说什么，无语地指正她，「歆娆，朋友梗不是这样用的。你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你不用再说你朋友的朋友。」 「哦……」姜歆娆顿住，抿抿唇，为了弥补失误故作正经地想了一会儿，「我的朋友……」 「晚上睡不着？」 「也不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姜歆娆扁扁嘴，这会儿有点难堪了，「idon」tknowexactlywhathappened。」 「睡不着不就是失眠么？」夏槐听得一头雾水，「不然就是熬夜，还有什么选择？」 「反正让她早点睡就是了，我该说什么？」姜歆娆问。 「如果是失眠，让她听点助眠的音乐、买点香薰精油、数数羊、睡前喝热牛奶、别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夏槐摸着下巴，慢慢说，「如果是熬夜……我觉得啊，说实在话，除了自己谁也管不好自己，你只能劝劝，做不了什么。」 姜歆娆靠着枕头沉思了 「到底是你失眠还是你朋友失眠？」夏槐觑着她，「见一次david，你也太兴奋了吧？」 姜歆娆长长地嗯声，手臂盖在眼上，不理夏槐了。 其实熬熬夜都不算什么。现在的大学生，哪个没有熬过几次通宵，更何况一直有无数死线要赶的职场人。 可姜歆娆就是觉得，顾梓不是这样的。 说是失眠，顾梓看起来……摸起来都健康而丰满，音容也没有长期缺少睡眠的疲惫憔悴。 说是那种彻头彻尾的工作狂，顾梓又带了点闲散的雍容气度，并不是不懂得享受生活。 姜歆娆脑袋里有这样一个自相矛盾又和谐的印象。顾梓是这样一个人：她困、她累、可她偏要撑着、偏要思考，偏要看到黎明才肯休息。 好像那样她身上包裹的就是铜墙铁壁，而非柔软的肌肤； 没几个小时后她又妆容精緻地回到水深火热的商业斗兽场，又能所向披靡。 顾梓生活地好好的，姜歆娆却想一想就觉得非常疲惫。 她闭上眼…… david的studio坐落在近郊。他不常在平城呆着，也就不想浪费那个钱租离市中心近点的工作室。 夏槐停在路边，叫醒姜歆娆，「到了……」 「你下午来接我吧，四五点这样。」姜歆娆说。 「要这么久？」 「嗯……」姜歆娆笑笑，看着小助理一脸激动的表情，买了个关子，「你在外面广场等我就好了，我自己散个步走出去。」 这一片本来人就少，又不是上下班高峰期，夏槐不担心她会出事。小助理点点头，「行，我们手机联繫。」 工作室是栋三层小别墅。前院不大，种了各色花草树木，夏初刚开的花和春末将谢未谢的花簇拥在一起，都延伸到路上，让人无处下脚。 第41页 铁门访客门铃前挂了个别致的小木板，写着欢迎光临。 姜歆娆按按门铃，推开没锁的铁栅栏进去，小心翼翼地越过满花园的艷色，嗅到蔓延的芬芳香气。 不知道是哪种花的。 她只在门口等了三分钟不到，david打开门，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好久不见！」 第26章 「call you mine」 pt.4 推开门的男人一脸络腮短胡， 短髮用一顶贝雷帽遮住了，穿件显出肩宽的衬衫，戴方框眼镜， 举手投足间有种英伦绅士的味道。 david看上去四十多岁， 家里有两个已经上大学的孩子。 姜歆娆想知道他的准确年龄，这位年纪老大不小的知名制作人却和闹脾气的孩子似的拒绝告诉她，总是弄得姜歆娆哭笑不得。 和姜歆娆一样，他虽然在圈子里混了很久， 有自己的脾性，最后还是喜欢以才华看人， 而不用热度大小、名气高低来judge。 姜歆娆和他合作总是很轻松，不管是之前风头正盛的时候，还是后来暂时退隐， 总能像个好朋友一样普普通通的聊天，而不用关注在商业利益上。 这也是他能和那么多一线音乐人掏心掏肺地合作的原因。 姜歆娆在玄关换了鞋， 走进david的工作室。这栋小洋房楼下是录音棚， 一楼原本是客厅，被他稍微设计改动， 也变成了工作室的会客室。楼上两层才是他和妻子生活的地方。 david的妻子是中国人。这位土生土长的曼切斯特人原本没有任何想要离开欧洲大陆的想法，却被爱情一路拉扯着，把音乐事业移到美国、又移到了中国。 他的生活方式在许多人看来可能有点飘摇不定，本人却乐得享受这些不确定性带来的精彩。 david引她在沙发上坐下，「喝什么，水？」 姜歆娆喉咙里「嗯」了声， 四下打量一楼的装饰，「我就这么点时间没来，你家变了好多啊。」 之前姜歆娆来参观的时候， david刚刚购置这栋小别墅没多久，才初初装修好，做的工业风设计，哪儿都是灰白的墙皮、管道和铁质层架，比家更像工厂，被姜歆娆狠狠吐槽了一通。 如今却不一样了——各种家具、孩子的玩具和装饰品填满了单调又暗沉的空间。 木质茶几和布艺沙发占了主体，几盆多肉在管道平台上绽放绿意，吉他没放在盒子里或者架子上。 反而随意地靠在沙发边，而客厅正中的墙上挂了大幅的印象主义肖像画。 房间本身的工业元素与屋主生活的痕迹完美融合之后，变成了另一种独特的、热爱生活的风景。 「你还好意思说……」david嚷嚷，「这么点时姜歆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吐了吐舌头。 david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男人打开冰箱，拿了瓶矿泉水，回身比了个手势。 姜歆娆点点头，他便把那瓶矿泉水朝她扔过来，姜歆娆伸手正正抓住，拧开瓶盖，轻声说：「原来都这么久了。」 「给我说说你在美国的生活？纽约怎么样？」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david转过来面对她，也拧开自己手里的水。 「还不错……」姜歆娆双手合十按着鼻尖，手肘撑在膝盖上，开始回想。 她的热度还没降下去的时候，去哪都不免有狗仔跟着。 同学也都认识她，饶是本身就明星辈出的音乐学院，也不免有细碎叨扰的交谈环绕在姜歆娆身边。 但当时姜歆娆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有人介意她、更有人不介意她。 教授和同学的心大都平和而赤诚，学术交流变成她生活的主体之后，她也能普普通通地融入这群比她小不少的大学生，和他们成为朋友。 后来媒体渐渐忘了她——偶尔一两张街拍和爆料，在网络上掀起波澜，一两天也就压下去了，就算有负面消息，姜歆娆总在忙各种作业的死线，总也不在乎。 她以为自己真的回到了二十岁，年少成名不存在、环球巡演不存在、房间里的四尊格莱美也不存在。 姜歆娆申请了本硕连读，又用一年时间完成学习，拿到艺术硕士学位。 在象牙塔里，她获得了出道以来都难以享受到的安宁。 「那就好……」david沉沉嘆了口气，说，「没有不开心就好，姜。」 「我家的两个小傢伙已经够让我头疼的了，我才不要想怎么安慰你呢。」 姜歆娆朗声大笑。david伸手过来，在她肩上友好又不失礼貌地拍了拍。 闲聊过后，姜歆娆歇下手里的水，挺直腰背，唇角到下颚的线条一瞬间又绷紧了：「说正事……」 「嗯？」 姜歆娆以为自己是下好决心才过来的。那天晚上把frank完全忘记、在房间里醉心创作的时候她根本没有想过这么多，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把这段旋律给david听，一定要让他帮自己调这个单曲。 方才一路过来，和夏槐聊天的时候她也没有退缩。 哪知道话到了喉咙口，却 她咬着唇，脸上显出纠结又焦虑的憔悴神色来。姜歆娆没有逃开制作人的视线，眼神却茫然空洞，灵魂像游离到身体外去了，悬在另一个世界静默地不愿说话和思考。 david仿佛知道她心里的疑虑。他没有逼姜歆娆，只温暖地注视着她，静静地等她说出声。 姜歆娆眨眨眼，红了眼眶。 第42页 david嘆了口气，「姜……」 姜歆娆从桌面上纸盒里抽了张餐巾纸，小心地按到眼角，话里还带笑，「你看，最后还是要安慰我。」 david给了她一个拥抱。姜歆娆吸吸鼻子，终于说，「我有一个memo想给你听。」 这要放在以前，现在david大抵已经跳起来让姜歆娆快点给他听了。 但他知道现在他不能。 姜歆娆苦笑着，拿出手机，打开语音备忘录，「你姑且听听看……我不做任何保证。」 她站起身，声音低而沙哑，语调恳切，几乎是在乞求，「就第一条，是我前几天刚刚录的。我去后院待一会儿，david，等你听完了再来找我，好么？」 david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好，你去吧。」 于是姜歆娆轻车熟路地踱到了后院。 平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不比国外，富人区的家户户都带着大草坪和泳池。 david挑也挑了很久，最后只有这么一栋房能满足他的需求、又在相对方便的城区。 唯一的缺点恐怕就是前后院的草坪面积不大。 就算这样，david一家还是把小花园维护的很好。 比起前院，后院就没那么多东西了，整齐的草皮葱郁，左边搭了个简易木质鞦韆，右边有个bbq烤炉和配套的露天铁艺桌椅，金属表面的图层都磨得光亮，看得出来一家人经常在这里消磨时光。 自己在职业生涯的巅峰，有这样一个惬意的家和花园，身侧又有爱人和儿女环绕，david想必很开心。 姜歆娆在鞦韆上坐下来。 简易鞦韆的坐凳只是厚实的木板，不很稳，她一坐上去，便开始前后晃动。 姜歆娆脚尖点地，在鞦韆上小幅度地左右晃动，试图缓解内心的焦躁。 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夏槐照例问她：「怎么样啦？」 姜歆娆回：【一切都好，具体下午再说】。 她的拇指顺着联繫人列表一行行划 姜歆娆点了回到顶端，又往下划了点，找到顾梓。 她想了想，写：「起了么？」 现在是早上十点，离午饭时间也不远了。普通人早应该起床，可两人六点刚过些的时候还在交谈。 要是顾梓已经醒了，那不是等于几乎没睡多久么。 顾梓几乎又是马上回她：「醒了」。 「刚开完会」。 姜歆娆估摸着算了一下，写：「好厉害啊，我要是只睡这么一会儿，唱歌得从台上摔下去。」 顾梓发了个微笑表情。 对，就是微信默认的那种微笑。 姜歆娆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不知所措地顿了一下，缓缓打出两个问号。 顾梓：「怎么了？」 她又补了一句：【我习惯了，就还好；早睡早起是好习惯】。 姜歆娆写：「没事」。 【你都知道，干嘛不早点睡觉鸭】。 然后是个大胸鸭子的表情包，底端用白字写着「气fufu」。 顾梓正准备睡。她强撑着开完会回到房间，头晕的不得了，找暨苒确认了一下，后面一个小时没有安排，姑且找了条小毯子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儿，再去用午饭。 顾梓看着那只鸭子，莫名其妙就笑了。她把手背抵在额头上，遮了遮眼，写：【才认识多久，你都管着我了】。 姜歆娆收到讯息，腿一时不注意踢得用力，木板连着铁索拉绳一瞬间失去平衡，她差点没摔下来，慌忙扶住鞦韆架。 她写：「抱歉啊」。 顾梓想回她不会，她不介意。 谁知道姜歆娆接着发信息：「顾姐姐不喜欢我管着你吗？」 顾梓怔了怔。 她愣住的这段时间里，姜歆娆点了撤回。 然后她又写：【你不喜欢的话，要和我说。】 第27章 「call you mine」 pt.5 顾梓在沙发上翻了个身， 侧脸倚在靠背上，咬着下唇，写：「知道了，你也别多想，我不介意，就是不习惯。」 这句话细细想，意味就很多了。 除了那天晚上，姜歆娆其实并不了解顾梓的私人生活。 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构筑起来的——从零碎平常的琐事， 到过去和更加隐私的生活，再到心灵、情感、志向和精神。 谈话加深的过程不仅仅是关系加强的见证， 更是这个人在向你一层层地敞开心扉。 姜歆娆还想追问，那边顾梓写：「我去休息一会儿，你忙你的。」 言下之意是不想再聊了。 姜歆娆写：「好的，午安。」 她还没按下发送，客厅那边推拉门一声巨响， david拿着一张纸， 用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到她面前，笑道：「射rry！omg,thatmemo!你怎么不早点给我听！」 他看起来像追着球跑或者追着松鼠狂叫的frank。 姜歆娆刚刚暂时忘记了david还在听她语音备忘录的事情，心里的忐忑也被和顾梓的交流抚平了。 现在david又这样出现在她面前，脸上的惊喜和兴奋溢于言表，明显是没有对她的作品感到失望。 姜歆娆放松了， 也笑起来，「youlikeit？」 「areyoukiddingme？iloveit！」 david说，「absolutelygenius，gorgeous，fabulous！god,姜歆娆，我和你说过什么，你是个天才！」 姜歆娆低头，想起来自己还没按发送。她动了动手指把信息发出去，听着david夸她，也并不像制作人那样兴奋，只说：「你有什么建议吗？」 第43页 和世界上所有艺术作品一样，音乐没有最好，只有不断向臻于化境进步的余地和决心。 「你进来，进来，我们去楼下……」david说，「我来帮你，你感兴趣今天下午先录一版吗？中午在这吃，我和你好好聊一聊。」 「先用电子配器编一版，试试效果，我这边知道几个平城的乐队这几天可以录分轨，这个要用……」 david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姜歆娆跟在他身后，看他这副走神的样子，弯唇笑了笑。 有什么比自己的作品得到大家承认更让人开心的呢。 david家的地下室是特意重新整修过的。把墙面打通，重新铺设龙骨和隔音材料，建了隔断，减少噪音和回声混响—— 他对自己的录音棚要楼梯到底，就是隔音门。隔音门比较沉，david替她开门，右手在空中比了个手势，「美丽的小姐，您先请。」 姜歆娆笑着谢过他。 两个人一忙起来，都注意不到时光流逝，如同雕琢玉石器件的匠人，一个个小节琢磨抛光，再不厌其烦地从头再来。 比起旋律、配器、人声本身，歌曲更内在的核心——基调和情感触达也很重要。 不仅仅是作为一个单曲，还作为之后可能专辑的一部分，艺术家必须站在自己、社会和受众的角度思考自己作品的意义。 至少对于david和姜歆娆来说，他们对作品的要求是这样的。 两人标准相同，也因此更谈得来——没有内核的作品是泛泛无奇的空壳，去掉表面繁花似锦的金玉，内里的败絮就难以隐藏； 像盛极一时的烟花，不能被人记住，也就失去了其存在意义。 只有结实的筋骨坚强的灵魂才能撑起血肉。 人是如此，作品更是如此。 david意识到要吃午饭了，还是因为妻子忍无可忍地给他打了微信电话。 彼时他正在调音台前面认真监听，没多想就给手机按了静音。 一会儿姜歆娆从录音棚里出来到控制台，看到他手机的待机屏幕，才说：「david……」 david堵住自己的耳朵，示意他不听。 姜歆娆好笑，「sam给你打了十二个电话了，你确定不回她？」 「啊？」david放下手里的笔，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几点了？」 姜歆娆闻言去看时间，愕然道：「一点半。啊，一点半了。」 「一点半了？」david挠挠后脑，过来推姜歆娆，「快快快……」 「怎么了……」 「再不上去吃饭，我要被她骂的，工作工作，天天就知道工作。」david哭丧着脸。 听到男人无奈又温馨的抱怨，姜歆娆笑着拍拍他，「好啦，她又不会真的生你的气。」 有家真好。她想起了远在大洋彼端的父母亲人。 两人从地下室走上来。女人比姜歆娆矮些，微胖，却不减雍容华贵，穿一条深绿的长裙，见着david就说：「最高纪录了啊，十二个电话。」 david缩着肩膀，「不会了不会了，下次保证你还想有下次？」 女人瞪了他一眼，转头过来看到姜歆娆，「歆娆，来啦。」 「嗯，谢谢你招待我，sam。」姜歆娆说。 「没关系，你多久才会来一次啊，两个小傢伙都等来不及。」sam指指餐桌那边。 姜歆娆看过去，david家的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是中美混血，金色头髮和深棕眼珠非常显眼——正在兴奋地朝她挥手。 姜歆娆和他们打了招唿，去流理台前洗手。 两个孩子都在美国上学。七月，美国大学已经放假，一家子便回国内来住一段时间。 姜歆娆和david开始合作的时候，他家的两个孩子都还是初中生，看见姜歆娆就双眼冒星星地要她签名。 其实小孩子哪是真的喜欢啊，就是当时姜歆娆在学生群体中也特别火，别的同学碰不到的东西他们碰得到，就想拿去炫耀罢了。 姜歆娆心里知道，却还是感到高兴，每次来david这儿，两个孩子要什么，她都尽力满足，搞得david都有点不好意思。 后来她拜访得多了，他俩才开始把姜歆娆当成家庭好友来看，同她熟识起来。 两个孩子把她当姐姐。姜歆娆回去纽约，同david一家有将近两年半没见，他们完成了人生中升学的一道大坎，现在一个在康奈尔，一个在布朗，都是不错的学校，但姜歆娆一路都没陪在他们身边。 一别经年，此番重聚，有好多话可以说。 两个孩子说起自己的大学生活。罗德岛烧到粉红的漂亮晚霞和康奈尔过早大雪封路的寒冬，入住新校舍、结交新朋友的惊喜，对课程的不理解和小抱怨。 这些话可能已经对他们的父母说了无数遍，可david和sam永远也听不腻，他们也讲不腻。 jill说自己前两年捡起了吉他来学，an起闹要她表演一段。 于是女孩去楼上把自己的吉他拎下来，看着父亲和姜歆娆，有些羞渐地笑了笑，「我怕我弹不好，你们可不许笑我。」 作为从事音乐行业的人，david和姜歆娆自然都在乐器上颇有造诣。 但两人都温柔和蔼地点头，jill在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把吉他架到腿上，「那我开始了。」 轻盈舒缓的音乐流淌出来。姜歆娆怔了怔，认出来这是她的第二张专辑《dive》里的主打歌。 第44页 jill看了姜歆这首歌原本的配器是以钢琴为主的，其他器乐的声轨调得很弱，甚至像acoustic。 女孩用吉他来弹唱，就多了点向上律动的轻快节奏，有种country的味道，更使人欢欣鼓舞。 姜歆娆率先鼓起掌来。女孩得到鼓励，大方地微笑了一下，姜歆娆走过去同她拥抱。 她的弟弟an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我正式宣布，经过射rry姐姐认定，我们家除了papa，有第二个可以演奏乐器的人啦！」 一家人闹笑成一团。 两个孩子下午有事，sam也要回去工作。姜歆娆和david就回到地下室继续研究。 「对了……」他们不急着开始，david泡了点热茶，两个人坐在控制台边的懒人沙发上慢慢喝，「前几天brian找我。」 姜歆娆愣了愣，「brian，那个……袁琪？」 袁琪也是很有名的国内艺人，姜歆娆同他熟识，只不过后来她淡出圈子，两个人联繫就少了。 「对，是他……」david说，「你之前不是和他很熟么？」 「最近没怎么联繫……」姜歆娆说，「他找你，然后呢？」 「然后……」 david倏然坐直了，「他想找一个co-vocal，合作他新专辑的主打歌。」 「他前几天拜託我帮忙看看，给我提了几点。」 「声音张力强、有力、适合pop和country、最好有一点舞蹈功底。」 「我想来想去，你也同他很熟。」 「你想不想……试一试？曲子我也听过，一部分是我混的音，制作完全没问题，你可以信我，是个好机会。」 第28章 「call you mine」 pt.6 「我不是不信你，david。」说完，姜歆娆陷入沉默。 她还没想多久，david慌张地摆摆手，「你不喜欢也没关系的，不要勉强，姜。千万不要勉强。」 「我只是在想，既然你已经打算发这张单曲……」 「我没打算发它。」姜歆娆突兀地打断了他。 「啊？」david懵了，「你没打算发，那为什么要录……」 「我还不想……我还没准备好……」姜歆娆说，「说到这里，我还想麻烦你一件事。」 david洗耳恭听。 他本来在很认真地听她说，可姜歆娆越说， 他越露出一种微妙的笑容来。 姜歆娆抿抿唇，揉了揉发红的耳根，「david,你不许笑我。」 「我没有……」david故作正经地笑， 露出满口白牙，「这很浪漫，我没有在嘲笑你。」 姜歆娆扁扁嘴，哼声。 「好啦好啦，你知道我的，作品好就没问题，上不上线，我们都好好把它打磨出来，嗯？」david说，「其他都不是现在应该想的事情。」 「我还是很好奇，特别是这段chorus，你当初是怎么想到的？」 david放下杯子，把两人刚刚列印出来的谱摊开了放在桌面上。 这是记满了各种修改建议和符号。他指了指中间一段，「就这里……」 姜歆娆想了一会儿。她右手的拳翻过去，拳面轻轻打了一下左手的掌心，「就这样……」 「很简单……」 像雷霆击中惊涛骇浪里飘摇孤舟的那刻，火山喷发迸溅的一霎那，她见到顾梓的第一眼。 ——灵感并不能用语言描述。 david看着她，眨了眨眼，然后感慨道：「itolduuareagenius.你还都不承认。」 姜歆娆一直被他夸，这会儿有点受不住了，抬手摸了摸后脑，「我先进去了，我们把后半段录完？」 david贊成地点点头，姜歆娆站起身，又进了录音棚。 录制结束的比姜歆娆想像的早，太阳还没有开始往下沉。 姜歆娆出门之前联繫了小助理。夏槐把车停在别墅区门口，她自己出了门，同david道别，踏着鹅卵石小径回到车上。 她心情很好，一路都在哼着自己不知道从哪借鑑融合发明的小调。 姜歆娆打开微信，找到顾梓的头像——中午的对 还在睡？ 大概是在开会吧，姜歆娆想，或者是在工作。小顾总那样自律的人，可不会无故放纵自己。 她点开顾梓的朋友圈，意识到自己还没认真窥过屏。 既然想要多了解对方一点，这也不失为一个方法。 顾梓的朋友圈非常空，东西少得可怜，有什么也大都是政策摘抄和转载别人的文章，关于她自己生活的内容就更少。 离出去还有一段距离，姜歆娆慢慢走，划着名顾梓的朋友圈慢慢看。 真的没什么，小顾总的生活也太单调了——啊。 姜歆娆的目光凝固下来，腿也怔怔地停住了。 她站在人行道正中央，握着手机挑了挑眉。 顾梓的朋友圈应该是设定了半年内可见。姜歆娆往上翻一点，翻到了她之前发的一张图片。图本身没什么特别的，是宝格丽的新款项鍊。 不是什么非常贵的东西，但图里不止一条项鍊。一环是玫瑰金镶细钻、一环是白金镶细钻，亲亲密密地交叠在一起，像在亲吻的恋人。 两条颈链都是纤细柔美的风格，一看就都是女款。 姜歆娆把手戳进口袋里，继续走，这会儿走得更慢了。 她去看图片上方的时间。不是五月二十号发的，时间却也隔不了几天，像是故意要错开，又暗搓搓地想要炫耀。 第45页 文字内容只有一个呲牙笑的emoji，姜歆娆觉得有点刺眼，撇开那张图，继续往下看。 除了那一条，就没其他别的了。她抿唇，有点孩子气地踢走路面上的一块石子。 ——说到底，她还是不了解顾梓。 夏槐开着姜歆娆的路虎，就停在别墅区门口的路边。这块是个不大的广场，边上有几个餐厅，算个小商场，归家的人渐渐到来，姜歆娆出小区门的时候，外头的人流量还挺大的。 她今天没带墨镜口罩一类的，穿着又足够显眼。姜歆娆快步走到车边，夏槐早给她解锁了车门。 「怎么样？」夏槐问。 「不错，david说他很喜欢——我还和他讨论了下这曲子以后能怎么调整的问题，后面由他来修改联繫……」姜歆娆说。 她瞒着袁琪的事情没提。姜歆娆自己还没想好，不愿意让夏槐也陪着她纠结。 「回去大概要几点？」姜歆娆问，「五点多？」 「嗯，差不离。」夏槐说。 「那去下……」姜歆娆报了个名字。是个瑜星总部附近的mall。 夏槐心里嘀咕了句这个点去mall干什么，到底没问她，安静地把车开到了目的地。 姜歆娆说：「你也来吧，给我做个参考。」 不是周末，商场下头几层没有餐厅的地方人不多，整体相对冷清。 姜歆娆戴了口罩棒球帽，引着夏槐，进了一家沙龙香的展示门店。 门店里的装饰都是淡雅舒适的鹅黄。白色浮雕图案墙漆和黑色柜檯相得益彰，有种古旧却精緻的气息。 「您好，您需要什么？」门边站着的柜员朝她微微低头，问。 「我想给我朋友买一款比较放松精神的、穿着让人舒服的香……」姜歆娆说，「她不喜欢很重的味道，淡点就好。」 柜员点点头，带她走到柜檯边。姜歆娆的鼻尖抽动了一下—— 门店里各种香的味道总都交杂在一起，教她无法专心。 「您是要花果香调、还是要木质调的呢？」柜员问。 姜歆娆的指尖从各种白色的试香石上抚过去，「都给我试一试吧。」 柜员转身去挑香，一半被姜歆娆又叫住了，「等下……」 「香水和室内喷雾都可以，麻烦你了。」 一会儿柜员拿了几瓶香过来，一一摆放在桌面上，说：「您试一下，这款怎么样呢？很经典的……」 柜员用试香条喷了一些，姜歆娆凑近试了试。 姜歆娆知道这款香。生姜、檀香、麝香和琥珀的味道温暖辛辣，带了淡淡的脂粉味。 她说：「我记得这支有edt的版本吧？能不能也给我试一下？」 「好的，您稍等。」 edt和edp的版本她都拿过来了。她打开白色标籤香水的瓶盖，一边找了个话题聊天，「您的朋友喜欢淡香？」 「是……」姜歆娆接过试香条，「没见过她用更浓的。」 「您心真细……」柜员随口夸她。 姜歆娆哂然一笑。 根本不用心细，太过于在意了，便不会忘掉。 最后姜歆娆挑了两款，店员放在礼盒里包装起来，精緻地裹上缎带，最上面打夏槐帮她拎着，两人出门走到停车场，姜歆娆说：「你等一下……」 夏槐立正，转过来，挑眉，「嗯？」 姜歆娆埋头在看手机，手指翻飞，含煳地应付她，「我发个信息。」 那边回復得很快。姜歆娆支使着夏槐上车，「把我送去瑜星一下，你就不用管我了，我自己回去。」 夏槐闷闷地「哦」了一声，「你不要乱跑哦。」 「我知道我知道，槐槐，我那天还在和我朋友说，你才多大，已经开始天天老妈子似的念叨我了。」 「想太多小心长皱纹！」姜歆娆说。 夏槐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因为你……」 说到一半，她明智地住了嘴。姜歆娆抿唇，也没寻根究底地问下去。 「所以你说的那个晚上睡不着的人是你在瑜星的同事？」夏槐换了个话题。 「嗯……」姜歆娆靠在颈枕上，嘆了口气，「不知道送什么。」 「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个朋友失眠，会在睡前点香薰蜡烛——蜡烛点燃了还要熄不方便，我就选了一样味道的香。」 「礼轻情意重……」夏槐说，「你确定不要我等你，接你回去？」 「不用……」 顾梓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在前台看见了正含笑和门口行政聊天的姜歆娆。走过去的几步路距离里，她听见了两人的交谈。 「啊，原来是这样，真对不起。」 「没关系，姜老师下次来务必和我们小顾总先联繫好。上次是我失职……小顾总！」 之前姜歆娆没和前台登记就进了vp办公室，顾梓和前台的小朋友们说了一句，搞得他们这几天精神过度紧绷，只想尽忠职守。姜歆娆就被前台激动地拦下来了。 顾梓心里好笑。 姜歆娆今天穿了身深蓝长裙。门口金黄的射灯光线在布料上迸溅着反弹，流水般的布料仿佛有了生命力，将她衬托着优雅、性感又独立。 「小顾总……」姜歆娆看见她，朝她轻轻颔首，「晚上好……」 两人回到顾梓的办公室。姜歆娆把手里的米白色袋子放上茶几，顾梓才注意到它。 第46页 顾梓认得这个包装。 「买了香水？」她随口问。 姜歆娆嗯声，「路过想起来，就去买了。给你的，小顾总。」 「又没过节……」收到礼物，顾梓看上去不很惊讶，反而自然而然地来调侃她。 「happygoodnight」ssleepday。」姜歆娆说。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节。」顾梓勾起唇角。 「这是我的节……」姜歆娆轻声说，「顾姐姐当然可以过我的节。」 作者有话要说：害，终于写完了。 以前惯例发红包的，现在抽个奖吧就。 prpr 第29章 「nk space」 稍早些姜歆娆问顾梓的时候， 小顾总已经确认过自己今天晚上没有其他日程，才会放心让姜歆娆过来。 没想到姜歆娆不仅人过来了，还特意给她带了东西。 这人说是路过就去买了， 顾梓半点不信， 却没点破。 她笑：「「让我好好睡觉」节？」 姜歆娆说：「这是「祝你有个好梦」节，小顾总……」 说到一半，她记起来自己又用错了称唿，改口道：「顾梓，你可不要误会我。」 这都多少次了，姜歆娆好像独独对叫她小顾总有什么奇怪的执念， 下意识就会这么叫她。 顾梓无可奈何道：「没关系，你爱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吧。」 姜歆娆「哎呀」了一声，「小顾总……」 也就只有姜歆娆会把这三个字当成暱称了。顾梓嗔怪地在姜歆娆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坐到她身边。 姜歆娆原本坐在中间靠右的位置，顾梓占了另外一边， 她该往右手边移一些的， 可她非但没移，还手肘撑着膝盖侧身过来， 眉睫扑闪，看着她，问：「不拆开来看看？」 的确。于是顾梓在她认真又温暖的注视下，拿出袋子里的纸盒、抽掉缎带、再把一层层包装纸剥开， 露出里头扁扁平平的一个玻璃瓶。 顾梓知道这支香，木质调， 沉稳、温和、像雨后的古旧树林，透露出雨水和青草的气息。 说是特别能凝神静气，但她从未试过。 「我猜你会喜欢。」姜歆娆轻声说。 顾梓转头去同她对视。姜歆娆与她视线交汇， 眼里有笑意在淌； 真诚的喜悦流泻出来，好像收到礼物的不是顾梓，而是姜歆娆自己。 姜歆娆的声音很软，慢慢同她解释，「但香水毕竟是很私人的东西，你不喜欢，不用也没关系——我只是想把它送给你。」 「失眠与否，有什么原因，我想我也不应该问……」 「我只是希望你能做个好梦，顾姐姐。」 顾梓把香水瓶握在手里摩挲了几下。玻璃瓶子染了体温，开始微微发烫，顾梓转开视线，「谢谢你……」 「不谢……」姜歆娆笑吟吟回她。 顾梓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姜歆娆的视线还没转开，时间每多 顾梓攥着手里的玻璃瓶，感受到身侧人的目光黏在自己脸上，几乎能听见自己空荡胸腔里咚然作响的心跳声。 睡眠是与一个人的内在和隐私多么深切挂钩的一个词。 婴儿的时候人在柔软的床铺上长大，人生的三分之一都是在睡眠中度过的，而这三分之一，都是只会展现给爱人、亲人和好友的时光。 想到睡眠，大多数人的脑海里都会浮现起洁白的床单、柔软的床垫、舒适的枕头和暖和的被毯。 累得时候你思念床、思念温暖、思念爱人、思念她们的体温、柔软的肌肤和嘴唇。 你这样坠入梦香。 也许好朋友之间也会说「祝你今天晚上做个好梦」，但姜歆娆用那样热烈又温柔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顾梓就算想骗自己，也不会误解她的意思。 顾梓想同姜歆娆开玩笑，想问：要我梦到你吗？ 但她没问出口。她盯着玻璃瓶口上挂着的商家吊牌，另找了句话，「就叫我姐姐了，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大？」 「你比我小吗？」姜歆娆终于收回目光，摸着下巴思考，「但你看着比我稳重多了。」 那簇视线转开之后，顾梓终于敢转回头。她问：「你对外档案上的生日是真的吗？」 姜歆娆挑了挑眉，有点不可置信地说：「当然是真的！你觉得我伪造了档案吗？」 顾梓说：「抱歉……」 娱乐圈里各种数据和个人信息造假早已不是秘密。时间一久，人们常常就忘记了，无关痛痒的小信息也就没人追究。 「我二十八……」姜歆娆说，「我的档案没有编出来的地方，连身高都是好好脱掉鞋量的。」 她说得太过认真，顾梓忍俊不禁地笑了笑。 「那我是比你大。」她说。 姜歆娆哼声。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顾梓看看手机屏幕，问她：「你助理几点来接你？」 姜歆娆：「哦，我又给她放假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顾梓抬头，眯着眼觑了她好一会儿。 姜歆娆往沙发右边移了移，「真的没事，我经常自己打车的……」 她还没牵强附会地解释完，顾梓说：「我送你回去。」 说完，顾梓转过身看不到的地方，姜歆娆笑得眉眼弯弯。 小顾总弯下身把零零碎碎的东西收回包里，随口问：「晚上吃什么？」 第47页 「啊？」姜歆娆说。 顾梓撑着办公桌回身，看到眉眼带笑的姜歆娆，自己也笑了，「晚上不和我一起吃吗？我请……」 姜歆娆站直了——她努力收敛了心里的兴奋，动作还是带上了明显的雀跃。 顾梓转过身去，不着痕迹地用掌根揉揉自己的侧脸，道：「当做谢谢你送我香水。想吃哪里，你定吧。」 「可以你定啊，顾姐姐肯定知道的比我多。」 顾梓身侧的桌面一重，是姜歆娆过来了。 「你定……」顾梓没回她，姜歆娆又说。 这人倚着桌面，半是撒娇半是央求地夸她，顾梓觉得自己又看到了那只勐摇尾巴的大狗。 她轻声笑了笑，「那你想吃什么？」 「总要有什么想吃的，我才能给你挑。」 「我没忌口，都能吃……」姜歆娆说，「但喜欢的话，我喜欢重庆火锅，九宫格，红油要正要香。」 「「底同火不同，汤通油不通」，中华美食真是博大精深。」说完，她感慨道。 顾梓：「额……」 顾梓小时候扁桃体特别脆弱。不仅是辣味的食物，煎炸上火的东西都很少吃。 后来上学也没去嗜辣的地区，从小到大都不怎么能碰那一锅红通通的滚油。 她是见到水煮鱼头上浮着的干辣椒都要绕道走的人。 「我开玩笑的……」姜歆娆看顾梓僵在原地的那副模样，笑道，「我知道小顾总不爱吃辣。江南菜怎么样？龙井虾仁？」 顾梓拎起挎包，「可以，这个我有推荐的店。」 她还有一个单独的电脑包，放在姜歆娆倚着的那侧桌面上。 顾梓正要伸手去拿，姜歆娆已经自然地为她提起来，又走到茶几那边提起先前自己买的礼盒，在门口停下，催促她，「那走吧！」 顾梓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看了一秒，说：「好，走吧。」 vp办公室外头已经暗得差不多了。顾梓给房间关灯上锁，两个人顺着昏暗不清的走廊摸到电梯间。 「小顾总呢，你有什么爱吃的东西？」等 顾梓没有多想，回答：「没有特别爱吃的，不辣都可以。」 「也没有忌口？」 「没有……」 「那我就放心了……」姜歆娆说，「你可以好好期待周末，我带你去我最喜欢的店。」 她补充道：「哦，程璐颐也很喜欢那家店。」 这回的停车场比前几次都冷清。两人上车，顾梓点火发动，「我就这样把你拐走了，你助理不会有意见吧？」 「怎么会，带薪休假呢。」姜歆娆笑。 「那我就放……」 顾梓话说到一半，她的手机叮铃铃地响起来。 顾梓的电话铃声是iphone的初始铃声。她低头瞅了眼来电号码，立马变了神情。 刚刚还欣悦带笑的、挺俏的那双唇紧紧地抿上了。连嘴角都显出纠结不快来。 她犹豫半晌，按掉来电，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却不耐地曲起来，一下一下地在方向盘表面上快速敲动。 从姜歆娆的角度其实是可以看到来电备註的，但她特意偏开了目光—— 和顾梓失眠的原因一样，这都不是她应该知道的东西。 「不接没关系吗？」她看顾梓这幅模样，问。 「没关系……」顾梓低声说。 一会儿，手机震动停下了。姜歆娆刚松了口气，通话那边的人又一次打来电话。 顾梓的手机不厌其烦地震动，她则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按掉通讯，看上去越来越焦躁且不耐。 姜歆娆看着她，说：「难受的话，还是接吧。」 顾梓看她一眼，勐地踩了剎车。 姜歆娆差点没被甩出去。拽紧手里的安全带之后，她苦笑着看向顾梓，发现女人不过是停在了红灯前，两人并没出什么事故。 吓死了，姜歆娆心说。 手机又响起来。顾梓按按眉心，终于点下接通，再连了蓝牙耳机。 姜歆娆意识到，不管刚刚顾梓心里有怎样的剧烈挣扎，都在她接通电话的这一刻平息下来了。 顾梓的声音平静而舒缓，如果仔细听，还有一点儿颤。 顾梓说：「怎么了？」 「我和你说过了，你不应该来找我。」 「我知道了……」 说到这句，顾梓的语气放软了，「好了好了，别这样。」 「我去见你……」 姜歆娆支着下颌，倚在车窗上看她。顾梓这通电话，从剑拔弩张到央求似的讨好，也不过五六分钟时间。 姜歆娆想：对面的人是有什么魔力？ 她摘下耳机，带着点歉意看过来，「歆娆……」 姜歆娆点点头，「你有急事？客户吗？」 「不，是……」 顾梓张了张唇，又闭了嘴，只说：「抱歉……」 「那就不是客户……」姜歆娆笑笑，半点不介意的样子，「你找个路口让我下车吧，我自己回去。」 第30章 「 don’t start now」 【did the heartbreak 插nge me？ maybe；but look at where i ended up。】 「那次心碎是否改变了我？也许吧。但看看我现在是怎样重回正轨的。」 ——dua lipa -「don」t start now」（verse 1） 车子还没开出瑜星大楼多久， 顾梓便把姜歆娆在路边放下来了。 第48页 她抿抿唇，有一点难为情地道：「抱歉，说好了请你的，半路又把你扔下。」 姜歆娆家离瑜星有段距离。尽管她本人说她习惯自己打车出行了， 顾梓还是放不下心，「千万注意安全。」 姜歆娆打开门下车，调笑似的开口，声音戏嚯，「我知道啦，顾姐姐。」 「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不会跟着陌生人乱跑。」 顾梓：「额……」 「你到了给我发个信息，嗯？」她交代。 说完，顾梓自己顿了一下——她是不是关心得太多了？ 「好，」姜歆娆却不介意。 她把方才放在腿上的纸盒和电脑包又整整齐齐地放平在副驾驶座坐垫上，扶着车门边沿下车， 沖顾梓说了句再见， 关上车门。 顾梓也朝她挥了挥手。 她准备发动引擎了，窗外的女人突兀地矮下身来， 透过车窗看向顾梓，歪歪脑袋。 方才车里打了一点空调，车窗是关着的。姜歆娆这样，恐怕是有话要和她讲。顾梓摇下车窗， 问：「怎么？」 姜歆娆笑吟吟地看着她，道：「小顾总，欠我一次啊。」 顾梓愣住，然后无可奈何地笑出声来，「我知道了，欠你一次。」 于是姜歆娆往回踏了两步，然后转身。她的鞋跟磕在石板路面上咔哒作响，转身的时候裙裾流转，合着夜色下昏黄的路灯，似乎有流光在闪，像只欢悦的精灵。 顾梓悄声嘆了口气，看她走远了，才重新摇上车窗。 瑜星总部在城西，她要去的西餐厅在城东。这个点还有点堵车——不，应该是很堵——顾梓也不知道开过去要多久。 总不能不去了，她想。 路上她的手机又响起来，还是和刚刚一样的号码。顾梓这回只觑了莹莹亮起的屏幕一眼，就接起来了。 「我快到了，别急。」 「抱歉……」 「我也不是每次都这样，抱歉。」 挂掉电话，她按掉屏幕，把手机朝下扣着，往副驾驶那边丢。 手机落在坐垫 坐在驾驶座上的人不解开安全带的话，手能触及的范围是有限的。 顾梓摸不到自己的手机，当然也就没法查看任何信息。 没有音乐也没有其他消遣的东西，她无聊的很，却固执地不想动弹，掌根撑住下颌盯着挡风玻璃前的景色。 当然也没什么景色。车子在高架桥上，周围的车堵塞着不动，她也没有退路； 她抬眼看出去，只能望到一片红色尾灯，一颗颗鲜红的小圆点往外、往前、往下、往顾梓世界的边角蔓延。不刺眼，却像迷宫一样将她层层包裹起来。 顾梓恍恍惚惚的，盯着前车的车牌出神。她面前的车走了很远，她也没有反应。 还是她身后的车主开始狂按喇叭，顾梓才意识到自己在魂游天外。 她揉了揉眉心。 ——餐厅是fine dining，除开一些主厨的好友之外，普通人来总要提前预约。 因此顾梓自己也很少来，几次有幸，也都不过是沾了某人的光。 门外有代客停车的小哥。这片地方穿梭来去的车不少，他却准确地认出了顾梓的车。 顾梓靠边停下的时候，他已经走到顾梓驾驶室边，替她开了门，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顾小姐……」 顾梓把车钥匙给他，他接过钥匙，道：「您用餐愉快！」 顾梓含笑朝他点了点头。小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替顾梓停车去了。 餐厅内里声音不大。比起充满传统中华气息的火锅店和炒菜餐馆，这里安静、休闲又高雅。 习惯了市井生活的人们一进到这间餐厅里，就像特意戴上了层面具，原来喜欢高声喧譁的人放轻音量，原先声音小的人更是小心翼翼。 顾梓哂然…… 她靠近前台，引路的服务员马上认出了她，微笑，「顾小姐，这边请。」 餐厅里安静，灯也昏暗。四周的壁灯都是柔柔的暖黄光，再隔一层磨砂玻璃，桌面上点一盏不亮的蜡烛，厚重的黑色窗帘和坠饰隔断了桌与桌之间的视线和絮语。 餐厅的天花板不高，边角间做了巴洛克式的浮雕装修，光及不到过道与过道之间，看上顾梓随着服务员往里走。 这间餐厅是分区块的。来的次数越多、解锁的区块越多、俨然就是高端餐厅圈子里别样的一种身份证明了。 服务员却把顾梓直接带到了最深处。 这里的视野瞬间亮堂起来。淡金色装饰和雪白桌布相衬，不用多琢磨就显出古老的贵气。 这块向来坐不满，人流稀疏，等顾梓的人就在靠窗的一张桌边坐着，顾梓一眼就看见了她。 她看见顾梓，马上站起身——女人穿一件白色短衫，外面搭藕色披衫，同色短裙，脖颈上繫着条样式别致的丝巾。 唇是晶莹的淡粉，偏分中长发规整地束在身后，妆也不浓，看上去像古风画里走出来的大家闺秀。 顾梓却了解她的性格。她长得这个样子，但绝对不是院子里人人摧残的菟丝花。 女人看见她，眼睛一亮便站起来。她想动作，又有些迟疑，手按在桌角僵了半晌，才不管不顾似的迈步过来，把顾梓拥进怀里。 周围用餐的人停下手里的刀叉，颇为惊讶且不贊同地觑过来。 第49页 顾梓朝他们抱歉地笑了笑，任女人抱着，却没抬手回抱她。 「顾梓……」女人在她脖颈间柔柔软软地唤她，「阿梓……」 她是想说什么更多的东西的，但她哽住了。千言万语都僵在喉咙口说不出来，最后只沉沉闷闷地，又叫了一句顾梓的名字。 「别这样，之柔……」顾梓说，「你别这样……」 林之柔还是抱着她不松手，甚至拥紧了点，呢喃的声音像小猫、像难耐的呻吟，顾梓长长舒了口气，卡住她手腕，把她一点一点拉离自己的身体。 林之柔抽抽鼻子。顾梓看着她，垂下眼，眼里繁复的情绪分辨不清，攥着林之柔手腕的手一紧再紧，最后还是放开了她。 「为什么……」林之柔小声说。 「你知道为什么。」顾梓哑声道，「别再闹我了，之柔。」 「可他……」 林之柔说到一半，顾梓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女人抿抿唇不做声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顾梓在她对面坐下，展开餐巾，铺展在膝盖上，「你找我做什么？」 如果林之柔只是想要见她，顾梓一定不会来 「你最近怎么样？」对面的人却答不对题，问。 顾梓又无声嘆了口气，「挺好的……」 林之柔没说话，只深深地看着她。 侍者开始上前餐。深绿牛油果捣成泥，并着一点点腌制捲起的三文鱼，顶端淋了一勺黑鱼子酱画龙点睛，看上去像朵盛开的花。 两个人都没动手开始吃。前餐本就是凉的，到她们这连动刀叉的声响都没有，显得更生冷。 「真的，挺好的。」顾梓最后说。 「你撒谎。我知道顾伯伯不喜欢你，他们都……一群混帐，他们都不把你当人看，明明是我的错，一股脑全都堆到你脸上去，我……」 林之柔说得激动，眼里亮晶晶的，眼看就要落下泪花来。 顾梓递了张餐巾过去，看她有些尴尬又情难自已地低下头拭掉泪珠，说：「是我的错……」 「阿梓！」林之柔大了点声。 「是我的错……」顾梓说，「这件事没什么好推诿的。」 「令尊怪不怪我是另一回事，顾泽远怪我，是我该当着。」 林之柔不说话了，小小的啜泣声却还没间断。顾梓也没安慰她，只静静看着她，眼神平淡又温和，像尊石头塑像。 「你呢，你还好么？」良久之后林之柔停下哭泣，顾梓终于开口说。 女人哭后漉湿的眉睫纤长，眼瞳水汽朦胧地看过来，又多了几分烟雨江南的味道。 她抬手，把散落在鬓前的几束髮丝理清楚了，别到耳后去，「很好……」 「你别担心我。」 她扬起手臂的时候，宽松的披衫滑下去一些，露出她藕白肌肤。 下端还是顾梓印象中的光滑无暇，小臂大臂连接的地方，却带了一点点青痕。 长条形的淤青。顾梓眼瞳一缩，倚着靠背坐直了，「真的？」 林之柔勾唇，朝她娇美地笑了笑，「当然是真的。」 然后她像是意识到顾梓的视线似的，慌忙把不整齐的袖口拉好，解释道：「这里总是太冷，我才加了件衣服。」 「我以为你怕热。」顾梓定定看着她，说。 第31章 「 don’t start now」 pt.2 林之柔当真是怕热的。顾梓之前同她在一起的时候， 往往到了初秋，她还老是嫌室内热，出门忘记披上外套； 偏生平城的风寒凉而萧瑟， 出门久了又觉得冷。久而久之， 顾梓出门的时候会记着帮她带一件外套—— 林之柔心大，总把东西落在顾梓家，两人经常在对方家里留宿，顾梓衣柜里当然也不缺林大小姐的衣服。 林之柔没回话， 只转开目光盯着盘子里鱼肉蜿蜒的白色纹理。 一会儿，顾梓拾起刀叉。金属的磕碰声惊醒了林之柔， 女人回神，也慌忙伸手，手却没拿稳， 餐刀从盘子侧面滑下来，发出刺耳的声响。 两个人沉默地用餐。前餐撤下去， 正餐又换上桌， 侍者将手背在身后，掀开铝制餐盘盖， 带着食物香味的蒸汽就涌溢出来。 顾梓又问了一遍：「你找我有什么事？」 林之柔放下刀叉，双手交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说：「你记得之前环球和vmc的项目么？」 顾梓说：「恩？」 平城里名门世家的纠葛大抵如此。身在圈子里的人抬头看， 吵来吵去，互相看笑话的都是那么几家人。 比如说林家和顾家。 林家和顾家的祖辈一度是住在一个大院里的朋友。顾梓早逝的爷爷同林之柔的爷爷交好， 当时顾家的名望远没林家大，但小孩子天真无邪，玩起来倒也不分贵贱。 后来顾梓的爷爷出国捞金， 再回来已经是十几年后，所幸两家的联繫没有断，他当时做贸易生意，林家爷爷还帮了他一把。 一直到现在，小辈之间也还是有联繫的，林之柔的父亲和顾泽远算不上熟识，却也一直都知道彼此——更不用说顾梓和林之柔。 林鹏原本也把顾泽远当做弟弟照顾着的，只是这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原本的好兄弟反目成仇。 老一辈的恩恩怨怨解不开，卷着卷着就把小一辈也卷进去，顾梓身在其中，成了最容易割捨的牺牲品。 第50页 饶是如此，顾梓和林之柔都偶尔从长辈的嘴里听到过对方的名字。 但直到两人同时考入宾大之后，她们才真正见了第一次面。 留学在外，周围都是不同种族和肤色的人、又都说着不同 于是林之柔找了顾梓来陪她。两个人顺利成章地成为朋友、顺理成章地合租、顺理成章地在一起，直到上个月分手，顾梓才恍然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程璐颐也和顾梓一届。这人学习总是吊儿郎当的，总能指使同学——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给她写作业和论文。 不到最后三天肯定不开始看书学习期末考试，偏生她聪明，一学期没读书，每次都能擦线及格。 年级里酸她的人说她是因为程父捐了一栋楼才进的学校，不酸她的觉得她的性格豪爽，好当朋友。 顾梓是后者。后来她知道了程璐颐如此随意的原因—— 这人家里和有矿差不离了，程父也当真给学校捐了栋小五百万美元的教学楼。 程璐颐的父亲是曼哈顿一家大型创投公司的合伙人。他眼光独到，公司还在初创期的时候就给硅谷投了好几笔创业风投，钱砸中了几匹独角兽。 后来这些独角兽公司上市融资，创投公司全身而退，程父赚得盆满钵满，程家又疼孩子，程璐颐说的要求，他少有不答应的。 于是顾梓凌晨四点在书房陪着林之柔赶作业的时候，程璐颐会给她打电话，「喂，莫西莫西，莫西莫西，顾梓顾梓，天都要亮了，出来浪啊！」 顾梓转头看一眼趴在桌子上睡熟的林之柔，调暗桌面上的小檯灯，小声道，「没空……」 「吃夜宵呢，芝士排骨！芝士！排骨！力量！啊！」 顾梓揉揉眉心，「程璐颐……」 那边的声音渐渐大起来，听着是哪个夜店里的动次打次，程璐颐听不到她讲话，反而大声喊：「啊……」 顾梓勐地把手机拉远了点，半晌才慢慢放回耳边。 「你醉了，程璐颐，让你身边的人接电话。」 程璐颐继续大声吼：「我才没醉！」 「你快来嘛，快来嘛快来嘛。」 「芝！士！排！骨！和我一起喊芝！士！排！骨！」 顾梓又翻了一页书，听见那边大声吼道：「这个不好喝，我要那个，啊，对，那个那个。」 「不是，唉，你bie喝我jio……」 都醉到大舌头了，去吃芝士锅，脸非得砸进 去吃得了，给那张大脸拍个照，放朋友圈放一周。顾梓心想…… 想归想，顾梓终于合上书，看了抱着枕头熟睡的林之柔一眼，去阳台，和程璐颐对吼。 「顾梓！你过来嘛！」 「我不去！叫你朋友接电话！」 顾梓叫了好多轮，程璐颐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手机递给同伴。 对方果然没有程璐颐醉，声音听上去也是个小姑娘，顾梓放了心，麻烦人把喝的烂醉的程璐颐给送回家。 后来程璐颐和顾梓忏悔地承认说她把那小姑娘当成她当时的男友又摸又亲又啃的事暂且不表，程璐颐就是这么一个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顾、程、林家这样的人，都不只是她们自己，还要再加上各种压在她们身上的标籤和价格牌。 程璐颐可能看上去没啥心眼，也不想替他父亲的班好好做投资生意，终归把林家介绍给了自家投资公司。 就连当时林家拿下环球在中华区的代理，也是程家在中间牵的头。 后来林家要在北美发展业务，併购入市开局，vmc更是做了融资方面的顶樑柱。 如果说这是林之柔在消费顾梓的资源的话，那顾梓早都被她透支的干净了。 林家在程家那拿到的资源，几乎全都是顾梓亲手交出去的—— 反正和顾家也没有利益冲突。顾梓记得自己当时那样想。 可分手之前没有的利益冲突，分手之后就纷至沓来地涌入了顾梓的生活。 顾梓愿意受着，程璐颐却不愿意看她受委屈，有次在街上遇见林之柔，差点没扯着对方的衣领质问，还是顾梓拉开了她。 vmc和林家的合作要是出了问题，八成九也是林之柔和她的事情闹的，顾梓嘆了口气。 或许她应该冷漠地起身离开的。她和林之柔已经分手了，两个人桥归桥路归路，这些事情不过都是林之柔咎由自取，顾梓不用为她承担任何责任。 林之柔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她说完，掐着指节抿唇，紧张地看向顾梓，脸上带了些丧气的神色，弱声道：「就是投资……」 顾梓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说：「我记得……」 林之柔抬头看她。女人微笑起来像润物无声的春雨，「我就知道，阿梓，你不会忘掉的，你最好了。」 「我不是说……」顾梓说。一半她住了口，垂下眼睫想了一会儿，又道：「我不是说你纠缠了我。」 「谢谢你，我有自知之明……」林之柔温婉地笑笑，眉眼深深，云遮雾绕地看不清楚真实情绪，「你……你帮我问问程璐颐？」 顾梓沉默地放弃了反抗。她点点头，看着林之柔笑起来，也僵硬地勾起嘴角，笑了下。 她用餐巾擦掉额头的冷汗。林之柔看她这样也不觉得奇怪，只又说，「你最好了，阿梓。」 她不该点头的。她像把自己放弃给了杜冷丁、吗啡或者海洛因。 第51页 一开始她一个电话都不该接。接了一个、就有第二个、就有无数多个、就有撒娇似的讨饶和讨好、有温和表象下的残忍真相。 顾梓的手机震了一下。她反过来看了眼，是姜歆娆来的信息，说她已经到家了。 顾梓回：「好。」 姜歆娆回了她一个表情包。又是自制表情包，frank蠢萌蠢萌地趴在地上，脑袋上顶了一二三四五六个煎饼，图片下面写着【我是不是很棒棒】 顾梓「扑哧」地笑出声。 那种迷迷濛蒙的不适感消失了。恶魔爬回了它们的巢穴，再被顾梓自己一层层地包裹封印起来。 她笑得太开心。林之柔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下去。 「是谁？」她对面的女人突然问，「程璐颐？」 「不是，新认识的朋友。」顾梓还埋头在看手机，顺从地答。 「朋友？哪来的朋友？做什么的？什么时候认识的？我知道她吗？」 「你知道……」顾梓下意识开口。 她说了三个字，便突兀地停下来。顾梓抿了抿唇，按掉手机屏幕，攥在掌心握紧了。 她住了口…… 林之柔眯起眼，眼神寒凉、锐利、像柄刀似的刺过来，扎的顾梓生疼。 顾梓转开脸。 「给我……」林之柔冷冷地低声说。 「什么？」顾梓的嗓子有点哑。 「手机……」林之柔说，「这才多久，手机都不让我看了？」 「我那样爱你，你不乖。」 第32章 「 don’t start now」 pt.3 话音一落， 顾梓猝然从座位上站起来。 她向来不是冲动的人，此刻却不想忍了。她的身体里像有锅滚烫的水，冒着泡泡沸腾、上涌， 溢出了容器边沿， 连着理智一起都融化掉。 顾梓撑住桌面，按着边角攥紧桌布。林之柔还那样生硬且冷淡地看着她，顾梓回以相同的视线，「林之柔……」 她咬牙道：「搞清楚你现在是谁。」 「别再插手我的人生。」 顾梓拎起自己的包， 扶着座椅靠背转身，决绝地想要离开。 林之柔咬咬唇， 委屈道：「阿梓，我连实话都不能说了么。」 「连嫉妒都不许我嫉妒了么。」 顾梓顿住脚步。林之柔在她背后继续说，声音扬高了， 完全不顾周围人的眼光，「我……你知道我的，我不是故意的，我……」 「我就是……」 我就是喜欢你而已，我就是爱你而已， 我就是想关心你，想疼你。 就这么几句话，来来回回的当成藉口反覆说。 今天选哪个？ 「我就是关心你……」 本来顾梓想，它们应该都在她身上失去效用了吧， 天天吃一种药都要有耐药性了。 可她的身体又比脑子快了一步行动。她深吸口气，坐回原位，「你别说了……」 林之柔委委屈屈地住了口。 顾梓说：「吃东西吧，不吃都凉了，不要浪费。」 林之柔垂下眼。一会儿她乖乖地点点头， 再看顾梓的时候，那些翻涌都好好地收敛起来了，仿佛经歷过涨潮的沙滩，所有情绪留下的痕迹都已消失。 「具体来说，到底是什么问题？」顾梓说。 现在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像情人、不像朋友、也不像只有商业利益的合作伙伴。 林之柔眼神黯然，只抬头瞟了顾梓一眼，说话的时候都只盯着自己的盘子，「就是之前要收购的那个地产谘询公司……你记得吗？」 「本来说好了要vmc来给我们背书，结果签合同之前对方突然说没有意向了。」 「你能问问看小程总么？」她软声道，「你提一嘴，要是真的是我们公司的问题，我们就认了……」 言下之意，要是是程璐颐因为顾梓而给他们穿小鞋，林家不 顾梓非常轻微地、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她面上还是没有点破，只说：「好，我会问问她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完该说的事情，她俩好像又没什么可以聊的了。 林之柔隔上一会儿就要刺探一下顾梓，问一些可有可无的、关于她生活的问题。顾梓只简单回答，完全不给出任何多余的信息。 五次三番，林之柔也明白了顾梓现在的态度。她看了眼手机，「阿梓，我先走了，接我的人要到了。」 「餐费我已经付过了……你别在意。就当是好朋友请你吃了顿饭。」 顾梓点头。林之柔站起身，末了小声道：「刚刚我一时冲动说过的话，你当做我没说过，好吗？」 顾梓转头，淡漠地觑着她。 「阿梓……你最疼我了……」林之柔说：「我知道你会的。」 她没管顾梓的反应，矮身下来虚虚在顾梓颊侧亲了一下，「我走了……」 顾梓待在原地很久都没动。她握着甜品勺，指腹用力地按着勺柄，半晌梦游惊醒似的放下勺子。 这张桌子在二楼窗边。顾梓移到靠窗的位置，找到窗帘缝隙，扯开一角，顺着玻璃看出去，正好是楼下的停车场。 林之柔脱了那件披衫，细白的肩颈手臂柔若无骨，在夜色里都显眼。 她走向停车场前端一辆开着尾灯的车。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从车驾驶座下来，自然地挽过她腰肢。 第52页 两个人交换亲吻，男人挽着她，绅士地替她打开副驾驶车门，才转到自己那边上车。 顾梓怔怔地看着。 顾梓并没有把窗帘全都拉开，停车场也不是黑漆漆一片； 照理来说，车上的人并不会发现她在看。不知道是不是顾梓的错觉，车子离场经过窗前的时候，林之柔转过头，朝她笑了一下。 顾梓背后发凉。她急急合上窗帘、又用餐巾在脑门上按了按，才下楼离开。 前台侍应记得她，看她打算离开，招唿了声，「顾小姐感觉今天的菜和您口味吗？」 顾梓凑到前台，笑道：「很合适，你们主厨一向和我口味。尤其是今天的甜点，我非常喜欢。」 「谢谢您……」侍应说，「甜点师父是新从法国来的。得到您肯定，她一定很开心。」 「唉，对你刚刚没看到她吗？」顾梓说。 「有，但是因为您两位总是一起走的……」 顾梓和林之柔是一对，是他们这些侍应都知道却又不敢道破的秘密。 「她先走了……」顾梓说，「今天的帐单她还是记的月结么？」 侍应一愣，「是的……」 「我来结了吧，不用告诉她。」 侍应脸上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来。 顾梓说：「怎么，我还不能给我自己吃的东西买单了？」 「不是，之前林小姐和我们主厨吩咐过，您自己来或者和她来都记在她的帐上……」 「她说我们让您破费，她会不开心的。」 「我来付吧……」顾梓说，「没关系，她不会说什么。要是说了，让你们主厨来找我。」 侍应有点不情愿，到底还是给了她帐单。顾梓付过钱，顿觉神清气爽。 一直从早上忙到晚上，顾梓累得不行；见到姜歆娆的时候放松了一瞬，林之柔又把她的精神拖进了谷底。顾梓撑着回家，无欲无求，就想睡觉。 但是她还有事要做。顾梓打开邮箱，处理时差区客户刚刚发来的邮件。 她的手机震了震。顾梓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手机，发现是姜歆娆，瞬间松了口气。 姜歆娆在遛狗。歌手好像微妙地get到了顾梓对frank的喜爱，每次遛狗，都要录一段小视频给顾梓。 有时候是frank蠢萌蠢萌的样子、有时候是姜歆娆让它做些小动作、有时候就是简简单单的风景。 顾梓停下手上的动作，勾唇笑了笑，写：「我可以打视频给你吗？」 姜歆娆写：「好呀。」 顾梓拨了视频电话邀请。姜歆娆接通，原本镜头是对着她的，她沖顾梓扬起笑容，然后善解人意地点了转换镜头。 今天她没在空中花园散步。顾梓看过去，应该是个小公园。 这个点没什么人了，姜歆娆放开狗绳，让frank自由地奔跑。 顾梓听见她叫了声：「frank！」 大狗从哪个黑漆漆的角落窜出来，欢快地跑到姜歆娆面前，前后扑腾两下，发现姜歆娆既没有想要和它玩，又没想要摸摸它，生气地坐下不动了。 像在说：姜歆娆欺负狗。 顾梓握着水杯，把唇抵在杯沿，轻松地笑。姜歆 frank竖起耳朵，看了姜歆娆一瞬，顾自走开了。 顾梓忍俊不禁，说：「你刚刚不摸它，现在和你闹脾气呢。」 「哎呀……」姜歆娆追着frank，走在它身后。但说是追，其实她的速度不快不慢，知道大狗跑不远。 因而有恃无恐，「家里小孩子没教育好，见笑了见笑了。」 顾梓放下杯子，趴到桌面上，脑袋压在臂弯里笑。 顾梓看到的是frank，姜歆娆却能看见她。顾梓应该是刚洗了澡，穿着丝质家居服，柔软的深红布料宽松，髮丝还带着一点没有释去的潮气，服帖地黏在脖颈上，显得那截肌肤纤细白嫩，看上去慵懒又妖娆。 她笑了两声，枕在手臂上，声音带了丝娇媚的懒意，「它都四岁了，还小呢。」 「frank！」姜歆娆闻言，又叫了声。 果然这回大狗飞奔到了她面前。 顾梓才发现姜歆娆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狗狗零食。她说：「你好坏哦，阴险狡诈，威逼利诱。」 「sit，sit。」姜歆娆说，「不坐好就没有吃的。」 frank眼巴巴地坐下来，吐着舌头。姜歆娆把零食给它，大狗呜咽一声，开心地凑过来，小心不咬到姜歆娆的手，从另一端接过零食。 「才不是……」姜歆娆说，「我在奖励他。」 「奖励他什么？和你生气？」 「他逗你笑啦。」姜歆娆说。 顾梓沉默了一会儿。 姜歆娆却不在意，招唿趴在地上勐啃零食的frank，找了张公园长椅坐下。 姜歆娆拍拍椅子另一端，frank便跳上椅子，前爪并齐，优雅地趴好。 姜歆娆把镜头转回前置。她看着自己的脸出现在视频里，问顾梓，「今天还好吗？」 顾梓下意识说：「好啊……」 「你看上去很累的样子。」姜歆娆不等她说完，插嘴道。 顾梓枕着自己的胳膊，移开视线，抿抿唇，「是有点累……」 「昨天没休息好，今天困是当然的。」姜歆娆说。 她没提到两人晚上的小意外，也没问顾梓是去见了谁。 她只说：「答应我，早点睡觉？」 第53页 女人语气温柔，眼神也真挚柔软，说出的话带点节奏，像首摇篮曲。 人们都说网际网路拉大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这一刻 顾梓把额头在手臂上按了按，起身，看了还没回復完的邮件一眼，点待机。 都留到明天处理吧，也不急。 「好，我这就去睡了。」 「真的呀？」姜歆娆话里带点不可思议。 「不然呢？」顾梓问。 「我以为我要和你讨价还价半天……从三四点劝你到十一二点这样的。」 「我有那么任性吗？」顾梓无奈道，「哄小孩子一样。」 姜歆娆不好意思地笑。顾梓说：「让frank看我一眼，我要和它说晚安。」 于是姜歆娆转过镜头，自己也矮身下去。一人一狗挤在镜头里，姜歆娆举起frank的爪子，挥了挥，「晚安……」 「晚安……」 姜歆娆扁扁嘴，「你就顾着frank，都不和我说晚安。」 「我都不如我的狗的吗。」 她看上委屈又可怜，顾梓笑出声来。末了，她看着姜歆娆，「给你加量不加价。」 姜歆娆眨眨眼。 然后顾梓就把视频给挂断了。 姜歆娆：「额……」 她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顾梓给她发了信息。 【给你一个晚安】 第33章 「 don’t start now」 pt.4 有姜歆娆这句话， 顾梓静静入眠、睡得安详舒适。 第二天她醒的很早，先把之前没处理好的邮件给发了，才推开阳台门， 倚到扶手边沿， 看金霞披撒的清晨大地。 她的视线转到护栏边挂着的几盆栽上。 又几天没浇水了。 顾梓无奈地摇摇头，自嘲地轻笑，然后拿来喷水壶，给几个盆栽都仔细地浇上水。 盆栽的绿叶在微风里抖擞精神， 叶端的露珠闪闪发亮。 阳关晒在身上暖暖的，顾梓怔然看了它们一会儿， 回屋去，从床头柜找到了她的手机。 顾梓本来要点外卖，手指已经悬在下单键上， 她心念微动，决定还是出去吃。早上的事情不多， 她难得能享受一个悠闲的清晨。 其实如果顾梓给顾家的厨师打个电话， 对方也会做好吃食给顾梓送过来。 顾泽远可能不在意顾梓，各种大大小小的物质供应可从没少了她的。 顾梓高中就搬出来自己住了， 但想要什么，给家里打个电话，管家就会吩咐人送给她。 一开始顾梓以为顾泽远多多少少还是在意她的。后来她想开了，比起顾泽远在意她这样理想主义的回答， 更可能是顾家的老管家看在顾梓生母的份上疼爱顾梓，愿意多照顾她些罢了。 顾梓心安理得地享受了这样的照顾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她出国， 同家里的佣人关系也疏远，更不好意思再叨扰操心她生活的老僕。倒是管家总隔山差五打电话过来，就怕她活得不好。 顾梓想到每次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问她今天怎样昨天怎样的老人， 不禁勾了勾唇角。 她换了身简单的t-shirt和牛仔裤，配一条帆布腰带，长捲髮也挽起扎在脑后，清冷干练就变成了带着随性气息的飒爽。 她也不要带多余的东西，把手机塞进口袋就出了门。 姜歆娆照例给她发了早上和frank出去的短视频。 只可惜大狗的脸太黑了，眼珠也黑漆漆的，早上和晚上看过去都分辨不出来它到底是什么表情。 人的习惯真奇妙。顾梓明明还没当面见过大狗，却好像已经熟知它的习性。 顾梓是个慢热的人，从来没有同人如此快的加深关系。 仔细算算，她认识程璐颐快半姜歆娆却不一样。顾梓明明也刚刚认识姜歆娆，却好像认识她很久了似的。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她性格使然，这女人像热烈的火焰，顾梓看着她便心生嚮往，根本无法拒绝她的邀请。 那天晚上一定也是这样，才会迷迷煳煳地同她接了吻。 姜歆娆可能是她的催化剂。 这算什么？ 顾梓靠在电梯轿厢壁上，绵长又无奈地嘆了口气。 她没回姜歆娆的话，歌手也不急，仿佛知道她是看过了，给她发了个笑脸，便把独处的时光留给顾梓一个人。顾梓塞上airpods，走出公寓楼。 她的公寓不旧，但也不新。周围连着都是旧居民楼，走到胡同和街巷深处，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角落。 这个点是早起的一批人开始生活的时间。早点摊上已经聚了不少的人群，蹲在马路牙子上吸咸豆腐脑的工人互相开玩笑，公园里打太极和跳晨操的大叔大婶们刚刚就位，晨跑的人挂着臂包从顾梓面前闪电似的插过去。 哪怕是逐渐步入夏天，清晨的阳光也不热，一点点、像带着绒毛的毯子拂过面颊，配上微风，就是正好。 顾梓越走越慢，最后在原地停下了，举起手机，对着天边翻涌的澄澈云海拍了张照。 顾梓想了想，把那张照片发给了姜歆娆。 「你起啦。」姜歆娆问，【去上班了？】 「还没，一会儿去。」顾梓说。 姜歆娆：「今天的天气真好。前几天都是阴天小雨……」 顾梓：「明天呢？」 姜歆娆：「明天？」 顾梓抿唇笑笑。一会儿姜歆娆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刚刚看过了，我们出去绝对不会下雨！】 第54页 她接着问：「昨晚有好好睡觉吗？」 顾梓：「睡了啊。」 姜歆娆：「不是刚刚准备去睡吧？我要哭给你看的。」 顾梓能想像到她可怜兮兮的乞求表情。她心软了一瞬，【我都和你说晚安了，当然不是。】 【我答应你，不熬夜了。】 当然也就是说说而已，该熬的时候还是要熬的。姜歆娆也知道。 姜歆娆给她发了个巨大的么么哒。 顾梓的目的地在前面一个胡同拐角。她走了十几分钟，已经来到一片旧顾梓很少吃外食—— 她的生活两点一线，常常有什么就在公司解决了。这家粥铺实在是意外中的意外。 啊，还是之前有一次林之柔半夜两点多吵着要喝粥，顾梓没法，家里又没材料熬，才用大众点评查了下，找到了这家将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粥铺。 晚上的路萧瑟阴暗，这块又没路灯，林之柔不肯陪她来，顾梓走得胆战心惊，后来倒也习惯了。 因为砂锅粥的美味，着实能够抚慰人因为生活受伤的心灵。 顾梓常常半夜一个人走过来喝粥——她和林之柔分手之后更是如此。 老闆大老远看见她，招唿，「哎呦，今天真早啊！」 「老样子，老闆。」顾梓笑了笑，轻车熟路地走进小店，不用老闆给她拿餐具，拐到开放式厨房边上拿了碗筷出来，自己用热水烫烫。她也不坐下，就站在厨房边上看老闆煮粥。 「今天不上班吶？」老闆捞了几只新鲜的虾子，并着贝壳和螃蟹一起，整整齐齐地挤在碗里，撒上盐和姜丝腌制。 「上班的，这不是还早，先来您这吃顿早餐么。」顾梓笑道。 「唉，你之前总是叫外卖送过去，好久没来了哟。」老闆舀着粥水看了看。 米将开未开、还没开花爆腰的时候，去线对边开的虾、开盖切好的螃蟹和贝壳一一蹦进粥水里。 最后是姜丝和冬菜。不用熬制多久，粥的香气已经盈盈满溢出来，珍珠米混了蟹膏，转成淡黄色，混着熟虾熟蟹的红，让人看着分外有食慾。 顾梓深吸一口气，「好香……」 「可不得香么，那么久没吃我家砂锅粥了！」老闆说。 他切了葱花和香菜撒上去。这下子红、白、绿、黄都齐了，活色生香。 「来来来，小心烫。」老闆把砂锅墩在顾梓的桌上，「尝尝……」 粥水带着海鲜的鲜味、一点点咸已经足够，顺着食道涌进胃里，迷濛的雾气涌上来，顾梓闭上眼，唿气。 今天真好。她想…… 暨苒发现顾梓的心情不错。 怎么说呢，事实上小顾总心情如何，看上去变化都是不大的。 暨苒知道，也只是因为顾梓今天同上班没一会儿，顾梓处理完早上的两个小会，让她去办公室一下。 暨助理心里转了几转。 她们终于要密谋怎么干掉她们组里吃里扒外的狗男人了么？ 还是……呃，最近还有什么不能当着大家面说的？好像没有吧？ 果然是要干掉狗男人了！ 暨助理在心里叉腰大笑——天知道她有多不喜欢詹程。 她笑了没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 顾梓看她进来，清了清嗓子，「我记得我们在内网还有经纪部资料库的权限？」 暨苒：ummmmm，资料库？ 暨苒：「对，有啊。」 「你能帮我找一个人的资料么？」 暨苒：ummmmm，查资料？ 暨苒：「小顾总您想要谁的资料呢？」 「姜歆娆的，你知道她吧？前几年很有名的一个歌手。」 暨苒冷漠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她，我这就去查。」 顾梓嗯声。暨苒踏出顾梓的办公室，挑眉想了两秒钟，百思不得其解地皱起眉头。 不要詹程的资料，反而要这个她也不认识的歌手的资料…… 疑惑归疑惑，暨苒还是认真查了。不过她越查越不懂，最后干脆放弃了思考。 吃完午饭休息的时候，暨苒问过顾梓，给她把文件送过去了。 经纪部的档案事无巨细，列印出来厚厚一叠，顾梓谢过她，暨苒便退出去。 顾梓坐下，觑一眼整齐列印装订的资料册，翻开封皮。 作者有话要说：半夜写吃的，写不下去啦，好饿，我要闹脾气了，今天不写满3000了你们早上起来正好佐餐 没人比我更难过。jpg 另外，本车是甜豆花党的，我受不了咸豆花 你们不知道我第一次吃咸豆花心里有多惊悚 第34章 「 don’t start now」 pt.5 瑜星的老规矩， 经纪人向上汇报的同时要将信息存档，方便经纪内部交接和其他内外渠合作进展。 从姜歆娆加入瑜星开始，经纪部的档案就没有断过。暨苒把文件订得齐整， 顾梓翻阅也方便。 她抬头去认了一下时间， 并不打算板正正地挺在桌前看，拿着水杯移到沙发边，倚着靠背放松地坐下了。 看档案着实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文字都冗余繁复，更别说路筱筠的报告方式一向写得过于详实， 一张纸下去，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十一号小字。 顾梓却不在意， 还看得饶有趣味。 说起来可能有点对不起她娱乐文艺工作者的职业：顾梓对姜歆娆不熟悉。 第55页 除了自己参与过的包装发行之外，连姜歆娆其他几张专辑具体是和什么有关的都不记得。 路筱筠整理的档案很好地补充了她空白的知识点。从一开始签进瑜星、合作伊始做的艺人发展模拟和线路规划， 到后来出专辑单曲用的相关文档，再到最后她离开瑜星回美求学的几段事情， 都多多少少有讲到。 前面的内容太厚了， 顾梓一时半会儿看不完。总归这是暨苒另外列印出来的附件，她也不担心有需要归还的问题， 便放心地先跳过了前面的部分，径直翻到后头去了。 顾梓算算时间，翻到两年前——姜歆娆突然消失在公众视野里的那一年。 档案按年分区，每年的厚度或许有区别， 但总体来说该是平分的。 谁知道顾梓翻过大半本文档，还是没看到18年的标识。 最后看到年份标识的时候， 整本档案已经只剩几页了。 顾梓来来回回地翻阅确认了，不由得蹙起眉。 这么一大本档案，翻到两年前， 只有寥寥几页。 怎么可能？ 顾梓喝了口热茶，把档案平坦在膝盖上，开始仔细地往下看。 就是这寥寥几页，也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大多是行政性质的文档，唯一有用的内容，大概还是路筱筠发起的暂停合同意向申请书。 也没有问题，姜歆娆要回美读书，肯定没有时间全身心投入创作，公司尊重并支持她的决定。 但是…… 顾梓翻开下一页，是空空如也的一张白纸。前 顾梓心说：十八线小透明的文件少无可厚非，像姜歆娆这样的艺人，就算没有任何通告，也要做很多打法復盘和研究为未来准备。 可这里居然一份文件和总结也没有，肯定是路筱筠故意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严重到需要把一个人的档案这样决绝且干净的抹掉，好像这几年在她的生命里根本不曾存在一样？ 顾梓合上文档。下一个会议还有十分钟开始，她补了妆，拎起笔记本电脑往会议室走。 会是周例会，这周没什么值得强调的东西，底下几个人的汇报也都古井无波，提早一些就开完了。 顾梓整理了东西先走，一会议室大大小小的中高层管理也都站起来，暨苒合上电脑的时候，眼光掠过对面还在十指翻飞地打字的女孩。 李忻然——她负责做会议todo的纪要。暨苒顿了顿，视线向右移，撞见也同样在整理东西的詹程。 她眼神从对方身上划过去，明目张胆地剜了他一眼。詹程察觉到她的视线，顿住，却没抬头回视她。 这一周vp办公室的气氛多多少少有点儿僵。詹程做了什么，顾梓和暨苒心知肚明，其他小助理和向三人汇报的员工却不知道。 这又卡着顾安要进瑜星的时间点，敏感的人已经嗅出了未来腥风血雨的味道，嗡嗡乱叫的苍蝇似的，迫不及待地打探消息，就怕反应不及时，搞得暨苒也心很累。 她走到休息区，正想拐到办公室里，手机突然响了。暨苒干脆没回办公室，就在休息区接完电话，顺路拐到公共茶水间的零食柜里看看有什么能填肚子的点心。 零食柜由行政人员负责补充，种类繁多，紧跟风潮，经常出现所谓的「网红」零食，这几年一直是校招生们的心头好。暨苒司空见惯了，去找吃的只是为了补充血糖。 茶水间连着休息区，左边是水槽和咖啡机、微波炉、冰箱、售货机和零食柜，右边进去有两张桌椅，供大家办公累了休息时聊天用或者商讨事情用。 暨苒刚拐进茶水间，就看见了站在咖啡机前的李忻然。 她穿着泡泡袖的白上衣，下身一条淡粉长裙，平底凉鞋。 百褶裙遮不住脚腕到小腿微年轻女孩子，大抵也没用香水，身上就是沐浴露还是洗髮水淡淡的香味。暨苒感嘆了声，凑近她。 高跟鞋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李忻然。她睁大眼，戴着淡棕美瞳的眼睛瞪得熘圆，看见暨苒，嘴角一抿，无辜可爱的表情里就加了几分警惕，「暨助理……」 她整一个人白白嫩嫩的，又这幅机警胆小的样子，就像只毛茸茸的长耳朵兔子。暨苒笑道：「你好……」 李忻然小心翼翼往后退了两步，「暨助理怎么……」 「我房间没有零食柜啊……」暨苒说，打开柜子俯身下去，也不看李忻然，专心挑吃的，「大老远出来一趟。」 李忻然「哦」了一声，把杯子放上咖啡机。小白兔似乎还是在纠结，但因为她在场而担惊受怕，强迫自己下了决定。 咖啡机稀里哗啦地工作起来。磨豆的声音和打奶沫的声音充斥了一方狭小的空间。 暨苒挑了几个零食，都堆在笔记本电脑上，满意了。她却没走，李忻然不安地望着她，暨苒轻笑，扯开棒棒糖的包装，含在嘴里，鼓起腮帮囫囵转了转，才道：「你怎么好像很怕我的样子？」 「我没有！」小白兔声嘶力竭地试图否认。 暨苒「嗯」了声，说，「我开玩笑的。」 小白兔大喘一口气。 暨苒：「啊，我还没问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李忻然握着咖啡杯僵住了。 完了完了，敌方间谍来刺探情报了！ 好，她懂了，敌方越凶，越不能慌。 第56页 不能慌，不能慌，詹程怎么跟她说的来着？ 李忻然中气十足地说：「各个项目都很好，保证达到期望值，啊不对，超出期望值！」 暨苒：「额……」 暨苒笑出来，「怎么搞得跟士兵检阅似的。」 小姑娘跟个瘪掉的皮球一样肉眼可见地泄气了。暨苒收拾收拾东西，从她身边走，掌心在她头顶按了按，叼着糖含煳不清地说，「好就行……」 「就快绩效评估了，加油。」 她声音比李忻然其他几个上司都温柔，动作又亲切，不像高级助理，倒像邻家姐姐。 李忻然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被摸敌方是漂亮姐姐怎么办呢？ 晚上姜歆娆没来造访——在关系没有进展到那个地步之前，顾梓是需要个人空间和消化时间的人。 姜歆娆要是每天都不厌其烦地黏上顾梓，顾梓反而会因此反感她。 所幸歌手好像了解她的脾性，也不多打扰她，除了成为她手机里没有感情的frank直播机器，还自觉承担了催她上床睡觉的新功能。 说来可笑，顾梓以前约会过或者交往过的人，没哪个是从晚上催她休息开始接近她的。但不得不说，姜歆娆给她的，正是她需要的。 如果没有这人，顾梓大概还会一坐到天明。姜歆娆只给她发一两句话和表情包，也没什么多余的解释和讨论，语气更不强硬，顾梓看着看着就会笑起来，然后乖乖去睡觉。 她可能也不是不想睡，只是缺那么个人推她一把，让她切切实实地落下悬崖，重获新生。 现在的自己在哪呢？应该在悬崖上拽着某根藤蔓艰难求生吧。 她想掉下去一了百了了，大脑和过去的感情记忆却维繫着她的生命，死死支撑着不让她放手。 「顾梓，顾梓。」视频对面有谁在叫她，顾梓回神。 程璐颐那边还是清晨。这人还迷迷濛蒙地倚在床上，睡袍散乱，胸前一片白嫩都袒露着，隐隐能看到起伏的丘陵。顾梓捏了捏眉心，「grace，穿好衣服。」 「哎呀，一上来就要人家穿衣服，不喜欢人家了嘛……」程璐颐故意嗲声说。 顾梓假笑，棒读道：「朕不喜欢你了，赐你三尺白绫，自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有了别人就不要我了，陛下心好狠哦！」程璐颐道。 顾梓大笑。程璐颐到底还是起了身，一会儿从浴室出来，已经整理清楚睡袍了。 程璐颐拎着手机下楼，一路在哼歌，把吐司插进吐司机，「哎呀我跟你说，姜歆娆做吐司真的好吃，我没吃过更好吃的牛油果吐司，哪天你们要是同居了，一定要让她做给你吃……」 顾梓：「额……」 顾梓：「哈？」 程璐颐刚刚起床的迷煳头脑如同被浇了一捧冷水，顿时清醒了。 完了，说漏嘴了。 程璐颐当机立断，倒扣上屏幕。 顾梓：「额……」 她已经听到了，黑屏有什么用？ 三秒钟之后对面的程璐颐也反应过来。她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翻过手机，点了挂断通话，掩耳盗铃操作满分。 顾梓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通话结束」，眨了眨眼。 作者有话要说：居然还有辣豆花！ 是在下才疏学浅了。 闽菜抄青菜都要加糖的，辣度零分。 第35章 「 don’t start now」 pt.6 程璐颐自欺欺人地挂了电话， 顾梓也不在意，把手机放一边，继续处理手上的事情。 一会儿程璐颐果然又打了视频邀请过来。她看见顾梓， 尬笑一声， 讪讪道：「啊，那个……」 「顾梓啊，你当我没说过……」 顾梓掀掀眼皮，看她一眼， 似笑非笑道：「没说过什么？」 程璐颐耷拉着嘴角，「就……就我刚刚说的事情。」 顾梓嗯声。程璐颐瞅着她反应不对， 惶恐地试图转开话题，「但是话又说回来，她做的牛油果吐司真的好吃，改天…… 不，你想要试试的话，我去向她要个食谱，再发给你。」 顾梓挑眉，「不用，我自己问她要就好了。」 唉？ 程璐颐正在倒油的手顿住了。她再意识到的时候，油已经在锅底积了小小一滩，完全超过了煎蛋的用量。 程璐颐她手忙脚乱地把锅抬到水槽上倒油，滋啦啦地溅油声又吓了她一跳。 她握着锅柄， 身体竭尽全力远离水槽，问顾梓，「所以你们认识咯？」 顾梓搞明白了。她双腿交叠，在宽大的书房椅上舒展身形，「感情你刚刚那一大串，都是瞎猜的？」 「当然也是有事实依据的……」 「事实依据？」顾梓问，「什么事实依据？」 程璐颐给她冷淡又正经的态度搞得没法了，小心翼翼地把锅架回炉灶上，承认，「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是瞎猜的！」 「你说就是了。」顾梓道。 程璐颐老老实实地开始回忆，「就那天晚上，我不是说我找了你好多遍么？」 「你一直没回我，我就和mark去敲你门了；你半天没出来，倒是姜歆娆出来了，我就问她你在哪，结果她说你已经睡了，我就……」 顾梓恍然，心说原来如此。 「我早上问你你不说，问她她也不说，我我我，我急死了好吗！」 第57页 顾梓按着额头轻声笑起来。程璐颐扁了扁嘴，「对不起啦，你知道我，我就喜欢瞎八卦。」 「不……」顾梓笑够了，往前坐了些，按着额头的手滑下来支着下颌，道：「不瞎。你猜了八九不离十。」 她当时那么忐忑地怕程璐颐看出端倪来，现在却释然了。 程 「她明天约我出去。」顾梓说。 「姜歆娆约你出去？你答应了？」 「对……」 程璐颐目瞪口呆。半晌她才揶揄道：「小顾总的感情生活那么丰富，都不和我分享一下。」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不等顾梓说什么，她自己先收回了前言，「当我没说过。」 「确实……」顾梓却不介意，只说，「林之柔前几天还约我出去了。」 提到林之柔，书房里的空气好像肉眼可见地变粘稠了。程璐颐撇撇嘴，「那人又找你做什么？」 她声音不忿，咬牙切齿地狠狠道：「她每次找你，都没安什么好心！」 「她让我问问你vmc的事情……」 顾梓还没说完，程璐颐暴跳如雷似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她还敢和你提要求？我就替我好朋友出口恶气怎么了，她她妈的活该！」 「也不看看自己活成了什么狗样子，还有脸回来找你！」 那边程璐颐在原地跺跺脚，又跳了跳，拿空气撒气撒够了，兴奋地坐下来，「然后呢，你骂她没有？狐狸精灰熘熘夹着尾巴跑走没有？」 这人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有什么感情都挂在心上，为亲密的朋友两肋插刀也在所不惜。 顾梓苦笑。程璐颐怔住了，然后蹙起眉，「顾梓，你不会吧？」 「我答应她了……」顾梓说，「抛开我和她的私人因素来看，这毕竟还是长远利益的问题。grace，你从你家的角度想想，我很感激你……」 「但是别因为我的关系，给程叔叔添麻烦。」 「那哪能叫添麻烦，一句话的事情，程家的业务又不在这儿，一年到头都碰不上林家几次……」 程璐颐上下打量着顾梓的表情，突然叫她，「顾梓……」 「你不会真的是想让我帮那女人一把吧？」 顾梓沉默了一会儿，坦诚道：「嗯……」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程璐颐说，「你们俩都到这地步了，你告诉我你还想让我帮她？」 顾梓瞅了程璐颐一眼，咬唇。 她点点头，「况且，客观上来讲……」 「别给自己找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程璐颐吼她，「你记不记得她是怎么对你的，啊？书读了都记得住，遇上人我没忘……」顾梓细声说。 程璐颐给她气笑了，「好，你没忘，当初是谁出轨，是谁背着你找了男人的？」 「不是找的……」顾梓解释，「他本来就是她的未婚夫。」 「你清醒点，她和人家定了两年多婚了！两年多！瞒着没告诉你！」 程璐颐说：「ssa的事情做煳了，环球的事情做煳了，这都过了一个月了，她没找你一次，你悲春伤秋的还没完了？顾梓，说句不好听的，你自己想想，你是不是贱！」 「说到底也是我不好……」顾梓原先就咬着唇，现在也没放开，整张脸都失了血色，眼角有一点湿，「是我没给她保证，我应该早点和顾泽远出柜的……」 「小顾总，顾梓，顾大老闆，现在二十一世纪了，你跟我谈名分？ 林家长辈那么宠她，她要真喜欢你，早都会和家里人说起来了，哪会闹到最后下不了台？ 你还那么喜欢她，是不是她要你和邹明睿玩3.p，你也要躺倒人家床上去，啊？」 「那倒也不至于。」程璐颐有多激动，顾梓就有多冷静。搞得被出轨的不是顾梓，而是程璐颐一样。 顾梓只是安静地坐着，像是灵魂出窍了，程璐颐意识到她很久都没出声，意识到自己在气头上说话着实是不大客气，慌忙准备道歉。 「你说的没错，是我贱……」顾梓垂着眼，低声道，「是我贱……」 程璐颐的道歉卡在喉咙口。半晌顾梓长长嘆了口气，「grace，谢谢你。」 「vmc的事情你定吧……」顾梓说，「我不插手了，我是不该插手的。」 程璐颐哑口无言。一会儿她皱皱鼻子，道：「你放心，要是她赶来找我，我把她骂回去！」 「德行，就会挑软柿子捏。」 「好……」顾梓笑道，「我是个软柿子，你就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刀。下次让她往你的刀刃上撞。」 开玩笑归开玩笑，话都说完，程璐颐又同顾梓郑重地道了歉。 她一生气就控制不住，说话没轻没重，尽管是朋友，她也不想无意之间伤到对方。 顾梓摆摆手示意她没关系，两人又聊了几句，便结束了通话。 顾梓想要好好休息。她已经做好了睡觉的准备了。 像某种奇妙的古老仪式一样 但今天最后一步怎么也进行不下去。顾梓第三次睁开眼对着黑洞洞的天花板看了看，无奈地拿过手机。 三点多…… 她疲乏又惫懒，脑袋里却有一块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睡觉的地方，顾梓数了几千只羊也没有用。她又嘆口气，揉揉眉心坐起来，倚着床头打开微信。 第58页 她并没有把姜歆娆置顶——顾梓的置顶是暨苒、工作大群、程璐颐、缪以寒和顾安。 歌手给她发完讯息，新的工作消息很快顶上来，就代替了她的位置。 好在她的头像非常有辨识度，顾梓顺手翻下去，很快就看见了她。 顾梓点进去。 说实在话，她和姜歆娆也没说几句话。交流的内容除了零零碎碎的问好，只有frank的录屏。 歌手很小心地把握，进退有度。frank的视频就真只是frank的视频，她自己甚少入镜。 顾梓拔掉充电线，侧身躺了，脑袋抵在枕头上，把视频一条一条打开来放，开一点点声音，幽暗的房间里手机屏幕亮度也不高，视频本身就模模煳煳，现在看起来更像上了层毛玻璃滤镜。 顾梓闭上眼睛，只听声音。 半晌她想，这人干嘛这么老实呢，自己连脸都不露一个。 想见她的时候难道还要上网搜吗？ 顾梓一边搜一边觉得自己好好笑。这可能是她活了三十几年，第一次被迫追星。 出来的结果除了乱七八糟的花边爆料，现场、採访和mv之类的都是很早之前的了。 顾梓选了个播放数量比较高的按进去，在黑暗里眯着眼睛看。 她不记得这是姜歆娆那张专辑的主打歌了。但制作发行都还是caa那边的，想来是她进军国内之前的作品。顾梓关了弹幕，点开始。 初进旋律，镜头从房子的客厅拉到阳台。她的美人儿抱着一把木吉他，侧身靠墙坐在木桌边。 阳光肆意地倾撒，落到她柔顺的棕金色长捲髮和白色连帽衫上，又透过她身后的玻璃反射出来，她像是世界上所有光线的汇聚点。 拍摄后期应该是用了柔光滤镜。因此画面虽然很亮，却不刺眼，反而带种柔黄微暖的惬意，顾梓能够清晰地看到姜歆娆的侧脸线条。 她抬头，冲着摄像机位笑了下，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我明天一定存稿，不存我是…… 还是别立g了 第36章 「saturday sun」 【oh, saturday sun；i met someone； out on the west coast；i gotta get back，i can」t let this go。】 「周末晴朗的阳光下，我同她在西海岸相遇。我知道我要回到那里，我不能让这个机会逃掉。」 ——vance joy -「saturday sun」（chorus） 姜歆娆的音乐很有个人色彩。 对别人来说苛刻又严格地限制在那张五线谱里的音符们， 到她手里就开始野蛮地生长，任她搓圆揉扁。 不管是什么类型的音乐，都会带上射rryjiang的风格， 像一出情节画面都恰到好处的叙事诗； 她突出自己的人声的时候，音轨就只是衬托， 将她捧成了世界上最有权力的君王。 就连她歌曲的视觉特性设计，也一直秉承着这种叙事感。 这首歌mv的视觉包装也不例外。 顾梓曲肘，把手臂压在脑袋底下， 让自己躺的舒服点，安静地听姜歆娆开口唱。 前奏单只是姜歆娆的一把吉他。她抬头， 沖观众笑了笑， 把吉他放在原地，起身离开。 歌曲直接从副歌开始。下一幕姜歆娆骑着摩托车从圣莫妮卡大道的车流中飞驰而过， 车喇叭、摩托车的轰鸣、海鸥的鸣叫、旅人的洽谈和海浪的声音夹杂在一起，是这座西海岸城市独有的嗓音。 姜歆娆走进码头上的一间小酒吧。她脱掉皮夹克，摘下头盔，黑亮的秀髮从头盔里流泻出来， 她微微伸了个懒腰，露出腹部线条平坦有力。 姜歆娆朝门口的侍应一笑， 拐进吧檯。 从摄像机的角度，能看见圣莫妮卡码头公园的小过山车和摩天轮。 天色渐渐暗了，旧霓虹灯一盏盏亮起来， 酒吧里也陆陆续续来了客人，姜歆娆利落地甩杯倒酒，顾梓仿佛能听到老冰落入海波杯里的声响。 有些歌手剧情性质的mv也会穿插演唱片段，姜歆娆的却几乎都是完完整整的一个故事。 顾梓曾经看见姜歆娆的粉丝调侃地评论，「我们是来看射rry唱歌的，结果这不像在看mv，倒像在看电影。」 的确像是个电影。如果从现在的角度来看，还是个有点老套的电影。顾梓看到推门进来的年轻女孩，微微弯唇，笑了笑。 歌曲在这个时候第二次到达副歌。女孩坐上吧檯，一杯一杯朝姜歆娆要酒。 姜歆娆本着职业道德尽了本分，到最后女孩趴在吧檯上开始细弱地抽泣，而最后当然还是没唤醒的。 女孩醒来的时候还在酒吧里，姜歆娆无奈地坐在一边玩手机。 镜头一转，进第二段歌词。女孩和姜歆娆已然成了好友，姜歆娆带她去码头上吹风、看日落、吃快餐店里三美元一个、沾满番茄酱和黄芥末的热狗，吃不完的就餵海鸥。 夜幕降临下的海滩空旷又寒凉，女孩等到姜歆娆下班，酒吧里就开几盏昏黄模煳的灯光，姜歆娆矮身从吧檯底下把自己的吉他包掏出来—— 她低头的时候，女孩扯着她的领子生涩地吻了她。 间隔和第三次副歌的部分姜歆娆带女孩回了家。酒保看上去寡言少语不近人情，亲密的时候却像团烧不尽的温暖火焰。 女孩跌在柔软洁白的床上，撑起身看她，两人身后黑灰调颜色的衣物拖沓了一路，姜歆娆的衬衫褪到肩膀，露出瘦薄有力的背和手臂，肩胛曲线像展翅欲飞的蝴蝶。 第59页 她骑在女孩的腰上，勾勾唇，环住女孩的腰把她按倒，自己也渐渐俯下去。 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攥着床单收紧了，她肩上的织物又滑下来一点，在灯光昏暗的卧室里风情旖旎。 曲调很慢，两位主角的动作也就很慢，顾梓的视线顺着姜歆娆微微凹陷的嵴柱线条一点点滑下来。 再过一个间隔，是最后一次副歌。女孩似乎只是来城市里观光游玩的旅客，没有信心也没有勇气留下来和籍籍无名的酒保共度一生。 她不辞而别，姜歆娆在客人都走之后坐到吧檯后的椅子上，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姜歆娆瞥了放在吧檯下盒子里的吉他一眼，迳自把烟碾灭了，未散的烟雾里她走出酒吧，背影消失在拐角，mv也到此结束。 顾梓揉揉眉心。她有点想倒回去再看一遍，想了一会儿还是作罢。 其实也不是尺度大……就是色调、叙事和人体曲线都描摹得正正好。 看得出来每分每秒都经过打磨，眼神和动作都不多余。 当时不管是国内外的娱乐圈，大环境其实都对同性恋持保守态度。 如此露骨且明显地描写同性情……欲，再有姜歆娆本身的功力加持，也难怪这首歌不过几个月就成了钻石单曲好像从那个时候开始，姜歆娆的性向就成了一个谜—— 她从未公开承认过自己的取向，但也不惮拥着疑似女友的人出现在狗仔的□□短炮里。 偏偏她又有几个男性歌手好友，搞得大众和媒体都云里雾里，每次问到，又都被她巧妙地转开话题。 顾梓打了个呵欠，却还不想睡。她把mv往下滑，进到评论区，惊讶地眨了眨眼。 有人只是无意点进来看看，根本不知道姜歆娆的名字，给留了条赞赏的评论，驻守在评论区的小可爱们就一拥而上，可劲儿给人安利。 不管当事人会不会觉得烦，顾梓为她们的坚持感到佩服。 姜歆娆一个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上线营业的人，居然还有人在等她回来。 娱乐圈的风云变幻何其之快，顾梓就算做的不是直接挂钩音乐发行的战略谘询工作，也感同身受。 不同的演员歌手日日更迭，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人退隐了，音乐作品还能给大众留下深刻印象，让人一次次回味的，才是真正合格的艺术家。 姜歆娆无疑是这样的人。就算她已经消失在热搜头条良久，顾梓点开她的专辑mv连结，下面还是一群嗷嗷待补的忠实粉丝和被惊艷到的路人。 顾梓想起姜歆娆之前同她说过「是该感激她们。」 想来姜歆娆心里也知道。 顾梓又打了个呵欠。她从床头柜抽了张纸，一点点按掉眼角的生理泪水，终于闭上眼睛逼自己入眠。 不知道她是太累还是熬夜过度——顾梓睡过了她通常起床的时间。 她揉着眼睛掀开厚厚的窗帘的时候，刺眼的阳光一瞬间洒进房间里，顾梓连忙转过身去避开阳光，暗暗嘆了声。 她捡起昨晚随意丢回床头柜的手机。姜歆娆早上难得没给她发frank的视频，只普普通通地道了声早安。 顾梓回：「早。」 她去给自己做早餐的空档，姜歆娆回她：「才起吗？」 顾梓叼着面包片，单手打字，【是】 姜歆娆：「看起来有睡个好觉。」 她一说，顾梓才想起来。之前姜歆娆送她的礼盒，她还放在客厅茶几柜子里—— 和林之柔说话实在太费心神，那天回来之后她把礼盒随手放进柜子里，就没再她全然忘了。 顾梓懊恼地哼声。她用了早餐，回到客厅再次拆开包装，把扁平的玻璃瓶握在手里，走进卧室。 顾梓本来想把瓶子放进抽屉里的——她的梳妆檯和桌面一向整洁，除了必须的常用品，其他都收在抽屉里。 但瓶子触碰到桌面的时候她顿了顿，终究还是把瓶子放在桌面上了。 虽然是周末，顾梓还有一个跨时区的会。她抱歉地告诉歌手，姜歆娆倒也不介意，只说那下午偏迟再来接她。 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顾梓换了衣服，姜歆娆的电话正好打过来，「我到楼下啦，你下来吧？」 「你停在哪里？」 「呃，拐角……你出公寓门就看得到了。」 顾梓挑眉，从电梯里出来，去找姜歆娆。 确实很好找。都不会看错。她穿一件露肩系带款的白上衣，系带在后颈扎了个蝴蝶结，衣料宽宽松松地吊在身上，下摆却扎进裙子里，愈发显出腰身和腿部线条来。 短裙繁杂地印着梵谷《向日葵》的印花，金色背景和晚霞唱和，非常相衬。 她长腿伸展着，倚在车边刷手机，看见顾梓，抬头，「来啦……」 顾梓看她不遮不掩的，蹙眉，「怎么就在外面等，先上车。」 姜歆娆笑道：「没事，又没人看我。」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乖乖地上了车，顾梓系好安全带，姜歆娆看她一眼，打火启动。 周末不堵车，车辆涌进车流。顾梓摸了摸下巴，轻声道：「现在可以说了吧，你是要把我拐到哪儿去？」 姜歆娆握着方向盘，闻言转头过来，带一点点微妙的笑意，反问道：「你确定我说了，你不会让我把你原地放下？」 第60页 顾梓：「额……」 怎么感觉有点不妙呢。 第37章 「saturday sun」 pt.2 随着晚霞， 气温也渐渐降下来，中午微微的燥热不復存在，打开车窗， 随着夕阳一起涌进车内的便是清爽的晚风。 车子奔驰在环道上， 姜歆娆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撑在车窗边沿上，哼着轻缓的小调。 没有人说话——车里是让人舒适的安静。顾梓也没掏出手机来处理工作，只顺着挡风玻璃往外看， 视线偶尔偏转，还会瞄到姜歆娆一两眼。 只是一两眼。从她高挺的鼻樑、挺翘的唇和柔顺的鬓髮上滑过去， 再规规矩矩地回到前方。 她看的次数多了，姜歆娆终于察觉到，促狭地转头过来， 同她对视，调笑道：「你仗着我要注意路况欺负我。」 顾梓顿了顿， 说：「我没有……」 姜歆娆哂然。 被姜歆娆点破之后， 顾梓就不再有意无意地看她了。 她抿着唇，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姜歆娆心里好笑，又有点怕刚刚自己过于唐突，开口同她闲聊，「小顾总假日经常去哪里？」 顾梓想了半晌， 干巴巴道：「公司……」 姜歆娆：「额……」 这怎么接话。 那厢顾梓大抵是猜到她有点无奈，又补了一句：「也不是都待在公司，我没你想的那么无聊。」 「偶尔也会和……朋友出去。」 朋友。之前程璐颐在的时候，顾梓生生被她拽进了不羁的享乐派富二代生活里。 程璐颐玩起来，钱和学业都放一边， 去一次酒吧能请一大堆人，大几万的酒都随便点。 小顾总去一般不是炒热气氛的，而是善后的。程璐颐有男女朋友的时候顾梓会麻烦他们。 但如果程大小姐现在刚好处在空窗期，就往往会因为失恋喝得特别醉。 每当这种时候，她常去酒吧和夜店的侍应们都清楚知道要给谁打电话——小顾总。 顾梓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把喝得烂醉的程大小姐从酒吧里扛出来送回家了。 程大小姐酒品也不差，醉了只喜欢絮絮叨叨和她说一些过去的事情，在让人悲伤的、失恋的晚上，这些回忆往往都与前任（们）有关。 于是对话常常是：「我不后悔亲了他啊，我真的不后悔……」 「但是这个臭女人就不喜欢我！」 「你说世中文的她他发音一样，顾梓脑袋里不知道闪过了乱七八糟的多少猜想。 程璐颐看着大大咧咧，脾气也沖、心思却细腻敏感；换对象像换衣服，又老是因此受伤。 也许是咎由自取无可厚非，但顾梓常常会安静地听她说完，也不出口指点或者反驳她，只在她笑的时候，配合地笑一下。 有哪次程璐颐说着说着倚过来，按着顾梓的肩膀，脑袋抵在自己手背上苦笑：「你多好啊，好歹稳定些，没那么多有的没的。」 顾梓勾唇，「你想稳定下来，还找不到人么？」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程璐颐嚷嚷，「我要有趣的灵魂！」 那也得先有好看的皮囊才能入您的眼啊。顾梓无奈地想。 程璐颐的脑袋顶在她胳膊上一点一点地往下滑，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说什么，看就是醉到不行的样子。顾梓把她慢慢移回副驾驶上，才继续专心开车。 当然，除了程璐颐，还有林之柔。她的朋友都知道，如果哪天的深夜聚会顾梓来了的话，林之柔一定会来的； 林之柔来的话，顾梓就算不来，无论多晚都会在酒吧门口接她。 除开聚会，剩下的内容就没什么特别的了。林之柔也爱玩，但不像程璐颐喜欢往嘈杂热闹的地方钻。 她喜欢「配得上自己身份」的地方——两个人不是去哪个高级餐厅吃下午茶、打高尔夫、网球或者骑马、就是去奢侈品商店疯狂地买买买，最后都寄回家里。 当然也不要顾梓付钱，林之柔给自己买，也给顾梓买，觉得好看的，不用顾梓多想，全都往家里添。顾梓试图阻止过她几次，她都爱听不听。 后来觉得林之柔大小姐性子奢靡惯了，她俩也都不缺钱，也就算了。 车辆的速度变慢，吹进车窗的风也开始减弱，顾梓回了神。 周围的道路开始渐渐拥挤起来。 周末的晚上拥挤的地方只会有…… 顾梓皱了皱眉。 这地方看是没有正经的停车位了，姜歆娆在路边找了个空隙，前后宽度刚好能把车斜斜倒进去。 她转身过来按着顾梓这边的头枕看死角倒车——很美式的开车方法。 顾梓 姜歆娆疑惑地眨了眨眼。 半晌她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来，轻轻拍了下方向盘，恍然道：「对……」 她也笑道：「和她出去赶时间的话，还是我来开车比较好。上次她想挤进马路侧边，试了得有半个小时。」 「well，也没什么。」姜歆娆剎车，拉了手剎，熄火解安全带，顺手把顾梓这边的安全带给按开了，「每个人都有擅长不擅长的嘛，多练一练就好了。」 顾梓点头。姜歆娆下车，脚步轻快地到副驾驶这侧。顾梓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打开车门，扶着边框伸出手。 suv的底盘比较高，要跨下去的确有段距离，但也没到要人扶那么高。 第61页 姜歆娆望着她，褐绿眸子里开朗和煦地全是笑意，像个正在等待公主跃下白马的骑士。 顾梓便没有拒绝她。还是她熟悉的体温和香味，姜歆娆稳稳托着她，等顾梓落到地上之后，她转託为握，稍稍用力，按了按顾梓的掌心。 不知道想要她知道什么还是想提醒她注意什么；顾梓怔怔地，看到姜歆娆嘴角调皮的笑之后才意识到这人可能就是觉得好玩。 她挑了挑眉。 姜歆娆关上车门，转身，掌心揽过顾梓肩侧，引导她往里走。 这一段是没什么人的巷子，天色渐渐暗下来，灯光也没几盏，搞得整个地方都阴暗，凉风入骨更是冷意森森。 按理来说，顾梓应该比姜歆娆更清楚平城的大街小巷的。 但她一路都在走神，根本不知道她们到哪儿了，此刻反而是比较茫然的那个。 姜歆娆走在她身边，看顾梓的脚步渐渐慢下来，道：「没事，过这段就热闹起来了。」 「热闹？」顾梓诧异道。 她又往周遭看看，意识到了她们在哪——在往里走，是个颇为拥挤的夜市。 她略带谴责地道：「你什么都没……去热闹的地方，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顾梓的担心点总是很奇怪。姜歆娆说：「放心，认不出来。」 「大隐隐于市，又没人看我。」 顾梓哭笑不得地说：「你哪里来的这种自信……」 这人身量高挑、长相又俊，穿的又扎眼，自己 顾梓嘆了口气。 姜歆娆吐吐舌头，「好了，我知道了，我车上有口罩和棒球帽。」 这都备着呢，感情还是故意不戴？这人脑子里怎么想的？ 顾梓想翻白眼，扭头就往回走，「你怎么平常都这么不注意……不是你觉得没人关注你，就没人关注你的，你不知道……」 姜歆娆握住她手臂。 顾梓挣了挣，她不松开，手反而顺着她小臂滑下来，卡进她掌心里；一会儿更变本加厉地握紧了。 这个天气风是凉，两人走得快了，终究还是有点热，都出了层薄汗。肌肤和肌肤相触也就有点暖热湿粘。 姜歆娆低声道：「顾梓……」 顾梓慢吞吞地、冷冷地「嗯？」了一声。 「我主动承认错误。真的……」 「你之前出门的时候，到底是怎么不闹出新闻来的？」顾梓问。 「你搜过我啊。」姜歆娆笑。 两个人回到车边，顾梓瞅她一眼，姜歆娆才老实道：「和我助理她们出去基本上都有戴。」 「那怎么和我出去就不戴了？我看你也装备齐全么。」 开车门的是顾梓。姜歆娆指了指副驾驶前的收纳箱，顾梓打开它，在里头翻出了新口罩。 至于棒球帽——它就吊儿郎当地向后扣在姜歆娆的座椅头枕上。 她把东西拿出来的时候，姜歆娆委委屈屈地耸耸肩，解释，「你没催我戴上么……」 「之前在公园也没有……」 「公园和夜市能一样么。」顾梓说。 姜歆娆不说话了。 顾梓把口罩反过来，确认了上下，又瞅瞅她委屈兮兮的表情，「低头……」 姜歆娆「哦」了一声，往后退了半步，矮身。顾梓给她挂好单边耳挂，她乖乖地转脸，让她挂好另一边。 顾梓弄完，姜歆娆伸手上来给自己调整口罩位置。一半顾梓又把帽子扣到她脑袋上—— 姜歆娆讪讪地哼了声，抬起帽檐，看着顾梓扁了扁嘴。 一半她才记起来现在她只剩下一双眼睛能用，剩下的部分做什么表情顾梓都看不到了。 姜歆娆闷声说：「不公平……」 顾梓默默又抽出一个口罩，「那我也戴上咯。」 「不要……」姜歆娆牵过她，「闷得紧……」 这回顾梓放弃了似的，任她握着，挣也不挣了。 作者有话要说：唉，我每次想着要说什么到写完更新都不记得了 今天也是没有话说的作者。 第38章 「saturday sun」 pt.3 月华如水。姜歆娆牵着顾梓， 两个人一起慢慢地往巷子里走。 姜歆娆问：「你来过这块么？」 顾梓没反应多久就认出来了路。姜歆娆也不惊讶——顾梓在平城长大，肯定多多少少来过几次。 但潜意识里，她总觉得顾梓不是会喜欢这种地方的人。 「来过，」顾梓的掌指握着她紧了紧，「小时候和我妈妈来过。」 「喔……」姜歆娆说，「但现在不常来了？」 「后来就没再来过。」顾梓抿了抿唇，回答她。 顾梓的声音很轻， 空空荡荡的，像一片漂浮在水面上的羽毛， 底下却是沉重的冥河。 姜歆娆识趣地不再问了。 又走了一会儿，细碎的交谈声愈发明显，由远及近， 变成了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的交响。抬起头往前，也能看到被灯火染得微黄髮亮的天空。 顾梓在这时候问姜歆娆，「怎么想到带我过来这种地方？」 姜歆娆记起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闪而过的念想：不知道小顾总在这种喧闹又嘈杂的地方会是个什么样子。 姜歆娆想像不出来。 但是她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来， 只讪讪道：「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种地方。」 第62页 「你故意的？」顾梓停下脚步。 「不……不是，我只……」 姜歆娆说到一半泄了气，「我不是故意的，我和你保证。」 顾梓笑起来，「哎呀，你怎么这么好逗，我开玩笑的。」 「我不喜欢也不讨厌——只是不习惯。」 这话也听着熟悉。之前姜歆娆试图撒娇让小顾总早点休息的时候，她说过一样的话。 小顾总到底习惯什么啊？ 总裁总裁……总裁们习惯什么呢？ 姜歆娆摸摸下巴， 脑袋里出现了霸道总裁小说的经典桥段。 顾梓豪掷千金地递给她一张黑卡，挑着她的下巴说：「女人，拿好这张卡，密码是你的生日，你的下半辈子都被我承包了！爱买什么买什么！」 噗，她想笑。 姜歆娆隔着口罩捂住嘴。 顾梓：「额……」 姜歆娆慌忙掩饰自己的脑洞，扯了扯顾梓继续往前走。 拐过转角之后，两人的视野豁然开朗。川流不息的人群、路两边炽 周末晚上这里人很多——简直是太多了。不仅有本地人，还有周边和外地来游玩的旅客。熙熙攘攘地挤满了道路。 顾梓少见地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姜歆娆却毫不介意自己会不会被人发现，直接挤进了人潮。 交谈和叫卖的声音都嘈杂，还有商家开着音响大声放土味dj口水歌。 身在这样的场所，必须要提高声音才能让人听到。姜歆娆说：「我们要去的那家店就在……」 她回头去看顾梓，发现女人沖她摇了摇头。 于是姜歆娆又大声了点。 顾梓说：「啊？」 没办法了。姜歆娆小力把人扯过来。两个人的距离倏然拉近，顾梓几乎正正撞进了她怀里。 手臂上柔软的触感让姜歆娆愣了愣。 顾梓穿得简单。这人的私服都简约大方，说好听点是商业精英，说好玩点是带着一股衣冠禽兽的气息，小心思都藏在细节里。 浅褐短衫配阔腿裤，暗色乐福鞋。她扎条腰带，简简单单，剪裁却很好地修饰了肩背，看起来笔挺又有型。 两个人立马分开。顾梓嗔怪地看她一眼。 「抱歉……」姜歆娆一急，抬手往上掀了掀帽子，露出眼睛和额头来，「我太用力……」 她还没讲完，顾梓把她的帽檐又用力按回了原位，结结实实地挡住了她的脸。 姜歆娆：「呜……」 她听起来太可怜，顾梓又在她头顶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我刚刚是要说，我要带你去的店在这前面一点。」 「我带程璐颐去过，她也很喜欢。」姜歆娆说。 「餐厅？」顾梓问。 两个人分是分开了，这地方仍旧很吵，姜歆娆得侧身弯腰下来一点才好听清。 她手虚虚地挽着顾梓的肩膀；因此她俩正常说话，远看过去也像在亲密地咬耳朵。 还好这地方也没人看她们。顾梓扫视一圈人群，稍稍放了心。 「日料店，对。」姜歆娆说，「我要给你打预防针，这家店看上去有点儿寒碜，但绝对好吃。」 之后顾梓说什么也不让她牵着了。两人一起穿梭在人流里，原先是并肩走的，一半顾梓落到后面去了，姜歆娆便停下来等她，然后让她先走。 「往哪走啊，「就到了，你看……」姜歆娆说，「前面那个巷子拐进去。」 拐进岔路，远离人潮之后，她们周围蓦地安静下来。刚刚的喧嚣在一瞬间消失殆净，顾梓愣了愣，才重新迈步。 这边的地铺的是非常老旧的石板；年久失修，石板磨得光亮，残缺了边角。 再往前，是段小楼梯。顾梓正走着，姜歆娆三阶一步，蹭蹭蹭地超过了她，站在台阶顶端朝她无辜地笑了笑。 「这里感觉挺偏的。」顾梓说。 「闹中取静，才是最妙。」姜歆娆回答她。 再往前，顾梓终于看到了日式餐厅的标志性帘幕。姜歆娆替她撩起遮帘，顾梓先走进去。 和方才敞亮的大街上不同，这地方有点昏暗，灯光是透过灯笼雾蒙蒙地渲染出来的，墙上的射灯也都蒙着一层薄薄的磨砂灯壳。 店内狭窄且拥挤，桌子和墙壁都是看上去有点儿年代感的木质品，经歷时光的痕迹之后斑斑驳驳，有种古旧考究的红尘气息。 老闆好像熟知姜歆娆了，见到她便道：「欢迎光临……」 顾梓对日语一向是半懂不懂。下方。」 还不是平城话，是东北大碴子口音普通话。 顾梓惊了一秒。 姜歆娆道：「谢谢……」 她一边引着顾梓进去，一边解释，「老闆大学在中国上的，后来就留下来了。本来学的金融，阴差阳错来做了料理店……」 「他也是喜欢。」姜歆娆为她拉开椅子，说。 这地方实在是太挤了，人又满，桌子也不大。顾梓纠结地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在姜歆娆对面坐下，稍微伸展腿脚，膝盖就碰到了姜歆娆大腿。 「抱歉……」顾梓收回腿来。 「没关系……」姜歆娆说，「是不是看着挺寒碜的？」 顾梓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但是你和程璐颐都喜欢，想必老闆有点儿本事。」 「是……」姜歆娆笑道，「而且你不觉得，这种地方，别有一番味道么？」 第63页 有吗？也许吧。顾梓抬眼去看吧檯上排列整齐的红色纸灯笼。 姜歆娆这边是背光的，橙红色灯光就像晚霞，把她面前的人盈盈地包裹起来。 她曲着肘，半个身子懒懒地倚在墙上，眼睫扑闪着去看那些灯笼，眼神清亮，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歆娆闭上眼。周围有人交谈的细碎声音、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鱼肉摔在案板上的闷声，应和起来，衬得冷清的顾梓多了丝烟火气。 那并不糟糕——事实上，小顾总和这种寻常又温暖的气息非同一般地相称。 姜歆娆伸出手，覆住了顾梓搭在桌面上的手背。 第39章 「saturday sun」 pt.4 顾梓收回目光， 看向她，尾调上扬轻轻「嗯？」了声。 姜歆娆不着痕迹地移开手，好像刚刚她碰顾梓， 只是为了引起对方的注意力。 等到顾梓准备同她说话， 这人又像哽住了似的不开口了。 「怎么了？」顾梓问。 姜歆娆摇摇头，「喝点酒么？」 顾梓蹙眉，「是你开车来的。」 也对。 小顾总也不会让她代驾或者打车之类的。 姜歆娆抿唇，垂下眼， 有点儿委屈的样子，「我连喝酒自由都没有了吗……」 顾梓说：「可以在家里喝。」 「啊？」姜歆娆愣住，「哦，那正好，你想见见frank么？」 顾梓捂住额头。 她是说姜歆娆可以在家里喝， 可没说她要陪这人在家里喝。 但姜歆娆兴致沖沖地问她，她倒不知道怎么把澄清的话说出口了。 顾梓说：「或者让你的助理来接我们回去。她周末上班么？」 从工作职责上来说， 艺人助理一般都是随时响应。但这个时间听上去着实比较为难人家， 又是马上让人过来，顾梓不知道姜歆娆和夏槐一般是怎么安排的， 姑且问一问。 「我给忘了……」姜歆娆一拍大腿，「你等等，我和她说啊。」 姜歆娆摸到桌面上放着的手机，拿起来， 顺便扭头对着老闆说：「老闆，老样子……」 老闆：「好勒，马上。」 他放下手上的盘子，转身去柜檯后面拿姜歆娆的酒。 顾梓：她还没说她要喝啊！ 她对面的姜歆娆已经热火朝天地和她的助理聊起来了。顾梓无声嘆气，默默接受了事实。 一会儿姜歆娆挂掉电话，「她说她要过一会儿才能来，但是没关系，我们可以再逛逛。稍微迟一点，应该也不会那么多人。」 菜还没上，老闆倒已经把酒拿过来了。酒杯不像传统清酒用的小瓷杯，而是葡萄酒杯。他走出吧檯，亲自把酒和酒杯放在两人桌面上。 酒的温度正好，一点点凉，又不很冰，瓶身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水珠。 纯净酒液倒进杯子里，姜歆娆握着杯柄嗅了嗅，问：「小顾总平常喝清酒么？」 「不常喝……」顾梓说。她们这个角落灯光太暗，想看到瓶身的 「是……」 于是顾梓抿了一口。味蕾先接受到的不是酒精味道，而是芳香的果味。酒比起苦涩辛辣更甘美，不像烈酒似的呛人。 说来奇怪，顾梓不知道怎么定义这个地方。说是居酒屋，又不像它那样吵吵嚷嚷，但要说正经的料理店，也绝对不是。 珍贵的平政鱼和普通到不行的三文鱼刺身奇妙地共存，甚至就随意地放在两个毫无装饰的碟子里。 这要放在高档寿司店，可不得下面垫上满满的碎冰，倒腾一个造型，再加上各种装饰才配端上桌不可。 姜歆娆横握着筷子，用极其不标准的日语说了句「我开动了」然后道：「我不客气啦，趁新鲜。」 顾梓笑笑，也说了句「我开动了」。 日式料理讲究「先淡后浓，先生后熟，先清后油」。生鱼片有各种品类时，也先从味道最清淡的白肉鱼开始尝。 平政尤其适合微热的夏日。老闆的刀工很好，切下来的薄片几乎透明，晶莹剔透，带点淡粉色，入口是结实又甘甜的清爽感。 姜歆娆问：「怎么样？」 顾梓点了点头。 姜歆娆会意，轻声笑起来，「我知道你会喜欢的。」 顾梓放下筷子。清脆地嗑哒声让姜歆娆歪了歪脑袋，就听到顾梓问：「你怎么就知道了？」 姜歆娆没正经回答她的问题，只鼓鼓腮帮子，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才理直气壮道：「我就是知道呀。」 顾梓垂下眼睫，盯着盘子里金枪鱼大腩上漂亮的油花，勾了勾唇角。 生冷凉菜过后是烤物炸物。酱烤的鸡肉串鲜甜，天妇罗则炸的酥脆。 每份的量都不多，分到两个人正好，却没因为量少而参差了质量，足以看出老闆下了多少工夫。 最后才是主食和甜点。 虽然周围一直有交谈声，但整个餐厅还算是安静的；因此两人交谈也都压着音量，更多时候是在默默享受食物。 末了一瓶清酒也被两人喝得七七八八。二割三分的清酒不算烈，配上精緻的食物正好，她们就两个人，喝多了也有点晕。 顾梓停下手中的筷子缓一缓，对面的姜歆娆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道：「哦，对了。」 「你之前顾梓和程璐颐聊了那么久的天，也没听到她说自己要回来了，有一瞬间顾梓觉得这人是不是在故意瞒着她。顾梓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最终觉得大概不是。 第64页 ——程璐颐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心太大，侃大山说着说着完全就忘了正经事。 姜歆娆看顾梓这幅模样，皱了皱鼻子，「啊，她没跟你说啊。」 她侧开脸，小声自言自语地嘟囔，「是忘了么？」 然后又支肘看着顾梓，说：「我先跟你说了，回头她再告诉你，你要说她哦。」 顾梓：「嗯？？」 姜歆娆解释，「她都告诉我了，还不告诉你，都是好朋友，怎么能这样嘛。」 顾梓眨了眨眼。 「程叔叔催她回来——她应该就回来见见大家，给程叔叔一个交代，再飞出去。」 「她什么时候回来？」顾梓问。 「好像还没定，但就这几周了。她还跟我说，一回来要开party，就用她在西边郊区的那套别墅——」 说到party，姜歆娆突兀的停住了。 她一眨不眨地看了顾梓很久，下巴撑在掌心，懒懒地、还有点儿困的迷煳样子。 顾梓坐立难安地往后退了退，正欲开口，「所以……」 「你要去的话，和她说一声就好了。」姜歆娆笑道。 她闭上眼，这回换了姿势，额头抵在手背，声音很低，「你去的话，我也去。」 顾梓沉默地望着她。她突然想要周围的灯光亮一些——亮到能看清姜歆娆的表情为止。 姜歆娆抬眸。她好像有点不敢看顾梓的样子，故意偏开目光，眼神却还是难以抑制地一下下扫过来，「嗯？」 小顾总没有回答她。她只站起身，问姜歆娆，「吃好了么？」 姜歆娆闷声，「嗯……」 「你好，帮我们结一下帐。」顾梓招唿柜檯后面的伙计道。 「啊，记我帐上就可以了，藤木君。」姜歆娆也撑着桌子起来，说。 从狭窄的桌子空隙间熟练地挤过来的伙计闻言看眼顾梓，又看眼姜歆娆。 顾梓微微颔首，不再争着买单了。 她走出餐厅，姜歆娆则小尾巴似的在她身后辍着。到那个有楼梯的路口才停下来，暖黄的灯光下顾梓回头，姜歆娆瞅着她，扬起顾梓凑过去一点，看她有点儿呆愣的样子，道：「你没醉吧？」 「没有……」姜歆娆说，「就一点晕，问题不大。」 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垂。 顾梓的眼神顺着她的动作滑到她耳廓上。方才在店里灯光太暗，她现在才看清楚，那一小片肌肤，连着到她的脖颈都泛着隐隐的红色。 顾梓：「额……」 现在想起来，姜歆娆喝得比她快多了。 唉，这人。 她还正兀自感慨，姜歆娆从掏出口罩，戴上了，又给自己按上帽子，两步走到她身边，微微俯身下来，挨在她耳边说：「走吧，逛一逛醒酒。」 她是给自己按上帽子了，帽檐却明显按得太低。顾梓都怀疑她能不能看到路，这两步是不是凭记忆摸过来的。 「你确定你没醉？」顾梓把她的帽檐抬上去一点，望进她眼里，问。 「嗯，真的没有。」姜歆娆执着道。 「那好，你告诉我，11乘12是多少？」顾梓问。 姜歆娆定住了：「额……」 半晌，她去口袋里掏手机。 顾梓笑吟吟地按住她的手，「用计算器就不算数了。」 「你欺负我，这怎么算啊！」姜歆娆急了，往后退了一步，眼睛里水盈盈的，道：「那我醉了，我承认！」 「叫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数学题。」她可怜巴巴地说。 顾梓没反应，她又凑近了，长手长脚地，却矮身挽住她的手臂，接着摇了摇，「顾梓、小顾总？」 顾梓微笑起来，「好，你没醉。」 「走吧……」 姜歆娆松了好长一口气。 她们吃完饭，街上已经空旷了不少。一些商家已经准备打烊，大多数都还开张着，仍旧有叫卖和交谈的声音传进两人耳膜。 姜歆娆方才挽住她，这会儿就不放手了，掌心滑到她小臂内侧，虚虚扣着，也不用力，是顾梓不舒服就可以轻松挣开的姿势。 两人慢慢走回车边上。姜歆娆匀了匀气息，说：「刚刚程璐颐……」 「嗯？」 「就，你要去的话，记得告诉我。」 「为什么？」 这回姜歆娆不出声了。她混沌的脑子一瞬间想不出什么理由，也就怔怔地没有回答。 顾梓停下脚步。姜歆娆赶忙也跟着停下来，手却已经抽离了女人温凉的柔软肌肤。 她没反应过来。顾梓看着她，抿唇，叫她的名字，「姜歆娆……」 「我没那么随便……你懂吗？」 第40章 「lonely」 【everybody needs a ce to hide；this don」t have to be a bumpy ride； i think we should be alone tonight；」 cause we don「t have to be lonely。】 「我知道每个人都需要一个藏身之地，而这段旅程不会再那么颠簸崎岖； 我想今晚我们应该要一同度过——因为我们没必要那样孤单。」 ——diplo & jonas brothers -「lonely」（chorus） 姜歆娆显然没有意料到顾梓会这样回復她。顾梓松开她，往后退了两步，开始原路返回， 往车的方向走。姜歆娆追上去，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 顾梓瞅她一眼，没听到似的往前走。 第65页 姜歆娆原先没法想像顾梓生气的样子。小顾总那个性子，看上去清冷、内敛又温柔，像就算有看不惯的地方也只会说教似的和你讲道理、试图说服你的那种人。 千算万算没想到， 她真的莫名其妙把顾梓惹生气了！ 小顾总肯定就是生气了，她知道。 姜歆娆哭丧着脸想：她是什么天妒英才。 呃， 好像不对。 天赋异禀？ 天纵奇才？ 姜歆娆愣神纠结自己中文水平的这一瞬，顾梓已经走出去好长一段距离了。 她意识到姜歆娆没追上来，慢下脚步， 最终停下来，转身， 扬扬下巴望着她。 姜歆娆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知所措地来到她身边。一声不吭地跟着她走，像只垂头丧气的大狗， 耳朵和尾巴都耷拉着。 顾梓到底为什么生气了啊，她不就是想和小顾总一起去…… 等下，顾梓刚才说她不随便？ 姜歆娆恍然大悟。她说：「顾梓，你等一下。」 顾梓长长地、散漫地哼了声， 走得慢了些。姜歆娆只好凑到她身边同她并排，解释，「我没有说你随便的意思。」 「我没有觉得会……有别人或者其他什么的。」 「我就是想你和我一起去……」 「我？」顾梓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和你？」 动作像在教幼儿园小朋友认识代词。 姜歆娆皱皱鼻子，「对啊，你和我。」 顾梓说：「姜小姐，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去？」 姜歆娆：「额……」 姜歆娆张了张嘴，「就……」 「程璐颐不是也是你的朋友么？朋友要party，我们两个都应该要去呀。」 顾梓移开目光，看着眼前的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每步都踩在石质砖块的正中间，姜歆娆惊讶地睁大了眼。 顾梓的确常去各种大大小小的聚会。 但那些不是商业酒会，就是她……前女友的聚会。 林之柔疯起来和程璐颐不相上下，有时甚至更甚。往往顾梓刚从令人窒息的狂欢人群中穿过，找到身段妖娆的大小姐，林之柔就会搂住顾梓，吻她，然后大大方方给周围的朋友介绍，「这是我女朋友，瑜星的小顾总，顾梓。」 圈子里的富二代和官二代们都知道这是大家见到却不能说出去的秘密。 观念开放的人家有，但总是少数，更多的长辈有钱有势，独独没有一颗接受同性恋的心。他们这私交甚密的人认可，不代表其他人认可。 但认可的人从来不吝祝福——周围总会响起口哨和喝彩声。 林之柔扯开她一点，问她，「开心吗？」 顾梓勾出一抹笑。 林之柔随着她笑，轻轻按着她后脑，又探身来吻她。于是人们又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所有人都走之后才是独处时间，两人往往都醉得差不多，林之柔放下酒瓶，跨到她腿上来坐着，抬起顾梓的下巴让顾梓吻她； 她抓着顾梓的手，让她的指尖从薄薄的毛衣衣角探进去，按在自己柔软的小腹上。 顾梓如她所愿。她想要几次，顾梓就给她几次。大小姐到的时候像只野猫，控制不住会偏头来咬她耳廓，留一圈又一圈的红痕甚至牙印，小顾总第二天都不敢去上班。 但她还会温柔地吻顾梓。她会说她爱她，她会歇在她怀里睡着，她会第二天早上爬起来给顾梓做早餐，顾梓把她搂进怀里，她会一边毫无歉意地噘嘴，一边道歉说怎么把她的耳朵咬成这样。 现在顾梓想起来，觉得自己像是听从驯兽师指挥乖乖跳过火圈的老虎。 来回往復，一遍又一遍，开头是小心翼翼地讨好和温柔的宠溺，到最后就变成了骄横的指摘、要求和放肆的命令。 顾梓却早已习惯了。 说回party——她原先就不喜欢，后来和林之柔分手之后更不喜欢了； 每次去，她都觉得林之柔的影子在某个时刻闪现，不可怕，但让她烦恼。 程璐颐叫她那次，她去也真只是一时兴起。 顾梓说：「姜歆娆怔了一下。她脱口而出道：「那你那天为什么……」 啊…… 完蛋…… 顾梓停住脚步，转身，挑眉。 两人已经又回到方才走的那条黑黢黢的小巷里。周围灯光比之前更暗，顾梓只能依稀借着月光看到这人的表情。 顾梓的手探过来的时候姜歆娆想往后缩，顾梓鼻腔里懒懒地「嗯？」了一声，姜歆娆又僵住不动了。 顾梓便扬手，按着鸭舌帽子边沿一掀，把姜歆娆的帽子给摘下来。 她顺滑的长髮有点儿乱，散漫地从鬓角垂落，姜歆娆却没那个功夫去收拾。 她眼睁睁地望着顾梓又伸手，指尖沿着她脸侧滑到耳廓，摘了她的口罩。 姜歆娆咽了口口水。手背到身后攥在一起，站得笔挺，像个胡桃夹子。 顾梓歪歪头，看着她，「你刚刚说了什么？」 「再说一遍？」 姜歆娆瘪嘴。 顾梓往她这边迈了一步。 姜歆娆腿软——不知道是因为小顾总太a了还是她心虚。 姜歆娆说：「我不该装傻。」 顾梓说：「嗯，所以呢？」 「但我刚刚真的醉了。你说的。醉的人说话哪能算数？」 第66页 这块儿太暗了，顾梓又是背光，姜歆娆看不到她的表情和眼神，却不会听错她的话—— 顾梓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地肯定，「我觉得你没醉。」 顾梓握住她的手腕。肌肤间突然接触让姜歆娆抖了一下。 小顾总从她的手腕借力，凑到她耳边，唇舌挨着她耳垂，轻声道：「姜歆娆，你就是说漏嘴了。」 热气扑在她耳廓上，刚才只是腿软，现在是全盘沦陷的酥麻和震颤。顾梓放开她，姜歆娆立马伸手捂住耳朵，咬唇。 耳垂烧得慌。一会儿上车万一夏槐开了灯，指不定有多红。 姜歆娆脑袋里有一千万个尖叫的小人儿一起在钢琴键上乱蹦。 小顾总那么聪明，她那晚也没认真隐瞒，顾梓看出来了，姜歆娆理解。 就算她知道顾梓已经知道了，和她自己说漏嘴，还是不一样的吧？ 她怎么那么蠢啊。啊啊。啊啊啊！ 姜歆娆脑子里现在要是在放交响乐，大概会是《火星》或者《女武神的骑行》。 她挫败地甩了甩是夏槐——夏助理好像已经在车边上等了好久了。 【射rry，你再不来，我都要吃第三把鸡了。】 姜歆娆只好先把方才的事情放一边，往停车的路边走。 啊，但是今天不说开这个事儿，鬼知道两人下次见面要什么时候呢。 姜歆娆怂怂地，不敢绕到顾梓面前，只默默跟着她，偶尔瞅一眼。 顾梓也没说话，到路边，她终于开口说：「顾梓……」 顾梓又一次停下脚步，回头。 姜歆娆咬咬唇，道：「我是……」 「射rry，我在这儿……啊，您好，我是姜歆娆的助理，夏槐，叫我小夏就好。」 顾梓的视线从姜歆娆身上偏开，望向夏槐，微微点头，「你好，顾梓。」 「我知道您的，小顾总。」夏槐笑。 方才姜歆娆同她通气过她和顾梓在外头。夏槐虽然不能理解姜歆娆怎么能做出带公司总裁吃这种犄角旮旯里的餐厅的想法。 但也和顾梓一个思路，执意要来接姜歆娆和顾梓回去。 总归她家siri愿意和大佬们梳理一下关系了，说不定……说不定她多少振作起来一点了呢。夏槐想…… 要给大老总留个好印象，夏槐老早就来了车上等。谁知道她等得黄花都谢了，两人却拖拖拉拉地都没出现。 夏槐忍不住开了一盘和平精英，一盘变成三盘，两人还没吃完。 两人终于出现在巷子口，夏槐像只小鸟似的，张开自己的小翅膀就飞扑过去了。 ——一点也没有当了电灯泡的自觉。 三个人上车。姜歆娆给顾梓打开后座车门，看了眼副驾驶，还是随着小顾总上了后座。 顾梓上下打量她一下，玩味地勾了勾唇角。 小顾总笑了！姜歆娆舒了半口气。 马上她剩下的半口气就卡在嗓子里了；因为夏槐毫无知觉地开了灯，回头问：「小顾总，先送您回去还是……射rry，你耳朵怎么了？这么红？」 作者有话要说：多话警告： 霍尔斯特《行星组曲》的的《火星-战争使者》和华格纳《尼伯龙根的指环》里的《女武神的骑行》； 都是很有名的交响乐。我是想要表达荒诞不经的现实感、宏大感和嘈杂又不知所措的感觉；和姜的心理感受很像。 你们有那种分手之后隔太短就遇到暧昧对象，结果每每做什么事情，都会想起前任的时候吗？顾梓现在就是这样，心情比较复杂。 写ex写的这么活色生香的是本车的传统艺能了，大家不要意外。 胡桃夹子是什么呢，就是那种直挺挺的苏格兰木质士兵小塑像摆件。想像不出来大家可以搜搜图。 第41章 「lonely」 pt.2 别问了别问了， 她还要她这张老脸呢！ 姜歆娆给夏槐拼命使眼色。 夏槐：「你眼睛过敏了么？那怎么耳朵红，呃……难道是整张脸都过敏了？」 姜歆娆弱声道：「没有……」 「射rry，这事可不能开玩笑，你别蒙我，到底怎么啦？」 夏槐又拉了剎车，准备探身过来看，「我让医生去家里一趟？」 「真的没事……」 夏槐将信将疑地觑着她。姜歆娆求助地看了眼顾梓，小顾总终于开口，「没关系的，小夏，她就是喝的有点多。」 夏槐嘟囔着放下手剎，按掉灯，「小顾总，先送您回去？」 站在她们艺人的角度来说，顾梓不管作为公司领导还是客人， 她们都应该先送人家回去才是。 顾梓却说：「这里离歆娆家里近，先送她回去休息吧，她喝得比我多。」 「好的……」 她们大老总好体贴她家老姜啊。夏槐一边感慨着， 一边开了导航。 姜歆娆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稳下来。她靠着头枕沉沉地、舒了口气，转头朝着顾梓张唇，无声说「thanks」。 车厢里也暗。如果不是歌手说这个词带明显的咬舌动作，顾梓可能都认不出来她在说谢谢。 顾梓勾唇笑了一下。姜歆娆当她领会到了， 鼓鼓腮帮子也笑起来。 下捏了捏，用气音回她，「不用谢……」 她的手还停在姜歆娆发烫的耳垂。姜歆娆圈住她手腕， 在她抽手离开的时候顺势扣住她，把她的手按到了两人之间的坐垫上。 第67页 顾梓放任她动作，姜歆娆便把她的掌指揉开，再把自己的指端一下下扣进顾梓指缝间。 碍着夏槐在前面，两个人一句话没说，某种奇怪、亲密又微妙的情绪却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沉淀、发酵、慢慢地满溢出来。 不像学习音乐的人手上多多少少都带点茧，顾梓掌指柔软，是能舒舒服服地握紧了相扣的类型。 姜歆娆侧过一点儿脸，想： 顾梓到底在不在生气呢，现在。 如果她不在生气的话，她在想什么呢？ 路灯是带了红的橙色。饱和度很低，灰扑扑的，像是加州接近夜晚的夕黯淡的路灯光打在顾梓侧脸上，又随着车的前行缓慢在橙黄和暗黄间过度转变。 姜歆娆的视线从顾梓的下颌往上滑，掠过她迷迷濛蒙地微颤的眼睫。 小顾总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姜歆娆在看她，一会儿那双清透水润的眼完全闭上了，歪着脑袋小憩起来。 困了么。姜歆娆心想。 接着姜歆娆颇为纠结地抿了抿唇。 她想移过去给小顾总当个枕头。 姜歆娆瞅了眼夏槐。「能给小顾总当枕头」的诱惑战胜了「瞒着自家助理」的理智，她往两人中间的位置移了移。 她俩本来就牵着手。她这一移就惊醒了顾梓，小顾总掀掀眼皮看了她一眼，出乎她意料地没说什么，反而安之若素地把脑袋枕到了她肩膀上。 两人身高差不多，这样枕着也正好，重量压过来的一瞬间顾梓的捲髮拂过她颈侧，有点儿痒。 顾梓睡得安稳，姜歆娆终于放开了，大胆地看她。 姜歆娆本来就是明星，网上的各种图片和视频剪辑一抓一大把，她想舔自己的颜，都不愁没地方找资源。 顾梓则和她完全相反——瑜星的高管们除了必须曝光的时候，甚少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果然漂亮的人儿从什么角度看都是漂亮的。姜歆娆一边看一边想。 她拒绝承认这是任何情人滤镜的影响——小顾总就是好看。 她五官干净、眉形像弧新月，明显的眉峰给她带了丝锐气，又被眉眼间柔美的轮廓中和的很好；不是主流审美喜欢的双眼皮，却很耐看。 直挺的鼻下是唇珠饱满的唇，紧抿着也莹润挺俏，适合轻轻含住接吻的类型。 姜歆娆舔舔嘴唇，移开目光。 夏槐本来在认真开车。中间要变换车道左转的时候她看了眼后视镜，大惊失色，差点没把方向盘甩到车外面去。 姜歆娆在干什么！为什么她就凑过去了！ 啊这啊这，她约小顾总出来不是想要梳理人脉，是想要泡人家的吗！ 她一激动，打方向的动作急了点，车顿时有些颠簸。姜歆娆轻轻扶住顾梓的脑袋，视线在后视镜里和夏槐相触，嗔怪地瞪了夏槐一眼。 姜歆娆微笑摊摊手。 夏槐把眼睛瞪得更大。 这回姜歆娆不理她，转头回去看小顾总了。夏助理泄气，暗自磨牙。 顾梓再睁开眼的时候，脑袋正枕在姜歆娆瘦削的肩膀上。 姜歆娆的肩膀其实不怎么舒服——即使筋骨匀称，这人毕竟瘦，肩背更结实，枕着没什么肉，倒像块大理石。 但顾梓默默算了下，她毕竟已经在人家肩膀上枕了小半个小时了，这时候也没立场吐槽什么。 她直起身。姜歆娆关切的目光扫过来，顾梓松开两人交握的手，把散乱的鬓髮勾到耳后去。 「好点了么？」姜歆娆轻声问。 顾梓挑眉，冲着前排夏槐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意思是在问姜歆娆，不用顾着小助理在吗？ 姜歆娆说：「没关系……」 顾梓醒来，她就礼貌地退回自己那边去了。 顾梓嗯声…… 这下夏槐也意识到她醒了，开口问姜歆娆，「射rry，把你放公园还是家？」 「公园……」姜歆娆说，「谢谢你啦……」 「你经常要先去散个步再回家？」顾梓好奇道。 上次也是这样，姜歆娆顾自给两人导航到了公园。 倒也没什么问题，就是姜歆娆这样的人，怎么爱好这么……老年呢。 「倒也不是……」夏槐解释道，「说起来是我的错，本来我周末要陪射rry去野炊来着，我临时有事去不了，射rry才说那不然晚上陪她去散个步这样。」 「啊……」说完，夏槐好像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为难道：「射rry，不然我们改天？」 刚刚决定先送姜歆娆回来的时候，她完全忘了她还要陪姜歆娆散步这回事……姜歆娆也不提醒她；现在好了，除了改天也没别的办法。 总不能鸽了姜歆娆让她一个人去，或者让她在这等个半个小时，到她送顾梓到家再回来吧？ 「没事，我自己去就好……」姜歆娆闷声说，「明天你不是有事吗。」 「哦，那……」 夏槐下意识觉得在顾梓面前谈这些不大好，正想答应。 「小夏……」顾梓道。 「嗯？」 「你把我们两个一起放下来吧，你先回去。我之后自己走，没关系。」 小顾总说得一板一眼，语气严肃又 「我也想散散步。」顾梓淡声说。 夏槐嘴里的半句「麻烦您自己回去怎么行！」生生卡在嗓子里。 第68页 她偷偷瞟了姜歆娆一眼，这傢伙也是愣愣的，有点手足无措地抿着唇。 夏槐：「额……」 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咱也不能逆着大佬的话硬要把人送回家。 得了，散吧散吧。 这回两人下车的地方不是公园正门。偏门外有便利店，姜歆娆问顾梓，「要喝点什么么？」 顾梓答：「不用……」 姜歆娆说：「那你等我一下。」 歌手的身影钻进便利店里不见了。一会儿她又从自动门的空隙里钻出来，手上拿着个白色塑胶袋。 她掏出一瓶不加糖的日式绿茶递给顾梓。 顾梓要去接，姜歆娆却突然又收回了手；她换了个拎着塑胶袋的姿势，利索地拧开瓶盖，才把饮料又递给顾梓。 「谢谢……」顾梓低声说。 「嗯……」 现在的时间和上回她们来公园的时候差不多。偏门不连着主干道，因此更静谧。 两个人并肩而行。顾梓在她身边安安静静的，姜歆娆脑海里却已经惊涛骇浪似的不知道过了多少思绪。 她想解释清楚没错，但她真的没想到顾梓会主动跟着她下来。 再往前，是片小广场。这块很空，上一批来跳舞的大爷大婶早已经离开，剩下盈盈两三盏和月光同色的灯亮着，几只蛾子撞着灯泡撞得头晕眼花，却还都在光晕下不知疲倦地相拥。 广场亲水，邻水有石质长椅。这次没下雨，椅子上干净得很。 顾梓说：「坐一下吧……」 坐下来就能欣赏到月光。姜歆娆在塑胶袋里捣鼓着什么，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之后，顾梓听到含气饮料开罐时特有的刺啦声。 她转头，姜歆娆正拎着一听啤酒。 顾梓问：「还喝啊？」 「喝啊……」姜歆娆说，「明天也不上班，你不要再来点么？」 顾梓扶着额头按了按，嘆了口气，才伸出手。 姜歆娆狡黠地笑起来——好像在说「我就知道」。 顾梓也打开易拉罐，两个人沉默地对饮。 「你也没必要这么心虚。」 「或者说，你心虚也没用。」 顾梓清楚她的想法。 姜歆娆转头看她，抿唇，并不惊讶。 顾梓学着她的姿势，弯身下来。她本就松垮的领口往下落了落，嫩白的线条起伏美好，尽数落在姜歆娆眼底。 「letmetellyou。」顾梓说，「你藏得一点儿也不好。」 「更别说程璐颐早都说漏嘴了。」 「她还说你做牛油果吐司特别好吃。」 姜歆娆说：「我……」 她话说一半，又被顾梓截胡了。 「我也没有生气……」顾梓用手里冰冰凉凉的易拉罐去碰姜歆娆的脸，轻笑，「但是骗我是要受罚的，小坏蛋。」 作者有话要说：我本来十二点半快写完了，leader突然来活，硬生生拖到一点多快两点才开始写（捂脸） 第42章 「lonely」 pt.3 冷。不提夜晚的寒凉， 啤酒刚从冷藏柜里拿出来，又突然贴到敏感的肌肤上，冷得让姜歆娆瑟缩。 但是热。她的耳垂、脸颊、脖颈到五脏六腑， 骨血联结着精神都沸腾兴奋起来， 情绪奔涌叫嚣，身体颤抖难抑。 她抬起眼睫，视线都莫名其妙地模煳了，看着顾梓只有一圈镶了冷白月光的轮廓。 顾梓把酒收回去。 姜歆娆唇齿间明显地喘了口气。 顾梓笑了声。 姜歆娆扶着额头， 低声道：「好……」 随你怎么罚我。 顾梓想：这是终于承认了。 姜歆娆说完话，两个人又陷入长久的沉默。姜歆娆弯身， 闭眼，指节摩挲着额头，顾梓则出神地凝视着月亮。 偶尔朝姜歆娆那边瞥一眼， 也没有打扰她，给她思考的空间。 ——或者说， 她们在给彼此思考的空间。 顾梓手里的啤酒见了底。姜歆娆的那罐被她随随便便拎着， 用一种缓慢的、乡村音乐似的节奏敲击着石质椅座边沿，发出不大的白噪音。 顾梓望向两人中间放的塑胶袋， 伸手进去，果然里头还有好几瓶。 她又摸了一罐出来，拉开拉环。 这声音惊醒了姜歆娆，她问：「还喝么？」 她语气迷濛， 像是收到了外界刺激做出的本能反应，而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明天放假，不喝多难得？」顾梓用刚刚姜歆娆的话回復她。 她双腿交叠，身体后倾，左手撑在身后， 顺势仰起脑袋，让自己完完全全地沐浴在月光下，「你喝太急了，刚刚也是，晚餐的时候也是，现在休息下会好些。」 「那家店好吃么？感觉怎么样？」闻言，姜歆娆想起还没问的话来。 姜歆娆本来要问的，但是从两人走出餐厅之后，顾梓几乎是主导着所有的对话，她也就忘了。 「我挺喜欢日料的，但不经常去……」顾梓说，「环境一般，质量很好，有出彩的地方。」 姜歆娆终于转头过去看顾梓。小顾总现在这个姿势，身体能够充分地伸展，姜歆娆的眼神在她水波般柔软有致的层叠线条间逡巡，觉得自己像只在荷塘里找出路的红锦鲤。 她愣了一下才问：「为什么不顾梓察觉到她的视线，大大方方地任她注视。她喝了口手上的饮料，轻声说：「前女友不喜欢。」 第69页 这回姜歆娆跟卡壳的收音机似的没有回覆她。顾梓带着疑问看向姜歆娆。 两人视线相触，姜歆娆咬咬唇，「没……还好是前女友。」 顾梓笑，「要是不是，你要离我远点了，我很渣啊。」 咋一听上去，顾梓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在开玩笑罢了。姜歆娆却觉得顾梓话里的苦涩和自嘲比这多得多。她蹙眉，「谁会想和你分手？」 「我以前觉得她不想……」顾梓唔声，坐直了，揉揉太阳穴，「现在我也不确定了。」 「但是吧……有一说一，分手什么时候只是一方的问题呢？」她小声道。 姜歆娆看她陷入沉思，撇撇嘴，大声道：「我不管……」 顾梓愕然抬头。 「第一你喜欢女孩子，第二你现在单身，那其他我都不考虑了。」姜歆娆扳着手指数道。 她的话花了三秒钟才在顾梓脑袋里註册上意思。顾梓忍俊不禁地笑起来，接着把啤酒罐放到地上，按着自己的大腿笑弯了腰。 「干嘛了就！」姜歆娆说。 「你……哈哈哈……」顾梓在笑声的间隙说，「搞了半天，你不知道我取向，也不知道我现在单不单身？」 「你怎么也不问一下程璐颐？」 姜歆娆委委屈屈地呜了声。 顾梓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个人的思考过程和自己有多大的区别。 如果说顾梓的世界是条条框框的逻辑、因果、计划和推理，姜歆娆的世界里就是纯粹的颜色、音符、感觉和美。 顾梓看人看性格、背景、能力和助益，甚至会一项项在心里打分品评； 但姜歆娆她看人，几乎只凭自己的感觉，然后才是客观分析。 所以顾梓觉得滑稽甚至毫无道理的东西，姜歆娆觉得理所当然。 一会儿顾梓笑够了，用指腹按掉眼角的泪珠，问：「那你呢？」 「之前吗？有过一个男友，两个女友。」姜歆娆没有多想，就老实回答她。 居然就这么告诉她了。顾梓想…… 现在娱乐圈的风气比上个十年好了不知道多少，但艺人的感情生活—— 特别是lgbtq艺人的感情生活——仍旧是姜歆娆年少成名，欧美圈子的风气更开放，她有交往过的人都很正常。 但她这么毫无保留的信任顾梓，小顾总面上没显出来，心里还是有些感动。 「要闭园了……走吧。」这时候姜歆娆看了眼手机，说。 顾梓同她起身。姜歆娆把剩下的酒喝干净了，收拾好扔到垃圾桶里，拎起塑胶袋想走。 小顾总却站在原地没动。 姜歆娆歪歪脑袋，疑惑道：「怎么了？」 顾梓往后退了两步，缓声说：「还没说清楚。」 「既然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都没有，那你为什么不承认？」 姜歆娆咬唇。她面上显出纠结又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来，顾梓望着她，沉默半晌，又轻轻「嗯？」了声催促她。 姜歆娆走到顾梓身边。她低下头，组织了很久语言，最后才说，「我……」 「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你会知道的，小顾总。」 顾梓还没吱声。姜歆娆抬头觑她，然后牵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柔地吻了一下，「和你保证，我什么恶意也没有。」 嘴唇柔软，带着凉意。顾梓眼里还是淡淡的，绷紧的肩膀却放松下来了。 「你不生气了吧？」姜歆娆看她这幅样子，笑道。 「我没生气……」顾梓闷声道。 「那抱一下？」姜歆娆张开双臂，「gimmeahug。」 「你个醉鬼……」 「抱一下嘛！」姜歆娆撒娇。 顾梓无奈地笑。姜歆娆把她搂进怀里，脑袋埋在她颈侧，深深吸了口气。 怀里的人纤细柔软。香味是白花香，浅浅淡淡，让人想到周末清晨凌乱的、未经打理的床铺和松软的枕头。 顾梓的手从她背上掠过来，指尖触到她发端，接着伸进姜歆娆柔顺的长髮里，轻轻抚着她脑袋，不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考试我今天少写点哈 抱都抱了亲还远吗！ 追上 （车式微笑） 第43章 「lonely」 pt.4 只是初夏， 两个人这样抱着久了，还是难免有点儿热。 顾梓颈间被姜歆娆磨磨蹭蹭地触碰着，于是闷热里又再加上一层麻痒。 顾梓空余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姜歆娆肩头， 歌手顺从地退开， 抿抿唇，手从她背后滑下来，指尖在顾梓掌心碰了碰，执拗地要牵住她。 不嫌热呀。顾梓心里好笑。但她什么也没说。姜歆娆勾了勾唇角， 开开心心地引着她往外走。 姜歆娆出来的时候带了包，后来两个人下车， 她便把包留在车上了，总归之后还要回家； 顾梓却还拎着自己的手袋，是lv的经典款托特包， 白色棋盘格，比棕黑的经典配色衬她些。 刚刚两人拥抱的时候， 皮质手袋从顾梓肩上滑下来， 碰到姜歆娆腿上。 有点疼。不轻…… 姜歆娆提着塑胶袋，望了顾梓一眼，「你包里装的什么，好沉。」 「电脑……」顾梓简短地回答。 「周末出来吃一顿饭都要带电脑？」姜歆娆有点惊讶地问，「事情这么多吗？」 第70页 「最近不多了……」顾梓说，「但是万一有事情，能回復的还是尽快回復吧。」 小顾总可真敬业。姜歆娆哑口无言， 然后伸出手，微微曲起手掌。 这是一个「给她拿吧」的姿势。平常人看到这个姿势应该早领会了，想要自己拿着也会坦然拒绝， 顾梓却皱了皱眉，问：「怎么了？」 姜歆娆说：「不沉吗，我帮你。」 顾梓说：「你拿着又不会变轻。」 姜歆娆：「额……」 小顾总怎么这么能把话说死呢！ 她脑袋里一千万个旋转跳跃的小人儿疯狂地尖叫了一千万遍「我就要拿！」 之后，姜歆娆微笑伸手，直接把包从顾梓手臂上突撸下来了。 好沉。总裁们果然都是真正的勇士。 顾梓恍然「哦」了一声，「抱歉，我……」 姜歆娆牵着她继续走，「我晓得啦，你不习惯咩。」 她特意把声音压扁了，语气像只山羊。顾梓笑笑，手上微微用劲，揉着她掌指捏了捏，算是谢过她。 边门的安保大爷已经准备锁门了。看到两个人过来，给她们留了门，「啧啧」地嘆了声，「小姑娘回去注意安好的大爷！您放心！」姜歆娆回。 公园的灯一暗掉，这边路上显得更暗。树影绰绰地，印在人行道上像张牙舞爪的怪兽。 两个人出门，姜歆娆松开顾梓，两个人面对面站定。 姜歆娆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道别的话。 「走吧，回家。」最后还是顾梓说。 「哦……」姜歆娆呆呆回答，「回你家，还是回我家？」 顾梓：「额……」 姜歆娆：「额……」 姜歆娆提着包的手紧了紧。她按着额头懊恼地嘆了口气，恨不得自己现在有顶帽子，能把表情都藏起来。 她脑袋里的一千万个小人能争点气吗！ 顾梓却轻快地笑出声来。姜歆娆偷偷掀起眼皮看她一眼，顾梓说：「你回你家，我回我家啊。」 她好像还笑不够，想了一会儿又「扑哧」一声笑出来，这迴转过头去，免得姜歆娆尴尬。 她转不转，姜老师已经够尴尬的了。姜歆娆鼓着腮帮子等到顾梓笑完了回头，伸手在她侧脸轻轻捏了一下。 「你笑我……」她委屈道。 「我没……哈哈哈，我没有不喜欢你……」顾梓说，「走吧，真的。」 姜歆娆眨眨眼。 这是哪儿冒出来的话…… 小顾总刚刚说了什么？她能再说一遍吗？ 她还没在脑袋里好好回味，顾梓握了握她的小臂，从她身侧经过，「这里不好打车，我陪你走到路口去。」 姜歆娆「哦」了声，跟上她的脚步。 这条街像顾梓说的那样，迟了两侧都停满了车，不大方便，很少有人会开进来。 走到路口就是姜歆娆家，不远不近，大概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一边走一边聊天，很快就过去了。 「小心点，这边路比较……」 姜歆娆话说一半，顾梓在她身侧歪了歪，趔趄着往车道那侧摔下去。 歌手离她近，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还是听到了人体磕重重磕上地面的、让人牙酸的声音。 「摔到哪儿了？」姜歆娆急声说，跪下去打开手机手电筒，「我看看……」 这边的路都旧了，靠车道的这一侧原先栽着行道木，时间久了不少树根从石缝里拱起来，搞得整片都坑坑洼洼的，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就绊倒。 何况两个 她想看看顾梓是摔到哪儿了。顾梓握着她的手臂，不让她低头下去细看，只说：「我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姜歆娆只好把她扶起来，「还说我是醉鬼。」 「那我也是……」顾梓轻声笑起来，无奈地承认。 起身的时候她抑制不住地微微抽了口气。声音很细，还是被姜歆娆的耳朵捕捉到了。 「出血了么？」姜歆娆说，「疼么？」 「还好……」顾梓说，「得麻烦你扶我一下了，歆娆。」 都要人扶着了，还叫还好？姜歆娆暗暗磨牙。她伸出手，顾梓靠过来，挽住她的手臂，撑着她慢慢走。 到了路口，灯光渐亮，姜歆娆低头瞅了眼，想知道顾梓哪儿受伤了。 但她穿的长裤，又是暗色，不仔细看，实在搞不清楚。 「我打个车……你可以先回去了……」顾梓说，「好像要排队，你没必要在这里陪我等着，我做一会儿事情。」 意思是姜歆娆在这儿还会吵到她，可以告退了。 姜歆娆不依她。顾梓伸手要她的包，姜歆娆往后退了一步，「你到底摔哪儿了？」 「问题不大，回去清理一下就好。」顾梓咬了咬唇，说，「劳你费心……」 姜歆娆将信将疑地把包递给她。顾梓接过手袋，换了一只手拿着，把重心也换到另一只腿上，全靠右半边身体站着。 姜歆娆才发现她额头上起了细细密密的冷汗，也无暇擦掉。 姜歆娆的目光又逡下去。 顾梓说：「你要陪我也可……」 「顾梓……」 「嗯？」 「你在流血啊。」 「我知道……」顾梓说，「不急，回去再处理。」 「回去都黏上了……」姜歆娆急了，「你这人怎么……」 第71页 顾梓陷入沉默。姜歆娆蹲下去，嘟嘟囔囔地抱怨，「还要排队，你们总裁没有专人接送的么，为什么还要自己打车啊？」 有是有，但顾梓不大想麻烦家里的人。 总归扯上顾泽远的人和事，她都不是很想牵扯进去。 姜歆娆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裤腿捲起来。伤在膝盖下面一点，刚刚她跪下去的地方石砾很多，想来是先磕到，然后又划了一下，才会流血。 这会儿血姜歆娆没好气地望着她，「现在知道疼啦，等到家处理更疼，还要生生扯开一次。」 她站起来，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顾梓……」 顾梓抬眼看她。 「反正明天是周末，要不要歇在我家？」 顾梓挑眉。她刚想说什么，姜歆娆补救道：「或者你不想的话，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你再回去。」 她望着顾梓，安静地等她做决定。半晌顾梓点了取消，按灭手机。 「行吧，回你家。」她说，声音低低的，带点闷笑。 姜歆娆这时候又想起她刚刚脑子不灵光说出的笑话。 她伸臂过去，让顾梓搀着她，「有这么好笑么，这么久了还记着。」 顾梓又弯了弯唇。 姜歆娆家是栋高层公寓。入口安保很好，下层也有会议室、健身房、泳池、休息室、游戏室、和花园之类的配套设施，非常适合小家庭和单身年轻人居住。 姜歆娆扫了指纹，开锁，啪嗒啪嗒打开灯，才去鞋柜给顾梓拿鞋。 第一眼望过去，浅黄色调挟着暖意缓慢地沉淀在脑海里。 客厅家具几乎都是木质的，金属摆件中和了乏味的色谱，浅灰布艺沙发慵懒地躺在角落，大厅墙壁一边是同家具无二的深棕，一边却是带点灰的薄荷绿色。 「先坐一下……」姜歆娆说，「我去拿急救箱。」 「好……」顾梓依她说的，倚着沙发坐下来。 沙发前有矮桌，边上又另外摆了个台子，平平整整放了台黑胶唱机。 后面墙上则挂了收纳架，半面墙下来都是各式各样的老黑胶唱片。 这个人的屋子就像八十年代的老爵士乐。顾梓想…… 她的目光扫下来，看到其中一张唱片的封面，怔怔不动了。 姜歆娆出来，把急救箱歇在她手边，目光顺着她的眼神看上去，道：「bertiehiggins？」 「casanca。」顾梓说。 姜歆娆越过她，抽出那张唱片，放进唱机里。唱臂移动，唱头搭上黑胶，舒缓的旋律流泻出来。 姜歆娆跪在她身前，撕开手里的消毒棉片，「82年，这首歌很老了。」 「比我们还大呢。」她微笑着，看向顾梓。 「我母这旋律好像已经融进了她的骨血里。漫长又燥热的夏天，黄昏街角，温婉大气的女人牵着她慢慢走，一边走一边哼这首歌。 那是顾梓和她母亲一同度过的最后一个夏天。 「是吗……」姜歆娆回答。 顾梓在出神。腿上也许有点儿疼，她也没注意到。姜歆娆看了她一会儿，低下头继续给她清理伤口。 顾梓听见姜歆娆突然间开口，跟着轻声唱起来：「ohakississtikissincasanca; but a kiss is not a kiss without your sigh; pleasee back to me in casanca，i love you more and more eachdayastimegoesby。」 higgins原来的唱腔很温柔，却仍带了男性特有的粗犷和砺感。 姜歆娆唱起来，这种砺感就自然而然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水一样柔软又肆意流淌的情感，像贴在你耳边低声呢喃着情话的爱人。 顾梓仰起头，偏开目光。盛了水泽的眼睛看不清四周，于是她闭上眼，深长地嘆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卡萨布兰卡的亲吻依旧 但没有了你的嘆息，那吻已不成吻 请回到我身边，在卡萨布兰卡 随着时光流逝，我会一天比一天更爱你 我又要来手动感谢投雷浇灌营养液的大可爱们啦！ 我觉得自动感谢会破坏阅读体验，所以比较少用一键感谢； 但是后台是看得到大家的投餵和浇灌的！请不要怜惜的砸我灌我！么么哒！ 第44章 「lonely」 pt.5 顾梓不想哭出来的；她眼里可能已经蓄了太多泪水， 一闭上眼，反而湿漉漉地往下涌。 她用食指无事于补地在面颊上按了按，感觉越按越多， 最后干脆放弃了。 姜歆娆大概在用什么创口消毒剂， 弄得顾梓腿上有点刺疼。 顾梓把自己又往沙发深处靠了靠， 不做声，也不看姜歆娆。 没人说话， 只有旋律悠扬的老歌在慢慢播、慢慢唱。 顾梓摔得……创口不大， 但碎石碾过的时候多多少少带了砂砾和其他异物，都得清理干净。 姜歆娆已经尽量下手小心， 小顾总还是在她把消毒棉签按上去的时候下意识瑟缩起身体。 嗯， 想来还是挺疼的。 姜歆娆按住她的腿。她手心温暖，无声地安抚了顾梓。 然后她沖那片伤口轻轻吹了口气—— 一点点凉意， 像镇痛剂似的在短暂地驱散了疼痛。 姜歆娆直起身。她的目光往上扫，在顾梓脸上微微顿住、马上移开， 轻声道：「我去换一下衣服，你稍等我，好吗？」 第72页 顾梓听到她走远了、开门再关门的声音， 才睁开眼。姜歆娆已经消失在客厅深处的房间里。 她走之前， 把放在矮桌上的餐巾纸盒移过来了。顾梓抽了张，在眼下按干净泪水，尝试着移动那条伤腿； 她腿上的伤口用大片的医用胶布裹着棉片按住，伸缩的时候还是有点疼， 但除此之外，痛意正在缓慢地减退。 这人手法倒挺熟练的。几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顾总，按着菜谱做饭可能没问题，碰到伤口处理之类见血的事情， 就变得分外窘迫。 如果当时她回家了，大概还要麻烦暨苒让她的私人医生来一趟家里，就处理这么点小事情。 说实在话，不处理可能也不会出什么事吧？洗个澡涂点药膏就可以了吧？ 人哪有那么脆弱的？顾梓探身看了看自己被姜歆娆仔细包裹的伤口，心想。 裤腿刚才被姜歆娆挽上来了，现在半掉不掉地折在大腿上，顾梓想要把它原样放下去，指尖压上布料，才想起来这上面方才沾了血。她皱皱眉，又把手收回来，再次抬眸打量四周。 唱机边上有个竖立式的黑铁琴架，搭着把民谣吉他 「你想试试么？」姜歆娆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过来。 顾梓抬头。她换了套家居服，衬衫款，深绿，丝质布料绵软柔滑地贴在身上，曲线延展，像株秀气挺拔的绿叶植物。 顾梓开口，问：「frank呢？」 是了，她找了几遍都没看到大狗，才觉得奇怪。 大型犬的体型本就显眼，狗耳朵又灵，听到主人回家不可能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就算在其他房间关着，现在也应该不耐烦地叫出声、催促着姜歆娆放它出来了。 「啊，那个……」姜歆娆顿了顿，说：「在慕姗那儿——她是我的朋友，做宠物美容的。」 顾梓挑眉…… 姜歆娆解释，「今天早上送过去洗个澡、做驱虫、顺便修剪下毛，夏天要来了么。」 顾梓说：「那你之前还问我要不要来见frank？」 她俩刚刚准备喝酒的时候，姜歆娆问她的，顾梓还记得。 姜歆娆低下脑袋，掌心在后颈按了按，有点儿难堪地摊手，「如果我们那个时候回来，我可以去店里接上它的。」 「冤枉冤枉，我没有要骗你来我家呀。」 顾梓不置可否地嗯了声。姜歆娆坐到她身边，手肘撑着膝盖小心翼翼地来看她，「顾梓……」 「怎么了？我没生气……」顾梓说，「我看着像这么容易生气的人么。」 姜歆娆勐摇头。 别问，问就是无情的摇头机器。 顾梓失笑，「反正都已经被你拐回来了。」 她看着吉他弦，转开话题，问：「吉他好学么？」 姜歆娆被她方才那半句说得脸有点烧，闻言殷勤道：「我可以教你！」 顾梓回头看她一眼，「就算你想教我，我也没空学，姜老师。」 姜歆娆：「哦，好叭。」 「你有学过其他什么乐器么？」 「钢琴啊，我小的时候真的是，家境怎样，每家每户都必须让孩子学个什么乐器才可以，好像不学什么，前途就废了……」顾梓碰了碰吉他弦。 她根本没用力，吉他也就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姜歆娆迈了两步，越过她，握着琴颈把琴拿过来，却没自己用，倒小心翼翼地托着它，避开顾梓的伤口，「和钢琴比，入门简单些；喏，这样，抱好。」 「你腿不方便——拿稳了就可以……」她伸手过来，给顾梓调整姿势，勾着她手指把她的指尖搭上琴弦。 顾梓困惑道：「我没有……」 「试试么……」姜歆娆说，「说不定试试就喜欢了。」 她给顾梓讲了最基本的和弦和手势。小顾总大抵是有点尴尬的，总归没有拂了她的好意，试着拨动琴弦。 姜歆娆说：「我小时候，我爸爸有一个尤克里里——很便宜的那种摆设品，也就勉勉强强能弹的地步，都谈不上什么质量。」 「我就喜欢玩。」 顾梓按着和弦的手停下了。她抬头看着姜歆娆，道：「果然是个小天才。」 「没有！」姜歆娆大声笑起来，「真的谈不上。」 「我那时候怎么个玩法啊，那个琴摆在家里壁炉上，我找了个小凳子把它搬下来，玩了一会儿觉得毫无聊，去房间拿我的颜料，把整个琴都涂黑了，然后又觉得太黑了不好，又把弦给涂白了！ 完了我还没把它晾干，直接放在家里的羊皮地毯上了。」 顾梓抿唇，忍不住，随着她笑。 姜歆娆继续说：「我没见过我爸那么生气的时候！追的我楼上楼下跑的，就想揍我。」 「后来呢？」顾梓问。 她还抱着吉他，空间有限，姜歆娆原来坐在斜角的另一张沙发上，这会儿却又挪回她身边来，好像不和她坐在一起就难受似的。 「后来……后来他也没揍我。男人啊，口是心非。」姜歆娆啧声，「他陪我把那把尤克里里重新画了一遍，又摆起来了。」 「你看过coco吗？」 「没有，我听说过。」顾梓回答。 「和米格手里那把吉他的样式很像，白色的，带蓝花边……」 姜歆娆说，「他一直有几个玩的很好的墨西哥朋友，一到周末就常常聚在一起，弹琴、唱歌、跳舞。」 第73页 姜歆娆低下头，露出有点怀念的微笑，「就挺开心的。」 「所以我从小就是在音乐里长大的——」姜歆娆说，「就算没制作也好，编曲也好，混音也好……反正一定要沾点边；可不可笑？」 二八定律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对的——特别在艺术领域。能吃饱的人远比吃不饱的人少得多。 「你有天赋，又努力。」顾梓静静听她说完，回答道，「实至名归……」 她只是在说事实而已。姜歆娆却摇摇头，从她手里把吉他接过来，转开话题，「小顾总，您的私人点歌机上线了！想听什么？」 顾梓想了一会儿，说：「你的歌……」 「帮我关一下唱机？」 唱机里还在放刚刚那张唱片。顾梓伸手过去，关了唱机。 姜歆娆双腿交叠，架好吉他，指尖在弦上轻松又随意地一扫，熟悉的曲调就溢满了整个房间。 是顾梓上次在机场听到的那首歌。 姜歆娆对自己的歌都太熟悉了。她是在唱，眼神却跟着顾梓，偶尔瞟一眼怀里的吉他，又抬头撞进顾梓视线里。 眼里带着浅淡的笑和一点点释然，剩下全是纯粹的、炽热的、顾梓说不出来的情感。 小顾总吃不消地转开眼。 姜歆娆只唱到第一次副歌结束。她放下吉他，犹豫半晌，才说：「当时不觉得，现在……实话说，出名没什么好的。」 顾梓愣了愣，才意识到这人是在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 「我之前回去纽约继续读书的时候——」她碰了下顾梓的手，扣住她五指、一根根漫不经心地揉在掌心，「我想过要是我赚不到钱会怎么样。」 她看着两人相连的掌指，「如果赚不到钱吃不饱，我就背着吉他浪迹天涯，每天在不同的地方表演赚钱，走到哪里算哪里，哪天死在哪儿了，骨灰就在哪里找个最近的海撒了……」 父母亲人怎么办？朋友怎么办？想过去很潇洒，其实完全没有可行性。 但是顾梓没有说出来。顾梓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低声回答她，「也挺好的……」 「对吧……」姜歆娆笑，「但是我捨不得我的吉他——本来我想把我的吉他一起和我烧掉。 但是，你说，这是不是有点残忍了？它肯定也不想一辈子就不能再出声了，会怨我的。」 「还有frank。」顾梓说。 「那时候还没有领养它呢……」姜歆娆说，「现在当然……人是活在现在的；所有的如果也就只是如果而已。」 「现在当然有它，还有……」 她没说话，抬起顾梓的手，在她手背上又亲了下。 还是那样轻轻的，像风似的捉摸不定地滑过。 姜歆娆说：「小顾总想好了吗？我今晚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请小顾总留下来陪我？」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一会儿半夜还有一更 第45章 「lonely」 pt.6 浴室的水声在响。姜歆娆倚在墙上， 咬着唇，半晌低下脑袋，用手背抵着额头纠结地嘆了口气。 刚刚问完话， 她屏着气忐忑了几秒。 结果没等到拒绝， 倒听到顾梓一声笑。小顾总伸手攥着她鼻尖轻轻捏了下， 道：「好啊……」 姜歆娆大喘气。顾梓的手滑下来，挠狗似的在她下巴尖一挑，「借你浴室用下。」 小顾总几乎是没有犹豫就答应她了。速度快到姜歆娆自我怀疑了半天她干嘛这么小心翼翼地怕顾梓不答应。 来家里睡个觉嘛！朋友也经常做啊！很正常啊！有什么好拒绝的嘛！ 她……她……她做贼心虚。 她思想不纯洁。 姜歆娆蹲到地上， 捂着脑袋呜了声。 顾梓还在浴室里。姜歆娆进到自己房间，贴心地换了被单床单枕套。 姜歆娆这个家本来就不大， 一个书房， 侧卧又给她拿去做工作室了，要是来了朋友， 不是她睡沙发，就是朋友睡沙发。 姜歆娆倒也没有那么强的私人领地观念——睡她的房间方便， 就睡她的房间呗，总归也就是一张床。 不过大多数时候来的大家都很识趣。有时候人多了，还会自带睡袋， 就在客厅打地铺， 晚上围一圈玩真心话大冒险，最后打赌frank会钻到谁身边睡觉。 但是小顾总是她的小顾总，还是被她留下来的小顾总，姜歆娆怎么好意思让她在沙发上睡。 她铺好床单， 把边角细緻地塞进床架，那边水声停了。 「歆娆……」顾梓把门开了条缝，探头出来，「你之前说有睡袍？」 她不知道姜歆娆在房间里， 说话时脸朝外。 姜歆娆闻言走过去，「对，你没看……到……」 姜歆娆扶着墙顿了顿。 顾梓转过头来，看她这气血两亏的模样，挑眉。好像在问她，至于么？ 也许不至于——她们上次在浴室里做了好几次，也是这样雾气蒸腾的，一身都沾着暖热的水汽。顾梓被她按在墙上，姜歆娆哪里没摸清楚？ 但姜歆娆的脑子一瞬间就是超负荷工作了。和那天晚上一样，漉湿的、棕黑的捲髮被她随意地揽到一边，白皙肌肤被她上次没注意到过，顾梓锁骨偏下，靠近胸口中央的地方有颗小痣。不明显，但分明攫走了她的目光。 啊！盯着人家胸前看多不礼貌啊！移开！眼睛！移开！ 第74页 姜歆娆移开目光，吶吶道：「就在柜子里放着，浴缸边上？」 顾梓说了声「谢谢」，便关上了门，善良地给她留了喘息空间。 姜歆娆又呜了一声。 心脏压力太大了，真的。 她经过浴室门口的时候，隔着门沖里头说：「洗漱台上的东西你随便用，牙刷是新的。」 顾梓嗯声…… 姜歆娆落荒而逃，去外头的卫生间洗漱。 她洗完出来的时候，浑浑噩噩的脑子终于清醒一点了。 顾梓穿她的浅灰色的睡袍，袖口微微有点长，被她往上随意地折了两折。 她坐在沙发上，笔记本电脑放在一边，正抱着她的吉他，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画面过于赏心悦目。姜歆娆倚着墙安静看她，顾梓拨了拨弦，抬眸，「洗好了？」 「嗯，你在研究什么？」姜歆娆问。 顾梓突然弯出狡黠的笑来，「在玩啊……」 难得小顾总有这闲情逸緻和她开玩笑。姜歆娆失笑，伸手，从身侧的书柜上拿了什么下来，「你别把它也用颜料涂了就好。」 顾梓问：「嗯？你要追着我揍吗？」 姜歆娆脑袋里浮现出了有些糟糕的画面。 半晌她掩耳盗铃地回答，「怎么可能，但是这把吉他要哭的。」 「好不容易家里有个漂亮的小姐姐，小姐姐就知道欺负它，你说它哭不哭？」 顾梓被她逗笑了。姜歆娆在她身侧坐下来，「小顾总……」 「嗯？」 「我能不能——」姜歆娆举起相机，「和你一起拍一张？」 是个经典款的宝丽来。就放在书架上，一堆书前面，很显眼的位置，顾梓几次经过，都有看到。 姜歆娆还有个挂了不少拍立得照片的公告板——顾梓没仔细看。 但咋看上去上面各种皮肤和性别的人都有，想过去应该是姜歆娆的好朋友们，都亲亲密密地凑在一起，非常要好。 顾梓的脸色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姜歆娆便没再提，放下相机。 「没事，你拍吧。」顾梓突然说。 「嗯？」 「我是在想……刚刚出去的时候你不拍，非得等到家里了再拍。」 姜歆娆挤到她身边去，「我忘了嘛……」 其实不是。只是她看着小顾总穿着她的睡袍、抱着她的吉他、在她的家里，她心里的粉红泡泡就控制不住地往外冒。 顾梓想要把吉他放到一边去，姜歆娆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两个人一起看向镜头。 姜歆娆离顾梓很近，但还是规规矩矩的，手绕过来，也只是虚虚扶住她，找角度拍摄。 顾梓这样看过去，能看见姜歆娆的侧脸，看见她带点锋锐的眉和俊挺的鼻樑。 咔嚓一声，相片从机身下方滑出来。姜歆娆托着脸等它成像，顾梓在她身边半晌没说话，姜歆娆好奇地歪头看她，突兀地听到了键盘的声音。 小顾总打开了电脑，十指翩然翻飞，正在处理事情。她瞥了姜歆娆一眼，问：「怎么了？」 姜歆娆张了张唇，哑然。 「没事。」她说，「我就钉上去了。」 她拿起已经大概成像的照片，左右看看公告板。左边上面是旧照片，左边下面和整个右边都是空的…… 姜歆娆拿了图钉，把这张照片沿着公告板右侧的左上角、贴着旧照片钉好。 忙完，姜歆娆十分满意地看了看照片，又蹙起眉。 她方才没发现，她自己在盯着镜头没错，顾梓却像走神了似的……在看着姜歆娆。 姜歆娆眨眨眼。 哦…… 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姜歆娆回到矮桌边上拾起手机，是她母亲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她母亲给她打电话并不会约时间。一般就是姜歆娆有空就接，没空就算了。 姜歆娆抬头看了顾梓一眼。 顾梓也正看着她，沖她做了个「要不要她进去」的手势。 「没事。」姜歆娆说，「倒是你，介意我开外放么？」 顾梓说：「我姜歆娆开了外放。顾梓犹豫了一下，分不清楚到底是离开还是呆着更不礼貌，最后没动。 那边的背景是姜歆娆在波士顿的家。从镜头看出去，能看到沙发、餐桌、和后头的庭院。 姜歆娆的母亲先挤进镜头来，「唉，射rry——」 接着她父亲的脑袋也出现在她母亲身侧，艰难地想要挤进屏幕，「areyouathome？」 「yeah。」姜歆娆说，「最近不忙……」 姜歆娆的父亲是绘画艺术家、母亲是教授，都是经歷时光打磨、但还保留着老顽童的模样。 一个普普通通的中产家庭，很多时候也不清楚她工作的情况，多少会问一问。 她的父亲中文不好，听得懂，但不会说；母亲则习惯了和她用中文对话，现在常常是母亲说话，父亲在一旁安静地听，配合地点点头。 顾梓埋头打字，余光还能瞟见姜歆娆，耳朵里也能听见一家人其乐融融地交谈声。 没说什么要紧的话题。就是生活琐碎，分享些引人发笑的小事儿。 姜歆娆笑起来爽朗，很有感染力，顾梓听着听着，也不由自主的挂上了笑意。 话题拐了个弯儿。 「哦，对了，射rry……」 第75页 「嗯？」姜歆娆漫不经心地问。 「你最近没有乱跑吧？状态如何？」 像是按了什么魔术按钮，「乱跑」两个字一说出来，姜歆娆不说话了。 刚刚那种其乐融融的氛围一瞬间冻住，视频那边的人顿了一下，还是坚持地问：「有和peter聊聊吗？」 「why？」姜歆娆冷着脸反问。 「我们听你的，没有再找小夏问你的事情了，真的，射rry，你别误会爸爸妈妈，我们是……」 「iknow，你们是为我好。」 姜歆娆把手机平放到桌面上，视频这边一瞬间只剩下空白的天花板。 她又拿起手机来，对在嘴边，「plz，wetalkedaboutthisbefore，i」mfine。」 声音又软又低，比起抗议、厌烦或者生气，更像乞求。 她抱歉地抬头，看了顾梓一眼。顾梓微微点头，继续打字。 也许她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这次对话听上去比顾梓想得要私人、也要更沉重。 可她现在堵不上自己的耳朵，就eon，射rry，射isyoumom。」姜歆娆父亲沉声说。 「我知道，我知道……」姜歆娆回答，「我不想说。为什么我一定要说？」 那边没说话。最后姜歆娆服软了。她深吸一口气，「我没有去任何不该去的地方，也会去见peter，我和你们保证。」 两个长辈好像满意了，又说了几句，才挂断视频。姜歆娆一瞬间像脱力了似的弯下腰，扶着额头低低说了句，「抱歉……」 顾梓才意识到，她是在对自己讲话。 「没关系……」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完工睏觉！ 睏觉！ 第46章 「walls」 【but the wind has 插nged； my walls are weakening；they」re gonna fall soon；and i」m gonna need you。】 「但是风颳得这样猖狂放肆，我心里的墙正在渐渐瓦解，倾塌倒下，而我从未像现在这样需要你。」 ——ruben -「walls」（chorus）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僵硬起来。 顾梓敏锐地察觉到， 自己的态度并没有发生任何转变， 这种僵硬感完全来自于姜歆娆。 硬要用什么来形容的话， 就是姜歆娆心里常常温暖地烧着的那簇火被方才那通视频浇了个透心凉。 顾梓短暂地看了她几秒，手指在电脑边沿无意识地敲了敲， 在姜歆娆抬眼之前回头， 把注意力集中回电脑上。 但她工作不下去了——字明明都还是字，顾梓却读不懂它们的意思。她头疼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樑。 姜歆娆起身， 又说了一遍抱歉，「家父家母就是这样，说些有的没的。」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解释，「peter是我们家的一个朋友，我很久没去见他了，他老是和我父母提起来这些，我妈妈就总是催我。」 「他们和夏槐一样，不放心我自己出去跑，其实本质上还是担心我。」 姜歆娆抿唇，勉力微笑了一下，「是我不耐烦了，我无意……」 剩下半句话被她咽回嘴里， 最后只低声说：「你别介意。」 「我没关系……」顾梓说，「等我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就去休息。」 姜歆娆小小松了口气。她握上浴室门把手的时候， 顾梓在她身后叫她，「姜歆娆……」 姜歆娆转头看她，「嗯？」 「你没关系吗？」 问的没头没尾。姜歆娆握着门把的手落下来，扶着墙沿掐紧了，笑道：「我没关系，让你见笑了。」 顾梓深深看了她一眼，「那就好……」 接着她又把视线转回电脑屏幕上。姜歆娆进了浴室，锁好门，把水开到最凉，鞠了一把，直接扑到脸上。 顾梓看姜歆娆进了浴室，又揉了揉鼻樑，合上电脑——反正也做不下去了。 她站起来，打算在房间里再随便转转。 客厅的两块空间是用书架隔开的，顾梓越过书架，在墙角看到了大型宠物睡垫和食盆水盆一类的东西，想来这就是frank平常休息的小角落； 再过去但就着客厅隐隐的灯光，也能看到内里的景象。 柜檯上整整齐齐用一排玻璃瓶装了香料，另一侧水槽里倒放着摩卡壶和几个碗碟，像是早上刚煮完咖啡和早餐，这会儿还放着沥水的样子。 明明都是住的地方，从外面看上去一模一样，本质也都是钢筋混凝土构成的休息空间。 但顾梓能感受到姜歆娆屋子里的独特气息，散漫、悠闲、又带了点巧妙的生活意趣。和她自己的居所完全不一样。 是因为多了一只狗吗？ 后来姜歆娆把顾梓的家也变成这样的时候，顾梓才意识到不是。 ——是因为多了姜歆娆。 「要喝什么吗？」 顾梓转头过去。姜歆娆方才好像是去洗了脸，没有擦干净水珠，睫羽都湿漉漉的。 见她转头，沖她笑起来，「我不仅是点歌机，还是售水机，应有尽有。」 「不用了……」顾梓抿唇微笑，「我有点好奇，你在家里工作吗？」 「啊，我的错，我应该带你参观一下的……」姜歆娆说，「来……」 她带顾梓到最靠里的房间门口，开门，「这是我的studio。在高层不方便装修，肯定没有瑜星的好——」 第76页 姜歆娆抬手开了灯，然后才想起来她上次工作完没有整理房间。 完了。 顾梓蹙眉…… 她突然又不羡慕姜歆娆家了。 顾梓也不是……过度整理癖或者洁癖什么的，姜歆娆的客厅和卧室都齐整，唯独这房间让顾梓感到无法忍受。 各种各样的稿纸、复印件、书和文具在地板上瘫的到处都是，层层叠叠的东西面上甚至还压着乐器和键盘，该放东西的桌面上反而干干净净的。 「呃……上次忘记整理了。」姜歆娆挠挠后脑，尴尬道，「平常不这么乱的，我保证。」 顾梓想了想，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了姜歆娆叼着笔在地毯上滚来滚去找稿子的样子。 她好不容易抑制住笑意，姜歆娆心虚似的关灯关门，问：「你处理完事情了吗？」 「还没有……」顾梓说，「没关系，不急。」 姜歆娆「噢」了声，「那我把床摊开了。」 「你两个人回到客厅，姜歆娆拿掉坐垫，移开枕头，将顾梓的笔记本电脑递给顾梓，才把床底架抬起来，「对呀，这样方便些。」 确实。沙发展开之后是个挺宽敞的双人床。另一侧沙发底下还有储物柜，姜歆娆把被毯枕头拿出来摆好，「我朋友来的时候经常和我争着睡外面。」 顾梓鼻腔里疑惑地「嗯？」了声。 「可以享受晚上被暖烘烘的frank亲密拥抱的待遇。」 姜歆娆铺开被子，笑道，「踹都踹不下去呢，死沉死沉，还要盖被子。」 「好啦……」处理完毕，姜歆娆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那……晚安？」 顾梓睁开眼，从不熟悉的被毯里坐起身。 她嘆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认床，她一直都迷迷煳煳的，但就是睡不着； 好不容易陷入轻浅的睡眠，又轻而易举地在夜中醒来。 明明昨晚也没睡好。 手机正倚在床头柜的无线充电板上。顾梓拿过来看了眼，三点半。 她们十一点多说的晚安。对顾梓来说，这个睡觉时间健康到不可思议。 但她想到姜歆娆常常那么早起来跑步，就释然了。 能这样有规律地早睡早起也不错。 顾梓睡不着，又不想吵到姜歆娆。她索性坐到飘窗上，抱起姜歆娆靠在飘窗上的抱枕，拉开窗帘。 到这个点，连夜景也没有什么值得欣赏的了。城市陷在一片安详的沉睡里，万籁俱寂，只看得到路上的灯光，偶尔经过的车辆行人，和远处大厦群彻夜长亮的装饰灯。 再近处可以看到姜歆娆家的阳台。姜歆娆睡前大概打开了窗户，植物的绿叶在微微地随风摇摆—— 还有一点点忽明忽灭的火星，在暗夜里也不显眼。 顾梓蹙眉…… 一会儿她裹紧了身上的睡袍，静悄悄开门出去。 阳台是封闭式的，沿着栏杆做了个小平台。姜歆娆打开窗户，就懒懒散散地托腮靠在平台上，望着远处出神。 她手里的烟夹在指间，也没抽，放任它黯淡的火星一直烧。 一旁的铁质菸灰缸里已经碾了好几个菸头。 顾梓走到她身边，嗅嗅空气里的烟味——还夹着清凉的橘子还是柠檬味道姜歆娆看到她，也不惊讶，把手上那根刚点的烟给碾了，说：「小顾总也睡不着？」 「嗯……」顾梓说。 她看着那一小罐菸灰，「我不知道你抽菸。」 「那你现在知道了，小顾总。」姜歆娆呢喃。 她移了移姿势，小臂放平了支在平台上，还是盯着窗外，灵魂出窍似的发呆，「如果谁第一次见面就告诉你她所有秘密，才有问题，不是么？」 「也许？」顾梓反问，「明早不去运动么？」 姜歆娆把菸灰缸推远了点，「不去啦，偶尔放松下吧。」 顾梓嗯声…… 一会儿她说：「你家里人挺关心你的。」 「是吗？我也觉得……」姜歆娆低声笑，「他们都不是做这一行的，我也不是什么星二代，不了解，自然就会多问点。」 「但是问多了——问多了也很让人难受啊。」她说，「今天去哪里，明天去哪里，有没有乱跑，最近怎么样。我不说还要去问夏槐。」 姜歆娆搭在左手小臂上的右手抓紧了掌指下的布料，眉眼间拧紧了，说不出是不耐、生气还是懊恼，「好像我今天不好好说话，明天就要从这里跳下去一样！我——」 她不说了。她把脑袋埋进掌心里，捂了一会儿，闷声说：「顾梓……」 「嗯？」顾梓问。 「对不起，我好蠢啊，小孩子一样发脾气。」 顾梓轻声笑，「有哪里不好么？」 我巴不得能小孩子一样发脾气呢。 她没说出来，姜歆娆却好像懂她的话。她把脸侧过来一点点，撑着下巴直视顾梓，「你不介意就好。」 「你说说看……」顾梓敲敲她肩膀，「我们认识之后，我介意过什么？哪次不是你自己觉得我会怎么样怎么样，自己纠结个不停的？」 倒也是。姜歆娆无话可说地投降了。 「那纠结完了么？」顾梓问。 姜歆娆愣了两秒，意识到顾梓是在说她父母的事。 「纠结完了，谢谢小顾总不辞劳苦地陪我……」姜歆娆说，「不然我只能和frank那只傻狗对视到天亮。」 第77页 顾梓想像一下那个画面，忍俊不禁地用手背按了按唇。 「那就去睡吧，嗯？熬姜歆娆唔声，开玩笑，「有晚安吻吗？」 顾梓挑眉，有些玩味地笑，「如果你没有抽菸的话。」 姜歆娆鼓鼓腮帮子，「好吧，那晚……」 安字没说出来。 因为顾梓凑近了，仰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她短暂地退开，轻轻嘆了声，又吻上来，含着她下唇、舌尖柔软地吮咬描摹。 姜歆娆惊讶地往后退了半步，不过她反应很快，搂着顾梓的腰，把两个人拉得更近。 手下的身体温暖又柔软，姜歆娆按住身前人的后脑，指尖从她发端穿过，然后用力地回吻她。 「唔……」顾梓推了她一下。姜歆娆放开顾梓，这位小顾总倚在她身上，额头在她肩侧蹭了蹭，轻声笑起来，「actually……」 姜歆娆挑起顾梓下巴，看着她，「嗯？」 「idon」tmind.我一点也不介意。」 「所以我不该纠结的，是吗？小顾总……」 顾梓还没回答她，姜歆娆偏头，又擒住了她嘴唇。 顾梓攥紧她丝质衬衫的领口。水声缠绵、髮丝也缠绕在一起，姜歆娆嘴里是有菸草味道的。 但更浓的是果香，和她惯常用的香水混合了，成了顾梓未来所有夏日最清甜爽口的点心。 作者有话要说：啊，但是实际上别抽了烟去亲别人，讨厌的人还是比喜欢的多啊。 姜也不常抽。 第47章 「walls」 pt.2 和上次亲吻不-样。 没有远处吵吵嚷嚷的背景、杂乱的灯光或者水声。两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彼此身上， 潮热的舔舐和轻咬像缓慢熔化的蜡烛，烛液一滴滴落在顾梓心上，粘稠滚烫。 顾梓抵着姜歆娆往后， 把她压上窗沿， 姜歆娆喉咙里轻轻呵了声， 手从她柔嫩细白的后颈揉下来，带到侧脸， 侧过头认真地、细緻地吻她。 姜歆娆看起来是个急性子的人， 亲吻却轻柔又小心。 舌尖从唇角-寸寸扫过去，好像每一步都在确认顾梓能不能接受。 小顾总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恼， 同她置气似的小力咬了她一下。 姜歆娆握着她腰肢的手收紧了。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层布料染过来， 暖热地圈住了她，不容置疑地将她往自己那边带。 于是两个人贴得更紧。 动作间顾梓的睡袍被揉散了。白皙柔美的-大片肌肤若隐若现地藏在浅灰布料下， 姜歆娆转开眼，顾梓正在笑——她能感受到顾梓身体在她怀里无声颤动。 「笑什么？」姜歆娆咬唇问。 「笑你可爱，」顾梓挨了挨她的侧脸，「姜歆娆，你脸好烫。」 姜歆娆后知后觉地去摸自己的脸——果然从脸颊到脖颈下来的-大片肌肤都是滚烫的， 去照照镜子应该还在发红。 还好这里暗。她想…… 「好了，」顾梓说，「还睡不着么？」 两个人还紧紧地拥着。姜歆娆双手搂在顾梓腰上，再往下-点儿，就能触碰到裸露出来的大腿肌肤。 但她咽了咽口水， 克制地没有越界，哑声道：「越来越睡不着了。」 「哎呀，那白给了。」 姜歆娆愣了几秒，才意识到顾梓是在说晚安吻。 「没白给……」姜歆娆轻声说。 她在顾梓脸颊上蜻蜓点水似的吻了下，「谢谢你，我好开心。」 接着她放开顾梓。顾梓往后退了两步，姜歆娆说：「晚安，小顾总。」 顾梓嗯声…… 她回到房间拉上窗帘的时候，瞥见姜歆娆关好窗户、转身离开阳台的背影。顾梓笑着摇了摇头，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进被窝里。 就算姜歆娆给她换了新的床上用品，这里毕竟是姜 她沉在这样的香气里，放松地坠入了梦香。 闹钟响了两遍，顾梓才起来。她迷迷瞪瞪地陷在被子里，用食指揉揉太阳穴，睁开眼睛又阖上，手背按在唇角，压下去一个呵欠。 等了两分钟，顾梓慢慢起身，把自己挪出床铺，拉开窗帘。 灿烂的阳光洒进来，-瞬间非常刺眼。顾梓盯着和自家景色迥然不同的窗外风景看了-会儿，恍恍惚惚地记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不是梦…… 她去洗漱，才想起自己那条沾了血的设计师长裤大概已经报废了，只好麻烦暨苒让哪个小助理给她送过来。 「叫忻然去可以吗？」暨苒说。 「嗯。让她到之前给我打个电话。」顾梓回答。 「啊，您稍等-下。」顾梓打算挂掉电话了，暨苒突然在那头说，「您昨天不在公司吧？也没交代谁去公司吧？」 「怎么了？」顾梓在飘窗上坐下来，倚着墙微微蹙眉。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刚刚去拿文件，和前台的负责人聊天的时候提到了，詹程昨天-整个下午都待在瑜星——他还找前台借了档案库的备用电子密匙。」 「你们都有电子密匙啊？」顾梓问，「他忘带了？」 档案库是个她部门内部的加密机房，平常进入需要申请电子密匙，但顾梓和两个高级助理都有调取密匙的权限。 -般他俩也少过去，更多是审批其他有需要的行政人员调取资料用。 「就算这样，他整个下午钻在档案库里是想干什么？研究我们最近项目的完成情况么？我从来没见他这么勤奋过……」 第78页 暨苒说，「当然这可能是我-面之词，是好是坏，还要您自己做个评估。」 顾梓说：「我知道了……」 她顿了顿，又说，「先别轻而易举地下结论，但你也留个心眼，嗯？」 暨苒低声应了。 顾梓挂断电话，开门出去。 今天天气很好。阳台的窗户全都开着，阳关肆意地蔓延到室 姜歆娆在厨房。 黄油和煎培根的香味也从她在的地方散发出来。 顾梓倚在厨房门口，能看见她忙碌的背影。她纤长五指拾着鸡蛋，在锅沿轻轻一磕-收，蛋就完整地偎进锅里，规整地躺在培根身边了。 「做什么呢？」顾梓问。 煎锅和抽油烟机的声音很大，姜歆娆没听见顾梓靠近的声音，被她小小地吓到了。她僵了下，直起背，才回头，「早——」 「不对，中午好。」姜歆娆改口，「睡得好吗？」 这都十点多快十-点了。放在平常，就算是周末，作息严格的小顾总也甚少这么迟起床。 「嗯……」顾梓点头。 两人默契地没提起昨晚的事情来。姜歆娆把锅里煎到泛白的鸡蛋翻了个面，「早午餐，射rry特供。」 顾梓看到流理台上放着的两个牛油果，心下瞭然，「期待已久了。」 姜歆娆说：「丑话说在前面，我-直都不觉得我做东西有多好吃——充其量就是自己吃得习惯罢了。」 「你也知道程璐颐那傢伙，煎个牛排都能煎煳了，看到什么都是好吃好吃。」 「她也和你说过？那时候整个公寓的学生和教授都疏散了，来了三辆消防车，排场大得很。」 回忆起学生时代的生活，顾梓轻笑起来，「还是半夜三点，大冬天，我们一群人裹着毯子在楼底下瑟瑟发抖。」 姜歆娆打开冰箱，拿了牛奶，开火煮燕麦粥，「大学生活啊。」 她低低笑了声。 就听顾梓讲她过去的事情，姜歆娆的内心都柔软的不可思议。 「对……」顾梓说，「很怀念……」 「你-毕业，就回来瑜星了么？」姜歆娆问。 她撒了-小把盐，看着锅里的粥渐渐粘稠起来，「顾总还挺着急你回来接班的。」 顾梓没答。姜歆娆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去寻顾梓，她却又说话了，「是……」 「当时公司出了点事儿……」顾梓说，「他要我回来，我就先回来了。」 姜歆娆看着她，怔了两秒，笑，「这样挺好。我都把时间不该花么？对于艺人来说，巡演、写歌、出专辑、姜歆娆那段时间一直在做她应该做的事情，人生轨迹平直而流畅，几乎是平步青云地蟾宫折桂。 「你也挺好的……」于是顾梓说，「不用这么轻易地否定自己的过去。」 姜歆娆转走话题，说：「你要我直接加红糖么？」 顾梓点头，「麻烦你了……」 早午餐是姜歆娆承诺过的牛油果烤土司，还另外加了沙拉和燕麦粥。量都不大，刚好是顾梓能吃完的分量。 牛油果捣碎，加了胡椒和柠檬汁，绵密的口感里酸味中和了培根的腻。 培根则用糖炸的焦脆金黄，-咬就碎，然后混着金黄的蛋液，味觉上的享受绽放在舌尖，顾梓满意地眯起眼来。 姜歆娆看着她，有-点点想去摸小顾总的脑袋。 顾梓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左手还捧着吐司不大方便，就按了免提，「忻然……」 「小顾总，我在前台登记过了，给您拿上来？」 「稍等下……」 她挂断之后，姜歆娆问：「是你的助理吗？」 「对……」顾梓说，「麻烦她给我送了换洗的衣服，让她送上来没问题吧？」 姜歆娆点头。 两个人没吃多久，门铃就响起来。姜歆娆本来要去开门，看见顾梓起身，停下脚步，然后朝她挑了挑眉。 顾梓说：「我去开吧……」 于是顾梓开门，探身出去。她没有把门开很大，最大限度地维持了房间内部的隐私。 门外的互动并没有持续多久。顾梓很快拎着个黑色纸袋重新关上门，「是李忻然，你认识她的，之前那个在办公室沖你发呆的女孩子。」 「她啊……」姜歆娆说，「我记得她……」 两个人又安静地吃了-会儿，顾梓突然说：「如果是暨苒就没关系。」 「你应该不认识她，改天她在的时候我介绍给你认识。」 瑜星内部的网络太复杂，最近又瀰漫着风雨将至的压力感。 除了暨苒和顾安之外，她没有那么多信任分给其他人。 姜歆娆抿唇笑，「好啊，改天-起吃个饭。」 「嗯……」顾梓说，「等下周——你会去瑜星的吧？」 顾梓记得之前姜歆娆说过她会去瑜星找路筱筠做什么来着。 「对。我有-个新项目。」姜歆娆说，声音里突然带了雀跃。 顾梓好奇道：「什么项目？」 姜歆娆已经两年多没任何推进呈现的作品了。 「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做，或者做什么……」姜歆娆歪着脑袋，掌根托着下巴，微微偏开目光，「但是是……我和你说过的。」 「你可以期待-下。」 第48章 「walls」 pt.3 周一早上， 顾梓刚到公司没多久，她办公室的门就被谁敲响了。 第79页 顾梓知道是暨助理，「进来吧……」 暨苒走进顾梓的办公室， 回身合上门。 「怎么样，」顾梓问，「有查到什么吗？」 暨苒面无表情地在她面前坐下，沉沉唿了口气，「没有……」 顾梓皱眉，「你不是说他呆了一个下午么？」 暨苒点点头，「如果前台的人没记错的话，一点多来，五点多快晚餐时间才走。」 「我也问了昨天的安保，他也记得。」 「那为什么……」顾梓低下头沉思。她头疼地揉揉太阳穴， 喝了口咖啡，「你用他的id在系统里检索的么？」 诚实的说， 瑜星的it优化并没有一些一线网际网路公司做的那样好。 系统还是相对老旧，想要检索特定员工进入的记录，只能按照本人工卡id检索， 不然就得从it部门下需求。 「去it那边问问……」暨苒说。 顾梓说：「不行。那群老傢伙和顾泽远熟悉，就算是站在我这边的人，也保不准会不会说漏嘴。」 「你查过他的工卡记录么？」 「嗯，也问的昨天那个安保，确实是刷的本人工卡。」 「用了别人的工卡？」顾梓蹙眉，「谁会心大到把这么重要的证件借人？」 瑜星新人教育的第一课就是个人信息安全——像个人id或者公司帐号密码之类的东西，绝对不能出借他人。 暨苒耸耸肩，「我也想不到。」 「不过昨天的前台也只说看到他往档案库那边走了而已。说不定他就只是在散步。」 顾梓长长地哼声，「你再看看吧。不行我会找他谈谈。」 「好……」暨苒说，「那一会儿周会再说。」 「嗯……」 暨苒走出办公室，顺便带上门。高跟鞋踩在石质地面上铿然作响，她一边走一边想事情，差点和慌慌忙忙抱着文件过来的小姑娘撞了个满怀。 差点撞到她的小白兔姑娘穿一身鹅黄长裙，大概是闲房间里空调打得冷了，披了件黑色西装外套，瘦弱的肩却撑不起版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却非要装得衣冠楚楚。 暨苒侧身，冷声道：「小心点……」 李忻 她的声音很快又兴奋起来，掂了掂手里的文件，「这个，你说十一点之前要给你的，我给你送过来啦！」 暨苒眨眨眼。她抬起手腕看了眼，「十点五十九？」 「啊，啊哈哈，刚刚有点事……」 「你进来吧……」暨苒给她撑住门，「下次不要卡点。」 「不会了不会了！」李忻然忙不迭说，「我昨天晚上就……」 说一半她缩了缩肩膀。 见领导说话不要找藉口。承认错误，拿出解决方案。 暨苒却没再说她，只示意她把东西放下。李忻然欢欢喜喜地觉得自己逃过一劫，正想往外走，又被暨苒叫住了。 「等等……」暨苒说，「你工卡呢？」 瑜星大部分的电梯和间隔门都有门禁，想要进出，必须刷工卡。 李忻然通常是习惯直接把工卡挂在脖子上的，一天都不离身，就怕什么时候忘了。 暨苒记得她的习惯。李忻然摸摸胸前，后知后觉道：「哦，在桌面上，忘记带了。」 这、这都要管，不是吧不是吧？ 「我这不是急着过来嘛。」她挠挠后脑，小声道。 「哦……」暨苒只说，「行，你出去吧。谢谢你……」 李忻然「唉」了声，快步回到座位上，挂好工牌，安心坐下来…… 摸鱼…… 可不能怪她。vp办公室工作的弹性和能动性很高，助理们基本上就是个全能多面调和手的角色。 下头有哪个项目组需要他们他们去接洽汇报，上头有什么任务他们也要到齐负责。 从带大型项目到给小顾总送衣服之类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忙的时候几天几夜日夜颠倒地连轴转，清闲的时候又闲得很。 最近就是很闲的时候——詹程少给她活做，暨苒本来就少支使她。 事实上，最近直接向詹程汇报的几个助理的工作量都肉眼可见地少下来。 vp办公室看上去是口波澜不惊的井，实际上风起云涌，这么几天，有的人突然间闲了，大家互相打探消息，但都一头雾水。 李忻然才不管这些py交易。她就是个遗世独立的小公举，上司交代什么她做好就行了嘛，这种办公室里的苟且关她啥事！ 李忻然打开大眼睛社交媒体。她正按开自己的主页，身后突然有声音响起。 李忻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悄悄回头看是谁。 「谢谢你……」 是詹程！ 完蛋了，他没看到自己工作玩手机吧！ 李忻然缩着肩膀观察。 和詹程交谈的人是楼下市场vp办公室的一个小姐姐。 詹程和暨苒都一路跟着顾梓从市场部调过来，认识市场的人也正常——就连李忻然都认识她。这个角落挺隐蔽，估计除了她其他人都没听到两人。 詹程看上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李忻然松了口气，继续被动听墙角。 「还给你，麻烦你了，今天早上你怎么上来的？」 「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拦一下闸机就进来了。没关系……」 第80页 「说好的，今晚我请你吃饭。」 「好啊，那说定了，楼下那家本帮菜，你请。」 两个人互相道别，詹程走过她身边，脚步一顿，瞥了正认真游览会议文档的李忻然一眼，走开了。 人家小姐姐那么漂亮，谁看得上你！李忻然翻了半个白眼。 她又掏出手机来，点进了自己的主页。 她上一条信息已经是上周周初的：「你们！一定！想不到！我见到谁了！siri啊啊啊我见到真人了活的活的siri！」 过了将近一周时间，下面已经有了非常多回復。 【出现了！是业内大佬！】 【她回国啦？还是你在国外？】 【活的活的妈妈粉留下了欣慰的泪水。】 被叫业内大佬真有种满足感。李忻然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给新回復一个个点赞—— 当然她还是很保护她idol的隐私的，什么更相关的内容都没说。 姜歆娆的粉丝是一个非常奇妙又佛系的生态圈。李忻然加入这个神秘组织之前，一度以为销声匿迹两年的射rry已经没有活动中的粉丝组织了。 结果她错了，不仅不是没有，还很大，并且秩序井然，风气很好，内部没什么明显的隐形鄙视链，也少和别人撕逼，虽然可能是因为姜歆娆实在太少出来恰饭了。 idol不恰饭，他们就天天自嗨，靠着前几年的资源源更奇妙的是，姜歆娆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做了中西方意识形态的桥樑。 他们群里头甚至专门有些人是负责和国外的大粉们交接的——明明两边互相看不懂，互相谷歌翻译聊得起劲。 没办法，姜歆娆这个人吧，有的时候像个大姐姐，又暖又a，你就想被她护着； 有的时候又像个小可爱，懒懒散散地装可怜，你却恼不起来，只想疼她。 这个群里头的确有个隐形规矩——姜歆娆出国留学之前两年，是「不能讨论」的时间段之一。 知情的人闭紧了嘴巴，不知情的人也不能问，这么久她也只知道姜歆娆那段时间掉了很多粉。 李忻然差不多毕业的时候进的粉群，总抱着「有一天能见到射rry」的奢望。 她不知道经纪部那边的情况，更不懂姜歆娆现在的签约状态，找人打听了好多次，差不多要放弃了，居然见到了本人！ 李忻然就差没周末去庙里还愿了。 她带着笑回完所有信息，电脑右下角又跳出了暨苒的消息，【这个项目的六月汇总这里逻辑有错误，你这样说市场那边会看不懂。】 李忻然细细读了一遍，赶忙回覆：「我马上改！」 暨苒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没事，小地方而已，我改了，你看一下。」 她发过来新版本。 李忻然老老实实承认错误：「是我没做好。」 【嗯，至少不是低级错误了。下次注意。】暨苒说完就不再回她了。 看上去很忙。李忻然耸了耸肩，打开电脑把该过的材料再过一遍——万一还有错就糟糕了。 那边，暨苒给顾梓发信息：「我刚刚查了一下李忻然。」 【查她干什么？】 【她不是詹程的小马仔么。】暨苒勾起一抹笑来。 【也是】 【白查啦，不是她。】 暨苒发了个嘆气的表情。 顾梓按掉手机，也嘆了口气。 暨苒的消息一直在心头吊着，找不到证据又束手无策。 昨天下午，顾梓换好衣服出来，看到姜歆娆在玄关笑吟吟地等她，问她要不要下午一起出去走走。 「wecangoforadate。」她笑得坦诚，说话也大大方方，邀请顾梓去约会。 「你有事吗？」姜歆娆耷下脑袋，说。 「嗯……」顾梓说，「有点事情要处理，而且周一有周会……」 姜歆娆的手触到她腰侧，轻轻试探着触了触，见顾梓不挣开，才大胆地把她圈进怀里，嘟嘴，「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李忻然在下面等我呢。」 「啊！」姜歆娆说，「你都计划好了呀。」 她眉眼垂着，声音软软的，委委屈屈地和顾梓撒娇，「晚上和我视频？小顾总？我会接frank回来的。」 顾梓失笑，「好啊……」 姜歆娆又把她揽紧了点，认真地看着她。顾梓没避开，她就挨过来，两个人气息相闻，这人没来亲她，悬在她唇前顿了下，反而转去碰她额头。 哎呀，真的怪可爱的。顾梓心想。 第49章 「walls」 pt.4 送走小顾总， 姜歆娆收拾好了，自己开车去慕姗店里头接frank。 说实在话，德牧本身毛就不长， 也清爽， 不像金毛和贵宾之类的需要那么多的修剪打理， 真的要弄也很快就做完了，谁知道姜歆娆这个见色忘狗的坏蛋隔了一整天才去接它。 姜歆娆到的时候就看见frank趴在店面门口侧边圈起来的一块区域里， 眼巴巴地望着她过来的方向。 一见到她， 大狗兴奋地站起身，开始原地转圈， 最后扒拉着栅栏边缘站起来勐摇尾巴。 姜歆娆笑着在栅栏面前停下来， frank吐着舌头哈气个不停，姜歆娆在它脑门上摸了一下，「乖啦……」 frank「嗷」了一声。 「怎么把它放到外头去了？」姜歆娆进到慕姗店里，把包歇在沙发上， 问。 第81页 「本来要关在里头的，这傢伙不让呗，凶得昨天给它洗澡的小妹妹吓了一跳。」 慕姗正在柜檯上写着什么, 闻言回答，「哄了老半进去笼子里呢。」 「哎呀……」姜歆娆仰头大笑，把散落的头髮挽起来扎了个马尾，「你知道frank，对不认识的人都是这样。」 慕姗把狗绳递给姜歆娆，「好啦好啦，快点把它放出来，人家坐在那眼巴巴等你一个早上了。」 姜歆娆打开栅栏侧门，frank一瞬间合上嘴， 竖起耳朵，端端正正坐好了。 姜歆娆给它拴好链子，它便跟着姜歆娆亦步亦趋地出来。 一人一狗回到房间里坐下的时候，frank乖巧地趴到她脚边，又大又圆的黑色眸子湿漉漉地看着她，用鼻子在她小腿上顶了顶。 德牧就是这样，带点牧羊犬的天性，面对陌生人的时候严肃、冷漠、防备又兇狠； 见到主人又变得温顺、可爱又无辜，好像世界上所有的信任和柔软都给你了，委委屈屈地就怕你不宠它。 「它昨天闹腾成那样，我都在想，它是不是觉得你出了什么事，才没办法来接它……」 慕姗看它一副求摸摸的样子，「结果今天早上又安静了，就一定要在门口等你。」 她感慨道：「还是挺有灵性的。」 姜歆娆的手埋在它脖颈后的软肉里捏着轻揉，frank站起身，把下巴按在她腿上姜歆娆小小打了个呵欠，「frank，frank，你最乖了，妈妈不是故意不来接你的。」 frank好奇地看向她。大狗可能不懂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看过来的时候，神情非常像斜着眼睛瞪了姜歆娆一眼。 姜歆娆轻声笑起来。 「我倒挺少见你迟来接它的……」慕姗说，「昨晚是有急事？」 「不……」姜歆娆说，「约了朋友……」 她站起身，「谢谢你啦，慕姗。」 「没关系……」 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没和小顾总说上话的时候，时间总都过得特别快。 姜歆娆咬了咬唇，打开副驾驶座，让frank跳上去。 两个人原来约好晚上要视频。但是事情往往不会向着人预想的方向走—— 七八点的时候，顾梓给她简短地发了条信息；小顾总晚上又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会议给绊住了，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然后就不理她了。 姜歆娆知道这人一认真起来做什么事情，外界的其他干扰是通通不管的。她认命地嘆口气，写：「好的，没事。」 想和现实中的总裁们谈恋爱真难。 这么一拖就拖到了周一晚上。顾梓打微信视频通话来的时候姜歆娆正在工作室里忙，她倒也不介意顾梓打断她的思绪，马上就接起来了。 「hi。」她靠在钢琴边上，「今天忙吗？」 「老样子……」顾梓说，「工作上事情不多，就有些边边角角的问题。」 能够放松下来的时候，顾梓不想总提到工作的事情；所以她点到即止，姜歆娆也不再问。 姜歆娆把摄像机转过来，自豪道：「你快康康……」 「你在studio？」顾梓挑眉。 「是啊，我收拾干净啦。」姜歆娆说，一边把手边散落的纸张收拾起来，「我习惯用纸写。」 她感觉实在的纸笔乐器比电脑软体更能激发灵感。 「所以有时候工作起来，满屋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才看上去那么邋遢。」 顾梓在视频那端若有所思地「喔」了声。 「怎么了？」姜歆娆叠好稿纸，压到桌面上的镇纸下。 「姜歆娆——」 「嗯？」 巴掌见方的一个棕红色底座，青铜镀金的留声机和音臂反射着工作室里的暖黄射灯光线。 这东西和奥斯卡奖盃一样，见到过一次的人就不会看错。 「啊……」姜歆娆笑道，「对……」 她把那个奖盃举起来，「这是我拿到的第一个，最佳新人歌手。」 隔着视频画质不大好，顾梓还是能看到奖盃表面浅浅凹刻的射rry jiang。 姜歆娆把奖盃放回去，「这个还挺结实的，压纸正好。」 顾梓：「额……」 虽然说鼓励艺术家淡泊名利，但是把奖盃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放在桌面上当镇纸，估计也只有姜歆娆干得出来了。 姜歆娆说：「好啦好啦，我把frank接回来了。」 她举着手机出门，「frank！」 顾梓听到了一阵爪子在木质地板上啪嗒啪嗒奔跑划过的声音。 然后姜歆娆小小「噢」了声，拖长了嗓音说：「areyouagoodboy？mycuteboy。」 她转回来相机，脸贴着frank毛茸茸的脑袋，「sayhitoher，frank。」 frank当然是不会说话的。它看着手机屏幕，有些不知所以地回头看了眼姜歆娆。 「sayhitoyour……顾梓，frank应该怎么叫你啊？」 顾梓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失笑，「你觉得它要怎么叫我？」 姜歆娆嗫嚅了一下，「呃……」 她看上去一脸纠结，顾梓不逗她了，说：「callmececi。」 「所以你的确有nickname。」姜歆娆歪了歪脑袋，注意力从frank身上转开了，软声指责她，「你还说你没有。」 「中文名不一样。」顾梓只说。 第82页 姜歆娆撇撇嘴，举起frank的爪子，「sayhitoyourauntiececi。」 大狗明显对发生了什么毫无概念。它扬起脑袋，想去舔姜歆娆的脸。 姜歆娆圈着它的脖子，下巴磕在它额头上，frank呜声，顺着她的重量往下趴，一人一狗一起落到地板上。 手机在地板上滚着翻了翻，屏幕那端一黑，只能听到姜歆娆的笑声。 顾梓弯弯唇，也笑起来。 姜歆娆拾起手机，给她看趴在沙发另一头的frank，再看自己的黑色牛仔裤，「搞得一身都是毛。」 顾梓说：「真好……」 姜歆娆给它系上狗绳，带它下去散步，一边和顾梓聊天。 她认真说话的时候脚步就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另一只手又要拿着手机，最后frank在她身边委委屈屈地汪了声。 「你不理它，瞧给它急的……」顾梓笑道，「歆娆，你专心带它散步吧。」 「一会儿再聊。」 「好的……」姜歆娆说。 顾梓回书房去处理工作。 没过多久她的手机又响起来——不是微信电话的声音，是手机来电。 顾梓皱眉，瞅了眼没有备註的电话号码，更加头疼地按了按眉心，按掉电话。 打电话来的人比上次还要执着，一遍一遍地纠缠不休。 顾梓咬着唇，在两次电话的间歇里按到通讯录界面，手指在「加入黑名单」的按钮上悬了几秒，还没来得及按，那边又打过来了。 顾梓忍无可忍地接起电话。 林之柔的声音温和且低，「阿梓，你老不接我电话。」 顾梓深吸一口气，「刚刚在忙……」 「我吵到你工作了吗？抱歉……」 顾梓站起身，「没有，现在没事了。这么晚打给我，怎么了？」 「就之前，程家的事情。」林之柔说，「今天我爸爸又和我说……」 她顿了一下，才道：「你和程璐颐提过了么？」 「我提过了……」顾梓说，「公司是她家的，不是我家的。」 意思是她说什么，也不能左右程璐颐的决定。 「你不知道我爸爸这几天有多……他连觉都睡不好，一晚上翻来覆去的咳嗽。」 「我知道程璐颐对我有偏见，我也知道我对不起你、麻烦你了，但是……」 「那你也知道程璐颐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梓倚在书桌边上，握紧了手机，道：「而且之柔，我不觉得她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定要说的话，她只是想让我开心罢了。」 「下次你要找我，先和暨苒约时间。」 林之柔还想再说什么，顾梓拿开手机，按了挂断。 顾梓一直不知道林之柔和邹明睿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是深陷在漩涡中的人，从未把自己抽离过湍急的河流。直到现在，她也不懂怎么拒绝林之柔。 但是撇开其他的纠缠纷争……任性的感觉真好。 她把号码拉黑了，将手机歇在桌面上，放松地微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cecilia 的常用暱称是 ceci，所以姜歆娆才会那样说。不过好像没有人叫顾梓英文名…… 今晚要去喝酒（蹦蹦）先写给大家，不然我不知道我醉掉的脑子会不会鸽鸽。 第50章 「nk space」 忙音不知疲倦地响着， 林之柔咬牙挂了电话。她不服气似的又拨了-次号，结果还是无法接通。 她重重把手机往桌面上-摔，往房间客厅走。 邹明睿拿着-打报表-行行地读， 见她板着脸出来， 抬头瞅她，「怎么，小顾总没回你？」 林之柔冷笑-声。 「你不和人家好好商量，」邹明睿抿-小口方杯里的威士忌，「小顾总和你无冤无仇的，就算是……也没必要这么为难你吧。」 「怎么，你觉得我没和她好好商量过？」林之柔咬唇。 「我都低声下气地求过她了……」 她变脸似的， 上-秒还在生气，下-秒已经换成了泫然欲泣的可怜表情。 邹明睿头疼地投降，「当然不是……baby，我和她又不熟，当然信你。」 「你就知道哄我……」林之柔啜泣道，「爸爸已经好多天没睡好觉了……」 邹明睿丢下手里的文件，把她搂进怀里， 在她背后轻缓地拍着她安慰。 林之柔不依地想放开,「就凭你和顾安熟，你就知道顾家的每个人了？我是不想把之前那些事都说给你听……过去的都过去了……」 她拽着男人肩头衬衫，柔皱了布料。 「我错了我错了，真的，之柔……我和顾安也就是普通朋友……」 -会儿邹明睿终于安抚好林之柔，两人在沙发上坐下，邹明睿问：「那vmc那边怎么办，如果小顾总不肯帮忙……」 林之柔又抽了-张面巾纸， 小心翼翼地沾走眼睫上的泪珠。 她方才哭得撕心裂肺的，却还端着仪态，连妆都没花，「还能怎么办呢，我去问问爸爸吧。」 「也难为林叔叔了。」邹明睿想了-会儿，低声道，「是我不好，帮不上忙。」 「谁都帮不上忙……」林之柔眼角通红地看过来，「程璐颐有很多朋友，好朋友却很少；就算你认识vmc的管理层，也不见得有什么用。」 「明明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为什么不肯帮你-帮呢……」邹明睿喃喃，「这人，亏她还是你前……」 第83页 林之柔手指按在他唇上，无声阻止男人继续讲下去。她从邹明睿怀里起身邹明睿低低嘆了口气。 姜歆娆是个很遵守承诺的人。所谓的「我去洗-下澡，过后再聊」，结果人就消失了之类的情况，基本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视频接通的时候，顾梓正在打字。她的手机平放在桌面上，姜歆娆只能看见她半张脸和下颌的线条，听见噼里啪啦地打键盘声。 「hi。」顾梓只说。 「hi。」姜歆娆偏着脑袋，倾斜手机试图看到更多，然后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实在有点蠢，「你还在忙吗？」 「对，明天早上有个对接会。」 姜歆娆「哦」了-声。 小顾总认真工作了好-会儿才发现视频对面的人陷入了沉默。 她诧异地拾起手机，那侧的姜歆娆就趴在桌子上，脑袋压着手臂，百无聊赖地在看桌面上的乐谱。 「怎么不说话了？」顾梓问。 「你不是在忙呢么……」姜歆娆没意识到顾梓已经拿起手机看过来了，还在全神贯注地给作品做增添删改，话也因此显得心不在焉，嘟嘟囔囔地，「我才不要……吵到你。」 顾梓挑眉，「你已经吵到啦，那你要挂断么？」 姜歆娆有点慌张地抬头，匆忙道：「那不要！」 然后她发现顾梓正注视着她。姜歆娆抬手，懊恼地捂住发烫的耳朵，「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看不到小顾总，心里有点儿变扭。 顾梓看着她，姜歆娆缩缩肩膀，听她朗声笑起来，「我知道，我知道。」 她也就是逗逗姜歆娆。顾梓拿着手机起身，去了卧室，「我不做了……」 「不是急事么？」姜歆娆问。 「有更急的事。」顾梓说。 「那你先去忙——」 浴室里的水声响起来。顾梓把手机靠镜子立着，让姜歆娆能看见她的脸。她鞠了捧水在脸上，接着卸妆、做护肤。 听见姜歆娆诚恳的话，顾梓挑眉，「我正在忙着呢。」 「什么叫……啊。」 姜歆娆不出声了。 顾梓忍俊不禁地继续去逗她，「工作又不会说话，有什么姜歆娆把手机转开，拒绝和她对视。 顾梓擦干净脸，她却又把手机转回来了。这人把半张脸都埋进了自己臂弯里，说话声音都闷闷地，「那你其他事情不忙的话，把这件事标个优先级也可以的。」 「只标优先怎么够……」顾梓说，「要插个小红旗，再添-个金色小星星才好。」 「也不是不可以。」 姜歆娆把脸全都埋进手臂内侧了。 她这张老脸不要脸皮的么，人家开你玩笑，怎么就答应了？ 啊！姜歆娆！ 姜老师脑海里的-千万个小人儿变成了-千万只土拨鼠，此时正在同时尖叫。 「是我不好……」顾梓说，「我会改的，要专心和你讲话，我记住了。」 她这会儿靠在床头了，抱了个抱枕，眉眼弯弯地看过来，透过手机镜头都能感觉到温柔肆意地流淌。 灯光衬得她皮肤带了暖色，本来就精緻的线条更加柔美。 收到道歉的姜歆娆又觉得有点儿过意不去。她突然觉得顾梓有点儿太认真了。 不是说不认真好，但是这种事情，-般知道对方很忙的话，-点点分心也不是不能容忍的吧？ 「没关系，你可以在脑子里多任务管理——」姜歆娆说。 「不是我能同时处理多少件事的问题……」顾梓正色道，「你不喜欢的话，要告诉我。」 「能做好的事情，为什么不做好？」 做好什么，和她聊天么？怎么搞得和任务似的…… 姜歆娆怔了怔。半晌她反应过来，没出息地又-次红了耳朵，「好，我知道了。」 「那，你要睡了么？」 「嗯，你也睡吧，等我到这么迟。」顾梓说，「晚安……」 两个人互道晚安之后，姜歆娆走到客厅。frank正趴在沙发上，见她过来，尾巴在身后懒懒地扫了扫。 姜歆娆跳到沙发上，左右滚了滚，抱着frank呜了声。 frank嫌弃地拱起腰背，蹦下沙发。姜歆娆躺倒在沙发上，放松了身体。 总裁们都好……高要求啊。 顾梓原来打算按掉手机就去睡了。但是通话结束之后，微信自动弹回了聊天界面。 她看着姜歆娆的名字，又盯着这人的头像看了-会儿怪幼稚的。 顾梓心想。她无意识地咬着食指指节笑起来，往下躺，偎进被窝里。 第二天有vp办公室内部的例行交接会。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詹程直到会议开了-大半，才姗姗来迟。 例行会议的职能-般就只是横向对齐项目进度和公线进度，确保内部工作进度而已。 但是毕竟是顾梓参与的会议，照理来说，詹程不来，也应该先和顾梓交代-下。 不过从小顾总的脸色来看，他显然什么都没说。 除了需要发言汇报的人，台下剩下的人全都无法抑制地在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 vp办公室内的两派分化日渐明显，这些人也闲不下来——不少人在猜詹程是不是准备和顾梓撕破脸了。 李忻然的手机嗡了下。她把手机隐在桌面下，悄悄打开工作群组，是她们小姐妹几个的八卦群。 第84页 【今天詹助理怎么了？忻然你知道吗@忻然】 李忻然发了个「别问宝宝，宝宝不知道」的表情。 【好可怕，你们看小顾总和暨助理的脸色。】 李忻然收起手机去看顾梓和暨苒。顾梓其实还好，暨苒紧紧地抿着唇，说话时的语调都尖锐许多，提问题直白且露骨，说得前两个她组里的校招生都快哭了。 「嚯，好生暴躁。」有谁在群里说。 【暨助理吗？】 【对啊。】 暨苒今天穿的宝蓝西装外套，胸口缀着个百合胸针，看起来优雅又有型。 李忻然打算移开目光，暨苒仿佛意识到她在盯着自己看似的转头过来，「忻然，你有什么想问的么？」 「啊？没有。」李忻然呆呆道。 暨苒看着她，微微眯了眯眼，「好……」 李忻然在群里写：「好可怕！啊！」 【叫你盯着人家看，被抓包了吧。】 【其实暨助理人挺好看的。】 【我也觉得，但是生气起来咱还是别去惹了】这是个暨苒组里的人。 【忻然还是挺幸福的，两边的活都接的到，我们最近闲得不得了（嘆气）】 李忻然想回復什么，会议室的门被谁用力推开了。詹程迎着所有 他像是从哪里赶过来的，步履匆匆，额上还带着汗珠，气息不稳地坐下来，长长舒-口气，才说：「真的很抱歉，小顾总，各位，我刚刚有-点私人事务……」 顾梓看着他，冷冷勾了勾唇角，「私人？」 「对，是因为……」 顾梓没让他说下去，「行吧，继续开会。」 詹程半句话卡在嗓子里，-脸噎到的表情。他张着嘴，-会儿才反应过来，无奈地瘫回椅子里。 【哈哈哈小顾总真a】 【詹助理的表情绝了】 谁说了-句：「以前好像也不会……你们不觉得小顾总比以前沖了么？」 「好像是有点。」半晌才有人回復。 李忻然看了眼，写：「我觉得还好，毕竟是他迟到了么。」 她按掉手机，认真听会议内容。抬眼的时候视线又和暨苒撞到—— 暨助理的眼神带着探寻，尖锐地掠过，让她后颈发凉。 李忻然小小倒吸了口凉气。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我错了，我回来了。 第51章 「nk space」 这会儿詹程也来了， 会还剩下一大半没有开，詹助理也少不了被暨苒质问一番。 李忻然也不好过——她是坐在自己的安适小角落里没错。 但是暨助理的眼神像鹰似的扫过来， 李忻然觉得自己是只在田里惊惶奔逃的小田鼠， 下一刻就要被暨苒给叼走吃掉了。 好容易熬到会议结束， 李忻然匆匆忙忙收拾了东西，全一股脑抱在胸前， 就想出门。 她不要和看上去凶凶的暨助理共处一室了啦！ 李忻然一边收拾一边探头探脑地观察会议室里的局势—— 詹程起身去和顾梓说什么了， 小顾总面色冷淡，双手抱臂在胸前， 一副不怎么想鸟他， 但还是勉为其难地在听他解释的样子； 动作快的几个助理都已经出了会议室，暨苒和顾梓点头示意， 准备离开，一半停下来和另外一个她组里的人说话…… 好机会！李忻然拔腿鼠窜。 她冲出会议室， 舒了一大口气，开心到没有看路，拐角的时候bang地一下撞到了会议室前面打开的另一扇会议室门。 然后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发疼的额头。 李忻然手上的东西哗啦啦地落到地上， 还伴随着重物撞击地面的声响。 笔、纸、电脑、滑鼠、一堆东西散了一地， 乱糟糟的；休息区和周围工位上的人都纷纷侧头来看。 李忻然捂脸。 不，你们不要看我，我就是个憨憨。 她矮身，认命地开始收拾东西， 刚把列印纸叠好放上笔记本，抬头，就看到了双停在她面前的黑色细高跟。 细高跟这个东西办公室里不知道多少个人穿相似的款式。 但是李忻然就是知道这是暨苒在看她——暨助理的目光盯得她汗毛倒竖。 她顺着那双笔直修长的、慵懒又禁慾地裹在西装裤里的腿看上去， 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暨苒的脸。 暨苒勾唇，朝她饶有趣味地笑了笑。 好嘲讽！暴击了！ 李忻然撇开视线。 她以为暨苒要走开的，谁知道暨助理在她身前单膝跪下来，伸手帮她拾起散落在另一边的几支笔，「怎么这么不小心？还不是您看的……」李忻然嘟囔。 「我看的？」暨苒蹙眉。 李忻然意识到她说出声了。她捂住嘴，一会儿才站起来，努力瞪大眼睛，分外无辜地回答，「不不，是我没看的，我没看路。」 暨苒也站起身，把几支笔握合了，自然地凑近她，小指勾开她裤子口袋把笔塞进去，「那别再不看路了，脑袋都撞红了。」 「啊？」李忻然惊唿，「没出血吧？」 「没有……」暨苒微笑，「自己有没出血，你感觉不到吗？」 李忻然：「额……」 二次暴击…… 「嗯，那我先回办公室……」暨苒顾自转身离开，「找点冰块敷一下就好，也不要太紧张。」 第85页 她微微摇摇头，手戳进裤子口袋里，一边走一边想： 好好一只小白兔，被詹助理折磨成这个样子，连脑袋都不好用了。 暨苒「唉」了声，为李忻然伤怀了半秒钟。 顾梓和詹程的交谈毫无收穫。詹程还是老样子，该说的半真半假地说，不该说的半个字都不落。 顾泽远在想着做些什么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事情了。 伴随着顾安入职的时间缓慢靠近，各个部门内每个人都在猜顾家的小公子会选在哪个时机、哪个位置加入瑜星。 傍上他就等于傍上了大腿，各个部门旁敲侧击之余，也不遗余力地试图向顾泽远和顾梓争取机会。 更多人也担心瑜星内微妙的制衡关系将会被顾安打破：顾泽远偏心顾安的流言已经沸沸扬扬地闹了不知道多久，如果流言是真的，那真正的太子来继承大统的时候，原来的狸猫会有怎样的下场呢？ 顾梓看上去权利没有顾泽远大，实际上掌握着集团发展的命脉数不清的人脉，又有母系那边的家族支持，如果她要捨命一搏，瑜星的未来局势扑朔。 拜外界添油加醋的猜测所赐，瑜星这段时间的股价都不甚稳定——看起来顾泽远也没睡几个好觉。顾梓想…… 顾泽远坐在她身前，用食指指节揉了揉眉心，颇为疲累地嘆了口气，眼下还带着明显的黑青。 顾梓 「怎么……」顾泽远又翻过一页手里的资料，「没事就不能叫你了？你是我女儿。」 每次都要提一遍。 顾梓抿唇，「您要和我聊家常么？您知道我不喜欢聊私人生活。」 「倒是……」顾梓说，「我想问问您詹程的事。」 顾泽远的肩背微不可见地僵了下，才放松下来。他摘了老花镜，双手合握，审视地看向顾梓，「你的助理，我又不熟。问我干什么？」 「您最近不是经常见他么？」顾梓说。 「嗯……」顾泽远把注意力放回他身前的屏幕上，「我有些事交代给他单独去做……」 「什么事？」顾梓问。 顾泽远停下手里的工作，看着她，道：「是保密项目；当初要我你这边抽一个人，没事先通知你，抱歉。」 谎话都懒得锻造地更精緻。顾梓还没见到过不上报给上司的保密项目。 她还想再问，顾泽远制止了她，「好了，我叫你来我的办公室，不是要和你聊詹程的。」 顾梓坐直了，微微一扬下巴，「嗯，那您说说看。」 顾泽远：「还不就是老事情，环球那边，有沟通么？」 顾梓露出有些不耐的表情来。但她素来浅淡惯了，眼里的焦虑也不明显。 顾梓用指节敲敲椅子把手，说：「能做的我们都做了，不能做的我们也做了。」 「我特意跑去洛杉矶见过hanson，他还不是转头就和林成益捅了个精光； 环球美国和林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个时期我们想要解决，两条路。」 顾梓扳着手指算起来，「第一条路，我们主动解约，等之后的其他主体合作机会。」 「第二条路，不要和环球谈，和林家谈……」 顾泽远打断她，「不可能。」 顾梓顿住，半晌说：「所以你看，现在情况就是这么棘手。」 绕来绕去绕不过林家。 顾泽远嘆气，「一开始就是林家针对我们……」 他神情感慨，眼神却一直觑着顾梓，尖锐又隐隐埋着无奈，像在看个不争气的调皮孩子，「不管怎么样，这事情是你手顾梓冷冷笑了声，淡淡道：「我上次和你说的，ssa的事情，你也欠我一个解决方案。」 「小梓……」顾泽远倚到椅背上，摇头，「你还是分不清楚轻重缓急；ssa根本不是什么能入眼的东西，但环球——」 他比了个手势，「要是环球搞砸了，这颗球砸下来，足够把瑜星给砸倒了，你明白吗？」 「我不管你怎么做，我要结果。」 「要是没有结果呢？」顾梓问。 顾泽远眯起眼来看着她，半晌低声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两个人的对话到此结束。顾梓离开顾泽远的办公室之后，顾泽远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解开领口纽扣，从口袋里掏出支录音笔，按了结束录音。 他闭上眼，放松地嘆了口气。 有谁打电话过来。顾泽远接起来，走到自己办公室的落地窗前。 瑜星的楼不高，风景却很好；顾泽远看着绵延的远山，勾了勾唇角。 「就等你那边……」他说，「其他都差不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过渡，小姜不出场 第52章 「make you mine」 【put your hand in mine；you know that i won」t stop until i make you mine。】 「让我牵着你的手吧，你知道直到我把你变成我的，我都不会停下。」 ——public -「make you mine」（chorus） 下午，暨苒再去找顾梓的时候才意识到， 小顾总并不在办公室。 她敲了三四次门也没人应， 暨苒蹙着眉回到自己房间， 用工作软体给顾梓发信息。 「我在顶楼。」小顾总写。 「那我上去找您。」暨苒回答。 顶楼并不是说管理办公室在的那一层，而是天台。瑜星内部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绿化和人工造景， 原本是生硬的资本机器， 被顾泽远生生造出几分文绉绉的艺术气息来。 第86页 天台一半做成了室外的观景台，一半做成了室内花园， 晚上还有个小酒吧对内营业。 对普通员工来说， 工作时间，这里就是个带薪聊天开黑的好地方。 小顾总下午的日程往往排的满满， 有这个闲情雅致上顶楼休憩，暨苒倒吃惊。 电梯打开， 她顺着木板铺陈的路面走了半圈，在路边的一张长椅上找到了顾梓。 「今天顶楼人少……」暨苒把手里的瓶装水递给顾梓，「以前上来放会儿风，这片都坐着人。」 顾梓拧开瓶盖，说：「我在这里，他们当然不敢呆着。」 哦，也对。 毕竟是挂着副总裁名号的大老闆。 暨苒在她身边坐下。 「怎么样，詹程干什么去了？」顾梓问。 暨苒摇摇头，「就是在办公室里……让他们问过前台的人了，没去哪，记录也查询不到。」 「刚刚顾泽远又叫我过去了。」顾梓说。 暨苒的肩背挺直了， 一下子警觉起来，「您方便告诉我吗？顾总说了什么？」 「环球的事情，说既然是我接的手，一定要我负责清楚了，必须拿出方案来。」 顾梓弯下腰，手肘撑在膝盖上，沉默地嘆息，「最后通牒……」 「顾总他……倒会扣帽子……」暨苒想了一会儿，说，「能做的我们都做了……明明是林家的人无理取闹。」 「在其位谋其职，这个责任我们逃不开。」顾梓低声说，「我没有和你提过，我上次找詹程的事情？」 「没有，怎么了？」 「顾泽远和他说了林之柔的事……」顾梓哂笑，「我顾泽远为什么要捅给詹程知道？他不是这种人。」 暨苒没回答，但两个人心里都有了猜测。这点儿猜测像炽热的岩浆那样蔓延，慢慢吞噬了这篇安宁静好的小空间，空气都显得沉重死寂，把人包裹起来，教人无处可逃。 良久，顾梓站起身，她背对着暨苒阖上眼，声音有些抖，「这个事先别管了。」 「不管了么？」暨苒愣了一下，才回答，「可是……」 「别管了……」顾梓说，「顾泽远想做什么，也不是我们管得了的。」 她转过来，看着暨苒，「我一路和你一起走过来，你不仅是我的助理，也是我的好朋友。」 「按理来讲，为了公司考虑，我不该和你说这些……」顾梓顿了一下，「但是作为一个朋友来说，我必须要和你坦诚——如果我要走，我也不知道我会去哪里。」 「将来无论坐上这个位置的是谁，你不满意的话，另谋出路比较好，我不会怪你。」 暨苒低声道：「小顾总……」 「詹程……詹程毕竟是詹程，我知道你，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 顾梓说，「他好高骛远，不甘居人下，有机会挤破头也要冲上去，从在市场的时候就是这样了，我看得清楚。」 「顾泽远要提他，他肯定要压你一头，与其……不如早点离开来得好。看开点，瑜星也不过是滩烂泥罢了。」 「您还守着这摊烂泥守了七年呢。」暨苒说。 顾梓摇头，笑起来，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回答她，「有什么办法，我姓顾啊。」 暨苒回头看了看，这一片空旷的很，周围都没有人，才放心地说：「您能做的更好的，有那么多机会，ssa不就是——」 顾梓抬起手，打断她。 暨苒嘆气，住了嘴。 「您在一天，我就不会动离开的念头……」暨苒安慰她，「您别那么悲观，顾总也不至于……」 顾梓没说话，只轻声笑了下。 不至于么？林家找到顾家头上来，顾梓和林之柔的事情占了多少原因，顾泽远和林成益的旧仇占了多少原因，没人说得清楚。 但尽管大家都心知肚明地懂一开始逼着顾梓去道歉也好，环球新ip合作的事情也好，反正都是她一个人的错，她也就自己担了—— 还有什么办法，明目张胆地和顾泽远对着干？干脆甩手辞职？ 她手上还有倪安彤遗嘱里留给她的股权，退一万步，也不是没出路。 但是顾梓不想。 瑜星对于倪安彤和顾泽远来说都如同骨血，捨弃不掉。 顾梓童年最开始的记忆，就是她母亲和父亲在书房里亲密地挤着，不是在各自打电话写邮件，就是在写些顾梓看不懂的商业计划。 撇开家里的背景不谈，这对夫妇叶门当户对、年少有为，是大院圈子里出名的人。 瑜星是倪安彤留给顾梓的，最重要的东西。她活这一辈子为了瑜星，走的时候还想着瑜星，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要顾梓好好帮家里的忙。 所以顾泽远让顾梓回来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买了第二天的机票。 现在让顾梓放掉手里的一切，就像把倪安彤留给她的一切全都自愿捨弃一样，不啻于将她身上的血肉一片片凌迟下来。 最可笑的是，刽子手是顾泽远本人。她母亲知道了，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暨苒看了眼手机，「小顾总，该回去了，有会。」 顾梓嗯声，「走吧……」 「您也和我一起下去吗？」 「不然呢，留在这里悲春伤秋么？」 暨苒笑了声，「您能想开就好。」 第87页 本来说是一个小时的会，渠道方磨磨蹭蹭，再加上三四个屡次商讨没有结果的卡点，连累着顾梓和暨苒也跟着听到了九点多。 夜色早已暗沉沉地压下来，暨苒去食堂提了公司提供的加班盒饭，两个人就在会议室里吃完、收拾清楚、已经快要十点了。 「您现在回去么？要不要我送您？」暨苒问。 「不用，又没喝酒，我可以开车……」顾梓说，「你先回去吧，文档明天再给他们整理，我还要再过下材料，明早有一个pitch。」 「好，我知道了。」暨苒点点头，「您也早点休息。」 都这么迟了，顾梓在办公椅上坐下，打算干脆看完收件箱里的新邮件再走。 她兴味盎然地挑起眉。 david是她在市场的时候认识的独立制作人。瑜星作为文化传媒代理机构的宗旨是「为所有客户适配合宜的服务」。 团队的环形构架因此而生，并与市场上的头部竞争企业明显地产生了区分度。 传统代理机构的构架形式通常是以艺人为中心搭建支持平台。 这种构架方法能提高艺人团队与相应负责人沟通的效率。 但与此同时降低了全代理机构的运作饱和度和资源利用率。 瑜星的构架则相反，以服务职能为中心建立了事业群。 除此之外，瑜星的管理非常扁平化，各个部门的交互度高，发行和市场离得近业务又相通，顾梓同这位幽默风趣的美国人就在某个项目的几场讨论会议上阴差阳错地认识了。 他和顾梓聊得投缘，即使后来不在一个项目上，闲时还是会发些消息给她。 有时候是自己生活中的趣事，有时候是其他艺人分享的资料。 邮件的内容很长。顾梓一行行看下来，大概是说有个朋友刚刚和他制作的单曲，他实在兴奋难当，要和顾梓分享。 理论上来讲，这种智慧财产权的内容在申请相关版权之前都是应该严格保密的。 顾梓迟疑了一下，看他又写，【这首歌暂定不会申请发行，所以你不用担心ip问题——你先听听看！】 他都说道这份上了。顾梓解压打开附加的音频文件。 音频开头是一整段沙沙声。接着是鞋踩踏地板的声音——不是高跟鞋就是靴子，咚咚声相当尖锐。 音频里的人清了清嗓子，在吉他上拨了几个和弦。 david先开口，「准备好了吗？」 「嗯……」 顾梓倏地笑出声来。 「7月3日，天气晴……我在david家第一次录这首歌。 david喜欢的话，我厚脸皮地说，你也会喜欢的。」 「我本来想……」 录音那边的人说了一半，又停下了。她再次清嗓，有点刻意，像在遮掩一点儿难为情。 「算了。那我废话不多说……」 前奏是她一贯擅长的、碰撞的、涌动着的节奏感。顾梓把音频倒回去一点，从包里翻了耳机出来，插上电脑，录音那边的女人启唇，凝实优美的音色流泻出来，人声从器乐音轨上完美地脱颖而出。 键盘乐器是倾撒下来的月华，但又岂止是月华。经过合成器的成品是跃动的炉火、满室拥满的陌生人、泳池里的深吻； 是按在她唇角、然后湿淋淋地搅得她一团糟的指尖，是印在她后背颈侧的柔软的唇。 副歌的部分有一句「ah，thenikissyou。」 演唱者对这句话做了处理，这句话不是唱出来的，而是说出来的。 她说这句话之前，伴着那声感慨，还有声颇为愉悦地轻笑。 像她留的那张纸条末尾的那个笑脸。 顾梓全身的血液隐隐发烫。她按着也有点儿热的侧脸，把自己裹进办公椅靠背，唇抵着指节，也难以抑制地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以为周五还有个due，结果是下周的； 那一瞬间真的是万物可爱如获新生。 第53章 「make you mine」 pt.2 顾梓给david回了一句谢谢。听起来好像莫名其妙的， david却听懂了，很快顾梓的手机震了一下——这傢伙直接用微信给她回了个微妙的笑脸。 然后他写：「一线牵一线牵啊……」 顾梓：「……（哭笑不得）」 david：「我去睡觉了，我们老人家要养生的。」 【噢， 差点忘了， ceci, 你和射rry……】 为了不打扰老人家休息，顾梓善良地回覆：「您老睡吧，我不打扰了，nite。」 david：「哎哎哎，晚一点儿也没事……」 顾梓不回復了。她转到和姜歆娆的聊天窗口， 指尖悬在键盘上犹豫了几秒钟， 干脆给她打了语音通话。 姜歆娆接的很快。但她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等着顾梓开口。 「餵？」顾梓说。 姜歆娆：「嗯……」 顾梓：「你……」 「礼物，收到了么？david刚刚给我发了信息。」姜歆娆打断她， 低声说。 姜歆娆的声音又轻又小心。好像她再大声一点儿，就会震坏自己那颗敏感又脆弱的心脏似的。 顾梓笑了。她仰起脸来， 端着手肘倚进座椅靠背，放松地说：「怎么，担心我不喜欢？」 姜歆娆模模煳煳地嘟囔：「那倒也没有……」 「你在哪儿呢？」顾梓问。 第88页 「啊？」 顾梓想了一会儿， 道，「我想见你……」 直白的话让姜歆娆差点咬了舌头。一会儿她终于反应过来，吶吶道：「我在公司呢。」 「总部吗？」 「对……」 「好巧……」顾梓道，「我去找你吧，嗯？」 这句说得，句尾带了笑意，调侃里还有点无法言说的亲密。好像恋人间咬着耳朵开玩笑。 姜歆娆咬唇，移开手机；不一会儿她又不捨得听不清楚顾梓的声音， 重新把被她握得暖烫的手机贴回脸上。 「我在录音棚。」 「好，哪一间？」 「513，你进来左手边第三间就是……」姜歆娆说，犹豫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我等你……」 这个点加班的人都差不多走了个干净，只剩下值班的安保人员、保洁和其他晚上维护设备的行政，空调也调小了，隐隐有点儿热。 顾梓顺着走廊过去，只有偶尔经过的安保和她问 她收回手，不看了，只步履匆匆地走出电梯。 经纪部这边比楼上还安静。楼道的灯甚至都关了，也不知道是谁心这么大，也不检查一下里头有没有人。 顾梓顺着绿莹莹的应急通道灯摸进去，终于看到了录音棚区域——这片亮了不少。 录影棚里头是全封闭的隔音空间。空调开小了，就更热。 顾梓推开门，都感受得到迎面扑过来的沉闷空气。但她此刻并不在意这些——她更在意背对她埋头在工作檯上写着什么的人。 姜歆娆戴着罩耳式的大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耳机的隔音效果也许很好，因为顾梓的工卡刷开录影棚的声音那么响，她都没有回头看顾梓一眼。 整个录影棚都乱糟糟的；手稿散落在一边的桌子上，里头录音室的乐器也到处乱放。 录音室里应该是不能吃东西的，但顾梓分明在控制间的休息区看见了几瓶喝干净的饮料和外卖袋子。 顾梓扶着额，想生气但是气不起来。 她经过放满线谱草稿的小桌面，瞥到纸上的内容，停住脚步。 姜歆娆的创作草稿像她的工作室；很乱，但又能从中很鲜明地找到她自己的创作痕迹； 这份谱被她编辑修改得面目全非，铅笔、水笔、萤光笔的痕迹重叠在一起，斑驳里顾梓仿佛能看到姜歆娆是怎样伏在案前——不，应该是趴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修改手稿的。 或许一半还要摸着键盘弹几声试验一下，再回到艰苦卓绝的修改工作中去。 顾梓勾起唇角。她拿起那份谱，往后翻，一页页细细地看。 第一遍过后是第一次修改，接着第二次、第三次，每过一遍新版本，姜歆娆就会重新列印一次，然后把修改过的谱附在上个版本之后； 因此曲谱变成了厚厚一本，从前往后，曲风唱法日臻完善。 手稿的角落还有她零零散散的即兴记录，有的是一两个小节曲谱，有的是画风可爱的小表情包，嘟着嘴的小人儿脑袋上冒出一个思考泡泡，写着：「好饿」、【这里要写出我喜好有趣。她们的初遇，却是这首歌一生的故事。顾梓想…… 她耳边传来椅子在木质地面上划过的声响。顾梓没回头，只开口说：「忙完了？」 好像她经常见到姜歆娆这么忙、而两个人已经无比熟悉了似的。 「嗯，在给我刚刚录的一段编曲。」姜歆娆说。 顾梓倚着桌沿回身。姜歆娆在她面前，明明离她很近，却没做任何更进一步的动作。 她看见顾梓转过来，微微低了低头，抿唇，踟躇着不吭声。 只那双澄澈温柔的眼直直看过来。 顾梓想：这种时候，可能眼神比话语要有用。 顾梓笑着扬了扬手上的谱，「辛辛苦苦写的，不亲自弹给我听么？」 「你喜欢么？」姜歆娆终于说。 「是谁在录音的时候信誓旦旦说david喜欢，我肯定也会喜欢的？」顾梓调侃她。 「那是那回事，这是这回事……」姜歆娆说，「我总不能拿着谱子pia的一下摔到你面前，告诉你你一定会喜欢这首曲子，因为这是我送你的，然后硬要谈给你听吧？」 「那得是多自负的混蛋啊。」她小声说。 顾梓「嗯」了声，放下曲谱，去碰姜歆娆垂落的手，裹住她的指尖再握住她掌指。姜歆娆僵了一下，顾梓闷笑，「也对……」 「况且，我也不知道……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姜歆娆看着她，欲言又止。 「好啦……」顾梓柔声说，「那你现在要不要弹给我听？」 「来……」姜歆娆反过来握紧了顾梓，「我又改了一些小部分，歌词和曲子都有；david一定要拿最初的版本录一次留作收藏——」 她推开录音室的门，拖了张椅子，「坐吗？」 「不用……」顾梓倚墙站好。 姜歆娆点点头，从墙角琴架上拿了吉他，自己坐了，「顾梓？」 「怎么？」 「帮我开个录音？」 「用手机录么？」 「对，手机就可以了，我的手机在那边架子上。」 顾梓去拿姜歆娆的手机，姜歆娆则在吉他上拨弄着调整。 手机屏幕锁着，顾梓把手机拿到姜歆娆面前，用她的脸开了锁屏。 第89页 姜歆娆趁机握着 「没关系，语音备忘录？」 姜歆娆点头。她的手机屏幕背景是她和一群朋友的合照—— 好像也钉在她家的那面墙上，顾梓记得自己依稀看到过。 姜歆娆的语音备忘录里头有很多东西；但顾梓没有乱看，只点了开始，「我开始了……」 「好……」姜歆娆想了想，说，「今天是……嗯，我第一次把这首歌在你面前唱出来。」 「希望你喜欢。」 她开始弹前奏。 其实听过一遍的歌，正常人很难能一次记住曲调和歌词；在音乐方面，顾梓也不过只是个普通听众罢了。 但是这首曲子——从姜歆娆手上弹出来的这首曲子，就烙在了顾梓的回忆里似的抹不去。 不过，顾梓想，这也的确是回忆。 姜歆娆弹唱的时候一如既往地深情且认真；眼神温和，嗓音更柔软悠长，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她、顾梓、和她手上的吉他一样。 她唱：「ispinspinspinspininmylife without a clue. we are all swinging in the wind until we know. so see that candlelight，插mpagne，overnight party.thenikissyou。」 她笑的时候，顾梓同她对视，也开始笑。 姜歆娆放下手里的吉他，直直地迈步过来。顾梓仰起头看着她，姜歆娆又往前逼了点，眼里盛着的炽热情感都要满溢出来。 顾梓退了一步，后背贴上控制间和录音室之间的玻璃窗。 姜歆娆抬手，在空中顿了顿，扶在顾梓腰侧，全身的重量压上来，结结实实地切断她的退路。 这方空间太狭小，原来室内就热，现在更粘稠滚烫。顾梓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比一下响，让她根本无法思考。 「你还没告诉我，你喜欢吗？」姜歆娆替顾梓把她散落的头髮挽到耳后去，轻声问。 「喜欢……」顾梓说。 「那我可不可以——」姜歆娆食指勾上来，抚着她颊侧轮廓，问。 问话是礼貌的。但这人看上去像只饿坏了的危险勐兽，顾梓一扔出肉来，她就会高兴地尽情享用。 姜歆娆还是用的那款香水。热烈的味道裹挟着她的气息，都近在咫尺。 顾梓说：「你这人……」 姜歆娆蹙起眉。 顾梓点了点她皱起的眉宇，「哪有人像你这样，吻谁之前还要徵求同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歌词是我随手写的！好像压上韵了吧，要求就这么低（摊手） 第54章 「make you mine」 pt.3 姜歆娆刻意维持的专注表情土崩瓦解。歌手微微抿唇， 脸颊鼓起来，道：「我在试图保持礼貌，小顾总。」 「我知道……」顾梓说。 她的指尖方才点在姜歆娆眉间， 如今也没松开， 虚虚停在她眉眼间描摹。 按下来的压力带着温凉触感， 姜歆娆眨了眨眼，睫毛便刷在顾梓指腹， 有点儿痒。 「i」mjustsaying……」她的手滑下来， 触在自己胸口，又点在姜歆娆的， 比着两人间不到一匝宽的距离， 轻声笑道：「这个可不叫礼貌，姜歆娆。」 姜歆娆说：「shutup。」 忍不住笑意， 姜歆娆破功了。她倾身下来，把顾梓整个人揽进怀里， 抵着她额头吻她。 顾梓想去揪姜歆娆上衣的布料，这人反过来扣住她的手，直直按到透明玻璃上， 接着把五指严丝合缝地契进去， 束着她占领了所有先机。 不是缓慢的厮磨；姜歆娆的动作热情、直接、长驱直入、不留余地。顾梓抬起头来，温顺地承受她带来的亲密。 要是个男人来做可能要叫做强势又霸道，是总裁款的男神，姜歆娆来做， 莫名其妙就多了点孩子气。 顾梓睁开眼，姜歆娆细密的睫羽扑闪着，意识到她走神，吮着她下唇轻轻咬了一口。 ——也许也不能叫孩子气， whatever，顾梓自己喜欢就好了。 顾梓又被她拽回毫无边际的亲吻里去，在姜歆娆唇下小声笑出来。 姜歆娆退开一点点，亲亲她唇角，贴着她面颊问：「笑什么？」 「没事……」顾梓说，「就是……」 她还没说完，姜歆娆嗯声，又吻下来；房间里只剩下窸窸窣窣的细碎水声。 顾梓感觉自己在往下滑，她拽着姜歆娆，稍稍推开她一点儿。 姜歆娆会意，摸到她腰间，扶着她把她往上提了提。 顾梓：「额……」 小顾总并不想承认自己腿软的事实。 姜歆娆退开两步，掌心还暖热地握在她腰侧，「有点儿热。」 顾梓失笑，「能不热吗？」 姜歆娆耸耸肩，在她额角最后亲了一下，终于直起身，「我的错，我没忍住。」 她褪下手腕上的皮筋，把长发扎成马尾。顾梓换了个姿势倚着，说：「没关系，ilikeyoulikethat。」 顾梓的目光扫到一边桌面上放的姜歆娆的手机。她怔了怔，这会儿脸上有点烧了，「姜歆娆……」 「嗯？」 「刚刚……没关录音。」 手机就放在顾梓身边。她俩刚才也没顾忌着什么，肯定都录进去了。 姜歆娆拾起手机，把那段十几分钟的录音点了保存。顾梓咬咬唇，直到姜歆娆牵着她出去，都没说什么。 控制室比内里凉快多了。顾梓松了口气，姜歆娆打开手机锁屏，问：「我可以删掉……这段，你……」 第90页 她瞥了顾梓一眼，说得迟疑。 就算裁掉了后面半段，凭现在的技术水平，也十有八九可以復原出来。 如果顾梓真的心有顾虑，姜歆娆觉得她还是把整段都删掉比较好。 是把柄。她可以理解。 「你习惯把创作过程都录下来么？」顾梓问。 「对……」姜歆娆说，「我随身带着修改的谱子，但有时候只有纸笔是不够的。」 她把手机递给顾梓，「你看……」 这回获得了准许，顾梓顺着时间轴往下翻。iphone的语音备忘录是有自动定位的，一翻下去粗看都有两三年的内容，地方更五花八门，是个世界各地的大集合。 「从我第一年环球巡演开始录的……」姜歆娆说。她在沙发上坐下，拍了拍身侧的座位，示意顾梓也坐下来，「第一条是那天前一晚彩排之后，大家都说我没问题了，我还慌得很——」 「我才几岁啊，总担心自己做不好。」 姜歆娆喝了口水，低声笑道：「我现在还是担心自己做不好。但是，你知道的，该做的总该做，已经不是我能不能做好的问题。」 「我能听听么？」顾梓问。 姜歆娆的手伸过来，轻轻按在她滑动屏幕的拇指上，然后把手机抽走了，「以后吧，这里面的东西太多了，保不准有什么乱七八糟的……」 顾梓蹙起眉。 「呃，也没那么乱七八糟……」姜歆娆挠挠后脑，「你别误会……」 「你要我删掉么？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顾梓想了一会儿，「对你来说很重要的话，你就留着吧但是……」 「嗯？」姜歆娆侧耳倾听。 「你没事干别听……」顾梓说，「更别让我听到。」 就，怪羞耻的。 姜歆娆忍俊不禁地笑，倾身过来又吻了她一下，「我知道了……」 「你刚刚在录这首歌么？」顾梓问，「我进来的时候。」 「不是……」姜歆娆说。 她起身，去控制台那边拿了个小笔记本过来。是那种布面的精装本，做得小巧且精緻，看过去也斑斑驳驳，不知道已经用了多久了。 姜歆娆直接从后往前翻。她摊开本子，给顾梓看，「这首歌是我写……」 她掂量了一下用词，「你知道的，我写给你的，嗯，礼物。」 「但是一首歌能容纳的内容就那么多。两段verse，一段chorus，再加bridge和outing，多了反而让人无法集中注意力。」 「可我想写的远比这些……」姜歆娆把本子从那一页开始往后翻，每一页都是零碎的笔记，满噹噹地在纸面上铺陈开，「你看，虽然只有几个主旋律小节和主题，但是我……」 我知道我能把它们写成新歌。 再乐观一点，这会是一张专辑、一场漂亮的翻身仗、一个钻石殿堂、一座格莱美。 也许我能再一次把自己的作品奉献给大家。 我不会再让所有人失望。 姜歆娆深吸口气，把思绪遏制在脑海里，闭了嘴。 姜歆娆好像又魂飞天外似的到另一个世界去思考人生了。顾梓看着她，问：「这个，能让我听一听么？」 姜歆娆倏然惊醒，「什么？」 顾梓掐了下她的脸，「你又走神……」 「我说你之前录的、最近想到的、人声、音轨，什么都可以——你愿意给我听的话。」 歌手这才恍然大悟，急忙道：「当然！你稍等……」 这些内容还没拷贝到手机上，部分音轨还在编曲软体里，想要听还要靠工作檯的电脑。 姜歆娆把之前尝试的几个片段都给顾梓听了，小顾总摘下耳机，「我能说什么呢，在我认识你之前，我就知道你是个天才。」 姜歆娆笑笑，小声问：「你喜欢？」 「我没打算发行，这是写给你的。」 之前也是问她喜不喜欢，现在也是；姜歆娆好像总在向她寻求 「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哈姆雷特——你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 「我知道，我知道……」姜歆娆喃喃，「我们用艺术照见自己的灵魂。」 「萧伯纳？」 姜歆娆挑眉，有点儿惊讶地看着顾梓。顾梓说：「唔，你以为我不应该知道？我很喜欢《圣女贞德》和《皮格马利翁》。」 「抱歉，在我的印象里，读经典剧作可不是成功企业家的自我修养。」 「你要问我有没有读过peterdrucker，我当然也读过……」 顾梓说，「但如果当初我没有回来接手瑜星——我应该在好莱坞学编剧吧？」 「真的啊？」姜歆娆惊讶道。 「假的……」顾梓说，「哪来这么多如果。」 姜歆娆哼声。顾梓仰头笑起来，「不逗你了……」 她止住笑，认真地看着姜歆娆，「姜歆娆，我们其实并没有多熟悉彼此。」 姜歆娆不知道她要说什么，紧张地抬起头。顾梓又拍拍她，让她放松。 「灵感的创作的念头之类的，我没感受到过，也不懂。」 「但是我想让你知道，你是我认识的、知道的，也是大家知道的最有天赋的歌手之一。」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没有继续……嗯，发布作品，我尊重你的选择。」 第91页 「但我觉得可惜——你应该被更多人听到。」 姜歆娆很久都没回话，半晌之后，她才抬手揉了揉鼻樑。 她说：「我上次去david家的时候……」 「袁琪拜託他给他新专的主打歌找一个co-vocal；david说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机会。」 「david是制作人么？」顾梓说，「袁琪……pr和制作团队都是lk那边的？」 「对，除了歌本身交给david操刀，其他都是lk的明星阵容，质量有把关，袁琪本身的粉丝你也知道的，基数大，质量也比较好，足够这张专辑打个漂亮的开场。」 「你都做过研究了……」顾梓说，「你在向我寻求意见么？」 姜歆娆摇摇头，「我就觉得……我应该要让你知道。」 「你问过路筱筠了么？她怎么说？我不在发行团队很久了，这方面没有权威。」 这下好像戳到了姜歆娆痛处。她有点尴尬地缩了缩肩膀，「我还没告诉她。」 顾梓愣住…… 姜歆娆弱声道：「我谁都还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drucker吧，写过《德鲁克论管理》，《21世纪的管理挑战》，《创新与企业家精神》、《管理的实践》之类的看这些名字就知道我为啥说这是企业家自我修养了（摊手） 第55章 「make you mine」 pt.4 「谁都还没说？」顾梓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姜歆娆点头。 顾梓哑口无言。姜歆娆撇开视线， 一会儿听见她小心地问：「为什么？」 这是太好的机会了——lk的明星阵容圈子里的人都耳熟能详，参与别人的制作团队更可以抵消相当一部分的不确定因素，姜歆娆只要出现、唱歌、参与一下后续的宣传工作就好了。 就算有负面舆论, 公关也能相对轻松地把她摘个干净。 顾梓不理解姜歆娆迟疑的原因。 姜歆娆偏开脑袋， 盯着远处录音室里的麦克风看， 回答，「我也不知道。」 「我就是……这是个好机会，对吧。」 「嗯……」 「david也说了这是个好机会，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如果我告诉夏槐和路筱筠了，最后又不去， 真的叫做不识好歹…… 我又不是不想復出，这样端着架子，在谁看来都有点……」 她纠结了半晌应不应该往下说「当婊子还立碑坊。」 顾梓半口气噎在嗓子里，哭笑不得地回她，「你的中文是谁教你的，不要乱用。」 刚刚气氛还有点儿沉重的，顾梓这一笑全没了；姜歆娆也笑起来,「用错了么？我不知道。」 「用错没用错先放在一边，别这么说自己。」顾梓去牵姜歆娆的手，成功让姜歆娆把视线转回她身上，「你说「最后又不去」，所以我理解的没错的话，你还没下定决心去不去？」 「对……」 「你知道这是个好机会——」 姜歆娆打断她，「没有更好的机会了，嗯。」 「我在想，娱乐圈这个一天两天就风云变幻的地方，一松懈下来就完全跟不上市场； 何况我一个休息了整整两年的人……资源这个东西不会等人的。」 「这和我出道的那几年完全不一样。」 看起来姜歆娆对自己的认知比顾梓想得还要清楚且现实。 她出道那几年，全世界的镁光灯都聚集在她身上，她拿到的採访、路演和代言都是最好的，做什么都顺风顺水，几乎没有经歷过挫折。 有的时候越在苦难中成长的人越有韧性，而康庄大道上走着 「你怕么？」顾梓安静地看着她，最后问。 「怕……」姜歆娆坦诚回答。 「但是你怎么怕都无所谓。」顾梓说；姜歆娆疑惑地「嗯？」 了声，听她又道：「因为你喜欢——就算你不问我，不问夏槐和路筱筠，你也会找到david，说你要做袁琪新歌的co-vocal。」 「相信我……」她低声笑道，这会儿话里隐隐的愉悦超出了无奈，「我看人很准的，你想这么做，不是吗？姜歆娆，你还有梦想的，你是个艺术家，是个歌手，你告诉过我——就算要死了，你也要带着你的吉他的。」 姜歆娆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反驳她的话。或者她不想反驳了，顾梓说服了她，她长长嘆了口气，向后倚到座椅靠背上，耷拉着脑袋撇撇嘴，「你说的都对，小顾总。」 「我明天就和david约时间……然后告诉路筱筠和夏槐。」 顾梓站起来，安抚地摸摸姜歆娆头顶。姜歆娆托着她手肘一用力，顾梓没站稳，差点跌到她怀里去，好半看她一眼。 姜歆娆笑笑，捧着她侧脸把她拉近了，衔着她唇瓣细细地吻她，用亲昵代替感谢。 顾梓没抱怨。一会儿她放软了身体，姜歆娆手一带，她便从善如流地坐到了姜歆娆怀里，手臂揽着她脖颈，在她肩上揉了揉。 刚刚深吻过，姜歆娆的唇瓣湿润、挺俏又丰满，顾梓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金鳞岂是池中物，你知道这句的意思吧？」 姜歆娆眨了眨眼，「你在说我很厉害？」 「对……」顾梓低下头，在她眉心轻吻，「youaregorgeous，baby。」 说完她自己先愣住了。 姜歆娆也怔了几秒，然后她开口，调笑，「oh，soooooooamiyourbabynow？」 第92页 她语气调侃，眼里却是真诚的笑意，凝视着顾梓。 小顾总：…… 糟糕。这比刚刚的录音还要羞耻。 人用两种语言的思路有时的确不在一条线上；换一种语言，就能很神奇地说出另一种不敢也不能表达出的意思。 有些时候是一层护甲，另一些时候却反而把内心深处更加柔软的思绪给暴露出来了。 顾梓抿唇，固执地不说话了。 姜歆娆 顾梓无奈地看着姜歆娆。 姜歆娆抬手做投降状，「好啦，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我好开心，真的。」 小顾总在她怀里嘆了一声，然后挣了挣。姜歆娆放开环着她腰的手，顾梓站好了，姜歆娆收回手臂，故作委屈地鼓了鼓腮帮子。 「十二点多了……」顾梓拾起手机确认时间，「你是不是还要回去餵狗？」 「这么迟了么？时间过得真快……」姜歆娆道，「对，我要回去了，不然frank要拆家。」 两人收拾东西，下到地库。姜歆娆看到了顾梓的车——停车场很空旷，两人的车几乎是剩下的全部车辆。 姜歆娆迟疑了半晌，问顾梓，「要我送你么？我是说……」 「不用……」顾梓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勾唇微笑起来，「太迟了，我不能和你回去——明早还有早会。」 被人看破意图的感觉有一些尴尬。但是姜歆娆没表现出来，她只大方说：「那好，路上小心，晚安。」 「晚安……」顾梓说。 姜歆娆准备打开后座、离开自己的路虎的时候，夏槐十分不确定地问了第三遍，「你真的不用我来接你？」 「不用……」姜歆娆说，「我的朋友会来接我。」 「嗯，你觉得没有问题就好，我只是担心……」夏槐低声嘟囔。 「没问题的……」姜歆娆微笑，「我有分寸，如果出门一定会做好防护措施的，你放心啦。」 夏槐挑眉，「难得……」 她也不多啰嗦了，「那行吧，你注意着点，有问题直接给我打电话，我就在办公室，过来不远。」 「好……」姜歆娆轻快地跳下车。 她今天穿的水洗白牛仔裤和暗色短衫，裁剪设计把腰腹间结实的肌肉袒露出来，显得休闲又有型。 本来顾梓问过她要不要和她一起来——原话是「你要去见david的话，可以叫上我，我很久没有和他见过面了。」 不过和总裁约会的最大障碍一向就是总裁们的时间和排的满满的工作表。 姜歆娆心里做好了顾梓放她鸽子的准备，结果小顾总果然在当天早上打电话过来，「抱歉……」 「没事……」姜歆娆顿了顿，顾梓没出声。姜歆娆能想像到她因为自责微微抿起的嘴角。 「是我的错……」 「人家临时要你去项目会议，哪能是你的错？」姜歆娆说。 「这都第二次了……」顾梓冷声道，「当然是我的错，算我欠你两次。」 「倒也不用算那么清楚……」姜歆娆失笑，「这样吧，你有空来接我么？」 「接你？」顾梓反问。 「嗯，我发个定位给你……」姜歆娆说，「我弄完也差不多你下班的时间，有没有兴趣一起吃晚饭？」 顾梓想了一会儿，「好……」 「我和暨苒一起过去吧——我的助理，我那天和你提过的。」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姜歆娆看着夏槐沖她挥挥手驶离小区大门，笑了笑，转身往david家走。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有点事，我少写点 第56章 「make you mine」 pt.5 david看是等姜歆娆好久了。姜歆娆才按了一声门铃， 他就挺着微微凸起的啤酒肚来开门，朝姜歆娆朗声笑，「来啦来啦！」 姜歆娆：「额……」 不就是决定要做一首歌， 又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用得着这么开心么。 心里吐槽归吐槽， 看到david真诚地为她高兴，姜歆娆心里还是被温馨又柔软的感情充满了。 她笑笑， 调侃，「david，你这是中年危机了。」 「哈？」 姜歆娆朝david扬扬下巴，「逐渐李化啊，你要多运动。」 「这还不是最近太忙了吗，太忙了,」david说，顺手摸了摸自己鼓起的小肚皮，「去年还没有这么明显的。」 「太忙了还是太贪杯了啊？」姜歆娆笑。 david僵了一下，「当然是太忙了！酒局不算工作吗！」 姜歆娆长长地嗯声，「那不一样，你是和朋友去喝酒，还是和合作伙伴去喝酒？」 david撇撇嘴，转开话题，「既然你在平城呆着，改天和我喝酒去。」 两个人下楼， david替她推开厚重的隔音门。姜歆娆说：「我很久不喝了。」 「啊？什么时候开始的？以前不是……」david摸了摸短短一茬鬍子，「是因为……」 他欲言又止地住了嘴。 姜歆娆毫不介意，「嗯，之前在纽约的时候出过事。」 她把包里的曲谱和笔记连着ipad拿出来， 轻描淡写地说：「胃穿孔。现在不敢了，养着。」 david张嘴，做了个惊恐的表情，「这么严重？」 「吐了两天血……」姜歆娆微笑，「吓死林乔了。」 「你还笑……」david拍了她肩膀一下，「人家关心你，当然会被你吓到啊！」 第93页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现在想起来……挺怀念的。」趁着david打开工作檯，姜歆娆进到录音室里头调试设备乐器，声音远远地透过麦克风传过来，有点模煳不清。 「那不喝了，不喝了，身体重要。」david按按胸口，心有余悸似的，「这么严重，你都不告诉我。」 「哎呀……」姜歆娆说，「当时忙着养身体了。」 她伸出手指比了比，「喝这么一点是可以的，再多不行，我可以陪你喝果汁。」 姜歆娆自动忽略了前几天她 「得了。」david自言自语地说，「果汁就果汁，我们养生局，都老了，养生不好么。」 姜歆娆转头，回他一个微笑。 两个人这回录得很快。袁琪的歌已经有了男声轨、器乐音轨和电子音轨，姜歆娆要做的更多是在保持个人风格的基础下迎合歌曲调性。 这样的工作姜歆娆和david都已经合作过很多次，在又熟悉歌曲内容的情况下进展非常顺利。 中间休息的时候，姜歆娆和david坐在控制室的角落喝茶。 任妻子说了好多次，david还是改不掉用大马克杯喝茶的习惯—— 还得放凉了喝，美其名曰防止咽喉癌，其实就是不想喝热水。 姜歆娆觉得好笑，但还是陪着他用马克杯喝冷茶。 坐了一会儿，她眯起眼，「david。」 「嗯？」 「你看了我好多次了，怎么了？」 david咋舌，「呃……」 「没有，我就是好奇，那个……」 「你怎么会认识小顾总的？」 david和圈子里知名的新老资本——包括顾梓——都多少有关系，是不用说的事实。他和姜歆娆合作过很多次，外界也都知道两人熟识。 但顾梓和姜歆娆就不一样了。如果是之前顾梓在市场的时候还好解释。 但是顾梓现在毕竟不管市场，策略投资部门不是核心业务部门，也不和艺人直接对接，两个人能走这么深，david真想感嘆声世界好小。 「你认识程璐颐么？」 david双手合十，「啊，vmc的小公主？」 「嗯……」 姜歆娆勾唇笑道：「在她的party上认识的。」 「难得……」david说，「小顾总出了名的难请。」 「是吗？」姜歆娆问。 「你不知道吗？」david露出点玩味的笑容来，「小顾总是出了名的businessisbusiness。」 「之前有哪个艺人，我不记得名字了，一米九几的小伙子，年轻，挺沖的，硬要惹她，直接被瑜星……」 david挥挥手掌，做了个弹掉灰尘的手势，「到现在也不知道签到哪个小公司去了，反正就没再起来过。」 「怎么惹的？」姜歆娆挑眉，问。 姜歆娆也不是在意……但是顾梓那样的人会生气到这个地步，她感到有点儿意外。 她以为顾梓是什么事情都温温柔柔的类型 「能怎么惹的，小伙子以为不拒绝就是喜欢呗，傍上瑜星的未来掌门人，一辈子也不用愁资源……」 「唉，我不是说你。」david说一半，急急补充道，「你不一样。」 「我知道……」姜歆娆笑，「我还是得麻烦你一件事。」 「嗯，你说？」 「我足够信任你，david，但我和她的事情，我请你千万保密。」 「你放心吧……」david说，「我的嘴比保险库的大门还要严实。」 姜歆娆点点头，david倾身过来，歪了歪脑袋，小小声地问：「你们现在是……」 说话而已，搞得做贼似的。 姜歆娆失笑，「你个老大不小的，怎么这么八卦。」 「那我不问了。」 「没，你问也没什么……」姜歆娆说，「只是约会而已。」 「哦……」david干巴巴地回了一声，「我好久没见顾梓了。这几个月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好像瑜星事情还挺多的。」 「是，她很忙。」 「从我的角度看，不是直接利益相关，当然也没什么说话的立场……」 david说，「但是吧，凭良心说一句话，我挺为她不值的。」 姜歆娆陷入沉默。 顾梓基本不和她提起工作和家庭上的事情。姜歆娆有的信息和david没什么两样，都是从网上的各种猜测里抽丝剥茧下来的事实真相。 小顾总不愿意聊这些，再好的朋友都没法。 不过，也许程璐颐会知道的更多。姜歆娆转念想。 「唉……」david最后嘆了口气，「来吧，我们继续。」 姜歆娆拿起手机，「你等我一下。」 忙完刚好是晚饭时间。david本来要留姜歆娆下来吃完饭，被她婉拒，也就算了。 「哦，不过我有个惊喜给你。」姜歆娆说，「你等我下，十五分钟。」 她要去门口等顾梓。 david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啊？」 「我就回来……」姜歆娆笑嘻嘻地说，出了门。 她就出小区门口上一下小顾总的车，因此也没戴帽子。总归david的小区里人不多，更不怕被认出来。 姜歆娆步履轻快，经过david家门口的公共花园时，却突然顿了一下。 她总觉得有道刺眼的 花园里头并没有几个人——两三个小孩子，两个成年人，一个遛狗，一个正在认真看报纸。 第94页 看起来没什么异常的。但姜歆娆这么多年过来的直觉总比理性判断要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她转过拐角等了半晌，几个人都还在怡然自得地干自己的活。 看报纸的人收起报纸，身上也没有挂着相机之类的东西。 也许真是错觉。姜歆娆眨眨眼。 小顾总换了辆车；不张扬，但坐着舒服。她望了望空置的副驾驶，爬上后座。 顾梓果然在后座等她，穿得正式，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 看见她，小顾总眼睛亮了亮，「歆娆……」 顾梓给姜歆娆和暨苒互相介绍。助理见着她，只是沉默地点点头，道了声「姜小姐，您好」。 「叫我射rry或者我的名字都可以，客气了。」姜歆娆说。 方才david说好久没和顾梓见面了，姜歆娆就问了下顾梓要不要顺带见下老朋友。 知道顾梓时间紧，她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小顾总答应的非常快。 姜歆娆给暨苒指路。一行人再到david家门口的时候，小公园里的几个人都已经走了。 姜歆娆松了口气，按响门铃。 david一边开门一边说：「你这到底怎么了，神神秘……秘……的，噢，ceci！」 顾梓笑道：「不是说很久没见面吗，给你送上门来了。」 david给顾梓一个熊抱，「可不是很久没见了吗！」 暨苒还在车驾驶座上等着。姜歆娆回头朝她笑了笑，助理微微俯首，示意她会等在门口。 顾梓上下打量了david一眼，「david……」 「嗯？」david去倒冰箱里的威士忌，「必须喝一杯，喝一小杯……好几个月了，你老是在国外。」 「我觉得你控制下酒精摄入比较好……」顾梓说完了刚刚那半句调侃，「才半年不见，你的八块腹肌呢？」 david：「……」 david没反应，倒是姜歆娆先笑起来。顾梓不知道刚刚两人间发生的对话，转过头去对着姜歆娆皱了皱眉。 姜歆娆笑到肚子疼，按着下腹过来，把顾梓给揉进怀里，树袋熊似的倚在她身上，脸颊挨了挨她侧颈。 顾梓有点儿不知所措地轻轻按住她肩膀。 david翻白眼，「姜，你给我等着。」 「过两个月我就把人鱼线和腹肌练回来！」 姜歆娆从顾梓的肩窝里转头，朝他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第57章 「make you mine」 pt.6 姜歆娆闹够了, 才和顾梓解释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 小顾总有些哭笑不得，david倒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沖顾梓说：「没关系……」 然后他面色一变， 拍着自己的小肚子, 对姜歆娆兇狠道：「两个月！腹肌人鱼线！」 姜歆娆指指自己肚腹， 用力缩了一下，让若隐若现的线条更明显，「我怕你啊？」 david：「不行不行，你作弊，不能吸气，吸气算什么好汉！」 姜歆娆：「你也吸咯，我怕你啊。」 顾梓这会儿不是哭笑不得了。小顾总就很想笑。她抵着唇憋了半天没憋住，两个吵架的大小孩听到笑声同时转过头看着她， 姜歆娆「噢」了声，讪讪放下手。 david委屈兮兮道：「ceci,你看她。」 顾梓继续笑，「好啦……」 三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来。david得知两个人一会儿还有约，朝顾梓挤挤眼睛，「我就说怎么没法把姜留下来吃晚饭呢，原来是有佳人相伴了。」 姜歆娆：「就你贫。sam和你加两个小宝贝呢？下午都没看到他们。」 「出去玩了呗，一会儿晚上才回来……」david说，「那我也不留你们喝酒了,你助理还等着，有空再约，ceci，你最近……」 本来想避开的， 说着说着又提到了顾梓家里的事情。 好在小顾总看上去也没多想，只说：「应该有空的。」 她笑道：「但既然我来接歆娆，为什么不顺带进来看看你呢？」 david用手擦不存在的眼泪，「我可太感动了，ceci……」 姜歆娆挑眉，转过去依在顾梓耳边，不知道和顾梓悄悄说了什么，但绝对是在调侃david。 因为小顾总闷声笑起来，david的演技瞬间破功，气唿唿道：「姜！」 「没有，我们在说你很有真情实感。」姜歆娆摆摆手。 david又去看顾梓。 顾梓耸耸肩——小顾总甚少做这些看得上去随便又自然的动作，应该是很自在了。 david磨了磨牙，觑了眼姜歆娆，又为顾梓能放松下来而高兴。 他打破砂锅问到底，「姜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啊？」 顾梓说：「我去买几个橘子。」 david：「啊？？」 姜歆娆欺负他没读过朱自清，「像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操心孩子的老父亲。 和david聊完天出来，天际已经染上微黄的暮色。 姜歆娆揽着顾梓，先替她开了门，自己才转到另一边上车。暨苒回头问了顾梓，一行人便往餐厅去。 「之前我和david聊天，说你难请呢。」 两个人在后座上偎得很近——可能没有黏黏煳煳地抱在一起，但肩碰着肩，绝对不是普通朋友间的社交距离。 暨苒从后视镜里看了两人一眼，也没说什么，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难请？」顾梓问，「我怎么难请了？」 第95页 「就……你不是不喜欢去宴会之类的地方么。」姜歆娆牵了她放在大腿上的手，揉捏她的指节。 「啊，那的确……」顾梓说，简单解释道，「很吵……」 「「圈子里出名的难请」小顾总……」姜歆娆说，「那那天怎么会……」 她没说完，看了前座的暨苒一眼。 顾梓摇摇头，示意她没事，不用防着自家助理，「还不是程璐颐么，那傢伙缠着我游说了一个晚上，就让我去。」 她有点儿感慨地笑了笑。 姜歆娆嗯声。她想了一会儿，「我本来也没想着会遇见谁。」 「我只是顺路过来找程璐颐玩几天的，刚好她有活动，我又在她家，半是我自己想去，半是我必须去。」 「that」swhaticalldestiny，小顾总。」她低低笑了声，说。 顾梓抿抿唇。姜歆娆把她的手带到唇边，在手背上轻轻亲了一下。 暨苒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把注意力从后视镜集中迴路上。 前几天小顾总还找她要这人的资料呢，今天就把人带在身边了。 唉，小顾总什么时候喜欢这一款的了，和林——前女友不配拥有姓名—— 某人完全不一样啊顾梓还查她，正儿八经的女朋友要查么，不会是顾泽远派来的间谍之类的吧？ 林前女友某人给暨苒留下的印象太差，以至于别人说是下一个更乖，她怕顾梓的下一个更坏。 顾泽远和林家的事情都还没完，前有狼后有虎，皇帝不急太……总裁不急助理急，她要多多注意。 顾梓完全没有看出来自家助理心里的 她在后排和姜歆娆互相玩手。 等到餐厅了，暨苒把车钥匙交给代停车的小哥，下车，抢在姜歆娆前面给顾梓开了车门。 姜歆娆过来的时候挑了挑眉，暨苒瞥她一眼，无声凶她。 暨苒脑袋里的自己是只龇牙的兇狠野兽。结果姜歆娆完全没有get到的样子，歪了歪脑袋，「谢谢，暨助理。」 她笑着挽过顾梓，两个人并肩走上餐厅门口的台阶。 暨苒：「额……」 好气哦…… 有暨助理在，两个人还是比较收敛的。再说她俩的关系也着实没到那个每天都必须黏在一起，分开几分钟就会如隔三秋的程度。 事实上姜歆娆觉得，就算是在热恋期的小顾总，也不一定会那样依恋别人，毕竟顾梓看上去就很衣冠楚楚冷静自持，不像她。 ——当然，后来姜歆娆总被顾梓折腾的每天早上都要认真审视有没有草莓要遮的时候，就会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现在实在太无知了。 小顾总是衣冠禽兽。平常不叫，狠起来要把人摁在床上咬的。 用餐的时候聊聊天，时间很快过去，暨苒和顾梓把姜歆娆放回家，暨苒再送顾梓回公寓。 晚上两人照例视频。顾梓在回邮件，戴了个防蓝光的金丝框眼镜，想事情的时候就下意识用食指把眼镜鼻樑往上托一托，看上去矜贵又优雅。 姜歆娆看着她有点儿出神，frank呜了声才意识到自己差点绊到马路牙子。 她「哎呦」了一声。 顾梓：「怎么了？」 「没事，frank一直叫，我回它一句。」姜歆娆说，「我在想……」 「嗯？」 「我写的那首歌，叫什么比较好？你有意见吗？」 姜歆娆回到家门口，按密码开了门，放开frank，让大狗冲去水盆前面喝水，「平常我要和市场团队与制作人聊，不过这回比较特殊。」 「而且我必须要说，我觉得参考你的意见，应该比大多数市场团队的意见都要有用——毕竟是我厉害的小顾总。」她笑道。 「你想叫什么？」顾梓沉默了一会儿，问，「具体包装还是要和专辑里的其他歌做到调性一致。就一首歌，我能做的有限。」 说到专业领域，她也没有谦虚，直接切 「我有很多个设想……」姜歆娆一一给顾梓说了。 小顾总听得耳根发烫。她想了半晌，回復，「就用副歌吧。」 「嗯？」 「thenikissyou。」顾梓说，「我喜欢这句。」 听起来很任性又随便，一点儿也不专业。 姜歆娆却咬着唇回復，「好啊。那就这句……」 她笑了声，「thenikissyou，didn」i？」 顾梓揉了揉自己的耳垂。 姜歆娆看出来她既羞且囧，没有继续逗她，同她道过晚安便挂了视频通话。 姜歆娆接触到一个人的前五分钟，往往就能敏锐地知道这大概是个怎样的人，然后在脑袋里建立起只属于她自己的人格光谱。 第六感还是共情，她也不知道。 和有的人在一起是tango，两步前两步后，迂迴旋转，最后还是没有结果； 有的人是sandungueo，轻轻一碰就能擦出火花，唿吸都是亲密纠缠； 有的人是ballet，每步都小心翼翼地像踩在刀尖上。 但顾梓——可能是她自己的滤镜干扰了她的判断，姜歆娆从来不能给她贴上标籤。她越想了解，陷得越深，越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 她看着frank在窝里安顿下来，回到房间里。程璐颐的视频聊天邀请已经打过来，姜歆娆笑了笑，点接通。 「小姐妹……」程璐颐一见着她，眼神冒光地凑到镜头前，上下打量，「最近怎样？」 第96页 「我？我挺好的……」姜歆娆说，「倒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边还有一些东西没有处理完……」程璐颐说，「又不急，到时候打个飞的就回来了。」 姜歆娆：「额……」 她都忘了，程大小姐出门从来不坐民航客机，都是她爹的私人商务机，随叫随到，想去哪去哪，家里养着两个机组，真是飞机当的士用。 这么一说，和程璐颐比起来，两个人家世差不多，顾梓实在活得太简朴了点儿。 姜歆娆没多想，「那你回来了记得要和我说一声。」 「安啦，肯定……」程璐颐笑，「你找我做什么？」 「我有些问题想问你……」姜歆娆说，「顾梓家里的事情，你可以和我说说么？」 作者有话要说：sandungueo是啥，你们看过despacito的原版mv么，最后那段贴面舞就是，会模仿性交动作，一般在雷鬼音乐里出现。 唉我每次写她们用英语flirt，都怕有的大可爱get不到。 不是看不懂，是有时候这样调侃地flirt会带上特定的语调。 但是换成中文我要换写法，还表达不出来，就很纠结。 很努力在英语，完全翻译腔和中文语境里找平衡的本车。 第58章 「stereo hearts」 【my heart」s a stereo；it beats for you, so listen close； hear my thoughts in every note。】 「我的心是立体声，它为你跳动，请靠近我认真听吧——每个音符里都是我的心声。」 ——gym ss heroes -「stereo hearts」（chorus） 「我是说，你不用一定要告诉我。」程璐颐久久没有回覆， 姜歆娆又说，「我理解这里头情况很复杂。」 程大小姐人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对好朋友真是两肋插刀似的诚挚。万-她不想告诉姜歆娆， 歌手也不想让她难做。 毕竟是相当私人的事情。 「啊，没有。」程璐颐恍然回答，「我就是在想，我以为你要和我好好叙叙姐妹情呢。」 「是我无知了，姜歆娆，这才多久，你胳膊肘都往外拐！」 「姐姐白养你这么大了，呜。」 姜歆娆：「额……」 姜歆娆捂了捂额头。 「她没跟你说过吗？」程璐颐问她，「我前几天和她打电话还提到来着。」 「顾梓？」 姜歆娆蹙眉，看上去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顾梓不像是会亲口说这些的人。 「哦，也对，」程璐颐反应过来， 说。 她顿了-会儿组织语言，「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老套故事。」 程璐颐在整理回国的行李。她倚在床边休息了-会儿，干脆换了耳机，-边整行李一边说，「顾梓有和你提过她妈妈么？」 「没有……」 「hum，那你知道倪家么？华裔大家族，做房产开发的。」 「好像知道-点儿。」 姜歆娆看程璐颐消失在镜头那边， 自己也拿了文件出来处理，「他家是不是还有做金融和资产管理？」 「对……」 「倪家大老爷子的二房的大女儿倪安彤——是顾梓的妈妈。」 「等等，你让我反应-下。」 姜歆娆家里哪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称唿。她的笔尖从纸上移开，在乐谱边上简单地画了张指示图帮自己分清楚其中关系，「你继续……」 「虽然是二房的孩子，但她是那一辈第一个女孩儿，人又生的好看，老爷子极欢喜她。 据说她说要嫁回国内来的时候据说她爸和老爷子都生了不小的气——」 程璐颐说，「我想也是，那时候，七几年，就算是平城大院里头，「但是反正她就是嫁回来啦。她也没嫁错人，顾泽远对她极好。」 「那怎么……」姜歆娆喃喃。 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情况的？ 「顾梓很小的时候她就去世了，然后后妈住进门，家里有了弟弟，就像那种狗血家庭剧，后妈不亲她。」 「有几年我以为她想和家里决裂了——反正顾家也没供她什么——没想到顾泽远-通电话，她又回去了。」 「我有的时候都纳闷，这不是自讨苦吃呢么……」程璐颐越想越气，踢了踢她面前的行李箱，「她也不是没资本，自己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该多好？瑜星好是好，但是每天得对着老顾俯首帖耳的，她也不闷得慌。」 「要我我早离家出走了好吗，都不要等大学。」 「她想做的事情？」姜歆娆在纸上无意识地点了点。 「嗯，本来要去学编剧的，录取通知书都到了，顾泽远-个电话，第二天她嗖地不见了。」 「气死我了。」程璐颐咬牙切齿道，「顾老贼……」 「前几个月她和我说她想要投资-个新项目——做vr现场的，很有潜力，可惜顾泽远不让，就一直憋着。」 「你说这是什么道理，让你做策略投资了，又说风险太高不让你投； 下面其他人的就算了，顾梓说的他还不信吗，顾梓做了两个月调查，对方公司的管理层也见过了、也实地调研过了、技术顾问也给出肯定答覆了、顾泽远还是连考虑都不考虑，天天压着人做些有的没的的活。」 「我都怀疑他是故意的！」 「那现在瑜星是什么情况？」姜歆娆说。 第97页 「这我真说不上来……」程璐颐说，「之前林……顾梓负责的项目出了点问题。但是应该已经搞定了啊？她最近还很忙吗？」 不等姜歆娆回答，程璐颐「噢」了声，「她什么时候不忙。」 「我不是说这个位置不好——好歹是个副总裁；但是总裁是你父亲，这父亲还-直压着你的时候，她不觉得，我都替她不值。」 刚刚david说了-样的话。 姜歆娆嘆了口气。程璐颐暴躁的嘟囔停下了，「嗯？」 姜歆娆：「顾梓和暨苒开了-天会。把事情全都搞定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接近下班的时间了。 小顾总先回办公室，暨苒去茶水间找吃的。没想到在茶水间与某只小白兔再次偶遇。 小白兔今天更像小白兔了。-身白不说，还挂着两个红眼圈。要是再加-对耳朵，暨苒会笑着去摸她。 「你怎么了？」她敲敲李忻然面前的桌面。 李忻然抽噎着奋力打字，「暨助理好……我没事，我在打仗呢。」 暨苒：「额……」 李忻然：「您看看微博热搜。」 暨苒说：「我没有微博app。」 「喔……」李忻然愣了愣，把手机递给她，「气死我了，又不是她的错，这些槓精，呜呜呜，我们家siri还不容易么，她哪里讨得着人家骂了？莫名其妙！」 -边说自己生气-边哭。 暨苒接过手机。李忻然给她补充背景，「本来我们自娱自乐的嘛，圈子小我们也认了，大家都是和和气气的-家人，谁知道这些人嘴这么臭！」 暨苒抿了抿唇。李忻然还想跟她说什么，她已经走了。 暨苒径直去敲顾梓办公室的门。她等了半晌，里头才闷闷一声，「进来……」 两个人都还没吃午饭，原先顾梓说她收拾好了再和助理-起去吃晚餐，谁知道暨苒-半又来找她。 小顾总在沙发上看文件，看她进来，困顿地眨了眨眼，「怎么了？不是说……」 「急事……」暨苒说，「姜小姐的事。」 顾梓掏出手机。「袁琪姜歆娆合作」的条目已经冲到了热搜第二。紧跟着是第三条「姜歆娆疑復出」。 顾梓蹙眉。她从沙发上坐直身体，然后再站起身，「pr的人呢？」 「都瞎了？昨天没截到稿么？这几个爆料号我们不是认识么？」 暨苒沉默地摇了摇头。她也不清楚情况。 顾梓给pr的负责人打了电话。 瑜星的pr部门附属于市场。pr负责人直接向市场vp汇报。电话接通了，说了几句却又挂掉。 「怎么了？」暨苒问。 「太忙了，从昨天晚上没截到稿到现在都在连轴转，没时间和我汇报……」 顾泽远后来提上去的市场vp原来在市场也是顾梓的朋友。 他也忙，但明显没有直接负责人那种分秒必争的紧迫感。 顾梓打电话的时候在房间里毫无章法地踱步。-会儿倚着办公桌，手掌紧紧地卡住桌面边沿，最后又站起来。 小顾总这是挺急了——以往真难见到她这么坐立难安的样子。 对方是一样的职级，还是朋友，顾梓不好压着人家或者苛责什么。她了解完情况，客客气气地挂了电话。 「他和您说了什么？」暨苒问。 顾梓嘆了口气，「昨天晚上有个爆料号先发了她在david家门口的照片——就我们去的那天。」 暨苒神色冷峻，「那您……」 她没那么在意姜歆娆，但她在意顾梓。 顾梓说：「我没事……」 她冷笑道：「如果我也在照片里，我倒看谁敢不通气审稿了才发。」 「pr负责人说之前都买过年约了，但是对方坚持要发，争取不到。」 那条爆料原来负面评论也不多，倒是炸出来一堆姜歆娆自嗨的粉丝们。 pr那边-看势头向好，就没压着，今天袁琪的工作室要趁机发声明也同意了，还想着能正好蹭-波热度。 pr还打算联繫姜歆娆让她和袁琪互动一下呢，谁知道袁琪那边消息一出来，粉丝炸开了锅。 先是袁琪的粉丝涌到姜歆娆的帐号和话题下面疯狂刷评，再是姜歆娆的粉丝生气地反击，几个大v和袁琪工作室的评论区已经变成没有硝烟的战场，路人、袁琪的粉丝、姜歆娆的粉丝厮打在一块儿，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袁琪年纪比姜歆娆小一些，看上去干净俊朗，走的是年轻美少年那一卦，也因此年轻粉丝多，局面更难控制。 【让我们琪哥哥独自美丽不好吗，非要倒贴一个不知道哪儿钻出来的十八线女歌手】 【你要笑死我，四座格莱美了解一下，你家哥哥有本事捞-座回来啊】 【哦，现在还有人在这当污点艺人的舔狗洗地啊，吸毒滥交忘了吗？】 【我是路人，这种艺人封禁了才好，怎么还会让她復出？】 【復出就来捞中国人的金，恶不噁心，哪来的 顾梓越看越担心。 不是担心局势，那是pr的问题。 是担心姜歆娆。 她给姜歆娆打微信电话这傢伙不接，直接打手机也是占线。 顾梓再看时间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过了晚饭饭点。她深吸口气，同暨苒说：「你不用等我了，先去吃吧，我自己解决。」 暨苒：「好。您有事随时叫我。」 第98页 这人怎么回事，电话都不接了？ 顾梓犹豫了-下，拿上车钥匙，提起手包往外走。 下地库，上车，点火发动。顾梓戴上耳机，有点乏累地揉揉眉心，再次拨姜歆娆的手机。 再打不上就要给工作室或者路筱筠打电话……然后转到……她助理叫什么，夏槐？或者……该死，谁知道她家密码？她有生活助理么？ 顾梓不知道处理过多少这种突发状况——她知道在採取行动之前应该冷静地做好计划的。 但是她想到这-点的时候，车子已经在路面上了。 顾梓顿时更觉得心累。 电话终于通的时候她愣了-下。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但路上还是有点堵，顾梓干脆放了手剎，问：「姜歆娆？」 那边没有声音——那边只有微弱地唿吸声。 -会儿姜歆娆哑着嗓子低声说：「你给我打了十几次电话啊，我才看到，抱歉，让你担心了。」 「你在家吗？」顾梓只问。 姜歆娆愣了-下，「在啊……」 「我去找你……」顾梓说。 作者有话要说：tataima！ 第59章 「stereo hearts」 pt.2 姜歆娆又愣了愣，「这个点不堵吗？突然过来找我？」 车流没怎么移动过。顾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第二天是周末。 今天出城的人很多，她不该走高速的。 她握着方向盘不耐地敲了敲，说话却没有焦急的味道， 还是慢悠悠地，「我知道，所以你乖乖的，别乱跑。」 「哦……」姜歆娆干巴巴地回道。 「吃饭了么？」顾梓问。 「没有……」姜歆娆回答她。 她好像站起身来了， 顾梓听到了什么东西移动的窸窣声响——可能是frank在用爪子刮擦地面。 顾梓皱眉，「怎么了？」 姜歆娆没回话。 一连串噼里啪啦乒桌球乓的声音。低低的、沉闷的咳嗽声，然后是那种让人听上去就难受的声音—— 像是那种反胃了想吐又吐不出来， 喘不过来气似的、断断续续的唿吸声。 姜歆娆骂了一句sh.it。 「姜歆娆……」顾梓又唤她一声。 「嗯，我没事。」姜歆娆说，「刚刚绊到了。」 「先去吃点东西……」顾梓顿了顿，「去床上躺一下。」 「好……」姜歆娆说，「你别担心，好好开车。」 顾梓嗯声…… 「不挂么？」一会儿之后姜歆娆问，「我去睡一会儿。」 「不挂了……」 「你睡吧，万一有事就叫我,我都在。」顾梓说。 姜歆娆只好说：「好吧……」 她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那我睡了。」 顾梓说：「好……」 姜歆娆转身出门，轻轻把门带好。 大厅里滚了一地板的酒瓶。蓝色玻璃瓶子，空的半空的，最少都有一打， 酒液撒在木质地板上，又被frank踩得到处都是。 姜歆娆头疼地按了按额角，弯下腰，把滚倒在地上的酒瓶一个个捡起来放好。 frank一直在她脚边转来转去， 不放心地呜呜叫，还想来扯她的裤脚。 姜歆娆只好摸摸它脑袋，「别闹，别闹，frank。」 frank不依不饶地跟着她。姜歆娆笑了笑，去厨房找袋子来，先把酒瓶收拾好，塞到厨房橱柜的角落里去。 姜歆娆想找拖把拖地的，无奈她脑袋 桌上堆着都是纸团，菸灰缸里盛了个半满，还有瓶快见底的黑方。 姜歆娆倚着沙发坐下来慢慢收拾，把火机塞进烟盒，烟盒扫进抽屉，拎起酒放进柜子，纸团和菸灰扔进垃圾箱。 做完这些她在沙发上瘫下来歇了口气，又挺身擦干净水渍淋漓的桌面。 frank又用脑袋顶了顶她，下巴枕在她大腿上。大狗那双湿润黑亮的眼睛看着她，也不吠，就安安静静的，好像在求她别勉强了。 姜歆娆和它低声说话：「还好她堵车，是不是？」 姜歆娆还要起身。frank不依她了，死命拽着她要她呆着。 姜歆娆双手捏着大狗上吻的嘴皮提熘起来，摸了它两把，「乖啦，我就是去洗个手。」 frank跟她到浴室门口，熟练地坐着不动了。姜歆娆洗一遍手，把食指指节凑近鼻尖闻一下，然后洗了第二遍。她刷牙漱口了，还是觉得不够，转身去关门。 大狗兇狠地吠了声。 「嘘，嘘嘘嘘。」姜歆娆哄它，「洗个澡……」 事实证明又醉又累的时候洗澡是最难受的。开热了雾闷得她喘不过气，开冷点她又全身发抖，心脏跳得时快时慢，像在坐过山车，有几次姜歆娆觉得她的心都要从喉咙口蹦出来了。 她跌跌撞撞地从浴室出来，回房间，从柜子里翻了件浴袍——她得休息一下再找衣服。 frank趴在她脚边，热气打在她脚背上，姜歆娆说了声「乖」，仰面倒回床上。 「歆娆……」 姜歆娆突然间听到顾梓在叫她。她吓了一跳，本来就不好的心脏更不好了，老半天才想起来顾梓刚刚一直没挂电话。她摸索着拿起手机，「嗯？」 「我快到了，你醒了么？」 「嗯。楼下可以输密码的，你上来，我给你开门……」姜歆娆说，「车位号和密码我都微信打给你。」 第99页 「好……」 姜歆娆出去客厅，半路眼前一黑，心慌得难受，开门没开成，倒是倚着沙发坐下来了。 她捂着脸休息，感觉她的眼球都在掌指下剧烈地跳动。 frank更焦急了。大狗围着她团团转，前爪搭 不一会儿门铃响起来。姜歆娆还没试着站起身体，frank开始冲着门大声吠。 姜歆娆摸摸它，它又安静下来。歌手只好制着它，给顾梓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密码。 门开锁的轻微咔哒声好像又激起了frank的反应。 这回不只是吠了，声音里带了低低的吼，背上的毛髮都竖立起来，呲牙咧嘴地露出犬齿，就想往前沖。 幸亏姜歆娆眼疾手快地抱住它。 顾梓被frank吓了一跳，犹豫地立在门口。 frank平常在姜歆娆的视频里又乖又温顺，让小顾总几乎忘了它毕竟是只勐犬。 姜歆娆说：「没事，它今天状态有点儿不对。平常不凶的。」 刚刚在电话里顾梓就觉得，现在听起来更明显了。姜歆娆的声音哑的不像话，一整天没喝过水似的。 顾梓换了鞋进门，把包墩在玄关柜子上。姜歆娆转头来看她一眼，「谢谢你……」 顾梓不是第一次看到姜歆娆素颜的样子，干干净净的，就很大方好看。 但她今天实在是太白了——那张脸苍白得可怕，嘴唇都缺血似的泛着青，湿发乱糟糟地披散着，看起来憔悴又可怜。 「谢什么？」顾梓蹙眉，问。 「谢谢你来看我。」姜歆娆闷声回答。 frank被她束着，慢慢温顺下来，坐在地上併拢了前爪，有些愧疚地呜声。姜歆娆摸了摸它，无声地和它说没关系。 顾梓绕到她面前，也不怕frank，伸手把遮住姜歆娆眉眼的头髮拨开。姜歆娆往后缩了缩，到底没逃开她的手。 眼圈眼角都泛着红。 不是没喝水。哭的。顾梓在心里下结论。 顾梓咬了咬唇，摸摸姜歆娆侧脸，指尖下的肌肤凉极了，几乎失去了人应该有的温度。 她温声说：「我给你倒点水吧，嗯？嗓子都哑了。」 姜歆娆乖乖点头。 顾梓去厨房找了个杯子，从净水器里打水。厨房的小窗户没开，等水打好的几秒时间里她已经有了结论。她抽抽鼻翼，迳自去把窗户开了，嘆了口气。 出来的时候姜歆娆正捧着frank的脸。顾梓拿着水过去 姜歆娆的声音很轻柔，还带着颤，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地教训大狗，「youcan」tbarkather。」 「youcan」barkather，frank。」 她一边说一边摸大狗，直直看进它眼里，好像它能听懂似的，呢喃，「ilikeherthatmuch。」 「youneedtolikehertoo。」 「iknowyouwilllikeher。」 姜歆娆矮下身，把大狗搂紧了，下巴靠在它背部柔软皮毛上安静地哭。 一会儿她抽了张纸，抽着鼻子又去擦眼泪，微微转头，朝顾梓抿唇，「对不起……」 这会儿声音更哑了。 顾梓摇摇头，在她身侧坐下。姜歆娆松开大狗，对frank说，「thisisceci。」 顾梓试探地摸了摸大狗的脑袋。这回frank表现很好，摇着尾巴趴在两人脚边。顾梓把水递给她，姜歆娆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 小顾总心里好像有团棉花堵着。想说什么，甚至想斥责这傢伙胡闹。 但是所有话到嘴边都说不出来，硬生生再咽回去，心里反而越来越柔软。 她牵了姜歆娆的手，声音里心疼比责怪多，「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姜歆娆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她浴袍松松垮垮的，内里的肌肤露出来，顾梓帮她拉好领口，说：「今天有吃东西吗？」 没等姜歆娆回，她又说：「有力气换身衣服么？我带你去吃饭。」 姜歆娆：「我吃过……」 顾梓微微蹙起眉看着她。 姜歆娆呜声，回答：「好……」 顾梓松了口气。她伸手过去摸摸这人额头，「喝这么多还不吃东西，晕吗？」 姜歆娆垂死挣扎，「没喝……」 顾梓：「……」 姜歆娆固执己见，「没喝……」 「好，你没喝。」顾梓柔声道，「乖一点，去换衣服。」 姜歆娆盯着她看了半晌没动弹，眼神怔怔地全黏在她脸上，但就不和顾梓对视。 顾梓再次小声嘆气，歪头轻轻吻她一下，「去换衣服……」 歌手如梦方醒似的站起来，扶着墙进了房间。frank本来想跟着她进去，看一眼姜歆娆，又看一眼顾梓，脑袋转来转去，最后跳上沙发，闲适地趴在了顾梓身边。 顾梓摸摸它。大狗舔了舔她的手。 然后顾梓想起什么，起身跟着姜歆娆到了她房间前，敲门，「歆娆，你换完了吗？」 「嗯……」姜歆娆说。 「我能进去么？」 第60章 「stereo hearts」 pt.3 姜歆娆的房间和顾梓印象里没什么差别。而卧室的主人正坐在床边， 眼角还红着，有点儿迷濛地、脆弱地看过来。 她套了件背心、卡其色工装裤，出街应该飒爽又美艷的， 却硬生生被她那种小狗似的眼神给破坏掉了。 顾梓弯起一点点笑， 过去牵了她的手。 姜歆娆只管撒娇：「你干嘛呀……」 第100页 顾梓把她按到梳妆檯前，「有吹风机吗？」 姜歆娆明白了她要干什么，指指身侧的两排立柜，「在那边柜子底下。」 顾梓先倒了一点儿精油给她梳顺头髮。姜歆娆舒服地想哼哼， 闭上眼，听见顾梓问：「怎么洗完不先吹干？」 「着急……」模模煳煳地两个字。 顾梓没说什么， 安抚地摸摸她肩膀， 开了吹风机。 不用说话的时候，思绪就像潮水一样肆意涌上顾梓心头。 掌指下的髮丝柔软、蓬松、摸起来极为舒服， 她却有点儿心酸。 她猜到姜歆娆今天过得不大好，一路上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设想， 这人抽菸、喝酒、摔东西泄气、歇斯底里、甚至连哭闹喊打上吊自杀都想过了，唯独没预料到会看见姜歆娆抱着frank安静地哭。 因此更没办法怪她什么。 看见其他人这样认真的和宠物讲话，顾梓会以为那是神经病。 但是姜歆娆捧着frank的脸， 告诉它一定要喜欢顾梓， 然后像抱住亲人那样眷恋地抱着它，顾梓莫名其妙地就觉得难受。 有一种世界上除了这只大狗没有人听得懂她说话了的感觉。 也对。顾梓想。狗也许没那么聪明，但它们忠诚、勇毅、毫无条件地相信主人，没有偏见、也不歧视。 这样一比较， 对于姜歆娆来说，同类的恶意或许还是太多了——尽管她早该习惯这些。 姜歆娆已经哭成这个傻样子了，顾梓怎么也不会让自己也哭出来。她抿了抿唇，做好情绪管理， 关了吹风机。 稍作准备之后，小顾总牵着又懵又憨的姜老师出门了。 frank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她俩摇尾巴，姜歆娆摸摸它，「乖，我就回来了。」 她抬眼来看顾梓，「不说个再见吗？」 于是顾梓也摸了摸大狗。 两个人上 总不能让这个人脆弱的胃经受火锅烧烤小龙虾的考验。 顾梓想了一会儿，点火发动。她记得路了，没用导航，车里因此很安静。 姜歆娆开一点儿窗户，把座椅靠背往后摇，让凉爽的夜风吹在脸上，闭了眼。 「你不在家的话，frank一般怎么办？」路上顾梓问。 「短期有人来遛狗，带它出去玩；长期就得放在慕姗那边了……」 姜歆娆说，「都是认识了好几年的人，我信得过。」 顾梓嗯声……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趁等红灯的空档，顾梓又问她：「要放点歌么？」 姜歆娆咬唇——小顾总真的在很努力地找话说了。 她哑声道：「行……」 「justdon」tymysongs。」她补了一句。 顾梓挑眉…… 姜歆娆说：「please。」 顾梓答应她，放了低缓的爵士乐专辑。 小顾总最后停车的地方有些……一言难尽。 姜歆娆不是在抱怨什么，就是这个黑黢黢的巷子，她第一眼看过去，就觉得是那种走夜路必须要躲开的地方。 顾梓却和没事人一样，迳自往前走。姜歆娆眨眨眼，跟上她——小顾总都不怕了，她怕什么？ 过两个拐角，视野突然间亮起来。老旧居民楼下有一排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店，不少这个点都已经关了门，走得近了，才看见顾梓带她来的是家小饭馆。 有白蒙蒙的热气从档口冒出来，锅碗炉灶就摆在刚进店的地方，一个个砂锅躺在炉子上，里头淡黄的汤汁沸腾着，咕咚咕咚地响。 厨房这边极热。店老闆擦掉额头上的汗珠，看见顾梓，「唉，今天带朋友来了呀？」 顾梓微笑，「是……」 姜歆娆沖老闆点点头，顾梓带着她走进店里。 再往里是个小冰柜和水槽，店小，海味却都鲜活，姜歆娆盯着水槽里乱动小脚脚的明虾和皮皮虾们看了一会儿，吶吶问：「这家店是吃什么的啊？」 「砂锅粥……」顾梓说，替她拿了碗筷，「先坐一下……」 顾梓去和老闆说了什么。她们坐的地方离门口远，姜歆娆听不清楚。 但是老闆回答的相当大声，「好嘞，好嘞，没问题，哎呀姑娘你尽姜歆娆：「……」 一会儿顾梓回来，在姜歆娆面前坐好，抽纸擦了擦面前桌面，感觉姜歆娆一直在看着她，她挑眉，「嗯？」 姜歆娆撑着下巴，「没想到你也会喜欢这种街边小店。」 上次她带顾梓去的夜市是另一回事——被别人带去和自己去找店的区别还是蛮大的。 顾梓：「就这一家常来的，平常就在公司吃。」 「他家就三点到五点休息两个小时，然后又开早餐档。我经常……半夜来。」 「我还没带人来过。」 姜歆娆揉揉耳垂，「谢谢你。i」mttered。」 砂锅粥煮的不慢。两人坐了一会儿，老闆已经端着两盅砂锅过来。 顾梓的是老样子，姜歆娆则对着满碗晶莹的小米和红枣眨了眨眼。 怎么感觉怪怪的…… 这家店菜单上也没写这个，周围人也没吃这个，水槽里更没有养红枣和小米……不对，放其他食材的桌面上也没有放红枣和小米。 「他家还有做这种养生粥的么？」姜歆娆问。 「没有……」顾梓说，给她盛了一碗。 第101页 姜歆娆尝了尝，红枣炖得软烂，和小米很好地融合在一起，色泽鲜亮，入口微甜，慰藉了姜歆娆的胃。 「我问老闆有没有什么养胃的粥，他说她女儿刚好胃疼，做了三盅放在后厨——他打算自己吃的，但是给我也没关系。」 「老闆人真好。」姜歆娆说。 「你想吃我的也可以，但先喝点温补的暖暖胃。你这一天没吃……」 顾梓蓦地笑起来。 姜歆娆满头雾水，「啊？」 「没有，我才想起来我也没吃午饭……」顾梓说，「饿了……」 姜歆娆有点愧疚地耷拉下眉眼，皱了皱鼻子。顾梓在桌子底下去够她左手，牵着她轻轻捏了捏，「没事，现在好好吃。」 吃完出来姜歆娆谢过老闆，和他攀谈了几句。老闆看上去质朴真诚，应该也不知道她是谁，因此姜歆娆说话放松又愉快。 等顾梓扫码付了钱，两个人一起往外走，回去小顾总车上。 顾梓扶着方向盘踟躇了一会儿，「……」 姜歆娆：「怎么了？」 小顾总偏开脸，犹犹豫豫地说： 姜歆娆：哦。 「也迟了……」顾梓又道，这迴转回视线来，认真地看着姜歆娆，「你要不要……」 「好……」姜歆娆说，「麻烦你了……」 其实小顾总恐怕是担心自己回去又胡闹。姜歆娆知道，因此满心温暖。 顾梓家是复式，私人生活空间在楼上，待客空间在楼下，并有书房。 原来应该还有一间房的，被她打通了做客厅吧檯，採光好又宽敞。 装修是做的简约灰调色风格，本身看着只是清爽利落。 但是几乎每个柜子檯面上都没摆放东西，就着实过于干净清冷了。 顾梓嘆口气，拆了扎好的头髮——她栗色的捲髮从肩头一侧流泻下来，又被她拨到另一侧，「我给你准备下客房，也在楼上。」 姜歆娆点头，谢过她。 顾梓以为姜歆娆会早早去睡的。毕竟顾梓知道她，这傢伙大概昨晚没休息好，此刻多多少少该有点睏倦，也需要睡眠。 她和姜歆娆说过晚安，送这人回房间休息，自己也洗漱了，准备处理一下文件，翻包的时候才发现她压根没把电脑带回来。 顾梓嘆口气，又没有睡意，末了抱了本书在倚在床头看。 谁敲了敲门。 顾梓：「嗯，怎么了？」 姜歆娆推开门，「我还以为你会在书房。」 「忘记带电脑回来了……」顾梓说，「要用的都在那上面。」 「啊……」姜歆娆懊恼道，「对不起……」 顾梓失笑，「又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忘了。进来吧？」 顾梓的房间很大。隔断式的娱乐区有电视和沙发，另一边是床，再往里才是衣帽间、梳妆檯和浴室。 姜歆娆有点儿犹豫地站在房间中央，不知道要往哪去。 顾梓只占了她那张大床的一角。她拍拍床另一侧，示意姜歆娆过来。 姜歆娆眨眨眼，规规矩矩地在她身边背靠床头坐好。 顾梓刚刚洗了澡。捲髮慵懒地挨在她颈侧，还带着潮意。 绸制睡衣松松散散地，露出线条精緻的锁骨来，也遮不住身体温婉蜿蜒的轮廓。 姜歆娆看到了她梳妆檯上放着的、自己送给她的香水。 但是顾梓身上的味道不一样——是种温暖、喑哑、干净却性感的香味。 花香里有淡淡的脂粉气、又不浓，像是裹了玫瑰花的天鹅绒。 她想膜拜那种柔软。她想把她的鼻尖她的脸深深埋进那朵玫瑰里去，让花香吞噬她，让她也成为一朵花。 作者有话要说：嗯…… 第61章 「stereo hearts」 pt.4 顾梓本来在看书， 见姜歆娆半晌不说话，抬起头来问她，「怎么？」 「没什么。」 姜歆娆移开视线， 挨着床头仰起脑袋， 无声嘆了口气， 强迫自己忘掉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思绪。 然后她微微闭上眼。 顾梓的视线从她线条精緻的侧脸滑下来，悬在她张合的唇间看了一会儿， 才掠过修长脖颈， 滑回手里的书上。 「你在看什么？」姜歆娆问。 「暴风雨……」顾梓说。 「莎士比亚，好经典啊。」姜歆娆小声笑，「我还记得高中课上布置要看。」 她顿了顿，「说实在话，我小时候总是看不进去书。特别是这种又臭又长的戏剧，我宁可去练琴。」 「我还逃过课呢，被老师抓了，给我妈妈打电话来着…… 我妈教育了我两个小时，和我讲道理，我说我受不了啦， 您老人家别说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缺课了。」 她描述得活灵活现，顾梓能够清楚地想像到姜歆娆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她笑了笑，「你会觉得你小时候是个坏孩子么？」 「当然不……」姜歆娆坐起身，「兴趣和大家不一样而已，怎么能叫坏孩子？」 顾梓只是笑。姜歆娆噘嘴，挪过去到顾梓身边，倚着她陪她看。 顾梓读得不快不慢，刚好是姜歆娆用第二语言读也能正巧追上的速度， 意识到姜歆娆在看，便把拿书的左手往姜歆娆那边偏了偏。 姜歆娆含含煳煳说了声谢谢。 一时间室内只剩下顾梓安静翻书的声音。 第102页 西巴斯辛在和安东尼奥争论斐迪南是否还活着。安东尼奥说斐迪南已经被淹死了，问西巴斯辛下一位王储会是谁。 西巴斯辛：「克拉利贝尔。」 安东尼奥：「我们参加她婚礼后全被海吞没，虽然有险又被吐出来，这是命中注定的一件事—— 过去的成为这件事的序曲，未来的还要靠你和我去执行。」 这句话在句尾。姜歆娆等着顾梓翻页，她却半晌没动。 姜歆娆转头去看她，顾梓把书放回腿上，低声说：「我不知道该不该问你……」 她说得慢又踟躇，好像在说这话之前已经揣 可能是看到这句话，突然间又想起来了。 姜歆娆看她这样，去牵她按着书角的手，「嗯？」 「我以为……你不会这么……我是说，我觉得你应该……」 顾梓最后找不到措辞，无奈又小心地说：「我不是说你应该习以为常，但是……这毕竟不是你自己的歌，pr压一压就下去了，我想你也知道。」 顾梓也对整个产业有相当完整的认知。艺人身为公众人物，又走到姜歆娆这个高度。 即便顺风顺水，什么样的公众舆论应该都多多少少经歷过。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现在闹到热搜上，更多还是双方pr没有及时下场的问题，只要操作一下，风水流转都是常事； 退一万步，作为一个尝试重新回到舞台的艺人，这事情说不定能带来意想不到的热度，不能全说是坏事。 姜歆娆本人应该也拎的清，顾梓更难以想像她会因为这一时不利而消沉到这个地步。 姜歆娆低声回答：「我懂……」 顾梓抿唇，闭了嘴。 「不是因为这个事情。」 顾梓在心里嘆了口气。她把书放回床头柜，往后坐了点，认真看着姜歆娆，「那是为什么？」 「我不想……」 不想说？ 知道姜歆娆档案上的空白，顾梓怕极了碰到姜歆娆哪条不能碰的底线。 因此想了半天措辞，也一直斟酌着要不要结束这次稍显凝重的对话。 姜歆娆都这么说了，她开口，「不想说就不要勉强。」 安慰似的语气、温柔恳切、喁喁细语。人又离她很近。 姜歆娆用力一点，就可以把女人揽进怀里，然后抱紧她。 但是姜歆娆没有。她轻轻摇头，「那是要写给你的歌。」 顾梓把她的手握紧了，微微蹙眉：「不是袁琪的歌出事么了？」 姜歆娆哑声说：「上一次，这一次，他们已经够对我失望的了……万一下一次又……我…… 你知道的，是为你写的，我不能搞砸了，我做什么都不能搞砸了。」 她深深吸一口气，平復气息，「万一……我……顾梓，我不敢……我后悔了，我不该答应他……顾梓说：「姜歆娆，你的粉丝没在骂你。」 「他们在为你说话……没有人讨厌你，没有人对你失望。」 她犹豫一下，问：「你认真看了两边的评论么？」 姜歆娆转开视线。 「我看了，我懂，我们都有自己的立场，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她说，「但说我胆小鬼也好，我……」 「你希望它有多好，它有多不好的时候，你就会有多失望。你知道吗，顾梓？」 姜歆娆红了眼眶，握着顾梓的手和声音都在微微发颤，「她会让你失望的。」 顾梓不知道她是在说她的歌、还是说她自己。她沉默了半晌，探身去床头柜，关了灯。 只剩顾梓那侧还有盏暖黄的檯灯亮着。 姜歆娆眨眨眼，「关灯了？」 她正在努力让自己不哭，说话嗡嗡地，脑袋也不转，听起来有点儿呆。 顾梓：「嗯……」 「我还不想睡唉。」姜歆娆说。 顾梓嘆了声，「不想睡？」 姜歆娆：「不想睡……」 然后她腰上一重。姜歆娆一怔，才意识到她身上压了小顾总的重量——小顾总从她那边翻身过来，坐在了她腰间。 结结实实地重量让她意识到正在发生的事情。姜歆娆缩了缩小腹，有点不知所措地往后靠。 两人之间原来有条线——顾梓没跨过去，姜歆娆也没跨过去。 现在这条线被顾梓撕开了一道口子，一条缝，于是炽热的情感全都冲破堤坝涌出来，姜歆娆不知道怎么反应。 顾梓撑在她身侧，凑近了，悬在姜歆娆唇前顿住片刻，给足她反应时间，才来吻她。 姜歆娆先前哭得气短，受不了小顾总温柔又绵长的亲吻和舔咬，更受不了她的手—— 她从姜歆娆腰间探上来的手，先摊平了按在她小腹上，细细感受她掌下急促起伏的弧度，才慢慢往上移。 姜歆娆在她唇下低低软软地呜了声。顾梓松开她一些让她开口，姜歆娆说话也是轻轻的，带点儿喘，「怎么突然……」 顾梓笑：「不是不想睡么？」 她又低头下来，这回吻细细密密地落在姜歆娆颈侧。姜歆娆仰起颈项，把更多顾梓把她拖下去一点，让她枕到枕头上，重力带着姜歆娆勐然下陷。 她想笑，但是她笑不出来——小顾总又来吻她，吃掉了她所有未发出的声音。 姜歆娆左胸起伏的沟壑下，沿着弧度有一个花体纹身。纹身不新了，笔触已经模煳，边缘微微泛青。 第103页 这是个很隐私的部位，就算穿比基尼可能也会遮盖掉—— 除了自己和最亲密的人之外，顾梓想，其他人应该都看不到。 之前那天晚上顾梓没有注意到过，这回盯着它看了很久，隐隐辨认出来。 「breath？」她摸了摸那处肌肤，问姜歆娆。 「yeah。」姜歆娆说，「breath。」 顾梓沉默了半晌，认真地亲吻那行字母。 她抬起头来，顿了顿，又吻了它一次。 很好。人是熟悉的人，香味是熟悉的香味，嘴唇一样柔软，就连纠缠的髮丝都是姜歆娆熟悉喜欢的触感。她的手搭在顾梓肩头，扶着她勾起唇角。 顾梓亲亲她掌心，往下滑。房间里太暗了，灯都是暗黄而不分明的，两个人的身影印在墙上、融作一潭温暖的泉水。 姜歆娆低低啊了声，抚到顾梓脑后，五指插进她海藻似的浓密长发里，腰肢拱起来，像道桥。 她的唿吸暂停了几秒钟。一瞬间的停滞过后姜歆娆又笑起来，声音低哑，带点慵懒地满足，「顾梓……」 「嗯？」 「你上来……」姜歆娆说，「我想亲你……」 小顾总就上来了。她倚到姜歆娆身边，姜歆娆亲她，「谢谢你……」 顾梓房间里空调压得很低，两人还是都出了汗，小顾总唇瓣晶莹，眉眼看过去也湿漉漉的，她同姜歆娆开玩笑，手点在她胸前，「困吗？」 姜歆娆按着她的手，带着两个人滚了一圈，制住调皮的副总裁，「越来越精神了，怎么办，你要负责。」 「那就负责啊。」顾梓笑着说。 姜歆娆哼声，然后也笑出来。她低下头去亲顾梓，两个人挨着额头，闭着眼笑。 姜歆娆埋到她颈侧，又说了一遍，「谢谢你……」 顾梓在她背后轻轻拍了拍，「没关系……」 姜歆娆撑身起来，认真地看着她。夜还很长，薄薄月光从窗台打进来，像层纱，本该冷，房间里一点点橙黄色的光却给夜色陡增一份暖意。 作者有话要说：嗯。 第62章 「stereo hearts」 pt.5 姜歆娆来找她「负责」, 顾梓笑着笑着，抚着她颈侧安静下来。 属于姜歆娆的吻——深沉热烈，没有冗余， 也不磨蹭， 狂风暴雨似的砸下来， 在身上却不疼。 姜歆娆把顾梓抱起来，脸埋在她颈项， 吻她脖颈、轻轻咬她的锁骨， 顾梓绞着她长直柔顺的发，仰起脸， 又不想用力扯到姜歆娆了， 攥紧的时候都不使劲，最后抬手捧住她脑袋、偎在她耳边小小声喘息， 声音轻且柔媚。 顾梓难耐地去吻她耳尖，「快一点……」 「耐不住啊？」姜歆娆问她。 这会儿带了一丁点骄横的得意。 顾梓滑下来， 握住她肩膀，衔着她耳垂咬了咬。 姜歆娆喉咙里笑了声，「别急，我的小公主。」 这什么暱称。 她还没来得及抱怨， 姜歆娆手上加了点力道。顾梓抵着她，咬住唇，身体放松下来的时候，开始神游天外地胡思乱想。 姜歆娆应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脆弱、敏感、抱着frank小声哭的不是她， 阳光开朗又风情万种、在台上明艷、强势又带点孩子气的才是她。 都叫不出顾梓的名字的时候就敢把她拽下水池、抵着她在楼梯上亲吻的才是她。 但是给姜歆娆下论断，恐怕还是顾梓的错。在一起好几年的情侣尚且不能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人什么时候和一个人亲吻了几次、做了几次、就真真正正地懂了谁呢？ 瞻前顾后反而不得其所。现在这样就很好了。不要往前也不要后退。不要多想。她很安心…… 顾梓嘆了口气，摸摸姜歆娆唇角， 偏头去吻她。 肌肤上沾了汗、有些湿黏。两个人都懒懒地不想去清洗，顾梓趴在姜歆娆身上，用拇指轻轻勾勒她胸下那个老旧的纹身，「我也不知道你有纹身。」 姜歆娆懒懒地笑了声，「whatcanisay。」 「噢，坏孩子。抽菸喝酒纹身，你是不是还抽weed？」顾梓去捏她的鼻子，「我就说嘛……」 这个东西，有的州合法有的州不合法，但总的来说是个灰色产业链，在美国校园里还是经常有人用的。 她说着坏坏坏的，但声音里全是笑意。 姜歆娆皱皱鼻子，「没有……」 动作间髮丝蹭在顾梓身上，有点儿痒。顾梓轻轻推了推姜歆娆，这人不依，硬要来闹她，又把她按在枕头上亲。顾梓投降了，「去洗澡吧，真的。不累吗？」 尽管在努力打起精神，姜歆娆眉眼间还是有些倦了的。 姜歆娆说：「你要再洗一次么？」 顾梓：「嗯，都是汗。」 「那陪我洗……」 顾梓：「额……」 小顾总怕又擦枪走火。 姜歆娆软声：「陪我洗啦，顾姐姐。」 小顾总揉着眉心点了点头。 雾气氤氲的时候顾梓后悔刚刚一时心软做出了不理智的决定。 亲吻眷恋，水温暖又柔软，是最好的调情。姜歆娆把她推在墙上，按着她矮身下去吻她小腹，把她的腿挽起来一点儿。 小顾总只能没出息地仰起脸，哭叫都被水声遮蔽了，只有姜歆娆听得到。 完了两个人出来的时候，顾梓是偎在姜歆娆怀里的。她靠着洗手台稳定身形，细白皮肤在昏黄灯光下光泽柔美，水珠一滴滴沿着发梢和锁骨往下流。 第104页 姜歆娆自知理亏，拿浴巾来帮她擦。 顾梓没好气地瞪她。姜歆娆只低声笑，「唉呀……」 但其实顾梓也不生气。姜歆娆这么一笑，她就也笑起来了。 姜歆娆擦干净脑袋，又想来亲她。顾梓抵着她的唇把她推远了，「不许……」 姜歆娆嘟囔，「干嘛……」 顾梓挑眉…… 姜歆娆乖乖地亲她掌心，不闹了。 晚上两个人当然是一起睡的。本来并肩躺着，某位姜小姐鬼鬼祟祟地倚到顾梓身边。 顾梓已经半梦半醒的，脑袋底下突然间被塞了姜歆娆的手臂，她皱皱眉。 姜歆娆唉了声，光明正大把她搂进怀里，「累着你了，抱歉……一路照顾我。」 顾梓顺从地偎到她怀里去，声音低低的，也懒得多说话：「嗯……」 姜歆娆亲一下她的侧脸，「谢谢……」 不谢还好，谢一下顾梓更清醒了。 她想了一会儿，问：「为什么是breath？」 姜歆娆好像给她问住了。顾梓伸手，隔着薄薄一层布料又去摸她纹身。 「「要记住唿吸」」半晌之后，姜歆娆说，「是日记……」 顾梓好像隐约懂得她纠结又浪漫的思绪。 「纹的时候我就在想……」她凑到顾梓身边一点儿，「你听……」 顾梓顺着她的话闭上眼。 世界里只剩下两个人清浅的唿吸声。一下，两下，原来是不一样的频率，渐渐同步成同唿同吸。 顾梓好像能听见姜歆娆的心跳。 坚强又有力的，在她忘记怎么唿吸之后，仍旧帮助她活着。 顾梓又睡过头了。 她醒来，看见窗边灿烂的阳光，就知道这不是平常自己起床的时间。 应该是姜歆娆知道她早上没事，帮她按掉了闹钟。 懊恼归懊恼，她的大脑似乎在逐渐适应这种被人宠着的生活。 以前和林之柔在一起的时候，没见过林大小姐有几天比她早的。 顾梓往往是先去上课或者上班的那个。有假日也会一起赖床——顾梓从来没有感受过被人留在床上是个什么体验。 呃，也不叫被人留在床上，应该叫有人给你做好了早餐。 因为顾梓就算在楼上房间里，都能闻到楼下传来的香味了。 是中式的，有米粥和豆浆油条的香气，混在一起钻进顾梓的鼻腔，催促着她起床。 顾梓洗漱完，去衣帽间里找了套宽松休闲的衣服套上，下楼。 顾梓记得林之柔说过，情侣都是想早上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对方的脸的。顾梓因此会特意留在床上等林之柔起床。 顾梓也体会过，恋人睁眼那一刻感觉微妙又柔软，是一天最幸福的开始。但是比起林之柔，顾梓对这点终究没那么有执念。 不如说，她早上起来恍恍惚惚的时间里，甚至以为已经是她和姜歆娆在一起的不知道第多少年，生活像潺潺溪水，时光静好又安稳。 然后她揉揉眉心，打碎了自己的幻想。 楼下有中央空调。抽油烟机的声音响着，姜歆娆哼着歌，颠了个锅，把手里的荷包蛋盛出来。 顾梓下楼梯的声音让她抬头看过来。 「morning，gorgeous。」她开心地笑，洗了手，过来扶着顾梓的手臂，亲了她一下。 顾梓：「额……」 小顾总现在想起来了，昨晚这 她问姜歆娆。这人挑挑眉，「why，youaremylittleprincess。」 姜歆娆把盘子端过来在桌面上摆开。顾梓家没有中式餐桌，只有吧檯延伸出来的长桌，放了六只高脚凳，坐两个人绰绰有余。 她伸出左手食指和右手食指，「你说我不要叫你暱称的嘛，我想了好久了，总不能一直顾梓顾梓的叫你，多凶啊。」 顾梓：「额……」 小顾总真的不觉得正常地叫她名字凶。 姜歆娆把手并在一起，继续有理有据地论证，「然后「小顾总」和「小公主」不是很像吗？」 「你闭嘴……」顾梓脸有点儿烧。 她终究没有不让姜歆娆那么叫她。歌手当她是默认了，笑笑，在她身侧坐下，「我去了趟你们家门口的那个超市。」 「哪个？」 「出公寓门左转过两个路口啊，软体告诉我的，这片上班族偏多，超市早上不挤。」 粥是简单的杂粮粥。很香。顾梓用筷子夹破荷包蛋，蛋黄半熟不熟地流出来一点儿，化在嘴里。 姜歆娆絮絮叨叨地说，「抱歉啊，我看了下你的冰箱，给你买了水和一点儿吃的。」 「食材？」顾梓问。 姜歆娆点点头。 「我一般不在家吃。」顾梓说。 姜歆娆托着下巴看她，「你可以在家吃。」 顾梓抬头。姜歆娆朝她眨了下左眼，「想吃什么就叫我，反正我现在闲，私人主厨任你吩咐。」 顾梓有点儿想笑。唇角弯起来一半，又心里又有点儿酸。 最后她微笑着点点头，感慨，「真好，什么都会。」 「当初学的时候就想着……」 姜歆娆说到一半，有点儿不自然地卡住了，半晌才又说：「嗯，你喜欢就好。」 收拾碗碟的时候，姜歆娆随口问顾梓，「今天有安排吗？」 「嗯？」小顾总眨眨眼，「没有……」 第105页 「真的啊？没有会、没有视频、没有邮件要回啊？」 顾梓闷声笑，「你以为我是什么，无情的工作机器么。」 姜歆娆摸摸后脑。 「也不是……」顾梓说，「我不是把电脑放在公司了么，没什么好处理的了。」 姜歆娆把碗碟放进洗碗机里。顾梓跟着她进去，打开冰箱。 塞的满满当当。不止冷藏，连冷冻也是，原先顾梓随便扔在里头的水给姜歆娆移到了客厅的酒柜下面，原先耀武扬威地占领整个冰箱的矿泉水，现在只拥有委委屈屈的一个角落。 她哑然半晌，轻声说服自己似的，说：「明天做也来得及。我没有必要都赶在今天做完。」 第63章 「set fire to the rain」 【but i set fire to the rain； watched it pour as i touched your face。】 「但我在大雨滂沱里燃起了熊熊烈火，当我触碰你的脸庞，我就看着它流下。」 ——adele -「set fire to the rain」（chorus） 「那——」姜歆娆反手合上洗碗机，朝顾梓这边走过来，「要不要出门玩？」 「出门？」顾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欠我两次的。」姜歆娆说。 顾梓：「额……」 确实是…… 小顾总打开手机， 又确认了一次自己的日程， 最后点点头，「好……」 姜歆娆眼睛一亮， 凑过来偏头吻了下顾梓侧脸，「顾姐姐最好了。」 「我上去换衣服……」顾梓说，「你等我下。」 姜歆娆嗯声。 顾梓上楼去换衣服， 楼下又只剩姜歆娆一个人。她走到客厅壁柜子边上，有点儿出神地望着阳台上一列排开的几盆盆栽。 这是之前她帮顾梓提上车的， 她记得。 这几种植物本都是好养活的，现在有几株叶子都缩起来， 干瘪瘪的，被盛夏的阳光打得蔫不拉几、毫无意趣的样子。 小顾总当时那么在意，她问一问就警惕极了， 姜歆娆以为她很在意这几盆盆栽的， 买回来却又疏于打理。 都蔫成这个样子，看是好多天没浇水了。 阳台看上去也清冷，几盆盆栽放在那儿非常突兀。姜歆娆有点儿搞不懂。 当初就不想照顾的话，为什么要买呢？ 她出去阳台、从角落寻了水壶， 给盆栽浇水，再回屋里。 姜歆娆的视线扫过柜子顶端，突然看见倒放在柜子上的相框。 木质、普普通通、以前那种小列印照片的大小。 姜歆娆早上起来去买菜的时候已经看到过这个相框了。 当时匆匆忙忙地没有仔细想，现在才觉得不对劲。顾梓房间的其他桌面台面几乎都是空的， 东西收拾的异常干净，就只有这个相框，像是故意留在这的。 她盯着那个相框蹙起眉。又往前两步，盯着它愣神。 嗯…… 她想掀开来看一看。 但是她不该看的。 姜歆娆瞄一眼楼上。顾梓还没下来。 呜，她真的想看。 一点点不大好的预感和好奇心在她心里燃烧。 就看一眼，应该也没关系？ 顾梓倚着楼梯把手往下看的时候，就望见这傢伙一脸纠结地盯着相框看。 顾梓：「额……」 「你想看就看吧。」顾梓无声嘆气，说，「是我前女友。」 「忘记收掉了，抱歉。」 姜歆娆如梦初醒似的抬头，下意识道：「没有……」 「嗯……」顾梓只回了声。 大早上，她说这话的时候却好像很累似的，声音都沉沉地带了疲态。 「你好了么？」姜歆娆转开话题。 「马上……」 小顾总说着，又回房间里去了。 她大概是怕自己等久了不耐，来同她说一声的。姜歆娆后知后觉地想。 姜歆娆把目光又转回相框上。脑子里的小人儿吵架有了胜负——她伸手，深深吸了口气，把相框翻过来。 照片有些模煳，应该是在哪个海边，周围一望无际地都是蓝天、海洋和沙滩。两个人坐在沙滩上。 前面那个人是顾梓，穿得清凉，衬衫扣子解着，在腰侧扎高了，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来，宝蓝色泳衣很衬她肤色。 她身后的女人亲亲密密地挽着她，手环在她腰间，偏头去亲她，照片因此拍煳了，顾梓却在笑——笑得很开心。 女人身材也很好。及腰长发、曲线有致、丰润的唇和杏眼，有种烟雨江南里的娇弱美人的味道。 姜歆娆摩挲着相框边沿，意味深长地哼了声。 小顾总以前喜欢这一种的啊。 顾梓下来的时候，姜歆娆看她一眼，把相框重新按在桌面上扣好。 小顾总一边走一边在扣耳环。她皮肤是冷调，又白，戴一小串碎钻镶成银色小圆环，简单大方。 「我给你的盆栽浇了水。」姜歆娆说。 顾梓愣住。一会儿她嗯了声，拉开抽屉，也不拿起来看一眼，倒扣着把相框放进抽屉里，「走吧……」 车子开到路上，她问姜歆娆，「去哪儿？」 姜歆娆「啊」了声，「我忘记查了——我看看。」 顾梓失笑。 两个人在等红绿灯。顾梓右手倚在主副驾驶坐中间的储物格垫上，松松握着换顾梓揉回去。 第106页 十字路口的红灯等待时间比较长，两个人干脆就不放开了，一直牵着。 姜歆娆一边查一边说：「我记得我前几天看到一个展很想去来着……」 顾梓挑眉，「展？」 「在哪个美术馆，作品展。」姜歆娆说，「人不多的，你放心。」 小顾总点点头。 姜歆娆查到了，同她说了地址，问：「你感兴趣吗？不用特意陪我，要是有你想去的地方，就去那儿。」 顾梓还没回答，姜歆娆嘆了口气，「谁叫我的小公主比我忙呢。」 小顾总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有点想要捂额头。她说：「我没有……」 上周瑜星的事情实在太忙了，她没有空计划自己的周末。 缪以寒最近又在赶稿子、程璐颐也没回来，顾梓常聚的几个圈子都缺了人，也就没能约在一块。 本来想就放松下，在家里看看书也好。谁知道她就把某只姓姜的大狗牵回家了呢。顾梓想…… 「那就去这个展吧，上面还有好吃的法餐——让我请你。」姜歆娆说。 顾梓嗯声…… 姜歆娆看是还打算跟她说些什么的，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姜歆娆看了眼来电提醒，「是夏槐，我接一下。」 她蹙着眉，手揣进裤兜里，偏过去一点儿脑袋，望着窗外讲话，防备、焦急又疏离的样子。 这通电话好像把她恢復过来的精神又压回了昨天晚上。 好在顾梓听着听着，姜歆娆又软化下来，看顾梓担心她，还按着她肩膀微微抚了抚。 半晌她挂掉电话，顾梓才问：「怎么样了？」 昨晚姜歆娆心神都在顾梓身上，也没在意网上的事情是怎么发展的。 早上她所幸眼不见心不烦，压了个帽子就出门，手机除了拿出来付钱之外一概不理。 「我早上和夏槐谈过……」姜歆娆说，「袁琪那边压了一下，现在好多了。」 「他的团队手脚太慢，想让这个事情故意发酵。」顾梓握住方向盘，冷声道，「他就算了，我们这边的pr也要追责——怎么会有这种不小心的事——」 如果顾梓在那个位置上，第一时间就会压下 姜歆娆莫名低声笑了笑。 顾梓觑她一眼，「你笑什么？」 「没有……」姜歆娆说，「小顾总说这话的时候好霸气。」 说着她牵着顾梓的手，在她指节上亲了下。 她亲在有点儿微妙的地方，顾梓一下子又想起昨晚来。 姜歆娆继续说：「路姐那边在弄了，说要和pr弄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们处理好就成。」顾梓说，「你别想了。」 「嗯……」 其实顾梓自己到哪儿都总想着瑜星又出了什么事情的。 但是同样的情况套在姜歆娆身上，小顾总就莫名双标且不自知。 是周末，这个mall里头人也比平时多，地下停车场都停了个半满。顾梓停好车，示意姜歆娆打开她身前的收纳箱。 以防万一，顾梓出门的时候给姜歆娆带了帽子和口罩。 顾梓：「你还说人不多。」 「馆里头人一般是不多啊。我哪记得它挨着购物中心嘛。」姜歆娆说。 「嗯，你不记得……」顾梓一边说一边把帽子按到她脑袋上，「戴好了……」 姜歆娆鼓鼓腮帮子，委委屈屈地哦了声，顾梓又替她抽出来一只口罩。 姜歆娆抿抿唇，突然间偏头来吻她。顾梓正在把剩下的口罩塞回盒子里，被她吓了一跳，倒也没挣扎，很快软下来任她咬着唇瓣厮磨。 姜歆娆吃饱顾梓的口红，把她放开的时候顾梓问：「怎么了？」 姜歆娆拉上口罩，看着小顾总从包里找出来口红给自己补妆，回答她，「一会儿就亲不到了，要先补上。」 顾梓认真地看她一会儿，看得姜歆娆又蠢蠢欲动地想去亲她了，才咔哒一声合上手里的口红。 半晌她才低声说：「不会等晚上补啊。」 姜歆娆：「额……」 姜歆娆竖起了她的狗耳朵。 顾梓不理她，径直下了车。姜歆娆亦步亦趋地追上去，挽着她手臂，「你刚刚说什么？」 「小顾总……」 「你别……」顾梓有点儿别扭地回答她。 两个人进电梯，姜歆娆按了楼层。电梯里没有其他人，可姜歆娆一定要和顾梓挤在一个角落，说话的时候因为有口罩，声音闷闷的，「你明天也没事情么？」 「有事……」顾梓淡淡道。 姜歆娆一下子蔫了，「哦……」 顾梓转头打量她一会儿，投降了，捏捏她侧脸，「但是早上没事。」 「你想的话，晚上去你家。」 作者有话要说：一会儿还有一更，半夜到凌晨。 呜我说会补一定会补的！我是那么咕咕的鸽子吗！ 第64章 「set fire to the rain」 pt.2 小顾总有时候说话真是出人意料地正中红心。 姜歆娆眨眨眼， 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磨磨蹭蹭地移过来，把脑袋压上顾梓肩头， 在她颊侧挨了挨，「好呀……」 顾梓轻声笑了笑。 这个gallery在隔壁楼， 中间有个廊桥连过去，和mall共用停车场。 现在还没到饭点， 又是早上， 几层楼都空得很，望过去只看得到稀稀疏疏的几个人。 第107页 两个人走到画廊那边。 姜歆娆买了票， 自然地牵着顾梓往里走。小顾总的手在她掌指下微微挣了挣， 姜歆娆不放开，顾梓轻声说：「别闹，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姜歆娆捏捏她，好笑道：「现在还不兴手牵手一起逛街了么？」 「再说，谁指着我拍照……」 她想起来自己昨天被拍照的事情，闭了嘴。一会儿才又补充，「那个记者应该是守在david家门口看有谁去拜访他，刚好撞上我而已。我很久没有遇见追着我拍的狗仔了。」 说到这里还不够似的， 姜歆娆又恶狠狠地哼声，「这种人真是人品和脑袋都有问题。」 顾梓安抚地碰碰她食指，往周围看——刚刚姜歆娆光明正大地去买票也没被认出来，画廊里原来人就少， 都在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问题不大。小顾总松了口气。 这是个巴西具象主义和新具象主义艺术家的展览。这个艺术家本身没有在国内开过展。 但姜歆娆好像知道她很久、并且想要去她的展览很久了。 策展人将她的艺术作品按时期分隔开，沿着画廊的简单白墙走过去，就仿佛在经歷这位身世坎坷、被迫在巨大的政治压力下创作的艺术家的一生。 具象主义和新具象主义是欧洲建构主义艺术的一个分支、抽象艺术在拉丁美洲的代表流派之一。 比起主流的印象主义、新艺术运动、装饰风艺术等现在还在国际上被人们熟知的艺术流派， 这种地域性很强的艺术风格好像已经被遗忘在歷史长河里了。 姜歆娆拉着顾梓走进主展厅。这是面很长的墙，巴掌大的小方块一排排、一列列地延展过去，不同颜色主体占据了不同的方块。 但主要是不同色度的红、黄、蓝和小方块并不是完全按顺序排列的，有的地方本该有方块的，确实空白的，留了方方正正一片白墙。 顾梓看不大懂。 人们都说没有艺术，只有艺术家存在。当你读不懂艺术的时候，你需要做的事情，是读懂这个艺术家。 因此顾梓看不懂一件艺术的时候，比起歇斯底里地批判其缺点，会安静地寻求解答。 姜歆娆替她解释了，「时间之书……」 她走进了点，伸出手，礼貌地没有去碰艺术品，虚虚指着其中一个全黑、右侧有半个白色凹陷的方块说：「每一个小方块都是她的一天。」 「你看这个，像不像我的昨天？黑色的、直到我遇见你，就突兀地上下颠倒，变成了白色？」 顾梓挑挑眉，没有发表观点。姜歆娆却像是沉浸其中，沿着那一排小方格走过去，脸上的表情也一变再变。 顾梓恍恍惚惚地想，她大概在这种极为抽象和虚幻的艺术表达中找到了共鸣。 顾梓感受不到她那种共鸣。她没有打扰姜歆娆，陪歌手慢慢走着，读一读两边陈列的介绍，偶尔听姜歆娆解释几句艺术家的生平。 对，音符何尝不是非常抽象的东西——就像色彩。 我们听到丧歌，会想到葬礼、想到黑色、想到细细密密的雨、墓园泥土和雨后湿润的空气。 或许还有去世的亲人、渐渐泛黄的记忆、深夜情绪翻涌的时候的一场嚎啕大哭。 但是一开始写出丧歌的人，怎么把音符具象成让人悲伤的曲调的？ 艺术家的世界有时候真是不可思议。 顾梓看她这幅心醉神迷的样子，就有点儿想笑。 有点儿想摸摸她的脑袋，夸她一句。 最后一个展厅里头是这位艺术家的採访纪录片。画廊里很冷清，没人在看，姜歆娆牵着她坐下来休息。 两个人都没注意时间——这会儿已经过去饭点挺久的了。 「你饿了么？对不起，我每次一来看展，就会忘记时间。」 姜歆娆懊恼道，「你应该提醒我……我应该多看下时间的。」 「没关系……」四周没人 「那就好……」歌手抿抿唇，「我以前都尽量一个人来，就怕控制不住时间。」 「你很经常去看艺术展？」 「嗯……」姜歆娆说，「颜色是有魔力的——」 姜歆娆突然间坐正了，带得顾梓的脑袋在她肩上一滑。 顾梓：「额……」 姜歆娆坐回去，「啊，我错了，我肩膀继续借你用。」 小顾总摆摆手，「你刚刚要说什么？」 「我忘记告诉你了。」姜歆娆说，「我应该跟你说的才对，每次都不正好。」 「我有联觉症。」 「连带色觉——我听见声音的时候，能看见颜色。」 顾梓怔住。她模模煳煳地想起这种精神病学状况来。 这并不是疾病，只是与众不同的精神感觉和被动联想。 一些着名的古典音乐家都有联觉，对于音乐人来说，这比起缺点，更像是天赋。 顾梓惊讶的是姜歆娆和她的团队从没把这件事情放进她的个人档案。 姜歆娆寻着她的眼睛，看着她促狭又开心地笑了下。 顾梓冁然，回答她，「所以你的确是个天才。」 因为联觉产生的色彩能够帮助联觉者分辨声音，他们通常天生就有完美的音调感知。 姜歆娆不写歌不唱歌，才是可惜了。 「怎么没有对外公开过？」顾梓好奇地问。 第108页 「之前在caa，经纪人有问过我。」 「我不想——这是我自己的感受，就让我自私一点吧。」姜歆娆说，「总要给自己留一点儿东西呀。」 「这样我唱歌的时候，身边就是个盛开的花园。」 有点儿任性、典型的姜式浪漫主义。 两个人休息够了，起身去找姜歆娆之前说的那家餐厅。 「那你给我写的歌是什么颜色的？」她们走过廊桥的时候，顾梓问。 姜歆娆想了一会儿，「红色？」 她想着想着，自己笑起来，「橙红色，暖暖的，像我的小太阳。」 她带着口罩，这会儿笑弯了眼，突然拉着顾梓在廊桥边上停下来。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还挺多，就她一个全副武装的，看着有些突兀。 顾梓前后看看，「我没有想过——和你名字的颜色一样！」姜歆娆说。 「我的名字？」 顾梓终于拉动了姜歆娆。这傢伙有点儿过于兴奋了，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落地都带着小跳。 「对呀，就是，顾梓顾梓——」姜歆娆叫了她两遍，又笑起来，「也是这个颜色。」 「我没有注意过。」姜歆娆说，「ohmy，youreallyaremymuse。」 姜歆娆总是苦苦追寻着把一个作品做到最好——一定要符合她心里那种微薄又缥缈的感觉，因此不能够满意的时候，就更加痛苦。 这回她不能更满意了。 顾梓听明白了。姜歆娆攥着她愈走愈快，却没上扶手电梯，反而把她拐进了楼梯间。 小顾总无奈地勾唇，猜到她要干什么了。果然姜歆娆一关上楼梯间的防火门就摘掉口罩，捧着她的脸来吻她。 是深吻。柔软的舌尖撬开齿关，强势又温柔地描摹纠缠。 结束之后姜歆娆放开顾梓，又把脑袋埋进她颈侧去，低低说了句，o。」 西语原来就饶舌，她发音又极快，顾梓没听清楚，问她，「你说什么？」 「mipequeosol。」姜歆娆牵起她的手，带着她下楼，又说了一遍，「我的小太阳。」 顾梓说：「你刚刚不是还说了什么……」 姜歆娆咳了一声，「没有……」 「没有？」 「真的没有……」 那好吧…… 顾梓笑了声，没再问她。 作者有话要说：te amo是我爱你。 第65章 「set fire to the rain」 pt.3 一个下午过得没有什么波澜。吃个饭， 稍微逛逛，甚至就坐着闲聊，转瞬已经又过去大半天了。 这个mall外头有个不大不小的广场、零星散落着几个独立搭建的快闪店和小摊。看出去， 广场上人较里面少点。 姜歆娆问顾梓要不要出去逛逛。 小顾总嗯声。 临近日落， 正午的余温已经散去， 隐隐的夜色垂落，街灯则一盏盏亮起来， 温暖又明亮。 两个人路过一个货车冰淇淋摊——摊前簇着一群孩子， 看是结伴过来买零食的，也不知道大人都在哪里。 姜歆娆身高腿长的， 非要让顾梓等一等， 挤到一群孩子中间去买冰淇淋。 前前后后排队的小孩儿都仰起头呆呆地望着她，姜歆娆就蹲下身和他们开玩笑。 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一群孩子「哇」地欢唿起来。 然后顾梓意识到这傢伙请了一群孩子吃冰淇淋。 她拿着两根甜筒过来的时候，还有谁在她身后叫了句，「谢谢姐姐！」 姜歆娆挥挥手。 两个人挑了个角落坐下。 「几点了？」顾梓问。 姜歆娆把口罩拉下来一点儿，看看周围，舔一口冰淇淋， 掏出手机来确认时间,「五点半。哎呀，又到饭点了。」 「晚餐有什么想吃的吗？」 中午吃的太丰盛，下午又喝了很多甜腻的饮料，顾梓摇摇头，「清淡点的吧。」 姜歆娆说：「好……」 姜歆娆吃东西比顾梓快太多——同一个冰淇淋，她拿着个小勺子慢慢挖，姜歆娆举起甜筒直接咬，一咬就没了大半个。 完了又把渴望的视线投向摊子。 顾梓：「额……」 顾梓：「不能吃了。」 「又不伤胃……」姜歆娆嘟嘟囔囔地说。 「不伤一个健康的胃，」顾梓淡声怼她，「你这胃还是好好养着才行。」 顾梓不知道姜歆娆几年前喝进过医院的事情。但是她熬夜空腹喝酒的一套流程太过于自然习惯，还知道要洗一洗去掉味道，一看就知道是惯犯了。 何况她们这种忙起来就不顾身体的人，谁不得好好养着？ 所以她很坚持。 姜歆娆 她站起来，「回家吧？」 顾梓愣了下，「晚饭呢？」 姜歆娆说：「我做呀……」 她说的太理所当然，顾梓揉揉额角，「对，十项全能小姐，你做。」 有的时候人一放松下来，时间就过得飞快。 ——虽然同她的原则相悖，顾梓必须承认，她也许有点儿喜欢这样的生活。 两个人到家的时候，隔着门板就听见了frank爪子扒拉地板的声音。 姜歆娆眯眼坏笑，竖起食指朝顾梓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顾梓：「嗯？？」 小顾总疑惑归疑惑，到底没有说什么，安静等着。 第109页 然后两个人就站在门口站了半分钟。她俩没事，frank忍不住了，在门里头开始呜呜叫，又委委屈屈地汪了一声。 姜歆娆开怀大笑，开门。 顾梓摇摇头，「你怎么这么坏。」 姜歆娆跪到地上去，环住frank，摸摸它毛茸茸的脑袋，「乖啦乖啦，我回来了，不急。」 大狗倒退两步，挣开她，生气似的自顾自走了。 姜歆娆：「额……」 姜歆娆：「唉，不生气，frank——」 自作自受的姜老师无奈哄狗去了。顾梓把地上的食材提进厨房，先切了生菜，过水甩干。 姜歆娆家里的厨房乱中有序——东西是很多，但即使是从来没用过的人，也都能找到各种东西在哪。 她把沥干的混合生菜放到一边备用的时候，姜歆娆走到她身边，抽了张厨房用纸擦干净手。 顾梓问她：「哄好了？」 「唉，它不记我仇的……」姜歆娆给了顾梓一个wink，「一根零食条，解决问题。」 顾梓轻声笑起来。 姜歆娆接过她手里的活，煎了培根、鸡胸肉、切了番茄、奶酪、白煮蛋和牛油果做沙拉。 frank蹲在厨房门口，歪着脑袋盯着两个人，顾梓抱臂倚在一边看姜歆娆忙碌，半晌说：「justletyouknow，idoknowhowtocook。」 留学的时候家里还有林大小姐，她是习惯了自己做的。只不过工作的时候太忙，她总嫌浪费时间。 姜歆娆这个一手全部包揽的态度，让顾梓怀疑姜歆娆根本觉得顾梓和所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总裁一样不会做饭。 果然姜歆娆愣了 顾梓听出来她有点儿惊讶。她哭笑不得地想给姜歆娆纠正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奇怪刻板印象，姜歆娆凑过来亲了她一口，「但是你忙，而且我想做给你吃呀。」 顾梓给她噎得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姜歆娆看她愣愣地，问：「嗯，不然你洗碗？」 这个话题就被姜歆娆奇怪地拐走了。 吃完饭两人一狗去散步。夜晚的空气凉爽，周遭也安静，姜歆娆把狗绳给顾梓牵着，frank就偎在顾梓身边慢慢地走，非常乖巧。 顾梓突然说，「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什么想问你的？」姜歆娆反问。 然后她慢慢地意识到小顾总在指什么。 「你不提，我都快忘掉了。」姜歆娆扁扁嘴，闷声说，「你干嘛提呢。」 事实上，忘掉是肯定忘不掉的。从那天她看到顾梓朋友圈里的那两条项鍊开始，脑袋里就控制不住地在意，隐隐地、一遍又一遍地反覆想。 情侣间最难进行的两种对话：一是界定关系，二是问起前任。 大家都知道要避开，到头还是不可避免地反反覆覆地踏进同一片雷区。 没办法…… 顾梓停下来，认真看着她，「我可以不提……依你。」 姜歆娆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拿捏措辞，终于说：「没，我就是好奇。」 为什么分手了？为什么已经分手了，却还把东西留着？ 如果还念着旧情，为什么又和自己暧昧不清？顾梓不像是那种人。 「没什么……」顾梓说，「就很普通，大学在一起的。」 「同学？」 「嗯。但是我很小就听过她，后来真的见到的时候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顾泽远——我父亲——替我定的学校，过去也不认识几个人，就和她一起住，最后就在一起了。」 「大三还是大二……好久了。」顾梓长长嘆了口气，「好久了。」 「你们什么时候分开的？」姜歆娆问。 「哦……」顾梓想了想，「没多久，就几个月吧。」 大二大三，到现在……这不是已经快 姜歆娆斟酌了下要不要继续问。 她不想伤口上撒盐。 顾梓看她欲言又止，道：「没什么。」 两个人散步回到姜歆娆家楼下花园，找了个长椅坐。 frank跳到两人之间趴下，顾梓摸摸它，安静地继续说，「其实最后你说这像不像个健康的关系，我也觉得不像。」 「程璐颐就老骂我傻。」 时间、个人事业、家族资源、朋友大大小小的人情，能给的顾梓全都给林之柔了。 林之柔想让她在哪，她就会在哪。有的时候要转两三次飞机就为这大小姐吃一次稀罕的美食，林之柔一央她，顾梓也会跟着去，回来自己再补几个通宵的课业。 后来顾梓回瑜星接班，林之柔回林家做个闲职。她在意林之柔不假，可她更在意瑜星，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随叫随到，做个她眼里完美的情人。 林之柔同她闹。林大小姐温温柔柔的，嘴里一点儿都不饶人，手段也多。 顾梓要开会迟到或者没来，林之柔能说的顾梓一无是处；顾梓也不气，依着她一遍一遍地自己骂自己。 林大小姐还能失踪。一消失就是三四天，怎么打电话都联繫不上，在学校是这样，上班了还是这样。 顾梓担心得要命，红着眼睛给她们共同的朋友一个个打电话，半夜订机票飞到欧洲，结果发现大小姐在和要结婚的好闺蜜开单身派对，手机都没开机。 林之柔看见她，衣衫散乱地从沙发上爬起来，问：「你忙完了呀？」 第110页 顾梓：「没有……」 林之柔说：「那你回去忙吧，我哪配你陪啊，小顾总有事情要忙，时间金贵的很，是不是？」 一群朋友哂笑起来。 林之柔又跟她闹。她问为什么两个人都是家里公司、都是接班、一样的大学一样的家世。顾梓就会忙到没有时间来陪她？ 顾梓和她不一样啊，顾梓要守着倪安彤留给她的江山，顾梓的亲爹要抢她的位置她的权利，顾泽远向着顾安和他的母亲。 林成益和林家大老爷子只得林之柔这一枝独秀的闺女儿，放在手心里都怕宠坏了，听说她和顾梓在一起，半点不能忍地给顾泽远施压程璐颐是最看不下去的。 明明被冷暴力的是顾梓，同顾梓抱怨的却是程璐颐。常常是程璐颐一边抱怨、顾梓一边安慰她。 像上次那样程璐颐忍无可忍地反过来骂顾梓，也不是第一次了。 人寻找朋友和伴侣的时候，总是下意识找那些验证自己已有观念的人。 如果你习惯被赞美、你就会下意识接近夸奖你的人。 相反，如果你习惯被严格的要求、冷漠地对待，你反而会推开赞许和认同，转而拥抱苛责你的人。 哪怕每个人都嚮往一点点温暖的赞美。 听起来好像很不可思议。但顾梓把自己看得很清楚。 她就是个容易受伤的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也会刺疼。 林之柔给她的够多了。深夜相拥的温暖和柔软的嘴唇，一点点赞许和鼓励，也不要太多，千万不要太多——更多骄横地任性反倒让她安心。 她给了顾梓需要的全部。外人再怎么看不穿，顾梓甘之如饴。 花落花开年復年，时间也就那样过去了。 小顾总好像是头一次同她一股脑地说这么多话。 姜歆娆沉默下去。frank看着她，姜歆娆用手掌在大狗脑门上压了压。 她终于问出口，「那后来你们是怎么分开的？」 顾梓撇开视线，回答她：「她和我说她订婚了——林家给她找的未婚夫，她没法反抗。」 「好笑吗？」她回头，眼睛里湿漉漉的，全是将落未落的水珠，「后来我才知道，这婚事不是最近定的。」 「两年前……」顾梓捂着额头，带着哭腔说，「三年前就说好了，两年前正式订的婚。」 她哭着哭着，又咬咬唇，低声笑起来，「我真是个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胆小鬼那句化自人间失格。 其实不完全算pua，国内好像习惯把pua和abusive rtionship来混用了，但这种情况用术语来说还是感情虐待比较准确—— 对于自尊本来就不高的人来说，感情虐待是恶性循环。 因为低自尊所以寻求贬低评价，因为贬低评价导致进一步感情虐待，周而復始。 在心理学上被称为自证预言（self-fulfilling prophecy）。 低自尊人格想要向高自尊人格转变，或者挣脱感情虐待关系，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 小顾总很努力了呢。 啊，另外我换了一点点文案——其实早就想换了，老是忘掉。 原先文案里的时间线有错，我改过来了。 第66章 「set fire to the rain」 pt.4 路灯的色调过于冷淡。苍白辉光倾撒下来， 小顾总看起来愈发脆弱又纤细。 伤心也隐忍。紧紧捂着嘴，硬生生把抽噎的声音都再咽回去。 顾梓小声说：「抱歉啊，好好的一个晚上。」 「我不该和你讲这些。」 姜歆娆起身， 走到她面前， 弯下身抚上顾梓手臂。 小顾总的身体在她掌下僵了僵。姜歆娆也没说话， 只按着她在她背后一下又一下地抚，沉默地安慰她。 一会儿顾梓收拾好情绪， 站起来， 朝姜歆娆勉强地笑了笑，再一次道歉，「对不起。」 她往后退了一步， 小声问：「我该回去吗？」 姜歆娆往前迈，把她搂进怀里， 下巴按在她肩头，道：「别走……」 顾梓在她怀里断断续续地、沉重地唿吸， 却没出声，姜歆娆又说：e.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想让你回去？」 顾梓也没想到自己会说这么多。本来只想轻描淡写地一笔略过，谁知道说到林之柔， 终究还是控制不住。 像幻肢疼痛。就算那一部分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和心， 她依旧会在半夜翻覆难眠，看着阳台上渐渐枯萎的盆栽一坐到天明。 故意让它们死去，又买新的，周而復始， 不想挂念，却没法拒绝。 她在姜歆娆怀里挣了挣。姜歆娆没放她走，反而将她搂得更紧。 她握着顾梓的肩，退开一点儿， 认真地同她对视，「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 顾梓避开她的视线，低低地嗯了声。 晚上姜歆娆比平常要用力。 这人往常不咬她，这回不大留情，唇离开的时候还要衔着轻轻磨一下，也不疼，反而更让人心痒。 本来没打算做的——顾梓整个晚上都浑浑噩噩地，洗完澡准备去休息了，姜歆娆掀着她下巴低头来吻她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人在干什么。 姜歆娆从她胸前吻上来，挨着她嘴角点了点，「不专心。」 顾梓扶着她喘了声。姜歆娆低声笑笑，手上揉着她，看顾梓抿唇，又伸手从她颈间抚下来。 第111页 小顾总去抓她的手，姜歆娆反过来把她 「我没有。」半晌过后，小顾总终于有余裕说话。 「嗯……」姜歆娆说，「你没有……」 顾梓还在弱声喘气。姜歆娆看她细白颈项上挂着的细汗，弯身下去用力地吻她那块脆弱的肌肤。 姜歆娆记得顾梓说过不要在脖子上留吻痕—— 她偏要留。 顾梓推推她的脸。是推的动作，却没用力，倒像是爱抚，眷恋又迟疑地停在她脸上。 姜歆娆握着她手腕吻了吻她掌心，感觉女人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问：「再去洗个澡么？」 顾梓翻身过去，不理她。姜歆娆又去亲她侧脸，她才闷闷地摇了摇头。 于是姜歆娆自己去洗手。 小顾总累得莫名其妙。比起昨天，今天她几乎什么事都没干，三餐吃得正常，觉也睡得饱足。 但她就是比昨天要累，比连轴转工作一个星期都要累。 累得想要马上坠入梦香。 姜歆娆的被单和床单上也都是她常用的那款香水的味道。香甜馥郁地包裹着她。 顾梓嘆了口气，闭上眼。 她身后床垫一沉，有温暖的热源偎过来。姜歆娆试探地碰碰她，手掌煲贴地按在她腰侧，没有更进一步。 顾梓翻身，缩到她怀里去。 卧室的灯关了，只留一盏亮度很不明显的夜灯在墙角，月光都被窗帘遮挡。 顾梓却感觉得到这人正认认真真、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顾梓……」姜歆娆叫她。 顾梓懒懒地应了声。姜歆娆手探到她脸上，按在她唇角，探身过来同她接吻。 吻完又安安静静地不说话了。 顾梓枕在她手臂上，困了，迷迷煳煳地蹭了蹭她。姜歆娆才低声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记得吗，在party上。」 顾梓答：「嗯……」 姜歆娆说：「我当时只想和你跳支舞。」 然后自己心慌意乱地逃跑了。 顾梓又嗯了声。 「但是，嗯……youknow，我后来想，有时候你和谁一见钟情，不是因为他们长得有多好看、有多优秀……」 姜歆娆笑笑，「尽管我的小公主又好看又才华横溢。」 「是因我喜欢上的人不需要是完美的。因为我自己也不是……没有人是。倒不如说正因为不完美，所以互相吸引。」 「我们都会伤心、会后悔、会自卑。但我们也可以笑、可以被爱。」 「过去的就是过去——」她握着顾梓的手，贴近自己胸口，让顾梓感受到她愈来愈快的心跳，「让我陪着你，让你开心，好不好？」 对有些人来说，生活是张风景照、是张白纸、是卷绵长的画。 但姜歆娆想，顾梓的生活是四散的拼图。 你要一点一点收集好这些碎片，分好颜色和感情、用尽了时间和耐心把它们慢慢拼凑，才会变成一个完整的、会爱的人。 姜歆娆从来不缺耐心。 小顾总的身体在她怀里微微发颤。半晌她沉沉嘆气，轻声道：「我知道你……」 她住了口。一会儿才又说：「歆娆，你给我点时间吧，好吗？」 姜歆娆扁扁嘴，发出了frank装可怜的时候会发出来的那种声音，学得极像。 顾梓摸摸她，「你乖……」 姜歆娆翻身过来压住她，居高临下地看了她几秒，又要来亲她。 顾梓笑着接受她的无理取闹。 顾梓按掉嗡嗡作响的手机闹钟，才发现姜歆娆还睡在她身边。 姜歆娆家里的窗帘是透光的，即便拉好了，也有隐隐阳光渗进来，像过了层滤镜，显得柔美温和。 还以为姜歆娆惯常早起，应该有个很强的生物钟。 这人可能也几天没好好休息了。顾梓想…… 顾梓转过去，用指尖碰一碰她额头，再滑下来，点在她鼻尖，戳了戳。 然后姜歆娆迷迷濛蒙地睁开眼，软软糯糯地嗯了声。 褐绿色的眼睛朝她看过来，眨了眨，有些不可思议道：「我睡过头了啊？」 「你累了……」顾梓笑道。 姜歆娆撑身起来一点儿，又耍赖似的倒回去，闭上眼，搂住顾梓的腰，把脸藏到她背后去。 顾梓揉揉她睡乱的长髮。姜歆娆打了个哈欠，「你洗漱完叫我好不好，我还想睡。」 「你可以多睡一会儿。」顾梓说。 「不要顾梓只好答应她，接着起身去浴室沖个澡。 刚看见镜子她就僵住了。 ——昨晚姜歆娆咬她吻她太多次，最后顾梓自己都不记得她究竟在吻哪里。 她按着脖颈上的红印，有点无奈地嘆了声，到底没说什么。 早饭照旧是姜歆娆起来做的。这傢伙对自己昨晚故意做了什么丝毫不报愧疚之心，顾梓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被她按着亲吻，这人在昨晚盖过章的地方又吻了一下。 小顾总深唿吸。 小顾总心胸宽广不生气。 顾梓肤质好，平常出门的化妆包里不怎么带遮瑕，今天也不例外。 她翻了两次没看到那一小管遮瑕液，只好开口问姜歆娆要。 姜歆娆正在给大狗餵早餐，闻言转头好奇地问：「我给你找……你要遮瑕干什么？」 小顾总皮笑肉不笑，「你说呢？」 第112页 姜歆娆怔了两秒，然后哈哈大笑。顾梓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代替她蹲下来摸frank。 接下来一周过得尤为迅速。詹程还是小动作不断，总被暨苒和顾梓怼回去，搞得他无话可说。 顾泽远少找了顾梓好多次，每次也都是老生常谈起环球的事情。 她心里知道顾泽远一定想要搞什么事，项目死线和绩效评估一天天接近，却反而更加放松，甚至能趁着这难得的时光心安理得地喘口气。 林之柔没来烦她。程璐颐也说林家那边好像死了想要继续合作的心。 姜歆娆这周几乎全泡在录影棚——歌手好像又找到了一点儿前进的方向。 袁琪的事情有了结果，年轻男人非常自责，他一直把姜歆娆当姐姐和前辈。 没想到自己和团队能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后来甚至打电话过来想要和姜歆娆当面道歉。 姜歆娆说不用了。 除开袁琪的合作曲，她在写她自己的曲子。偶尔去见david一趟，更多的时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幸亏瑜星不缺录影棚和工作室，她硬生生占掉一整个，而且一占就是一整天。 一整天待在瑜星还有一个好处——姜歆娆总知道顾梓什么时候下班。如果顾梓晚上没有忙到很晚，会同她一起回家。 姜歆 两个人开始在彼此家里留些东西。大大小小的，首饰或者衣服，一两次忘记拿走，后面干脆放着。 不是很和谐。她俩穿衣风格不大一样，顾梓看到姜歆娆的紧身短背心会皱皱眉头，姜歆娆看到顾梓的白衬衫……会很想把那些扣子都扯开，然后去吻她。 姜歆娆想着想着就开始笑。她把手机连上车载播放器，挑了个歌单，点播放。 顾梓打开副驾驶车门，坐进来，好奇道：「笑什么呢？」 她原来是疲累的。但看到姜歆娆笑，便也笑起来了。 姜歆娆说：「没有，就是想笑。」 顾梓挑眉看着她。 姜歆娆愈发止不住笑意。她换了档，车子驶出地库，才道：「挺好的，就想笑。」 第67章 「set fire to the rain」 pt.5 晚上去姜歆娆那边。 frank最近和顾梓熟悉了， 出门都要靠着顾梓走，偶尔换成姜歆娆牵它，大狗还要呜呜呜地撒娇不依。 姜歆娆笑着轻轻拍拍它脑袋，「人家打电话呢，瞧你这幅傻样子。」 说完她也朝顾梓那边看过去——小顾总意识到她的视线， 转过来朝她点了点头，同她并肩慢慢地走。 「嗯，我知道。」 「那个谁……allen他有去么？」 「都有去？」 「好，那行吧，你把地方和时间告诉我。」 顾梓挂掉电话， 深长地嘆了口气。 姜歆娆把狗绳交给她。frank满心欢喜地跑到顾梓那一边去， 女人矮下身去摸摸大狗，说：「下周我要去一趟伦敦，周二走周五回来。」 「好……」姜歆娆说，「长途旅行，别太累了。」 「不会……」顾梓笑笑。 「有空给我视频……」姜歆娆踟躇一下， 又说，「没空也不用。」 「有空的……」小顾总柔声回答她。 其实哪里需要姜歆娆一遍又一遍的操心呢。刚刚继任战略投资部门的时候，顾梓一周中英美三国不停歇的跑，下飞机去酒店沖个澡又直奔当地办公室，航班时间就是休息时间， 到地方就不合眼。 小顾总的作息也很奇妙，三四个小时睡眠能打一天，各种时差基本上对她没有作用。 那段时间各国的办公室里都充满了助理和其他对接人的惊嘆——反正让他们来做，身体迟早垮掉。 但是姜歆娆多和她说一句， 哪怕知道是废话，顾梓心里就很暖。 回家，给frank晚饭，两个人洗漱了，都不想睡，就窝在客厅的沙发上聊天。 更正，是姜歆娆不想睡，小顾总要工作。顾梓抱着电脑，姜歆娆在她边上捧着一杯牛奶慢慢喝，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说话。 本来这个时间是适合喝红酒的，但是小顾总说要爱护好自己的胃，让姜歆娆还是少喝一点。 姜歆娆可听话了。 「最近有一点忙。」看完资料，顾梓合上笔记本，说。 「出差回来还有事情么？」姜歆娆问。 「这周末还有事情。」 「宾大的校友会。」 顾梓按按额角，低声道：「我不想去……」 姜歆娆知道 其实对顾梓来说，商学院与其说是教人怎么经营企业，不如说是提供一个更高更广的交际平台。 像沃顿这种地方，大小公司的继任者、创业精英、高管们都不会少。 顾梓也不是幼稚的人。她顾然一直对瑜星忠心耿耿，但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做出抉择的时候。 多一点人脉没有坏处，该捡起来的旧关系也要捡起来擦亮了。 就是…… 她又深长地嘆了口气。 姜歆娆心里「哦」了一声，小心地问：「你前女友会在？」 林之柔八成也会去。顾梓点点头。 姜歆娆得到肯定的回答，抿抿唇，问：「那……我去接你的话，你介意么？」 顾梓挑眉…… 姜歆娆有点儿心虚似的别开视线。 小顾总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间轻声笑起来。 第113页 姜歆娆理直气壮道：「我就是想去接你嘛！」 顾梓偎过去，枕到她肩上，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我知道。」 她调侃道：「宣誓主权，嗯？」 姜歆娆不出声了。顾梓扶着她侧脸，让她转过来。小顾总的眼神认真又柔软，看得姜歆娆又想转开视线，才去吻她。 这人耳朵红了，摸起来有些热。顾梓揉着那点儿娇嫩的肌肤，听见姜歆娆含含煳煳地问：「不可以么？」 「为什么不可以……」顾梓说，「当然可以呀。」 校友会在周五晚上，平城西城希尔顿的宴会厅。小顾总穿一件雾蓝色晚宴礼服，下缘带一点流苏、旗袍开叉设计看起来简约优雅又显线条。 珍珠耳环和烟粉色唇釉。她看上去像裹了层雾，低调、模煳、捉摸不定，靠近了欣赏又标緻温柔。 姜歆娆送她到门口。顾梓拿了手包准备下车，被她在手肘上託了托。 顾梓：「嗯？」 姜歆娆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咬咬唇，松开她，「没事，你进去吧。」 她的视线粘稠又胶着，她不说，顾梓都知道这人是在强忍着不弄花她的口红。 顾梓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一会儿见……」 礼服是背结露肩的款式。她一下车站 姜歆娆望着她走上台阶，喉间动了动，才重新发动车子。 这次校友会没有规定是哪一届到哪一届的校友——因此来的人算多，老老少少都有，顾梓粗粗扫一眼，就认出了好几个多多少少认识些的人。 有的是久未联繫的好友，有的是曾经互相沟通谘询过的校友、还有平城大户人家的不少少爷小姐。 顾梓深吸口气，从酒水台拿了杯香槟，扬起嘴角去和最近的一个圈子里的人打招唿。 主持人敲敲杯子提醒大家安静下来说祝酒词的时候，顾梓已经在厅里转了大半圈。 有谁按了按她的肩膀。顾梓回头去看，「j？」 金髮蓝眼的美国人笑着按按她肩膀，凑到她身边，说一嘴流利的中文，「hi，好久不见。」 顾梓学生时期的好友之一。可惜后来顾梓回国发展，两人没有联繫，慢慢关系也淡了——但她回国的时候，两人还总是会聚一聚。 那边主持人还在说话，因此两个人沟通，声音都压得很低。 你来我往地问了几句近况，j突然小声问她，「唉，ceci，jenny呢？」 顾梓僵了僵。 j见她没说话，大咧咧地勾住她脖颈，「hey，你今天居然没跟她在一起，我还有点吃惊呢。前几年你们都跟磁铁似的，难得你——」 「j。」顾梓低声说，「别说了……」 那双蓝色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惊愕道：「wait，等一下，不会吧？」 她说话的声音太大，周围人全都回头看过来。顾梓抱歉地笑笑，朝j点点头。 j不可置信地捂住嘴。 顾梓一瞬间以为她要尖叫出声了。好在这个时候主持人说完了祝酒词，两人随着大家举杯，喝完一口香槟，j看起来已经冷静了许多。 她拽着顾梓，把她拉到人少的角落，「怎么回事？为什么？」 顾梓：「……」 j就是这样，好奇心重，凡事非得搞到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不可。 可顾梓和林之柔的事情哪有黑白分明的答案呢，好聚好散就算了，顾梓也不想再把那些纷纷扰扰的事拿出来说。 姜歆娆是例外，她该知道的。 j看了她一会儿，放开她，「我知道，我不该问……之前你不是还说要出柜的么？」 带着果香风味的香槟现在带了点苦。顾梓攥紧了香槟杯的高长杯脚，「抱歉，j，我有些头疼……」 「啊，要不要去阳台上吹点儿风休息下？」j连忙说，「这里头冷气很重，我记得你一直挺怕冷的。」 顾梓点点头。 这家酒店的宴会厅后面有个小型泳池，晚上没有开放。 夜色迷濛，晚风带着凉意刮过来，泳池边种的树跟着一起簌簌作响。 顾梓倚着栏杆边沿深唿吸，脑袋里的钝痛才减下去一些。 还好，该见的人差不多都见了，也没撞上不该撞上的人…… 「阿梓……」 顾梓猝然回身，就看见妆容精緻、温婉柔美的女人扶着门框看着她。 顾梓无奈地嘆了口气，勉力把自己撑起来，「之柔……」 林之柔踱步过来，倚到顾梓身边，同她并肩往外看，「这里挺舒服的。」 顾梓：「嗯……」 林之柔：「今天怎么样？」 顾梓：「还好……」 林大小姐好像有点儿不耐。她侧首，认真地盯着顾梓，皱眉，「我特意来找你的，打你的电话总打不通呢。」 顾梓淡淡道：「我拉黑你了。」 「我知道……」林之柔弱声说，「我爸爸这几天身体非常不好。上周家里的医生来过，说再这样下去，他恐怕要住院……我……」 「你知道我有多在意家里……之前我们交往，你也答应我瞒着家里人了……」 这人又端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来，泫然欲泣地去握顾梓的手腕。 顾梓退开两步，「那是你的事情。」 她转身往厅里走。细跟踏在锃亮的大理石地板上铿然作响。 第114页 「阿梓，你听我说……」 林之柔一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两个人都生的高挑漂亮，本来就吸眼球，林之柔又缀在后面哭哭啼啼地，更别说在场很多人都或多或少地认识两人。人群分开又聚拢，接着响起一阵喁喁细语。 顾梓径直出了酒店大门。林之柔在她后面跟着，走得太急，她一直在浅浅喘气。 顾梓冷眼看着，也没去扶她。 林之柔越来越委屈了。她瘦削的锁骨耸动几下，再也控制 她哭着凑过来，又想要去握顾梓的手腕。顾梓打开她，林之柔望向顾梓，脸色都变了。 似乎是不敢相信顾梓会打她。 顾梓好一会儿没说话。她说话的时候，声音也低哑，手指紧紧地攥成拳，连气息都喘不匀。 她冷冷道：「我在他面前跪下来道歉了，林之柔。」 「我跪下来道歉了，因为我们在一起。」 「他还是不放过我。」 林之柔愕然抬头。 「是，林大小姐，谁都得向着你，谁家倒了林家也不能倒。」 「最后大家撕破了脸皮，他卡着环球的项目，我卡着vmc的背书又有什么错？」 「我不知道……」林之柔说，「你干嘛要……」 顾梓没说话。林之柔往后退了两步，蹲下来，抱住自己。 她看上去消瘦又可怜。顾梓愣了一会儿，想要去扶她站起来。 谁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顾梓转身。邹明睿上下打量她一眼，才关切地问林之柔有没有事。 林之柔摇摇头，慢慢站起来，偎到他身边去，「没事……」 男人的力气极大，死死攥着她手腕，要捏碎她骨头似的，目光也尖锐，脸上却云淡风轻地道：「顾小姐，小顾总。」 「我尊重你，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或者渊源——」 「她现在是我的未婚妻，我希望你可以离之柔远一点。」 「越远越好……」 顾梓只说：「邹先生，在意气用事之前，我想你要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没说透，手上生疼，也不露出来一点儿表情。 林之柔擦擦眼泪，挽住邹明睿的手臂。 这里是酒店大门，没有里头人多，三个人这样站久了僵持着，倒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直到邹明睿趔趄了一下，就要往前摔到在地上，半途勉力变了姿势，只膝盖跪在石质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一声脆响。 林之柔身娇体软的哪里拉得住他，同他一起往前扑，摔得比他惨。 有人在他身后踹了他小腿一下。邹明睿皱起眉转头去看，帆布鞋，牛仔裤，松松垮垮地套着套头衫，黑髮扎了个高马尾。 这打扮随便又街头，那张脸却很衬这种风格，反倒显得凌厉有型。 ——看上去像明星。邹明睿想…… 明明是晚上，她还戴着墨镜。邹明睿扶着林之柔站起来，看见踢他的罪魁祸首抬高墨镜，冷淡地瞥他一眼，嘴里低低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句什么，声音又气又急。 这个语气，邹明睿即使听不懂，也知道她在骂人。 然后来人抬手，非常自然地揽住了顾梓的腰。 作者有话要说：迟到了，对不起 咕咕咕 第68章 「set fire to the rain」 pt.6 气氛好像突然间降到了冰点——周围忙碌穿梭的人流放缓了速度， 整块门廊的区域都安静下来。 看客们是惊讶的，邹林二人是愣的，姜歆娆是气的。 小顾总抿抿唇， 有点儿想笑， 又有点儿想哭。 姜歆娆收回腿， 鞋尖意犹未尽似的在地上点了点，才重新站直， 她手搂在顾梓腰侧， 此时微微用了力，将她揽过去。 不是虚虚碰着， 而是结结实实地触摸上去。朋友做来倒也没什么问题， 但在场的另两人都知道顾梓的取向，这个动作便充满了保护性质、又带一点儿占有欲。 像只骄横慵懒的大猫正在护食。 「您是哪位？」邹明睿问。 他的西装是妥帖的黑色， 最不经灰尘。尽管门廊地面每天清扫，他这样跪下去再站起来， 膝盖和衣服下摆也沾了不少灰，此时看上去有点儿狼狈。林之柔就更惨，手臂和腿侧红了一大片。 姜歆娆才不管。她正握着顾梓的手臂， 小心翼翼地触摸那块泛红的肌肤。 手掌留了清晰的指印， 顾梓的肤色又白又冷，着指印看着更可怕。 她把墨镜搭回去，反问：「您是哪位？」 林之柔紧紧攥着邹明睿的手臂，咬牙切齿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踢人不说，还那么没礼貌……」 「我没礼貌？」姜歆娆终于放开顾梓的手，看向林之柔，「这位小姐，到底是谁没礼貌在先的？」 「你先踹人的啊，」林之柔嘟囔，「这年头还有人在大街上这样……」 林之柔并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但小顾总绝对不是会让随随便便的哪个朋友这样亲密地靠近她的性格。 一点点扭曲又不甘的火焰在她心底煎熬地燃烧。 说完她还瞥了眼顾梓，眼里水光淋漓的，好像在无声控诉顾梓怎么找了这种人。 姜歆娆点点头，大方道歉，「嗯，我先踹人的。我的错……」 林之柔：「额……」 第115页 姜歆娆说：「这位小姐，您贵姓？」 「免贵姓林……」 「林小姐，能劳烦您伸个手么？」 林之柔完全没料到这个套路。她愣愣地伸出手腕，那边邹明睿终于意识到姜歆晚了。 姜歆娆微笑着握住林之柔的手腕，用力照原样给她捏回去。 林之柔倒吸一口冷气，短促地尖叫一声，就想甩开她的手。 姜歆娆钳着她不放，淡声说：「这样就扯平了，您说是不是，这位先生？」 邹明睿怒气沖沖道：「你和女孩子较劲有什么意思……」 姜歆娆挑眉，「不和女孩子较劲和谁较劲？和你吗？」 说完她低头，看了眼邹明睿的裤腿。 邹明睿后知后觉地记起来姜歆娆已经和他较过劲了——这人把他干净利落地踢摔了一跤。 他脸都黑了，不知道接下来要怼什么。 他转头看向顾梓，低声道：「顾小姐真是好样的。」 顾梓淡淡道：「您承让……」 邹明睿：「额……」 姜歆娆轻声笑起来。 这时候顾梓拍拍姜歆娆，「该走了……」 姜歆娆瞥一眼围观的人群，「我希望您记得刚才顾梓说的话——您自己要先搞清楚情况，才有资格来指责别人。」 然后她揽着顾梓离开。林之柔在她们背后突然高声道：「我认得你，你是那个明星是不是，你叫那个什么——」 姜歆娆回头觑了她一眼。 冷冷淡淡，甚至还隔着墨镜，视线都看不分明。可手腕上的痛意提醒着林之柔，让她闭上那张惹是生非的嘴。 她讪讪地不说话了。 到了车上，姜歆娆看上去还是很气。她给顾梓开了副驾驶的门，自己拐到驾驶座上车，一路还嘟嘟囔囔地说着一连串西语。 顾梓有点好笑地问她：「你在说什么？」 「骂人……」姜歆娆冷声道。 顾梓真的笑出声来了，姜歆娆愣了愣，扁扁嘴，小心地开了车顶灯，又来看顾梓的手臂。 姜歆娆的车停在比较偏僻的角落，两人在这亲密，不担心会有人打扰。 「刚刚没人在录像吧？」顾梓倚到靠背上，终于放松了肩背。 「我看了，没有。」姜歆娆眉头紧锁地去看她手上的指印，「这人——这人怎么这样——」 歌手嘴里又骂了句。这会儿带了点隐隐的哭腔，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替她难过的。 「你不是也捏回去了，别气。」 姜歆娆不回，只问：「疼么？」 「一点点……」 「等到青了你就觉得疼了。」姜歆娆白她一眼，「回去用药油给你按摩一下。」 这还是顾梓第一次看到姜歆娆翻白眼。刚刚还有的一点儿委屈现在全消失了，顾梓摸摸姜歆娆柔顺的长髮，说：「放心吧，我耐疼得很。」 姜歆娆哼声，终于把顾梓的手臂还给她。顾梓还没说什么，她又小心问：「她会这样伤你么——你的前女友？」 又是那种怕触及她底线、但难以抑制关心的语气。 顾梓愣了一下。半晌她勾唇微笑，「不会……」 姜歆娆啊姜歆娆。 顾梓在心里嘆气。 姜歆娆松了口气。她要去按点火开关，顾梓的手覆上她手臂。 歌手疑惑地嗯声。 「givemeakiss，willyou？」顾梓转过来些，问她。 有谁能拒绝小顾总索吻呢。姜歆娆勾着她的下巴，极尽温柔地吻她。 回去路上，姜歆娆刚打方向盘下高速，突然说：「我该穿晚礼服来接你的。」 小顾总有点儿困了，闻言迷濛道：「啊？」 「踹得更疼……」姜歆娆朝她阴森森地露齿一笑。 顾梓捧腹，随着她轻声笑起来。 「而且，你知道的，这种场面最不能输气势，我应该穿个正红的口红去，勾一个上天的眼线。」姜歆娆满嘴跑火车。 姜歆娆本来就长得——嗯，有点凶。要是再画那样的妆，扔到网上去，可能是又a又御，会有一堆人尖叫着想要给她生猴子的那种类型。 但是顾梓的重点不在这。她问：「什么场面？」 姜歆娆没剎住车，「就现任怼前任的时候，还是这种ex……」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又说多了什么，立马噤了声。 小顾总在她身边憋笑憋得辛苦，姜歆娆瞄她一眼，又瞄她一眼，犹犹豫豫地叫她，「顾梓？」 顾梓带着满腔笑意开口，「嗯？」 好吧，小顾总不会生气，只会拿她打趣。姜歆娆无奈地任她调侃。 小顾总真能忍疼。姜歆娆在心里下了结论。 她脸色都疼白了，还是一声不吭地任姜歆娆按摩，姜歆娆反而不忍心用力。 「真的不疼？」她问顾梓 「疼……」半晌，小顾总低声道，「但是说出来又不会好点。」 「当然会好点。这有心理学依据的。堵不如疏……」姜歆娆絮絮叨叨地说，一边又俯身下去揉开薄薄一层药酒。 顾梓还是没出声，硬是忍着。 也不能说习惯就习惯吧，要慢慢来。姜歆娆想…… 弄完她洗了手，坐回顾梓身边，「我今天那样折腾这两个人，会不会……」 「有点过分？」小顾总反反覆覆伸展自己的手臂，闻言问道。 第116页 「嗯……」姜歆娆说。 其实一路上她已经担心很久；光顾着逗小顾总开心，就忘记问了。 各种人情是非大抵如此。不管怎样的事情，都不要做太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姜歆娆知道自己急起来，并不是那种会给人「留一线」的类型。 圈子里颇负盛名的艺术家们多多少少有点脾性，大家也都司空见惯。 但姜歆娆知道按小顾总从来不会明明白白地得罪人。她总是礼貌又温和地，受气少有发泄的时候，吵架也不会在明面上歇斯底里。严肃冷淡就是全部底线。 顾梓和林邹两人对峙的时候，她也想过要不要干涉。这毕竟是顾梓的私人事务，她不知道自己掺和进去，会不会给顾梓带来什么负面影响。 但是邹明睿动手的时候，姜歆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顾梓不该忍着的——要当事人是姜歆娆，她估计会直接对着邹明睿的裆踹下去。 她下脚之后不可避免地有点儿担心顾梓会怎么想，憋到现在才问。 「确实有点儿过分。」顾梓说。 姜歆娆耷拉着脑袋低低哦了声。 「但是谢谢你，我好开心……」小顾总接着说，「我真的是……」 她感慨地揉着姜歆娆发顶，最后干脆凑过来，坐到姜歆娆怀里，绵长地嘆了口气。 姜歆娆僵了僵——这好像是小顾总第一次这么自然又依恋地靠近她。 「人有的时候，就是在意太多，你知道么？」她说，「明明没用了，我却不想丢掉。人也是，东西也是……」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夸你。youarethebest。」 姜歆娆仰起脸看着顾梓。她好像还没搞明白顾梓这番话里的弯弯绕，顾梓失笑，俯身啄吻她的唇角。 姜歆娆疑惑地嗯声。 顾梓又吻了她一下。这回是深吻，扶着她侧脸同她唇舌纠缠。 再放开的时候姜歆娆有点喘。她问：「所以……你不介意？」 「我不介意……」小顾总亲昵地蹭蹭她的鼻尖，低声笑，「我太偏心了，没法介意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多说一点儿。 我又开了一个预收。说实在话没有很想写，是一见最近找了很多朋友来看文。 基本上都是说构架文笔问题不大，我的风格已经定型，如果想要再进一步，我想还是追一追热点。 我写abo的时候abo还是冷赛道（当然现在带把的星际abo还是很冷），原来写一见就是想要看看热题材赛道好不好走，结果可能还是把它写的不够……甜爽？ 按照这个成绩本来应该砍了完结，但现在小顾小姜都有点美，我不捨得掐断完整的人物弧光。 快穿这个题材就比较保险，可能写不到很好，但是也不会很差，把握好的话也不容易踩雷？ 我一直把文学创作当成艺术来看，对我来说共鸣是最重要的，但是说到最后还是会希望有更多人看到。 啊所以救救孩子吧！来给图灵点个预收吧！要是文案写的不好请告诉我要怎么写才能把你们骗进来看文（不是） 我在努力写好文案不做意识流了！看看这只努力的咕咕！ 哦还有，既然是快穿了，你们有没有想看的设定可以告诉我，我还在想。 第69章 「we are never ever getting b 【you go talk to your friends, talk to my friends，talk to me； but we are never，ever, ever, ever getting back together。】 「尽管试着说服你的朋友、我的朋友、说服我吧；但是我们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再在一起了。」 ——taylor swift -「weareneverevergettingbacktogether」（chorus）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 姜歆娆已经醒了。顾梓睡在她身边，瓷白肩头从被下露出来一点儿， 两人的腿纠缠在一起。 露在被子外的手被空调吹得有点儿凉， 被窝里却很热。 姜歆娆动一动身体，就能够碰到身边人柔嫩的背部肌肤。 周边一团空气显得蓬松又慵懒， 带着顾梓身上的香味—— 玫瑰、广藿、一点点粉红胡椒， 柔和、诱人、不一定甜美，却非常温暖。 硬生生把她从酷热夏天带到了暖烘烘的冬日壁炉边。让她非常不想起床。 姜歆娆眨眨眼， 无声打了个呵欠。 虽然不想起，还是要好好运动的。姜歆娆小心翼翼地下床， 掀开窗帘看了眼，又严严实实掩上刺眼阳光。 她去洗漱了，换上运动背心和紧身裤， 运动手錶戴到一半， 手机闹铃突然间响起来。 姜歆娆赶忙去床头柜把闹铃给关掉。但是小顾总已经迷迷煳煳地「嗯」了声，微微睁开眼。 「抱歉抱歉……」姜歆娆低声道歉，绕到顾梓那侧床头去，「我忘记关闹钟了，再睡一会儿？」 「几点了？」顾梓睡意朦胧地问她。 「六点，今天是周末，不急着起床，」姜歆娆哄她，「再睡一会儿。」 她跪在床边上，顾梓翻了个身过来，眯着眼看了她半晌，揽住她脖子，鼻尖在她颈侧蹭了蹭，撒娇似的长长嗯了声。 不是撒娇「似的」，小顾总就是在撒娇。姜歆娆咬着唇笑起来。 顾梓感受到她身体的震动，有些疑惑地撤远了，也不说话，就望着她。 「没事，你睡。」姜歆娆吻她额角，替她把被子扯上去一点儿。 第117页 顾梓的公寓楼下有配套的泳池和健身房。姜歆娆熟门熟路地在柜子抽屉里找到健身房门禁卡，披了件薄外套下楼。 热身、器械、慢跑、拉伸，她停下来歇口气的时候，已经七点半。 城市在她面前完全甦醒，尽管是周末，主干道上还是姜歆娆擦擦汗，回去沖了个澡，准备做早饭。 顾梓下楼，就看见这人顶着个大白毛巾满客厅晃悠，活像只万圣节游行上的床单幽灵。 听见她下楼，姜歆娆侧目来看她，「早上好……」 她脑袋上的浴巾顶得随便，头髮仍是湿的，正在一点点往下滴水。顾梓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给她擦头髮。 然后换成小顾总看姜歆娆做早餐。 「今天有事么？」姜歆娆坐到顾梓身侧，抬手给她添了点热牛奶，问她。 「有事……」顾梓顿了顿手里的刀叉。 「啊……」姜歆娆低声说，「要准备下周出差？」 顾梓转身过来面对姜歆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刚刚洗过重新敷了水乳，这人的脸下手嫩滑，顾梓没控制住，又捏了一下。 姜歆娆：「额……」 姜老师莫名其妙。 顾梓笑道：「我打算在家做大扫除。」 姜歆娆看了眼顾梓房间里——她记得顾梓会定期请人来做卫生，柜子桌面上也没什么积灰。 而且要做大扫除，也不用小顾总亲自做吧……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顾梓看她满脸疑惑，解释，「帮把手么？」 「可以啊……」姜歆娆没多想，答应了。 小顾总沉默了半晌，按按鼻樑，压低声音说：「那你一会儿不许反应过度。」 「啊？」姜歆娆说，「我为什么会反应过度？」 小顾总收拾好餐具，带她上楼。姜歆娆跟着她到衣帽间门口，顾梓咔哒一下打开了灯。 顾梓的衣帽间大且宽敞。前几排是鞋包、后面是衣裤、具都分门别类地叠挂齐整，冬衣封在防尘袋里，放在衣柜深处。 顾梓牵着她走进去，在衣柜前停住脚步。 这儿的衣服没什么特别的，都是小顾总往常的……风格…… 姜歆娆同一条鹅黄色抹胸长裙对视两秒，现场莫名升起了一股火药味。 姜歆娆伸手把那条长裙拎出来。她有点嫌弃那方布料似的，只用两指拎着，摊开来在顾梓身前比了比，「不是你的……」 她说得肯定。顾梓嗯声，「林之柔的……」 姜歆娆：「额……」 「昨天晚上我在想，应该要扔掉了。」 「留着也不可惜。」 当时其实未尝没有一点点林之柔还能回来的期待。情侣在一起将近十年，各种大大小小的纠纷打闹不会少，说要分手、甚至暂时分开也不是第一次。 当时顾梓还觉得林之柔只是说着玩的，直到程璐颐为她再三打听，确认了订婚消息，顾梓才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后来的事情姜歆娆都知道，顾梓也不想一遍一遍地说。 但她说的这些已经足够了。歌手拎着那件衣服，像有深仇大恨似的瞪了它一会儿，看向顾梓，「除了衣服和照片，还有什么？」 顾梓说：「就……还有一些有的没的。」 姜歆娆抿唇。 小顾总耸耸肩放弃挣扎，无奈地承认，「太久了，我也不知道。」 姜歆娆消沉了一秒，大声说：「大扫除！」 顾梓给她吓了一跳。 姜歆娆说：「不是你说要大扫除的嘛。」 对，但也没必要用这个……军队检阅似的阵仗吧。 那边姜歆娆已经开始干活了。顾梓松了口气，帮着她一起整理起来。 事实证明，人生活在一起久了，习惯会自然而然地相融。 不仅仅是衣柜里的衣服，包和鞋，首饰、摆设、其他生活用品、大大小小的摆设、还有这么多年林之柔送过顾梓的礼物。两人整了将近一整天。 当然也没有全都扔掉。能留下继续用、又不会让顾梓的脑袋落回漩涡里的小东西，两个人商量着留下来了。 饶是如此，最后也积了四个大纸箱。打算能捐的捐掉，不能捐的就直接扔了。 姜歆娆把手里最后一拨衣服叠齐整了放进纸箱里，冷哼一声。 姜老师脑袋里的一千万个小人吵吵嚷嚷地说话：「填满了填满了！」 「老姜你又不缺衣服！你也不缺包！不缺娃娃！她能送的你也能送！」 「填满，小顾总家每一个空格都要填满了！占山为王！」 「这是你的姜歆娆：…… 天那，自己怎么这么幼稚。 顾梓正在阳台，门开着，有微暖的风穿过门拂到姜歆娆身上。 她抬头，看见顾梓正把四盆盆栽都拿下来，进门，放在纸箱边上。 姜歆娆诧异地挑眉。 小顾总嗫嚅了半晌，才和她解释清楚这些盆栽的事。 姜歆娆闻言只「哦」了声，反倒问她，「这个直接丢掉也不大好吧，还活着呢？」 她蹲下身，摸了摸盆栽重新泛绿的叶片。 顾梓说也是。 她想了想，摸出手机，拨了谁的电话，「餵……以寒？嗯，你阳台上还有位置么？」 「盆栽……对，不想养了。」 「你等我下，我问问，再给你回復。」 第118页 顾梓挂了电话，同姜歆娆解释，「我有个朋友能拿回去她那儿养着。」 「她想和我吃个饭，你有没有兴趣见见她？」 姜歆娆问：「可以么？」 程璐颐是好朋友也是她们之间牵线的人。她知道没有问题、两人的心腹知道没问题、但是其他朋友，姜歆娆和顾梓都还是抱着比较谨慎的态度。 顾梓反过来问她，「我是在问你呢，可以么？」 姜歆娆恍然，「当然可以……」 她相信顾梓。既然顾梓会提出来带她去，想必对方也是她能信赖的好友。 事情就说定了。顾梓给缪以寒回电话，姜歆娆上楼去换衣服洗手。 走到楼梯末尾，她听见顾梓远远传过来的声音，「先跟你说好，我会带人去。」 「你干嘛笑得那么坏。」 「你这人，一说你就往这方面想。」 「算是吧……」 「你见到就认识了。」 「我说真的……」顾梓端着肘笑起来，「没人不认识她。」 姜歆娆勾了勾唇角。 她再下楼时仍旧穿着之前整理房间的那套便服。只是洗了手，正拿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干净。 顾梓坐在沙发上，望向她，疑惑道：「不是去换衣服了么？」 「不急，离出门还早。」姜歆娆说。 于是顾梓眼睁睁望着姜歆娆按着她肩膀，坐到她身上来。 顾梓下意识揽住她的腰。姜歆娆说：「一整天了，你闻到没有？」 顾梓：「什么？」 她鼻翼翕动。 姜歆娆健身之后用过香水，到现在还留着淡淡的底香。 是很中性的木质调，肉桂、柠檬、皮革和胡椒的味道柔和，又带一点辛辣。 「嗯……肉桂味？」顾梓问。 姜歆娆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表情。半晌之后她闷声道：「醋味！我都要被我自己酸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是脑内小剧场丰富的小姜。 谢谢你们，给大家一个么么哒，mua 第70章 「nk space」 小顾总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一开始她就担心这人会在意， 才让她不要反应过度。 但是姜歆娆一路都表现得非常冷静平和，最后突然这么开玩笑似的说她酸了，顾梓比起安抚她， 竟然更想笑。 姜歆娆气急败坏地去吻她， 在她下唇咬了下。 歌手穿的短衫依然是裁断设计。顾梓的掌心能够结结实实地接触到她的肌肤。 温热、自然又柔软， 顾梓握着她腰的手收紧了，最后干脆抱住她， 轻声问：「那怎么办呢？」 姜歆娆扁扁嘴，「你说怎么办？」 顾梓想了想，「我怎么办都可以……」 姜歆娆咽了口口水。 小顾总亲密又默许的态度。攀上她背嵴、顺着她嵴线滑按下来的手。 果然顾梓还没说完， 姜歆娆已经按着她又不依不饶地吻上来。 姜歆娆把她压倒在沙发上的时候， 顾梓唔声，问：「几点了？」 姜歆娆的声音含含煳煳的， 吻在她耳际流连，又含着她耳垂咬了下， 才说：「还有一个小时，你再洗个澡都来得及。」 顾梓摸摸她脑后，不说话了。 姜歆娆的手实在过于灵巧。属于音乐家的手指——纤细、修长、有力、又相当了解她的身体。 顾梓难耐地、缓慢地唿气， 手又没有床单可以抓， 末了探下来盖住她的手背，感受她的动作。 姜歆娆吻着她下颌，轻声笑了笑，「别松开……」 像在撩动琴弦。一下、两下、愈来愈重且急， 因为时间有限，更不留情，要将她带到乐曲的高潮。 最后姜歆娆埋首，在顾梓肩侧咬了口。小顾总惊唿一声， 放软了身体，用气音低低地笑，软声质问她，「你是属狗的吗，嗯，姜歆娆？」 小顾总最后还是迟到了。她发誓她没想过迟到的。 她就不该让姜歆娆进浴室。 但是话又说回来——她身侧的某只大狗看上去也有点儿愧疚的样子。 于是换成顾梓哭笑不得地反过来安慰她。 顾梓说：「没事，我和以寒说过了，她知道我们会迟到的。」 姜大狗闷闷地呜了声，打方向盘进匝道下环道，「我错了，真的，我错了。」 顾梓：「……」 她本来没想过要锁门的——谁在自己家洗澡还锁门啊。 姜歆娆这么一说，她反而非常想锁了。 姜歆娆：「我不会乱来了，真的。」 小顾总头好疼。 小顾总默默掐了掐人中。 到地方，顾梓先去找缪以寒，姜歆娆去停车。 三人约在一家挺网红的餐厅。入夜还没多久，这家店前已经排起了长龙。 顾梓摸出手机，给姜歆娆发信息：「人很多，记得戴帽子口罩。」 姜歆娆回她好。 顾梓在人流中挤出一条路来，告诉前台服务生她的包厢号码。 这里头实在很挤，幸好通风系统做得不错，不然小顾总非得给闷死不可。 服务生为她推开门。 缪以寒一个人喝了两壶茶，正闲闲靠在沙发靠垫上玩手机。 看见顾梓进来，她立马挺直了腰背，眼睛却没在看顾梓——倒一直往她身后瞄。 第119页 顾梓挂好包，微笑。 缪以寒的视线终于移过来。她讪讪地笑了声，问：「你女朋友呢？」 顾梓说：「都和你说不是……」 她本来想继续说下去，半路却住了嘴。缪以寒还满脸期待地望着她，顾梓无奈地嘆气，「她在停车……」 「你说我认识她？」缪以寒说，「我怎么会……顾梓同学，兔子不吃窝边草啊。」 她和顾梓的共同社交圈很大程度上都是这些年互相认识的编剧、导演和文化圈的朋友们。 她知道顾梓也知道的就那么几个。再鸡蛋里挑骨头似的挑顾梓喜欢的类型…… 呃…… 缪以寒猜了个朋友的名字。 顾梓：「不是……」 缪以寒又猜了个朋友的名字。 顾梓：「你别乱猜了，人家有男朋友的。」 「那是谁啊……」缪以寒嘟囔。 「一会儿人就上来了，你纠结个什么劲呀……」顾梓失笑，「来看菜单……」 菜单很厚实，看上去像本精装书。 前面几道招牌菜都重辣，辣椒叠着辣椒，鲜红鲜红的，缪以寒知道顾梓不吃。缪以寒正打算翻过去，顾梓说：「等等，看一下。」 缪以寒：「嗯？」 顾梓的视线从菜单上 缪以寒想了想，「对啊，招牌菜。」 顾梓说：「那点一个吧。」 缪以寒「哦」了声，「你终于吃辣啦！」 顾梓轻轻笑了声，没回话。两个人把菜单继续往后翻，快看完的时候，包厢门终于再次被服务生推开。 缪以寒想瞪圆了眼看来人是谁，又怕不礼貌，只好装作自然地抬首望过去——对方帽子口罩墨镜一套齐全，遮得严严实实。 身段倒是很高，身材也好。白t-shirt外头搭了个姜黄衬衫，也不扣扣子，短牛仔裤下面显出姣好的小腿线条，看上去像是经常健身或者跳舞的。 她朝缪以寒点点头，把鸭舌帽摘下来，脱掉口罩，最后拿掉墨镜。 缪以寒瞳孔地震。 她盯着姜歆娆看了两眼，又回头看顾梓，又回头看姜歆娆。 小顾总耸肩：「我说了你会认识她的。」 缪以寒：「不是，你，顾梓……」 姜歆娆勾唇笑了笑，走过来朝缪以寒伸出手。两个人握手的时候她说：「我是姜歆娆，叫我歆娆或者射rry都可以。」 缪以寒心说不是，我当然认识你。 问题是你和顾梓怎么……啊？ 顾梓和姜歆娆似乎都对缪小姐受到的惊讶见怪不怪。三个人订的是大圆桌包厢，顾梓和缪以寒隔了一个位置坐，姜歆娆看了看，没塞到两人中间，但贴着小顾总在另一侧坐下了。 「这是缪以寒，瑜星的编剧，我的好朋友……」顾梓说，「虽然后来没学编剧，但是我们还是挺聊得来的。」 姜歆娆说：「我认得您——之前我们在电梯上见过，是吧？」 顾梓嗯声…… 缪以寒这下想起来了。她们在电梯里见到了姜歆娆、小顾总状态立马不对、还放了她鸽子！ 感情这两个人那之前就认识了？ 她被满脑子涌过来的猜想和信息弄得晕乎乎的。 顾梓转过去问姜歆娆，「我点了一个剁椒鱼头，海鲜可以吗？」 姜歆娆点头，小声说：「当然可以……」 然后顾梓开始认真和姜歆娆解释缪以寒和她方才都选了什么菜。 缪小姐气不打一处来：…… 哦，她知道了，不是小顾总吃辣 点菜的小哥好像也认识姜歆娆——前几天她和袁琪的事情飈红之后，不少路人都把她从久远的记忆里重新挖出来了。 小哥从她手上接过菜单的时候有点儿激动，姜歆娆沖他笑笑，「麻烦您了……」 小哥：「没事，没事，您稍等，我们马上上菜。」 顾梓之前常常在这家店请客，也认识老闆，知道这里的服务员素质都还不错。 果然对方之后进来都会敲门，也不会三番五次地来打扰。 他拿着菜单退出去之后，缪以寒拍拍顾梓的肩膀，严肃地问：「所以我们在电梯里见面的时候，你们已经认识了？」 顾梓犹豫一下，「嗯……」 「那怎么搞得像第一次见一样……」缪以寒问。 小顾总露出无可解释的头疼表情来。姜歆娆则扬起一点儿笑，却偏开脸，不想让顾梓看到的样子。 现场气氛微妙。 缪以寒眨眨眼，意识到什么，给了好友一个台阶下：「突然间没认出来？」 顾梓：「对，没认出来。」 姜歆娆攥着她的手，轻轻捏了她一下。 顾梓重重地捏回去。 缪以寒拖长了语调「哦」了声，「但是有印象，所以你之后才那样。」 「哪样？」姜歆娆饶有兴致地问。 「她本来答应我要陪我去制片那里的嘛……」缪以寒说，「一看见你整个人都不正常了，放我鸽子。」 「那是我有事……」顾梓说。 她的解释毫无说服力。缪以寒和姜歆娆一起轻笑起来。 缪以寒说是瑜星的编剧，其实是瑜星员工编制外的第三方，对待顾梓完全是朋友之间的态度，调侃起来也不遗余力。小顾总捂了捂脸，不知道是欣慰还是羞恼好。 第120页 缪以寒也见过林之柔——两个人完全处不来，顾梓后来也就没有把两个圈子多交集。 她想过姜歆娆的性格应该是哪儿都不愁没朋友的类型，没想到她们能这么聊得来。 一半缪以寒去洗手间。姜歆娆看着她，有点儿调侃地笑，「你揭穿我的时候那么淡定，没想到……」 顾梓去捂姜歆娆的嘴。姜歆娆攥住她的手腕，「别别别，我那时候也尴尬死了。」 小顾总惊讶地挑了挑眉。 「真的——」姜歆娆说，「我想要给你写歌，那天晚上……就想给你写。」 「但是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也不了解你，全都是凭心里的感觉在走，突然间见到你，当然会慌。」 岂止是慌啊，她看到顾梓的时候都想要按停电梯直接出去。 顾梓：「那你表现的挺淡然。」 姜歆娆刚想说什么，顾梓接着说：「感觉也蛮准的。」 第71章 「nk space」 吃完饭， 缪以寒跟着两个人去车上拿盆栽。缪编剧的车停得远，顾梓在车上等，姜歆娆帮她提过去。 停车场这边人不多， 两个人顺着车道慢慢地走。近处有汽车鸣笛的声音， 远处有孩子欢闹的声音和大人聊天的声响。 城市喧嚣， 商场大大小小的gg牌都开得很亮，亮到晃眼睛。 又是周末…… 缪以寒突然问她，「顾梓和你说过她的事情么？」 姜歆娆没答话， 缪以寒想了想，又解释，「我是说，和她前女友。」 歌手嗯声，「都说过……」 缪以寒想：顾梓还和姜歆娆说了蛮多的。 小顾总并不是那么容易把这样隐私的事情往外倒的性格， 特别是对认识还没多久的人。 缪以寒是她多年好友，也只见过林之柔几面， 更不大了解顾梓工作上的种种不顺。 顾梓习惯把自己的朋友圈划分得清清楚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很多时候见了第一面就已经确定下来， 缪以寒也知道。 总归你不需要了解一个人的一切， 才配成为她的朋友。 缪以寒的车停在拐角。她开了后备箱，姜歆娆替她把盆栽放好，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缪小姐路上注意安全。」 缪以寒点头，说：「照顾好她……」 姜歆娆一愣。半晌她笑起来，「我会的，您放心。」 周二早上，暨苒来接顾梓去机场。 暨助理一向走的是精干严谨的风格。深色西装、带一只商务款石英表，淡妆， 香水也是偏中性的木质香调。 她声音偏软，倒经常把这种表面上的严肃中和掉了，只剩下如沐春风似的柔和。 车停到顾梓家楼下，她翻出镜子，上下确认了妆容仪表，才上楼按门铃。 通常顾梓开门，暨苒会先把行李接过来，然后和小顾总对齐一下今天需要处理的事务，利用好时间。 但是今天没有——开门的根本不是小顾总。女人穿着休闲又日常，靠在门框上，握着门把沖暨苒笑笑。 她好像刚刚洗完澡，柔顺黑髮还带着湿润水汽，从颊侧垂落下来。 暨苒愣了三秒钟，才认出来面前的女人是谁，「姜小姐……您早上好。」 暨苒：「额……」 暨助理说了声，「那打扰了……」 她换鞋，小心翼翼地踩上顾梓家的石质地面。 暨苒其实很少进来顾梓家。不是她或者小顾总介意，而是顾梓风风火火的，常常说走就走，宁可在机场工作，也不会多待在家里。 所以暨苒仅有几次来顾梓家，不是小顾总着实急着要她送什么，就是顾梓根本不在国内，而要暨苒帮忙拿一些家里的东西。 姜歆娆在做早餐。她撩了下头髮，问暨苒，「暨助理早上吃过了么？要不要给你也做一份？」 暨苒：「吃过了，不用，麻烦您了。」 「不会。」姜歆娆说。 顾梓下来的时候，暨苒正睁着一双大眼睛观察姜歆娆做菜。 小顾总好笑地唤了她一声，暨苒抬头，「小顾总，早上好。」 「你来的挺早。」顾梓把手里的行李箱交给她，「稍等我一下。」 事实上暨苒没有来早——是小顾总对时间的感知明显变慢了。 但往常两人都会给机场留足时间，又走快速通道，迟到一些也无所谓。 暨苒闻着早饭香气，感慨地嘆了声。 一会儿顾梓上去换衣服化妆。姜歆娆坐到暨苒身侧，「小顾总平常也总是到处跑么？」 「最近一段时间没有了，之前会。」暨苒犹豫半晌，才说。 所以姜歆娆为什么要叫顾梓小顾总？ 暨苒不懂这两人奇奇怪怪的小情趣，也不打算在这件事上无谓纠结。 她接着解释，「本来那边的项目已经上线运行，小顾总不用再过去一趟的……谁知道一放手就出事。」 说实在话，事情有点儿蹊跷，出问题的节点也奇怪。旧项目的负责人和顾梓对接好几年了都没什么差错，没道理顾梓回国了突然出问题。 就算出了问题，也不应该闹到顾梓这里来——稍微有点儿脑子的人都知道，让顶头上司来，最好情况也要全面追责。 不过既然出了问题，以小顾总的性格，不可能不亲自去看一看，她也只能跟着。 第121页 「真辛苦……」姜歆娆说，「您和她都要劳逸结合。」 暨苒按按额角，「有的时候真劝不动小顾总。」 姜歆娆： 两人好像突然间有了奇妙的共同语言。歌手仰头笑起来，「要是劝不动，您可以叫我。」 「我帮您一起。」 「一起干什么？」顾梓这时候问。 助理嘴角挂着的浅浅笑意立马消失。倒是姜歆娆没事人一样说：「一起监督你健康作息。」 顾梓失笑。暨苒过来替她拿了包，她摸摸姜歆娆侧脸，开玩笑，「胆子真大……」 姜歆娆没回话，勾着她下巴去亲她。 轻柔又短促，蜻蜓点水似的一下，碰到她唇瓣又放开，「一路平安……」 暨苒：「额……」 小顾总鼻腔里嗯了声，沖她挥挥手。姜歆娆送她们到电梯口，给她们按了下行按钮，目送她们进电梯。 暨助理机器人似的按了负一楼。她犹疑又诧异地瞟顾梓一眼，在顾梓挑眉之前把目光收回来。 小顾总在她面前和别人接吻了？！ 不对劲…… 姓姜的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暨助理暗自磨牙。 今天没叫司机，是暨苒自己开车来的。她帮顾梓把行李放好，发动车子。 早上堵车不算严重。顾梓在她身侧看资料，一会儿有些晕，抬眼起来看看窗外。 暨苒纠结着要不要说话，最后无声嘆了口气。 「暨苒……」顾梓忽然叫她。 「嗯？」 顾梓说：「你也不要太紧张。」 暨苒瞥了小顾总一眼。她正倚着车门看向窗外，语调浅淡随意。 小顾总还是那个小顾总。 暨苒转回视线，「您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但是我有分寸……」顾梓只当没听到她说话，「人和人在一起，总不能都一样。」 「退一万步来说，起码你不觉得她坏吧？」 助理沉默了半晌才嗯声，点点头。 姜歆娆整理好顾梓家里的东西，替她带上门锁。 小顾总不在家，她就不住在这边了。 她上午没事，下午有约。 车子停在一栋办公楼下。姜歆娆下车，上楼，出示证件，前台小姐帮她按了楼层。 整个楼层左右有四家公司。办公楼很新，墙和地板瓷砖都是暖白色，姜歆娆出右手边左转，按响了工作室大门门铃。 是值班的护士来给她开的门。她 「来了……」姜歆娆笑。 护士让她坐下来，递给她一个小平板，「先做下测试，peter一会儿就好。」 姜歆娆说好。 测试题不长，姜歆娆做完，去打了水，一边喝一边慢慢等。 过了几分钟，穿白大褂、亚洲人面容的年轻男人推开内室的门。 他看上去清爽利落，没那种医生似的温文尔雅，倒像是大学生球场上的年轻运动员。 姜歆娆站起来，两个人拥抱，男人在她背后虚虚拍了拍，松开她，礼貌地为她引路，「好久不见，来，这边。」 内室布置的温馨，环境也安宁。非常宽松且舒适的座椅，桌几上一株新鲜的百合花葳蕤盛放。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peter坐在她对面，「我看了你刚才填的量表。」 「最近怎么样？」 「都还好……」姜歆娆说，「我本来没打算要来……是我妈妈一直催我。」 「我知道，阿姨也催我好多次了。」peter无奈道，「没事，我遵照保密协议，没和她多说半个字。」 「谢谢你……」姜歆娆舒了口气。 「还有抽菸么，喝酒？」peter从文件夹里抽了记录本出来，咔哒一声按开原子笔，问。 姜歆娆僵了僵，「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多少支？多少杯？烈酒还是啤酒？」 医生的声音柔和轻缓，问题却直击要害。 姜歆娆扁扁嘴，有点儿难堪地从实招来。 peter放下笔，认真看着她，「姜歆娆……」 姜歆娆低低地嗯了声。 「你知道我对于菸酒使用的态度——适量可以，过量你要及时来找我。我们停用左洛復……」 peter扳着手指算了算，「六个月了，最近还有戒断症状么？失眠、头痛、易怒、噁心？」 「没有……」姜歆娆说，「我都可以重新听我的语音备忘录了，快夸夸我。」 peter微笑起来，「那真好。记得慢慢来，你没必要勉强自己。」 「碰乐器的时候呢？」他记录完，又问。 「最近一切都好——」姜歆娆想了一会儿，「没有panicattack，有好好復建弹琴。」 peter点点头，继续在纸上记录。 每次复诊都大同小异。说一说最近的情况、遇到的新旧朋友、好事 也谈到了顾梓。医生如同往常一样和煦地微笑，让她多尝试，多社交。 姜歆娆回家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夕阳烧得天际一片血色——不是血色，是带点粉的橙红。 姜歆娆滑进车座位，却没点火。她只把座位往后移，仰头，深长地唿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45提到过姜妈让她去见peter。 说到这个好像又到了晋江百合文女主全员有病的时间，但是我还是给大家科普一下。 第122页 左洛復和百忧解一样，是常见的抗抑郁药物，一般来说医院其实开百忧解更多一点。 但是左洛復能有效治疗社交恐惧，百忧解在这方面相对欠缺； 这个药物戒断症状和戒毒不一样，因为停药过快容易復发，一有戒断症状就需要及时治疗，整个过程会让治疗周期延迟到一年半到两年。 panic attack是惊恐障碍——急性焦虑症的一种。 简单来说就是你感觉未来的一段时间你要死了，然后熬过这段时间你又活过来了，可那几十分钟就是很难受。 会唿吸困难，走不了路，就跪在地上，自己也知道自己很奇怪但没办法。 第72章 「ghost」 【you know i」m like a ghost, sometimes i have to fade； and it haunts me that i have to be this way。】 「你知道我变得像只鬼魂，我必须要隐藏自己、退出舞台。我只能这样，但我为此忐忑心伤。」 ——au/ra & n walker -「ghost」（chorus） 姜歆娆查了下周五的天气， 说：「周五……大晴天，也不太热。」 「那不错……」顾梓回答。 小顾总有点儿心不在焉的， 穿着酒店里的睡袍，正倚在床头敲电脑。 她刚洗完澡， 湿发还用毛巾裹着， 透过镜头都能感受到隐隐蒸腾的水汽和热度。 「都处理好了么？」姜歆娆问。 「嗯……」顾梓把电脑推远， 仰头唿了口气， 揉揉眉心，「没什么大问题。」 「我周五早上回来，先去公司，晚上下班了再……」 「我去接你。」姜歆娆闻言插嘴。 姜歆娆在自己的工作室里， 手边堆了一沓零散的乐谱。 小顾总休息的片刻，她也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嘟囔，「你都连着加班那么久了，怎么回来还要去公司啊。」 「有些事情要交接，流程文档之类的，很快……」顾梓说，「晚上要出去吃么？」 「我给你做吧……」姜歆娆放下笔，去那一沓乐谱里找自己之前做的笔记，「忙了一天，别出去了，回来早点休息。我先给你煨上。」 她顿了顿，问：「粥？清淡点……」 「好啊，粥……」顾梓说。 姜歆娆摸摸下巴，「你要不要吃我们上次去的那家砂锅粥？煮那种海鲜粥我没经验，不保证发挥……」 小顾总往枕头里陷了陷，闭眼，软声道：「不用，就吃你做的。」 「好……」姜歆娆轻声笑，「给你做……」 顾梓：「嗯……」 「对了……」姜歆娆找到笔记，坐回镜头里，「程璐颐要回来了，她和你说过了么？」 「周六，我知道。」顾梓说，「周末可以约一下……」 「抢在她把所有朋友都约出来之前？」姜歆娆接着她的话说。 两个人一齐笑起来。 「等她回来我和她约吧，周天或者下周哪天，周六你就好好休息……」 歌手在笔记上划了一道，写了句短短的备忘，才道，「你去睡吧，好晚了。」 顾梓不处理工作了。 也不说话，棕黑色的眸子认认真真地描摹她的脸，最后对上她的眼睛。 姜歆娆抬头，「嗯？」 小顾总看得她脸颊发热。 她想要穿过镜头去摸一摸顾梓的脸，再亲一亲她。 顾梓摇摇头，「没事，我睡了。」 姜歆娆：「晚安，有个好梦。」 顾梓说：「会梦到你的。」 说完她就挂断了。姜歆娆呆了两秒，「哎呀」一声，乐不可支地笑。 顾梓早上到的平城——来接她的还是李忻然。小助理一见到顾梓和暨苒就迎上来，「小顾总，暨助理！」 顾梓把拉杆箱递给她，三个人一齐往停车场走。 顾梓问：「绩效考评汇总了吧？」 月初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填过考评问卷，到现在是最终汇总到上级做调薪晋升决策的时候，小顾总下周要和不同部门的负责人逐一对接，有的忙。 李忻然说：「对的，初步统计都做好了，最近会给您排好日程。」 「另外，内控合规部门的人最近在。」 「权限都开放给他们了么？别等一下又和上次一样给我们鸡蛋里挑骨头。」 瑜星的内控部门惯例双月做一次小型检查、适逢七月和十二月绩效考评的时候会做大彻查，所有部门的资料库——特别是报销和其他支出数据——必须开放权限。 去年有一次vp办公室忘记开放了一个小数据权限，内控部门追着纠缠了半个月，顾梓记忆犹新。 但这群人毕竟只是在其位谋其职，顾梓去抱怨反而会显得自己心里有鬼，只能就此之后交代所有人都把手续做清楚一些，不要有疵失。 「都开放好啦，詹助理亲自确认的，您别担心！」李忻然说。 「好……」顾梓说。 她去看暨苒，抿了抿唇。暨助理和她一样表情凝重又狐疑，但两人碍着李忻然在场，到最后都没说什么。 到瑜星的时候临近中午。三人先去附近找了个餐厅吃饭，下午才去公司。 办公室看上去比往常忙碌。来回走动的人很多，连詹程手下的人都在热络地沟通联繫，暨苒睨了眼大办公室「暨助理回来了。」詹程叫她。 第123页 暨苒转头。男人今天穿了身宝蓝色的套装，一枚金色小胸针缀在胸口熠熠闪光，同色方巾折了三角，妥当地塞在西装前胸口袋里。 像只春风得意、骚包又没有脑袋的公鸡。 暨苒心里想，脸上却露出礼貌的微笑来，「詹助理。」 詹程回她一个微笑，「旅途劳顿，辛苦。」 这话本来是同事间友好的一句问候，用詹程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说出来，变成了上司在安抚下属。 于是暨苒说：「不辛苦，至少把项目给捋顺了……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这是在说詹程居心叵测不干正事。 詹程僵了僵。 半晌他恢復那种目中无人又趾高气昂的讨厌样子，也不装笑了，唇角冷冷地勾起来，道：「那可比暨助理要忙的重要多了。」 暨苒心说，这是要撕破脸皮了。 她抱臂，闲闲道：「你能做什么更重要的事，我倒好奇。」 詹程凑过来一些。暨苒今天踩了个比较矮的高跟，是以没有他高，他弯身下来，轻声道：「暨助理，你知道为什么有的人一辈子就卡在一个位置上、永远也升不上去了吗？」 暨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应声。 詹程自娱自乐似的笑起来，指指自己的脑袋，「因为有的人脑子不灵光啊。」 「你在说你自己么？」暨苒问。 詹程：「额……」 詹助理狠狠地盯她一眼，风一样地刮过去，走远了。 暨苒怼完他，将他说的话在脑子里回放了三遍，急急去找顾梓。 顾梓在整理出差回来用的汇报文件。暨苒敲门进去，也没坐下，就说：「小顾总……」 顾梓抬头看她，「怎么了，火急火燎的样子。」 暨苒和顾梓说了遍刚刚詹程说的话。顾梓放下笔，按着额角想了想，苦笑，「我就知道，这是勾搭上顾泽远了。」 暨苒焦急地想说什么，顾梓耸耸肩，又拾起笔，「随他吧，总归现在是顾泽远在养着他。」 暨苒说，「您……」 她说到一半，住嘴了。 她能说什么呢？她不想任詹程沐猴而冠、为所欲为，她相信顾梓也 「您还是注意着点吧。」她最后说。 顾梓嗯声…… 「那我先走了，您忙。」 暨苒准备离开顾梓的办公室，办公室大门外谁敲响了。 顾梓说了声请进。 门是人用力地推开的。接着涌进来黑压压的一群人，有男有女，具都是黑色西装、领带打得板正，看上去正式、严肃又死板。暨苒直接给他们挤到角落去，不由得蹙了蹙眉。 为首的那个径直走到顾梓面前。 顾梓怔怔地望他一眼，站起来，「您好……」 「您好……」男人同她握手，「小顾总，久闻大名。」 顾梓微微点头。 男人接着说：「企业纪律与职业道德建设部，韩修齐。」 「您可以跟我走一趟么？」 内控部门的建筑独立在主楼之外，是附属楼占地最多的部门。 瑜星业务的触达很广，娱乐行业又是个普遍上来说「□□」的行业。 因此瑜星在内控上做得不遗余力，对于举报受理、违规调查和惩处有严格的流程，直接汇报给ceo。 但权限大于ceo，游离于整个瑜星的管理系统之外。 顾梓并不是第一次来这栋小楼。之前她手下的人出过事情，她曾经作为连带证人请到内控部来喝过茶。 但当时只是聊天罢了。 韩修齐请她坐下，给她倒了杯茶。顾梓谢过他，「您请我来，是想要做什么？」 韩修齐坐在她对面。两个人之间隔了宽大的会议桌，他抱臂，靠上椅背，「您不知道吗？」 顾梓淡然说：「我不知道。」 「您知道，我在这个位置上做了六年——」韩修齐说，「我们对任何举报都有程式化的彻查方式。」 「您做错这么一点……」他用拇指和食指比了小小一条缝，「就算是花一百万、一千万，半个月，一年，我也要查出您到底做错了什么来。您知道集团对于违规行为的零容忍态度。」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顾梓坐直了，双手交握撑在桌面上，气定神闲地说。 她看上去真的不慌张。就算是刚刚长途 韩修齐无奈嘆气，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文件夹，递过去给顾梓。 顾梓翻开来看了。 文件不厚，薄薄几页纸，她却看得很慢—— 她不是看得慢，而是愣住了。视线凝固了似的黏在文件内页，指节捏得发白，脸上也没了血色。 韩修齐微笑起来，「您看，您不是我查的最位高权重的人，也不要以为您能因此逃过内控审检。」 顾梓抬头，锐利地瞥了他一眼。 韩修齐一噎，半晌才继续说：「您看完了么？」 顾梓合上那份薄薄的文件，没说话。 「对您的指控在最后一页——员工索贿、违反利益冲突条款、以及泄露商业机密。」 「您有权对您的指控提出申诉，接下来整个指控会进入公司内控处理程序，情节严重的，我们会移交司法机关处理，请您近期不要离境。」 「从今天开始，调查期间，为避免利益冲突，集团会对您做临时停职处理。您知悉的话，请在最后一页右下角签个字。另外……」 第124页 顾梓打断他，「我要见顾泽远。」 她声音在抖，刚刚有多淡然，现在就有多动摇。 在韩修齐看来，这是认命了。 韩修齐问：「您说什么？」 年轻的副总裁又重复了一遍，「我要见顾泽远。」 「小顾总，内控部门虽然直接向顾总裁汇报，您父亲并不能左右我们对您的判断和处置——」 「你听不懂人话吗……」顾梓冷声说了第三遍，「我要见顾泽远。」 第73章 「ghost」 pt.2 韩修齐还没反应过来， 顾梓已经站起身，径直推开门离开，男人只好站起来一路跟着她。 内控部门毕竟不是警察局， 不能拘留任何人。顾梓没在那份报告上签字， 她的员工卡也还没失效， 公司其他部门尚未知晓风声——就算知晓了，也没人敢拦她。 顾梓出门， 门外候着的内控员工一熘儿分开， 望着小顾总摩西分海般走过去，再看着他们的上司一脸茫然地大步追在她身后。 她走路极快， 鞋跟踏在石质地板上尖锐且刺耳， 韩修齐张了张嘴，几次想要开口说什么， 都莫名其妙地不敢出声。 他面前的女人方才像潭深不见底的水，现在像柄锐利的冰刀。 韩修齐分明有证据， 有质疑、阻止她的理由，但就是本能地觉得他不该硬生生撞上年轻副总裁的枪口。 总裁办公室的安保想同她说什么，顾梓理也不理， 径直往里走。 顾泽远在打电话， 声音隐隐从门内传出来。两人在办公室门前停下，顾梓握上房间门把，韩修齐正以为她要气势汹汹地开门闯进去，小顾总浅浅嘆气， 松开手，礼貌地敲了敲门。 「稍等……」里头说。 顾梓退后两步，倚在墙上，捋了捋散乱的额发。韩修齐打好的腹稿全被顾梓搅得乱七八糟， 此刻不知所措地站在顾梓身边。 顾梓偏头，终于意识到他正站在那儿，望着他，「抱歉……」 韩修齐松了口气，「您为什么……」 「再和您继续谈之前，我有必须要弄清楚的事情。」顾梓敛了敛眸，压低声音说，「劳烦您先去休息室等我一下，稍后我会再来找您。」 韩修齐似乎有点惊讶她突然间又这么客气了。但他没说什么，点点头，答应去休息室等她。 古人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顾梓方才没趁着那股气开门斥责顾泽远，此刻这气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 满腔愤懑和怒火被她自己的理智兜头浇了盆冷水，只剩下湿淋淋的一地狼藉。 她也想毫无顾虑地、理所应当地质疑顾泽远。 可是她不能。 「进来吧。」顾泽远说。 顾梓推开门。 顾泽远还是老样子。套装一件不少，领带齐 顾梓拉开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来。顾泽远惊讶地挑眉，抱臂，上下审视她，「怎么突然来了？」 「内控部门的人刚刚找我……」顾梓简单地说，「人还在门口候着。」 「您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么？」 顾泽远微微点头，嗯声。他摘下眼镜，「我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内控部门有他们的办事流程……」 顾梓打断他，「顾泽远……」 「你就回答我是还是不是——是不是你做的？」 顾泽远沉默下来。半晌他打开抽屉，拿出眼镜布，偏开视线认真地擦拭起镜片来。 顾梓有耐心地等他说话，半边镜片擦完，顾泽远才说：「小梓，你一向最懂事……」 「那并不代表我要全盘接下您栽赃给我的所有指控。」顾梓失了耐心，直截道。 坐在她身前的男人又僵了僵。顾梓接着说：「我看过您上交的材料了——纸质文件还好，录音文件和数据记录，除了您还有谁会拿到？」 这是场没有硝烟与流血的同门争锋。顾梓把放在桌上的双手收回来，在顾泽远看不到的地方紧紧地攥在一起；眼神也直直地、目不转睛地看着顾泽远。 小顾总在努力做到她一贯的浅淡表情了。 她有点儿颤抖的声音出卖了她，「承认您不知廉耻地陷害亲生女儿有那么难么？」 「胡说八道……」顾泽远说，「我怎么会……」 顾梓说：「从一开始你就——」 她恨恨地停下来，摇头，「我都想通了。」 「你想通了什么？」顾泽远问。 顾梓和林之柔分手，林之柔不知有意无意地说漏了嘴，林成益和邹明睿接着知道了两人的事情—— 林父觉得林之柔这几年推脱敷衍着不结婚，都是因为在外面还有人。 据说林父大发雷霆，林顾两家是旧交，他转头就来和顾泽远抱怨。 当时顾梓已经和顾泽远出柜了。林父是个老顽固，按理来说，两家都是碰在手心上的闺女儿，顾泽远不维护顾梓，也应该好好替她解释清楚情况。 可顾泽远没有，顾梓刚刚分手，失魂落魄地回家来见他，第二天就被他亲自送顾泽远说，她自己闹出来的事儿，她自己要负责。 顾梓去了。林成益说顾梓要是个男孩儿他非得把顾梓的腿打折了不可，顾梓是个女孩儿，那就给他好好道个歉吧。 林父说的「好好道歉」是让顾梓跪下来和他道歉。 小顾总也不是没骨气——但是中国人跪天跪地跪父母，她总还抱着点林父会给她一个机会的奢望； 第125页 再说，总归都二十一世纪了，好像这膝盖也没这么重要。 她跪得林父很满意。后来他和顾泽远说起来，顾泽远脸上跟打翻了调色盘一样。 但是林家还是不肯给资源。他们是环球项目的总代理，不给资源渠道，瑜星这边就不能接头运营。 顾泽远屡次三番地说她要负起责任，顾梓没有办法，亲自去美国找了一趟环球对接林家的经理。 顾梓磨了他一周，陪他喝了好几天酒。经理怀里抱着各色美人儿，说话轻浮调笑，顾梓忍了又忍，终于得到对方的口头承诺，说可以放宽渠道政策，让瑜星不必非得从林家接手项目。 顾梓以为这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谁知道对方没找渠道，反而去找了林父。 顾梓是谁、林成益是谁，那经理怕是从来没把顾梓的话听进耳朵里过，酒过三巡，便什么话都往外倒。 林成益知道顾梓还越过他去找源头供应，直接打电话给顾梓，语气严厉地苛责她，说她不守规矩不成，还痴心妄想。 小顾总到现在都记得他的语气。 她看不到出路了，才意志消沉地去找了程璐颐。 一开始顾梓总觉得是她和林之柔的事情惹到了林父，才有了接下来一系列报復。 但她仔细去想，便觉得林成益的要求无比刻意，一开始更总是只和顾泽远沟通，顾梓听到的信息，基本上都是顾泽远再转述给她的。 大家都知道林成益和顾泽远间有芥蒂。林父让她道歉、压瑜星的资源、是气顾梓不假，更多是为了让顾泽远丢脸。 她惹到了林父，但还没有到让对方追着咬过来的程度。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才像现在这般可怕决绝。现在自己又出了事，闭着眼睛想，顾梓都知道她是被这两个人当枪使了。 顾梓说：「林之柔的父亲一开始就不是让我去道歉、最后再把我推出去当替罪羊……」 顾梓微笑，「算盘打得真好，我走了，小安进来，这地方就只剩一个小顾总了，是不是？」 「这事和小安没关系。」顾泽远说。 「哦？」 顾泽远嘆气，抬眼来看她，终于承认了自己做过什么，「我做这些是因为……我和林成益承诺了你会……」 「你会引咎辞职。」 「林成益给出的条件是我要拿出解决方法，处理清楚管理人员和流程……」顾泽远说，「不然这个资源到不了我们手上。」 「你知道这个项目对我、对瑜星来说有多重要，瑜星的下一个十年是围绕着它展开的……」 顾泽远低下头，气息不稳地咳嗽起来，「我不能……」 他突然间老了好多岁似的，脸上的细纹都显得更加苍老愁苦。 顾泽远很少和自己一次说这么多话，上次好像还是在自己很小的时候。顾梓想…… 少到顾梓现在该生气的，恍恍惚惚的感慨却盖过了更加激动的情绪。 「我就活该替你。」顾梓轻声说。 「小梓，听爸爸的，你退下来，过几个月风声平了，你想再上来，这个位置给你留着。但现在爸爸必须要给出一个答覆……」 顾泽远站起来，按着她的肩，居高临下地、恳切地望着她，「小梓，再帮爸爸一次吧。」 等她再回来？等她再回来，不知道瑜星会是怎样一番风云变幻，顾安肯定也早已站稳脚跟。 顾泽远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还是想撇开顾梓，给顾安铺路。 顾梓应该拆穿这个男人虚伪表象下的恶劣本质的；她该站起来给他一个耳光，她应该摔门而去，永远都不再回来。 但她没有。一提起这种想法，她的心脏就愈跳愈快，严正抗议自己的选择。 顾梓全身都失了力气。 顾梓同他对望了很久，最后疲惫地说：「好……」 「我辞职……」 和韩修齐签完协议再出来，早已经过了饭点。顾梓摸出手机一看，才发现姜歆娆给她发了几条讯息。 歌手以为她在加班开会，说自己会乖乖在前门等，又发了个等你呦的爱心表情包。 顾梓想笑。但是她勾起一点儿 她对着电梯轿壁，恢復成正常又淡然的表情。 姜歆娆站在瑜星门口停车场边上的灯柱下。整个停车场都空了，只留她一辆车，她却一点儿没有着急的样子，单手捧着手机在滑。 顾梓叫她，「歆娆……」 顾梓声音不大，还是沙哑的。姜歆娆抬眼，望见她，远远地小跑过来。 「开会完啦？」姜歆娆从顾梓手里接过行李箱，「走呗……」 她笑得明媚开朗，「欢迎回家。」 「你等等……」顾梓叫住她。 「嗯？」 给我抱一下——抱一下我。 顾梓无声说。 姜歆娆没听见，但她无疑懂了，因为女人瞬间变了表情。微微惊讶过后她蹙起眉来，担忧道：「怎么了？」 顾梓摇摇头。 姜歆娆倾身，把她搂进怀里。 顾梓抱住她，手臂越束越紧、越束越紧，额头抵在她肩侧，无法抑制地想要呜咽。 第74章 「lean on」 【blow a kiss, fire a gun； all we need is somebody to lean on。】 「送出亲吻或者扣动扳机，我们要的所有不过是有个人可以依靠。」 第126页 ——majorzer -「lean on」（chorus） 姜歆娆没有问顾梓发生了什么。 她总是这样，对别人的情感有种非同寻常的灵敏度。小顾总一声不吭地抱住她， 她就知道她不该问， 怀里的女人也没做好准备说。 两人在昏暗的停车场安静拥抱。姜歆娆颈侧微微湿凉， 顾梓抽抽鼻子，搂在歌手腰后的手探下来， 拉着她的手扯到身前， 执拗地将五指一一扣进她指缝里，同她无声撒娇。 姜歆娆摸着她脑后， 轻声说：「在公司门口呢。」 小顾总不放手。姜歆娆没辙了， 任她牵着抱着，好一会儿才退开。 顾梓说：「走吧，回家。」 话里带鼻音，低低哑哑的。顾梓听到自己的声音， 愣了一下，有点儿难堪地用指节碰了碰鼻尖。 姜歆娆揽着她往车上走，替她开车门， 把副驾驶收纳箱里的纸巾拿出来， 才转身回到自己那侧。 顾梓一路都没说话。回到家，姜歆娆开门，让顾梓先进去。 家里光亮很多，姜歆娆才看清楚顾梓有多憔悴。小顾总眼下有浅浅的青黑， 神态更疲倦乏累。 这几天有时差，姜歆娆没有监督她每天准时睡觉，准是又熬夜了。 今天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恍恍惚惚的， 像只诡异的幽灵。 姜歆娆无声嘆气，「休息一下，换个衣服；我热一下粥，炒个小菜。」 顾梓嗯了声，连包都懒得放好，就上楼去了。 姜歆娆把她的包挂起来。 顾梓的手机在包里，姜歆娆提起包的时候，它开始震动，发出嗡嗡地鸣响。 来电显示写着「暨苒」。 姜歆娆站在楼下叫顾梓，「有你的电话！暨助理的！」 顾梓好一会儿才回答：「你接吧……」 姜歆娆低下头看着来电提醒，犹豫半晌才接起电话。 电话那边的人说话很急，节奏也快，连珠炮似的，「小顾总，您还好么？刚刚内控部门的人给我打电话……」 姜歆娆打断她，「她现在不方便，让我接的电话。」 暨苒一瞬便认出了她的声音。姜歆娆拿着手机到阳台上，倚 暨苒说：「没有，您不用在意。」 这还是非常防备的态度。姜歆娆也理解，抿抿唇，只说：「抱歉，我只是关心……」 暨助理迟疑片刻，低声承认道：「对，瑜星这边出了点事。」 「我……不大好告诉您详情。」 「您可以帮我问问小顾总，我方不方便上门拜访么？」 「今晚？」姜歆娆问。 「对，今晚……」暨苒说，「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好，我会问她的。」 「谢谢您……」 助理没有多客气便挂掉了电话，语气里也有些匆忙。 姜歆娆还是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发生的事情足够严重——严重到顾梓会在瑜星门口抱着她毫无形象地哭。 她开火热粥，热着热着眉便蹙在一起，脑袋里冒出了无数令人难过的设想。 「小心……」顾梓突然说。 姜歆娆抬头，才发现锅里煮着的粥已经沸腾，差点就要溢出盖子。 她连忙揭盖关了火，穿上手套，把锅抬出去放在隔热垫上。 歌手真是个有天赋的厨子。这锅粥做得浓香四溢，鲜亮的虾子和螃蟹在米黄色汤汁里沉沉浮浮。 她给顾梓舀了一碗，「刚刚你助理问……她晚上能不能过来一趟。」 「不能……」顾梓下意识回答。 「那你跟她说一声吧。」姜歆娆把碗推到她面前，「试试看……」 「嗯……」 顾梓拿起手机，打字打到一半又停下，看姜歆娆一眼，「如果我让她过来，你介意么？」 「我？」姜歆娆反问，「我当然不介意，这是你家呀。」 小顾总于是发语音告诉暨苒她稍后可以过来。 姜歆娆试探道：「她好像有什么急事？」 「对……」 顾梓把嘴里的那口粥咽下去，弯唇笑笑，「好吃唉……」 姜歆娆说：「那就多吃点。明天想吃什么？交给本大厨。」 她做了个大力水手的姿势。 顾梓知道她在逗自己开心。她确实也笑了，「好，我想想。」 「frank呢，又被你留在家里了？」 「对呀……」姜歆娆说，「给它安排好了，我过来陪你。」 「你见色忘友……它会哭的。」 顾梓转头看了看宽敞的客厅，「下次你过来，把它一起带过来吧？我这里楼下也有花园，可以遛狗。」 她声音轻暖，「在客厅挑个地方，给它建个窝。」 姜歆娆：「……」 顾梓看她一眼，「不行么？」 「没，有点儿突然。」姜歆娆说。 「我这里没有多一个房间，不然我还想着稍微改造一下，做一个小studio给你……」 顾梓顿了顿，「对了，我在近郊还有套别墅，离你家那边也近，二楼一楼都有很多房间没怎么用，我们可以搬过去。」 「那边宽敞的很，一层翻修一下，可以把房间打通，加一个录音棚、一个健身房。」 姜歆娆心里更加迷惑。 她诧异道：「这里不是离你上班近么？」 第127页 顾梓沉默半晌，「嗯，但是我暂时不用去上班了。除非你工作要来瑜星的录音棚……」 姜歆娆去瑜星的录影棚完全是因为小顾总在那儿。她摇摇头，「没有……」 顾梓点头，「那就这样，材料什么的你有没有什么要求……算了，你改天陪我去见下设计师？」 「好……」姜歆娆愣愣地点头。 暨苒来得挺晚，顾梓开门，让暨助理进来，在沙发另一侧落座。 三个人陷入有点儿尴尬的沉默。 姜歆娆突然说：「我去烧个水。要喝茶么？」 暨苒以为顾梓会支开姜歆娆。但是姜歆娆洗了水壶回来，烧开水泡茶，金黄色茶汤变成深黄，她都没离开客厅。 暨苒在心里嘆了口气。 姜歆娆给她俩拿了小茶盏，沏好茶，又转身给自己拿了个巴掌高的马克杯。 她倒了半杯茶，变魔法似的从矮柜下拿出一盒方糖，丢了两颗。 想了想，又丢了两颗，然后去够桌面上的陶瓷水罐，往马克杯里倒牛奶。 牛奶还热腾腾地冒着水汽，是热的。 暨苒：「额……」 顾梓笑了声。 姜歆娆摸摸后脑，「怎么了嘛，冰箱里有牛奶啊，我昨天刚给你买的。」 顾梓摇头，「没有……」 和david一样，这人也学不会像大多数中国人那样小杯小杯的品茗。不要冷着喝，但最好要加奶加糖——她嫌苦。 至于糟蹋不糟蹋了顾梓柜子里上 出乎姜歆娆意料的是，暨苒也跟着笑起来，「这样其实挺好喝的。」 「你要试试么？」姜歆娆说，「我给你找个大杯子。」 「不用……」暨苒止住她，「谢谢……」 这么一通折腾，气氛莫名地松弛下来。 顾梓开始说下午发生的事情。 太私人的部分她当然没讲。暨苒还是听红了眼眶，「您……顾总怎么能这样。」 她改口，「顾泽远怎么能这样！」 顾梓安静地抿了口茶，「我提了辞职，但是内控的程序还要走完——我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你。」 现在她看上去又是那副沉稳安然的样子，同刚刚扎在姜歆娆怀里哭时候判若两人。 姜歆娆不了解其中因果，也知道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 她迟疑着说：「我不懂这些，但是，你们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申诉么？」 「毕竟这件事情是顾总裁授意的，肯定有相关的证据……」 暨苒也说：「我可以去替您找一找。录音那种事情我们没做过，但是纸质文件和邮件往来——」 顾梓覆住姜歆娆手背，「不用了……」 姜歆娆没说话，倒是暨苒扬声道：「为什么？小顾总，我真的想问您好久了……您为什么……」 如果要暨苒来评，尽管她承认她带着有色眼镜，她还是觉得她的小顾总比其他位置上的酒囊饭袋们好上几百倍——她甚至比顾泽远都要好上很多。 她有那么大的梦，那么广的想法，她应该站在更大更远的平台上照亮整片天空的。 顾梓偏偏选择了当瑜星这破屋里的一根蜡烛。 为什么每次都心甘情愿地任人宰割？ 不委屈、不难过、不会不甘心么？ 顾梓只说：「何必要做无用功。」 她想了想，牵强地扯出一抹笑来，「其实也未免是坏事……至少现在我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暨苒还想追问下去，顾梓转开话题，「詹程抱顾泽远的大腿抱得紧。我要离职，他可能会被顾泽远破格提上去。」 「我们也说过这件事。」 「如果你还想待在瑜星，我可以帮你看看能不能调到其他同职级岗……」 暨苒颤声问：「您真的不回来了么？」 「我也不知道……」顾梓说，「让我休息一段时间吧，暨苒。」 「你想的话，你也休息一段时间。」 「我们都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小顾总就消沉一小段时间。 然后我们就可以转移战场。 第75章 「lean on」 pt.2 顾梓下的决定近乎执拗， 暨苒也不方便再说什么，很快便告辞。 姜歆娆送走暨苒，再乘电梯回来， 顾梓还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喝茶。 她太安静， 姜歆娆坐到她身侧， 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顾梓感受到她的视线，放下茶杯， 揉揉额角， 垂眸低声道：「我没事，真的。」 姜歆娆抿抿唇。 顾梓接着说：「我很早之前就知道肯定会出事了——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洛杉矶见面的时候？」 「嗯……」 「那时候林成益刚刚给我打完电话，我去找程璐颐，」顾梓的手移下来，捂住眼睛，「我心里明白会走到这一步的。」 方才暨助理问为什么，顾梓说何必要做无用功。 ——姜歆娆也想问为什么。 她不懂。程璐颐和她说过小顾总的过去、她也知道顾梓和林家的纠葛， 但她还是不懂。 人生本就波折坎坷，她承认；可断头台的铡刀落下来的时候，为什么不跑？ 为什么要看着自己身首异处？ 「那时候找程璐颐……我本来是想麻烦她帮忙。vmc和林家也有合作， 如果程家卖他们一个人情， 林成益说不定会看在程璐颐的面子上放过我。」 第128页 「但是我……」 顾梓说不下去了。她垂下头，棕黑捲髮跟着垂落下去，像张网似的裹住她。 姜歆娆想：她看上去就快要窒息了。 顾梓缓慢地深唿吸。几遍过后她平復了情绪，才继续道：「但是我那时候想……也不至于那么严重吧，顾泽远想要我的位置，大不了我……让出来就是了，何苦搞成现在这样。」 她苦笑道：「马戏团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多滑稽。」 姜歆娆凑近了，拍着她后背，安静地抚慰她。 「我猜过去，是vmc的事情……我没和你说过，前段时间vmc否决了林家新併购的背书邀请，我想都能想到林成益有多生气。」 「他一生气，再去压顾泽远，顾泽远没办法，只好……」 名侦探小顾总突然间陷入了推理模式。 在这样大的变故面前，谁都是脆弱的人。姜歆娆不知道她说到哪里又会碰到自己先前埋下的地雷，毫无意义地再伤心一次。 「现在别想这些。」姜歆娆突然打断她。 她扶着顾梓的肩膀，让她直起身，「看我，看我。」 顾梓：「啊？」 姜歆娆严肃道：「脑袋放空，啥都别想，我们去睡觉。」 方才暨苒在的时候顾梓架子端得辛苦，助理人一走，先前的情绪全都又涌上来，小顾总已然红了眼角，眼睛里全是湿漉漉的水泽。 姜歆娆突然间把她从伤怀的回忆里扯出来，她呆呆地看着姜歆娆，半晌没说话。 姜歆娆扑哧一声笑，「乖啦，困吗，三二一，你困啦，睡觉。」 她站起来，牵着小顾总去卧室洗漱。顾梓一路没魂儿似的乖乖跟着她，上楼梯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我自己去洗吧。」 姜歆娆说好，回去楼下收拾好方才用过的杯盘。 稍晚她上楼，顾梓已经躺在床上了。女人只露出来一个脑袋，双手扯着被单遮到颈项，认真地注视着她。 姜歆娆在梳妆檯坐下。卧室光开得不亮，暖黄色灯朦朦胧胧地，她看不清楚顾梓的神色，只感觉得到背后她灼热的视线。 歌手转过去，「怎么了？」 顾梓安静摇头，却没移开目光。 姜歆娆挑眉，放整齐首饰，去她那侧的床边坐下，「难得见小顾总不在看邮件……」 两个人同时僵住。 姜歆娆懊恼地摸了摸额头，「我错了，抱歉，抱歉……」 「你别叫我小顾总了……」顾梓说，「就叫我名字，行吗？」 「好，我知道了……」姜歆娆说，「明天是不是可以赖床了？」 一般来说小顾总周六就算没有会，因着时差也会习惯性早起检查邮件。 突然停职，连交接手续都不要做，现在大抵是没有邮件需要检查了。 顾梓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在说什么，迟疑道：「对……」 姜歆娆伸手，拇指顺着 姜歆娆揉揉她有点儿暖烫的耳垂，「那晚上其实也不用这么早睡。」 顾梓睁眼，无奈地看着她。 姜歆娆朗声笑，「我开玩笑的，我换个衣服。」 她不避顾梓，就在床边上换衣服。短衫从肩胛上滑下去，匀称有度的背部线条张驰间都带着力量与美感。 小顾总偏开眼，把视线聚焦到床头柜那盏檯灯上。一会儿她身侧一重一暖，姜歆娆偎到她身边，手环住她的腰，将顾梓她往那边扯了扯。 顾梓抬身，关灯，稍稍侧身，偎进她怀里。 但是两个人都没有睡——姜歆娆看着顾梓，顾梓则睁着眼瞪着天花板。 她看上去就像睡着了，话也不说一句，深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姜歆娆吻了下她额角。 顾梓突然说：「那天我很难受的。」 「哪天？」 「我们见面的那天。」 「我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去——」顾梓转过来，同她面对面，指尖停在她颊侧，「鬼迷心窍了才会和你睡。」 「因为太难受了。」 生活支离破碎的最低点。恋人离开她、工作也不顺遂、想逃避现实来参加一次聚会。 偏偏喧闹嘈杂，让人完全无法集中精神，还不能离开。 所以那天姜歆娆吻过来的时候，顾梓什么都没想。她不想想了，她太累。 姜歆娆偏头，在她指腹吻了吻，「后悔么？」 顾梓没说话。 姜歆娆说：「人生都需要一点儿鬼迷心窍啊。」 她低声笑，「我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往那个泳池里跳。」 我们都走在悬崖上。可没人掉下去过，谁知道万丈深渊下面是地狱烈火还是另一个桃花源。 不敢跳的话，没有人会发现生命还有另一种可能。 顾梓嗯了声。 姜歆娆：「你看，所以，是吧？」 「是吧……」 莫名其妙的对话——但是小顾总无疑意识到了什么。 她凑过来，安静地吻姜歆娆，又移下去吻她颈侧和锁骨。 顾梓拽着姜歆娆的手，喉咙里低低地、压抑地喘了声。 姜 顾梓移过来，覆在她身上，回答：「刚刚是谁说可以迟一点睡的？」 姜歆娆按着她后颈把她往下带。小顾总全都依她，安静地承受。 歌手纤长的指尖从她喉间一路滑下来，路过小巧的肚脐，再往下探。 第129页 开了空调该是凉的，却稍微出了点儿汗，肌肤接触的地方更湿黏，不过两个人都不在意。 顾梓坐在她膝间，扬了扬脖颈，把垂下来的纷乱髮丝挽到颈后去，俯身按着她，把她的手束到床头，有点儿凶地用齿端吻咬她的唇瓣。 黑藻似的捲髮又挨在姜歆娆颈侧，香气氤氲，触着脖颈，微痒。 手被顾梓束着，那一点儿痒意无从缓解，从四肢烧到心脏，接着让她整个人都化成了水。 姜歆娆以为顾梓已经够累了，谁知道她还没完。姜歆娆按住她不老实的手，嘴里嘟囔了句什么，隐在唇舌纠缠间，也都听不清楚。 姜歆娆推开她一点儿，又叫她，「顾梓……」 她的小公主按着她，对她的抱怨置若罔闻，只低声笑了笑。 姜歆娆睡得迷迷煳煳地，记起来谁吻了她额头一下，她乏累的身体拒绝回答，然后闭上眼继续睡。 她醒来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顾梓。 顾梓竟然起得比她早。 姜歆娆揉揉眼睛，换衣服洗漱，叼着牙刷就迫不及待地下楼找她。 灶台上的锅正在咕嘟作响，顾梓看到她满脸睡意地倚着楼梯栏杆往楼下看，忍俊不禁地问她，「你怎么叼着牙刷就下来了？」 姜歆娆说：「没看到你……」 顾梓朝流理台上的一应食物扬了扬下巴，「我在给你证明我的厨艺。」 她不用早起上班了——越这么想，顾梓越睡不着。平常不怎么起作用的生物钟在这时候突然有了效果。顾梓睁眼的时候，天都还没亮。 姜歆娆在她身边，睫毛纤长、睡颜安稳；这人手长脚长的，睡起来偏要搂着她缩成一团，像个孩子。 顾梓起身，下到客厅看了会儿日出。 之前她因为公司的事情辗转，因为林之柔的事情惆怅，这次也许算不上失眠。就算是失眠，心情也完全不一样。 黯然、伤感，但又通透。太阳穿破云层，渐渐从地平线升上来的时候，朝霞染红天际，顾梓的心里也充满了敬畏和感动。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她见着姜歆娆。现在它变成了一种带着雀跃的喜爱—— 从吟游诗人变成了迈着欢悦脚步穿行在林间的花斑小鹿。 一个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可能会在此时将我爱你脱口而出。 但顾梓不是，而且姜歆娆满嘴都是泡沫，正在滑稽地仰起头，从顾梓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是她正在怪形怪状地口吐白沫。 有点儿煞风景。顾梓无声微笑，转开脸去看锅里的早餐，催促她，「回去刷牙啦。」 姜歆娆捂着嘴，急急呜了声，然后三步并作两步上楼去了。 第76章 「lean on」 pt.3 作者有话要说：换好了换好了。 下午， 两个人去接程璐颐。 程大小姐回来，通常都是她家的司机接机，然后送去吃大餐、完了再去spa、吃饱喝足睡够-条龙服务， 舒服了才回来找其他朋友。 但她回来的时候， 姜歆娆少在国内， 小顾总又一如既往地忙。 这回顾梓和姜歆娆都闲着，早前姜歆娆说她们能一起去接她， 这人的眼睛-瞬间就亮闪闪地发光， 高兴道：「那敢情好啊！」 谁知道顾梓昨天突然间出了事。 顾梓昨晚还跟姜歆娆提到过程璐颐和vmc在整件事里的关系利害——她不知道顾梓在这时候见到程璐颐会作何感想。 她们出门之前，姜歆娆还很担心顾梓。她不知道怎么问， 只在乘电梯的时候安静地抚了抚女人肩头。 顾梓回身， 会意地勾唇，「我没事……」 然后她覆住姜歆娆手背， 将她的手带下来，严丝合缝地扣住牵着。 顾梓穿了条米白长裙， 腰带扎得随意，休闲又淡雅，仍旧显出细瘦的腰肢轮廓来。 手腕上则有条铂金短链， 衬得她冷色皮肤更白， 伸手来牵她的时候，那截短链稍稍滑下去一点儿，又随着动作坠到姜歆娆手上，微微发凉。 姜歆娆盯着那条链子看了-会儿，「那我开车……」 顾梓说：「好啊，你开车。」 顾梓恢復的比她想像得要快，姜歆娆想。 今天同她一起出门的顾梓，和浑身瘫软地将脸抵在她颈窝啜泣的顾梓判若两人。 她昨晚很兇， 很强势。如果顾梓平常是猫咪，昨晚就是只危险的猎豹。 姜歆娆不知道她的力气也会有这么大，明明自己也累了。 但吻都带着咬，不把她逼出声音不罢休，-次不够还要-次。 姜歆娆本来不喜欢出声的。她能非常准确地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所以这-切都实在是太……难以接受。 可是顾梓说话太不要脸，姜老师只得诚实地承认自己受不住。 她老老实实地说她不行了，让顾梓别再来，这女人竟然还笑！还笑！ 让小顾总作威作福的结果如此悲惨。 早知道她也要给顾梓留两个牙印 姜歆娆扁扁嘴。 后来有-次她和顾梓提起来这件事，本来是开玩笑，谁知道顾梓认真地挑了挑眉，「你确定你不想听到你自己的声音？」 姜歆娆：「嗯……」 「还有个办法……」顾梓说，「堵起来就听不到了。」 ——两人就莫名其妙地解锁了新玩法。 第130页 这事放一边，今天早上起来，顾梓看上去已经和平常的她别无二致了。 好像她欺负姜歆娆把自己的委屈都欺负没了似的。 姜歆娆磨牙，又偏头看了顾梓-眼。 程家的商用机约的航线在郊区机场，过去要-个小时半，不堵车还是旅途漫长。 程璐颐带了三箱二十九寸的行李，两个人因此开了姜歆娆的suv，顾梓从后座顺了个枕头，按在车门边上，靠着小憩。 底盘高的车比较稳，高速也没有什么颠簸，她睡得挺沉，-绺鬓角髮丝落在脸上，遮掩不住秀丽精緻的眉眼。 刚刚还咬牙切齿的，这会儿姜歆娆抿唇，微笑起来。 顾梓睡着，她就没有拐去休息站。两个人一路到了机场，姜歆娆拍拍顾梓的肩膀，唤醒身侧的女人。 顾梓的声音沙沙哑哑，「到了么？」 「嗯，还到早了，那边还没发信息过来……」姜歆娆说，「在车上等-会儿？」 顾梓把座椅往前调，伸手去够架子上的手机。-半她的动作突然间停住了，收回手来，最后轻轻嘆了口气。 恐怕是下意识又想去看邮件，却意识到没有东西可看了。 姜歆娆握住她手腕，在她手腕内侧亲了-下。 「别勉强……」她说。 顾梓摇头，「没有……」 姜歆娆没说什么，扶着她侧脸偏头过去同她接吻。顾梓又去补口红，姜歆娆带上帽子口罩、下车、锁门。 商用飞机的航站楼和民航不在一个，人也不多，姜歆娆全副武装实属以防万-。 到了到达厅她就把口罩帽子都脱了，两个人等没多久，程璐颐托着三个大箱子出现在她们视野尽头。 程大小姐这上飞机往往有程家的佣人送，下飞机出关之前就只能自己拿行李。 她四体不勤，又总是带很多东西，箱子里跟百宝箱似的藏着各种私房好物和礼物她远远看见姜歆娆和顾梓，便用力挥了挥手。 意思是「快来帮忙再不来我就要被这几个破箱子累死在这里了。」 姜歆娆笑了声，小跑几步路过去帮她。 程大小姐今天穿了个平跟帆布鞋，原来就比她俩矮，现在就要更矮一些。 她看见姜歆娆，想给歌手-个熊抱，奈何身高太矮根本熊不起来。 她招了招手，「姜歆娆！」 姜歆娆善解人意地弯身下去。程璐颐心满意足，搂着她脖子，目光瞟到她耳后颈间，突然间愣住了。 她皱着眉推开姜歆娆，用力拍了拍歌手前胸，严肃道：「你怎么……」 姜歆娆揽过她肩膀，替她拿了两个箱子，摸摸耳后。 天性八卦的程大小姐参与过两人之前-堆你来我往。 这两人-起来接她的事实，-小块发红的吻痕——程大小姐心下瞭然是谁干的。 而且她刚刚看到顾梓的姜歆娆的时候，这两人靠得不能再近了，没有牵手，但几乎肩并着肩膀。 大热天的，普通朋友靠那么近干嘛，顾梓又不是程璐颐的冰箱。 这事其实没什么好不好意思或者可以隐瞒的，只能说是无可厚非。 两个人还没正式在一起，但是和在一起也差不离。程璐颐是两人的好朋友，也不是会在这种事情上大肆八卦乱做文章的人。 但是作程璐颐还是要作的。 两个人一起往顾梓那边走。程璐颐假哭，声音扭捏地开姜歆娆玩笑，「姜歆娆，你不干净了，是哪个混帐给你种的草莓……」 姜歆娆朝顾梓的方向抬抬下巴，咳了声，「你小声点……」 程璐颐才记起来顾梓还站在离两个人不远的地方。 程璐颐顺着姜歆娆示意的方向看过去，顾梓沖她挑了挑眉。 程璐颐于是放低音量，「收到收到，报告姜同学，我知道是哪个混帐了。」 她扫了姜歆娆-眼，嘀嘀咕咕地继续说：「不是，姜同学，你不会吧，不至于吧……」 闻言，姜歆娆露出微妙的笑来。 顾梓迎过来，也和程璐颐拥抱，接过姜歆娆手上另一个行李箱。 她走在前面，程璐颐在她身后戳了戳姜「我听到了……」顾梓淡声说。 程璐颐缩了缩脖子，全身麻痹。 顾梓扣着行李箱回头，「你有意见吗，程大小姐？」 程璐颐立正站好，「报告首长，没意见，当然没意见，您两百年好合，早生……」 姜歆娆翻了个白眼，捏了下程璐颐的手臂，走到前面去和顾梓并肩。 程大小姐缩了缩，「哎呀，你们体谅-下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们了嘛。」 「以前找你们不知道有多难——」她钻到两人之间，不在意自己是盏多亮的大灯泡，「老姜总是到处跑，顾梓你也老是在出差，不然就是加班，又不喜欢来我的聚会。」 说起来也是。如果不是这样，两人说不定早都见过了，哪等得到那天晚上。 「谁知道现在竟然能一下子见到你们两个——这-秒钟我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程璐颐装模作样地吸吸鼻子。 她太逗了，三个人-起轻声笑出来。 「well，我下周也没事情干了……」顾梓说，「你不忙的话，我可以陪着你。」 程璐颐愕然望着她。 顾梓耸耸肩，「我离职了。」 「怎么突然——」她话说一半，姜歆娆的手掌按上她肩侧，「我-会儿跟你说，别急。」 第131页 程璐颐懵懵懂懂地哦了声。 三人去程大小姐惯常去的餐厅，给她接风洗尘。停好车，顾梓先上去找包间，程璐颐正想跟着，被姜歆娆拽住了衣角。 顾梓在电梯前回头望了她们-眼，姜歆娆沖她点点头，她便先上楼了。 「和我来点菜。」姜歆娆说。 这酒楼下面有海鲜池和菜品展示区可以点菜，但程璐颐对各种菜都很熟悉，在房间里用平板点更方便。 程璐颐说：「不用啊，我可以……」 「顾梓的事……」 程璐颐哦了声，反应过来。 两个人在茶歇区找了张桌子坐下，程璐颐才问：「到底怎么了？」 「我也是昨晚才听说的，可能有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全面，你不要在意。」姜歆娆说。 接着她把顾梓同暨苒说的和暨苒同顾梓反馈的、再加上顾梓后来同她说的事情揉了揉，大程大小姐原来是愤懑不满的。 但姜歆娆讲着讲着，这种愤怒渐渐变成了难以言喻的自责和难过。她低下头，紧紧抿着唇角，「怎么会……」 「要我知道是这样，我肯定不会去卡林家的背书啊！」 程璐颐站起来，来回踱了两步，「这群人，-个两个都不安好心，仗着顾梓她……人好，就占她便宜。」 她和姜歆娆扳着手指算，「我早都跟她提过了，前几年的时候，林之柔这种，顾泽远这种，都是吸血虫！她就不该……早断了才好……」 第77章 「lean on」 pt.4 程大小姐暴怒十秒， 安静十秒，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接着就拽着姜歆娆想让她站起来。 姜歆娆下盘超稳， 纹丝不动，「干嘛呀？」 「还干嘛呀，上去抱抱我家可怜的崽。」 姜歆娆：「额……」 歌手无奈道：「什么时候是你的崽了？」 她说是这样说，还是乖乖地随着程璐颐站起来，「走吧……」 顾梓本来安安静静在看菜单， 程大小姐大马金刀地推开门，门把撞在墙上duang地一声响， 她吓得硬生生往后撤了撤。 「顾梓……」程璐颐长大双臂迎过去。 顾梓刚站起来， 就被她用力地揉进怀里。 大部分人类都知道某个人展开双臂这个动作寓意着一个拥抱。但是程璐颐的表达过于k夸张，顾梓皱了皱眉。 跟只被主人提熘起来撸秃噜毛的猫咪似的。 她下巴按在程璐颐肩上， 看着姜歆娆，无辜又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 姜歆娆摊手微笑。 顾梓轻声说：「好啦，我又没事。」 和姜歆娆不一样，程璐颐一路和顾梓一起走过来，更懂她这种繁杂又纷扰的思绪。 她绞尽脑汁想要安慰她， 最后推开她一点儿， 正正盯进她眼里去，诚恳道：「晚上我要和你睡！」 顾梓：「额……」 姜歆娆：「额……」 姜歆娆扁扁嘴。 然后换成顾梓咳了声。 「一个两个的，嗓子都坏了啊？一会儿回去在药店停下要不？买下西瓜霜……」 顾梓抿唇看她一眼，脑袋全是直线的程璐颐才意识到她说错了什么。 她高声辩解道：「我不是说和你睡啊，是一起睡，一起睡！而且虽然和你一起睡我也不介意，我是说晚上去你家睡……」 「好啊……」顾梓闷笑道。 「你第一天回来就夜不归宿，家里的人会不会有意见？」她问程璐颐。 这家店程大小姐吃了三四年， 闭着眼睛都会点菜。顾梓便把平板递给她，让她点。 「能有啥意见啊，我爸又不在……」程璐颐嘟嘟囔囔的，「我回来还不就是和你们玩来了么，我爸那边等他有空再去，不急。」 「我还想上门谢谢叔叔呢。」顾梓说。 程璐颐疑惑道：「什么事情要上程璐颐让程父停了和林家的背书，在顾梓看来，是自己欠程家一个人情。 不管程璐颐和程父怎么想，她都要还上，做够礼数才是。 「嗯……」顾梓说。 程璐颐想了想，没有反驳她，「我去找他的时候叫上你吧。」 「那岂不是打扰你爸爸和你见面了？」 「唉，我俩天天见面，你又不是不知道……」程璐颐把平板递给服务生，「我前几天忘记给他打，他都委屈得快哭了。」 顾梓轻声笑，「还是算了，改天我登门拜访。」 程璐颐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对自己两位父亲也挂念得紧。顾梓不捨得在他们一家人团聚的时候当个大电灯泡。 「dean还说想见你呢……」程璐颐说，「好吧，你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吃。」 顾梓觉得自己和程家并没有那么熟悉——但程家的两位老父亲无疑把自己成好朋友兼可爱的年轻后辈看了。 程父和dean两个人都生得高挑俊美，dean是德州人，带点儿不羁浪子的西部牛仔味道，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李安镜头下断背山里的两位男主角。 顾梓记得他们在纽约的家墙上放着一张全家福，程父，dean，他们领养的四个孩子——程璐颐是最小的那个，抱着一个玩具球傻笑。 当时同性婚姻还没有合法，夫夫只能做单人联合领养，不同国家的政策又不一样，远渡重洋，做了不少手续才将她从中国带回去。 第132页 她有一个法国义大利混血的哥哥、一个奈及利亚裔的姐姐、另一个越南中国混血的哥哥，最后是她。 一家人都有一个中国名字、一个英语名字，说一口熟练的普通话。 被同性恋家庭养大、皮肤颜色不一样，不影响她开开心心地成长。 不仅没有受到任何身份认同障碍的困扰，更被全家人宠成了小公主。 一家四个孩子都是常青藤毕业，她两个哥哥玩了几年之后成家立业，进入vmc工作，姐姐攻读社会学博士后回到南美做非盈利人道救援。 听起来好像就程璐颐最没出息，还处在人生迷茫期。因为这个程大小姐有段时间也挺消沉，谁知道她的父亲们看得开得很。 dean的原话是，能找到喜欢做的事情就去做，顾梓在纽约的时候和他们全家人一起出去野餐过。 程父和dean完全没有架子，会因为一个鸡翅和孩子们争起来，最后多米诺骨牌似的滚倒在地上，站起来在拥抱在一起，看不出都是亿万富翁。 程璐颐朝她招了招手，让她也加入进去。 顾梓记得她那时候有一点儿不解，一点儿感动，一点儿不知所措。 她觉得程璐颐家真的很棒。 顾梓陷入回忆的时候服务生上菜了。各种山珍海味填满了餐桌转盘，程璐颐摩拳擦掌，「不和你们客气了，我动手啦！」 「好啊，到时候一起去吃饭……」顾梓点头，接着方才的话说。 她转头看了眼姜歆娆，「你见过dean和程叔叔么？」 顾梓每次叫程父「程叔叔」他都要抗议，说把自己叫老了，dean就在一边偷笑。 「没有呢……」姜歆娆说。 她有点儿犹豫——如果顾梓是去干正事的，她去会不会徒增压力？ 「那……」 「那你俩一起来？」程璐颐从面前大快朵颐的海参小米粥里抬起头来，问。 「程叔叔和dean人都蛮好的……」顾梓说，「难得他们都在国内，就当去玩。」 姜歆娆松了口气，「那好……」 晚上一行人回了顾梓家——只有她家多一个客房。 程璐颐环视四周，「太久没来，变样了。」 「哪里变样了？」顾梓去给她打水，闻言，远远地问道。 「就，你看嘛，以前你绝对不会在桌面上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程璐颐环视过去，「还挺好看的，但不是你的风格。我们家小小顾哪里找的美学设计师？」 确实变化挺大的。房间的格局没怎么变，但窗帘和光源换成了偏暖的米白，茶几上摆了套紫砂茶具，小桌上放了个暖灰马赛克拼灯。 电视柜前面搁了个游戏机，边上一个铁艺花瓶，外加一束盛放的玫瑰。 还有一只巨大的毛绒玩具兔，软塌塌地、手长脚长地放在单人沙发上。 程璐颐一看就笑了，「顾梓，你居然买毛绒玩具了！」 「我买的……」姜歆娆放完她的行李走出来，说。 程璐颐恍然大悟，「射rry，可以啊，审美不错。」 「一开始还觉得不大和我这姜歆娆刚开始往家里放东西的时候，顾梓看什么什么不习惯。 但那些小物件也无伤大雅，她一贯忍着没说，一忍便又渐渐喜欢上。 现在甚至觉得原先那种清清冷冷的白灰调装修忒没意思。 后来姜歆娆才给她解释，比起歌手家，白色空间就像张白纸，更方便顺着住宅主人的样子变化。房子也是拥有生命和韧性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带着笑，好像猜到了顾梓的别扭心思。 顾梓撇撇嘴，就随她去了。 姜歆娆说的没错。比起之前，顾梓微妙地更喜欢这个杂乱但有生活气息的空间。 「我们还想让frank搬过来呢。」顾梓想到这，又说。 程璐颐愣住，愕然道：「你们俩住在一起啊？」 顾梓淡淡地点头。 程璐颐受到单身狗万点暴击，捂着胸口往后仰，甩了甩脑袋。 「你演技好浮夸……」顾梓笑道，「坐一下，我给你整理房间去。」 她上楼去了，剩下姜歆娆和程璐颐两个人在客厅。姜歆娆装模作样地烧了壶热水，准备泡茶。 「你会泡茶么……」程璐颐抱着那只巨大的毛绒兔，耿直地问。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姜歆娆答。 金黄的茶汤落进杯子里，程璐颐抬起小茶盏，开玩笑，「我什么时候能喝到喜酒啊？」 姜歆娆僵了僵。 她有点儿异常地沉默下去，久到连程璐颐都觉得不对劲，急忙说：「唉，我就是开个玩笑……」 「没事……」姜歆娆压低音量，「我突然间在想……我们应该还不算在一起？」 上次她表白完，顾梓怎么回她的来着？ ——给她点时间吧。 程璐颐不可置信地凑到她身边，问：「啊？」 「对……」姜歆娆说，「而且她现在这个状态……我不懂。」 顾梓的人生真是连环撞车的惨剧。林之柔那边刚出事，顾泽远这边又出事，本来该给她依靠的人接连背叛她。 如果姜歆娆是顾梓，可能也会理解她过分谨慎的态度。 可偏偏顾梓平常就是把她当女朋友对待的呀。 姜歆娆头有点疼。 第133页 顾梓探身出来，说她先去洗个澡。 两人立时坐正，高声应好，接着大眼瞪小眼。 程璐颐鬼鬼祟祟地道：「到底怎么回事，快和我从实招来！」 第78章 「lean on」 pt.5 其实对于程璐颐来讲， 顾梓做出的决定并不是什么难预测的事情。 对，不难预测，但难理解。 程大小姐到现在还记得顾梓明明拿到录取通知书， 却因为顾泽远一通电话就毅然决然地飞回国的事。 前一天晚上两个人还在畅想未来， 后一天便隔着大西洋， 一隔就是好几年。 林之柔的事也是。这么多年下来让程璐颐一个旁观者都难以忍受的事情桩桩件件地发生，她每次都痛心疾首， 每次都无从说服顾梓。 这人的感情好像总是淡淡的， 明明伤她最深，偏要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来， 好像她心不会疼。不知道她的人， 甚至会觉得她冷漠。 之前姜歆娆和程璐颐说顾梓停职始末的时候，有一瞬间程璐颐觉得顾梓终于有出息了， 知道离开她父亲、再狠狠地打他一巴掌唤醒这贱男人毫无底线的行径了。 谁知道顾梓不是自己请辞的。 顾梓是听完顾泽远一一列举她的罪状、再装模作样地恳请她原谅他之后，安静地接受辞职作为最终判决的。 去他妈的原谅， 程璐颐不想原谅顾泽远，顾梓什么都不缺，没了瑜星那一点儿股权也还有倪安彤留给她的其他东西撑腰， 凭什么非得攀着这个家不放， 好像这家是她的梧桐木似的？ 程璐颐越想越气，掐着毛绒玩具的脸用力扯。 「程璐颐……」姜歆娆无奈地叫她，「别扯了，真的，要裂了。」 程璐颐蓦地松手，「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 姜歆娆给程璐颐倒茶，缓声说：「你刚刚不是问我到底怎么回事嘛。」 回忆起那天晚上，她有点儿难为情， 捏了捏耳垂，「那天偶然说到了她前女友的事，然后我没忍住。」 也不能说是忍。她满心酸胀，想说的话就说出来了，甚至不用多思考。 「她就说，给她一点儿时间。」 其实那天晚上到现在也才两个多星期。但发生的事情太多，姜歆娆回头去看，仿佛已经沧海桑田似的过去了好久。 程璐颐嘆了口气，抱着大玩偶从单人沙发移过来，硬要和姜歆娆挤在一起，「她小时候开始就是这个样子了。」 「我她怕她做出决定，什么事情就变了。」姜歆娆说。 程璐颐顿了顿，嗯声。 「我本来还猜她是不是忘了……」程璐颐托着下巴思考，「但她不像是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的人。」 程大小姐拍拍大腿，「我知道了。」 「她就这个德行，你逼一逼她就好了！」 程大小姐得出结论非常兴奋，以至于这句话说得挺大声。 姜歆娆手忙脚乱地想去捂她的嘴，急急道：「小点声！」 「哦……」程璐颐捂住了自己的嘴。 两个人探头探脑地往楼上看。 顾梓还没下来。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姜歆娆松了口气，哭笑不得道：「这种事怎么逼。」 「你就问她，直接问咯，严肃又深情的问，「我们到底是什么」」 程璐颐试图以身作则，用严肃又深情的眼神感化姜歆娆。 姜歆娆翻了个白眼，拒绝简单直白，「我做不来。」 「你想让我和她谈谈么？」闹完了，程璐颐终于开始想些靠谱的解决方案，「如果你想的话就告诉我，我会去和她说的。」 「这种事情，第三方反而好说。我是你俩的好朋友兼老母亲，有问题尽管叫我呀。」 姜歆娆谢过她。程璐颐摸摸她的额发，「客气什么，都是我的崽，老母亲每天看你们甜甜的也好开心哟。」 姜歆娆抿唇，眼疾手快地抓住程璐颐放下来的手，往回扭。 程大小姐哎呀哎呀地娇声叫唤着让她松开，两个人最后扭打在一起，茶水撒了满茶台。 这时候下楼的顾梓：…… 三个人就像一家三口——程老母亲和她的孩子们——开开心心地度过了一个周末。 顾梓非常快速地走出了瑜星变动带来的泥潭，更适应了赖床的节奏。 姜歆娆乐得早上亲醒她，由顾梓赖着。 瑜星内部的风暴却才刚刚开始。 企业纪律与职业道德建设部的通告在周一统一发行。 不仅是顾梓直接负责的部门，几乎全瑜星都炸开了锅，连股价都随之波动【向大家通报一起以权谋私，涉案金额巨大，严重损害公司利益的案件。 策略投资与发展前vp顾梓利用职务便利，收受外部贿赂，泄露商业机密，侵害公司利益……】 【其行为构成严重违纪，触犯职业道德红线，伤害了大家的整体利益，公司已依据《劳动合同法》相关规定与其解除劳动关系……】 「你看了内控部门的邮件么？」 「怎么了？」 「小顾总出事了。」 「顾梓？她是顾家人唉，怎么可能出事，你看错职位了。」 「没有，你自己看邮件！」 理论上来说公司通报这些，是起到示范警告作用，不是让所有人都盯着被举报者嘈嘈切切地议论的。然而当事人是小顾总，没人能够冷静得下来。 第134页 早上顾梓没准时来上班李忻然就知道有什么不对了。此刻她也在八卦群里，把手机按得咔哒响。 这是个大的八卦群，什么部门、各个职阶的人都有。大家平常就是吃瓜，今天的气氛却如同战场。 同事a：「公司做的挺好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同事b：「不可能是小顾总，小顾总人那么好。」 同事c:【你一句人那么好有用啊，知人知面不知心】 同事b：「你和她共事一段时间就知道了，真的不像是会受贿的人（微笑）」 同事c忿忿地回了一大段:【笑什么笑，用不着那么阴阳怪气的，我就是说实话。 她没有问题，难道内控搞她么，瑜星两个姓顾的柱子，有什么必要推倒一个？乌鸡鲅鱼】 同事d：「不过，你们注意到没有，平常这个价值的受贿泄密，会直接因为受贿罪移交司法机关处理的，她没有。」 同事c：「顾总内部运作了呗，tui！」 同事d：「如果内部能运作，当初这件事就不会爆出来。内控说是游离在管理结构之外，还不是汇报给ceo和董事会？ 这两个姓顾的谁不是大股东？我看是顾总要搞小顾总。」 同事b：「对，顾家还有一根没上任的柱子呢（呵呵）」 李忻然安安静静地观战，有点想下场为小顾总手撕黑子，又怕对方现实反扑—— 大家都用的是小号，但保不准一个认识另一个，总能同事e：「那现在策略这边怎么搞？谁上去了？还是哪个部门移过来的副总裁？」 同事f：「我是ceo办公室的，据说是要暂时提詹程，后面再从金融那边调。」 同事e：「那暨苒惨了，辛辛苦苦跟了顾梓那么多年，现在……」 ta发了个鸡蛋打碎在地上的表情。 詹程？ 李忻然是詹程带出来的人，也对他忠心，可她根本不觉得这个男人有哪里比暨苒厉害。 暨助理是二话不说先把事情办完派的，詹助理是说一堆大话漂亮话最后把事情推给别人办的。 暨苒说话亲和、温柔、让人如沐清风，会给出切实有效的指导；詹程总喜欢指责威胁她，完了还说是为她好。 她客观地觉得暨苒比詹程更值得这个岗位。 但是事实总会给李忻然一个响亮的耳光。下午顾梓的办公室就清空了，一箱箱文件和个人物品搬出去，房间里干干净净地不留痕迹。 李忻然看着詹程指使工人把东西搬进去，做个占山为王的小丑。 他的位置只是暂时的——到董事会与高级管理层人员会面商讨，定出结果之前，连名片都不会有。 但詹程显然没有想得这么远，他穿一套挺贵的阿玛尼灰色西装，一枚漂亮喜庆的红色胸针，骚包又神气，几次经过走廊，都是鼻孔朝天的。 得了得了，我知道您老大爷很开心了。李忻然无奈地想。 晚上李忻然加了会儿班。 咳咳，更正，她不是加班，是留在公司蹭网、在王者峡谷勇争桂冠，顺便避开高峰期的。 办公室里还有真心加班的人在，李忻然心虚，打算上天台玩。 她乘电梯到顶楼。这个点天台很空了，小花园里也没几个人，观景酒吧今天休息，更是空空荡荡。 夜色温和，风也凉爽。李忻然正打算找个地方坐下，突兀地停住了脚步。 暨苒在这…… 下午詹程开会的时候还cue到暨苒了，谁知道她人根本没有出现，原来人在这里。 李忻然没见过暨助理这么颓丧的样子。短髮乱糟糟塌在耳边，靠着椅背放松地坐，腿则搭在另一张椅子上。 胸口衬衫开了两个扣子，袖子也挽上去，细瘦小臂白皙骨感。 她摘了眼镜，一眨不眨地盯着天空，没有意识到李忻然在。 颓废，但是又很好看，还有点欲。 哇怎么这么好看啊！求口红色号和眼影手法！ 李忻然关掉手里的王者荣耀，星星眼。 作者有话要说：就，嗅到副cp的味道了么 我真是，临时十二点开会，两点多开始写 碎碎念：存稿存稿，什么时候能存起来…… 第79章 「lean on」 pt.6 暨助理身边好像有道没有颜色的保护屏障， 完全隔绝了外部的声音和想法。 李忻然站在吧檯边缘观望了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往前走。 她正纠结着，暨苒抬头， 扬扬下巴，「怎么傻站着不过来？」 原来她早知道自己在这里， 李忻然想。 她也没收回随意搭着的腿，反而换了个姿势， 让自己倚着更舒服。 李忻然讪讪地「哦」了声， 走到她面前坐下。 饶是夏日太阳落得迟，这会儿也像个熄灭的火球， 带着余晖完全沉到地平线以下去了。 天台上人也不剩几个， 陪伴她们的只剩下风。 「不像真的……」暨苒说，「不像真的……」 声音很轻，自言自语般呢喃。 李忻然说：「您下午都在这里么？」 刚说完她就想打自己一巴掌——哪壶不开提哪壶！ 暨苒没介意「没，我刚来。」 她坐直了，腿从另一张凳子上移下来， 扶着桌沿道：「然后看见詹程的办公室搬空了，我就上来……」 第135页 「透透气……」 「哦……」李忻然说。 她该说什么？暨助理应该是伤心的，她应该安慰她么？她应该提起詹程的事情么？ 李忻然心里的小人儿抓耳挠腮。她真的不会接话。 有的人就是外向型内向，也许看上去开朗鲜活，一和人处于一对一的状态下， 就会陷入无话可说的僵硬状态。 李忻然出了一手的汗，悄悄伸手到腿上按掉一点儿。 她摸出手机打开锁屏，想装模作样地打开微信看一看，结果某个游戏软体加载的声音就洪钟般炸响， 李忻然手一抖，手机掉到桌子底下，只好弯下腰去捡。 手机滑到了暨苒那边。 李忻然：「额……」 暨苒看她一眼，弯身替她捡了手机，从桌上滑给她，「没摔裂……」 李忻然说谢谢。 以前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瑜星副总裁助理面试的终面是superday，一天早半天小组面加行为面，午饭过后两轮高级经理面。 当天面试的组里只有李忻然是从外地飞过来的。她拖着小箱子，短暂地感慨完瑜星给面试人丽思卡尔顿待遇之后，晚上就因下午最后一轮高级经理面的时候，她精疲力尽。 这个位置说是助理，其实是副总裁办公室的综合管理岗位，需要金融分析、商业敏锐、以及对于娱乐产业的综合视野，职级本就比很多分支岗位高，竞争也分外激烈。 李忻然在这群人里就是个菜鸡。暨苒是她最后一轮面试的面试官，姿态板正，严肃冷淡，一丝不苟。 李忻然回身关门的时候抖了抖，坐下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暨苒拿起她的简歷扫了眼，「李忻然是吗？」 李忻然差点站起来喊到。她克制住自己，回答，「对……」 来了来了，第一个是什么问题？四国语言的自我介绍都准备好了，还是一上来就要问业务…… 暨苒丢开她的简歷，笑起来，「今天中午吃的怎么样呀？喜欢瑜星的伙食吗？」 李忻然：「额……」 暨助理温柔和善、先问她今天整体感觉如何，午餐好不好吃，让她放松下来，才开始给她提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是报表分析。她边写边说，说完拿起那一沓纸想要递给暨苒，却紧张地手抖，把纸碰散了一地。 暨苒蹲下来和她一起捡，丝毫没生气，还开她玩笑，「怎么这么不小心？」 李忻然想到这儿，突然就放松了些。她把手机放回口袋里，问桌子对面的女人，「您在想什么？」 「詹程今天提到我了么？」 「提到了，下午开会的时候……」李忻然嘟囔，「他说话贼沖。」 她不该在一个上司面前说另一个上司的坏话的。显得熘须拍马又像根墙头草。李忻然实在忍不住。 暨苒轻轻呵了声。 「你吃饭了么？」暨助理站起来，问她，「要不要一起？我请你……」 李忻然愣了愣，说：「喔，好。」 「那走吧……」暨苒说：「有忌口吗？」 「没有，我啥都吃。」 电梯往一层走，李忻然又摸出手机，和舍友打字，【宝贝我今晚不回去了……】 【不是，没那么早回去】 舍友：「啊？晚饭呢？」 【就，我上司她遭受重大心理创伤，我觉得我 【你闺蜜我也遭受重大心理创伤，我在这个点门口排了一个小时队了！（怒）】 舍友发了一张身后人头攒动的照片。 李忻然打字，【你自己吃，我给你报销，我请你，好嘛】 舍友：「好，不许反悔啊，你请我要点最贵的。」 【你点你点】 暨苒选在一家外饰内饰都挺「普通」的西餐餐厅——直到李忻然翻开菜单，被那一行行三位数和四位数的价格震惊到。 妈妈对不起！我再也不狗眼看人……看店低了，一点也不普通！ 一周吃一两顿我的工资就没了！我可不可以逃命！ 她越过菜单瞄了暨助理一眼。暨助理没脱外套，只把袖口又挽好了，纽扣解开，斯斯文文地，随意翻翻菜单便抬头问她，「需要推荐吗？」 李忻然这才缓慢地想起来暨苒说过她请。 这就是高级助理的奢靡生活吗！ 李助理的脑袋被人民币夹到失去思考能力。暨苒问她，她就呆呆地点了点头。 于是暨苒给她点了最上面、最招牌……最贵的。 又要了一瓶两千年的拉图。 李忻然：「额……」 暨苒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沖她挑了挑眉，把话题又转回工作上来，「今天感觉怎么样？办公室气氛？」 暨苒在向她打探消息。 几周之前她说漏嘴詹程瞒着小顾总去见顾总的事情，被詹程揪着骂了一顿；那之后李忻然就特别防备各种打听消息的企图。 可暨苒在这个节点上问这句话，李忻然不知道怎么含煳地敷衍她。 她说：「我们这边还好。有些人开心，有些人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您那侧比较……您知道的。」 暨苒那侧比较消沉。管理层更替有如政权更迭，站错队就是站错未来，也难怪这些人会这样想。 「我猜也是。」暨苒低头揉了揉额角，轻声道，「唉，以詹程的性子，他们也难办……」 第136页 詹程不是个会放下芥蒂原谅敌人的管理者。顾梓让暨苒另寻高就，可暨苒一旦走了，这些人怎么办？ 不是谁都有暨苒这么高的就职筹码，暨苒从几万份简歷里亲手选出他们，就要保着他们，至少到下一 那之前的所有难事，她得忍着。 前餐和正餐轮番上桌，红酒香气盈满包厢小小的空间，酒过三巡，暨苒突然说：「你之前本来是要到我组里的。」 「啊？」 「对……」暨苒拾起红酒杯，「都和人力沟通好了，谁知道最后临时没有headcount，詹程那边又刚好走了个校招的孩子，就把你送过去了。」 她挺感慨的样子，视线茫然地喝口酒，又叫了一瓶拉图，「我那时候还挺不捨得，唉，你们都是我争取来的，凭什么转手就给詹程。」 才想的，自己的面试官明明是暨苒，却去了詹程的组。 李忻然抿抿唇，终于说：「我可以问您小顾总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么？」 她没报希望暨苒知道或者会告诉她。 可是暨苒犹豫半晌，居然和她说了。 「我个人的看法——在你看来可能对可能不对，你也不要去和别人讲。」 「这件事就是詹程和顾总联合做的，想赶小顾总下台，让顾家的大少爷上位掌权。」 「当时提供的内容有详细录音和文件……根本无法辩驳。」 像两瓣齿轮咔哒一声合到一起，李忻然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 詹程让她把所有和ceo办公室有关的日程对外保密。 詹程让她整理的差旅记录报表。 她那天偶然听到的、詹程和楼下市场部朋友的谈话—— 她的血液一寸寸凉下来。李忻然冲口而出，说：「您和小顾总想要申诉的话，我可以做您这方的证人。」 暨苒蹙眉…… 李忻然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说快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只好解释道：「我听到了，那天詹助理和他朋友聊天说到他借卡进资料库，他还经常让我做报表，我不是故意瞒着您的！我真的不知道！」 她为自己高声辩解，全然不顾自己是站在胜方——詹程这一方——而她现在的做法无疑让她成为了一个告密者。 团体斗争严重到瑜星这个地步，每个人都在随波逐流和不得好死两头做选择。 ride or die，你不能依附，就是毒瘤。 只要暨苒转述半句她说的话给詹程，李忻然在瑜星的路也到头了 但是李忻然没注意到。她满心欢喜地希望暨苒能给她一点儿肯定和鼓励，原谅她或者和让她加入申诉。 谁知道暨苒摇摇头，嘲讽道：「良心比天大，怎么，你一句话能拯救世界？」 暨助理有点儿醉了。颊侧带点儿粉，眸子却还是沉稳严肃，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李忻然哑口无言。 「瞧瞧你……」暨苒眯起眼，说，「詹程养了个小白眼狼。」 作者有话要说：圆一下之前的伏笔，分别在33（资料库）和48（听见詹程找市场同事） 第80章 「sos」 【we could be more than just part-time lovers。】 「我们或许可以不再只当兼职恋人。」 ——avicii -「sos」（chorus） 李忻然挺直的肩背安静地落回去。 她心里堵着， 不仅难过，还委屈。 你-心-意地为谁着想了，那个人反过来倒打-耙， 还那样嘲讽你, 李忻然这么多年从未经歷过。 她做的事情难道不对么？ 她想要反驳， 暨苒竖起手掌，让她噤声，「你自己想。」 「如果我把你和我说的事情告诉詹程，会怎么样？」 暨苒这口气，像平常李忻然犯了错， 而她在和她讲道理的样子。 只不过语气更冷， 比起和蔼的教导，带点焦虑和责备。 李忻然急了，「你又不会说！」 然后她抿起唇，气唿唿地不说话了， 只时不时觑暨苒-眼。 暨苒让服务生开了第二瓶酒，说：「你就知道了？」 「你要说吗？」李忻然可怜巴巴地转过来，「这是我的错，可我那时候也不知道詹程是让我做这些……」 暨苒不是气李忻然做错了什么。她是气自己无计可施、气顾梓隐忍退让、气抗议无事于补、气詹程装腔作势。 但这些她无从开口， 没办法给眼前的女孩儿一点点说。 李忻然言辞间又总带点天真和毫无实际价值的意气，罪魁祸首的帮凶就在眼前，她心里那股子焖烧的火因此更旺。 ——说这些有用吗？没有用就闭嘴，有用也不该说， 直接去做就好了。 暨苒没开口，李忻然敛着眸子低头下去沉默了-会儿，道：「你想说就说吧。」 「是我的错……」 暨苒按按眉心，站起身。主餐吃得差不多了， 甜点未上，酒还有大半瓶。 她从侍者手上拿起瓶颈摇了摇，回头对李忻然说：「帐我会付，我先走了。」 她同侍者点点头，就往门口走。 「不是，您……」李忻然追着她到门后，握住她的手腕，「你还想怎么样啊，我都道歉了！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这怎么的，-点儿和上司说话的样子都没有了。不知道的还会以为她们是情侣吵架。 第137页 暨苒无奈，扶着门框转身。李忻然触电似的松 「我相信您……」 她语气诚恳，方才急的有些泛泪花，都蓄在眼角，眸光闪亮。暨苒看她一会儿，转身离开。 门嘭地一声关上。 暨助理打开家门。 还有大半瓶酒不能浪费，暨助理找了个杯子，去冰箱打了半桶冰，不讲究地把红酒和冰块混在一起喝。 她的手机嗡声作响，是姜歆娆给她发信息，只简短的-句话，【人状态不错，别担心。】 那天她去顾梓家，走之前问姜歆娆要了她的微信号。当时歌手笑得有些微妙，问她，「暨助理，现在不介意我了？」 暨苒挑眉，「我什么时候介意过你？」 姜歆娆送她到楼下，想了想，「您不是一直都介意么？」 的确，因为之前林之柔的事情，暨助理对顾梓的各种桃花充满戒心，也向来没怎么给歌手好脸色看。 她情绪不大外漏，没想到姜歆娆还是知道。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姜歆娆拍拍她肩背，说：「没事，我理解您担心她。」 姜歆娆回身上楼，走之前说：「有什么能帮到顾梓和你的，我都会帮，辛苦了。」 暨苒回到车上，扶着方向盘想了-会儿——姜歆娆这话听起来带点儿刻意的主人姿态。但暨苒奇怪地并不生气，甚至还觉得挺自然。 两个人加了微信，算是暨苒单方面冰释前嫌。暨苒稍早担心顾梓这几天会不会不习惯，发信息问了姜歆娆，不久便收到回復。 【那就好，谢谢。】 姜歆娆给她发了个比爱心的猫猫脑袋。 「你在忙什么？」顾梓问她。 姜歆娆放下手机，坦承道：「暨助理她不放心你，我和她说你-切都好。」 顾梓坐在沙发另一边，正在吃-罐冰淇淋。 两个人在姜歆娆家，刚刚遛完frank，顾梓洗了澡出来，嫌热，自己有准备好的衣服，偏要抢歌手的背心热裤穿。 颈背长腿一大片肌肤都露着，还吃这么冷的东西，也不怕着凉。 姜歆娆在写歌词，看她在自己身边窝下来，给 电视没开。唱片机在放舒缓的老爵士乐。没人理大狗，frank到沙发边上爬了会儿，眼巴巴地看两人各忙各的，最后和-只玩具球自娱自乐去了，拱着它满大厅转悠。 顾梓把吃-半的冰淇淋放在桌面上，裹着毯子凑过来。 姜歆娆左手还在按键盘，右手伸出去，搂着她肩头，把她再揽近-些。 触手偏凉。姜歆娆蹙眉，又替顾梓把毯子拉上来一点儿，「冷么？」 顾梓摇摇头，「你在写什么？」 「给你看。」 姜歆娆-下子兴奋起来。她把电脑屏幕推了-半到顾梓腿上，同时展开了好多个文档。音频、视频剪辑、相片、和文字。 都是她头脑风暴的时候想到的、零零碎碎的思路和歌词和其他资源。 姜歆娆最近好像总在写新歌。袁琪那边的合作曲作为新专辑的主打歌，会先以单曲形式推出。 但后期调整市场包装预热还需要-些时间，单曲定在初秋上线，稍后再推出专辑。 之前粉丝们闹出的-波骚动平息之后，两家的粉丝们对彼此视而不见，偶尔有提起姜歆娆旧事的粉丝，粉籍在姜歆娆这边的大都会道歉噤声，袁琪的则大多不了了之。 但姜歆娆不在意，她又管不着网上的人怎么说她。 歌手花了-些时间把之前写下来的东西一-录入电脑，再拼凑。纸质本子上再添新的思绪，旧的则慢慢整合沉淀。 她点点滑鼠，高亮了其中的-截歌词，说：「这里……」 顾梓-行行看下去，勾唇微笑，「这是我们出去的那天晚上？」 「对……」 其实很好猜。因为姜歆娆写「黄昏下你牵我的手吵吵闹闹一起走」和「爱不用话语揭穿我所有秘密」。 坦白讲姜歆娆的中文作词功力并没有那么好，但胜在俏皮、坦诚又真挚。 顾梓还没有听到这歌的旋律，都能回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 姜歆娆用指尖触了触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抬起来一点儿。顾梓会意，由着姜歆娆弯腰下来吻她。 她在顾梓唇上舔了舔，「香芋味的？」 「嗯……」 姜歆娆手长脚长的，都不用 「轻松、活泼、开心，和恋人第-次出去约会的那种感觉。」 顾梓愣了-下。 -会儿她说：「那确实已经够开心了。」 她伸手，捏了捏姜歆娆脸颊，「瞧你笑的，傻不熘秋。」 歌手不满地叼着勺子叫起来，「你说我傻！」 顾梓从她嘴里抽走勺子。姜歆娆去她手上抢，束住她的手臂和腰，不知怎么的，最后就变成了肢体纠缠。 ——女人的身体方才裹在毯子里，现在还是暖热的，触手柔腻顺滑，像一块暖玉。 姜歆娆舔舔唇，不愿意松开，死皮赖脸地抱着她讨亲亲。 「好啦，起开。」顾梓只好亲了她一下。 姜歆娆非但没起开，还抱着她一起往下倒。她手上还捧着那盒没吃完的冰淇淋，这下子没拿稳，溅了点在顾梓手臂上。 两个人对着那块淡紫色的融化奶油盯了-会儿，顾梓起身想去抽纸擦掉，歌手却攥着她手腕不动。 第138页 「纸……」顾梓只好说。 姜歆娆低头，舐去融化的甜点。 衣服宽大有许多好处。姜歆娆揉皱了布料，攥着它们往上推。 顾梓不如姜歆娆结实，但臀腿匀称、小腹平坦、躺下来还能隐隐看到腹直肌间的凹陷，像条直线。 姜歆娆沿着那道线把杯子倾过来，浅紫覆盖上雪色，再被她-点点清理干净。 用鲜红唇舌。 顾梓被她冻得瑟缩。然而这人的吻又热，冰火交杂，交响乐似的盛大诗篇在她脑内轰鸣。 她不敢动，小腹随着剧烈的唿吸上下起伏，轻声问：「没弄到……沙发上吧？」 「没有……」姜歆娆含含煳煳地说，又咬了-口，「我吃的很快，它都来不及滴下来。」 顾梓脸色薄红，「你……」 姜歆娆去扯她裤头的纽扣，「嗯？」 她停手，觑了顾梓-眼，促狭地笑起来，「真是我的小公主。」 两个人的声音惊动了大狗。它大概是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呜了两声，又不知道该不该过来，只趴在客厅角落，睁-双好奇的大眼顾梓按住姜歆娆的手，「frank在看。」 她不说还好，-说frank以为她是在叫它，哈着气，高高兴兴地移到两人身前来。 姜歆娆探身。顾梓以为她就算了，结果这人从客厅茶几的抽屉里摸出了-包什么东西。 顾梓探头-看：……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个啊？」她哭笑不得地问。 「有备无碍。」姜歆娆轻笑，蹭蹭她侧脸。 顾梓想推开姜歆娆，歌手按着她才揉了下，她就软了腰。 她把脸埋进姜歆娆肩侧柔顺的长髮里，弱声道：「fr……狗还在呢。」 姜歆娆撑身起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用气音对她说：「别说话，它就不知道了。」 可是顾梓怎么控制得住声音。她都不敢往那边转头，怕对上大狗无辜纯洁的目光。最后顾梓咬住了姜歆娆肩侧，无声抗议。 姜歆娆还穿着衣服呢，咬上去不痛不痒的。她问顾梓，「会别扭么？会的话，我让它回窝。」 顾梓摇摇头，手探下去覆着姜歆娆手背往下按。 大概是没有关系，让她继续的意思。 姜歆娆哑声笑道：「哎呀，你看你，明明就更兴奋。」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一会儿半夜又有考试，我先发。 第81章 「sos」 pt.2 顾梓生活的怎样暂且不表， 瑜星的风波还没完全过去。 男人有一身匀称的小麦色肌肤。长得清秀俊雅，偏偏头髮不加修饰地野蛮生长，扎头非常有个性的脏辫。 说他是艺人部的明星吧， 他又没有绝大多数艺人身上的派头。 普普通通的一件背心, 外头套个洗得发皱、熨烫也不平整的衬衫， 牛仔裤，像是刚从非洲大草原的风尘里爬出来的旅行者。 他在前台待了一会儿， 吸引了无数目光。人人都在或明或暗地看他， 直到有人把他领上了楼。 小咖啡厅里议论纷纷。 「那个人好帅，饱经沧桑的感觉。」 「刚刚来接他上楼的是不是总裁办的人？那个女孩子我看得眼熟。」 「我也，那不是顾总身边的助理么？」 「这谁啊，合作伙伴？」 他们未来的领导者——顾家的小少爷——此刻正怒气沖沖地往顾泽远的办公室走。 顾泽远在讲电话，声音远远地隔着门板传出来。顾安才不管他， 径直推开门进去。顾泽远皱皱眉，摆摆手让他出去。 顾安大声道：「我姐怎么了？是不是都是你搞的？」 这下顾泽远不挂电话都不行了。他怕对面的人听到他任性孩子的大声吵闹。 他和对方说了句抱歉， 挂断电话，挺直腰背，沉声质问：「你姐和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顾安被他气笑了，「她还用说什么吗，公司的内部邮箱不都写的清清楚楚，今天早上每个娱乐媒体公众号都在转载了。」 「她是我姐，也是你的女儿，你心是肉长的吗？」 「不要信口开河。」顾泽远只说，「以讹传讹没有好处。」 但他从头到尾都没否认。 「信口开河，呵……」顾安拉开椅子坐下，凳腿在实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瞎子都比你看得清，你当大家都傻么？」 「凭什么她小时候讨好你还不够，长大了做牛做马的给你卖命，现在还要被你杯酒释兵权？这年头声望多重要，你在毁她一辈子。」 顾泽远双手紧紧地交握，冷声 「你知道不知道，前段时间我说我不干了要回坦尚尼亚……」 顾安咬牙切齿地回忆，「她说我要为你想一想，留下来接班，我心里想他妈我为你想了，谁为她想啊？」 「谁知道最后就换来一句不至于？」 他越说越大声，到最后撑着桌面站起来，几乎是在吼，「你配当我老子吗，啊？」 这个音量，外面办公室说不定都能听见了。 鬓角发白的男人忍无可忍地用手掌重重拍了声桌面，「顾安，你够了！」 「我没把你养成这种不讲道理的人。」 顾安翘着二郎腿，抱臂，往后靠，戏嚯道：「你讲，你讲，我听着呢，我看你能讲出什么大道理来。」 第139页 「小安，不是我不关心她，爸爸和你姐姐都是为了你好……」 顾泽远放柔了语气，说，「不是你姐姐就是你，她下台了股份也都还在，没有什么损失。」 「前段时间林家压得那么紧，如果不是你姐姐，我们要遭受更重的损失； 况且你姐姐已经在瑜星那么多年了，外面有更大的平台给她去闯，瑜星是你闪光的地方。」 「爸爸都跟你说了，你要懂事。」 顾安说：「所以你是故意的。」 顾泽远额角的青筋抽了抽。 他还是没承认，但顾安已经能够确定了，「那你还有脸给自己找藉口，你就是在陷害我姐。」 顾泽远和他讲不通道理，语气又变得冷肃，「你还是年轻。」 「你姐坐在这个位置上，做得好是理所应当，做不好是德不配位。既然不配，退下来理所应当。」 「就你配。」顾安勾起唇角，嘲讽地点点头，「顾泽远，我告诉你，我不想要你这个破公司。」 「你自己管去，我明天就定飞机回坦尚尼亚，姐姐也走了，我看你怎么一个人孤零零老死！」 他这着实是气话了。 苍老的男人胸腔沉重地、剧烈地起伏，伸手摘了眼镜，「好……」 顾安一愣…… 「你走，你什么时候走，我给你的卡什么时候冻。」 顾安眨了眨眼。 他好像从来没想到顾泽远会冻他的卡。 顾安当然自己 总归顾泽远也不在意——现在他突然在意了，顾安手足无措。 可他不想就这样放弃自己的立场，因此他沉默了好几分钟，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你看……」最后顾泽远嘆气，「都说你太年轻。」 顾安抿唇…… 「这样吧……」顾泽远说，「你帮我约你姐姐出来一下。明晚八点，在月见，我们一家人吃个饭，你妈妈也会去。」 「我给她道个歉。」 「你给她道歉？」顾安冷哼一声。 信当然是不信的，可顾安心里有种隐秘的欣喜—— 好像顾泽远让步了，他和顾梓就赢得了胜利，一家人也能好好在一起。 顾泽远睨他一眼，「你不就是想让我给她道歉么。」 当晚顾安又给顾梓打了电话。 昨天晚上顾安知道顾梓出事之后就给他姐姐打过一次电话。 两人聊过顾梓的状态和家常事，零零总总的，顾安知道姐姐现在还好，松了口气。 当然避不过歌手——姐弟两个亲近，顾梓也不会瞒着顾安。 大二十几岁的男孩子吵吵嚷嚷地，像在撒娇，说他要见姜歆娆。 顾梓笑着答好，改天。 今天也是一样，聊聊家常，然后顾安说起他去找顾泽远对峙的事情。 他先和顾梓同仇敌忾地出了一番气，才说：「顾泽远说会给你道歉呢，姐。」 顾梓沉默一会儿，说：「我知道了……」 「我也不信他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但……姐，你要不要就来一下？咱们也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嗯，我会去。」顾梓说。 她答应的太快，顾安反而有点儿惊疑不定。 顾梓不理，「那我们明天见。」 顾安呆呆答：「好……」 他挂断之后，顾梓一个人在阳台呆了老半天。 晚饭刚过，夜景灯光都还没暗，路上汽车尾灯闪亮，高楼大厦的装饰灯也衬得城市歌舞昇平。 一点点夜风。不是很热，薄薄一层 姜歆娆来寻她。歌手从背后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肩上，偏头来亲她脸颊，「还好么？」 顾梓托住她侧脸，转过去半个身子，同她接吻。 然后她说：「顾泽远的事……他约我明晚吃个饭。」 「就他？」 「还有其他人，家里人。」 顾梓说得疏离，家里人三个字也不带什么温度。 姜歆娆心疼她，把她又搂紧了，「要我陪你去么？」 不等女人回答，她肯定地说：「我陪你去……」 顾梓点点头。 顾梓在想什么呢？ 顾梓想过为什么顾泽远给她起名叫梓，给他的弟弟起名叫安。 梓听起来很平常，树木的名字，温婉，大气，适合女孩子用。 但她仔细琢磨，就觉得不只是这样。 顾梓顾梓，念多了，就变成了顾自，迳自，独自。 变成了一个人走，变成了烟雨飘摇里一颗无家可归的丁香花，万丈清空里唯一的一片云，飘到哪里都只有自己。 倪安彤没想过这点，顾泽远说完，她觉得好听，就最后敲定了。 户口登记表上的字是倪安彤写的，半途太紧张，还突然忘了梓怎么写。 顾梓觉得倪安彤给她定了名字，也给她定了她的命。 倪安彤早逝，让她一个人走了，顾泽远娶了新人，也让她一个人走了，林之柔和她在一起那么久，久到顾梓觉得一辈子就是她，还是让她一个人走了。 顾梓怎么不怕啊，怕到被命运推着，也不想再往前走了。 安不一样。安是承平天下、家室和睦、安是幸福美满，平安一生。 顾安或许幼稚且感性，但他活得出彩，做什么事情都要浓墨重彩的一笔笔往上添，人生是张艷丽的画卷。 第140页 他和姜歆娆有点儿像。 想到歌手，顾梓翻身去看她。 卧室只开一盏暖黄的夜灯，姜歆娆还在写歌词，笔记本电脑放在膝头，打字也不用力，轻轻慢慢的。 听见顾梓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转头，摸摸顾梓侧脸，「吵到你了么？我去书房？」 顾梓无声摇头，按着她的手不让她松开 歌手会意。姜歆娆关了灯，干脆地合上笔电，卧进被窝里亲她。 顾梓言行看起来和都和瑜星出事之前没什么区别，可姜歆娆渐渐意识到，每每提起相关的话题。 不管是闲聊还是不可避免地讨论到，她总会像大脑慢一拍似的陷入漫长的思绪的沉默。 这种放空的状态很细微。如果不是姜歆娆几乎一整天都和她在一起，都很难发现。 姜歆娆也不去打扰她。顾梓想要什么她就给她什么，总归她的小公主在她这里有无限的耐心和特权。 姜歆娆退开一点，抵着她额头问：「在想什么？」 顾梓摇摇头，「睡吧……」 「明天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争取明天搞定这一大截剧情。 第82章 「sos」 pt.3 「你快好了给我发个信息，我来接你。」姜歆娆拉起手剎，说。 顾泽远约的餐厅离姜歆娆家很远。歌手就打算先不回去了，在附近找个地方消磨时光， 等顾梓给她发信息。 然后她蹙蹙眉， 犹豫道：「还是你要回家？」 「我会给你发微信的,」顾梓说，「你去吧，这边上有几个以前我和程璐颐很喜欢去的餐厅和bar。」 她在姜歆娆唇上啄了口， 开门下车，「我先走了。」 「顾梓！」姜歆娆叫住她。 顾梓回头，「嗯？」 「别委屈自己。」姜歆娆倚着车窗探出脑袋来， 朗声道。 顾梓勾起唇角，给她一个微笑。 姜歆娆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餐厅大门， 放下手剎，打火， 准备找个地方等顾梓。 可她踩着剎车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又伸手把发动机关掉了。 她不放心…… 姜歆娆摸到后座，把自己的耳机拿出来， 罩住耳廓。 消音效果一瞬间隔绝了外部车水马龙的喧嚣， 她打开语音备忘录，找到最近的一条，开始反反覆覆地听。 顾家人都已经到了。不过顾梓开门进包厢的时候，顾泽远不在。 餐厅装修很符合顾泽远的审美。华贵、大气、封闭。实木桌面和椅子， 墙壁上挂着花鸟牡丹的国画。 顾安沖她笑了笑，叫道：「姐……」 顾梓点头，转头去看陈慧。女人保养的极好，单从脸上看不大到时间流逝的痕迹， 穿件香奈儿的短外套，配长裙，也不显老气。 这么多年了，总算练得很有些富贵人家的家母模样。 「陈阿姨……」顾梓也朝陈慧点点头。 「小梓来了……」顾泽远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响起，「坐吧……」 她没得选座位——顾安和顾泽远之间给她留了一个座位，如果坐到桌子另一侧大家的脸都没地方放，顾梓只好就在那儿坐下。 顾泽远站起来给一家人添了茶。 往常顾泽远总会让顾梓叫陈慧母亲，今天却一如反常地没有说出声，甚至还给顾梓倒了茶。 顾梓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厨师出菜很快。各式各 「小梓最近还好吗？」陈慧问她。 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很没有威胁力的样子。 顾梓其实并不知道陈慧和顾泽远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彼时陈慧是顾泽远的秘书之一。 她年轻漂亮又胆大，很得顾泽远赏识，当时也有人警告过倪安彤，倪安彤说这都是小说里的事罢了。 如果顾家只由利益绑在一起，谁出轨与否都无可厚非。 可当时顾家夫妇跨越山水结成爱侣，又门当户对、事业有成、还有家里的小公主维繫着两人的关系。 倪安彤说顾泽远没有也不会出轨。 顾泽远也许有也许真的没有，但倪安彤墓前的香火还未凉尽，陈慧就住进了顾家。 过几个月顾安出生了，顾梓太懂事，都没有哭闹过。 她还小的时候，陈慧会对顾泽远说：「你的大女儿真省心。」 顾梓她十八岁的时候将瑜星的股权拿到手，顾泽远和陈慧都防备忌惮她，又必须讨好她，兼还隔着那层亲人的关系。 顾梓真的从未想过和他们争什么。 不过陈慧比顾泽远识趣得多，知道自己没有教训顾梓的立场，说白了就是只顾泽远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她大多数时候只安安静静地听，客套地关心一下顾梓。 顾梓便也客客气气地回答，「还挺好的，谢谢您。」 顾泽远给她夹了一筷黑椒牛排，把公筷插回盘子里，说：「等小梓回来，我们一家人可以一起在瑜星吃顿饭。」 顾梓深深吐了口气，没说话。 她敛着眸子，神色都隐着，捉摸不清。 顾安开口，「爸……」 「小梓，还生气吗？」于是顾泽远说，「是爸爸……」 他嗫嚅了半晌，还是没说出口。 「我不气……」顾梓目光清冷，审视地划过顾泽远，最后盯住他，「我早知道今天是白来。」 第141页 让顾泽远说道半个歉，比杀了他还难。 「见见家人不好么？」顾泽远脸色冷下来，还是温声道，「你好久没见你妈妈了阿姨，我先走了。」顾梓说。 她站起来，去衣架边上拿外套和手包。 「顾梓……」顾泽远叫住她，「说走就走像什么样？回来坐下……」 这下全都是命令似的语气了，话里夹着冰碴，刮在顾梓脸上，生疼。 顾梓恍若未闻似的往门口走。 「走了别后悔，林家大小姐那天给你妈妈打电话了。」顾泽远盯着眼前的茶盏，淡淡道。 顾梓顾不得顾泽远又再用妈妈两个字压她了。她转身，抬高了声调质问：「你什么意思？」 「你坐下再说。」顾泽远说。 「你说话……」顾梓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你心里有数。」顾泽远双手交握，转过来看她。 「你这孩子，不管爸爸有没有错，你先说说，你自己是不是该收敛点？ 你做的事情拿出去，桩桩件件，哪些不是丑闻？我让你给林家道歉而已，我怪过你么？」 「一直顶我，不服气给谁看？」 顾安着急了，「爸！」 顾梓抿紧了唇，觑顾安一眼，「小安……」 顾安委委屈屈地应她一声，「姐，你别管爸爸……」 「我忍了不知道多久了，林大小姐我治不了她，瑜星的签约艺人我还治不了么？」 话音落地那瞬间的顾梓像只炸毛的猫。她脸上失了血色，拳也紧紧攥在一起，火焰吞噬了胸腔和心脏，她酸楚又喑哑地恨声道：「顾泽远，做人要有底线。」 「你要什么我不会给你，你别恬不知耻地妨碍我的人生！」 顾泽远只说：「你走吧，你走，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顾家养出来一个不正常的女儿。」 顾梓勾起唇角来，声音带笑，「你养过我吗？你养我付了多少钱，改天给我一个帐单，我分文不差地还给你。」 顾泽远抬眸看着她，眸色灰暗，顾梓不知道她看到的是心痛、难过还是无所谓。 直到顾泽远说：「我没养过你，瑜星也养过你。你走了，毕竟还是瑜星的股东。」 顾梓突然间就懂了。她又笑起来，摇摇头，眼角沾了点儿泪花，睫羽沉甸甸的，眼前都是水汽。 她没抽噎 她勉力克制住自己不应该有的反应，平静地说：「顾泽远，我不会给你的，永远也不会。」 「那是倪安彤留给她的女儿的东西。你没养过她的女儿，你不配拿一股。」 她转身离开，没再看在座的人一眼。顾安追在她身后跑出来，「姐！」 「没事……」顾梓微笑，说，「我很好。」 她拍拍顾安的肩膀，「回去陪陪你爸爸，嗯？」 「我们改天约。」 她感觉很好。不能再好了。 像是堵在脑海里那团棉花、那坨浆煳、那扇门突然间消失、融化、打开了。好像她突然可以看到、可以听到、可以思考了。 倪安彤一直说一直说顾泽远不会出轨。 但顾梓现在想，她知道顾泽远出轨了。 倪安彤知道自己胃癌晚期，在生命在最后一个月，把倪家留给自己的财产和瑜星的股份做了信託转移，从头到尾找其他人公证，全都瞒着顾泽远。 她给顾梓的遗嘱交由信託机构代理执行，满足年龄条件之后由信託机构下放给顾梓。 顾梓快要成年的时候才知道倪安彤在她多少岁的时候留给了她多少东西。 神秘失踪的股份冒出来，顾泽远知道的时候脸色可不好看。 顾梓心知他猜测已久，只是没有根据。 夜风很凉，但刮在脸上更凉。顾梓才意识到自己在哭。 她刚刚一定很失魂落魄，都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下楼梯的。 她用手背按按脸，庆幸自己用的是防水睫毛膏。顾梓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往门口走，却突兀地听到了姜歆娆的声音，「顾梓！」 顾梓以为她是幻听了。她惊讶地抬眸去找，姜歆娆的路虎还停在原来的位置。 歌手下车了，好像知道顾梓情绪不对似的，正急匆匆地往这边走。 她身后是市中心的方向。顾梓这边则朝郊区，黯淡憔悴，她却像披着霓虹灯光。 顾梓咬着唇笑起来。 她怎么忘了，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姜歆娆总是在等她。 瑜星出事的那天晚上是，顾梓有事无法赴约的无数次是平常走路也是—— 这人走在她前面，牵着她，还总怕她丢了，要时不时回头看看，等她追上去并肩。 姜歆娆不仅仅是在等她。 姜歆娆总是在往她的世界里走。 于是顾梓也往她那边走。走已经不够了，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跑起来，径直撞到姜歆娆怀里去。 姜歆娆被她撞得一愣。但是她看到顾梓满脸的泪水，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捧着她的脸心疼道：「哎呀，小公主哭成小花猫了。」 「你那个混蛋爹地又欺负你了？我进去踢他，我上次怎么踢那个无良男的，我怎么踢他。」 顾梓破涕而笑，「你踢他一脚，他要骨折住半个月院呢。」 姜歆娆耸耸肩，「那在楼梯上踢，肯定不止半个月。」 第142页 顾梓笑着摇摇头，「我很好，我是开心哭了。」 姜歆娆不解地皱起眉来。 顾梓捏捏她脸颊，「哭成小花猫还好看么？」 姜歆娆拥着她往车那边走，「当然，是我的小花猫。」 她本来要上驾驶座的，顾梓开了后座的门，半推半扯地让她进去。 姜歆娆莫名其妙地坐上后座，移进去，给顾梓留出空间，眼睁睁看着她也上来，关上门。 她们沉默了好一会儿。车灯暗下去，姜歆娆说：「怎么了……呜……」 顾梓的掌心拂在她脸侧，把她的脸转过去一点儿，小猫似的舔吻。 姜歆娆眨眨眼，才张开嘴把温软迎进来，温柔地回应她。 亲吻甜蜜漫长。但是女人还没结束。她牵着姜歆娆的手，亲吻她的指腹，再把指尖含进嘴里，嫣红舌尖舔着指节。 姜歆娆悟了。 顾梓的手按在她胸口，感觉到她愈渐急促的唿吸，喉间无声笑了笑。 她玩味地问：「我打赌你有带指套。我猜的对不对，姜歆娆？」 姜歆娆：「额……」 姜歆娆无奈道：「你说得我像个变态。」 「你自己说的，有备无患。」 姜歆娆只好用还干燥的那只手去钱包里找。一会儿塑料包装撕开，顾梓倚到她身顾梓有的时候真是让姜歆娆惊讶——正中红心、不管不顾地那种惊讶。 这地方太小，她没办法拂开发丝，它们便都湿漉漉地黏在颈侧，随着柔媚的声音波涛似的上下起伏。 姜歆娆用湿巾替两人清理了一下。她手上还有润滑油的味道，但现在没法洗，只能等回家。 她伸手到顾梓背后，替她扣好松垮的系扣，最后开了点窗让味道散出去。 顾梓还倚在她肩上，唿吸渐渐稳下来，却一直没说话。 姜歆娆圈着她的腰，陪她安静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她，「在想什么？」 「没什么……」顾梓顿了顿，说：「我爱你，姜歆娆。」 「我爱你。」 第83章 「sos」 pt.4 姜歆娆觉得自己的脑海里炸开了无数朵烟花。细小的、无形的花火溅射、跳跃、从她的皮肤上延展出触电般的酥麻感。 心脏像是一瞬间被捏住了， 酸胀和温暖的感觉一起慢慢地溢出来，而她说不出话。 她呆呆地盯着顾梓看了很久。 顾梓忍俊不禁地轻笑，指尖按在她脸上， 揉她的苹果肌，「愣什么呀，我说我爱你。」 姜歆娆眨眨眼。她脸上热腾腾的，期期艾艾地说：「我也……我也爱你。」 顾梓摸摸她耳垂， 埋在她颈窝里朗声大笑，「姜歆娆，你好可爱啊。」 姜歆娆在顾梓看不到的地方噘了噘嘴。她怀里的女人终于笑够了、抵着她肩膀起身的时候， 姜歆娆按着她， 报復似的去吻她。 顾梓唔了声，乖顺地承受她。亲着亲着歌手又慢下节奏来， 掌心暖热地捂在她后腰，将她顶在前座靠枕上， 细细密密的吻像雨，落在她下颌和颈间。 她喘了声，终于放开顾梓， 上下打量她一会儿「你等下，我给你擦擦。」 姜歆娆今天化了妆来的。南瓜红的唇釉。粘杯。当然也粘皮肤。 顾梓也笑，「你也要擦一擦。」 于是姜歆娆又从她那个哆啦a梦口袋里拿出卸妆湿巾，两个人窝在后座互相给对方擦脸和脖颈上的吻痕， 重新补妆。 顾梓端着小镜子正在涂口红，復古正红色，看起来又御又惹火。 口红尖端触上唇峰。饱满、水润、淡粉、唇色一层层被气场十足的红覆盖住，姜歆娆深深地吸了口气， 把顾梓手上的镜子抽走了。 顾梓：「嗯？」 姜歆娆勾着她下巴，让她仰起脸，又去亲她。薄薄一层口红给蹭到嘴边上去，顾梓没办法，捏捏她鼻子出气，认命地再次涂口红。 两个人回到前排。本来打算直接回家的，车刚上高速，程璐颐就发信息给顾梓，【晚上在onyx，你来不？】 【临时的，我跟你说，我去吃饭碰到阳阳和jessa他们几个了，就在群里吼了声，alex他们也来，要不要一起？】 【东城的那家，我让他们留着三楼。】 【不来也没事，我知道你，我就是跟你说一声 onyx是程大小姐自己开的酒吧，在国内有三家，国外有两家，算是小连锁。 和她的哥哥姐姐们比起来当然无足轻重，可收入也够她当零花钱用。 自家的酒吧开party比较安心，程璐颐请人十次有六七次在那儿。 程大小姐说的那几个人都是之前她们在宾大的朋友。 当时玩的很好，几个人都是喝得烂醉、被顾梓救回家过的交情。 如今还在平城的这几个人就感情更深。但顾梓毕竟不常去酒吧，程璐颐不抱希望。 顾梓勾唇，【能带人吗？】 【带啊，我哪缺那个钱……等等，你带谁？】 顾梓还没回，程璐颐炸毛了，【你带姜歆娆啊！】 【不行啊？】 那边「对方正在打字……」闪了很久，程璐颐写，【行！怎么不行！】 她刚刚直接问的是「你来不来」不是「你们来不来」—— 以前在宾大的时候，林之柔并不是能和他们几个人玩在一起的类型，顾梓又总是把圈子分的很开，后来更基本是自己来。 第143页 林之柔最多来接她。 顾梓不知道，程璐颐知道，在场有姜歆娆的粉丝，还不止一个啊！ 程璐颐挠挠后脑，勐然拍了声桌子，「兄弟们！」 「顾梓要带人来！」 一桌子的男男女女抬头看过来。 「林之柔？」桌子对面的高挑女人问，「她什么时候稀罕来我们这儿了？」 她身侧的男人用手肘捅捅她，「不是，她俩分了。」 程璐颐笑出一口白牙，「不是林之柔。」 众人的耳朵瞬间都竖起来。 然而程璐颐——做好她本职的坏心眼——只叼着大家的胃口，说：「期待一下……」 众人嘟囔，「什么呀！」 「程璐颐，多少年朋友交情了，卖我关子！」 「是对象吗？」 「废话，不是对象哪能叫带人？」 「快说快说，我们都等着呢……」 顾梓放下手机，问姜歆娆愿不愿意和她去。 「都是我的朋友。一个在做红酒出口，一个是编导，一个是大厂技术总监、一个是风投经理、哦，还有一个也是做音乐的……」她扳着手指，一个个给姜歆娆介绍。 「你要不要回去休息？」姜歆 「我不累……」顾梓说，「onyx楼上有房间，我们不用打车回去。」 「好，我知道地址。」 都是顾梓好多年的一群朋友。姜歆娆没什么好担心的，反而有点紧张。 听起来也都是年少有为的年轻才俊。会不会喜欢她？ 她抿唇。顾梓看她这幅样子，轻笑，「说不定还有你的粉丝呢，□□星，带上你的马克笔。」 onyx在东城一个大购物中心边上，三层建筑的外装现代低调，工业风设计，招牌都只有小小一盏白灯，倚在灯火通明的百货公司大楼前不大显眼。 显眼的是此刻已经排了一长熘队的顾客。 门口代停车的小哥过来，姜歆娆摇开车窗，他愣了一下，礼貌道：「您好，您可以把车交给我们……」 然后他的视线越过姜歆娆看到了顾梓。 「啊，顾小姐！」他说，「您好……」 顾梓沖他微笑，「给我们停到负二楼我的位置上去好吗？谢谢你。」 顾梓给姜歆娆找了口罩和帽子。停车小哥就在她们身侧站着，姜歆娆没有讨亲亲，就让顾梓给她扣上了鸭舌帽。 另一个侍者带她们直接从边门进了酒吧。 一层是重工业风设计，黑色装饰，白色射灯配霓虹灯光。 舞台上还没有人，但音乐已经炸响在耳畔，走道两侧的桌边挤满了顾客，吧檯附近也水泄不通。 顾梓牵着她，轻车熟路地找到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就安静多了。乐声小下来，位置坐了个六七分满，射灯换成更加温暖的淡黄色，人们抵首攀谈。 二楼去三楼的楼梯拉着帘。门帘边上站着的小哥认识顾梓，直接替她拉开了。 三楼灯光更暖，播着悠扬放松的蓝调爵士。这层楼的酒台比下两层都要长，空间更宽大，很适合轻松悠闲地聊天。 程璐颐在的时候，三楼就不对外开放了。 姜歆娆一眼望过去，房间里头围着吧檯，零零总总坐了八九个人。 顾梓刚出现在门口，吧檯边上的男人就望见她，站起来道：「顾梓来了！」 然后姜歆娆就看到一群人和见到肉的狼似的，唿啦啦全站起来。 为首的一个女孩儿三两步姜歆娆沖她点点头。那女孩儿笑起来，「顾小梓，你带了谁来？」 顾梓还没回答，她身侧的男人从姜歆娆边上探头出去，往楼下喊，「jason！alice！顾梓来了！」 「上楼上楼！」 楼上楼下同时闹腾起来。另一只手伸过来勾住顾梓脖颈，顾梓笑起来，同肌肉虬结的高大男人拥抱。 一男一女咚咚咚踩着楼梯跑上来，见到顾梓「哇」了声，扑上去也要抱她。 几个人争着和顾梓拥抱，现场乱成一团。 谁捅了捅姜歆娆。歌手回头去看，是一脸坏笑的程璐颐。 她手上卡着杯柠檬黄色的饮料，「你看，顾梓还是有很多朋友的。」 「以前她不常来，都想死她了。」 姜歆娆勾勾唇角。 面前的一群人还在巨大的团体拥抱里纠缠不清，那个高大的男人突然说：「顾梓，你带人来了是不是？」 方才楼下跑上来的女人说：「我们刚才吃饭的时候拷问了程璐颐好久！她都不说！」 灯光很暗，有的人已经有些晕乎乎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姜歆娆，但所有人都好奇顾梓到底带了谁。 方才还闹腾的一群人都充满期待地安静下来。 「对……」顾梓笑着说，「她就在那站着呢，你们也真是，就顾着冲上来骚扰我，那么大个活人没看到。」 她比了个手势——一群人的眼光顿时都聚集到姜歆娆身上。 姜歆娆在coache的主舞台给超过七万人同时表演过。 七万多道目光只让她更加兴奋，此时区区十几个人却让她唿吸困难。 该死的口罩，应该装一个进气阀才对。姜歆娆想…… 在他们好奇地问姜歆娆到底是谁之前，顾梓伸出手，拉着她到了人群中心。 这下目光更炙热，姜歆娆僵直地站好了，等着顾梓伸手，摘了她的帽子，又来摘她的口罩。 第144页 顾梓身上那股冷冷的淡香包裹住她，姜歆娆听见她说：「给你们介绍，我对象——我女朋友，姜歆娆。」 一群人不可置信似的陷入漫长的沉默。接着冲破云霄的高分贝尖叫充满了房间，方才拥着顾梓的高大男人小女孩似的跳不止他一个人在尖叫。叫喊、喝彩、鼓掌、吹口哨的声音一同响起。 天知道，他们都以为这是顾梓永远都不会当众宣告的事情。 「来，必须来，第一个grouphug，为了我们顾小梓！」男人说。 姜歆娆回头去看程璐颐。小恶魔程小姐给了她一个wink，接着顾梓抱住姜歆娆、姜歆娆又被那个男人迎头抱住了。 周围起闹的朋友们也一一围上来，这回程璐颐放下酒加入，众人抱成一个团。 他没说清楚为了顾梓的什么，但在场的人都多多少少地心知肚明。 于是他们拥抱，久到所有人都觉得矫情才散开，又都开始笑。 顾梓笑到弯下腰去。她往后坐，扯着姜歆娆同她一起，落到她腿上。 女人牵起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 作者有话要说：趁喜庆来推快穿预收《图灵情人》没收藏的大宝贝们康康我！把我领回家！ 新文案：郁姒看不惯那个反派。 那个恃强凌弱、心高气傲、刚愎自用、杀人如麻的残废混蛋。 小三。叛徒。罪犯。恶龙…… 她要怼得小三道歉、叛徒谢罪、罪犯伏诛、恶龙永世不得翻身。 系统：「万万不可啊——」 郁姒微笑：「我就放肆，你有意见？」 系统当然是不敢有意见的。 可反派有意见啊，郁姒被她死死按在床上亲吻的时候，才恍恍惚惚地意识到自己g立早了。 郁姒摸摸下巴，思考： 既然挣脱不了了，还是乖乖享受吧。 反派温柔多金还宠她，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第84章 「all of me」 【诱」re my end and my beginnin」, even when i lose，i」m winnin」】 「你是我旅程的终点和起点，即使输了我也如赢家般光彩。」 ——john legend -「all of me」（chorus） 众人安静下来， 围着吧檯和桌子三三两两地坐下。姜歆娆坐到顾梓身边， 方才那个高大的男人钻进吧檯， 越过台面同姜歆娆握手，自我介绍，「我是eason,叫我小范也可以。」 「他是程璐颐的合伙人，兼职我们的御用酒保。」顾梓笑着说。 她揽着姜歆娆后腰， 开始给她按顺序逐一介绍在场的人，「alicefang，你应该听说过她，词作者，之前和瑜星也有合作。」 吧檯另一端捲髮的娇小女人闻言探出头， 同姜歆娆挥挥手。 「我们之前见过。」女人说，「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姜小姐。」 「please,叫我射rry就好。」姜歆娆朗声笑。 在场的确有三个姜歆娆的粉丝。酒保是一个， 还有个是大厂产品经理，另一个是顾梓先前说过的风投大佬，先前姜歆娆在大陆巡迴的时候，她还特意打飞的过去看。 能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歌手简直是惊喜中的惊喜了， 毕竟姜歆娆日常不营业，团队也没动作，像个人间蒸发的幽灵。 酒保还在忙，其他两个人搬着小板凳移过来， 有点儿犹豫应不应该坐下。 「坐，没关系。」顾梓往后移一些，把桌面前的空位让出来。 她还虚虚揽着姜歆娆的腰，这会儿想要收回手来，却被歌手捉住了，亲密地掌指相扣，按在她大腿上。 程璐颐见状也尖过来，「我也要聊八卦！」 「哪有什么你不知道的八卦啊。」姜歆娆笑骂她。 「顾梓，射rry！」这时候酒保高声叫她们，「喝什么？」 其他人先前已经点过酒了。两人来得迟，没赶上第一波。 「要酒单么？都是eason独创的。」程璐颐给姜歆娆介绍。 顾梓捏捏姜歆娆的手。姜歆娆会意，沖身旁的女人扬扬下巴，轻笑道：「她定……」 顾梓也勾起嘴角，「eason，两杯lover！」 「噫……」程璐颐做了个摸手臂上鸡皮疙瘩的动作，然后嘬起手指吹口哨。 其他桌也听到顾梓喊过去的声音了，跟着又一次闹腾起来。 女人仰起头，把颊侧垂落的 顾梓在陌生人面前总是冷淡谨慎的。就算是熟悉的朋友，也不常见到她这般随意。 姜歆娆握紧了她的手，音乐和喧闹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她手里的温暖伴着笑声同她的心跳共鸣，一声比一声响亮。 今晚的顾梓不大一样。 eason让侍者把饮料递过来。海波杯，淡粉色酒液里有细碎的草莓颗粒，顶端一簇鲜奶油，插着片装饰用的饼干。 「奶油伏特加、草莓，杏仁利口酒……」顾梓把第一杯移给她，「浓度不是很高，尝尝看。」 两个人的手还牵着，喝酒都是用另一只手拿杯子。程璐颐忍无可忍道：「这才多久，你们就这么……黏黏腻腻的。」 「很黏吗？」姜歆娆笑。 同桌的另两个人同时摇头，「挺好的……」 程璐颐气不打一处来：…… 朋友聚在一起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人来来往往，顾梓带着姜歆娆从矮桌到高桌到吧檯，担心她和自己的朋友们处不来，时不时问她一句她会不会无聊。 第145页 事实证明顾梓多虑了，姜歆娆作为新物种比她还受欢迎，社交能力又强，和谁都能聊得起劲。 快到午夜，家里有孩子伴侣要照顾、第二天有事的人都先告辞了。 剩下来五个人刚好围一个小桌，有人嫌鸡尾酒慢吞吞地不够带劲，想直接喝shots。 姜歆娆说没关系，顾梓耸了耸肩。程璐颐——程大小姐已经醉得不清了—— 跳起来欢唿，指使酒保，「eason，我想喝克拉肯！」 酒保从柜子底下拿出两排烈酒杯。深棕色酒液有香料朗姆酒的浓烈香气，刚刚开瓶就芳香四溢。 「玩游戏吗？」程璐颐问，「就真心话大冒险。」 程大小姐玩游戏一般也不是为了刁难人，她只闲直接喝东西无聊。 姜歆娆统共只喝了两杯鸡尾酒——顾梓担心她胃又出事情，坚持地让她不要多喝，自己却不知道喝了多少。姜歆娆扶着顾梓后颈轻声叫她，「顾梓……」 女人抬眼，沖她挑了挑眉，「嗯？」 她绝对不是清醒的了。那双眼水波盈盈的，和煦带笑，一点儿不加掩藏地看过来，耳垂姜歆娆问：「要不要上去休息了？」 「我们家小顾还能喝！这才……几点啊，才一点半！」程璐颐嚷嚷。 顾梓摇摇头，「没事，我没醉。」 eason也坐下来，点了一支烟。姜歆娆有点儿忍不住，顾梓看到，亲亲她手背，她又打消了念头。 柜檯里有扑克牌，此时变成了道具。抽到大小王的是赢家和输家。 到第三轮eason抽到了姜歆娆，歌手说要大冒险，eason随口出了一道两位数加三位数的数学题。 其实在他眼里是给姜歆娆放水了——谁敢刁难自己的偶像呀。 程大小姐喝了一口酒表达不满，让eason换一个更难的题。 谁知道姜歆娆愁眉苦脸地直接去喝酒。顾梓按住她手臂，拎着杯口把酒从她手里抢过来，往自己嘴里倒。 她喝得挺急，酒液从嘴角溢出来一点儿，又被她无所谓地擦掉。 eason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系列发展，程璐颐傻笑起来。 姜歆娆捏捏鼻子，瓮声道：「数学不好……」 后几轮都没两人什么事儿，但姜歆娆觉得顾梓……大概比微醺还要醉点儿。 她在发呆，盯着酒杯边缘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还会时不时眨眨眼，姜歆娆会以为她已经睡了。 她们对面的程璐颐则又醉又亢奋，歪在eason怀里指点江山。 这时候程小姐最闹腾。可千万不要撞到小恶魔的枪口上。姜歆娆暗想。 然后程璐颐的大炮就轰过来了。她抽到了顾梓。 顾梓慢吞吞「哦」了一声，「做什么？」 这是大冒险的意思了。程璐颐从eason怀里直起脑袋，径直撞到了他下巴，睁大眼睛看着她，大声道：「你俩——」 「你俩给我亲！我这个含辛茹苦的老母亲都没见你们亲过！」 周围的几道视线都牢牢地粘过来了。 姜歆娆：「额……」 就算她不介意，她有原则的女友肯定会拒绝的，这些人都是痴心妄…… 两个人坐在靠墙的长椅上。顾梓站起身，膝盖落到姜歆娆腿间，整个人的重量都往她这边压。 她抬起姜歆娆的下巴，撑着墙，矮身下去吻她，舌尖直接勾进来，不管不顾地邀她共舞。 顾梓亲得认真，姜歆娆无奈地睁开眼睛走神。eason和另一个人看红了脸程璐颐大概只是想看她们亲一下的。被顾小姐生生变成了法式深吻。姜歆娆心里复杂。 但有一件事情，她非常确定——她的小公主真是醉了。 一瓶朗姆喝完，大家差不多也散了。eason和程璐颐先走、另一个女孩儿跟着也上楼，侍者早已经离开，就只剩下顾梓和姜歆娆两个人。 姜歆娆去收拾东西。 「babe。」她听见顾梓叫她。 姜歆娆应了声。顾梓见她没过去，继续软软地、含煳不清地同她撒娇，「babebabebabebabeoverhere！」 歌手听得半边身子都酥了。没有其他原因，顾梓自己可能也没有印象，但这分明是她床上和事后常用的语气。 姜歆娆最经常听到顾梓用这种语气按着她脑袋，叫她快一点儿。 姜歆娆丢掉手上的东西，在她身边坐下，「怎么啦？」 「没什么，我就是想叫你。」顾梓认真道。 「回房间休息好不好？」姜歆娆哄她。 顾梓伸手向她讨抱抱。姜歆娆心都化了，俯下身去抱她，听见她小声说：「canitopyoubeforewegotobed？」 她说的极其无辜且诚恳。 姜歆娆：「额……」 然后她哭笑不得地反问：「why？」 「causeiloveyou。」她女朋友理所应当地回答。 姜歆娆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臂力，然后把她揽在怀里抱起来。顾梓惊唿一声，姜歆娆带着她上了电梯。 事实证明醉醺醺的人说话都不能信。上个电梯的功夫顾梓的请求又反过来了。姜歆娆拍拍她后背，无奈地哄她睡觉，「乖了……」 「我们可以就说话，我们就说话也可以。」顾梓突然坐起来，说了句前后意思完全一样的话。 「aren」tyousleepy？」姜歆娆问。 已经四点多了。窗外黑灯瞎火，房间里的灯也只留一盏。 第146页 歌手那么能熬夜，还是熬不过她今晚精力旺盛的女友。 「但是我不想睡……」顾梓翻身坐到她腰上来，轻声笑，心情颇好的样子，「问我，问我什么都可以。」 姜歆娆懒懒地点点她鼻尖，又滑下来握着她腰肢，「什么都可以哦……」 顾梓点点头。 「那……」姜歆娆想了想，「你知道我等今天很久了么？」 顾梓混沌的脑袋想了半天姜歆娆指什么。 歌手笑了声，「我是说，女朋友。」 「程璐颐说你忘了。」 顾梓恍然大悟。她俯身下来亲亲姜歆娆，贴着她唇瓣说：「ikeptyouwaitingforsolong，didn」i？」 她显然知道。姜歆娆想。顾梓那么心细，怎么可能不懂她都在纠结什么。 然后顾梓重新直起身，「butyoushouldknow——」 「ihavebeencallingyoumygirlfriendhere。」 顾梓的指尖点在姜歆娆左胸胸口，「sincethedaywefirstmet。」 作者有话要说：我甚至觉得这里可以打一个全文完。挺好的（摸下巴） 第85章 「all of me」 pt.2 顾梓睁眼的时候稍微有点头疼。 房间的窗帘还严实地拉着， 晨光如同柔美的雾气，渐渐从缝隙间渗进来，染得墙上光影斑驳。 她嘆了口气， 又打了个呵欠， 才从床上坐起来。 ——她在哪儿来着？ 顾梓想了半晌， 记起来了。这里是程璐颐的酒吧，昨晚她和姜歆娆…… 她的记忆停留在她去姜歆娆手里抢酒的时候。她想着怎么都不能让歌手再喝了， 朗姆酒入口顺滑， 后劲却热辣十足，后来的事情都模模煳煳的， 她只记得姜歆娆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 吓了她一跳。 顾梓动作缓慢地扶着墙去洗漱。 她出来去捡桌面上的衣服穿的时候，姜歆娆推开门进来了。 歌手手上捧着个小托盘， 早餐的香气大老远地就传过来，杯子里还在热气腾腾地冒烟。 她看到顾梓， 抿唇轻笑，「早上好……」 姜歆娆把托盘放在茶几上，关切地问：「头会疼么？」 「嗯……」顾梓闷闷地应了声。 姜歆娆拉开窗帘。阳光洒进来， 室内瞬间变亮， 顾梓偏过头去，纤长睫羽眨了眨。 她是真的刚睡醒，头髮还乱糟糟地堆叠在脑后，像簇水面上乱生的海藻， 连带着脸颊也有了水汽，在阳光照射下冷白透亮，慵懒又随意的样子。 姜歆娆笑笑，在她对面坐下来， 将托盘推给她，「来，我去楼下找厨师师傅做的。」 蓝莓果酱和全麦吐司，美式炒蛋，一杯热腾腾的黑咖啡，一小盘水果。 顾梓昨天晚上没吃什么就和顾泽远置气走了，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胃里空了多久。 空腹喝了那么多东西，不醉才怪。 她垂着眼描摹那片吐司的边缘，想说什么，脑袋里又反应不出来，思绪乱糟糟的像团堆在一起的棉絮。 姜歆娆勾唇。顾梓抬头去看她，歌手用手捂住唇，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开心地仰头大笑起来。 顾梓惯常严谨精干，想看到她大脑宕机的时候实在是太不容易。 她盯着那片吐司的表情严肃又迷茫，好像在大脑里针对哪个假想敌，却又迟钝地不知道从何下手，最后就很可爱…… 姜歆娆笑完了，站起来，绕到她身后，用掌根给她按摩太阳穴。 顾梓嘴里长长地舒了口气，终于动起来，「谢谢你……」 「在想什么？」姜歆娆问。 「我昨晚醉了没说什么吧？」顾梓反问她。 姜歆娆顿了会儿，才说：「你觉得你说了什么？」 她语气带笑，还有一点点宠溺和调侃，明显很开心。 顾梓捏了捏眉心，顿觉不妙。 「你没说什么。」姜歆娆看她纠结，矮身下来，在她侧脸亲了亲，「吃饭吧，然后我们回家。」 顾梓吃完饭、收拾一下，想要联繫程璐颐，大小姐手机大概是太醉了没充电，一直没回復。 两个人下楼的时候，顾梓突然问：「后来程璐颐和谁走了？」 「eason。」姜歆娆给她按了电梯，「怎么？他俩都喝的烂醉，我看她和那个男孩子挺熟的。」 「没，我猜也是……」顾梓说，「这两人一喝醉就会搅到一起去。」 两个人都多少清楚程大小姐的性格。有点儿骄傲，玩世不恭。 只能她玩别人，不能别人玩她，还总天天嚷嚷着找不到对象。 姜歆娆记得她和顾梓遇见的那晚，大小姐身边有另一个男伴。 「eason也一直单身？」姜歆娆把她的包接过来提着，问。 「嗯……」 姜歆娆嘆了口气，「都不容易……」 回去的车上顾梓又睡着了——她也没把椅背往后调，脑袋偏着，耷拉在肩侧一点一点的，姜歆娆放慢了车速，让她好好休息。 两人昨天稍早出门买过菜，冰箱里啥也不缺，姜歆娆直接开回家，车停进地库才拍拍顾梓手臂。 女人迷迷濛蒙地睁开眼，姜歆娆到她那侧给她开了车门，说：「下车了，女朋友。」 一天过得风平浪静。午饭、晚饭、遛狗、然后两个人各忙各的，完成下午还没收尾的工作。 理论上来讲小顾总现在不是小顾总了，事情应该少点了吧，可她并没有多放松。 第147页 她总在忙各种各样的事情——有的姜歆娆懂，有的她不懂，顾梓没跟她讲，她便也没问。 这几天两人都住 大狗看她出来了，亦步亦趋地贴过来，姜歆娆轻声笑，蹲下身摸摸它的脑袋。 「歆娆……」顾梓招唿她过去。 姜歆娆走过她那面软木公告板墙，停下来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感慨道：「昨晚应该大家一起拍张照的。」 右半边墙上早已经不止顾梓和她拍的第一张照片了。 有时候是她俩出去玩、有的时候是见到姜歆娆或者顾梓的朋友、还有一张是程璐颐来的时候，非要按着她俩的脑袋拍照…… 顾梓还在打字，闻言淡淡道：「下次见面拍就好了，我们经常聚。」 姜歆娆挑眉，细细想过她话里的意思，无声笑，「好啊……」 她在顾梓身边坐下。女人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转过来一点儿，「来看看……」 屏幕上是一张平面图，文档里还附加了各种装修3d效果图。姜歆娆愣了愣，「这是你说的……」 「嗯，我在这边近郊的房子……」顾梓用滑鼠在平面图上做了标记，「以前我很少回去，重新装修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喏，设计师刚出的图，frank在后院还有个挡风的小窝…… 你的录音棚是这间，健身房是这间，二楼是书房和客房，我们住三楼……」 两人之前说起来或许也算同居，但并不是像这样，仔仔细细地规划装饰共同的居住空间。 顾梓说得自然，姜歆娆却有种恍恍惚惚的不真实感—— 好像两人之间的关系在这短短的几天内突飞勐进了太多，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姜歆娆满心温暖，凑上去和她一起商量客厅和录音棚的布置。 两人凑得太近了。姜歆娆偎在她颈侧，一抬头就能吻到顾梓脸颊。 女人身上的香气馥郁，嗓音温婉，连体温都撩人，歌手的注意力逐渐分散，终于伸手把顾梓的脸转过来，偏头去吻她。 顾梓稍早洗过澡。居家衣服宽大又舒适，她的手覆在毯子下，顺着女人小腹柔滑的肌肤抚上去。 顾梓无奈地在她唇 姜歆娆指尖划过她身体曲线有致的山岳。顾梓软软地喘了声，捏她腰侧，「回房间，frank在看。」 声音又细又轻，就怕大狗听到。 姜歆娆本来想要再逗逗她的，可顾梓坚持地推她，她只好把怀里的女人抱起来。 昨天顾梓是吓了一跳的，今天却很安静地呆在她臂弯。姜歆娆踢上门，把她放下来，去掀她衣角。 顾梓按住她的手，「你等一下……」 「嗯？」姜歆娆疑惑道。 她抬头望了顾梓一眼，才发现女人耳际到颊侧全烧成了带着羞恼的浅粉色。 姜歆娆不明所以地同她对视。一会儿顾梓先转开目光，小声道：「我昨晚是不是……」 半途她自己说不下去了，转开脸，捂着嘴，懊恼地低低骂了声。 姜歆娆玩味地笑道：「你是不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她站起来当着程璐颐的面亲了姜歆娆！ 她一想起来，当时模模煳煳的感觉都变得异常明晰。 姜歆娆还想推开她来着，是她一直拽着人家不放，按着人家死命亲…… 顾梓转身，把脸按上枕头，和枕头撒气。 姜歆娆笑着躺倒在她身侧，看着她，掐了掐她脸颊，「怎么了嘛？」 「你也不用力点推开我……」她糯声道。 姜歆娆明白她是想起什么了。她故意说：「可是你按我按得那么用力，又亲得我那么舒服，我不捨得放开啊。」 顾梓把脸埋进枕头里去了。 「你和我撒娇来着。」姜歆娆支肘在床上，托着下巴，好笑道：「记得起来吗？」 这下顾梓彻底僵住了。她顿在那个姿势两秒，懊恼地翻身，咬唇。 「你还说你要上我……」姜歆娆伸手去撩拔她烧得发烫的耳垂，「然后上个电梯的功夫就变卦。」 「你别说了……」顾梓生无可恋地捂住耳朵，「我记起来了。」 姜歆娆翻过来，和她肩并肩躺着，朗声大笑。 笑够了，姜歆娆坐起来看着她，「你还说……」 「我知道……」顾梓抢在她之前答，「我记得，我爱你。」 她声音愈急，就差没坐起来捂姜歆娆的嘴了。姜歆娆还是止不住笑意，顾梓恼羞成怒自暴自弃地握着她肩膀把她按回去，堵住她的唇。 姜歆娆伸手，扶着她后脑缱绻地吻她。 半晌顾梓抬头，找到歌手褐绿色的眼睛，注视着她说：「而且我说话算话。」 第86章 「all of me」 pt.3 夏末将至， 阳光正好。时间悄无声息地推移过去，瑜星的风波逐渐平息，而生活像往常那样继续。 当时群里轰轰烈烈的讨论也都只剩下几页聊天记录了——手指一划就能划过去。 人的注意力转得太快， 别人天大的不平和怨由都是饭后闲谈， 渐渐和自己无关。 除了曾经顾梓手里的人。 暨苒拉开办公室拉帘， 让阳光洒进来，坐下， 揉揉眉心， 开始一页页地阅读手上文件。 董事会方面举荐第二个战略投资副总裁还需要一段时间，顾泽远则明显对詹程作威作福的态度放任不管。 第148页 詹助理一上任就调用自己原来的二把手占了自己的老位置， 暨苒必须和曾经的下属共事。 这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职阶变动都是常事。但詹程在其他方面做得更过分。 无论是业务分配这种大事，还是人事与行政方面的小事， 资源都开始往詹程手下倾斜。 原先顾梓在的时候两人虽然各自为营，vp办公室好歹是分工明确齐心协力地帮助小顾总的。 现在詹程的人抢他们爱做的事情做， 把繁杂、工作量大、容易出事的事情交给暨苒组里。 内部纷争一多，效率就低，问责的时候也四处推诿， 暨苒越想越头疼。 暨苒的组甚至还从原先的办公区域搬出来了——詹程说西翼的旧座位要留给今年扩招的新人， 指使暨苒组里的人都搬去东翼的新座位。 东边的工区说是新的，但刚刚装修好，味道大不说，各种杂物堆放着， 茶水间之类的也没就位； 更不用说从东翼走过来找西翼的人做点什么要横穿整个瑜星大楼，少说五分钟。 他还不敢那么明着给暨苒脸色看，没叫暨苒也搬。可暨助理总不能让别人过来汇报个什么工作、交个什么文件都一路走过来吧？ 她也收拾收拾东西搬到了新工区，亲自去找了之前和顾梓熟悉的行政和人事主管。 这两位都是明白人， 听说暨苒组里被挤兑，第二天就请人布置好了茶水间、收走了垃圾，摆上空气净化器，速度比詹程叫人来修百叶窗还要快。 詹助理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巡视的时候可给气坏了，又不能因为暨苒做了什么好事暨苒捧起咖啡杯抿一口，一想到詹程那时候的表情，又轻声笑起来。 她组里的人少了不少。顾梓对外是说只是停职，但她对暨苒说得挺明白，暨苒也没瞒着组里的人——小顾总恐怕不会回来了。 当时她组里正在开周会，一群人发呆的发呆，流眼泪的流眼泪，到底都听进去了。 二十几个人的组，到今天，走了两三个，在和别家面试的有一两个。 剩下几个人的意向和詹程组里的人事变动暨苒不清楚。 但小顾总一走，她才清楚地意识到一个卓有远见的领导者对团队来说有多重要。 这些走的人承认顾梓大过瑜星。 她的房门突然被敲响。暨苒愣了愣，说：「请进……」 ——是小白兔。小白兔今天穿一身日系风格，草绿短衫和卡其色长裙，颊边带点迷迷濛蒙地元气橘粉，睫毛卷翘，有股学生气。 暨苒瞅她一眼，低下头去看报告，「有事吗？」 上次暨苒不告而别之后，两个人就鲜少交流。原因无他，除开周会，李忻然少有能够碰到暨苒的机会。 后来暨苒又搬到新工区来，上班乘的电梯都不一样，两人更难见一面—— 就算见到，这只小白兔也会应一声便匆匆离开，怕和她多说一句话的样子。 搞得暨苒以为上次她凶李忻然一下，把她凶出了ptsd。 没想到李忻然会主动来敲她的门。 「这个……」李忻然把一份报告推给她。 暨苒展开来看了，蹙起眉道：「什么叫「保证部门有效协调沟通」？」 她用一my的焦点钢笔签字，此时在认真读文件，黑色金属笔桿便服帖地歇在她指腹。 李忻然觉得女孩子用这种钢笔该不大搭的，可暨苒手指纤长，有女性的柔美，又和这种黑色钢铁意外相趁。 她看得走神，没听到暨苒问什么，只好「嗯？」了声。 暨苒放下手里的文件，「我问你詹程干嘛把你推过来。」 李忻然的视线从她手指跃到她眉眼间，看了一会儿，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之前我和您说的事，您也没和詹助理说啊。」 暨苒：「额……」 她勾起唇角，「你还想我和他说不成么？」 「没有，我就是……暨苒抬眸，冷淡又戒备地盯着她。李忻然有点慌了，急匆匆道：「我没有当间谍的意思！不管您觉得我有没有错，继续在詹助理手下呆着，我……我良心难安。」 「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和以前一样！」 暨苒还没回话，她自己更忐忑，往后退了两步，站定不动了。 「你怎么说服他的？」暨苒冷声问。 「就……想过来学习锻鍊……」李忻然说，「他可能当成我是可以帮他盯着您了。但您知道，我也可以帮您盯着他。」 李忻然的人生简直是魔幻现实。前几天她还是初初茅庐战战兢兢讨生活的普通职场小菜鸟，现在她就得帮大佬做双面间谍。 刺激…… 怕暨苒还是不信，她又解释道：「您知道詹助理的性子的，我如果说起我想帮您，他都不会让我过来，会直接把我调岗到其他组去……」 暨苒挑眉，终于道：「外面自己找个位置，一片空着的地方都可以，随便坐。」 小白兔松了口气。暨苒旋开笔尖，给她签了字，把文件递给她，「去吧，一会儿我们组内周会在602a，你看一下日程，记得准时过去。」 「唉，好。」 暨助理的字真好看。李忻然想。她退出办公室，捧起地上沉甸甸的纸箱，最后找了个靠窗的好位置。 她早上刚买了株小多肉。李忻然把肉嘟嘟的小盆栽放好在窗沿，开始一一整理自己的东西。 第149页 一天过得很快。她原来不是暨苒组里的，却也都认识她组里的哥哥姐姐们，交流起来得心应手，下午已经开始处理事务，晚上就约着一起吃饭去了。 几个人特意避开了高峰，来到食堂的时候人也不多。 「你怎么会想调过来呀？」坐在她对面的姐姐a问，「你看我们组……」 另一个姐姐b拍了拍姐姐a。后者愣了一下，才说：「这没什么不能说的，詹程有多压着我们，明眼人都看得到啊。」 坐在李忻然身边的哥哥c说：「之前有段时间你们那边，不他翻了个白眼。 的确，之前有段时间詹程基本不给他们活干。大概是忙着和顾总裁同流合污，也不管真正该做的事情了。 姐姐a舀了一勺汤，「暨助理也很辛苦。」 李忻然「啊」了声。 「你不知道，从小顾总出事开始，我们都连轴转了一周了。组里人又走了很多……」 一行人吃完饭，回到办公室开始加班。九点的时候走了一拨人，十点走了另一拨，十一点最后一个人和李忻然挥手告别，只暨苒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舍友问她怎么还没回来，找她一起开黑。 李忻然回：「今个儿加班，小主您另寻他人吧。」 舍友：「我不行，我都瞄不准人脑袋在哪里，落地成盒咋办。」 李忻然：「你别跳军事基地，狗着」 她瞄了眼手錶，已经十一点半多了。 ——暨助理还不走？ 李忻然百无聊赖，不想在所有人都走了之后留下来加班。 她装模作样地等暨苒，厚厚的文件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不然咧，她又不是真加班。 十一点四十几，暨苒房间的门终于咔哒一声响。暨助理关灯锁门，李忻然抬头，正正撞进她眼里。 暨助理手上挽着件薄外套，看见她眉梢挑了挑，有点讶异地道：「留到这么晚？」 李忻然动作麻利地关电脑，跟在她身边，两个人一同下楼，「嗯，想多学一点。」 暨苒按了电梯按钮，「今天做了什么？」 李忻然在半夜十二点的公司电梯上开始今日工作汇报。 她觉得滑稽，暨苒可不觉得，只问她，「还有呢？」 李忻然：「额……」 「还有啥？」她呆呆道。 暨苒闭眼，半晌才说：「明天效率可以再高点。」 呜，她一整天都在做事情了，怎么还不够多嘛！李忻然心里嘟囔。 「你怎么回去？」两个人下到漆黑一片的大堂，暨苒问她。 「我打个车吧，迟了，地铁公交都停了。」李忻然嗫嚅半晌，说。 「我送你回去。」暨苒只说。 李忻然觉得她的上司好像因为她很头疼的样子。她挠挠后脑，「谢谢您……」 幸亏她家离暨苒家也不远，不会有一个城东一个城西的惨剧。 李忻然在小区门口下了车，扒拉着车窗把脑袋伸进来，再次和暨苒道谢。 这回暨苒都懒得回她了，只懒懒地嗯了声。 暨助理看着她和看门大爷问了声好，走进小区，嘆了口气，才重新发动车。 第87章 「all of me」 pt.4 回到家， 暨苒给顾梓打了个电话。 说起来或许很好笑，之前顾梓还是小顾总的时候。 尽管两个人经常一起出差， 工作时间也都在一起， 暨苒对上司却一直秉承着严谨的上下级关系， 少见她放松片刻。 现在顾梓辞职，她终于能够渐渐把顾梓当朋友来看了。 「李忻然挺有意思的，」她倚在阳台栏杆边， 手指在铁艺握柄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点，「今天来找我。」 「找你？」顾梓问。 「对，从詹程那边调过来，还故意留下来加班到十二点给我看。」 「人年轻，鬼点子还不少。」 顾梓轻声笑起来，「你怎么知道她故意留下来的？」 「一整天就做了那么点事情，蜗牛都比她快，」暨苒说，「要詹程全组里都是她这个效率，vp办公室可以就地解散了。」 「……」顾梓沉默了半晌， 嘆气，「辛苦你了，撞上詹程。」 两个人又说几句，顾梓挂了电话。 姜歆娆在她腿上躺着，看她按掉手机， 指尖懒懒地划过她肘端，最后反手歇在她腰侧。 房间很暗，暨苒打电话来之前，两人正在看电影；姜歆娆见她打完电话， 又按了播放。 光影蒙着淡色滤镜做旧了，电影里冬日阳光也不强烈，雨夹着雪打下来淋在车窗上，显得疏离阴冷。 旧式汽车的鸣笛声、自行车驶过的声音，和路人的细碎交谈响在耳畔，女主角的脸却只有模模煳煳的虚影。 画面一直都是暗而冷的。直到新年到来的时候她和她的心上人缠绵，第二天她醒来，心上人拉开窗帘，让阳光照射进房间，画面才一瞬间亮起来。 女主角缩在被子里，眯着眼朦朦胧胧地问：「我们在哪里？」 窗边的女人金髮垂落，捧着一杯热茶，将窗帘又掀开一点点，看看外面的公告板，有点嘲讽又无奈地笑，「滑铁卢——这不有趣吗？」 顾梓意识到姜歆娆的指尖正点在她下颌。她从善如流地低下头，吻轻轻柔柔地印在姜歆娆颊侧。 两个人都知道接下来剧情要急转直下，吻便代替了电影里最激烈的冲突转折和悲伤。 第150页 姜歆娆坐起来，倚到她身侧姜歆娆喉咙里带着笑意哼了声，搂着她安静下来。 一会儿她又说：「我这两天要去一下david那里。」 「嗯，我陪你一起？」 「袁琪也要过去。」 「好……」 「母带已经做好了，我们最后碰个头看看还有没有需要调试的地方。」 女主角的心上人约她到了一家餐厅，对她说她爱她。 她还想说什么，女主角的好友突兀地出现，打断了这对爱侣最后一次谈话。 顾梓说：「那我去接你。」 姜歆娆在她唇角轻轻点了点，「你要是忙，我可以自己回来，不麻烦你。」 「没事，我去接你。」 女人说得执拗，姜歆娆便没和她争。 女主角要做选择——接受她心上人接踵而至的麻烦和对她的伤害、坚持和她在一起，还是自己走下去。 她去找了心上人，两人对视、音乐放慢、镜头拉长，主题曲接进叙事里，影片完结。 顾梓转头去看姜歆娆，扶着她侧脸吻她。 她们一直在你侬我侬的，但顾梓这回吻得有点儿凶，咬着她下唇，让她怔了怔，「怎么了？」 顾梓没回她。姜歆娆亲着亲着也就忘了自己要问什么，两个人起身回房，电影还在播卡司，黑色屏幕上一行行白色字迹缓慢地滚动，最后闪了闪，完全暗下去。 顾梓送姜歆娆去袁琪的工作室。本来他们是约在david家的，老爷子家里的影像设备临时故障，便改了地点。 顾梓亲亲歌手，塞给她口罩，看她上楼。一会儿姜歆娆给她打微信语音，「你怎么还在楼下呀。」 顾梓说：「你看得到我？」 姜歆娆敲敲面前的窗户，「你看我，我在二楼那个圆形窗户那里。」 顾梓微笑，轻声道：「我看到你了。」 「不用等着我哦，我要呆一个下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姜歆娆说。 「好……」 姜歆娆对着听筒亲了一下，转头就看见david和袁琪走过来。 姜歆娆的身高放在女生里算是很高挑的，和袁琪比也不逞多让。 男人看上去干干净净，短髮利落，穿一件简单的白t恤姜歆娆同他握手，觑了眼david。 david呵呵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因为之前袁琪粉丝闹出来的事，大男孩儿全程下来都很愧疚，碍着david在场，总是苦涩又无奈地看过来，不知道怎么开口。 后来david出去取文件，他倚过来一点儿，终于说：「射rry，我真的要和你道歉。」 「不用，都过去那么久了。」姜歆娆只说。 「这事毕竟是我的问题，没人突然间被骂还能心里好受的，我知道。」男人说。 他支肘在圆桌上，一截手腕露出来，皮肤精緻细腻，带一条小碎钻的宝石手鍊。 姜歆娆没回话，他又说：「我改天请你吃饭？」 姜歆娆：「额……」 歌手眯起眼，抱臂挺起肩背来，淡声问：「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袁琪愣了愣，然后突然间往后退，椅子随着他的动作在地上摩擦，声音刺耳。 他捂着嘴，窘迫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姜姐姐。」 他白瓷似的侧脸染了点粉，想要说话又呛住了，眼里水光粼粼地抬头，「我是想问你……你有没有空来帮我演mv……排期要到了，我的影视制作刚刚联繫我。」 姜歆娆看他上蹿下跳的，挑了挑眉，「那你请我吃饭干嘛？」 袁琪解释道：「这种事情不都是在饭桌上好讲……的么。」 他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把刚刚呛的那口气顺下去，「那边这几天就要回復。」 「你给我写邮件不就好了。」 给姜歆娆写邮件，经纪人转给姜歆娆，姜歆娆再回復做决定，不知道要耽搁多少时间。 再加上姜歆娆一直在半休眠状态，可能完全就联繫不上，袁琪想着还不如趁着见面一次摸清楚结果。 姜歆娆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他的想法了，「我过几天给你回復吧。」 「加个微信？」袁琪说。 「嗯……」 姜歆娆下楼之前给顾梓发了个信息。她女朋友不知道是一直在看手机还是开着消息提醒，她下楼等了没多久，就远远地看到那边车开过来。 david早前走了，袁琪和她一样鸭舌帽口罩墨镜一条龙，看见她要走，摆姜歆娆都懒得回头，也同他摆摆手。 晚上顾安来两人家里吃饭。顾梓近郊的别墅还在装修，两个人最近住在顾梓这边多一些—— frank刚到新环境还有点不适应，脚在大理石地板上老打滑，跑起来非常滑稽。 顾安到的时候是姜歆娆给他开的门。顾梓同他提过姜歆娆、顾安也知道歌手，刚刚见到的时候，还是不免有点怔愣。 一会儿他垂下眼去，撇开视线咳了咳，「你好……」 姜歆娆笑着回他，「你好……」 顾安竟然穿了西装，剃干净了鬍子，涂了髮蜡。顾梓上一次看到他穿西装，还是在他大学毕业典礼的酒会上。 不像顾梓，他显然很不适应这种舒适却笔挺的裁剪，举手投足都显得拘束，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 他一进门就找到衣架，脱了西装外套，把衬衫领口的小扣子打开，露出半片胸膛来，大狗抖水似的抖了抖脑袋，抱怨，「憋死我了这个衣服！」 第151页 顾梓憋不住了，手搭在他肌肉紧绷的肩膀上，忍俊不禁地笑。 「姐！」顾安半是埋怨半是无奈地说她，「你看看！你一走，我就遭殃了！」 「定好去哪个部门了么？」顾梓问。 「嗯，艺人部门，先做助理经理。」顾安撇撇嘴，「无聊得很……」 「厚积薄发……」他姐姐拍了拍他，劝道：「就算叛逆，也要有叛逆的资本。」 之前姐弟两个谈到一样的话题，顾梓说的是要让顾安懂事，回去帮忙。 现在口吻却变了，她说叛逆也要有资本。 顾安有点想笑。是开心又释然的笑——顾梓能这么想，不管有没有付诸行动，他都觉得难得。 顾安瞥了眼姜歆娆，歌手正在厨房里忙来忙去，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叮咚，像首欢快的口水歌。 顾梓的视线顺着他的角度看过去，说：「我去帮她一下，今晚菜多。」 见对象忘弟弟。顾安气唿唿地想。 晚餐很家常，三个人爱吃的菜凑了三道、另外加一个炒青菜，一个汤。 frank的爪子踩在地上噼里啪啦地响，最后乖乖地坐在桌角地上看他们吃饭。 姜歆娆突然说：「对了，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她 这件事一直拖延到晚上两人洗漱了准备睡觉。 「你刚刚吃饭的时候，想和我说什么来着？」顾梓枕在她臂弯小声问她。 她已经有点困了，半阖着眼，脑袋在姜歆娆手臂上蹭了蹭，柔软的髮丝铺散在枕头上。 姜歆娆想了半天才记起来，开始跟她解释袁琪那边发生的事情。 本以为顾梓会质疑这件事的操作、袁琪的目的或者其他什么的。 谁知道她只转过来，抱住她手臂，小声问：「你想去么？」 「想吧……」姜歆娆快速地说。 然后她的声音慢下来，「可是我们这边没有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也不确定我该不该露脸，你知道我之前的反响……」 顾梓伸手，在她颊侧捏了捏。姜歆娆会意地闭嘴，听见她迷迷濛蒙地、轻软地说：「你想去就去叭，我都支持你。」 怕是困煳涂了。姜歆娆笑起来，握着她手，吻了吻她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困煳涂了，我要睏觉觉。 第88章 「another ce」 【in another ce, in another time，what could we have been？】 「换个地方，时间不同,我们会怎样？」 ——bastille & alessia cara -「another ce」（chorus） 姜歆娆以为顾梓是睡煳涂了随口答应她， 以至于顾梓第二天提起这个事情的时候， 她还蒙蒙的。 顾梓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心里好笑， 又说了一遍，「你不是说袁琪请你去拍mv么？」 「对……」姜歆娆用筷子戳破荷包蛋的蛋黄。 金黄色蛋液流出来，她杯子里的热牛奶正氲着热气， 顾梓手机里开的晨间早报说一口端端正正的普通话， 隔壁人家好像是出门工作了，门嘭地一声响。 顾梓耳朵在听一份晨报、手上拿着ipad在翻另一份晨报，「怎么这么迟才和你说？」 一首歌演绎的核心或许是艺人的声音，但制作团队还有非常多其他需要考虑到的方面， 影像制作更是另一个需要磨合的独立团队。 像袁琪这样有合作者的情况，项目一开始就应该处理清楚各个部门的排期，也早该给姜歆娆发邀请。 放在往常一个月的排期都算赶， 更何况现在临时通知歌手。 「我昨天后来问过，」姜歆娆把荷包蛋咽进嘴里，「袁琪问david的时候没想到我会答应，后来我答应了，执导那边的剧本又要相应更改，三番五次就拖到现在了。」 年轻的男歌手又加了一句，【本来是想有初稿就传给你看的，姜姐姐，但我们组里的编剧姐姐说不行呢， 不能把半成品交出去。（偷笑）我看她也是你粉丝！】 但姜歆娆同顾梓解释得简单，这句话就被她略过了。 「估计心里也想着我没什么事干。」姜歆娆苦笑。 「没有专业素养。」顾梓冷冷地点评。 她抿着唇，眸色也是冷厉的，偏生朝歌手这边划过来的时候，那点儿霜雪立刻便融掉，勾出深深地笑意来。 姜歆娆知道她这是在调侃制作组，愣了一下，也开始笑，「可不是吗！」 好在袁琪昨天被她敲打一下，今天效率还挺高。上午他就发了相关资料，姜歆娆把涉及法律流程的部分发给路筱筠，拿着其他文件去找顾梓。 她女朋友在看金融新闻，屏幕上红绿黑蓝的k线图晃得姜歆娆眼晕。 frank 姜歆娆嘁了声，蹲下去拍它的脑袋，「你都舒服道不想理我啦？嗯？坏狗狗！」 大狗在她掌下哼哼唧唧地撒娇。姜歆娆把列印出来的文件递给顾梓，女人伸手接过去，翻开来慢慢地读，「定好什么时候走了么？」 「下周吧，如果合同没有问题的话。」姜歆娆伸手，够着她的滑鼠，把她的k线页面最小化，顺势坐到她腿上来。 顾梓轻笑，伸手环住她，「可以，好好玩。」 姜歆娆按住她的手，挑起眉梢，诧异道：「你不和我去么？」 顾梓眨眨眼，眼神清亮又迷茫地望向她，「我和你一起去么？」 第152页 她表情太可爱，姜歆娆扶着她侧脸倾身，啄了她一口，才问：「你怎么不和我一起去呀？」 顾梓又眨了眨眼。 第一，小顾总向来公事公办，工作和感情不该过多地搅合在一起； 第二，比起之前顾梓总在开会、两人三天两头地见不到的时候，像现在这样如胶似漆地，刚开始也许还好，久了就有点像自己死缠烂打、自作多情。 她要这样缠着林之柔，对方早该烦了。 顾梓非常善于让步、以及给人空间；有时候给太多了，显得卑微又被动也不自知。 姜歆娆看她这幅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但她没急着把顾梓从她的思绪里拉回来—— 她指尖卷着女人半长棕发，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等顾梓回神了，才说：「不许道歉……」 顾梓刚想说对不起。 她扁了扁嘴。 歌手只来吻她。她眸色深邃热忱，手臂用了力，把顾梓往椅背上按，逼出她半带喘息的轻吟。 「你该问我想不想你和我一起去，不是就觉得我不会想你和我一起去。」姜歆娆说。 热吻过后，顾梓眼里还湿漉漉的。她伸手按了按嘴角，「可你不是去工作……」 姜歆娆才不管她纠结来纠结去的。姜歆娆又封上了她的嘴。 到最后顾梓伸手来推她了，她才放开，「我的工作又没说不能带家属。」 「袁琪还在呢？其他人怎么办？」 「总有办法的——实在不行，让他们知道又有姜歆娆！」顾梓蹙眉。 姜歆娆知道惹到她了，安抚似的亲亲她侧脸，「我知道，我知道，到时候我们再看么，你不跟我去拍摄现场不就好了？让夏槐陪我。」 顾梓松了口气，总算开口应承下来。 姜歆娆在她大腿上伸懒腰，欢唿道：「那我想先回波士顿一趟。」 歌手说出这话的时候，顾梓的身体又僵了僵。 半晌她犹犹豫豫地问：「回家？」 姜歆娆说：「不，回去见见我的老师。」 顾梓不知道姜歆娆口中的「老师」——她的老师有很多，以前在音乐学院的教授、乐坛的前辈们都算； 但姜歆娆想要顺道回去拜访，想必是很亲密的人。 「最近你妈妈都没给你打电话呢。」顾梓转开话题。 姜歆娆：「额……」 她无奈道：「我不想回去，等等又唠叨……」 然后姜歆娆福临心至，突然明白了顾梓为什么突然间问她妈妈的事情。 她好笑道：「你也不至于紧张成这样吧？」 高中的时候她的小男友和她在一个班，家长也都抬头不见低头见； 林乔的父母也经常旅居海外，说要请她吃个饭见个面，她没什么牴触，大大方方地就去了。 顾梓环抱住她，鼻尖在她手臂上蹭了蹭，不说话。 姜歆娆只是笑。 「我和家里出过柜的，很小的时候就说了。」 顾梓抬头，好奇地来看她。姜歆娆说：「我和我爸爸说隔壁家的邻居姐姐好好看，问我以后能不能娶她。」 「我才……」姜歆娆扳着手指算了算，「我才七八岁！」 「而且我从小就受女孩子们欢迎……」 「后来我真的出柜，聊到这件事，我爸说他早都料到了。」 她自己笑得眉眼弯弯，「哎呀，前几天他们聚餐，邻居姐姐现在还是很好看呢……」 顾梓掐了她一把。姜歆娆笑得更欢，这样的坐姿顾梓又亲不到她，堵不上她的嘴，她想了老半天，闷闷地说了声，「你闭嘴……」 「好好好……都没有我的顾姐姐好看。」 「你闭嘴啦……」 姜歆娆捂上嘴，不说话了，一双眼睛带笑，滴熘熘盯着顾梓。 两个人对视一会儿，顾梓也忍不住姜歆娆吐吐舌头，「我是说……我应该回去见见他们的，但是你想见他们可以，不见也完全没关系。」 她握住顾梓的手，说：「我不想让你觉得你必须要做什么。」 「我知道……」顾梓沉默半晌，回答，「到时候再说吧，你要先去回一趟波士顿的话，什么时候走？」 「这周末这样……」姜歆娆说，「我让夏槐和袁琪那边对个头，给我们定行程去？」 「就你和夏槐两个人么？」顾梓反问她。 顾梓是说姜歆娆随身带的团队——这年头，少有明星会只带自己的助理出行的。 一般助理身边还要跟着各种其他小助理和化妆师、设计师、一带就是个十几个人的小团队。 「其他人和袁琪他的团队一起走吧，夏槐跟我们走，万一有事情也好照应……」 姜歆娆想了想，「没事，你不用在意她，我一般也是放养，有事一通电话让她过来就好。」 顾梓点头，「那你让你助理把行程发给我吧，我来定。」 「你来定？」 「嗯……」 这么琐碎繁杂的事情，哪里用得着顾梓自己做。就算姜歆娆让夏槐处理，她说不定也是让手底下哪个小女孩帮忙。 但是小顾总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无比正经，姜歆娆只说了句好。 本来她还想着，既然现在顾梓闲下来了，她能够多多照顾一下小顾总，不管是生活上还是财务上。 第153页 姜歆娆知道顾梓大概也不缺钱，但她女朋友惯常也不像程璐颐那样喜欢一掷千金。 就姜歆娆的观察来看，她投资唯一多点的地方也就是地段好、风景质量俱佳的房子——和程璐颐比起来，还是朴素了不知道多少。 事实上，小顾总的身家一直是个谜。姜歆娆刚刚认识顾梓的时候曾经好奇地查过，结果每个网站的小道消息给的结果都不一样。 当时姜歆娆觉得无所谓啊，反正她就追小顾总嘛，管人家身价多少呢，现在人就睡在她身边了，她又觉得两人的关系好像还没到能够直白地问顾梓身家多少的地步。 ——什么时候该问呢？ 姜歆娆捂着下巴沉思：大概是婚前、如果需要财产公证的时候。 然后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怎么就结婚了？！ 第89章 「another ce」 pt.2 两个人决定下得匆忙， 牵一髮动全身，连带着两人周围的人都忙碌起来。 顾梓本来就在放假，倒也还好， 只有装修房子的事情要担忧； 路筱筠和姜歆娆工作室的人全都进入了全副武装状态：歌手说工作就工作， 他们都还没从无限期冬眠里恢復。 但这些人怎么纠结， 都影响不到歌手的万能女朋友—— 姜歆娆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顾梓就把整个行程规划好了。 姜歆娆拿到那份pdf文件的时候目瞪口呆。 顾梓计划的这哪是个短期旅行啊， 除了姜歆娆原来要去的地方又加了好几个目的地， 简直像是圣诞节或者春节的时候放长假了。 她用顾梓的ipad上下翻了几遍，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问题么？」顾梓看她这幅无话可说的样子， 在她身侧坐下, 给她解释，「哦，你拍完我正好回一趟洛杉矶——我在那边有事情。」 「如果你有事情的话，你也可以回来，不然我们就住一段时间。」 「工作上的事情吗？」 顾梓想了一会儿措辞，「也不算是工作。」 「算是一个好机会吧……」她说，「我想和我很欣赏的一个创业公司的总裁见一面。」 原来如此。姜歆娆点点头。 顾梓原来做的就是商业策略和投资方面的工作， 应该和程璐颐家里的老本行挂点关系，对融资期的创投机会比较敏感。 「这家公司也是做音乐产业的——silvershineaurora——利用虚拟实境交互技术来实现线上音乐共享体验……」顾梓喃喃道，「去年我去的时候刚过a轮融资。」 顾梓非常欣赏ssa的商业模式和理念。后来顾梓去洛杉矶找环球的负责人的时候又去见了ssa的总裁一次， 直到顾泽远把她踢出瑜星还在想着投资它。 可惜顾泽远虽然把投资权交到了她手上，同意书还是要他最后签字首可，而他觉得ssa的arvr交互技术离成熟实在还有太远，逻辑和物流链体量太大， 目前用一个初期商业模型进行盈利可能性估，实在是太过不切实际和纸上谈兵。 顾梓觉得顾泽远过度厌恶风险，但因着之前环球一併出事，就没再计较ssa的投资，只是现在总归顾泽远和瑜星都管不到她了，从业条例和利益冲突条例也对她不生效，她干脆自己再去和ssa的合伙人们聊一聊未来。 她脑子里想的这些说出来估计会让姜歆娆晕头转向。 所以顾梓只告诉她，「它的潜力很大，既然有时间，我不妨再去拜访一次。」 姜歆娆的指尖又在行程单上划了划，「这七拐八弯的，需要我让夏槐去约机票和酒店吗？」 顾梓肉眼可见地愣了愣。半晌她按着眉心笑起来，「不用，我这边都已经处理好了。」 声音无奈、温和又宠溺，搞得姜歆娆莫名其妙。 姜歆娆蹙起眉。她没觉得问问看有什么问题啊？现在这些事情也不会交给原来瑜星的助理们来做。 难道顾梓还有哪里养的私人助理帮她干这些活不成吗？ 歌手突然间有了种奇奇怪怪的危机感。 「不是……」顾梓挽住她手臂，笑着同她解释，「是我母亲那边的人帮我做的——他们人在美国，处理起来快一点。」 这下姜歆娆想起来了。程璐颐同她说过，顾梓的妈妈家那边是老华商，在美西和美东都有产业，这种同当地情况相关的事情的确让他们来做比较好。 「我都忘了……」姜歆娆捂脸道，「你很少提到他们。」 「嗯，理论上来说他们也不该管我，但是偶尔我问他们什么事，回復还蛮快。」 「过几天你就会见到的……」顾梓在她侧脸安抚地亲了下，「别吓到就好，这群人有点儿……排场比较大。」 姜歆娆：「额……」 排场比较大？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歌手非常兴奋。顾梓只觉得好笑，姜歆娆多大的人了，之前巡演不也都是全世界到处跑，真的难以想像她会因为普普通通地出一次国失眠。 大狗已经送去慕姗那里了，家里只剩下姜歆娆和顾梓两个人。 地上箱子和整理到一半的东西散得到处都是，护肤品、随身电器、衣服和其他各种东西，五彩斑斓地像个打翻的调色盘，想从楼梯走到厨房去盛水，得小心翼翼地从一大堆东西上踩过去。 其实以往顾梓自己收拾东西绝不会这样东一件西一件的。 第154页 她给手里的马克杯添了热水，回去卧室。 战场从楼下绵延到楼上。不过楼下是一堆没收拾好的东西，楼上是一堆收拾好了、但是因为姜歆娆突然间强迫症又要重新收拾一遍的东西。 说白了就是歌手实在太兴奋。 顾梓把热水放在梳妆檯上，坐下来。 姜歆娆的手机搁在床头柜上放歌。歌手则正在认真地审视那满床衣服，眼睛微微眯起来，像只盯着老鼠凝神观察的、全身绷紧的猫咪。 顾梓看了她半晌，笑道：「你到底在干嘛啊，盯了半天了。」 「看颜色呢……」姜歆娆说。 她问顾梓，「几点了呀？」 「十二点了，你悠着点，明早六点要起。」顾梓提醒她。 姜歆娆「哦」了一声，拉开衣帽间的柜子，把衣服一件件叠回去，一边解释，「我在想旋律。」 「嗯？」 「你是橘色的，我写了一首橘色的歌；我是蓝色的，那我想写一首蓝色的歌。然后我刚刚看着你那件裙子——」 姜歆娆指着还摊在床上的一件湖水蓝连衣裙，「我觉得你在我的颜色里非常好看，又觉得我可以写一首你在我的颜色里的歌……」 歌手挠挠后脑，有点把自己给说晕了，「大概就是……你懂吧。」 「我不懂呀。」顾梓好整以暇地说。 顾梓的穿搭，特别是正装，的确有很多深蓝灰蓝海蓝湖水蓝。 配上银饰，这种冷色总体来说都很衬她皮肤。但是歌手弯弯绕地讲了一大堆，还真的和顾梓穿什么没有关系。 姜歆娆扁扁嘴，走到她身前。顾梓的梳妆檯椅子不高，两个人身高差太多，歌手干脆跪下来，去抱她的腰，嘟嘟囔囔地撒娇道，「你明明就懂……」 歌手这个天生浪漫又有创造力的性格，灵感闪现的形式奇奇怪怪，有时候说出来的话连她自己都不大懂是什么意思。 世界有时候是色块、有时候是音符、有时候是美、有时候是顾梓。 但这句话，顾梓的确懂，也能简单地总结——姜歆娆就是在说我爱你罢了。 顾梓摸摸她顺滑鸦黑的长髮，按着她背轻轻拍了拍。 姜歆 「我要和你一起出去唉，和你一起出去，我怎么睡得着啊。」 姜歆娆帮她把箱子搬出门廊，推进电梯里，道，「我们一定要和我的老师一起去吃中国菜。他可喜欢了，之前和我念叨了好久。」 电梯下到地库那么半分钟时间，姜歆娆一直在叨叨各种到波士顿之后要做的事情。顾梓笑了笑，全数应承下来。 毕竟是她的家，应该会有很想念的地方吧。 电梯门在负三层「叮」地打开。 她正要往停车位那边走，才发现门边上占了两个高高壮壮的男人—— 全都裹在严实笔挺的西服里，咋一看还以为是电影里走出来的中情局特工。 姜歆娆要越过他们走过去的，谁知道两个人看到她，径直冲她走过来。 那瞬间姜歆娆脑袋里闪过了无数有关绑架和黑衣人的幻想。 直到他们沖两人点点头，摘下墨镜，露出两张年轻帅气的脸来，从容得体地微笑，「顾小姐，姜小姐。」 顾梓也礼貌道：「你们好……」 姜歆娆：「额……」 接下来一路都不要姜歆娆操心了。行李那两个小伙子拿了，车他们开了，加长悍马，车里头居然还备了早餐和点心，姜歆娆喉头滚动了两下，皱起鼻子，觑了顾梓一眼。 顾梓本来在看手机。注意到她的目光，她女朋友抬眼，同她对视一会儿，伸手过来安抚地拍了拍她。 姜歆娆这才想起来顾梓昨天说的「他们排场比较大」。 okay，没问题，姜歆娆也不是不习惯，就是在自己家被这么对待有点儿奇怪。 中途接了夏槐——小助理更被这排场吓坏了，一路安安静静地待在后排没有说话。 然后三个人到了机场。 去的不是民航机场，是公务机场。小哥帮她们安排好行李，没有跟着她们进来，东西交给空乘接手。 候机和安检几乎没花时间，半个小时左右，她们已经登上了一架湾流。 姜歆娆落座在米白色真皮沙发上，有点儿晕乎地 这也没问题，程璐颐出行都是公务机，姜歆娆有时候也自己约公务机，倪家家大业大，爱怎么安排怎么安排…… 飞行员一男一女，一个是外国人、一个是中国人。 机组成员都很友好，看见姜歆娆也没多说什么，只礼貌地问一声「姜小姐」。 起飞前，机长走到顾梓面前，同她握了握手，「难得见您一次，顾小姐。」 顾梓同他寒暄几句，坐到姜歆娆身边。夏槐望了两人一眼，老老实实去后排坐了，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来来往往的空乘还在准备起飞。姜歆娆问顾梓，「是倪家的飞机么？感觉他们和你挺熟悉的。」 「嗯……」顾梓在翻早上从家里带出来、还没来得及看完的资料，闻言淡淡道，「是我的，倪家帮忙养着。」 姜歆娆：「额……」 作者有话要说：我记得我说过小顾总其实是个标准霸总 不过她大多数时候y by rule 第90章 「another ce」 pt.3 姜歆娆很久没回话， 顾梓觉着不对劲，才放下手里的平板，把视线聚焦到歌手身上。 第155页 一双猫眼宝石似的漂亮眼睛正茫然失焦地望着她， 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么迷迷瞪瞪， 怪好玩的。顾梓勾起唇角， 伸手，捏了捏她高挺的鼻樑。 姜歆娆勐然往后一仰， 抿抿唇， 安静地窝回座位上。 「怎么啦？」顾梓小声问。 姜歆娆摇摇头。 就是有点儿意外。 这时候空乘过来说要起飞了。两个人准备好、扣好安全带，姜歆娆回头去看了看小助理—— 夏槐正好奇地东戳戳西看看， 一会儿又转头望着窗外。 姜歆娆沖她比了个手势， 问她有没有问题。小助理摇摇头，歌手才放心地转回头去。 一般来说比起波音和空客的中大型民航客机， 小型私人飞机更容易受到气流干扰。 但倪家的飞行员显然训练有素，今天天气也好， 直到飞机飞上平流层巡航都很平稳。 空乘小姐走过来问两个人有没有什么要喝的，姜歆娆瞥了还在认真读资料的顾梓一眼，「一杯热茶，一杯黑咖啡。」 「好的，您稍等。」 姜歆娆选了茶包。伯爵红茶。盛在白瓷茶杯里，放到姜歆娆面前的时候还蒸腾着热气、散发出纯正又经典的香柠檬味道。 歌手抬手往茶里加奶和方糖。一块，两块，三块。搅搅匀。 放下搅拌勺的时候铁质餐具磕在杯壁， 叮叮两声。 顾梓抬起头来。 姜歆娆安静地抬起茶杯，喝茶。 她看起来像台运作不大流畅的机器人。顾梓无奈地放下手上的工作，先同她解释，「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我自己的东西。」 姜歆娆先又回头看了眼小助理——夏槐估计昨晚也在熬夜。 此刻已经把座位调平，盖着毯子，连眼罩都遮上了。 ——这倒适应的挺快的。 「嗯……」确保了没有不该听的人在听，姜歆娆才回头答道。 「也对，我一直都没和你提过。」顾梓啜一口咖啡，从姜歆娆手边上拿了奶壶，破天荒地也加了点牛奶中和苦味。 「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才知也就是说，如果顾梓的个人能力不与信託机构的评估水平均衡的话，她是拿不到倪安彤给她的一分钱的。 真严格。姜歆娆想…… 「这本来是我的外曾祖父送给我妈妈的，她喜欢这些，游艇啊、跑车啊之类的。 后来她去世，我外公还是给她养护着，中间嫌机型老了还换了一次，新的就直接挂到我名下。」 顾梓好像是陷入回忆里了，说话声音很轻，飞行中引擎噪音又大，姜歆娆稍微凑近才能听到。 「我只见过机组一次。」 「可既然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姜歆娆咽了咽口水，不确定道，「为什么……」 为什么不用呢？顾梓和倪安彤的关系算不上差。不，应该说顾梓不知道她和倪安彤的关系会不会变差之前，倪安彤就已经去世了。 她看不到顾梓的今天，顾梓也看不到她的今天。回忆在时光里镀了层金，最后好的不好的都闪闪发光，异乎寻常地珍贵。 顾梓深深看她一眼，眸色乌黑，最后凝重苦涩地嘆了口气。然后姜歆娆蓦地反应过来，「顾泽远……」 家族信託不是万能的。如果第三方律师能够证明资产来源存疑、质疑信託本身的公正性，完全有可能将信託内容重新归属。 这些财产一旦进入流程，顾泽远身为倪安彤的法定伴侣。 无论根据哪国的法律仲裁，东西回到他手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退一万步来说，信託证明顾梓个人能力的过程也充满可操作的漏洞，谁也不知道顾泽远万一知道了，会做出什么反应。 而姜歆娆知道——顾梓那样守着倪安彤的股份和位置，肯定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将这些东西交还给顾泽远的。 顾梓是那只守着财宝的龙，但这些财宝却不一定是她想要的。它们长着尖牙利齿，稍不注意就会反咬一口。 「嗯……」顾梓点点头。 姜歆娆张了张嘴，想说话又咽回去，最后才问：「你几岁知道的？」 「嗯……高一高二？十六七岁的样子……」顾梓说，「倪家的律师来找我。她有些自嘲地笑笑，「还特意嘱咐我要瞒着顾泽远和陈慧。」 姜歆娆深吸口气。她伸手过来，将手指揉进顾梓指缝间。 顾梓沖她微笑，然后就任她握着，用另一只手去翻平板上的文件。 姜歆娆十六七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她刚刚出道，满载盛名，音乐是本能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还从未成为过她的拖累和噩梦——顾梓已经开始竭尽心力地和顾泽远周旋了。 她能隐隐想像出顾梓小时候。大概是早熟、聪明、又隐隐不大合群的那一类。 但其实也没什么不合群的地方，也就是身上背的东西太多了，没办法享受同龄人能享受的生活。 姜歆娆心里有点儿酸涩发疼。她咬咬唇，趁着空乘不在，起身过去吻了她女朋友一下。 顾梓给她吓了一跳，看出来她有点儿不安，笑着反过来安抚她，暖热地用力握紧了她的手。 顾家和倪家的关系也复杂。倪安彤去世的突然，倪家长辈当时和顾泽远大吵了一架，后来也对顾泽远不冷不淡，更不看好他，才有了律师让顾梓千万瞒着顾泽远那一出。 第156页 倪家人对顾梓倒没什么偏见：顾梓长得极像倪安彤，人又出色，倪家老爷子每每看见她，都欢喜得紧。 但顾梓和倪家的关系也很疏离——是顾梓自己和倪家人走远了。 胃癌的诱因有很多种，除了遗传，长期劳累、菸酒、应酬也都是。倪安彤全都沾点边。 这其中大概也有顾梓的错。顾泽远谈不上是个尽职的父亲，观念传统，照顾顾梓的担子几乎都在倪安彤身上，她又不愿意放下事业做家庭主妇。 如果倪安彤不用事业家庭两头跑，大概也不至于如此憔悴。 倪家本来是有胃肠癌史的。顾梓记得当时她本来答应了家庭医生要去做pet-ct彻查，当时这还不大普及，要提前约，倪安彤说先等等，耽搁着耽搁着，就到了晚期。 顾梓问心有愧。 倪安彤留的、倪家保管着的这些东西，的确是她的，但顾梓不当它是自己的。不用不给倪家面子、用了又觉得自己欠了倪家人情。 生老病死顾梓没法控制，倪家的长辈们也都很好。顾梓 她想得出神，手上的工作也停下来，末了才发现姜歆娆在隔壁鼓了鼓腮帮子，欲言又止。 顾梓看过去，知道她想问什么，继续和她解释，「信託就到年底我生日……现在用不用都无所谓了。」 总归顾泽远动不了她了。 姜歆娆没说话，目光却柔软恳切，偎过来一点儿、又偎过来一点儿、被座位中间的隔板挡住了，才委委屈屈地停下来。 顾梓知道这种眼神。平常在家里，歌手就会发挥大狗本性把她扑倒了，现在怕是硬生生忍着。 但是没关系，她想表达的感情都好好传达到顾梓这儿了。 顾梓笑着抬手，摸了摸她额顶，「你还想知道什么？既然说了，我一併都告诉你。」 歌手愣了愣，「那你和你外公外婆……你会回去看他们么？」 这要怎么和姜歆娆解释呢。顾梓想了半晌，才道：「应该会吧，也该见一见了。」 倪家长辈看到顾梓就像看到了倪安彤。有时候这种态度让顾梓感到别扭，但老人家白髮人送黑髮人，顾梓也懂他们心里的苦痛。 半途用午餐。姜歆娆叫醒夏槐，小助理坐到两人对面，申了个懒腰，才看到驾驶舱的门开着。 她探头出去，好奇道：「哇，顾梓姐，我可以过去看看吗？」 姜歆娆之前和夏槐说过别叫顾梓「小顾总」了。夏槐第一反应是叫顾梓「顾姐姐」，姜歆娆严词拒绝她，并支使她叫「顾梓姐」。 至于原因，姜歆娆才不会说那是她撒娇的时候用的，顾梓一听哪里都软，百试百灵，有时候比叫她小公主还好用。 顾梓点点头，「别打扰到人家就好。」 现代飞机都是自动巡航，飞行员要操作的部分有限，其实也没什么能打扰到的地方。 小助理兴奋地起身，连面前的小羊排都不顾了，探头去驾驶舱看，一会儿又和空乘小姐聊起来。 「当飞行员也挺好的……」姜歆娆看她这幅好奇样子，眯眼笑。 姜歆娆也像小助理这样好奇地从驾驶室看出去过—— 高空巡航的时候看不到什么，可起降时俯瞰到的大地绝对是与众不同的风景。 「你想试试吗？」顾梓问她。 「试什么？」姜歆娆说，「我没了解过私证，那是不是要练很久？」 「还好吧……」顾梓笑了下，不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人家开车，小顾总可是能开飞机的人。 啊，我也想考私证，好酷啊 这里信託我全凭个人经验和印象写的，哪里错了就……就当魔幻现实叭（捂脸） 第91章 「another ce」 pt.4 舱门打开， 轻柔的晚风灌进来，顾梓踏上地面的时候看了眼，波士顿天晴， 不大热， 正是适合度假的好天气。 告别机组人员， 一路海关出关也很快。还没有一个小时，一行人已经站在到达区外的街边。顾梓握着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早……」 她回头， 微笑，「要不要先去找点东西吃？饿吗？」 姜歆娆没顾梓那么抗时差， 一路都乖乖跟着她走， 人却没精打采的。闻言她抬头，又去问夏槐，「饿吗？」 夏槐看看姜歆娆、再看看顾梓，迟疑道：「我都可以啊……」 她家艺人看起来不大想去的样子， 她说她饿了也许不大好。 姜歆娆不管了。她往前迈了两步，下巴磕在顾梓肩膀上，小小声打了个呵欠， 偎在她耳边说：「你想吃就去吃……我陪你。」 两人就在大马路边上， 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姜歆娆却打定主意似的不松手，赖在顾梓身上。 顾梓无奈地勾勾唇，「好,等下看看你想吃什么。」 夏槐看她家艺人这个样子，不忍直视地偏开脑袋。 当初见到顾梓的时候，看姜歆娆那个态度，她就知道, 两人的关系迟早会是这样的—— 可姜歆娆平常那么攻气十足的一个人，怎么一碰见顾梓就软了呢？明明顾梓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强势的人啊？ 故意的？姜歆娆还是顾梓故意的？ 小助理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就算飞了十二个小时多，顾梓向来是不要在飞机上睡觉的。 姜歆娆和夏槐一大一小两个半途都睡死了，乘务也不在，留顾梓一个人关了遮光版，开盏小灯读kindle。 第157页 半途姜歆娆醒来过一次，坐起来，脑袋直直往顾梓肩上靠，伸手就去搂她的腰，「你在看什么？」 「《皆大欢喜》。」顾梓放下阅读器，稍稍变动姿势，让歌手靠得更舒服点，「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刚刚空乘小姐来问我，不过你们两个都睡着了。」 姜歆娆一头长髮睡得乱糟糟地，顾梓笑了笑，替她把髮丝拢好、又在她脑后摸了摸。 歌手嘟嘟囔囔地回答：「不饿，不吃顾梓由着她，所以后来一行人都没吃东西—— 如果现在不去吃，姜老师八成晚上是会叫饿的。 姜歆娆现在这个糯唧唧的样子，顾梓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困的。 好在倪家的司机很快就来接她们了。又是一应黑色西装、面容冷肃的壮汉，姜歆娆在迷迷煳煳中已经习惯，夏槐又被结结实实地吓了跳。 「他们也太夸张了。」她把行李交给司机，回到姜歆娆身边，小声道。 姜歆娆懒懒地嗯了声，顾梓说：「没事，一会儿到家，我们就不用让他们接送了。」 这个「家」是姜歆娆在波士顿的家。虽然行程大多是由顾梓规划的，两人最后也核对过，如果两人有房产的地方，就省的去住酒店了。 「酒店怎样都没家里住得舒服。」这是歌手的原话。 顾梓深以为然。 晚餐是在当地挺有名的一家餐厅吃的——餐厅提供当天海港现捕的海鲜和一些波士顿融合菜餚。 奶油蛤蜊汤是必点，新鲜蛤蜊、土豆、洋葱和重奶油炖煮，乳白汤汁在入口第一瞬间就爆发出绵长浓香的细腻口感来。 还有水灵灵、嫩生生的生蚝，一个个摆在碎冰里，简简单单挤上一片柠檬，新鲜食材就能带来极致的美味。 小助理喝了口汤，睁大了眼，「唔，好吃！」 这下姜歆娆和夏槐都醒了。顾梓好笑地看着她俩大快朵颐，替姜歆娆撕开配汤的小饼干包装，撒到汤汁面上，「好吃就多吃点。这几天你都没有安排，可以随意在波士顿逛一逛。」 夏槐点点头。 一行人回到姜歆娆家的时候夜幕已经暗沉沉地压下来。 司机大叔帮她们把行李从车库搬进门，就礼貌地告辞了。 姜歆娆这房子是个小独栋，客厅和厨房在二楼，一楼和三楼都有卧室。 小助理就搬进一楼客房，同二人早早地说了晚安。 姜歆娆却不困了，忙前忙后地整理房间，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衣服挂进衣柜，摆满梳妆檯，末了还要去楼下看看厨房里东西的库存—— 这里平常不住人，虽然有定期保洁整理，歌手还是怕顾梓好笑地拉住她，「怎么又这么精神了？」 姜歆娆挠挠侧脸，「有一点点兴奋。」 她正蹲在主卧地上，打开的行李箱边，在往外取东西。 顾梓坐在床沿，离她就几步路，浴室里水流哗啦啦一直响。歌手刚刚给浴缸开了水，扔了一颗精油岩盐浴球。 姜歆娆膝行过去，坐在她面前，嘆口气，「我好久没见我老师了。」 她顿了顿，又改口，「我好久没回来了！」 「你想不想去我的高中看一看——波士顿就那么大，学校都离得不远——」 顾梓捧着她的脸，打断她，「姜歆娆……」 「嗯？」 顾梓俯下身，嘴角恶作剧似的挂了点儿坏笑，「要不要一起洗？」 歌手的大脑短路了。她女朋友满意地笑起来，在她眼上亲了亲，「我先进去了，你可以一会儿慢慢说。」 姜歆娆站起来去拿睡衣，一半被地上躺着的行李箱绊了一跤，扶着墙才稳定住身形。 浴室的水声停了，然后是人体压进水面时会响起的水花声。 她头昏脑热的，怎么进浴缸的都忘了。 姜歆娆家的浴缸做的是落地无缝设计，没有死角，方便清理，前后两端因此有个平台，可以放浴球、精油、洗漱用品之类的东西，泡晕了也可以坐着休息。 加了浴球的水是淡粉色，散发着好闻的葡萄柚气味。 她进去的时候水没溢出来——顾梓大概早在算着什么时候该拉她进浴室了。 她想到这里，身前的女人伸手过来，刮刮她鼻尖，「坐那么远啊。」 姜歆娆这才四下看了看，不想暴露自己走神的事实，小声道：「又没关系……」 顾梓嗯声。接着她反身，轻轻偎到姜歆娆怀里来。两人的肌肤在水下亲密地交叠摩擦，姜歆娆手臂在顾梓背后抵了抵，才慢慢往前伸，挽住她腰腹。 这种时候反倒不需要多说话。只有水声，安安静静地就很好。 直到顾梓开口问她，「你之前要说什么来着？」 姜歆娆想了会儿，「也没什么，就是看哪里都熟悉，哪里都想去。」 歌手大学前的很多 鸡毛蒜皮的。 谁知道顾梓在她怀里笑了笑，仰头，把自己浸下去一点儿，「我不介意——你想去哪儿，就把我带着，我们时间多。」 「我想知道我的天才歌手是怎么长大的，我想知道她的高中长什么样。」 姜歆娆抿抿唇。她没回答，顾梓伸手，摸索到她脸侧，「怎么了？」 「没，我在想要去哪儿。」 接着又是漫长又令人满足的沉默。姜歆娆没说话，细碎的吻却一直在顾梓颈侧徘徊，到耳廓，轻轻咬一咬，又顺着颈侧秀致弧度勾勒下来。 第158页 顾梓喉间呵了声。她说：「你真的挺有精神的。」 声音低低哑哑的，带了点笑。 两人已经呆了好一会儿，水却好像更热了，顾梓反身回去，坐上浴缸边缘，给自己一点儿喘息的空间。 姜歆娆不依，追着她，手臂掐着她小腿，吻了吻她膝盖。 顾梓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儿。石质台面很滑，她怕自己滑下去。 姜歆娆托着她，低声哄她，让她别闹，嘴下却一点儿不留情。 顾梓扶住姜歆娆后脑，五指纠缠进她一头湿发里，颤声道：「你才……别闹了……」 姜歆娆不管。姜歆娆知道她女朋友喜欢得很。 漉湿的水汽很热、热到能够把两人细细密密地包裹起来，像张网，指尖和水痕是锁链。 火热的情绪无法逃离，到最后通通变成了大脑里绽放的烟花。 姜歆娆把顾梓捞出来，擦擦干净，给她吹头髮。摸到她后脑。 顾梓僵住，掐了姜歆娆腰间一把。歌手愕然关掉电吹风，「干嘛掐我！」 顾梓深吸口气，「我困……」 「我知道……我的错，我弄太久了。」 顾梓气急败坏，捂住自己后脑，「不是，你别再乱摸了。」 姜歆娆恍然大悟。 这会儿是顾梓比姜歆娆累了。她把自己裹进被窝里，看姜歆娆还靠在床头，扯扯她衣角，「睡觉啦……」 「嗯……等我一下。」 姜歆娆拉灯，也偎进被窝里。这床被都是新的，再染了方才精油的花果香气，舒缓助眠。 房间里渐渐暗下来。顾梓才听见姜歆娆说：「我在给我妈妈发信息来着。」 「发信息？」 「我想回去一趟。」 顾梓眨眨眼。她记得姜歆娆之前说不大想回去的来着。 「我小时候的好多东西都还在家里呢……」姜歆娆轻声笑，「我的第一把吉他、第一架电子琴、我涂花的我爸爸的尤克里里、还有好多证书和照片。」 顾梓听懂了。她凑过去，亲亲姜歆娆额头，「那记得都给我看。」 作者有话要说：我昨天回了好多评论……这段时间期末，比较忙，之前都没回，抱歉（对，我也觉得我期末好早） 第92章 「another ce」 pt.5 姜歆娆和她的老师约在下午去拜访， 因此两人早上还是留在家里整理房间。 早餐是姜歆娆做的，顾梓下楼的时候燕麦粥、煎蛋和橙汁都摆在桌面上，红糖的甜美香气远远钻进她的鼻腔。 歌手还一时兴起做了墨西哥牛肉卷饼， 用菠菜饼皮， 加了红椒粉的肉馅则是暗红色， 桌面上看着色香味俱全，是顿让人舒服的暖心早餐。 不过客厅里没人。 中央空调开得挺冷。顾梓拢上家居服领口， 瞄到姜歆娆昨晚收拾的时候随手搭在沙发上的外套， 走过去拾起来，抖开披在身上。 细绒内衬一下就驱赶了寒意。 姜歆娆的外套比她大一号。顾梓把过长的袖子挽起来， 转去客厅另一侧的健身房里看了眼。 椭圆机、龙门架和跑步机都空着， 健身垫倒还铺在地上，边上散着一瓶水、两个哑铃。 还是没找到歌手。 大早上的， 刚刚做完饭，人去哪里了？ 出来的时候她走过楼梯口， 和楼下叼着牙刷瞎晃悠的小助理打了个照面。 夏槐站在楼梯底端，才刚刚睡醒便看见顾梓，同她又不熟悉， 有点儿尴尬地挥了挥手，「啊……顾梓姐，您早上好。」 「早……」顾梓点点头，轻声回她，「有看见歆娆吗？」 「没……」夏槐揉揉脑袋上的一团杂毛，「那我先去洗……」 两个人同时听到了吉他的声音。夏槐抬头往上看，顾梓也仰起头来。 是顾梓喜欢的《卡萨布兰卡》。 民谣吉他的音色总是与众不同。不如钢琴圆润浑厚、不如小提请婉转悠扬、不如管乐沉郁有力、不如打击乐清脆明亮。 可它细腻又丰富，像朵飘忽的云彩、一阵微不能察的清风，那样适合在温暖的冬夜烧一捧炭火、倒一杯威士忌、唱一首情歌。 顾梓慢慢地回神。夏槐清脆地笑道：「现在你知道她在哪啦。」 姜歆娆在楼上， 主卧门边的楼梯再爬上去，就是屋顶。 上面没什么东西，铺防腐木地板，几个小木箱和爬藤架上原先大概都种着些什么，时间一久终归也都萎了，看过去一片灰白。 靠房子的这侧有几个被风雨阳光侵蚀到发白的桌凳 她看见顾梓上来，停下手，「morning，beautiful。」 「我吵到你了吗？」房顶上风有点儿大。顾梓把髮丝挽到耳后去，在她身边坐下。 「没有……」姜歆娆把手里的吉他给她看，「我好久没有见它了，想着我既然回来了，还是见个面吧。」 顾梓分辨不出来一把吉他是好是不好。但是姜歆娆提到它的语气，简直就像是在和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聊天。 「……」顾梓抿唇，弯出一个不明显的笑来。 姜歆娆说：「你干嘛又笑啦。」 「姜歆娆，你会和吉他讲话吗？」 姜歆娆：「额……」 她还没回答，顾梓垂下视线，低声笑。 姜歆娆绝对会的。就看歌手坐在这里，顾梓都能想像到姜歆娆平常在家里录音棚抱着吉他，然后时不时和它说一句话的场景。 第159页 姜歆娆手搭在她肩膀，晃了晃她，让她看过去，委屈道：「我没有……」 顾梓只是笑。姜歆娆把吉他放回桌面上，看着她，深吸口气，凑近了去堵她的嘴。 顾梓往后仰，试图躲开歌手纠缠不休的嘴唇，半路被她拽回来。 姜歆娆温暖的手掌按着她后腰，把她扶住了，确认好她不会再乱跑，舌尖才不慌不忙地厮磨舔咬。 知道顾梓会很乖，因此有恃无恐。 顾梓唔声，矮身下去，脑袋倚到她肩侧，「你绝对有。说嘛，有什么好骗我的。」 她感觉姜歆娆很明显地吞咽了一下。一会儿她说：「那就有。」 然后她拍拍顾梓后背，让她站起来，「走吧，再不吃早饭要凉了。」 顾梓挑眉。往常她问什么，姜歆娆总是就直接说了；有关音乐的事情，不管顾梓觉得她怪不怪，歌手都不会改变观点。今天这样这么快转开话题，倒让顾梓觉得奇怪。 她终归没说什么，站起身。姜歆娆拿起桌面上的吉他，在她腰后带了带，「走……」 姜歆娆的厨艺不管食材设备变动一向在线，小助理也吃得心满意足。 夏槐之前没和姜歆娆来过波士顿，歌手便一路给她顾梓还在瑜星的时候也总是往大大小小的地方跑。 但新鲜劲很快都过了，取而代之的是塞得紧实的各种日程，不停歇地连轴开会。 这样肆无忌惮地在异国他乡睡到自然醒，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她的视线从对面滑到身侧的歌手身上。姜歆娆说得认真，时不时停顿下来思考片刻，然后又事无巨细地交代小助理，当她是个孩子似的，恨不得都说清楚。 要是顾梓，脸上不会显出来，心里估计早都不耐烦。小助理却也认认真真地记。 吃完饭夏槐换了身衣服，告别两个人，自己欢快地出去浪了。 楼上的衣服还有一些没有整理完。姜歆娆三心二意的，昨晚衣服整到一半，今天早上又去忙活她的乐器朋友们。 顾梓在录音室前看她忙了会儿，摇摇头，自己上楼把剩下的衣物整理归位。 姜歆娆不常住在这个房子，主卧的衣帽间很空，布置也几乎全是挂架，抽屉和柜子很少。几件冬衣用保护套裹了，都挂在架子角落。 顾梓把箱子拖进房间，拉开拉链才发现开错了边。她试图把箱子翻过来，推的时候没看好位置，那只行李箱正正撞在衣柜架中间的支撑杆上。 顾梓嘆了声，还没走过去拉好箱子，就听见什么东西摔在地上，沉沉地「咚」地一声。 顾梓蹙眉，回身去开衣帽间的灯。暖黄光晕把阴暗的小空间照亮，她四下看了圈，发现了刚刚那沉默声响的来源——一只看起来就非常重的箱子。 两面双开工具箱的造型，提手边上有锁扣，金属制，质感很强。 这只箱子应该原来是放在衣柜上的。没有推到很里头，支撑架又被箱子撞到，一晃就摔下来了。 箱子也没关好，搭扣面已经松开。顾梓打算把它拾起来放回去，刚刚碰到，乌黑油亮的金属制品就从箱子里掉出来。 顾梓听见自己的心跳猝然慢了一拍。 一只手枪。顶面做了哑光磨砂处理，钢黑色泽从金属表面冷厉地划过去，枪口稍近扳机的地方阴刻了「43」。 顾梓用指尖碰碰它，才小心翼翼把它拾起来 ——格洛克43，样式小巧，非常经典的自动手枪。 顾梓怔怔地坐在地上，望了它老半天，才把盒子转回来，打开，试图把它照原样放回去。 盒子两面就是防撞海绵。原来附加的一些配件、上弹器、两个弹匣、还有一个长条形方管金属物体。 顾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消音器？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脑袋里乱糟糟的，手上的铁器已经被她握出温度来，微微暖热。 「摔了什么吗？」姜歆娆的声音突然从卧室门那边转过来，「没伤到吧？我在楼下都听见了……」 顾梓张了张嘴，又闭上，眼睁睁望着她走进来，目光逡巡了两圈，然后迅速锁定在顾梓指尖触着的枪械身上。 没办法，它太不合时宜，也没有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又显眼。 顾梓抬眼，姜歆娆原先担忧又疑惑的表情迅速收敛了，嘴角压下去，撇开视线，眼里暗沉沉地，面色也冷。 顾梓以为她生气了。但姜歆娆没有，她很快又笑起来，只故意不来看顾梓，问她，「这个箱子沉得很，没砸到吧？你一直不说话。」 「不沉，没砸到。」顾梓说。 姜歆娆垂着眼睫快步走过来帮她收拾。顾梓把手上的东西交给她，听她解释，「就是自卫用的，你知道，前几年美国乱的很，就算波士顿治安好，我也……以防万一。」 顾梓按住她手背。姜歆娆动作不了，才终于抬眼，望着顾梓，问她，「没吓到吧？我应该早点跟你说的。」 她撇嘴，自嘲地调侃道：「等下以为你女朋友是什么契约杀手，哦。」 她身前的女人没有动，于是很快姜歆娆也安静下去。顾梓望着她的眼睛—— 平素褐绿又明亮、此刻被暗黄灯光染了暗色，云雾蔼蔼、顾梓越看、越觉得她要哭了。 姜歆娆慢慢地咬住下唇。 第160页 她好像不能再看下去了。姜歆娆会哭出来。无论为什么。顾梓转开目光，道：「我们不就活在小说里吗？」 现在的生活这样美好，说不是真实的，也不为过。 她揉了揉姜歆娆的脑袋，捧着她的脸，轻轻亲了下她的额头。 姜歆娆喉咙里有模煳的抽噎声，她强迫自己把那些声音吞进去，最后出口就只剩下模模煳煳的抱怨，「哪来的小说啊。」 顾梓没说话，又亲了亲她。 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以为突然转悬疑文了？ 没有没有。 第93章 「here with me」 【every day；诱」re saying the words that i want you to say；there」s a pain in my heart and it won」t go away；now i know i」m falling in deep； 「cause i need you here with me.】 「每一天，你说出的话都是我心中所想。我心上有一处我无法抹去的伤痛，此刻我正在坠入深渊，而我需要你陪在我身边。」 ——marshmello -「here with me」（chorus） 房间里很安静。顾梓心里的时针一分响在她耳侧。 姜歆娆饱满的下唇被她咬得失了血色。她偏开头， 哑声叫她，「顾梓……」 歌手很少叫她全名，总喜欢给她安一些奇奇怪怪的、带着调侃又亲密的暱称。 就算叫， 也少用这样的语气。顾梓一愣，「嗯？」 姜歆娆却又不出声了。 顾梓深唿吸、无声嘆气。手提箱还是很沉，她扣好搭扣、慢慢地将它移到身侧， 膝行两步想去碰姜歆娆的肩膀。 姜歆娆突然往后仰了仰。她本来就半跪着， 这样一动作，整个人失去平衡， 向后坐倒在地上，手撑着地板。 顾梓僵在原地。她微微蹙眉， 指尖垂落下来，触在地毯上。 衣帽间铺的地毯柔软、温暖、顾梓摸到，却觉得扎手。 姜歆娆急声道：「我没有，你别……」 「我没有躲你。」 这话没有可信度。刚刚姜歆娆非常明显地撤了一下， 就是在躲顾梓。 但是顾梓不在意她的狡辩，她只能感觉到歌手现在不安、复杂又焦躁的心绪。 顾梓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姜歆娆乖乖地不说话了，顾梓起身，又往前迈了几部， 膝盖磕在歌手大腿两侧，坐下来。 腿上突然间多了温暖又结实的重量。姜歆娆直起身，手摸索着按在顾梓腰侧。 她磕磕巴巴地，想要说话， 嗓子里又堵着呜咽，最后只无声抱紧了顾梓。 顾梓用指尖勾了勾姜歆娆垂落的耳发。褐绿莹亮的眸子坦诚地望向她、无助和炽热的悲痛揉碎了，一点点拧成皱结的水色。 然后顾梓莫名其妙地也有点儿想哭。 有的情绪可以且必须外露，但有的情绪适合只留给自己。 让人想要放声高歌的热烈欢喜、让血液沸腾的激昂心绪和让顾梓一次又一次失眠的、让姜歆娆落泪的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后两者除了给人徒增悲伤没有好处顾梓和姜歆娆都知道这点。 但是顾梓给姜歆娆看过它们，姜歆娆也给顾梓看过它们。 区别是因为家庭、事业和感情、顾梓给姜歆娆看过无数次，也已经习惯得到她的抚慰。 姜歆娆从未像顾梓当时那样脆弱。 ——至少顾梓以为没有。 姜歆娆抽了抽鼻子，一只手撑着背后，另一只手伸上来，飞快地按了按眼角。 顾梓看着她做这些欲盖弥彰的小动作，手掌按在她肩头，顿了顿，又移到她脑后。 乌黑蓬松，柔顺地划过她掌心。顾梓使了点儿力往前带，姜歆娆会意，脑袋埋进她怀里，大臂连着小臂一起环住她腰肢，慢慢地收紧了。 她没哭。她就是想和爱人拥抱。 所以两人安静地拥抱。姜歆娆的脑袋蹭在她胸口，顾梓越过她望向窗外。 早上天就阴沉，这会儿更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屋里听不到风声，但细密雨珠密密麻麻打在窗上，像断线珍珠、或者泪滴。 顾梓回忆里的上一场小雨，是她俩见面第二天早上，她去机场之前。雨也是这样打在车窗上。 顾梓突然问歌手，「姜歆娆？」 歌手在她胸前蹭了蹭，示意她听到了。 「我们刚刚见面的那天，你是什么时候从程璐颐那里走的？」 姜歆娆哑着嗓子回答，「干嘛突然问这个？」 「乖……」 「早上啊，下午的飞机。」 「你那天是不是穿了件burberry的风衣？」 姜歆娆愣了愣，「啊？」 半晌她才说：「你怎么知道？」 「我在机场见过你……」顾梓低声笑。 姜歆娆抓着她衣服的手松了松。她从顾梓怀里挣出来，「真的假的？国航的飞机，回平城？」 「嗯，我定早一班飞机，说不定早上就能抓住你。」 就能早点喜欢上你、和你在一起。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顾梓指尖划过姜歆娆面颊，托着她下巴，安静地想。 两人收拾了一下，准备去拜访姜歆娆的老师。姜歆娆还是很沉默，状态却已经显而易见地好了很多。 顾梓担心她，从她手上拿了车钥匙，自己照着导航开车。 雨后夏末，天气已经泛凉，她姜歆娆说：「我昨天不是说我要回趟家吗？」 第161页 「嗯……」 「我早上跟她们说我要带人回去了。」 「嗯……」 顾梓犹豫半晌，问：「女朋友？」 「女朋友……」姜歆娆说。 之前姜歆娆说要带顾梓回去的时候她紧张得很——见林之柔的家长快给顾梓见出ptsd来了，就怕人家一上来「要给你多少万你才能离开我女儿」或者「给我跪下道歉」。 姜歆娆无奈又心疼地给她做了很多思想工作。姜歆娆父母或许还有点他们那辈大都有的传统思想，可姜歆娆出柜得早，他们有很长的时间做思想工作，久了竟然也习惯了。 前几年还去过纽约的彩虹□□。姜歆娆不方便去，他俩去，就当支持女儿。 她说得多了，顾梓心里的不安渐渐淡薄下去。她还是很疑惑姜歆娆怎么同家里生分的—— 姜歆娆父母和顾泽远与陈慧完全不一样，听上去都很爱她。 顾梓没追根究底地问姜歆娆。她只感慨果然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我要带什么礼物吗？」顾梓握着方向盘，用力扣了扣手下的环形皮革，「会不会没礼貌？」 「不会，谁第一次见面就带礼物啊……」姜歆娆笑道，「就当见朋友，吃个饭。」 姜歆娆说得轻松。顾梓想翻白眼。 阿金森夫人——姜歆娆在茱莉亚的声乐教授——现在搬回波士顿，在伯克利音乐学院任职，倒方便了姜歆娆去拜访她。 和所有老艺术行业一样，音乐行业在某种意义上属于年老的白人男性。 阿金森夫人是有名的声乐艺术家、茱莉亚最年轻的黑人女性特聘教授。 总有人当她坐上这个位置是多样化的政治正确。 但是姜歆娆为她正名，告诉顾梓她是真的非常厉害。她对姜歆娆来说，是教授，更是导师。 阿金森夫人在茱莉亚的时候就颇负盛名，只要是她的课，不抢，选课才几个小时就会满。 歌手有几次还是靠她和教授的关系「走后门」加上课的。 班上的人也各式各样。有像姜歆娆这样回来再修行的成名歌手、小有名顾梓不知道专业学院的情况，但她在宾大的时候，少有关系特别亲近的教授。 教授下课就走，除开拓展人脉，顾梓也几乎没有需要麻烦他们的时候，交流都显得功利。 在这点上，她必须得说，她挺羡慕姜歆娆的。 阿金森家在一片安静地富人住宅区。车道上一前一后停了两辆车，顾梓便停在路边上。 姜歆娆下车，等顾梓停好车过来，才让她挽住手臂，一起往上走。 开门的黑人女性看上去小四十几，围着条针织围巾，穿浅色长裙，捲曲的黑髮披散着，温婉和蔼，像个知书达理的、会在圣诞节给邻居孩子烤小饼干的年轻女人。 一看到姜歆娆，她扬唇，明媚地笑起来，「射rry！」 姜歆娆也露齿而笑。两个人拥抱，姜歆娆在她颊侧虚虚地亲吻，问候她，「好久没见到您了，您还好吗？」 「我当然很好！」阿金森夫人说。她的目光划过姜歆娆，落在顾梓身上，深邃睿智又有灵气的黑眸眨了眨，未语先笑，「oh，射rry，ain。」 姜歆娆往常没那么容易害羞的，向父母介绍顾梓都落落大方。 此刻歌手却红了耳根，然后那点儿浅淡的桃红又攀上她脸颊。 她嗔道：「您别打趣我。」 阿金森夫人哈哈大笑。 姜歆娆伸手，把顾梓牵过来，给她的教授介绍，「射」smygirlfriend。」 「叫我ceci就好了。」顾梓还没来得及伸手，阿金森夫人已经热情地抱过来，顾梓被她吓得小小退了一步，然后笑道，「很高兴见到您。」 阿金森夫人按着她肩膀，仔细打量她眉眼，然后转过身，兴奋地叫姜歆娆，「射rry？」 「嗯？」 「射issopretty！」阿金森夫人说。 忠实的夸赞丝毫不加掩饰。顾梓才是被夸的那个，可反而是姜歆娆的脸更红了，她用手背按了按自己发热的脸颊，笑着回答，「对呀……」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和教授这段都是英语，但是都英语好像就出戏，大家脑补还有谁最近又给我扔了好多营养液！么么哒 第94章 「here with me」 pt.2 两人寒暄几句， 等阿金森先生和他们在上小学的孩子shawn回来，一行人准备出去吃饭。 餐厅选在歌手以往常去的一家中餐店——小店生意极好。 要不是姜歆娆提早定了座位， 几人说不定还得排队。 店里的装修古色古香。进门便是满眼的红木， 餐桌也选的实木大圆桌。 一面墙上都是臂展长的水池， 活生生的波士顿龙虾和面包蟹在水池里张牙舞爪地耀武扬威。 侍应带几人去了最里头的安静包厢，拉上隔帘， 便有耐心地侯在外面。 姜歆娆显然已经对这家店熟门熟路。一只姜葱伊面龙虾、一只避风塘炒面包蟹， 配酱香生蚝、法式牛肉丁、青菜和例汤，已经足够在场三位女士、一位男士和一位小朋友食用。 一会儿侍应端着现捞出来的虾蟹， 给歌手看了眼大小是否合适， 才把它们送进后厨。 阿金森一家今天才初初见到顾梓。两个大人显然都很喜欢她，只小傢伙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姜歆娆姐姐的女朋友还是一个姐姐。这不妨碍他缠着姜歆娆， 要她给他讲故事。 第162页 姜歆娆「唉」了声，拖了张椅子到他身边。shawn乖乖坐上去， 姜歆娆没给他讲故事，倒开始解释他先前的问题，「小傢伙，你知道很久很久以前人有几种性别吗？」 shawn有点莫名其妙地答：「男孩和女孩啊？」 姜歆娆说：「错啦，阿里斯托芬不是这么说的。」 顾梓和阿金森夫妇都意识到了姜歆娆想说什么，对视一眼，都微笑起来。 侍应把茶壶放在桌面上，顾梓起身， 想先给阿金森夫妇倒，两人连连摆手示意不用，她便没有强求，只给自己和歌手添了茶。 那边shawn问：「阿里斯托芬是谁？说了什么？」 「他是古希腊的剧作家……就是写故事的人，」姜歆娆比了个写东西的手势，「他说过人最早有三个性别，男人、女人和男女人。」 「这些人有两张脸、两副五官、四手四脚。」 「听起来很奇怪是不是？但是这些人都太厉害啦，他们众志成城地用力，能够掀翻奥林匹斯山，打倒山上居住的众神。」 shawn显然很感兴趣，他深棕瞳仁闪闪发亮地，连垂落的小短腿都不「射rry一直很会讲故事。」阿金森夫人凑过来，小声同顾梓说。 顾梓笑着点点头。 姜歆娆也总是很受小孩子欢迎。在david家也是。 「所以宙斯很生气，决定要惩罚他们。」 「啊？！」shawn小声惊唿。 「没事，你看，我们不是还活着嘛……」姜歆娆摸摸他发顶，说，「宙斯用闪电把人都噼开了。男人变成了两个男人，女人变成了两个女人，男女人变成了一男一女。」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人类就在找分开的另一半。有的人在找男人、有的人在找女人。」 她转头，望了顾梓一眼，才说：「像我和ceci，就是在找彼此。」 「只要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们原来是一体，那就和你父母没什么不一样，懂吗，小傢伙？」 shawn似懂非懂地也跟着看了眼顾梓。姜歆娆看他一脸努力理解又混沌的样子，朗声笑，「哎呀，你长大了，就会知道的。」 其实姜歆娆在蒙这小傢伙呢，把《会饮篇》里的深奥道理拿出来说。 可总不能给他解释那些社会学和心理学的研究成果吧——因此其他几个大人也都没说什么。 shawn还想再问呢，可惜上菜了。大只龙虾装在浅盘里，垫底的伊面吸满汤汁，带点隐隐的姜葱香味，龙虾肉鲜美筋道、伊面爽滑可口，热腾腾的蒸汽盘旋在房间上方，从鼻腔吸进去都是幸福的味道。 小孩儿的注意力立刻被中餐吸走了。阿金森夫人「哎呦」一声，偏头去教他该怎么吃带壳的虾肉。 姜歆娆给顾梓装了半碗伊面。碗磕在碟子上清脆地响，顾梓突然勾唇，轻声笑了笑。 歌手莫名其妙地去看她，「嗯？」 女人从桌子下探手过去，握着她大腿捏了捏。 然后姜歆娆恍然大悟。她望了眼对面同龙虾奋战的shawn和教导他的两位大人，用掌心捂了捂嘴，很快又撤开。 耳朵又红了。 歌手纤长的睫羽扑闪，用中文理直气壮道：「干嘛啦，还不能说我爱你吗？我就在……就要炫耀。」 她压低了声音，语调因此显得分外地软，又带了点骄傲的志得意满。 顾梓笑意不减，揉揉她耳垂，回答她，「唉，我也爱姜歆娆嘴里嘟囔了句什么。 顾梓还想回她，才意识到房间里什么时候已经安静下来。 两个人回神去看，shawn心满意足地吃到龙虾，而阿金森夫妇两双眼睛都带着和煦地笑意，牢牢焊在姜歆娆身上。 姜歆娆：「……」 顾梓失笑…… 菜上齐、大人们开了一瓶酒。理论上他们是不该喝酒的，但阿金森夫妇说多少该喝一点，姜歆娆又嘴馋，今天也确实难得，顾梓惯着她，但自己没喝，顺便替她算着。 阿金森夫人举杯，「for射rryandherfuture。」 诚然只是一句客套的祝酒词，顾梓却突然间记起来，阿金森夫人正是姜歆娆继续学业那两年多—— 完全在瑜星失去档案记录那段时间——的导师。姜歆娆同她这样亲密熟悉，她知道的应该比顾梓想得要多。 还有两人刚到阿金森家，她给歌手开门的时候，说了句you did find someone again. 顾梓当时没有细想，可这句话的意思很多，比如说「你又把某个人给找到了。」或者「你又找到某个人了。」 自己无疑是阿金森夫人指的「某个人」。姜歆娆不会在大学之前就认识她、谈何再次找到她，因此第一种翻译无疑不成立。 那么就留下第二种。姜歆娆又找到谁了。 又找到谁……那之前是谁？ 顾梓微蹙起眉来。 好在她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一点儿不算解答的解答。小朋友说要去边上的店买些什么，姜歆娆和阿金森先生陪他去，房间里便只剩下顾梓和阿金森夫人。 温柔的中年女人移了移位置、坐到顾梓身边，说：「射rry看上去很幸福。」 「我好久没看见她这样了，说实在话。」 她像是在回忆什么，手指握着茶杯，有一搭没一搭地扣在瓷面上。 顾梓沉默半晌，「我可以问你您她在茱莉亚的时候的事情吗？」 第163页 「你想知道？」 顾梓点头…… 姜歆娆并不是音乐世家养出来的孩子，也没有造星专家父母。 她的家庭背景平平，有钱，但绝对没有很多钱。如果不是千里马遇伯乐，她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万众瞩目的大平台上。 阿金森夫人的父亲是那位伯乐。他把姜歆娆万里挑一地从名不见经传的歌唱比赛中挑出来，将她送进了资本的洪他没有想过姜歆娆会不会后悔，只觉得这样灵性的声音和天赋，不应该被浪费掉。 后来他意外去世，和姜歆娆定期联繫的人便换成了她。 姜歆娆做出的每一步——发第一张唱片、辍学、拿到第一樽小留声机、以及后来回到纽约进修。 她虽然一开始不是歌手直接的老师，都一直看着她。 姜歆娆总会给她惊讶。 不都是好的震惊。 「我不该告诉你。」阿金森夫人说到这儿，嘆了口气，「我没有权利，ceci，我不能擅作主张地告诉你她的人生。」 「既然好奇，你问问她如何？」她轻缓地拍拍顾梓肩膀，「你问问她，她会愿意说的。」 告别阿金森一家，姜歆娆的精神就迅速地萎靡下去。顾梓开车回去还有二十几分钟路，她安静得很，连以往那些亲昵的小动作都没精力做了。 她躺着，手肘拿上来按住眼，一副完全拒绝沟通和思考的样子。 毕竟早上两人还经歷了枪那回事。顾梓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可能是她看歌手看多了，姜歆娆挪开手臂，疲惫地笑笑，「什么事呀？」 「没，你困吗？睡一会吧。」 「就是累而已，不困。」姜歆娆调直座椅靠背，「对了，我之前没跟你说，当初支持我出道的就是阿金森教授的父亲……」 「我知道……」顾梓说，「刚刚她和我聊天，随口说到过。」 车子刚好停在红灯十字路口。歌手怔怔望着窗外，问：「你们还说了什么？」 还让我直接问你我想问的。顾梓心说…… 但她只笑了笑，「还说你真是个天才。」 姜歆娆转身，挑眉，褐绿眸子认真地看进顾梓眼里。 顾梓说：「对呀，然后我说我也是，在你之前，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又灵性又温暖的声音。」 姜歆娆抓了抓耳后，偏开脸。 顾梓猜她不经夸的耳朵又红了。 第95章 「here with me」 pt.3 姜歆娆打开门， 在玄关停下，扯着衣服闻了闻自己，嫌弃道：「我闻起来像酒。」 顾梓从她身前经过, 手背贴在她额头摸了摸，「晕吗？」 其实歌手看起来一切正常。 「不会，」姜歆娆倚过来，手揽在女人后腰， 轻吻她一下，「但是味道不大好，先去洗澡。」 又不是火锅烧烤， 其实也没有什么味道。 顾梓想抓住她手腕。可歌手撤得极快， 顾梓堪堪够到她袖角，她便抽身离开。 风衣外套有点儿粗粝的触感从顾梓指端指端划过, 她收回手，无声蹙了蹙眉。 夏槐还没有回来， 姜歆娆上楼很急，摸黑爬的楼梯，一层二层都黑黢黢的。 顾梓慢慢往上走， 沿途按了开关， 咔哒咔哒，灯在她身后一盏一盏被点亮，整栋房子渐渐温暖起来。 浴室里水声簌簌。顾梓上楼，进卧室，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转身去衣帽间。 那只箱子已经被歌手放回了顶端架子上，这回往里推了很多，确保它不会像之前那样摔下来。 顾梓望着它怔然半晌， 才意识到口袋里的手机正在嗡声作响。 她推门出去，在阳台上接通电话，「喂，暨苒？」 助理那边应该是早上。暨苒咳了两声，道：「ceci，你在美国了吗？」 「在波士顿……」 暨苒疑惑道：「波士顿？」 「嗯……」顾梓犹豫了一会儿，解释，「姜歆娆要先回家看看。」 助理恍然大悟，「那之后先去南边、再去洛杉矶见ssa？」 「对……」 「真好……」暨苒开心地笑起来，半途又捂着唇闷声咳了咳，「您总算有机会休息一下了。」 顾梓没有回答她的感慨。她只问：「感冒了么？」 「前几天有冷热交替，再加上最近忙，没有休息好……」 暨苒说，「咳咳咳……您别担心，以前我夏秋这几个月也老感冒不是？」 「我记得……」顾梓想起旧事，微笑道。 「嗯……」暨苒停下寒暄，「说回正事，ssa那边我帮您联繫好了……」 阳台门后的窗帘没有完全拉上，隔了条缝。暖黄的光从这条缝隙里倾泻出来，照得女人脸上斑驳不清，半姜歆娆洗完澡，踏着水汽从浴室里走出来。地板上湿哒哒地，留了一地水痕。 她又没有好好擦干净头髮上的水分。一丝丝调皮的黑髮黏在她后颈肩侧、顺着蝴蝶骨盘旋着，像条蜿蜒的乌黑绸带。 暨苒那边还在说：「所以他说，您要是有空的话……」 年轻女人没注意到窗帘这条缝隙，将浴巾扯到头上，一点点拧掉发梢的水滴。顾梓扶着阳台栏杆的手握紧了，回头看了看。 独立住宅区的楼间距很大，目之所及的地方也没有亮着的阳台或者卧室窗户。 就算有，这么一小条缝，其他人大抵也注意不到。 第164页 她松了口气，说：「我知道了，还有什么？」 认识姜歆娆的人和她的粉丝都知道，歌手身上一直带着那种孩子气——像是漫画里的少年少女，顽皮、热情又精緻。 然而她是个成熟的女人。她那种少年气不仅仅是意气风发，更带着欲……色的美艷和清透。 「ceci？」 「……」顾梓转过身，抿了抿唇，又转回来，「嗯，抱歉，我在听，你继续说。」 「好，你好久都没说话，我以为你走神了。」 她就是走神了。 姜歆娆去找睡衣。睡衣在柜子里。柜子正对着阳台门。 已经擦干净，她懒得披上浴巾，扶着柜沿弯身下去，嵴背中央的凹陷柔美地弯曲，腰窝若隐若现。 顾梓把手机拿远了，骂了声。 暨苒：「……」 顾梓深唿吸，揉了揉鼻樑，「没事……」 粉紫色，款式简单，纯棉，手指顺着腿侧划上去，便安安稳稳地歇在她腰际。 顾梓试图从姜歆娆腰上移开视线。但是这太难了——她女朋友太好看了——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把精神集中回和暨苒的对话上。 她变了。她从来没有因为眼睛看到什么耽误过大脑的思考。 可现在暨苒的声音都像响在另一个世界，朦朦胧胧地裹了层雾，她脑子里也塞了棉花，晃一晃都是水声。 这不是她的脑子了，是个皮球。顾梓无奈地想。 「暨苒……」 「嗯？」 「你给我发一封邮件，再总结下你刚才和我说的好吗？麻烦你了……」 暨苒 以往这种事情顾梓是喜欢口头陈述的。 「麻烦你了……」 「不会……」 姜歆娆没有去找顾梓。她站在床前，想了一会儿，仰面倒下去。 她半干髮丝披散得到处都是。 又搞得湿漉漉的。 顾梓无奈地嘆了声，挂断电话。姜歆娆闭上眼，翻过来，侧脸按在床单上，鼓了鼓腮帮，睁眼。 视线直直撞进顾梓眼里。 姜歆娆：「额……」 顾梓打开门，柔声道：「小心着凉。」 女人指尖温凉，触在歌手背上，让她小小地瑟缩了一下。 光滑柔嫩，还带着水汽微熏的潮意。姜歆娆转过来，顾梓的指尖便在她腰间转了半弧，歇在她小腹。 她好像比平时要紧张。马甲线带着肚腹轮廓随着唿吸起伏，顾梓慢慢地覆上去，阴影盖了她半张脸。 「你偷看我……」姜歆娆小声说。 「不愿意给我看吗？」顾梓问她。 姜歆娆伸手过来，五指兜着她绞着她，捏捏她才放开，「随便看……」 顾梓挪了挪位置。她微微用了点力，指甲沿着丰盈的圆弧，落到她纹身的位置，抚了抚，沉默地低下头吻那处肌肤。 抚慰是动作，不是语言。顾梓或许不那样喜欢说话，却深谙人与人间相通的感情。 姜歆娆咬着唇，掌心勾着顾梓后颈用了力，把女人的脑袋拉下来，吻她。 歌手在床单上一通乱蹭，头髮也差不多干了。这只大狗今天柔软温顺的不可思议，枕在顾梓胸前，抱着她蜷缩起来，手臂环着她的腰、腿夹住她的腿。 顾梓一下一下地、慢慢地抚摸她的后脑。姜歆娆蹭了蹭她，小声问：「你想问我什么？」 「嗯？」 「之前在车上的时候。还有今天稍早的时候。你想问我什么？」 她语速飞快，好像说再快点，顾梓没听到，就会当她没有问过。 女人抚摸她的手顿了顿，移下来揉着她耳垂，拇指顺着她耳廓划过，「我没有要问你什么。」 「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她反过来问。 两个人的声音都很轻，带着气音低喃吟语。若不是离得近，估计都听不见。 最后姜歆娆摇摇头，手臂又收紧了，怕她跑掉似的用力。 那好吧，也没事。顾梓想…… 她坐起来，吻吻姜歆娆额顶，「来把头髮吹干，睡觉了。」 第二天去拜访姜歆娆父母。 顾梓真的已经竭尽全力让自己不紧张了。但天一亮她就醒，紧绷的精神不让她多休息半分。 睡回笼觉不得其果，她只好爬起来给姜歆娆做早饭。可等到了夏槐，也没等到姜歆娆。 歌手会睡过头，也挺难得的。顾梓上来叫她的时候，她还缩在被子里，睡意朦胧地看过来，「几点了？」 「九点多了，饭都好了。」顾梓哭笑不得地在她身前坐下来，捏捏她的鼻子，「起来咯，一会儿还要回去见爸妈……」 她蓦地住了嘴。 姜歆娆没有意识到她说了什么，歪在床沿，慢慢地滑下床，「我知道，我知道，我好睏啊……」 顾梓松了口气。 经过一番拉锯和商讨，两人回家没提礼物。 该有的我三天两头就会往家里买，硬要带什么反而显得刻意。 就当去见朋友，在家里吃顿饭——这是姜歆娆的原话。 波士顿不是个大城，姜歆娆家和父母家也离得也不远。 街区挺老的，上下都是旧房子，但都维护的挺好，刷了崭新的白漆，屋前种了矮树，假山布景围绕着小喷泉池，颇有些美式园林的味道。 第165页 开门的是男人鬓角微白，却健朗精神，褐绿眸子一见到姜歆娆便笑起来——是姜歆娆的父亲。 然后她母亲闻声而至，老两口上上下下打量了姜歆娆一眼，又迅速把视线汇聚到顾梓身上。 她母亲是非常典型的亚洲人面容，不带锋锐，看起来更加温柔。 顾梓以前在视频里见过两人，两人却没见过她。 她腼腆地笑了笑。 然后顾梓就看着姜妈妈眼里的光越来越亮，像盏小灯泡似的亮起来。姜家夫妇两相对视，然后同时对顾梓笑起来。 顾梓：「额……」 两老这个笑容非常微妙。 过于微妙了。 后来姜妈妈和她说，这是种「突然间庆幸家里的猪拱到水灵灵的大白菜」的感觉。 「唉，进来坐。」然后姜妈妈伸手，捞着顾梓的手臂，把她一路揽进家里。 被留在门口的姜歆娆和姜爸爸：…… 两人对视一眼，姜歆娆耸耸肩，抬起手和姜爸爸碰了碰拳。 姜爸爸替她带上门。 第96章 「here with me」 pt.4 姜歆娆之前和顾梓说过很多次她家的模样。两张扶手躺椅、舒适的大沙发、铺满整面墙的书柜、小壁炉， 后院有个破破烂烂的篮球架。 冬天点起火来，松木在红色泥砖里安静燃烧，会哔剥作响。 很多人都会觉得明星的家必须豪华、宽敞又明亮。事实正好相反， 这栋普普通通的小房子， 也许比世界上所有豪宅都要温馨。 她家原来有一只猫， 姜歆娆上初中的时候它已经垂垂老矣，时间对它来说太过苦痛， 姜爸爸带着它去做了安乐死。 姜歆娆当时不在， 后来男人热泪盈眶地告诉她，猫闭上眼睛前流了泪。 猫喜欢沙发上的一张厚针织毯子， 那张毯子现在还放在那儿。 顾梓在沙发上坐下的时候， 的确看到了那张毯子。 周围的装饰也都没怎么变。姜歆娆提起过的那台尤克里里也很显眼，就挂在壁炉上面。 姜歆娆扎起头髮， 脱掉薄外套，长长唿了口气。 姜妈妈已经煮好水， 这会儿沸水冲进茶壶里，顿时茶香四溢。 姜歆娆见状，打开冰箱， 上下扫了眼， 叫姜爸爸，「will——william——冰块在哪儿呀？」 姜爸爸从楼上探出头，「老地方往下一层！」 姜歆娆拿马克杯装了一大杯冰块，不要钱似的加怡口糖。 「这孩子……」姜玟琦撇撇嘴， 将茶盘放在餐桌上，招唿顾梓坐下，「她平常也这样呀？」 顾梓挽好耳发，看姜歆娆一眼， 抿唇微笑，点了点头。 「少惯着她……」姜玟琦笑道，「本来胃就不好，还喜欢这些冰的甜的。」 「这是零卡的！」姜歆娆抗议道。 「好啦，没说你不能喝。」姜玟琦把热茶倒进她的马克杯。 冰块接触到热水便咔嚓咔嚓地裂开，接着融化，碎成小块，透明杯壁上结了层淡色白霜。姜歆娆心满意足，拿起来大口喝。 「最近……」姜玟琦欲言又止，「茶怎么样？」 「老味道。」姜歆娆大咧咧坐到顾梓身边，脑袋往她身上一靠，不动了。 「没问你……」姜玟琦小小翻个白眼，「问……阿姨该怎么称唿你？」 「您叫我顾梓就好……」顾梓点点头，「很好喝，姜玟琦「唉」了一声，眉眼弯弯地在她身侧坐下，觑一眼姜歆娆，「你看她，和小孩子似的。」 姜歆娆脸上她父亲的影子更重、更有中性的混血骨相。 但是她继承了她妈妈柔美又明艷的翘挺鼻尖、丰盈嘴唇和婉转多情的桃花眼。 歌手闻言不依，在顾梓肩上蹭了蹭，软声道：「在家里怎么不能装小孩了！」 顾梓摸摸她额发，也笑起来。 这时候早先上楼换衣服的姜爸爸下了楼。他和姜歆娆一个习惯，装一大杯冰块，倒茶，走过来的时候顺带开了音响。 姜歆娆看他过来，也不粘着顾梓，老老实实地坐正了。 will坐在姜妈妈身边、顾梓斜对面。男人看上去很放松，手在沙发扶手上随着节奏一下又一下的打。 经典蓝调。悠扬轻缓的旋律迴荡在空气中，时光静好。 姜歆娆开始和顾梓讲她小时候干过的坏事。姜家夫妻两个就听着，女儿讲到好玩的地方他们也随着笑，还要调侃姜歆娆一句。 歌手讲到那把尤克里里的时候，will放下茶杯，说：「她后来还想涂我的吉他！我的天，还好发现的早，不然哪天回家我们整栋房子都要遭殃了，celine又不捨得我教训她。」 「气得我心肌梗塞。」 姜玟琦哼声，「你自己不放好，怪人家。」 「我怎么就……这傢伙小时候比猫还能爬，射rry，你记得不记得我刷后墙，你把油漆桶从房顶上推下来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爬上去的！」 「别说了别说了没脸了！」姜歆娆大声道。 最后乱七八糟的，变成了一家人争相和顾梓揭其他人的短。 一开始是姜歆娆没脸地往顾梓怀里钻，后来顾梓伏在姜歆娆肩膀上笑到擦眼泪。 姜歆娆低头揉了揉她后脑，姜爸爸和姜妈妈相视而笑。 「对了……」故事分享会告一段落，will突然开口问：「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peter最近怎么说的？」 第166页 姜歆娆浑身一僵。她想说话，姜玟琦的反应比歌手还快，握着will的手用力掐了掐。 顾梓还伏在姜歆娆肩上，没看见这一幕。她只感觉到身边人不正常的僵硬，然后姜歆娆开口，故作轻松道：「他没说哦……」will干巴巴地回答。 顾梓记得这个名字。顾梓第一次去姜歆娆家就目睹姜歆娆和家里人闹脾气，就是因为这个人。 前任？ 不可能。 姜歆娆很讨厌的朋友？歌手那时候的确解释说这人是朋友。 晚饭还没那么早，姜歆娆牵着顾梓，打算带她回自己的旧房间看一眼。 半途姜妈妈叫了她一声——姜玟琦说要给她看之前整理好的、家里多余的东西，问问她有没有要保留的，不然就扔掉。 姜歆娆应了声「好，等下」，推着顾梓进了房间。 木门嘭地一声合上。姜歆娆的房间看起来简单干净，也没有独立卫浴，床和书桌都是普普通通的款式； 太久没人住，更显得冷清。只有墙角另一侧倚着的乐器熙熙攘攘挤在一起，能够看得出主人对它们的偏爱。 顾梓环视一圈，轻笑，「看起来……唔……」 姜歆娆把她转过来，扶着她肩膀，矮身下来吻她。顾梓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歌手更强势地侵进来胡搅蛮缠，推着她往后退，直到顾梓的膝盖碰到床沿，顺势倒下去。 姜歆娆撑身起来，替她撩开散乱的髮丝，舔舔唇，嘆着笑了声。 「你干什么啊！」顾梓软声嗔道。 歌手刚刚没啥分寸，女人眼里溢了些水光，胸腔剧烈地起伏。 「对不起，对不起……」姜歆娆笑道，「我忍不住了。」 顾梓蹙眉…… 「想想看，我现在十六岁，刚上高中……」姜歆娆坐到她身边，「你十八岁，比我大两届。」 「我家教严……」她牵住顾梓的手腕，指尖从她小臂抚摸上去，「will和妈妈不让我谈恋爱，可是我忍不住，iwassoooo itten with you.youarethebest。」 「大家都以为我们是好朋友，你总是来我家过夜。但是你猜怎么着，你是我女朋友。」 她弯身下来，指尖在顾梓挺俏的唇珠上按了按、又撤开，「我们在房间里弄得乱七八糟，igotdownforyou，就在门板上，我妈妈在外面走来走去的，叫我们吃饭。」 「但是我的女朋友总是要花很久才能到，所以我……」 「姜歆娆，你别说了……」顾梓捂住她的嘴，「你妈妈还在等你。」 她有点儿恼了，偏头，藏 「都是你呀，小公主。」姜歆娆吻了吻她掌心。顾梓打定主意不理她了，姜歆娆只好起身，「你随意看看，我马上就回来。姜玟琦在书房等她。姜歆娆迈步进去的时候，她妈妈弯起唇角，笑得调侃。 姜歆娆无奈道：「妈……」 「好了好了，坐。」姜玟琦咳嗽一声，竭力恢復成正经的表情。 「不是要看什么我要不要的家里的东西？」 「没有，我只是想跟你谈谈，又不想ceci她听到。」 姜玟琦说，「射rry，告诉我，你是认真的吗？」 「我是……」 姜妈妈深邃睿智的眼神扫过来、认真审视着姜歆娆。 两人对视半晌，歌手扁扁嘴，「i」mnningtopropose，mom。」 姜歆娆从小就是这样。哪怕是在家里，一急、一难为情、一有用中文说不出口的话，就自动切换语言。 「这么早？」 「我同意、她也同意的话，我为什么要在意？」姜歆娆反问。 姜妈妈嘆了口气，「你要负责任，知道吗？」 「我当然懂。拜託，妈妈，她也是很厉害很有名的人，她不需要我庇护照顾，我不会对她唿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你这样说的话。」姜妈妈坐到姜歆娆身边，恳切地问：「她知道多少？」 「她连peter都不认识？」 姜歆娆抿抿唇，「我没必要……我已经停药七个月，我很安全，我也很久没有乱跑了，mom……」 「姜歆娆……」姜玟琦嘆气，「你看，你和sophie那时候也是这样。」 「我不想和来来回回的跟你说这个，我知道你烦。」 她牵了姜歆娆的右手，用双手将它包裹起来，「我相信你，我知道你有自己的选择。」 「但是负责不只是对她和你的未来负责，你当她是未来的伴侣，她就有知道的权利。歆娆，你要告诉她。」 「一根绳子维繫不住一颗巨石，它迟早会断掉的。」 「我知道……」姜歆娆说，「妈妈，你别担心，我会说的。」 「我只是害怕。但是它会过去的，哪天我不怕了，我会告诉她的。我会全盘托出、不留余地、我会让她知道所有。」 「iloveher。」她垂下眼，低声说，「iwilldothisright.我保证。」 作者有话要说：我才想的怎么越写越有既视感，这不就是舰长阁下和妖精小姐第一次喝醉的时候吗（捂脸） 第97章 「watermelon sugar」 【i just wanna taste it；i just wanna taste it；watermelon sugar high。】 「我只是想尝尝看，让我来尝尝看，我美味又奇妙的西瓜糖。」 ——harry styles -「watermelon sugar」（chorus） 姜歆娆反手关上房门。 第167页 顾梓正站在桌前翻她的相册。房间里点了盏香薰蜡烛，是淡雅的木质调香气。 女人背对着她， 肩颈线条弯出一个纤美的直角来， 姜歆娆把手搭上她颈窝， 感受肌肤柔腻的触感。 「都忙完了？」顾梓手下翻了一页，问她。 「嗯……」姜歆娆替她拨开披散在肩膀一侧的捲髮， 低下头， 沿着她耳际细细碎碎地吻她，「看什么呢？」 「这是你小学的时候吧？」顾梓问。 姜歆娆下巴按在顾梓肩上， 探头过去看了眼，「对……」 「你小时候真可爱。」顾梓笑道。 「现在不可爱啦？」姜歆娆搂着她腰问。 她女朋友从她怀里挣出来，转身， 后腰靠在桌沿，认真地打量姜歆娆， 但笑不语。 姜歆娆眨眨眼。顾梓小力捏了捏她颊侧，「你觉得你可爱吗？」 哪儿还带要自问自答的…… 但是顾梓已经出门了，歌手扁扁嘴， 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晚上在家附近的餐厅吃饭， 还是中餐厅。这是家老店了，来就餐的邻里之间大都认识，老闆也在这做了十几年，看见姜歆娆便惊喜地凑过来一通夸。 姜家人隐隐通过气， will不小心说漏嘴之后，也没有人再提起过不该提的事。 夫妻两个人担心姜歆娆是真的、也想趁她在好好地了解一下情况。 不然打电话给歌手，她十次有八次太忙， 还有一次不大耐烦和他们说。 可是顾梓在她身边，这一切突然都变得不方便——两人只好挑些轻松的话题，餐桌上的气氛倒也自在。 晚上在家住一晚。 顾梓看完了相册，正在把它们一层层叠好摆回柜子。 相册挺多的，厚厚的好几本，姜歆娆去帮她，末了问：「怎么样，溯源质检合格吗？」 说完她自己愣了愣。 顾梓没注意到她异常的反应，反倒是给她逗乐了，抿唇笑道：「当你是猪肉呀，还溯源质检。」 姜歆娆赖到她身上，「完了，我不仅不可爱，还不合格，我女朋友嫌弃我。」 「我可没说玩笑开来开去，两个人打打闹闹的，又闹到床上去了。 没办法，这房间空间小，除了床，还真没什么能够撒野的空间。 姜歆娆束着她手按过头顶，骑在她腰上，弯身下来吻她，居高临下道：「夸我……」 顾梓喉间戏嚯地低低笑了声，想旋身挣开。 奈何她力气并没有常常健身的歌手大。姜歆娆分了一只手下来按住她，指尖碰到皮肤、动作又慢下来。 「我们在家里呢。」顾梓说。 「说到这个……」姜歆娆说，「你记得我下午跟你说过的故事吗？」 让顾梓拒绝和她沟通的那个。顾梓记得。她咬唇，摇摇头，厉声拒绝，「不行……」 「学姐……」姜歆娆挑眉，含着她的耳垂，热气喷吐，拂在她耳畔，「顾姐姐，今晚别回去了好不好呀？」 「姜歆娆……」顾梓微弱地斥她。 「我今天又考不及格了，我好急，你要帮帮我——」歌手稍微撑身起来，软声撒娇。 「教教我好不好？」她蹭着顾梓，拇指在她掌心按了按，又揉了揉。 她女朋友沉默了两秒钟。然后姜歆娆慢慢松开顾梓的手。 像姜歆娆预料的那样，它们没有推开歌手。它们握住了她的手臂。 「你哪来的那么多花样？」顾梓问。 「顾姐姐不喜欢么？」 顾梓坐起来。姜歆娆搂着她脖颈，扬扬下巴，志得意满地又问她一次，「不喜欢么？」 顾梓嘆了声。铁质搭扣的碰撞声里她用动作证明她的回答，低声反问姜歆娆：「满意了吗？」 「还没夸我呢，学姐。」姜歆娆把自己往女人手上按。 「你最棒了……」 「只有一句？」 「你想听什么？」顾梓问。 姜歆娆托着她肘的手松了松、过了半晌才重新用力按住她，眼神涣散地低声道：「随便你……」 刚刚她随便说了，这小崽子又嫌不够。 顾梓揽住她，安抚地吻吻她额头，「你知道的，我相信你。」 姜歆娆蓦地抬眼来看她。不知道是刚刚身体没有退却的高热还是其他纷杂的情感，她眼里亮晶晶的，像蓄了泪光。 顾梓用小指把她脸上一绺汗湿的长髮勾开 「姐姐都身体力行帮你补习了，拿不到老师给的小星星，你是不是对不起我？」 姜歆娆大声笑起来。是那种脱力、释然又愉悦的笑。她说：「我保证，我会把天上所有的金色小星星都摘给你的，我的小公主。」 「玩够了？」顾梓无奈道。 歌手调侃地勾勾嘴角，「你给我补习了什么呀？」 顾梓：「额……」 她沉默地站起来，去洗手间洗手。姜歆娆握着她那只要洗的手不放，软声又问她一遍。 顾梓嘆了口气，「那么纠结，你要再加一节课么？」 姜歆娆感受到了挑衅。歌手卷腹卷出来的腰可不是白吃的。 她正打算回一句，顾梓说：「等你爸妈睡了，我们去客厅补？地方宽敞，隔壁还没人。」 她话里正经的不行，「多适合补课。」 姜歆娆：「额……」 第168页 这，这么劲爆的吗！ 她吶吶道：「这个，他们睡觉比较浅，我们这隔音不好，而且客厅冷……」 顾梓挑挑眉梢，「那你刚刚叫那么大声，故意的？」 姜歆娆后知后觉地捂嘴。 半晌她说：「应该没听到吧？」 顾梓耸耸肩，转身出门洗手去了。姜歆娆起身，跟在她身后，偷偷摸摸地看了眼走廊，又走到楼梯栏杆前扒拉着往下望—— 姜妈妈和姜爸爸还在楼下看电视，看到姜歆娆，沖她挥了挥手。 姜歆娆松了好大一口气。顾梓擦干净手走出来，就听见她小小声说：「你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我就要家庭社死了。」 「嗯……」顾梓的手指极凉，按在歌手背后，姜歆娆顿时汗毛倒立，听见她说，「刚刚是谁先招惹我的？」 姜歆娆：「额……」 呜…… 两人在波士顿又待了两天、然后和小助理收拾收拾行李，启程去南部的一个小城——虽然城市很小，夏日却总挤满嚮往大海的游客。 城里有殖民地时期的老式建筑。石子路坑坑洼洼的，很衬两侧斑驳的浅色石质房顶。 咖啡屋、餐厅和酒吧的遮阳棚从店门口延伸出来，人们穿着闲适地在享受生活。 这里有数不清的沿海民宿和酒店。房屋朝向好的话，早晨拉开窗帘，袁琪的团队之前有问过要不要帮姜歆娆定住宿。歌手拒绝了，转头定了另一家酒店的套房。 男歌手的团队还有一段时间才会过来。david也跟着他，说是忙里偷闲放个假。 时光一转，就到了拍摄工作开始的时间。 他们要待一整天，顾梓干脆送姜歆娆和夏槐去片场。 小助理和她生活了一段时间，态度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战战兢兢，干脆地谢过她。 第一幕在海边、第二幕在附近一个酒店、第三幕在市中心一个人流比较密集的购物中心。加上舞蹈编排和排练，每个地方安排了两天时间。 顾梓街边把夏槐和姜歆娆放下来，本来打算回去工作，思索半晌，还是在路边停了车，推门进了街对面的一家咖啡店。 店里冷气很足，气氛舒适，沿街有一排长桌，正对着歌手们拍摄的海滩。 顾梓点了杯黑咖啡，拉开高脚凳，在位置上坐下。 这一排只剩下她和她身侧的一个座位。不一会儿她视野里闯进另一个人影，顾梓偏头望了望，男人身量长足，五官立体，颧骨尤高，薄唇紧抿，虽然俊，却显得十分冷淡严肃。 他见顾梓望着他，偏头，朝她微微点头致意，又专注地往海那边看。 顾梓也往海边看。袁琪穿着件无袖背心，反戴着一顶鸭舌帽，年轻男人身材很好，肌肉线条明显，在午后烈日下更白得闪光。 他显然和姜歆娆十分聊得来。侍应递给顾梓她点的咖啡，顾梓回头，便看到两个人正亲密地并肩而行，不知道在聊什么。 姜歆娆仰头笑，拍了拍袁琪的肩膀。 顾梓拿出电脑，准备就在这坐一会儿。她戴上耳机，不再关注沙滩那边的事情，直到她身侧的男人冷冷地哼声。 顾梓下意识抬眼。 对面是两个人在沙滩上追逐的场景。 这歌本来就是两人认识多年之后在海滨小城偶遇，最后甜蜜重逢的故事。 其实编剧和编舞都很节制，没有安排非常亲密的镜头。 但是要排出效果来，该有的动作还是要有的吧？手臂一搂一搭，好像也没什么…… 顾梓用力地捏了捏手下玻璃杯，只觉得牙酸。 她不该在这的。 她身侧的男人用力把杯子往桌面上一敦，拿出手机开始发信息。 顾梓瞥他一眼，男人应该和她一样是在处理工作，手机界面上是个邮件的发件箱。 大概是工作上不大顺，遇到糟心事了。 顾梓礼貌地收回视线，又撞进对面嘻嘻哈哈打情骂俏的场景里。 她沉沉地嘆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这首歌里头的西瓜糖……就很甜，是在指代爱人 第98章 「watermelon sugar」 pt.2 姜歆娆忙完拍摄， 换好衣服，准备联繫顾梓。 今天不是正式拍摄，算起来工作量也不大， 就是南边太阳比北边晒得多， 气温高、湿气重， 她和袁琪晒了一个下午。 就算有遮阳棚、制作组提供的车上也有空调，歌手还是非常难受， 出了一身热汗。 姜歆娆的手触到脖颈后头， 还有些潮。 想洗个澡再去见她女朋友。她气闷地想。 夏槐过来递给她一瓶冰水，姜歆娆拧开了， 仰头咕嘟咕嘟地喝了大半瓶， 抱怨道：「今天怎么这么热。」 「说是明天会好一点……」夏槐也拧开自己的水，「稍微忍一下，后面都是室内了。」 制作组在收拾落了满地的设备。这块区域并不是专业摄影棚， 周围来来去去的行人时不时还会举起手机，好奇地录一段。 好在在场的工作人员大都习惯了这种探究的目光，还是井然有序地该干什么干什么。 这里头或许还会有国内出来游玩的旅客。也许姜歆娆会再次登上热搜、再次被人品评。 曝光是肯定会有的。舆论反应也是肯定会有的。姜歆娆在之前出事之后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第169页 现在想起来自己当时蛮可笑的， 怎么会因为一点点风声颓丧成那样？ 微博上的负面消息和之前全网抨击她的时候完全不能比。 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 不管之后自己觉得自己怎样蠢，当时还是会做出最忠实、最下意识的反应，还让顾梓为她担心了好久。 姜歆娆握着瓶子，转头去看海平面沉下的夕阳。火烧云边缘映着海水的蓝染成紫红色， 像莫奈打翻了调色盘，印象主义色块乱糟糟、黏腻腻地混在天际，带着种迷幻的美感。 组里的摄影师正在她身侧，也转过去拍美丽又热烈的落日。 「射rry姐——」袁琪远远地叫她。 她望过去， 大男孩抱着吉他坐在器材箱上，右手撩了下弦，招唿她过去。 姜歆娆提着水走到他身边，听见他随意地弹了几个和弦。 「《tracingthesun》？」姜歆娆问。 「嗯……」 这是姜歆娆第二张专辑的第六首歌。不算是很出色或者很火的歌曲，袁琪知道它，姜歆娆还蛮惊但是这首歌和现在的场景的确非常相合。 这首歌塑造出来的就是追着太阳奔跑的意象。姜歆娆当时还在上升期，太阳是她对音乐梦想的嚮往和追逐，最后那灿烂的阳光咫尺可及，而这张专辑给了她第一座格莱美，她实至名归。 现在他们站在海岸线上，云彩带着晚霞朝他们涌过来，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追逐阳光。 人却完全不一样了。 听到它，姜歆娆心里顿时堵满了难以言说的酸胀惆怅。 她完全沉浸到音乐里去，顺着大男孩悠扬的吉他旋律小小声哼唱副歌。 袁琪没有料到她会开口，笑了笑，换个姿势，也面朝铺展开的夕阳为她伴奏。 摄影师转到他们背后。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曲子了，轻快又有灵性，是你一如既往的风格……」 副歌过后，袁琪停下来，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给你做个remix。」 「这么旧的歌了。」姜歆娆说。 「我很早之前就想联繫你了！但那时候我还是只小菜鸡……」 袁琪轻松地笑笑，把吉他取下来放在一边，「好歌什么时候都是好歌，哪有新旧之说？」 「你随意，给我经纪人说一声就好……」姜歆娆说，「我相信你的水平。」 大男孩兴奋地喊了声，「好耶！」 他太逗了。姜歆娆轻声随着他笑。 ——年轻真好啊。 夏槐已经整理好东西了。歌手告别合作伙伴，背上吉他离开拍摄现场。 怕其他人注意到，她和夏槐走了一段，才给顾梓打电话。 那边接的很快，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凉凉地，挟着冷风似的刮过来，「你拍完了？」 姜歆娆缩了缩脑袋，「对……」 这是怎么了？ 「你来接我吗？」等一会儿，顾梓没回她，姜歆娆继续说，「我在二十三街往前走两个路口……」 「你抬个头……」顾梓说。 「嗯？」 姜歆娆抬头。顾梓的车就停在街对面，她把车窗摇下来，抬手向两人示意。 往常她看到歌手都会轻轻笑一下的，也不明显，但是很暖。今天却没有，反而鼓了鼓腮帮，像只生气的小河豚。 姜歆娆看着想笑，顾梓把车窗又摇上去了。 「顾梓姐怎么了？」连夏槐 「我也不知道啊……」姜歆娆说，「等下套个她话。」 直到回到酒店姜歆娆都没把话给套出来。 其实顾梓看上去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在陌生人眼里看来她就是那副冷淡样子。 但姜歆娆和夏槐和她相处久了，知道她在爱人面前会从小老虎融化成黄油。 今天却比冰块还冷。 早上明明还好好的。姜歆娆走在顾梓身后，委委屈屈地去够她的手，想牵着她哄哄她。 顾梓往左撇了一步，不经意躲开她。 姜歆娆抓耳挠腮。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连她的手也不愿意牵了！ 她被女朋友嫌弃了！ 到底怎么了嘛！ 顾梓本来想直接上楼，歌手抿抿唇，问她要不要在楼下咖啡厅坐一下。 楼下空间开放、採光也好，还有相对私人的半包围包厢。 女人稍加思索，答应她，三个人转头往咖啡厅走，姜歆娆回头，沖小助理比了个「你快走」的手势。 夏槐愣了愣。姜歆娆朝她蹙蹙眉，她才恍然大悟，点点头，飞快走开了。 顾梓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干嘛还故意支开人家？」 姜歆娆理直气壮道：「一大个电灯泡。」 顾梓嗯声，半晌缓声说：「你也挺亮的。」 姜歆娆：「额……」 卡座是左边一排、右边一排，前面有小拉帘，不打开，没人会故意往里头窥视。 顾梓先往左边坐进去，姜歆娆本来该坐右边的，可她偏要往顾梓那儿挤。 「我要放包……」顾梓冷声说。 言下之意是你就别和我坐一边了。 姜歆娆不依，从她手上把那只托特包接过去，放在对面，坐到她身边。 顾梓嘆了声。她挺直的肩背塌下去，倚在椅背上，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这会儿冷漠变成了一种睏倦的无奈。 第170页 姜歆娆刚刚进来的时候已经和侍应点过茶水点心。玫瑰花茶和咖啡上得很快，姜歆娆把咖啡推到顾梓面前，她女朋友疲惫地瞥了眼，说：「我刚刚喝过了。」 姜歆娆愣了愣。然后她哦了声，把自己面前的茶和顾梓面前的咖啡换了换。 她去够糖，顾梓伸手，把糖盒移走了，往 她又去够奶。她女朋友又抢走了那壶奶。 姜歆娆：「额……」 「怎么了嘛……」歌手委屈巴巴地说，「我怎么了嘛！」 她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是「我怎么了」，不是问顾梓「她怎么了」。 顾梓瞥她一眼，不理她，低头喝茶，被甜腻腻的味道呛到，皱眉道：「你平常喝这么甜啊？」 姜歆娆没回声。顾梓转头，就见她一双又暖又亮的眼睛看过来，湿漉漉的，眼角都红了。 不知道是急的还是被咖啡给苦的。 这可不怪歌手。两个人认识以来，顾梓什么时候冷处理过她，生气也就闷闷的一两分钟，过一会儿她自己又想通了，一向是很好相处又善解人意的人。 今天这都一个多小时了，顾梓再不理她，姜歆娆能哭给她看。 这种时候要什么面子，她都酝酿好眼泪了。 姜歆娆偎过来一点儿、再偎过来一点儿。顾梓被她挤在里头避无可避，姜歆娆握着她的手，偏头去亲她嘴角。 这回她没躲开。姜歆娆变本加厉，用力封住她的唇。狭小的隔间里只剩下亲吻时窸窣暧昧的水声，最后歌手抵着她额头，低声只管道歉，「对不起……」 顾梓摇摇头，深长地嘆口气，推开她，「我没事……」 然后她支使姜歆娆去给她从包里拿电脑，开始安静地写文档，姜歆娆瞄了眼，问她，「你一下午都在工作啊？」 「嗯……」顾梓不动声色地把那盏对她来说甜到要命的茶还给姜歆娆，拿回自己的咖啡，「就在街对面那个咖啡厅。」 难怪她说她喝过咖啡了…… 等下？街对面？ 姜歆娆明白了。 她把顾梓的电脑推远了，啪嗒一声合上盖子，搂着她腰不放，「不是，你听我解释……」 这话听着真他妈糟糕。姜歆娆一边说一边想。 「我和袁琪不熟，真的。就是合作。之前也没多交集。」 「那你们挺有缘的。」顾梓又伸手去开电脑盖子。 姜歆娆按住盖子，顾梓来掰她的手。两个人像幼儿园小朋友打架一样幼稚，互相按着不放，姜歆娆急了，扬声道：「你不觉得他看着很gay吗！」 顾梓挑起眉梢，诧异地看着她。 姜歆娆清清嗓子 歌手说得肯定。顾梓终于拨开她的手，淡淡反问道：「你看我像弯的么？」 「弯啊，我亲你你都没推开我……」姜歆娆嘟囔。 顾梓微妙地笑起来。她托腮，转过头去看着姜歆娆，问：「那你要不要去亲一下他，看看他会不会推开你？」 姜歆娆哑口无言地张了张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是火上浇油一级选手姜歆娆！ 黄油老虎那句化用自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 第99章 「watermelon sugar」 pt.3 姜歆娆上次有这样心脏跳出喉咙口的感觉， 还是她和顾梓第一次出去吃日料那天晚上，她说漏嘴她认识女人的时候。 顾梓也是这样似笑非笑的，凑到她耳边讲话。 这回情况类似， 心情却完全不同了。上次怕顾梓因此拒绝她， 这次更怕她女朋友生气。 顾梓说得也没错， 大多数时候弯不弯都是薛丁格的弯，感觉不一定有用， 还是要看情况。 姜歆娆自知理亏， 只好弱声安抚她，「我不会的，你放心。」 「我明天不和他多说话了,公事公办。」 顾梓哼了声。这回歌手不敢再和她抢电脑了，只沉默了一会儿， 吶吶地小声叫她，「顾梓……」 女人瞥她一眼， 没说话，但也没再怼她。她看上去还有点儿未消的气，终归比之前要好得多。 大概是暂时哄下来了， 姜歆娆心说。 两人在酒店的餐厅用完晚餐才上楼。 这个酒店规模很大、装修的富丽堂皇， 从大堂看出去便是一望无际的白沙碧浪，两侧都是古罗马风格的白石石雕，非常有情致格调。 上电梯要经过一段室内庭院，两侧种植的都是灌木， 绿葱葱的，遮蔽了行人的视线。 因此林木间拂过的一缕深红衣裙便尤为显眼。 姜歆娆心头有沉重的音符狠狠一敲。她驻足，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看。 这一望，就望到了另一个背影。女人扎着丸子头， 穿一件皮质夹克，背包吊儿郎当地挂在一边肩膀上，随着那袭红裙，从庭院另一侧走过。 姜歆娆怔在原地。 「怎么了？」顾梓被她拉住了，也停下来，问她。 「没有……」姜歆娆捏捏她的手，「看错了，以为是熟人。」 姜歆娆以为她和袁琪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她错了，这事儿才刚刚开始。 两个人回到房间不久，姜歆娆的手机就开始疯狂地响消息提示。 她打开微信，是之前拍摄现场的工作群，此刻闹哄哄地，讨论的热火朝天。 【哇】 【好甜】 第171页 【a叔你拍的太好了！】 【@射rry姜@袁小棋来看花絮啦大明星们！】 是今天刚刚剪辑出来的，摄影师拍摄的现 袁琪坐在设备箱上，姜歆娆倚在箱边，镜头面对夕阳，显出两个人修长昏黑的剪影来，风景和人都美好，看上去不可思议地相配。 收音还没经过处理，背景比较嘈杂，但也听得出来是袁琪在弹、姜歆娆在唱。 【可以锁cp了，大家怎么看？】 群里人开玩笑不留余地，姜歆娆脑门上冒冷汗，瞄了眼顾梓。 袁琪那边应该是想要趁在歌曲正式发布之前做一个市场动作，先搞噱头，占足流量。 花絮和整片一起放出，歌曲正式上架的时候才能造够势。 她私聊袁琪，【这个花絮可以不发吗？】 袁琪回她很快，【我也不想发。】 过一会儿他又说：「但是发了没坏处的吧？」 袁琪说的在理。歌要预热，她和男歌手也都需要曝光。 从外界的眼光来看，这也许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花絮，就算有曲解两人关系的，磕cp的人让他们磕，现实和网络从来都不是一回事儿，袁琪和姜歆娆都深谙其中道理，制作组更是当成圈里人隐而不说的规则。 但就是……姜歆娆头疼地揉揉眉心。 顾梓捧着水杯从她身边走过，姜歆娆主动叫她，「顾姐姐……」 声音故意拉长了，显得柔软又娇俏。 女人在她身侧停步，微微挑眉，「嗯？」 姜歆娆把手机递给她，让她自己看。 顾梓漫不经心地翻了两页，然后在姜歆娆对面坐下来。 歌手看着她握着手机的手越收越紧，好看的眉也皱起来，脸色很沉。 她放下手里的茶杯，细白指节握着杯柄磕了磕，淡声道：「他是什么意思？」 「你看我和他的聊天记录……」姜歆娆说，「他也不想发，但的确是……没坏处……」 她做贼心虚似的犹豫道：「不发也可以，我去和袁琪商量……」 顾梓突然长长地嘆了口气。她把手机推回给姜歆娆，阴翳地垂眼，盯紧了桌面中央，半晌才缓慢地眨了眨，轻声道：「这是你的事情，我不干涉。」 「别让我看到，听见了吗？」 语气很冷，是在发号施令似的吩咐她，偏生锋利里又带着柔美，铁质刀锋下藏着绽放的玫瑰花。 姜歆娆全身一颤，像只 她咽了咽口水。 顾梓按按额角，说：「你先别管我，一会儿就好了。」 她看上去又在忍着什么就要炸开来的、极其炙热又焦躁的感情。 姜歆娆抿唇，说了一句让她后悔的话。 她说：「不然我让你出出气？」 顾梓没回话。 姜歆娆给自己台阶下，又说了一句让她更加后悔的话。 她说：「不是带了一箱子的东西么？」 顾梓转头，眼神深邃又危险，顺着她上下打量。 半晌她轻声说：「你不说我都忘了。」 「你们拍的镜头……」她问，「有要剧烈动作的吗？」 姜歆娆说：「没有啊……」 女人站起来，绕到她身后，指尖在她肩上按了按，「去洗澡……」 姜歆娆说的东西，大都是她自己买的，乱七八糟，放在另一个塑料小箱子里，一件件拿加绒袋包着，严严实实藏在行李箱底层。 上次过安检的时候还让看扫描器的年轻安保烧红了脸。 姜歆娆买的时候没多想什么——她是成年人，买也没什么错—— 独独没想过自己会和顾梓说出「我让你出出气」这句话。 但她说都说了，不能临阵脱逃。 什么遮在她眼上，一瞬间覆盖了光线。触感微凉，姜歆娆想了想，应该是顾梓的爱马仕丝巾。限量款的…… 顾梓揉揉她唇角。姜歆娆张开嘴，绵软的布料抵在她口齿间。 然后她女朋友开始慢慢地系好她的礼物。她花了时间确保每个节都在它应该在的位置，而绳不会勒到她。 姜歆娆想说什么，出口只是模煳的唔声。顾梓抚着她耳廓笑了笑，偎在她耳边道：「我记得你说过不出声比较好。」 她体贴地撤回去，问她，「会不舒服吗？」 姜歆娆呜声。 顾梓说：「亲爱的，你可以点头摇头。」 歌手摇摇头。 顾梓舔了舔唇。一串冰凉的手鍊落到姜歆娆掌心。姜歆娆握紧了它，听见她背后的女人说：「从现在开始，你不舒服的话，我要你松开这串手鍊，懂吗？」 歌手摸了摸。哦，是顾梓最近经常戴的一串，义大利的设计师平品牌，镶钻，不比那条丝巾便宜。 姜歆娆又点点头。 那串银质手鍊落在顾梓掌心，发出清脆的声响。顾梓轻声笑笑，把它放回姜歆娆手里，「乖……」 她的手掌很凉、连着金属覆在姜歆娆手上。然后她回身，扶着歌手的肩膀，将她的脸颊按上枕头。 冰凉液体划过她肌肤，接着又热起来，闻起来像水果——像西瓜。 姜歆娆：「呜……」 她想起来了，她自己买的，西瓜味的。 隔壁好像在听音乐。模模煳煳的、funk和pop融在一起，是去年到今年很火的一首《watermelon sugar》。 第172页 顾梓平常不是这样子的。她好怕。身体里却因此烧着一汪水——一汪滚烫的岩浆——就要疯狂的滴落下来。 她要找出口，但是她看不见、发不出声音也摸不到。她只能听，那些熟悉的歌词就和心跳混在一起，变成了只属于姜歆娆自己的交响。 歌唱到第二段verse。描述夏日沙滩嬉戏的歌词和歌唱者轻松欢快的唱腔里，女人从她背上吻过，托住她。 顾梓扶着她，小声哄道：「疼也要告诉我，嗯？」 然后歌曲进入副歌。 姜歆娆肺里半口气憋着，差点没卡死在喉咙里。她脸上都是汗，湿发黏在额头也无暇拂开，胡乱地蹭得到处都是。 其实不疼的，就是胀。又酸又胀又难受。 顾梓温柔的很，也不用力。可越求不得，她越想要，姜歆娆抵着枕头，一边控制不住流眼泪，一边去找她。 顾梓轻声笑，握住她的手臂。 女人出了多久气姜歆娆不记得了。最后是她腰酸背痛地扔了手里被她捏得暖热又潮湿的银项鍊。 顾梓来帮她解开那些结，揉了揉她泛红的肌肤，手一下下从她发端摸过，安静地抚慰她。 姜歆娆慢慢地平復唿吸。 一会儿她开口，「顾梓……」 「嗯？」 「天亮了吗？」 女人愣了愣。顾梓走到窗前，掀开窗帘看了眼，回来窝到她身边，「有一点……」 歌手轻轻嘆了声，撑身起来，路过顾梓放在柜子上的丝巾毛巾和浴巾。它们都湿黏黏的，她飞快地撇开视线，去沖澡。 半途顾梓挤进来，倚在墙上同她道歉，「对不起……」 姜歆娆沖她不解地歪歪头。 顾梓说：「有点过分了。」 「不会……」姜歆娆披上浴巾，伸出手腕，「就是这痕不好消，我明天让化妆师遮一下。」 顾梓抿唇看了她一会儿。姜歆娆扬起唇角，张开手臂，把她给搂进怀里，「不气了吧，我家小公主？」 「我气过吗？」顾梓闷声说。 姜歆娆大声笑起来。她低头，吻了吻怀里人额角，「好的，你不气，我爱你。」 第100章 「watermelon sugar」 pt.4 姜歆娆和袁琪在休息室里面面相觑。 化妆师方才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姜歆娆觑袁琪一眼，没说话；年轻男人也探头瞅她一下， 没说话。 沉重的空气仿若实质， 气氛有点尴尬。 半晌姜歆娆撑着扶手， 看似自然地挪动身体。 动作到一半她咬了咬牙，又跌回去。 太疼了…… 顾梓， 顾姐姐， 她的小公主，她的女朋友， 她真好。姜歆娆咬牙切齿地想。 今天早上睡觉之前还没那么明显的感觉， 现在酸疼胀痛从腿到腰再到手臂手腕，好像连着做了好几节hiit, 或者连轴转了十几场演唱会，身体每个部位都在大声呻吟。 然后她又丧气地记起来最开始是她自己让顾梓为所欲为的。 顾梓昨晚问她有没有剧烈动作的时候她还觉得好体贴。 顾梓说她过分了的时候她还觉得没那回事。 姜歆娆错了。铁打的女朋友流水的腰， 她受不了。 她捏捏鼻樑，喝了口饮料补充电解质。 「姜姐姐……」袁琪突然间叫她。 姜歆娆撑着酸软的身体回头，「嗯？」 袁琪用和她一样悲悯的神情看盯着她。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 然后他们同时说：「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两个人都愣住， 再同时轻声笑起来。 袁琪揉了揉肩膀，摇摇头道：「我太难了……」 姜歆娆喉咙里低低地「嗯」了声。 和袁琪第一次在他工作室见面的那一天，姜歆娆就猜到了。 尽管顾梓不信，她本人对她的猜测充满肯定。此刻两人的话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但两个人都没有说破——姜歆娆不介意， 她猜袁琪也不。 但在娱乐圈的大环境来说，做个同性恋还是蛮踩大家雷点的事情，与其说出来， 不如大家心照不宣地做朋友。 他俩达成共识，愁坏了制作组的导演。中年男人全程都在唉声嘆气，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把姜歆娆和袁琪叫过来，「我说你们今天这是怎么了呀。」 他挠挠脑袋，啤酒肚一挺，摊手愁道：「一点儿chemistry都没有！」 「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好像又过犹不 导演气闷到放了他们十分钟假休息。 歌手挺直的嵴背一瞬间坍下去，夏槐跑过来扶她，疑惑道：「射rry，你昨天是去健身房了吗，怎么……」 怎么看上去这么虚呢。 而且姜歆娆今天连身上热都不顾了，一休息就要坐下来，坐又不好好坐，左边歪一下右边歪一下的。夏槐百思不得其解。 小助理真纯洁。姜歆娆心想，摆摆手，只同她说，「给我拿一下我的手机可以吗？」 姜歆娆愁眉不展地给顾梓发信息，【我的小公主】 【公事公办也要碰一碰的，导演说他不满意啊。】 顾梓回她六个点。 姜歆娆：「额……」 【（亲亲）我俩达成共识了，不该碰的绝对不碰，可以吧？】 顾梓：「共识？」 第173页 【嗯啊，我都跟你说了他是弯的了】 【你不信】 顾梓沉默了一会儿，【你自己把握吧，我回去了】 姜歆娆：「唉，好的，晚上见。」 顾梓说的话完全进入完全理智的体贴状态的话，十有八九就是不气了。 要是昨晚之后她还气，姜歆娆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她了。 可能只能补几天腰，让她女朋友再来一次。 姜歆娆想到这儿，又伸手揉了揉后腰。 眼不见为净，顾梓收拾收拾桌子上的东西准备走。 和昨天一样坐在她身边位置的严肃男人又冷哼一声，手指在屏幕上打得啪嗒啪嗒作响。 顾梓偏头瞥他一眼。 这人也真是，每天工作都不顺心。 晚上她在房间里等姜歆娆回来。 房卡的声音一响，歌手用肩膀撞开门进来，一下子塌在门侧的墙壁上。 这个动作，与其说是走路，不如说是一步一步的挪。 顾梓：「额……」 然后她低低「啊」了声，手里的工作都不顾了，电脑往桌面一扔便快步走过来扶着她，「怎么……」 姜歆娆「嗷」地撞进她怀里去。 顾梓搂着她，往后退了两步稳定身形。 她揉揉姜歆娆的腰，关切地问她，「酸啊？」 姜歆娆在她颈侧拱了拱。 大概是「你说酸不酸，给你弄成这样还能不酸吗？」的意思。 顾梓咬唇，有些自责地扶着她在沙 「嗯？」顾梓手下稍微用力，不解地哼声，「什么？」 姜歆娆反身过来，后脑枕在她腿上，「昨天……」 这个东西真的很考验技术的，稍微松点紧点体验都没那么好。 哪怕两个人之前有沟通过，顾梓第一次就做得恰到好处，姜歆娆腰超酸，感觉超棒，也因此隐隐浮起一层猜测。 希望不是前名字不配出现在这里女友喜欢。 「不是挺好学会的么。」顾梓咬唇笑起来，指尖拂过她髮际，卷了一绺儿髮丝在手上把玩，「就许你买那些乱七八糟的，不许我学怎么用？」 有些东西是看着是个成年人就会用的。有些东西是得学的。 偏生顾梓不喜欢自己有不了解的东西，看见它们就想搞清楚它们到底怎么用。 她就去学了。 歌手的脸一寸一寸红上去，褐绿色眸子裹了暗涌情.潮，漉湿着看过来，最后转开，往顾梓的视野范围外逃。 「哦，我懂了……」顾梓戏嚯地笑道，「姜歆娆，原来你当时买，是想让我用在你身上的吗？」 姜歆娆微微摇头，「不是，它……」 「它打折……」 她女朋友揉揉她柔软的耳垂，没有揭穿她糟糕的藉口，只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学。」 明明是这么难堪的事情，顾梓说得正经又诚恳。姜歆娆抿唇，任由她把自己转过来，弯身来吻她。 稍晚，两人准备出去用晚餐。姜歆娆去换衣服的时候经过床头柜，发现上面的东西都不见了。 昨晚这上面可是一片狼藉。 她环视一周，房间里也是被整理过的。 姜歆娆扬声道：「顾梓？」 「怎么了？」在套间外的女人远远回答她。 「那个丝巾……你拿去干洗了吗？」 「是啊，丝巾可以手洗吗？」顾梓理所当然地答道。 姜歆娆：「额……」 姜歆娆蹲在衣柜前沉默地思考了好久人生。 顾梓等了她半天，走进来找她，看见她这幅模样，好笑地揉了揉她额发，「人家又不姜歆娆转过来看着她，瘪瘪嘴。 她懂了，顾梓能成为大佬而她不可以的区别就是，顾梓能在车上坦然含着她手指让自己上她，自己却永远无法直视那条丝巾了。 她一想到那个hermes标志的橘黄色，就能记忆犹新地回忆起昨晚的场景。 她也没见顾梓那晚之后不喜欢她的手指了。 顾梓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 她女朋友看她一脸意难平的样子，毫不嫌弃地跪到她身边，吻了吻她侧脸，「放心吧，其他东西我都收起来了。」 晚餐在当地一家海鲜餐厅定的包间——这也是蛮有名的餐厅，地方不大，装修也不豪华，只靠着风味美食很受欢迎。 香蒜、胡椒、牛至、百里香、洋葱和罗勒混在一起，加了足量的红椒和辣椒，混着海鲜一起煮，最后再加玉米和土豆，挤一颗青柠，让酸香劲辣的口感更加入味，最后豪放地装到塑胶袋里上桌，就是当地特色的cajun煮海鲜。 吃也是戴上手套，直接在铺好塑料桌布的桌面上开吃。 夏槐揭开袋口，里头堆着小龙虾、蛤蜊、青口、三文鱼和鱿鱼。 帝王蟹脚和一只小波龙放在另一个袋子里，揭开来也是一样的异域香料风味。 海鲜被红椒浸得显出一层诱人的深红色泽来，十分鲜美。 她惊喜道：「哇，这么多啊？」 「三个人呢……」顾梓笑道，伸手把桌面上的餐具给几个人分好。 今天非常有意思，观察了两人一天的小助理想。 当一对同性情侣在一起一段时间之后，两个人的分工会出现明显的区别。 不要说家里做饭洗碗扔垃圾之类的事情，就算是在外头走路先后、付帐谁来付、车谁来开都会有默契的分工。 第174页 今天为什么有意思呢？因为原来给姜歆娆的事情，顾梓全都一个人做了。 夏槐联想起姜歆娆早上捂着腰唉声嘆气的场景，迟钝的脑海里终于有了点猜测。 但她不敢问。她就悄咪咪再瞄一眼姜歆娆，眼神从她侧脸逡到她手腕—— 这里怎么有道红红的？早上有吗？ 小助理只觉得自己脸热，晕乎乎的。她不是磕两个人的cp，但是两歌手是饿了，再加上她从来不体重管理，看到吃的便开始大快朵颐。 顾梓慢慢地开始剥小龙虾，剥完了扔到姜歆娆盘子里，歌手再自然地拿起来吃掉。 你看，平常这种时候，主动剥虾的一定是姜歆娆。 所以顾梓姐干了什么？ 夏槐勐吸一口冰水降温。 作者有话要说：鞠躬谢谢大家砸的地雷火箭炮浅水深水和给我浇的营养液！这个作者正在茁壮成长！笑） 这个cajun我搜来搜去搜不到对应翻译。味道有点儿像纽奥良，但是辣得多，也是红彤彤的。 今天我早写完，来给大家理一理文里出现过的香水。文里每次我写到的香味，事实上都是有这个味道的，可以一一对应上。 都说闻香识女人，我觉得通过香水也多多少少能够知道她们的性格。 场景出现的：蒂普提克-谭道 edt 顾梓用过的：馥马尔-一轮玫瑰，阿蒂仙-寻找蝴蝶edt，阿蒂仙-小偷玫瑰，爱马仕-血色大黄，祖玛珑-乌木与香柠檬，蒂普提克-杜桑姜歆娆用过的：爱马仕-橘绿之泉edt，欧珑-无极乌龙，爱马仕-雨后花园 & 尼罗河花园，蒂普提克-希腊无花果 总结一下，小顾是比较花香调和木质东方调的，也喜欢美食调。 小姜是比较果香柑橘调和木质调的，偶尔喜用馥奇。 第101章 「tutu」 【tutu, nadieo tutu，no hay un sustitu-tu；pa」 ese cuerpo tuyo que a mi ya me tiene cucu； en un rato te buscu，voy y te acurrucu, yeah-eh。】 「你呀你呀，没有哪个人像你一样，没有人可以替代你； 你让我如此上瘾，离开你一会儿，我就想搂住你，再和你依偎拥抱呢。」 ——camilo & pedro capo -「tutu」（coro） 小助理的纠结都藏不住，吃海鲜也不专心。姜歆娆看出来她一直在走神， 好笑地敲敲她面前的桌板，「吃饭就好好吃饭。」 夏槐连忙说好。 回去当然又是顾梓开车、姜歆娆的包当然又是顾梓拎的。夏槐心里透透亮亮，只不敢多想。 再想要脸红的， 想不得想不得。 第二天拍摄是在附近的另一家度假酒店里。制作组包了一块场地来拍摄，器械摆了满地。 这是两个人意外相见、迅速从朋友再次成为情人的一段。 伴着欢快明亮的鼓点， 第二段verse里两人感情升温迅速，剧情再在第二次chorus里达到高潮。 今天更方便了——酒店大堂就有甜点吧。顾梓坐下来，点了一杯咖啡、一樽下午茶茶盘。 这里供应法式甜点， 顾梓点了一枚咸奶油南瓜挞、一个蔓越莓双层泡芙、一条太妃焦糖闪电泡芙、一个酥皮拿破崙。 看上去点了很多， 其实都袖珍又精緻，用乳白镶金边的搪瓷盘子装着，整整齐齐摆在桌面上，挞皮看上去金黄酥脆、两种泡芙都可爱又新鲜， 焦糖酱淋面熠熠生辉。 顾梓并没有吃。她把叉子整整齐齐在餐巾上放好了，低下头打开电脑，开始完成工作。 熟悉身影划过她眼角。 顾梓惊讶地抬头，瞥了眼坐在角落、背对她的男人一眼。 这不是昨天火气很大的那位么？今天怎么也在这里？ 还没来得及细想， 她身边的椅子被拉开，姜歆娆戴了顶棒球帽，四处张望着坐下来，嘟囔道：「你好坏……」 她们拍摄的地方可以直接看到这个甜品吧，顾梓的位置更正对着她和夏槐。 只不过中间隔着整个大堂，不认真看，不容易注意到她女朋友。 顾梓也没有和姜歆娆说她在那儿坐着。还是夏槐眼尖看到了，和姜歆娆说了声。 歌手兴致沖沖地去瞄她在哪，结果没看到女朋友、倒先看到了那一排甜点。 姜歆娆看桌面上的甜品眼 歌手幼稚地又气又急——泡芙现烤过两个小时就不好吃了！ 然后她福临心至，趁导演说休息，自己熘过来找顾梓。 「你故意的，点了摆在这里不吃！」姜歆娆托起南瓜挞往嘴里送，「馋死我了。」 顾梓扬起的嘴角藏在电脑屏幕后面。她沖侍者招招手，那边很快又上了一壶红茶。 顾梓给她加糖加奶，搅匀了，再把茶推到她面前，轻声道：「犒劳你……」 姜歆娆一愣，「我怎么了？」 她干了什么棒棒的事情？ 顾梓没说话。她在桌下牵了姜歆娆放在大腿上的手，亲昵地揉了揉。 「哦……」姜歆娆顿时脸热，「你也吃一点。」 「点给你的，甜成那样，我吃了齁得慌。」顾梓只说。 姜歆娆享用她的小礼物时，顾梓再抬眼去找那个男人。他的东西还放在位置上，人却不见了。 顾梓纳闷地蹙了蹙眉。 晚上回到房间，姜歆娆打算先去洗漱，顾梓打了一会儿字，突然间笑起来，「对了，歆娆，有件挺好玩的事情。」 第175页 姜歆娆抱着睡衣从行李箱边站起来，眨眨眼，「嗯？」 「我前两天不是坐在街对面那个咖啡店吗？」 「对啊……」 顾梓点了发送邮件，摸摸下巴，回忆道：「这两天我边上的座位老是坐了一个男的，每天脸色都不大好。」 如果他是个老闆，大概是个每天都在亏钱的老闆。 「什么叫脸色不大好？」 「感觉像别人欠了他钱一样……」顾梓说，「我今天在水吧坐着，他又在我们边上，背对我们的位置。」 她抿抿唇，笑起来，「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她不认识对方，但看着他莫名其妙地眼熟。一开始顾梓还担心这人是不是不怀好意。 可稍迟男人自己收拾收拾就走了，顾梓想了一会儿，觉得可能还是意外。 那就很妙了，怎么每次都在一样的地方碰到？ 姜歆娆：「额……」 歌手也开始笑，笑到呛到自己，去床头柜找水喝，半途在床沿撞到了酸软的腰。 干脆就在床上躺下顾梓缓慢地眨了眨眼，挑眉，去给她递水，纳闷道：「怎么了？」 姜歆娆摇摇头，不要她手里的水。顾梓又把水放回床头柜，歌手八爪鱼似的抱住她往后倒，把她拽上床，脸颊埋在她小腹笑。 顾梓拍拍她后腰。姜歆娆翻过来压着她，这会儿顾不上腰有多酸了——她笑得肚子疼。 她说：「你等我确认一下。」 顾梓：「额……」 姜歆娆打开微信，给袁琪发信息。 那边几乎是立马就回復了。姜歆娆一鼓作气都问清楚。 顾梓少有这种完全搞不清楚歌手在干什么的时候。但她依言安静地等着，姜歆娆放下手机，看她茫然又纳闷地、微微皱起的眉，又开始笑。 「哈哈哈，顾梓，你们当总裁的都是老醋精吗！」 「我不行了，你别碰我，我肚子疼，啊哈哈哈……」 「我没碰你……」顾梓看她在床上一条蚕似的乱滚，闷声道，「你别笑了。」 姜歆娆伸手去抹笑出来的眼泪，把手机丢给顾梓。 顾梓接过去看，是姜歆娆和袁琪的聊天界面。 【@袁小棋问你件事。】 【咋啦？】 【你对象是不是最近一直在我们场地边上】 那边隔了几分钟才回復，带点游移不定，【什么意思？】 【我女朋友好像看到你男朋友了】姜歆娆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袁琪愣了好久，一连发了三个捧腹大笑的表情。 【笑死我了，他刚刚还在和我说好像有个女人在跟踪他】 【明明公司有事情不处理，硬要在这堵着我！（抓狂抓狂）】 姜歆娆：「哈哈哈。」 袁琪：「别哈哈了，你是不知道我最近多惨，这傢伙闹起脾气像小孩子，哄不好的。」 【姜姐姐救命（抱头鼠窜）】 姜歆娆：「硬哄就哄好了，谁家对象生气不像小孩呢。」 【姐姐相信你】 顾梓挑眉，瞅了眼枕头上笑到脱力的姜歆娆。她扔下手机，膝行过去，勾着她下巴认真道：「像小孩？」 「不像吗？唉顾梓你放开我……唔……」 顾梓弯身下来吻她，舌头用力地搅进去，连手上也用力，她懂她懂，让顾梓恼羞成怒一次不容易。姜歆娆乐得她亲。 「david知道吗？」袁琪问她。 【他知道。】 【那改天我们吃个饭吧，一起。david明早的飞机从纽约过来。】 【好。】 【我去说服他了，他要从平城给我们调保镖，吓死我了都】 姜歆娆又把这条给顾梓看。女人读过那条消息，想了一会儿，道：「我好像认识他。」 「谁？袁琪男朋友？」 「嗯……」顾梓说，「明天见到问一下。如果我认识他，他应该也认识我。」 第二天男人果然还在老位置。理论上两个人都已经知道彼此的身份了，怎么说也要去打个招唿，可顾梓没有动，男人也没有动。 往常顾梓对在社交场合认识新朋友毫无压力。但今天就是感觉……怪怪的。 很变扭。像见到了情敌的对象、又意识到自己是误会了，尴尬又自责、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释怀。 袁琪和姜歆娆今天完全没负担，顾梓坐在这边都能感觉到摄制组的进度热火朝天。 她又瞅了男人的身影一眼，郁闷地挪开视线，开电脑。 摄制结束、david也说他已经到城里安顿下来了，顾梓走到街边上等车。 是david开车来接他们。她在酒店侧门，这个点几乎整条巷子都是空的，姜歆娆和袁琪出来也比较安全。 顾梓披了件长风衣外套，握着手包安静地等。过一会儿穿白色衬衫、系暗红领带的男人走出来，站在她身边。 难熬的沉默散蔓延开。 「那明天编舞老师安排好了么？」 「应该吧，我之前和他聊过了……」 两位歌手的声音远远传过来，顾梓和男人同时回头，视线相触，又很快滑开。 袁琪和姜歆娆看到灯下静立的两人。姜歆娆意外地「嗯？」了声，「都到了呀……」 两人同时点头。 袁琪挽住男人手臂，「怎么样，樾樾，你们俩有聊聊吗？」 第176页 沈樾看看袁琪，再看看姜歆娆，最后视线才落回顾梓身上。 他伸出手，「您好，caline的沈樾。」 顾梓同他握手，「顾梓……」 「我听说过您……」男人薄唇终于弯出一抹浅笑来，「很荣幸见到您。」 姜歆娆和袁琪对视一眼。 感情这两个人下午在一个餐厅坐了一下午，都没交流的？ 大佬的世界他们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这首歌翻译其实没有那么多语气词的，但是唱起来就很甜甜的，不加没那个感觉 第102章 「tutu」 pt.2 沈樾一自我介绍， 顾梓记起来他是谁了。 这位原先是路易威登的高级成衣设计师，后来回到国内来创业。 不同于他出身的高奢血统，caline走的是潮牌路线， 一开始风格与supreme和off-white等高街品牌平齐， 市场反响却不怎么好； 最近几年开始尝试融入復古元素、并把整体设计小众化、极简主义化， 反而在一些时尚杂志和奖项中屡拔头筹，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看不起他的人说这不过就是把北欧极简——e studio或者filippa k一类的设计师品牌——搬到国内来割一把韭菜罢了。 可是家国情怀、时尚理念， 又哪能这样简简单单地说清楚呢。 从最近caline得到的奖项来看， 设计师的心血至少已经被业界肯定。 去年年初瑜星的一个项目和caline也有合作。 不过瑜星这边用不着顾梓亲自去， caline也不是沈樾亲自来， 两人就没见上面。 「我也是……」顾梓说，「很高兴见到您。」 david开了个七座保姆车来。两位大佬互相谦让着谁先上车的劲儿，姜歆娆和袁琪一个占了最后一排、一个占了第一排。 顾梓和沈樾面面相觑：…… 考虑到在场几个人的隐私， 晚上去david以往常去的fine dining餐厅，请当天的侍应选了个靠边角的半开包间。 吃的是融合东亚菜，有用神户牛肉做锅包肉、鳕鱼做水煮活鱼之类的奇妙搭配。口味也做了改良， 偏美式。 听起来似乎有点儿膈应， 但直白地评价好不好吃，还是好吃的。 david举杯，「来，大家能认识真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异国他乡的， 偶然撞上的、默契的合作伙伴竟然原本就有更深的联繫，惊愕和质疑过后，欣喜就一点点、像香槟酒的气泡似的浮上来。 众人共饮，然后david才记起来他是开车的那个人。 david：「不然我们都打车回去吧？」 姜歆娆和袁琪闻言笑成一团。歌手把制作人承诺过的腹肌马甲线拿出来说事， 拍拍他还是鼓胀胀的肚子，毫不留情地调侃他。david也不生气，老顽童似的和两个人开玩笑。 顾梓和沈樾碰杯。 席间聊起袁琪的新歌。袁琪和沈樾刚在一起没多久，但早先是高中同学，一直认识。 这首歌表面是写一对情侣破 国内市场对于这些蛛丝马迹般的同性恋元素还是过于敏感。袁琪并不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就算不是偶像歌手，也怕大众和粉丝的批判。 就算是艺术家，也要对资本和意识形态妥协。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单纯为了艺术存在的艺术。波普艺术的随性内核是反消费主义，就连jacksonpollock标榜自由的抽象表现主义滴画，也有美国梦的破碎灵魂。 自己是学艺术的人，应该比谁都要清楚，但袁琪终究是意难平。他把酒杯搁上桌面，摇摇头，苦笑。 沈樾脸色微冷地哼声，短暂地不满过后，还是偎到男友身边去，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姜歆娆看着两个微醺的人拥抱。 歌曲对于音乐人们来说也许就是这样。他们用这些旋律和声音记录生活，也审视自己的灵魂；没有音乐，都难活下去。 然而歌手却已经很久没有发新歌了。她甚至连手机里去年的语音备忘录都不敢去听。 那些歌被她永远锁在灵魂深处，张开嘴全都是细细密密的针脚，声音里缝着她所有秘密。 姜歆娆不敢碰它们。当它们是洪水勐兽，一只追着姜歆娆咬的大黑狗。 不只是她、她的生活、她好不容易找到的、能够爱她的人也会被它撕咬殆尽。 顾梓在桌下握住她的手。姜歆娆挣了挣，没挣开，只好任由她握着。 她的心跳一下一下、慢慢地平稳下来。 「哦，对了，姜，你的新歌……」david托着下巴懒懒道，「有没有打算发出去试一试？」 她什么时候要发新歌了？ 姜歆娆懵懵懂懂地眨了眨眼。 「姜姐姐要发新歌吗！我怎么不知道，发欧美不发国内吗？都没有预热！」袁琪兴奋道。 「我没有……」她瞪了醉醺醺的david一眼。 制作人耸耸肩，反而小声笑起来，「姜，你不如让袁给你听一下，你老觉得不够好，有两个同行在，说的话你总能信了吧？」 当时姜歆娆说「没准备好」是因为想要先让顾梓听到这首写给她的 说是为了攒成一张专辑来做回归首秀也没问题，可david和姜歆娆自己都知道，她不发，只是因为害怕罢了。 姜歆娆同david对视。 小包间里陷入一种奇妙的沉默。 第177页 「你听听吧，麻烦你了。」最后姜歆娆认输道。 david从随身背包里翻出一只监听耳机和hifi播放器，袁琪和沈樾换了个座位，坐到制作人身边去。 年轻男歌手带上耳机，闭眼，david给他点了播放。 真可笑，这里可是餐厅。姜歆娆想…… 她表情没变，却无声握紧了顾梓的手。 安静的三分四十秒过去，袁琪蓦地睁开眼，手一伸从david手上把播放器抢过去。 姜歆娆欲言又止，男歌手双眼闪亮，沖她小声笑了笑，「稍等我一下，我再听一遍。」 歌曲的成功仰赖四个方面——结构、制作、立意、幸运。前两者是硬体、后两者是软体。 从现代流行音乐的角度出发，结构和制作讲求简洁。大多数人根本记不住他们听到一首歌的前几秒。 但是当一个人记住了、当千千万万的听众记住了、这必然是段不差的旋律。 立意则讲求诚挚。不要小看观众的热情和心灵。音乐是最通用的语言，是最直击灵魂的震撼和共鸣。 袁琪不抱着既有成见、也不知道这首歌的创作背景，凭着一个音乐人的本心、客观专业地来听。 前奏部分是姜歆娆一贯的特色——简单、直接、重复和弦、verse选用了温和无害的上主音d，简明易懂的单音符旋律谱写出甜蜜明快的情绪、铺陈歌词。 入曲不到一分钟，歌曲进入短暂的pre-chorus，接到chorus的一瞬间掌声、mellotron、吉他拨弦，键盘与和声一起涌进来，蹦跳的鼓点做了上下错调的设计，原本只是轻快的歌曲一下子延展出生命、动态和和张力，像勐然爆开的烟花。 像云端飘忽的一罐棉花糖，突然甜奶油满满地溢出来，而跳跳糖噼里啪啦地炸开了整个罐头。 像姜歆娆对顾梓一见钟情。 像你对某人一见钟情。 袁琪摘下耳机，咬唇，看一眼姜歆娆，终于道：「姜歆娆……」 歌手抬眸看着他。 「你真是个天才……」袁琪说，「答回到好歌公式上：结构、制作、立意。除开这三点，歌手本身的能力也非常重要。 制作人只能做到那么多，剩下的演绎都交给歌手——好的声音自己是一门乐器。 姜歆娆的声音不只是一门乐器，更是歌曲的灵魂。她足够有灵性，能撑起歌的骨和皮。 她的声音有力量、她的歌词有情感、却又能够给观众留下那么一点点想像的空间。随着她的声线走，就是在云端飞行。 成名的方法说起来简单，但对大多数人来说坎坷重重。 袁琪苦涩又无奈地意识到这句话对于姜歆娆来说并不适用。 姜歆娆愣愣地看了他几秒，「谢谢……」 「你看，姜，我都跟你说过了，你不信！」david笑呵呵道，「我们合作的曲子能差到哪里去？」 「你应该把它发出去！别浪费了！」 袁琪勐点头，把播放器递给沈樾听。 「不急……」姜歆娆低声说，「发行哪有那么快。」 顾梓突然在她身边笑了声。姜歆娆诧异地偏头看她，她女朋友沖david扬扬下巴，「david很早就给我提过了，我还在瑜星的时候。」 「发行找了两个主渠道，网易付费独占和spotify大陆外全球版权，市场也稍微谈了下，网易和spotify上架当天给首页头部banner和悬窗，买了google ad、facebook，instagram和twitter的投放、和油管bannergg位； 微博和抖音开屏gg，预约了业内音乐和kol点评、还有垂类媒体推荐……」顾梓说，「原谅我，没经过你同意。」 顾梓轻车熟路的，但这哪是稍微谈了下，几乎是线上市场动作全家福了。 当天不知道要烧多少钱进去。 姜歆娆分析了老半天她这一长串话里的信息，目瞪口呆地愕然道：「你们瞒着我！」 然后她委屈兮兮地盯着顾梓，「你把我写给你的歌给卖了！」 顾梓拍拍她手臂，「我没说是这首歌。」 「你的名字都够用了。」 岂止是够用。简直是摩西开海似的给市场开了一条康庄大道，就算时间和质量根本不确定、也争取到了不少好机会。 「想想你是谁。你是唯一一个四冠格莱美的华裔歌手。你打破了双语专辑的销量纪录，你有六首公告牌前十单曲，你有上百万粉丝等着你给他们一场新的狂欢。」 「歆娆，给他们一场新的狂欢。」 第103章 「tutu」 pt.3 姜歆娆坐也坐不安稳、睡也睡不着、在顾梓身边翻来覆去的， 半夜硬生生把她女朋友又吵醒了。 顾梓好笑地摸摸她后脑，「别纠结了，睡起来再说，又不是明早就发。」 时间回到几个人在餐厅的时候。 歌手被顾梓、david和袁琪说服了。 她说好， 那就发吧。 制作人开心到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 连忙去联繫发行。 姜歆娆从来都不知道david对她这首歌有这样大的热情，而大家的反应速度能够这么快—— 哪怕是隔着时区， 国内刚刚上班， 所有的事务也都在几人离开餐厅之前处理好了。 挑着其他歌曲的发行时间和排期，定了最近的一个时间点。 后天…… ——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 是明天了。 第178页 姜歆娆不慌是在撒谎。 姜歆娆第一次这样堪称盲目地发行新歌。她对自己的成绩没有预期、更不知道市场和乐评会怎样反应。 她离开人们的视野已经太久， 她知道大家会喜欢什么，不代表她仍旧会被大家喜欢。 就像一个新人对自己的作品修修补补、直到改无可改了， 才忐忑不安地上传第一首歌，等着大众来发现宝藏一样。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 姜歆娆回到了自己出道前的原点。这种心理滋味如何，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 歌手翻转身体，犹豫道：「其实我在想……」 「嗯？」 「让它安安静静地上线不好么？」她低声说，「我知道你忙了很久计划沟通市场动作，但是……」 顾梓嘆了声，打断她，「歆娆……」 姜歆娆抿抿唇，不说话了。 顾梓一直在慢慢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她后背， 动作像在哄孩子睡觉。 歌手拽住她的手，软声道：「我睡不着。」 这句话是两人之间的暗号。 顾梓挑眉…… 房间里连夜灯都没开，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 她只能听见姜歆娆的唿吸声。 急促而短暂，压着一捧火，顾梓揭开她，她就要烧起来。 顾梓转了个身，拇指指端按在姜歆娆的旧纹身上，轻轻抚了抚。 「你帮我……」姜歆娆喑哑地恳求她。 暨苒刚回办公室，就看见了顾梓发给她的信 得到反馈之后，她给顾梓发信息，【按您说的问过他们了，的确已经处理好，您放心。】 「好，谢谢你。」顾梓回她。 【这么迟了，您还没有睡么？】她看了眼手錶，问前任上司，【这都两点多了。】 顾梓看了眼怀里终于心满意足睡过去的歌手，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脑袋推到枕头上，起身去洗漱，【在忙呢，有点事。】 【那您早点休息，我会也问下caa那边市场和发行的准备情况的。】 【好。】 下午有会。暨苒拿起电脑，嘆了声，才慢慢地走到主办公区去。 这几周她组里的人几乎都习惯平常被詹程组里的人压着管了。 能走的又走了几个，没走的忍气吞声，希望新vp能给他们出口气。 虽然暨苒清楚地知道这事情几乎不可能发生。 新vp上任，最有可能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希望大家能够和和气气地继续在一起共事。 詹程这个罪魁祸首受顾总包庇，也不见得会受到什么惩罚。 她也认识董事会提名的几位新vp。其实不说他们，就算是整个瑜星，都难找出几个像顾梓那样会关心平衡手下人任务和办公室气氛的高层领导。 瑜星的企业文化相当看重竞争力，拿到晋升、达到kpi才是最重要的，梦和理想早都被现实沙化成粉末。 瑜星是以标榜创造力的娱乐公司。这么一想，现实何其嘲讽。 意料之中，暨苒在会上又被詹程刁难了。还是小事情，但代班副总裁就喜欢用这种小事来显威风，树立他本来就没多少的威严。 他气势汹汹地走进来、把一叠报告摔在暨苒面前，问她这里面的指标是不是又做错了。 会议室里顿时噤若寒蝉。 暨苒淡淡觑了眼，「这是你们自己定的标准。」 詹程说：「我们定的标准错了就不该改了？暨助理真该好好教训下你手下的小朋友，这么点弱智的事情都会做错。」 「我就不追究到个人头上了，但暨助理资歷和我一样，应该明白我们做这一行的，各种数据都必须精益求精。」 嘲讽压在话 暨苒没回復他。她只把桌上的报告收好，抱臂靠在椅背上，一副懒懒地、对他爱理不理的样子。 詹程一拳打到棉花上，气急地冷哼了声，「还当自己是小顾……顾梓了，瞧你那样子，我就问你一句，你这报告写的不清不楚，是不是真的？」 暨苒说：「詹副总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然后她起身。詹程大声道：「暨苒！」 暨苒挑挑眉，转身走出会议室。 她耳畔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这些人估计也没预料到她会直白地反抗詹程。 但有什么关系呢，两个人撕破脸早已是不是秘密的秘密。 暨苒愈走愈急，鞋跟在锃亮的石质地面上踏得咔哒作响。她攥紧手里的报告，紧蹙着眉回到办公室。 下午四点，刚发过下午茶，小助理们养精蓄锐过了，再次投入工作，敲击键盘的声音和电话铃声响个不停。 见到暨苒过来，经过她身边的人微微朝她点头，又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 暨苒环视整个办公区一圈，「李忻然呢？」 她声音不大，但随着她话音落地，嘈杂的空间慢慢地安静下来。 先是交谈声、接着是打字声、最后连电话声也都停了。 前排的人往后看，偷偷摸摸地去瞄李忻然的位置。 暨苒又问了一遍。 不知道谁说了句，「她早上就不在了，也没在系统里请假。」 瑜星的公司系统里，请假情况对全部门同事开放。暨苒稍早没注意过女孩儿在不在位置上，看她没请假，就以为她来了。 她啧了声，走到李忻然的位置前。小白兔的桌面很有少女心，铺着粉色桌垫、水杯也是可爱的猫咪图案，电脑主机上摆了一排小玩偶，都是盲盒里开出来的可爱小玩意儿。 第179页 便签纸夹在显示屏边上，写着「今天小李子也要努力变成富婆！」 还有……姜歆娆的照片？ 不知道那本杂志里裁下来的、中性风的平面摄影。歌手穿黑西装、微微仰着颈子、纤长食指将领口扯开一点，造型短髮湿哒哒地、不羁地垂落下来，银饰项鍊在胸前熠熠生辉。 看上去很飒。 暨苒盯着那张图片看了一会儿，转开视线，她声音很低，让方才应声的那个人颤了颤，才回答：「我觉得是，不然至少笔记本电脑会放在桌面上吧？」 的确。 暨苒揉揉鼻樑，回到她办公室，给李忻然打电话。 那边响了好多声才接，迷迷濛蒙软软糯糯的、还带着睡意，「喂，那位？」 「人呢？」 暨苒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果然那边响起了哗啦哗啦掀被子的声音，然后又噼里啪啦地一阵响，小白兔小声道：「我现在就过去！」 「下班前到就可以了，不用急。」暨苒挂了电话。 她头疼地翻开那份报告，把出错的地方再好好看了一遍。 其实像暨苒方才说的那样，这份报告并没有什么错，甚至还提供了让自己感到惊讶的创新观点。 一定说哪里做的不够好，是在这个基础上没有精益求精。 他们这工作就是这样，就算有点睛之笔，基础不做到最好，就没有必要留下来，这个位置想要的人多得是。 快到饭点的时候李忻然才到。她敲敲门，暨苒让她进来。 ——她穿着一件大黄鸭连帽衫、牛仔裤、一双厚底老爹鞋。 暨苒顿时又头疼了。 让她下班前来，这搞得跟度假似的。 「暨助理……」李忻然弱声道。 「你先坐一下，我处理完手上的邮件再和你谈。」 小助理吶吶地嗯了声，在小沙发上坐下。 暨苒的新办公室没什么东西，装饰都简单地可怕，只有毫无温情的白墙、白柜子、柏木书桌。 就连她自己也穿着淡灰色套装。整个房间里唯一有鲜亮颜色的东西就是墙角那盆盆栽。 墙上的钟毯上的小圆点发呆。 身上有点儿冷，她搂紧了自己。 这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 暨苒再叫她的时候饭点也过去了。李忻然抱着腿缩成一团，下巴靠在膝盖上，在沙发上蜷着，像只受寒的小猫咪。 「过来坐……」暨苒招唿她。 李忻然咬唇，没应声，拉开椅子坐下。 「晚上干什么去了？早上不来也不请假？」 等久了委屈？ 暨苒微微摇头，把那份报告推到她面前，「自己看看……」 「不看……」李忻然低低地哑声道。 暨苒挑眉，「不请假在家里睡到下午、要我请着来公司、让你翻翻你自己写的报告而已，动动手指，有什么难的吗？」 李忻然张嘴，又硬生生把声音咽回去了。她翻开那份报告，暨苒点着詹程抱怨的那部分，「这页全部都要重新做，之前培训的时候都说过多少遍了，格式还是没调过来……」 小助理久久没回话。暨苒无奈地放柔了语调，「其他部分没有什么大问题，这里也不用改很久，我明天要用，前后都是你做的，你弄完就回去吧……」 女孩儿抽了抽鼻子。水珠一粒一粒、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溅在纸页上，立时模煳了文字。 暨苒愣住。李忻然抬起头，乌黑髮亮的眼睛满满蓄着泪。 她抽抽噎噎地，语气却很平静，淡声道：「好，我做，我做到你满意为止。」 「你不满意，我就不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推一推支线（唿哧唿哧） 第104章 「hooked」 【it took one night, one try，ayy；damn，i」m hooked。】 「只花了我一个晚上、一次尝试，啊，该死,我被你迷住了。」 ——why don」t we -「hooked」（chorus） 暨苒纳闷地皱起眉。 这孩子怎么莫名其妙就哭了？ 自己招她惹她了？有事就请假、不请假又缺勤、改一页报告的事情，至于吗？ 现在年轻人心里承受能力这么差的么。 她还没有想明白, 李忻然拿起那份报告， 抹抹眼泪就出门了。开门关门手很重，门板砸在门框上极响。 暨苒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嘆气， 拿着咖啡杯也出了门。 ——她需要□□。她头疼…… 李忻然不想哭的。暨苒刚刚冷声教训她还好， 女人刚刚见她难过又放柔语气，她反而更加委屈、控制不住。 她扶着门廊往办公区看了看， 这个点还有不少人没下班，她不敢这样哭哭啼啼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小助理摸到电梯间， 乘电梯上顶楼花园，一路默默祈祷不要碰到熟人。 电梯门甫一打开，她便低着头往洗手间勐冲， 反手锁上门才松了口气。 天台这层晚上基本上没人来。她抽了几张纸， 暗自庆幸自己今天一路赶过来根本没来得及化妆，捧着水直接往脸上泼。 清理完自己的惨状，她拿起背包，就在小花园找了个有充电插口的地方坐下， 接上电脑，开始改文件。 暨苒说的没错。不是要花很久才能改完的东西，重新整理数据、导入表格，两三个小时足够了。 第180页 她翻开那页皱湿的纸， 将它平摊在身侧，就着黯淡的灯光一行行修改。 她还没做多久，手机叮地一声响。 是暨苒…… 【你在哪呢？】 李忻然冷哼一声，并不理她。 暨苒又写，【饭吃了吗？】 你管我。李忻然想。 她放下手机，才恍然想起来她还是得回暨苒一句的。 李忻然回她：「在给你干活。」 好傢伙，这完全不是给上司说话的口气了，她一边打字一边气闷地想，也许不该和暨苒这么讲话？ 李忻然还没来得及考虑清楚这句话到底合不合适，她的手指已经轻车小助理倒吸一口凉气。 「对方正在输入中……」闪了一会儿，暨苒没再说什么。 李忻然把手机开了静音，反过来扣在椅子上，继续做报表。 晚上十点半，她搞定了修改版，又从头到尾顺一遍确保正确，才上传云端、准备下楼列印。 小助理按了电梯按键，低头，把两只手揣进连帽衫的口袋里，郁闷地意识到她必须要再见暨苒一面。 她现在非常非常不想见到暨苒。 太丢脸了。怎么就哭了呢。 还没礼貌…… 印表机正在一张张往外吐纸。李忻然等它列印完了，才整理好纸张，打孔装订。 一如既往，暨苒还没走，办公室里的灯还亮着。 小助理在门口呆呆地站了半晌，缓慢地、安静地蹲下身，把那份报告往暨苒办公室门口放—— 这时候门咔哒一声响。 李忻然抬头，同暨苒面面相觑。 李忻然：「额……」 暨苒：「额……」 暨苒挑眉，李忻然飞快地站起来，举起那份报告递给她，道：「我做完了……」 她以为暨苒拿过去就算完事了。可是女人接过她手里的报告，反而比了个手势让她进来。 暨苒翻开报告，在桌前坐下，觑李忻然一眼，「后来吃饭了吗？」 李忻然抿抿唇，没说话，暨苒又道：「我给你买了一点东西，你想填填肚子的话，可以先吃一点。」 李忻然看了眼小沙发上的塑胶袋。里头是一份凉面、一份沙拉。暨苒晚上习惯吃轻食。 小助理其实并不介意吃这个——如果不是她的肚子在反抗地痉挛抽疼的话。 这份报告还挺长的，暨苒过一遍估计要十几分钟半个小时。 李忻然看着她一页页翻过去，又一次弯下腰，手按着小腹，撑着下巴发呆。 文件合上的啪嗒声让她回了神。暨苒说：「可以了……」 她抬步走过来，余光望了眼那个分毫未动的塑胶袋，「下班吧……」 李忻然闷声说：「你先走吧……」 暨苒挑了挑眉梢。 这孩子爱玩她是知道的。加班绝对不会迟过自己、做事情喜欢在deadline前紧赶慢赶。 今天和她吵一吵，吵转 「不回家吗？」她问。 「和舍友吵架了。」李忻然耷拉着眼皮，欲哭无泪又无奈的样子。 暨苒正在把电脑和资料装回包里，闻言道：「吵架？」 小助理抬头，一点也不兇狠地瞪了她一眼，瞪得暨苒莫名其妙，「我做完了！」 意思是她都做完了，暨苒管她呢。 她嘟囔着又补了一句，「公司又不是没有地方睡……」 暨苒似乎没有料到她又沖又奶的回答。 她认真地打量了李忻然半晌，才说：「你是胃疼吗？一直捂着……」 「生理期……」 「肚子疼不早说。」女人拎起电脑包，把椅子推回原位。 难怪不吃她买的。 说不定早上没来也是肚子疼？ 「你给过我机会说吗？」李忻然气沖沖地反驳道。 暨苒：「额……」 确实是，她当时也着急，没说两句就挂了。 她抿唇，放软了声音，哄小白兔，「我送你回家，走了。」 「不回。真的，暨助理，你不知道，吵架了，回去更难受。」 暨苒要走，她便乖乖地起身，随着女人出去，看她锁上门，然后往工位上走。 女人在她背后叫她，「李忻然……」 李忻然不情不愿地回头。 暨苒说：「你一个女孩儿，还痛经，在公司晚上冷的很……」 「我给你定个酒店？」 李忻然摇摇头，「谢谢您，我自己可以。」 啊，哪儿来的榆木脑袋。 暨苒想丢下女孩儿就走的。但她心里这会儿有一点点挥之不去的愧疚感—— 即便这是她的下属，她也确实不该把人唿之即来挥之即去地支使。 人家还疼着，把她丢在这也不好。 她犹豫半晌，低声道：「那，我家客房借你住一晚上怎么样？」 「进来吧……」暨苒给身后的年轻女孩儿开门，从鞋柜里抽了双拖鞋丢给她，「先坐……」 暨苒家在一个挺有年代感的小区里。虽然老，胜在离瑜星总部近，机动性很高。 这个点楼下都没有多少散步的人了，楼道里也只有闷头乱撞的蠢蛾子在飞。 装修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应该是租房之前的老硬 李忻然拘束又忐忑地在沙发上坐下。 暨助理没让她等太久。女人捧着杯什么从厨房出来，红糖的甜腻味道和姜香大老远就钻进她鼻孔里。 第181页 一杯热气腾腾的红糖玫瑰姜茶。甜味饮料终于温暖了她，李忻然握着马克杯，绵长地嘆了声。 暨苒又往厨房里走，顺口问她，「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有……」李忻然答话到一半才意识到上司想要做什么，「您不用给我煮吃的！」 暨苒懒懒地挥挥手，头也没回，告诉她反驳无效。 小白兔怔怔眨了眨眼，松了口气瘫在柔软的沙发上，捧起那杯姜茶，又抿了口。 很暖和，直接烫到心里去了。 如果一定要挑一个东西在姨妈疼的晚上吃的话——暨苒选择骨汤拉面。 炖的浓白鲜香的筒骨浓汤，加上两片厚日式叉烧，拉面筋道弹牙，滚烫滚烫的汤汁更能慰藉人心。 但是现在叫她去哪里找骨汤。暨苒眯着眼想了想，拿了包冷藏的豚骨速食拉面，烧水煮开下面，再进凉水降温紧实。 另一口小锅放了汤料包，行动力超强的暨助理快速搜颳了一下冰箱，又往里头放了一把上海青、四颗爆汁牛肉丸，再卧一个蛋。 至少有荤有素。她满意地点点头，将面下回小锅，关火，撒葱花，端锅上桌，另外给这小白兔拿了一副碗筷盛着吃。 李忻然寻香而至，看着那碗面差点儿哭出来。暨苒给她感激涕零的表情吓了一跳，哭笑不得道：「快吃吧……」 她吃得欢快，暨苒也没走开，就在她对面坐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女人把西装外套脱掉了。这会儿精緻瘦削的锁骨从一点点敞开的衣领中露出来，攫人目光。 李忻然抿唇，问：「暨助理……」 「嗯？」 「你没有结婚吗？」 暨苒惊讶地微微睁大眼，一会儿才从她的问题里反应过来，回答：「没有啊……」 李忻然眨眨眼。 也是，哪个结婚的人每天 可是为什么，她上司这样漂亮又有能力的人，追的人应该很多啊？ 暨苒是顾梓的助理，又生得显小，总是给人造成一种她和顾梓差不多大的错觉。 事实上李忻然记得她比从前的小顾总还要大上个五六岁，这个年纪，按理来说，家里该催了。 呃，上司私人事务，她还是少管。 「我就是好奇，您看起来像独居的样子。」于是李忻然说。 暨苒好像知道她想问什么。 她说：「这都是个人选择。」 「成家立业当然也能很幸福——」 「但就我目前的情况来看，我想不到一种两全其美的办法，也不想权衡家庭和事业。」 李忻然还想说什么，暨苒把目光转回她身上，审视地打量她，「不提我了……」 「正好你今晚在这，我想和你好好谈一下很久了，李忻然。」 作者有话要说：与此同时，未来的两全其美的办法还被蒙在鼓里，甚至又开心地吃了一口汤面。 明天小姜能发新歌吗（掐手指数数） 第105章 「daisies」 【they tell me that i」m crazy, but i」ll never let」em 插nge me，」til they cover me in daisies，daisies, daisies。】 「他们说我已经疯了，但我永远不会让他们左右我，直到雏菊在我的坟墓上盛放、盛放、盛放。」 ——katy perry -「daisies」（chorus） 靠靠靠，谈什么啊？她还是个宝宝， 她不要在上司家里和上司谈人生！ 李忻然太激动了， 呛了一口。 暨苒无奈地嘆了声，另外给她倒了一杯水，「就是随便聊聊。」 「你吃着，耳朵听我说就好。」 李忻然「哦」了声，继续吸面条。 「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我没有时间给你一个比较全面的反馈……」 暨苒说，「今天这个报告的确是出了一点儿问题，但我不希望你因为它质疑自己的能力。」 「从你加入我的team到现在，甚至之前你在詹程组里的时候，我对你的整体印象其实都是很好的……」 李忻然吸熘拉面的动作停了一下。 半晌她拿勺子去喝汤。 「你在处理效率、创新和沟通能力方面都有所长。一定要说哪里是弱项的话， 你太粗心，很多应该需要注意的重要细节注意不到。」 「但总体来说，你要知道，vp办公室能招进来的新人，业务能力坏不到哪里去。」 她甚至觉得李忻然在某些方面做得比其他已经工作几年的人要好很多。 有时候职场确实能够磨灭人的锐气。李忻然这样的少年盛意，她早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李忻然抬头，眸子水亮乌黑地，望着她道：「你在安慰我？」 「你不要又哭啊。」暨苒去揉太阳穴。 「没有……」李忻然低声说。 她原来很喜欢暨苒——仰慕又尊敬的那种喜欢。 小顾总和暨助理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她知道。但是顾梓太过遥远，而暨苒一直存在于她身边。 她知道她有颜值又有能力，说话也温温柔柔的，几乎是梦里的好上司。 因为说漏嘴被詹程教训之后，她一直很想去暨苒组里，又怕詹程知道了会给她区别待遇。 后来两位高级助理画土分疆，她赶紧趁机投诚。 谁知道暨苒这边的工作负担要重得多，最近人手不够又被压着，每个人心情都差，压力都大。 第182页 她组里负责的很多东西也 暨苒说一会儿就能处理完的事情，她要做四个小时、六个小时、有段时间整夜整夜地熬通宵也不得其果，看着大家都很熟练、很忙碌，她也不敢抱怨，委屈都压在心里。 暨助理有太多要关心的事情，也没有理由特别注意她。 那段时间李忻然才懂，暨苒看上去温和，不代表她会温柔地对待她。 人一有偏见，原来还有的一点儿好感便讯速消磨下去。 今天更甚。她和室友吵架，本来就是芝麻粒大小的事，可心里难受，肚子又疼，吃了药到头就睡。 接到暨苒电话的当下，她脑子里没反应过来，赶到半路才恍恍惚惚地回想起自己早该请假的。 她想和暨苒好好解释一下。谁知道暨助理直接晾了她一个小时、不给她吃饭、还冷冷地责骂她。 李忻然当然知道她再讨厌暨苒、那也是她上司。 在上司面前不能哭的。不能因为上司严厉点就像小孩儿似的抱怨。 可她不就是个大小孩，生活这么操蛋，她还不能哭一场吗？ 她就忍不住了。 但是现在，暨苒竟然在安慰她。李忻然觉得不可思议。 「那你刚刚还生我的气。」小助理犹豫一会儿，嘟囔。 暨苒：「额……」 「我哪儿生你的气了？」 「你冷处理我，让我干等着。」 暨苒无奈道：「我又没让你干等。」 李忻然低头，用筷子搅碗里剩下的面，「你凶我……」 暨助理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半晌才深长地嘆出来。 她哪里凶了？ 再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下去要没完了。暨苒转开话题，「我的意思是让你该做到最好的时候做到最好、不是让你痛经还硬拖着过来给我改资料。 下次别这样了，我也不是听不进去话的人，懂了没有？」 李忻然问：「那谁给你改？」 「这都是我手上发出去的，我自己不会改吗？」暨苒睨她一眼。 小助理吶吶地抿了抿唇。 吃完东西李忻然自己收拾、再借暨苒的卫生间洗漱，暨助理的沐浴露是种清清爽爽的淡雅味道，栀子、茉莉还是白玉兰，接触到她皮她莫名想起来刚刚暨苒坐在她面前的样子。 摆着上司架子不苟言笑，体态却慵懒又放松，摘掉眼镜之后应该是视线有点儿模煳，眼神又多带了半分颓唐。 像那晚在天台上撞见她一样。 这样的她不像是沉稳干练的全能助理。如果一定要安一个形象，李忻然会想到居住在船上、走遍大洋角落、以拍摄水面为乐的摄影师。 生活和工作无聊又单调，却无可奈何地撑起了她的人生。 李忻然指尖触着泛雾的白墙，顿了顿，又把整个手掌按上去。 接着她关了水。 用暨苒的吹风机吹干头髮。 用她的护肤品。 窝在她家客房睡觉。她见自己要睡了，还特意同她说了晚安。 被子很软，床也大，比家里的大多了。李忻然闭上眼睛前，迷迷煳煳地想。 顾梓能够感受到歌手的惴惴不安。非常明显，不加遮掩，直截地体现在她的一举一动里，茶饭不思也就算了，半天下来整个拍摄组都知道她在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袁琪哭笑不得，劝了她好几次也没用。 像只有风吹草动就要把脑袋钻进沙子里的小鸵鸟。 顾梓一开始担心，后来只想笑——虽然她不敢在姜歆娆面前笑出来，怕打击歌手本来就风中飘摇的自信。 姜歆娆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除了她上一张专辑的评分滑铁卢之外，这人一向都是榜单杀手。 david和袁琪已经双重肯定过这支单曲的高质量，歌手本人恐怕是所有知情人中最忐忑的一个。 今天改到了附近的购物中心拍摄最后一组镜头。舞蹈动作比较少，摄制组气氛也休闲，顾梓一如既往找地方陪着歌手，不出意外又碰见了沈樾。 两人干脆共用一张大桌，在窗边坐下，各自拿着电脑处理事务。 暨苒给她发了什么，顾梓点开细细地读，然后轻声笑起来。 沈樾看她一眼，「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嗯……」顾梓抬头往摄制现场的方向看。这个点走道两边的顾客不多，即使有停下脚步驻足观看拍摄场景的，很快也离开了。 姜歆娆正坐在椅子上休息。夏槐在她 歌手的余光到处乱瞟，在周围的店面间不经意滑过，最后凝到顾梓身上。顾梓同她对视，勾唇笑笑，沖她招了招手。 没过十几分钟姜歆娆已经偷偷摸摸熘进店里来了。她在顾梓身边坐下，把口罩拉下去一点儿，轻声问：「怎么啦？」 沈樾蹙眉道：「射rry，你有看到袁琪吗？」 「他好像去那边甜品店买冻酸奶了。你不然跟他说一声你们在这里？」 男人摇摇头，沉默地起身，大概是去找男友。见他走出咖啡店，姜歆娆在桌下摸到顾梓的手，握了握，又问：「怎么啦？」 她的手很冰，冻得顾梓小小声「嘶」了下，才把电脑屏幕转过来面向她，「读读看，反馈稿已经来了。」 专业评论一般需要在歌曲上线前把demo发一份给乐评机构。 如果是caa和瑜星这样在pr方面做得完善的公司，会在歌曲上线前得到反馈。 第183页 根据和媒体机构的关系，有时可以做一些微幅调整。 姜歆娆的情况实在特殊，时间也紧，给到反馈的乐评人有限，但数量也让顾梓惊讶。 音乐产业对姜歆娆充满兴趣做不得假。 那双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像只骤然被扯到鬍子的猫。然后姜歆娆闭上眼，摇摇头，嘟囔道：「不要……」 顾梓揉揉她掌心，「没有骂你，你看一眼就知道了。」 姜歆娆固执道：「我不看，你给我总结啊。」 「总结起来都是在夸你。真的，别怕。」顾梓哄她。 歌手无奈地睁眼，扁扁嘴，最后还是从她手上接过电脑。 是不同的乐评人发来的single review。姜歆娆一目十行地扫过去。 「射rryjiang和davidwattson这对明星组合时隔两年再次合作……」 「对于她来说，无疑是在《letmedown》之后的有力debut……让人好奇她下一张专辑能否载誉而归……」 「谁能想到，siri小姐也开始写爱情故事了呢？」 「chorus的重复感稍显逊色，但是对于一首三分四十秒的歌来说，我必须承认，射rry给我们带来了自我突破——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新风格。」 「把甜蜜的旋律和她有感染力的声音做了超棒的结合！射rry，你还能给我们多少惊喜？」 语调和用词不一样，但总体来说，姜歆娆知道这些赞誉意味着什么。 这是疾风暴雨前的闪电。接下来，市场是应验空气湿度的雨点。 姜歆娆抿唇。一会儿她把口罩扯下来，捂着嘴，吸了吸鼻子。 她颤声道：「叫你不要给我看了。」 她脸上突然一热。姜歆娆惊讶地转头，顾梓已经好整以暇地坐好了，歌手左右望了一圈，不敢相信顾梓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下亲她。 「你干嘛……」她闷闷地道。 顾梓忍俊不禁地回答她：「youarelovely。」 第106章 「daisies」 pt.2 稍晚路筱筠也把反馈发给姜歆娆， 两个人商量了一会儿、歌手给到意见，再由经纪人拿去反馈。 这会儿她看上去平静多了，顾梓探身过去， 摸摸她额发。 姜歆娆挂断电话， 绵长地嘆了口气， 歪着脑袋倒到顾梓怀里，脑袋在她腿上蹭蹭。 顾梓又小声笑起来。 「我不担心,」姜歆娆嘟囔着说，「我不担心。」 「睡一觉就过去了，明天再起来看，不急。」 「哎呀，发行管理的人昨天都激动的睡不着觉呢……」顾梓说，「真的不熬夜看看？」 遵从新音乐发行的规则，歌手的新歌会在周五00：01发行， 能够赶上当周的新音乐周五榜单。 全球以这个时间为准做时差调整。然后是漫长的大推期—— 市场、社群和发行管理的负责人会交流并监测数据、也会给到姜歆娆反馈。 「eva昨天还说今晚要找个会议室和瑜星那边通视频电话。」 eva是caa这边的发行负责人。音乐产业几乎没有像姜歆娆这样跨国又由不同公司负责发行的先例。 诚然caa在国内有分部、瑜星在北美也有办公室，双方的主要团队还是决定合作保证效率，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把姜歆娆拉进视频会议室。 歌手嘴上说着要睡觉， 估计也是睡不着的。顾梓想。 「你怂恿我！」姜歆娆闻言， 软声道。 顾梓说：「david和袁琪他们晚上也过来，你助理也在，主角不加入我们？」 姜歆娆攥着她手臂爬起来，低头， 把她女朋友按在沙发靠背上亲吻。 末了她微弱地呜声，道：「你们怎么都那么讨厌啊！」 顾梓搂紧她的腰，只是笑。 姜歆娆把脑袋埋进她颈窝，抱着她不动了。 一会儿她才说：「反正你不在我也睡不着。」 「我就去吧……」 顾梓在酒店的商务中心定了个小会议室。除了她们和小助理， 其他人都不是空手来的—— david带了蜂蜜芥末炸鸡、bbq炸鸡和饮料，袁琪手上提了两打墨西哥小吃，还有一大盒分享装的沙拉、沈樾在他身后，一脸无奈地搬过来一个奶酪拼盘、一小桶希腊酸奶。 姜歆娆：「额……」 袁琪：「没事，姜姐姐，吃不完我一个人能干掉，这都是我最喜欢的……」 沈樾在他身边翻了个白眼。袁琪看见了，气沖沖地同他对质，「干嘛干嘛，不就是我吃了不胖吗，你嫉妒啊？」 他男友沉默地嘆了口气，把手里的大餐盘放上会议桌，「行……」 服了你了，不想和你吵的意思。袁琪志得意满地笑起来，david也在一旁乐呵。 姜歆娆一头雾水地看他们把东西在会议桌上一字排开，回头望了眼顾梓。 她好像早都知道了，同她对视，勾起嘴角给她一个wink。 东西全都收拾好、大家舒舒服服地落座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五十几分了。 姜歆娆默默掐手指算时间。 「姜姐姐，你接入那边的会议室了吗？」袁琪说。 caa和瑜星间用的是zoom，姜歆娆可以用访客身份加入。 她加入了，关掉摄像头和麦克风，被参会者列表里的一大群人吓了一跳。 「hey，射rry，howareyou？」 eva是会议主持人，知道姜歆娆已经进入会议，开口问候她。 第184页 然后整个会议室像锅逐渐烧开的水，所有人都七嘴八舌地吵起来。 「射rry！」 「射rry上线了呀，还有六分钟。」 「等着呢。」 随着发言人变化，会议室镜头也一直在变。一会儿是洛杉矶caa办公室里的人。 一会儿是平城瑜星总部里的人、这边是伦敦瑜星的市场分部、那边是东京caa的投放总监。 这次全球上线的负责人基本上全来了，镜头里说的英语带不同腔调，镜头背景的窗外有凌晨也有黄昏，坐在镜头前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大家全都守在姜歆娆身边。 歌手的心渐渐暖热酸软地烧起来。明明歌曲还没发布，她看着这群在她身后默默付出的人，心中也充满了感动。这种感动与她的歌被大家喜欢时的等同。 ——好像不管大家喜不喜欢她，她已经被这些人承认了。 她抬头。时间还有三分钟。david和夏槐一直在反反覆覆看发行群里的记录，袁琪嘴里嘎嘣嘎嘣咬着薯片，眼睛却没离开过此刻还空空如也的数据面板；沈樾也放下手里的工作，沉默地等待。 顾梓在她身边。 「姜，说句话呀，你在么？」eva问她。 姜歆娆喉咙里像哽了团湿漉漉的棉花。 歌here。」 会议聊天窗口蹦出来好多个「不客气」和笑脸表情。 姜歆娆看了眼时间。十二点了，还有一分钟。 她深吸口气，说：「let」sdothis，guys.let」shititup。」 她电脑右上角的钟跳了一分钟。 时间到了。 才第一秒，汇总工作文档里已经上传了无数截屏。这是第一秒刷新之后的各大音乐商店和流媒体的截屏。 姜歆娆在各个社交平台的帐号也同时发文。 姜歆娆没想过这首歌会发布——但作为一个音乐人，她在歌曲立意确定的同时已经有了封面、mv和其他内容的构思。 这首歌在某种意义上算是歌手个人对市场的小规模试错，决定下得匆忙，只做了歌词版本的mv，可封面却是一开始就和设计师沟通好的。 是姜歆娆。她仰着脸、伸出手臂、像尊雕塑似的侧躺在床上，身姿柔美又优雅。 浅红、浅黄、淡蓝、糖果色的床单将她包裹起来，阳光从房间侧角倾撒下，光晕覆盖住她的脸，显得她如在梦中。 她伸出手，像在够到镜头外的谁，可没人知道她想牵谁的手。 整张图片构图精妙、色调浪漫、是个美好又带点欲望的甜蜜意象。 字体挑了比较可爱、稜角不分明的样式，放在图片右下角。 和两家主要渠道谈好的banner、其他开屏和gg、评价也同时上线。 尽管是深夜，播放量也在持续上涨。 事实上，不能用「持续」这个词。 因为数据实在更新得太快了。 上跳。 没过几分钟那个数字已经过了一万、两万、接着朝五万狂飙。 这还没过五分钟。姜歆娆看了眼时间。 袁琪已经看呆了。david兴奋地欢唿，线上会议室里更是忙成一片—— 这些人可不像姜歆娆几个是看客，有的是事情要忙。 「mv呢，youtube的数据呢？」 「五万……八万了，我这个点，欧美市场的贡献还没够到巅峰，主要的播放量是亚洲给出的。 就凭这个增速，众人都能预料到接下来二十四个小时这首歌的冲劲。 「不可思议……」袁琪喃喃道。 「嗯……」姜歆娆附和。 「实时榜单登顶了，看itunes！」数据负责人道，「姜老师，看榜单！」 姜歆娆数不过来有多少个国家了——实时数据上一片片都是飘红到顶的实时榜单。 细苹方字体写的《then i kiss you》就挂在最高处，后边跟着姜歆娆的名字。 「三十二个，我的天，姜老师，你已经在三十二个国家登顶实时榜了，包括英美！」 「三十四个。」 「这势头也太勐了。」他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稳了，别担心了，当地时间是晚上的大家可以回去睡觉了。」eva开玩笑似的说。 线上响起一片友好的笑声。 不知道谁说：「姜老师，好好庆祝一下！」 「好好庆祝！」 过两个小时，spotify美区榜单刷新，姜歆娆果然也在今日榜的榜首。 这个榜单有两千多万关注，榜单一公布，播放数又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往上窜，单在spotify上，发行之后的三小时内就突破了一百万播放量。 全球播放量已经达到将近千万。 五十三个国家登顶itunes实时榜单。 线上会议室也又一次沸腾起来——不对，不是又一次，所有人一直是沸腾着的，敲击键盘的声音不曾停息过，就算忙到没人在说话，兴奋和愉悦也溢于言表。 歌手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她知道还有人在喜欢她了。这些喜欢有数据支撑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她在这座小城的会议室里坐着，但这世界上又有上百万的人通过音乐与她相连。 之前无论顾梓和其他人说了多少次她也不肯相信的事实，现在就呈现在她面前。 袁琪打开手机，开始放姜歆娆的新歌，「我们也来贡献一点儿播放量。」 第185页 姜歆娆没有说话。她凝视着屏幕上那个不断往上窜的数字出神，直到温暖的手按在她肩膀上。 她转过身…… 从昨天开始，顾梓一直都是这个闲适的态度 可是姜歆娆懂她。顾梓每次这样，都是因为她胜券在握，因为她足够相信她。 袁琪放的歌渐渐进入chorus部分。 歌手微笑起来。然后她牵住顾梓搭在她肩上的手，把她放在桌面上的另一只手也捞过来，用自己的手妥帖地包覆住。 顾梓无声沖她挑挑眉。 姜歆娆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扯——在她女朋友重心不稳往前倾倒的时候，她迎上去，去吻顾梓。 真好。姜歆娆想。 这首歌如此适合亲吻。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细节，之前写姜的时候我提过她的脸都是暗的，这张单曲的封面她的脸是亮的。 光照到了她。 第107章 「daisies」 pt.3 第二天摄制组里也炸了锅。 原因无他， 姜歆娆之前瞒着新作的事情没说。 组里的人都是业内人士，知晓行业动态是基本功，姜歆娆的新歌又大张旗鼓地做宣传， 众人恍然大悟歌手昨天频频走神原因的同时， 才意识到姜歆娆压根没跟他们提过一句！ 于是姜歆娆才刚到拍摄现场， 就有一大群人——她熟的、不熟的、朋友和其他工作人员—— 热热闹闹地围过来恭喜她、有的人还要善意地调侃她，说她故意瞒着大家。 姜歆娆脸上看不出一夜未睡的疲态， 也不介意别人的调笑。她朗声笑着和他们拥抱。 调侃听上去刺耳， 但也不能怪他们。所有人都以为姜歆娆这是厚积薄发地浅水卧龙、乘风而上、类似于学神一直都是年纪第一，却因为害怕考不好而不和别人谈论考试一样好笑。 没人想过她做出的决定有多仓促， 多冒险。 尽管实至名归， 对歌手自己来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还是那样不可思议。 姜歆娆早上还觉得这都是一场梦。 她和顾梓本来要下楼到大堂找夏槐、一起去拍摄现场了， 姜歆娆在门口拽住她女友的手，怔怔地停住脚步。 然后她往后退， 后腰抵上墙，牵着顾梓过来，蒙昧地找话说，「你困吗……」 顾梓陪她熬了一个晚上。 顾梓看她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无奈地任姜歆娆把她拉过去。 歌手握着她腰侧， 抿抿唇，又把她带近了点儿，眼里水润又可怜，像frank做了坏事在无声讨饶的样子。 姜歆娆不说话。 顾梓低低嘆了声，「低头……」 「哦……」 姜歆娆低头，顾梓去吻她，衔着她下唇咬，动作带了力度， 搅得一池止水泛起涟漪来。 歌手飘忽地呜咽一声，中指在她肩头敲了敲，最后又反手握住她肩膀。 顾梓放开她，姜歆娆扶着她喘；女人伸手，掌心按上她微微发热的额头，「回神没有，姜老师？」 姜歆娆没回她。姜歆娆捂着嘴角、娇媚地瞪她一眼，转身往洗手间里走。 顾梓不知道这人干嘛可可爱爱地凶她。直到姜歆娆重新整理好了出来，她才有了芝麻粒大小的那么一点她好像把歌手的嘴唇给咬肿了点。 幸好也没人盯着她的嘴唇看。 姜歆娆就当嘴唇不存在。问题不大…… 导演远远地看见她，也放下手里的事情走过来，一边鼓掌，「射rry，congrats！」 周围一圈人也随着他鼓起掌来。姜歆娆抿唇笑道：「还没有二十四小时呢，最终数据还没出。」 「我们要庆祝的……」导演说，「还好你是今天发了，要是明天，大家各奔东西，哪还能凑在一起？」 他转头问袁琪，「brian，你怎么说？」 「当然好！」袁琪笑道，「约个pub怎么样，我有认识的人，我们可以包场。」 他沖在场的人大声道：「都带上朋友！越热闹越好！」 然后年轻的男歌手转过身，沖姜歆娆眨了眨眼。 姜歆娆：「……」 袁琪真有门路，找了个相当不错的酒吧。就在碎石子路的老街边上、面对街道的方向。 店门做了敞开式设计，将沿街那面的玻璃取掉，做了通透的木质高桌，门前摆了高瘦的植物盆栽； 店里装饰则很有年代感，红砖石墙，像个十八九世纪奇幻故事里的小酒馆。 拍摄杀青之后一行人都挤进去，不大的一片场地立时闹哄哄地，充满了人声。 初秋还没有冷到要开暖气，店里的小炭炉只是做个样子，投影火焰却也显得温暖。 来了很多人。朋友、朋友的朋友、毫不相干、只是看着眼熟的业内人；聚会没这么多规矩——喜悦的人根本注意不到它们。 顾梓跟她到门口。两人的手一路在风衣外套口袋里牵着。 此时顾梓突然抽手出来，姜歆娆诧异地看她一眼，「怎么啦？」 「去吧……」顾梓小声说，「你是主角……」 姜歆娆反应过来，「没关系，他们又不知道你和我一起来的……」 顾梓沖那排沿街的高桌扬扬下巴，「我就在那边，你知道我的。」 哦，也对，顾梓从来不喜欢这种闹腾的地方。 姜歆娆抿唇，还想说什么，那边酒吧里导演已经认出她和顾梓。 第186页 他惊讶地迎过来，先再次祝贺姜歆娆，才望着顾梓，「没想到还会见到您，小顾总！」 顾梓微笑，「顾梓就好……」 导演拍拍自己的额头，「瞧我这她是我朋友……」姜歆娆替顾梓引开导演，两个人说着话，往酒吧内里去。顾梓去酒台要了杯酒，在高桌边坐下。 夜色越来越深沉。街灯一盏盏亮起来，细碎的暖黄光芒照在桌面、杯沿和透明酒液上，martini杯底的橄榄随着音乐的震响、人交谈的声音和街面来往行驶的车流在杯底轻轻颤动。 顾梓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握着杯托转身，倚在桌边，去昏暗的深蓝灯光、摩肩接踵的人影间找姜歆娆。 她在吧檯边上闲适地坐着。三三两两的人围着她同她攀谈，好像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姜歆娆仰起头开始笑，鸦羽似的黑髮全流泻到背后去，纤美的颈项则暴露出来。 顾梓抿了口酒水。 「您不是……」她身侧突然响起陌生的声音。 顾梓转头，身高中等、相貌尖锐的男人沖她谄媚地笑笑，「啊，我要怎么称唿您比较好？」 「你是……」 「我是星眼团队的，您可能不认识我。」 顾梓没理他，又抿了口酒。那人却不依，凑在顾梓身边坐下来，「我们团队之前和瑜星有合作过，您记得吗？」 这下她记起来了。这是家短视频创意工作室，但也不出名，属于顾梓平常不会注意的类型。 男人笑道：「我朋友刚好在歆娆姐和袁琪哥组里工作，我又离得不远，他早上通知我，我就过来了。」 「嗯……」顾梓点头。 男人又说了几句，便不再自讨没趣，跳下高凳混进人群里。 这儿怎么什么人都有，乱七八糟的。顾梓心想…… 真是谁都想凑个热闹。 她去换了第二杯martini。回来的时候姜歆娆还在和人聊天。 歌手怕别人的目光会随着她走，趁人不注意才敢偷偷瞅顾梓一眼，沖她鼓鼓腮帮子。 顾梓朝她远远地举杯。 姜歆娆双唇微启，给她一个飞吻，才也举起杯子里的酒。 顾梓低声笑起来。 时间接近午夜，姜歆娆、夏槐和david又和发行部门联繫了一次，在二十四小时正到来、数据定格的瞬间见证歷史。 全场都安静下来。酒吧老闆也把背景音乐调小了，屏气凝神。 「听好啊……」david举着手机道，「截止到9月19三千五百万歌词mv播放、八百万北美地区播放、一千万全球spotify平台播放……」 「在67国itunes登顶实时榜单……」 「哇，姜，你猜猜这一条。」 姜歆娆摇摇头。 david也不卖关子，道：「打破了欧亚和北美六个国家的spotify单日播放量记录！姜！我爱你！」 他扬起手臂，高声欢唿起来。 于是酒馆里又一次陷入让人欢喜的混乱。姜歆娆在人群中被推来推去的，勉强抬眼来找顾梓，又沖她委委屈屈地扁了扁嘴。 顾梓手掌在面前的空气里按了按。 像在摸她的脑袋。 好消息得到最终确定，这群人的欢声笑语里带了点无所顾忌的味道。 音乐越来越大声、顾梓手里的酒又换了一杯、她一口气喝完剩下的一点烈酒，眼神又去找歌手。 姜歆娆淹没在人群里。那边和这边好像两个世界。 顾梓百无聊赖地转过身，撑着额角闭上眼，想让昏昏涨涨的脑袋休息半晌。 张扬馥郁的花果香味却穿过人群闯进她脑海里。顾梓睁开眼，便正正看见了姜歆娆。 这傢伙正站在趴在她面前，离她的脸只差毫釐。 顾梓亲昵地捏捏她鼻尖，「你怎么来了？」 姜歆娆牵住她手腕，「快，我们走。」 顾梓还晕乎乎的，闻言挑了挑眉。 「走啦，钻出来，乖。」姜歆娆道。 高桌下面和店外是联通的。顾梓缓慢地眨了眨眼，才依言矮身钻出来，问她，「你不是在里头么？」 这时候已经一点多，马路上行人很少，仅有的几个也是缩着脖子快步赶路的路人。 姜歆娆光明正大地牵住她的手，小声道：「我不和他们玩。」 顾梓勾唇笑起来。 「干嘛，我认真的！」姜歆娆急道，「他们那么无聊，哪有你好玩。」 顾梓：「……」 「你醉了……」她说。 「我看你也挺醉的。」姜歆娆和她顶嘴。 然后她自己差点撞到电线桿子上，还好顾梓拉了她一把。 这有什么好比的，幼稚。顾梓揉揉额角。 「我们换个地方玩。」姜歆娆握紧她，在她指腹揉了揉，兴奋道，「就我们两个人。」 第108章 「proud」 【i just wanna let you know i」m proud。】 「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为我自豪。」 ——marshmello -「proud」（drop） 说是要去玩， 但是这个点街上都空荡荡的，就连打个车都要等半天，只有路边上各式各样的小酒馆和酒吧还都开着， 经过店门， 或大或小的音乐声就不停歇地钻进人耳朵里。 两个人牵着手慢慢地走， 晃荡了大半条街，顾梓才说：「不回去吗？」 姜歆娆嘟嘟嘴，「还好早呢，回去干嘛呀。」 第187页 这人，刚刚自己说什么来着？ 歌手醉眼朦胧地， 说话极其真诚且无辜。 顾梓抿唇， 伸手揉揉自己发烫的耳垂，「没事，那我们去哪里？」 姜歆娆半个身子赖在她身上，声音都软软粘粘， 让顾梓想到熔化的棉花糖，「我也不知道。」 顾梓：「……」 就继续走吧。 天上没有云。明亮澄澈的月光洒下来，将石子路面打磨得锃亮， 远远看去像条波光粼粼的、安静的小溪。 而潺潺流水般轻缓的吉他拨弦声由远及近、在一众劲爆且大声的电子舞曲中分外特立独行。 姜歆娆原本是微醺地靠在顾梓肩上的, 此时就像听到笛声的眼镜蛇一样缓慢地抬起头，循着声音源头望过去。 于是两人进了另一家小酒馆。 这家酒吧又和袁琪定的那家不一样。人少得多、也安静得多，刚好是顾梓能够容忍的程度。 酒吧里很暗，只有桌面上和吧檯的位置点着几盏暗黄小灯， 仅有的几张桌子很矮，环绕着唱台布置摆放，驻唱歌手抱着吉他坐在唱台中央，也并没有比其他人高出来多少。 聊天的声音都刻意压得很小。更多人在欣赏音乐。 不像表演者和欣赏者， 艺人和顾客，像互相交流心声的朋友们。 姜歆娆拽着顾梓就往店里走。候在门口的侍应迎上来，看见她愣了一下，才礼貌道：「几位？」 这人可能是认出姜歆娆来了。顾梓刚想提醒姜歆娆走，这傢伙握紧她手腕，执拗道：「两个人，有位置吗？」 侍应微笑，给两人指了个位置。就在唱台边，黑暗遮掩着的、不显眼的角落。 姜歆娆谢过她、点了酒，牵着顾 顾梓捏了姜歆娆一把。歌手抬手灭了座位上的小灯，凑在她耳边低声道：「没关系……」 顾梓蹙眉…… 姜歆娆摸摸她严肃地聚拢起的眉梢，「这么暗，不用闪光灯拍得到什么？」 「而且这条街经常有艺人来——他们见谁不意外，估计都习惯了。」 她摸到顾梓放在桌面上的手，牵起来，藏进自己怀里，「别担心……」 果然稍后侍应送酒过来的时候也没有多说什么，放下酒杯便转身离开。 她女朋友原先挺直的嵴背慢慢放松下去，姜歆娆哑声笑起来，同顾梓碰杯，「祝你好。」 「祝你好。」顾梓说，「祝我们都好。」 酒杯边沿清脆地磕在一起。 酒精冲进胃里，她下腹开始暖热地发烫。这杯又是鸡尾酒。 顾梓的意识有些跟不上思绪，人像浮在云端，脑袋里开始轻飘飘地想些有的没的。 她喝了四杯了。 姜歆娆被灌了酒，应该比她喝的更多，还是啤酒烈酒混着喝的。也不知道现在状态怎么样。 她们应该回去的，待在这不大安全，万一有什么事情，大家也都不在。 她抬眼去看姜歆娆。歌手正盯着台上抱着吉他弹唱的人，没有同她相连的那只手搭在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打拍子。 顾梓戳了戳姜歆娆。 她转过来，小小地「嗯」了声，支肘在桌面上，沖顾梓勾起唇角，眸光温柔又清澈，就看着她笑。 于是女人突然又不忍心提醒姜歆娆回去了。 行吧。就一个晚上。让她好好开心一下。 也该好好开心一下了。 顾梓无声嘆了口气。姜歆娆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又用酒杯碰了碰她的杯子。 台上的驻唱歌手在唱情歌。一首接一首，声音甜且缠绵，唱的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扬唇微笑。 中场她放下吉他休息，就坐在唱台边上，端着杯酒和众人聊天。 谁在台下说了声，「hi，alex，一会儿可以唱射rryjiang的新歌吗？」 周围起闹般响起一阵掌声和贊同声。 其实突兀地这么要求人家显得有点失礼。但这人好像和驻 哪有人听了一两遍就能上台唱的？ 那人遗憾道：「那好吧……」 她望着她的女伴，俏皮道：「whatashame，bestsongforakiss，isn」tit？」 她的女伴轻声笑着去吻他，其他顾客也善意地微笑起来。 「或者你想唱的话，吉他借你。」驻唱歌手调侃道，「你要亲她，哪能是我来唱嘛？」 女人挠挠后脑，摊手，「我要是开口，你们都得跑了。」 众人又一次闹腾地笑开了。 姜歆娆随着他们笑出声，然后站起身。 顾梓脑袋里浑浑噩噩地，手却下意识扯住她袖角，摇了摇头。姜歆娆安抚地摸摸她手背，她嘆了声，终于松开手。 她看着姜歆娆往唱台那边走，矮下身同驻唱歌手说了句什么。 驻唱歌手先是无所谓地点点头，然后蓦地站起身来，瞪着姜歆娆，嘴张了又合，良久没有动作。 姜歆娆在她肩上拍了拍，上台，拎起吉他，在矮凳上坐下。 她拨弦的声音吸引了台下所有人的注意力。先前的攀谈的、拥抱的、闭眼沉思的、小憩的人全都再次将注意力投向唱台。 姜歆娆又拨了次弦，稍微调了下音。 她压低麦克风，「所以，我想……」 台下开始有细细碎碎的人声。顾梓托着下颌，看见隔壁桌的人开始同前后的其他顾客交头接耳。 第188页 姜歆娆笑了声，抬手摘掉带着的贝雷帽。 隔壁桌的人倒吸一口冷气，小声道：「我的天……」 他掏出手机，开了录像模式，一边还捂着嘴，控制不住地喃喃，「我的天那……」 台下喧譁的声音越来越响。姜歆娆并不在意，她给吉他调好音，抬头，微笑道：「所以，我想，有人想要亲她的女朋友？」 方才出声的那对是同性情侣。她说「her」没有任何问题，只眼神一直往顾梓这里瞟。 前排方才出声的女人压低声音尖叫起来。 姜歆娆耸耸肩，抱好吉他，开始唱歌。 她对这首歌太熟悉，以至于唱歌的时候手和嘴都形成了肌肉记忆，反而给她的脑子留了很多思考空间。 顾梓在那个她看不到的昏黑角落、一定在 歌手的声音有力、张扬又深情，目光则控制不住地一直往她的爱人身上移。 好像顾梓是快磁铁，姜歆娆没了她就失了方向。 以前或许不至于。 一开始歌手的灵感总是有很多，人生信条，父母亲人，就算平白地走在路上，也会想要写自己的心绪和梦想； 但是后来缪斯女神不再眷顾她，她失去了所有创作的方向和能力，写歌像是一口口往自己嘴里倒毒药，守着沙漠里干枯的泉眼日思夜想，恨不得自己第二天就干渴而死。 直到她遇到顾梓。 灵感是她的一切，她的一切都是顾梓。顾梓的抚触和吻，偶尔调笑时俏皮的语气，埋在她颈窝时的温暖芬芳，工作时一丝不苟地抿起的嘴角—— 甚至连早上醒来看见落在她发梢的阳光，姜歆娆都想写歌。 磁铁。用这样的意象来形容自己的爱人很可笑。但是姜歆娆用尽世界上所有美好的意象，也不够形容她。 展翅的天鹅，玫瑰花上滑下的露水，寒冬里唯一一簇哔剥作响的火焰。什么让她幸福，什么就是顾梓。 她从未像需要顾梓那样需要哪个人。 姜歆娆从来没和顾梓说过。但她觉得顾梓懂。 她唱到第二次副歌，情感越来越满、越来越急，都要溢出来，又不知道顾梓在哪里，找不到爱人的眼睛； 歌很甜，可她硬生生把自己又唱委屈了，不自觉地带了哭腔。 她忍到唱完歌，站起身，朝众人小小地鞠了一躬。 台下掌声雷动。姜歆娆戴上帽子，急急下台，去找顾梓。 众人的目光追随着她她也不顾，可顾梓不在座位上—— 她倚在门口，朝姜歆娆淡淡地点点头。 姜歆娆快步追出去。 已经是半夜三点多，很多酒吧都关门了，街上三三两两地，都是结束狂欢准备回家的人。风扑面刮过来，姜歆娆却心潮澎湃，一点儿也不冷。 顾梓抿唇，低声道：「任性……」 姜歆娆勾住她手臂，带着她往角落里走。两个人拐进人少的小巷，姜歆娆把顾梓按在墙上、捧着她后脑用力地吻她。 过于热情虔诚，甚至到了可怜的地步。顾梓想继续责怪她胡闹的，却又一次说不出话来了。 最后她混沌的脑子放弃思考，环住了歌手的脖颈。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都在想什么！以为玩啥呢！（狗头） 第109章 「proud」 pt.2 暨苒第不知道多少次把视线往小白兔那边投了。 李忻然今天大抵是太兴奋了——兔子耳朵都是翘起来的， 开组内周会也不专心，表面上是看着ppt，脑袋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眼睛都对不上焦， 一半竟然还傻傻地笑起来。 暨苒嘆了口气， 打断会议桌另一端正在演讲的同事，「李忻然……」 「嗯？」年轻的女孩儿眨了眨眼， 下意识的答道，「怎么啦？」 「刚刚说的事情，你怎么看？」暨苒用原子笔尾端敲了敲桌面，「有什么行之有效的建议吗？」 她话一出口， 全组人都鸦雀无声地等着李忻然说话。 其实暨苒是个很有亲和力也很尊重人的上司，不会故意让下属丢脸； 她往常也少这样子点人、逼着人起来回答问题。偶然这样子做， 往往都是她真的想要听到谁的想法。 看在不知情的其他人眼里，到底是因为李忻然走神了还是因为暨苒特别欣赏她， 就见仁见智了。 李忻然愣了两秒。她的目光缓慢地从暨苒身上移开、滑过整个会议室的熟悉面庞，最后才定格在投影文件上。 她张了张嘴，「……」 暨苒说：「我记得你之前在詹程组里的时候有做过类似的项目。」 李忻然这才把文件上一颗颗游离的汉字重新拼成段落、好好地输入进脑海。 啊？这都在讲什么， 她怎么一个字也看不懂。 不管了， 先说句啥再说。 她站起来，「对，是，我做过。」 「你倒也不用这么兴奋。」她的上司又头疼地说。 房间里响起一阵友善的笑声。李忻然怔怔地又坐下去， 半晌才道：「我是说，之前我在詹程组里的时候的确做过类似的项目。 根据我们当时的处理方法，再结合我们这个项目的情况…… 我们可以先把第一个方案拿出来单独做一个脑暴，然后需要注意的点就是……」 会议讨论回到正轨， 小助理说完，其他人也开始七嘴八舌地发表观点，只暨苒一直没有说话。李忻然看着她紧抿的嘴角，只觉得喉咙越来越干。 第189页 她咽了口口水。 不会是暨苒发现她在走神了吧 会议桌那头，暨苒的视线从文件上掠过，重新撞进李忻然眼里。李忻然浑身一个哆嗦，赶快偏开脸。 开完会暨苒让李忻然稍等下再走。小助理知错能改，抱着文件和笔记本电脑跟着她来到她的办公室，开口就先道歉，「我给您认错。」 「你错哪儿了？」暨苒坐下，反问她。 李忻然把手里的东西先歇在暨苒的办公桌上，才道：「我走神了……」 女人深长地、无奈地嘆了口气，才让李忻然也坐下来，支着肘道：「追星也不要追到工作都不要了，听到没有？」 她本来就是好心提醒。谁知道小白兔突然间兴奋地抬起眼来，「您怎么知道……」 她顿了一下，「难道您也是……」 「我们对个暗号？」 暨苒：「……」 「我不是……」暨苒说，「她发新单曲那么大的事情，瑜星的早报里都有，你桌面上又贴着她照片，我怎么会不知道？」 「哦……」李忻然颇为失落地扁扁嘴，「我以为您也喜欢她呢。」 顾梓喜欢的人，她不喜欢好像也不行。况且单凭她个人这段时间与姜歆娆相处的感觉，歌手的确为人做事都不错。 「我挺欣赏她的……」暨苒说，「但这也不是你走神的理由。」 「我答上来了嘛。」李忻然软声求饶。 「要不是知道你能答上来，我会直接叫你么……」暨苒白她一眼，「让你出个丑，你就长记性了。」 「下次不会了，我给您保证。」李忻然赶忙说。 她自知理亏，耷拉着眼角，语气却还很娇俏，听上去古灵精怪的，一点儿也不像和上司讲话。 还是没认真。 暨苒闭上眼，揉了揉鼻樑。 她不说话，李忻然也不出声了。两个人周围的空气渐渐凉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暨苒才叫她，「李忻然……」 「哎……」小助理应声。 「让我省点心好不好？」 「啊？」 「没事，你出去吧。」暨苒摇摇头，让她先离开。 午休的时候李忻然来到顶楼、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给自己塞上耳机。 她从前天开始就是这个兴奋到不能自已的状态，前天晚上甚至连觉都睡不谁都没想到，姜歆娆放新歌之前都不预热的。 李忻然毫不知情，还是被群里吵吵嚷嚷、接连不断的消息提示烦得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siri出新歌了快去听快去听】 然后她从自己的工位上跳起来，想起来自己还是在办公室，又坐下去； 她左顾右盼地忍了好几秒钟，才摸出耳机戴上，想着自己就只听一遍。 然后就停不下来了。 李忻然抓耳挠腮，忍到下班，在粉丝群里写，【什么神仙新歌啊啊啊】 她一边写一边想，这也夸得太没有水平了一点，显得自己像个只会啊啊啊的幼稚鬼。 结果发出去一看，群里大家都在「啊啊啊」，她就心安理得地跟着啊了。 姜歆娆发新歌已经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谁知道给她们的惊喜还不止这些； 她现在看的是凌晨刚刚从外站发出来的视频，群里的搬运和字幕大神连夜做好了中文版，发在社交媒体上，标了姜歆娆的超话tag。 其实对她们这些老粉来讲，姜歆娆的新歌已经不知道被她们循环了多少遍，根本不需要翻译； 视频里昏暗又模煳的，是姜歆娆坐在某个酒吧还是餐厅的唱台上，正抱着吉他在唱她的新歌。 视频下面是录制者自己加的字，字幕组做了翻译：「在酒吧偶遇射rry，omg，#unbelievable（击掌）」。 群里又乱糟糟地吵开了，【这是在哪里呀，有人去过吗？】 【不知道，唿叫业内大佬@欣欣欣小星星】 李忻然：「我也不确定。」 【但我记得siri之前不是要拍mv么，是不是和袁琪的合作工作？】 【有道理】 【啊，她唱的好深情】 【最后那下哭腔，我死了】 【还有这一身也太帅了，以前我不喜欢穿皮夹克的】 【射rry真的是，随便拎起吉他唱就是录音室水准】 李忻然：「当然，这就是天赋和实力。」 视频末尾，姜歆娆朝台下稍稍鞠躬，站起身。她的动作很奇怪，李忻然看着看着蹙起眉来，打字，【你们觉不觉得最后这里很怪？】 【嗯？】 李忻然【就感觉很慌，左顾右盼的】 【在找人吧】 群里安静了几秒钟。 【找谁啊？】 【袁琪…… 【不带他，天天扒拉着siri炒作】 【还能有谁啊，业内大佬不是说她和袁琪在一起拍mv吗？】 李忻然赶紧说：「没有，我猜的。」 【我也觉得奇怪，她唱歌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镜头反方向，你们没发现吗？】 【啊，我才想的怎么那么变扭呢！】 【她是盯着谁唱歌，不是在给面前台下那个人唱】 【@所有人你们拉到最后三秒。】 李忻然依言，将视频拉到最后三秒钟，按了暂停键。 姜歆娆左右张望了几秒钟，突然间抬步往门口走，然后出去了。视频镜头追着她背影，也停在此处。 第190页 李忻然仔细打量，【怎么了，没问题啊？】 【看好了，她追出去了啊。】 【嗯】 【你们再把视频往前拉两秒，四分二十三秒那里。】 李忻然再往前拉。其实手机拍的视频质量都一般，画面也抖，这个镜头也就是酒吧一角，能看到簇拥的人群和人群中央的歌手。 群里那人继续打字：「你们截图，放大一下图片，门口那里有个人一直倚着，siri是看到ta才追出去的。」 李忻然：「额……」 小助理立马照做。截图、调亮度、锐化、再放大来看。 【真的！】 【我们发现了什么】 【所以说，是袁琪吗？】 【不是，你瞎了吗，这一看就是个女孩儿啊】 的确，虽然只有模模煳煳的剪影，可柔软又有致的线条骗不了人。 【容我猜一下，siri唱歌的时候也在看着她】 【不会吧……】 【不然也不至于找不到人就那样子急匆匆地追出去啊】 【你们说，她唱歌唱哭了，不会是在和那个人表白吧】 【猜错别打，这首歌不会就是写给人家的吧（笑哭）】 众人又沉默了几秒。 【女，女朋友？】 这句话好像自带颤声和不可置信的语气。 谁打了一句，【其实我也不惊讶，我们家siri难道不一直都是姬圈天菜吗】 的确是这样。姜歆娆的性取向一直是个谜。她本人没有出面澄清过，到现在她的粉丝都默认了这人半弯不直。 有时候兴奋了还一群人「老婆老婆」或者「老公老公」地叫； 偶尔有人反感她们这么给人按标籤，两边也是礼貌友好地井水不犯河水。 但这和实锤是两件事好吗？ 【呃，再等等吧，那么多人举着手机，看看其他人拍的有没有把那个小姐姐……还是谁拍进去】 李忻然写，【我也觉得】 第110章 「crying in the sun」 【when the night turned into day； always on the run；moonshine and some nicotine； and we were way too young； to be crying in the sun。】 「当日夜交替，我们重新启程；月光和一点尼古丁，我们还太年轻了，不能在太阳下放声哭泣啊。」 ——faustix -「crying in the sun」（chorus） 姜歆娆对她粉丝们的各种小发现毫不知情。 她睁开眼, 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才伸手， 想要揉揉眼眶。 手伸不动。 姜歆娆鼻腔里懒懒地哼了声，转过身。顾梓枕着她手臂睡得深沉， 她乱糟糟的棕黑长髮盘旋捲曲地散落在床上， 挡住了半边眉眼也不知道，姜歆娆挪动身体都未惊动她丝毫。 外面薄薄的阳光透过窗帘打进来， 她冷白的肌肤吹弹可破、水盈盈地泛着柔光。唇色是浅淡的粉， 比往常白些，更显得娇嫩。 两个人偎得很近。姜歆娆一动作， 她下颌就撞到了顾梓额际。姜歆娆伸手，把顾梓又往她怀里带了带。 除开酒精味， 还有股甜腻腻的味道。 嗯，顾梓沐浴露的味道。 她喝了这么多么，都断片了？ 右手有点儿麻， 但姜歆娆不大在意。顾梓在胸前迷濛地蹭了蹭， 纤长睫羽扑闪几下，才睁开眼。 看到姜歆娆，她抬起头，愣了愣， 又闭上眼，将头搁回姜歆娆手臂上，一副拒绝和她交流的样子。 姜歆娆好笑地捏了捏她鼻尖，「起床了，小公主。」 顾梓含煳道：「你精神倒好。」 姜歆娆挑眉。一边手被顾梓按着，她只好背身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昨晚她喝成那样，大概是顾梓帮她充的电。 她眯着眼按开锁屏界面，看到上面写着的下午三点半，着实是愣了一下。 十几条消息一起涌进来。 袁琪发的，【看你和你女票不在，我们先散了哈】 【再说一声恭喜！】 david发的，【射rry，有点迟了】 【我走咯，你俩好好庆祝】 夏槐昨天晚上发的，【射rry你又跑到哪里去了呀！】 昨天半夜发的，【唉……（嘆气）】 【（视频连结）】 路筱筠今天早上发的，【（哭笑不得）】 【（视频连结）歆娆啊，你自己看看】 姜歆娆眨了眨眼，点开视频，粗略地 哦，昨晚的事情啊。 还好，没有什么特别负面的评论。助理和经纪人估计就是担心她又乱跑。 姜歆娆用一只手给夏槐打了个句号报平安，把手机按掉，推回床头柜上。 顾梓又安安稳稳地睡着了。姜歆娆本来想推她起床的手拂在她肩侧顿了顿，坠回她腰间。 歌手打了个呵欠，拉高被子，继续睡。 再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一片烧得橙红的晚霞。顾梓不在，倒是浴室有水声在响。姜歆娆甩甩脑袋，把长发拢到一侧，往声源走。 甫一推门便有一团湿热的雾气迎面冲过来，镜子起了雾，檯面上也湿哒哒的，透明玻璃门里头顾梓背对着她，水花顺着泡沫从她肩膀上流下来，再溅落在墙面上。 可能是水声太大，她没有意识到姜歆娆也进来了。歌手揉揉脸，抬手抽了睡袍带子，打开门。 第191页 这回是微烫的水流，浇在她发梢头顶，暖暖地让人放松。 她伸手，揽着身前女人光滑柔嫩的小腹，将她搂进怀里。 顾梓覆着她的手，说：「醒了？」 哎呀，一点都没吓到她。姜歆娆懒洋洋地嗯了声，「对不起，麻烦你带我回来。」 如果顾梓刚刚有些气闷的话，这会儿这点气全变成了和姜歆娆一样慵懒的闲适。 姜歆娆把她转过来，赖在她身上，啄了啄她的唇角，「我干坏事了么？」 顾梓攥住她到处乱摸的手，煳了一汞洗髮水在她脑袋上，帮她揉出丰盈的泡沫来，淡淡道：「没有……」 「那怎么……」 顾梓嘆了口气，「姜歆娆……」 「嗯？」 女人把她推到莲蓬头下，问她，「是你太沉，还是我太没力气？」 姜歆娆愣了一会儿，朗声大笑起来。 她说：「当然是我沉呀，我们家小公主怎么可能没有力气？」 顾梓狐疑地看着她，最后说：「你别笑……」 「我比看起来重得多……」姜歆娆牵着她的手，给她解释，「嗯，而且，你有没有力气，我还不知道吗？」 她手探下来，扶着顾梓的腰，小力捏了捏，又重复，「我不知道吗？」 顾梓：「额……」 她头疼…… 她转身开门出去。姜歆娆 顾梓本来要走了，闻言又转身，盯了她一会儿。 姜歆娆叫她，「顾姐姐？」 顾梓无奈地打开门。 歌手抓住她手腕，把她推上墙。 又来了。她什么时候能拒绝姜歆娆？ 氤氲雾气里顾梓扬起头来，手揉着姜歆娆湿润的黑髮，一点点收紧。 两人什么都准备好，已经是四点多。顾梓戴好耳钉的时候，姜歆娆正在和路筱筠讲电话。 「怎么了？」她问。 姜歆娆挂掉电话，把手机揣进口袋里，「没有，就是昨晚的事情，不是被人拍了么，从外网传回国内了。」 「她也没说有大问题，就让我小心点，别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毕竟新歌刚出，最近的关注度比较高，说不定还会有狗仔追过来。」 「不过没事，到时候我们已经走了。」 拍摄组今天已经各奔东西。该回国的收拾收拾回国，david的孩子们开学了，一家人又搬回洛杉矶，沈樾在北欧有事情，袁琪陪着他去。 后面的事是姜歆娆陪着顾梓，两个人先前和夏槐商量，小助理明天先回国处理新单曲的其他事务，和姜歆娆保持联繫。 女孩倒没什么异议，她已经玩了好长一段时间，也该回去做事了。 两人则计划在这里多留两天，后天下午再走。 因此今天的日程不满，才能睡掉大半个下午。 姜歆娆套上外套，戴了墨镜和口罩，揽过顾梓，「走……」 自己新歌获得突破性的成功之后还能这么波澜不惊地继续照吃吃照玩玩的，估计除了姜歆娆也没几个了。 顾梓又想起来姜歆娆家里拿来当镇纸的葛莱美奖杯。 这人只在这方面像个超级巨星。 按理来说两个人应该都很饿的，可姜歆娆刚才已经吃饱了，顾梓需要时间缓一下被水汽沖得头晕的大脑。 谁都不想吃正餐，她们沿街走了几步，拐进一家咖啡馆。 人不多，灯光正好，座椅宽敞又舒适。两人挑了靠里的座位，就更安静。 姜歆娆替自己和顾梓点过咖啡，拿着小票过来，感慨道：「顾梓抿唇轻笑起来。 两杯热气腾腾的美式。风味比起酸偏苦，提神醒脑。姜歆娆嗅着咖啡香味，捧着托盘在走廊间掠过，突然间讶异地停下脚步。 过一会儿她抿唇，继续走，把手里的托盘歇下来。 顾梓看她走神，抬头问她，「怎么了？」 「没事……」姜歆娆收回目光。 两人的座位一面朝店面大门、一面朝墙。姜歆娆坐的这面能够看到来往的人群和渐渐亮起的暖黄街灯。 她视野尽头，背单肩背包、穿深绿色飞行员夹克、卡其色长裤的年轻女人推开门。 她的丸子头没有扎好，松松散散的，几绺碎发散下来，看起来痞气又随性。 她开门进来，给身后的女人撑住门。那人比她高一个头，长波浪捲髮、復古红唇、流苏红宝石耳坠、深红小礼裙、皮手套、外面披一件垫肩绒面西装夹克，把窈窕修长的身材藏在宽大版型下，像是港风电影里迈出来的女明星。 事实上，她这身放在街角的咖啡店也略显浮夸。经过两人身边的人都会多多少少地投去目光。 女人却像不在意似的进门，掌心在年轻女人肩头按了按表示感谢。 两人站到台前去研究点什么。她们看起来风格很不一样，却很亲密，红裙女人的手滑下来牵住另一个人的，两只手亲昵地相牵，然后变成十指交缠。 是一对啊。姜歆娆恍恍惚惚地想。 「歆娆……」 姜歆娆蓦地回神。顾梓收回捏着她手腕的手，笑道：「又走神了……」 「没……」 歌手想要转回视线的，那边站着的年轻女人好像听到了顾梓的声音。 她放松地倚靠着吧檯的身形僵了僵，才缓慢地将视线转过来，同姜歆娆对视。 第192页 流光潋滟地、感性又水润的黑色眸子望着她，一眨也不眨。 姜歆娆撇开头，对方也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她拽着红裙女人的手腕想让她走，却引得那人扬眉也看过来，沖歌手笑了笑。 然后她揽住年轻女人的肩，挟着她一起走过来。 歌手的心脏剧烈又迅速地跳动。她全身的血液像凝固住 于是四个人目光相遇。 年轻女人闭了闭眼，放弃挣扎似的开口，「歆娆……」 姜歆娆没动作——她连张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顾梓的目光在她和歌手间逡巡，微微蹙起眉来，红裙女人则勾起唇角。 明明就几秒钟时间，姜歆娆却觉得已经过去了两三年。她哑着嗓子，低声回应，「林乔……」 作者有话要说：林乔之前我提过两次，一次在56，一次在88 第111章 「crying in the sun」 pt.2 姜歆娆迟疑、焦虑又犹豫的状态只持续了几秒。她调整的很快， 扬唇，像见到老朋友似的明媚地笑起来，「好久不见……」 刚刚那点儿泄露出来的真实情绪这会儿不知道被她藏到哪里去了。 顾梓看了姜歆娆一眼， 视线又转到林乔身上。 ——人不高, 脸颊线条很精緻， 有小巧的鼻头和一对有神的黑色圆眼，五官看起来可爱又纤美， 却被她稍浓的混血妆容给破坏掉了， 带来一种莫名的矛盾感。 她说：「对，好久不见。」 声音有点儿哑。 姜歆娆给顾梓介绍，「这是林乔，我大学时候的好友……兼舍友。」 林乔抿抿唇，点头。她身边的红裙女人闻言微妙地低低笑了声。林乔瘪着嘴瞪她一眼，「我女朋友，谢韶。」 谢韶朝两人点头致意，「你们好……」 她看上去妩媚又高贵、好像这地方完全配不上她似的，说话却温柔礼貌，非常有亲和力。 顾梓去打量她。她同林乔正好相反， 本来就眉眼深邃、鼻樑高挺、加上那对復古耳环和杂乱慵懒的捲髮， 看上去像什么古老油画里走出来的艺术品。 姜歆娆和顾梓对视一眼，道：「顾梓……我女朋友。」 「我认识您，顾小姐……」谢韶说，「久闻大名。」 她还想说话，吧檯那边叫了她一声，告诉她咖啡已经好了。 谢韶自觉地过去端饮料，留下林乔等在原地。她目光触到顾梓的视线， 大大方方地同她微笑。 「啊，坐一下吧……」顾梓招唿两个人，「让你们站这么久。」 她和姜歆娆原先占的就是四人座位。 姜歆娆本来想要起身、移到顾梓这边来的。谁知道谢韶原先就站在顾梓那边，闻言便自然地坐下了； 歌手欲要起身的动作被打断，只好接受林乔和她坐在一边的事实。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你们……」姜歆娆小声说。 她看着顾梓，同她解释，「我们之前很熟，后来不怎么联繫了，没想到在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也能碰见。」 姜歆娆在看顾梓，顾梓却在看林乔。原因无他，林乔喝咖 姜歆娆见她没在听，勾着她放在桌面上的小指，扯了扯。 顾梓回神…… 「我也没想到……」林乔抿一口咖啡，闷声道，「我前几天好像在酒店底下花园看见你了，阿韶还说我是做白日梦。」 白日梦？ 谢韶耸耸肩，「你自己说的，不赖我。」 「有个将近一年没见了……」姜歆娆轻笑。 「你们两个是室友，那林小姐你也是学音乐的么？」 姜歆娆勾着她指端，顾梓却挣开她，收回手，支着下巴淡声问。 「不是，我学美术……」林乔说，「我这次过来还是因为想来写生——阿韶说这边的海滩比较好看。」 一来一往地问完话，几人之间的气氛凝固了一瞬。姜歆娆本该是最会挑起话头的人，这回却反常地沉默。 还好在场几位似乎都不介意一点点适度的安静。顾梓拿起手机简短地查看讯息。 往常她会觉得这很失礼，但不知道是谢韶的态度太亲近还是现在的气氛太奇怪，她拿起手机打开电子邮件，竟然都不觉得为难。 谢韶伸手，戳了戳林乔的杯子。 林乔把杯子移回来，睨了姜歆娆一眼。歌手正在发呆，眼神望着外头来来往往的人群和夜色，不出声。 画家摇摇头。 「两位，晚上有安排吗？」几个人又坐了一会儿，谢韶突然说。 姜歆娆还没回答，顾梓从一堆邮件里抬头，「嗯？没安排……」 「那有没有兴趣一起吃饭？」 犹犹豫豫地决定不出吃什么，最后谢韶下决定带几个人去了一家近郊的日料店。 她显然来过这里很多次，熟门熟路。这家店几乎都是包间，很保护客人隐私，也方便歌手。 四个人停好车、从露天停车场往店里走。姜歆娆本来走在顾梓前面、林乔身边，两个人身高差了一个头，都是结实有力又带点随性的风格，看上去奇妙地相配。 谢韶在前面带路。林乔仰头，想要和姜歆娆说什么，左手去碰她肩膀，想让她看过来林乔张开一半的唇僵在原位。半晌她又抿抿唇，加快脚步，追上谢韶。 姜歆娆则慢下速度，直到她和顾梓并肩，牵起她的手。 第193页 她望着顾梓，小心地问：「没事吧？」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问什么要问这一句。但是不问好像就少了点什么——不问好像她问心有愧。 「没事……」顾梓看前面两人走得远了，问她，「是好朋友，怎么就没联繫了？」 听林乔和姜歆娆的描述，这两人应该曾经相当熟悉，现在却非常生疏。 姜歆娆却不是那种会轻易丢下友情的人，顾梓知道。 姜歆娆只含煳地说：「她搬走了，我回国了，后来联繫就淡了。」 歌手将她的手塞进自己口袋里，偏开脸，看着前方道：「就……其实见面还是有点尴尬的。」 真的吗？ 但是顾梓是顾梓——她没说什么。她只握紧了姜歆娆的手，两个人从寒冷的秋夜钻进温暖的日式小店里。 席上气氛再次热络起来。姜歆娆把自己从回忆的泥潭里□□之后，终于可以和林乔聊起一些在学校的往事。 谢韶和顾梓想到什么便插一句嘴，话题偏了便顺着继续讲。 两个人有共同的选修课老师，姜歆娆去找教授的时候偶然碰见了林乔，迅速地成为朋友。林乔搬家的时候曾经短暂地借住在姜歆娆那里。 「所以其实算不上是很长的舍友。」这是姜歆娆的原话。 虽然知道歌手的名望，和大多数人不同，林乔并没有因此害怕接近或者讨厌姜歆娆。 她的世界非常小，小到几乎不思考关于娱乐圈和社会阶层的一切，因此过得纯粹又自然，反而很受人欢迎。 两个人的共同朋友也多，说起来都是聊不完的欢快话题。 这才是正常的老朋友见面，顾梓想。 姜歆娆这回和她坐在一侧。但房间小，榻榻米之间的距离本就窄，小杯清酒的碰杯声间那一点儿缝隙似乎也都消弭掉了。 顾梓并不是插不上话。相反，几个人聊天都克制地没有说很满，给别人留下暗黄灯光迷迷濛蒙的，给杯盏都蒙了光斑； 渐渐声音和动作都像隔了层雾，像发生在另一个世界，像慢动作和蒙太奇电影。 歌手说：「你记得吗，就那个谁……自己扎自己的那个。」 「啊，我记得，别小看人家，人家现在还很有名呢。」 「谁？」谢韶问。 林乔回答：「哦，我一个学雕塑的朋友，后来去做纹身了。」 谢韶：「我记得你也做过？」 画家咬着吸管喝了口冰茶，「唉，那时候都是三脚猫功夫，没练几张皮就上真人了，也不知道被我抓来实验的小白鼠们现在怎么样。」 姜歆娆仰起头，朗声笑。 林乔也笑起来，扬扬下巴，指姜歆娆，「喏，这里就有一个。」 两人在一起之后，她看过歌手的肌肤不知道多少次。 姜歆娆只有一个纹身。 原来是林乔纹的。 顾梓托着腮，随着两个人笑起来。 时间缓慢地流逝，食物慢慢地消耗掉，话语也变得愈来愈断续。 林乔站起身，「失陪一下……」 画家推开拉门，身形消失在半张门后。谢韶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顾梓说话，不一会儿姜歆娆也站起来，「我就回来……」 她们一前一后地出去了，也没说都去哪儿。顾梓心里嘆了声，和谢韶碰杯—— 女人脱掉了外面那件西装夹克，底下那件红裙是无袖款，露出线条纤美又白皙的直角肩来。 她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担心。顾梓想。 姜歆娆没有往大厅或者洗手间走。她径直出了餐厅大门，晚风颳在身上，有点儿冷，她缩起肩膀，不出意外在门口找到了林乔。 年轻画家叼着根烟，一只手护着火，偏头用烟尾找火机里升起的一簇蓝黄火苗。 看见姜歆娆她也不惊讶，咔哒一声把火机合上，才说：「大明星，来啦。」 姜歆娆不答，倚到她身侧去。 这里本来是用 两个人相对无言地沉默了一会儿，一只手伸到姜歆娆面前，手上托着个烟盒，一支烟已经被她弹出来，等着姜歆娆来取。 歌手怔了怔，「不用，谢谢你。」 「转性了啊……」林乔低声笑了笑，「挺好……」 「没有，她不喜欢。」 林乔吐出来一长串薄雾，侧过头，说：「她脾气真好。」 顿了会儿，她又说：「你过分了，姜歆娆。」 「干嘛瞒着人家？」 作者有话要说：害，最近绷太紧，一考完就懈怠了，写东西精神涣散，写比较久（嘆气） 第112章 「crying in the sun」 pt.3 姜歆娆没回话。相反她矮身下去， 把自己蜷缩起来，将下巴按上搭在栏杆上的手背，长长地嘆了声。 「你不懂么？」最后她只说。 林乔叼着烟哼了声， 转身过来学着她的动作， 偏头看她， 声音懒懒的，转开话题，「那你呢，最近怎么样？」 这本来该是两个人见面该问的第一件事。「你好」之后就是「最近怎么样」，可两个人默契地没问彼此这个问题， 一直等到她俩能够独处， 林乔才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来。 「我挺好的……」姜歆娆说，「你呢？」 「怎么关心起我来了？」 「不可以吗？」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那傢伙人挺好的。」 第194页 姜歆娆说不出来——谢韶或许看上去平易近人， 笑容却总是很促狭，看上去有种微妙的恶意。 「再说，我什么时候不好过？」林乔弹弹手上的烟，「我听了你的新歌。」 「是吗？」姜歆娆耸着肩， 小声笑起来。 然后她摇摇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感慨样子。 林乔瞪她一眼，「你以为我想啊，在商店里好好的，它就开始放你的歌。」 「听歌也知道你挺好的。」她补了句。 「嗯，她很好……」姜歆娆说，「太好了……」 「我爱她……」 「好了你反而怕？」林乔忽视她毫无预兆的表白， 睨她一眼，「要是我以前……」 「我知道……」姜歆娆无奈地撑身起来，「乔乔，我都知道。」 年轻画家又气沖沖地哼了声，不说话了。 「非要提起来有的没的。」姜歆娆嘟囔道。 「我提了吗？我这不是一直陪你装傻呢么？」林乔说。 歌手抿抿唇。一会儿她小声说：「至少我们现在都很好。」 她抬头看月亮。今天早上天气应该是蛮晴朗的，因为现在没有一丝积雨的云。月光明亮又澄澈，月亮也圆。 林乔嗯声，附和她。 她丢了菸头，用鞋碾碎它，「歆娆……」 「嗯？」 「别再见到我了，我也不想见到你。」林乔哑声说。 姜歆娆愣了愣，然后听到笑话似的大声笑起来。林乔看着她笑，原先摆出来的严肃表情渐渐崩塌下去。慢慢地她走进姜歆娆怀里。 两个人安静地拥抱。 姜歆娆和林乔出去没多久，谢韶站起身，「你还吃吗？」 其实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人动筷子了。桌上都是残羹冷炙，她们留着不过是在聊天。顾梓摇摇头，谢韶叫来侍应，付了帐。 两个人本来该争谁来买单，或者干脆平摊，但是女人一笑起来便让人无法拒绝，顾梓由着她付了帐，穿好外套。 「不要等……她们两个么？」谢韶正迈步往外走，顾梓问。 这两个人肯定是在一起。不然怎么一前一后地出去，都不回来？ 「哦，她们八成是在门口，出去没看见再打电话不迟。」谢韶说。 然后她突然间想起什么，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个精緻的金属名片夹，递给顾梓一张烫金的黑色卡片。 顾梓接过来，「艺术品谘询与安保？」 「对……」谢韶勾唇笑笑，「您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联繫我。」 两个人往门外走，经过的侍应用日语和她们说再见，谢韶挥挥手，替顾梓推开玻璃拉门。 强烈的冷风拂面而来，像盆碎冰浇了顾梓满头满脸。 两人右手边、月光下用力地拥抱的两个人她都认识—— 姜歆娆的手按在林乔背上，紧紧陷进衣料里，像是在抓住滔天洪水里的浮木。 顾梓在这个瞬间清楚地意识到秋天来了。 姜歆娆的视线被林乔遮住了，没有看见顾梓。林乔倒是立马挣开了歌手，姜歆娆莫名其妙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正正同顾梓对视。 谢韶在顾梓身边轻轻笑了声。 顾梓不是会对自己撒谎的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感觉，该是怎样就是怎样。 但她同时非常理智且敏感，理智到了她想哭的当下，也将哽咽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心和身体之间的记忆做不得假，一味隐瞒无异于掩耳盗铃。 姜歆娆对待普通朋友不是这个样子，从一开始顾梓就觉得不对劲，后来事实和猜测一一对应起来，顾梓知道面前的两个人曾经亲吻、曾经拥抱、曾经在一张床上做爱。 姜歆娆为什么瞒着她？顾梓记得她第一次问姜歆娆之前 她应该生气的，可顾梓气不起来。哪怕之前姜歆娆和袁琪稍微开了几句玩笑她就反应那样大，这回却无论如何也不能以同样的恼怒和嫉妒回应。 事实上比起姜歆娆眼里的慌乱，她平静得很，她只往前走了几步，姜歆娆小步跑过来，讪笑道：「你们吃完啦？」 身上有股很淡的薄荷烟味，和姜歆娆之前惯常抽的一样，带点莓果香。顾梓蹙眉，「你抽菸了？」 她语气有点儿沖，像厉声质问。姜歆娆缩缩肩膀，「没有，乔乔……林乔抽的，我没碰。」 她牵着顾梓，往车那边走。 后面的谢韶和林乔真和没事人一样，这会儿又开始轻轻松松地聊天，林乔大概说什么逗乐了谢韶，温婉妖娆的女人轻笑起来。 顾梓想到刚刚两个人拥抱的样子。 多奇怪，她觉得两人间呈现出来的情感远比友情和爱要深重。 是默契的好友、曾经的爱人、却又更甚；有种惋惜的释然、共鸣和信任——甚至像是跨过生命的长度在用力拥抱。 那个瞬间的姜歆娆不是只欢脱的大狗，是只把自己塞进箱子角落里的小刺猬。 无论她多讨厌林乔、和她多疏远、也只会把肚皮露出来给年轻的画家看。 她心里酸酸涩涩地发疼，不可名状的情感胀满了胸膛，像块泡胀的海绵，吸满了她咽回去的泪水，在心脏的位置跳动。 也许不是嫉妒，又或者她太嫉妒，已经失去了感知自己嫉妒的能力。 姜歆娆一定是知道她知道了。因为大狗一路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跟她讲，哪怕前排聊得再热火朝天也没插嘴，走路都紧紧跟在顾梓身边，寻到机会就来拉她的手，依恋地黏在她身边，就是不说话，不提起来——不主动提起来。 第195页 之前和袁琪那事的时候，她的反应和今天完全相反。 回到房间，顾梓照例先去洗漱，被她一把拉住手腕。顾梓回身，眉梢微微挑起来，「什么事？」 「对不起……」姜歆娆不明不白地说，「过两天我们就走了。」 过两天就见不到林乔了，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她了；今天就当是一场梦，明天又是新的开始，两个人可以她不敢讲出来，只怔怔地牵着顾梓的手。半晌顾梓嘆了声，「我先去洗澡。」 「累了吗？」姜歆娆说。 「嗯，有一点。」 不知道这个晚上是怎么过去的，但是姜歆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顾梓累到不想揭穿她，两个人没有讨论、没有争执，甚至还能安静地相拥而眠。 顾梓第不知道多少次挣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歌手竟然已经安稳地睡着。她以为姜歆娆一定会失眠的，她还是想错了。 顾梓瞪着窗沿露出来的一缕月光看了半天，才忍无可忍地起床。 她换了身衣服，上楼，去酒店顶层的小酒吧。 两点多，已经是酒吧营业的末尾。侍者礼貌地告诉她很快这里就要关门了，顾梓摆摆手，告诉他没关系，要了一杯马天尼。 她托着酒去找位置，在玻璃窗前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是林乔。 年轻画家卸了妆，愈发显得清透又稚嫩，嘴角一勾起来，笑得甜且可爱。 她换了身普通的套头衫，下巴枕着自己的手，望着外头的城市夜景发呆。 这个点大楼的彩灯都关掉了，只剩下主干道的街灯和断续来往车辆的尾灯在闪，感觉很无聊，她却看得出神。 顾梓在她身侧坐下。林乔沖顾梓笑了笑，同她碰杯，「你看起来比歆娆要大，可以叫你顾姐姐吗？」 顾梓嗯了声。 「南方的秋天蛮好的，要放在纽约，天气已经开始冷了。」林乔呢喃道。 「你平常住在哪儿呢？」顾梓问。 「哪儿有风景就去哪，山高水长，哪里走得完呀……」林乔清脆地笑起来，「硬要说的话，平常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和巴黎住的比较多。」 「也很好，不束在一个地方。」顾梓说。 「歆娆有没有跟你说过，她以前也想背着个吉他一路走一路唱的？」林乔问。 顾梓点点头。 林乔抿唇，勾起个怀念的微笑。这个微笑很快消散下去，她摇摇头，「我得和你道歉，我们俩早不联繫了，是真的没想到今天会遇见。」 「没事……」顾梓说，「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林乔转过来，面对顾梓。 「你们什么时候分手的？」 原来自己也在她们的讨论范围之内。顾梓想…… 「嗨，这傢伙和我说了老半天，都是在花式夸你……」林乔看她那副不置可否的样子，说，「至于我们，我俩早分了……」 「我想想，就是一年多之前吧，姜歆娆回国之前。」 「吵架了么？」 「没……」林乔说。 那怎么就分开了？ 顾梓盯着杯子里澄澈的酒液发愣。 「顾姐姐，你听过她手机语音备忘录里的东西吗？」林乔突然间问她。 姜歆娆的确经常对着她的语音备忘录自言自语，记录旋律和灵感。 顾梓曾经问过她能不能给她听，当时姜歆娆把手机抽回来了，还和她开了个糟糕的笑话。 她摇摇头…… 「啊，那也难怪。」林乔说。 她一口气喝完剩下的酒，起身，光裸肩膀微微擦过顾梓手臂，最后一句话被风捎过来，顾梓恍恍惚惚的，以为自己是幻听，「顾姐姐，晚安，有个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顾第一次问姜备忘录的事情在54。另外非常早，大概在13，我就提过，姜歆娆一直不敢听自己过去两年的语音备忘录，71和102也提过。 第113章 「hurt somebody」 【so much to say but i don」t speak； and i hate that i let you stop me；」 cause it hurts when you hurt somebody。】 「心里有太多想说的话反而无法开口，恨我自己就这样让你阻止了我；因为我们伤害彼此的时候，也在伤害自己。」 ——noah kahan -「hurt somebody」（chorus） 顾梓回到房间。刷房卡开门，微弱的、暗黄的光线从门缝间透出来。 她刚刚明明没有开灯。顾梓蹙眉想。下一刻门被歌手自内用力地拉开， 姜歆娆撑住门框， 睁大眼, 惊惶地看着顾梓，「你去哪里了？」 顾梓愣了愣， 将手按上她眉心, 触手微湿，带点暖烫的汗，「睡不着出去通风而已，怎么醒了？」 姜歆娆被她摸着，往后退了一步， 顾梓便进到房间里，四下打量。 床上被掀乱地一片狼藉， 套间两边、阳台、洗手间甚至衣柜里的灯都开着，都能看得出歌手当时有多慌乱焦急。 顾梓闭上眼，微微嘆了声， 解掉风衣搭扣。姜歆娆给她接过去、挂在外套架上， 看她里头只有一件单薄的打底，说：「穿这么少会着凉的。」 「没事，不冷。」 女人在沙发上坐下，指尖按着自己眉心, 头疼地揉了揉。 顾梓以为歌手要在她身侧坐下来。但姜歆娆没有，她跪在她身前，将手臂枕在她大腿上，抬头来望她。 第196页 「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着。」姜歆娆小声又问了一遍，「你去哪里了？」 「楼上，喝了杯酒。」顾梓说。 「你也不叫醒我。」姜歆娆泄气地趴下去，将额头抵在她腿上蹭了蹭，「我好担心。」 「你睡得很熟，我不想吵你。」顾梓摸摸她四散的顺滑长发，一下一下地在她后脑安抚地掠过。 一时无言…… 顾梓想说什么。她觉得姜歆娆应该也想说什么。 但两个人默契地没出声。顾梓抚摸的动作也愈来愈慢——沉默像块沉重的铅铁拖在她脚踝，让她越来越疲累。 「对不起……」姜歆娆闭着眼说。 「你哪里对不起我了？」顾梓弯腰，吻了吻她额头。 顾梓不主动去吻她还好，亲密的动作让歌手看上去愈发脆弱。 她眼里水光盈盈的，再眨下眼泪珠就要滚落女人小声嘆气，食指勾着她下巴，让她仰起脸。 「我爱你……」姜歆娆低哑地小声道。 「我知道。」顾梓说。 姜歆娆控制不住了。她睁开顾梓的手，起身，坐到她腿上，环抱住她，挺直的肩背弯曲着瑟缩，将脸埋进顾梓颈窝。 ——好像她没办法让自己看见顾梓的脸。 顾梓的手举起来，轻轻落在她后背，拍拍她，「我刚才……碰见林乔了。」 姜歆娆闷闷地「嗯」了声。 「我能听听你的语音备忘录么？」女人犹豫了半晌，才咬牙将忍了许久的话说出口。 果然歌手的身体从上到下、完完全全地僵住了。 顾梓能听见她大声的、沉闷的、像是用尽全力逃过野兽追袭的人弯下腰发出的大口喘息。 她握着顾梓手臂的手用力地攥紧了那方肌肤，很快那种喘息里带了急促又焦躁的哭腔。 她没回话。 于是顾梓抿唇，「没关系……」 姜歆娆蓦地从她怀里起身。她满脸都是湿漉漉的，随意地用袖子抹了把，大声道：「我给你听，我给你听！你别说没关系，我求你了……」 歌手往卧室里走，想去拿手机，一边还在上气不接下气地喘。 她回身的时候没看路，腿被桌角撞了一下也不顾。 在床头柜翻了几下，把手机拿出来，坐到顾梓身边。 屏幕上还是微信，顾梓才发现她给自己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是在问她去哪里了。 姜歆娆没有给顾梓什么奇怪的、亲密的备註，两个人都只在对方的名字前加了个金色小星星的emoji。 顾梓平常最讨厌别人往暱称上加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独独对姜歆娆破了例，歌手知道之后照样效仿，普通的小表情便显得特别又温暖。 姜歆娆很快便退出微信，去找语音备忘录。她手机里的软体太多了，左右翻着找不到，只好去搜索，指尖却都在抖，打字都打不清楚。 歌手把手机用力地往地上一摔。 咣当一声。地上铺着地毯，因此声响虽然大，但是沉闷。 姜歆娆肺里的空气不够用了，唿吸都滚烫而疼痛，她攥着额发，嘶哑地低低手机被她摔到了房间另一端，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姜歆娆走过去，这回终于好好地打开了语音备忘录。 顾梓跟着她走过来，在她身前跪下，姜歆娆慢慢地抬起头，把手机递给她——「it」s all in here。」她颤声说，「你听吧……」 顾梓没动。姜歆娆把手机往她手里塞，她终于接过来，只把它放下，推远点，再推远点。 姜歆娆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她抽抽噎噎地道：「你别这样……」 顾梓嘆了声，直起身，把她搂进怀里。 姜歆娆说：「你骂骂我也好，你别这样……」 「你个混帐……」顾梓就骂她了。 话是骂人的话，但是说出来轻飘飘又温柔，不像斥责，是无奈的宠溺和抚慰。 姜歆娆哭得更凶，顾梓撑着她肩膀打量她半晌，偏头去吻她脸颊。 「睡吧……」最后她说，「骂都骂过了，睡吧。」 漫长的睡眠之后，姜歆娆醒来已经又是下午。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两个人之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但是她起床，拇指和中指撑着两边太阳穴揉了揉，便想起了昨天深夜发生的所有事。 手机被她摔裂了一点儿，不知道贴膜下的屏幕有没有受损，只能看见蛛网般的裂痕蔓延。 姜歆娆洗漱出来，拿着手机对光照了照，无奈地放弃检验。 总归这也不是她摔坏的第一台手机了。 顾梓正在阳台讲电话。姜歆娆靠近了，倚到阳台侧边看她。 她女朋友听见响动，回头望了她一眼，沖她勾勾唇角。 她看上去心情还好，说话语气却出奇沉重。 「你确定？」 「我知道了。」 「算我欠你一次，蒋先生，你不用客气。」 「嗯，有什么事情，你和暨苒说就可以。」 电话不长。姜歆娆等了十来分钟，顾梓便挂断了，握着手机转身来看她，「早上好……」 「都下午了。」姜歆娆说，「在忙什么呢，是急事吗？」 顾梓摇摇头，把手机递给她，「你看看吧……」 是好几张照片。姜歆娆回到房间里，坐下来，不可 第197页 然后她恍然大悟，「啊……」 照片里的环境黑黢黢的，只凭几盏微弱的路灯，能看见相拥在墙边接吻的两个人。 脸都看不清楚，姜歆娆一开始没认出那是自己，还是对那天穿着的微弱印象帮她回忆起了发生的事。 「我都不记得了。」她说。 顾梓揉揉鼻樑，在她身侧坐下，「这人说他好心，我不信。」 那天顾梓就觉得来的人实在太鱼龙混杂了些。但后来她和姜歆娆都醉成那样，实在也没那个脑子思考。 这人就是当时凑到顾梓面前同她搭话的那个人。 他一路追着两人出去，「正巧」拍到了照片，却并没有找媒体曝光，也没明目张胆地威胁，只是联繫到暨苒、再让暨苒给顾梓说一声。 顾梓当即给他打了电话，男人言辞恳切，告诉她发给她的是唯一的副本，自己的那份已经删了。 用他自己的话来讲，这只是「我想提醒您平常出门在外还是小心点，毕竟这年头哪里都有镜头。」 顾梓把疑虑压在心底，只说算是欠他一个人情。对方爽朗地笑起来，是答应了的意思。 可能还是需要瑜星帮他的忙，才找上她。 顾梓已经完完全全地脱离了老东家，还总有人因着她姓顾，固执地相信她在瑜星仍有的影响力。 事实上或许仍旧有：顾梓的许多旧朋友和旧部都还在瑜星。 如果她不是从前的小顾总，这张图可能就会被直接曝光了。 顾梓还记得上次姜歆娆拜访david的事被曝光的时候。媒体并不认艺人，只认艺人身后的资本。 姜歆娆不是偶像歌手，谈不谈恋爱对于她来说没那么重要； 但同性恋是完完全全的另一回事——顾梓不知道市场是否做好了准备。 她心里酸且苦涩地意识到，尽管自己想要保护姜歆娆，到头来还是她此刻厌弃的旧身份救了她的天才歌手。 她嘆了口气，「总之现在是解决了。」 姜歆娆挑眉，轻声道：「其实我觉得曝出来也没什么问题。」 「你说什么？」 「我觉得，我只是你不要误会，我没有飘了，但就是……」 她握住顾梓的手，掌心摊平压在她手背上，「让所有人知道，不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首歌实在是太衬这段了，特别是第一个verse，我也贴在这。 【verse1】 taking it slowly 放缓脚步慢慢来 i\m afraid to be lonely 我害怕孤身一人 nobody told me 从没人告诉过我 it\s harder than i thought to tell the truth 说出事实比想像的更难 it\s gonna leave you in pieces 这会让你支离破碎 all alone with your demons 孑然一身与魔鬼共伍 and i know that we need this 我知道我们需要这么做 but i\ve been too afraid to follow through 但是我不敢坚持到底 第114章 「hurt somebody」 pt.2 顾梓愣了好半晌， 才嘆了口气，「姜歆娆……」 歌手的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她真的搞不懂。 姜歆娆担忧地看她一眼，讪讪道：「我也就是说说。」 「你说得对，反正都解决了，」她安静下来, 改口，又扯扯顾梓的衣袖，「今天去哪里玩？」 两人本来是安排了行程的， 但昨晚深夜一通闹，她们已经不合时宜地错过了早上的计划。 顾梓顺从地被她引开话题， 她拿起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 抿抿唇，「先去吃饭吧。」 今天的两个人几乎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安静——路上没有聊天， 吃饭没有讨论，就点菜的时候互相问了几句该吃什么。 她们刚认识的时候都比现在要健谈， 顾梓想，即使自己不知道说什么，姜歆娆也总能想到无数幽默有趣又温暖的话题； 现在顾梓知道说什么了， 歌手却一反常态地僵硬。 也许两个人之间也不缺沉默。她们之间的相处不总是吵吵闹闹的， 刚刚在一起、还没有确定关系的那段时间，顾梓总是很忙，姜歆娆就陪着她，只要偎在一起就很温馨， 言语都显得多余。 从什么时候开始连这种沉默都变得难熬了？ 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实在不该是这个样子。 顾梓无声地、轻轻地嘆了口气。 吃完饭，两个人顺着老街一路逛下去，权当消食。 顾梓站起身， 自然地等待姜歆娆先走——平常都是这人先走，然后再拉住她的。 可姜歆娆没动，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她，眼里沉沉的，复杂、犹疑又疼痛。 看见顾梓望过来，她又撇开视线，这回牵了她的手，藏进口袋里。 姜歆娆的衣服宽大，两人的手在口袋里相握，看起来只像是并肩而行，而不是亲密的十指交缠。 她的手比之前冷得多，触到顾梓掌心，都让她冷得战慄。 她带着两个人，漫无目的地、慢悠悠地走。今天还是周末，周围有情侣和家长带着孩子走过，欢声笑语都围绕在耳际，便显得两个人格外与众不同。 坦白说，顾梓想提起昨天那件事情。她还想打破砂 顾梓当然也知道她是故意的。顾梓当然也想知道答案。 第198页 可是姜歆娆昨晚那副模样，她看得心都要碎掉，怎么捨得再让歌手经歷一次。 如果她要瞒着，就让她瞒着，又会怎么样？你会难受吗？ 就算你难受，你必须要知道吗？你就不能忍一忍、再忍一忍、给她足够的时间和耐心，然后相信她？ 顾梓按按心口，闭眼，又一次深长地嘆气。 下午相安无事地过去，晚饭的气氛稍好了点：姜歆娆大概已经调节过来了，开始能够和顾梓讨论些无关痛痒的小话题，朝她撒娇。 毕竟还是熟悉彼此的恋人，她们间稍稍有了回到轨道的感觉——然后又彻底脱轨。 因为外网传到内网的一组曝光图片。 她看到照片和分析贴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然后全身的血液迅速地泛凉。 顾梓早该想到的，那位蒋先生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就该想到。 那晚给姜歆娆录像的人不止一个，说不定追出来拍照的人也不止一个，她们那天晚上真的太醉、太不理智、太不守规矩，现在被抓个正着，照片来源不是媒体、国内除了强制下架没有阻止方法、就算下架肯定也有人留了底、顾梓无可辩驳、束手无策。 事情的起因是和姜歆娆毫不相干的人。对方不追星，不认识姜歆娆，更没想到他的照片会被人用作证据。 他只是从酒吧出来之后和朋友勾肩搭背地拍了个照，不想那张照片正好对着顾梓和姜歆娆在的方向。 虽然黑暗又模煳，还是把两个人的动作完整地净收眼底。 这张照片恰好被某个歌手的粉丝看到了，而她又看见过那晚歌手在酒吧的表演视频。 接下来的拼图都很容易凑了——国内外都早已有发现端倪的粉丝，姜歆娆那天在酒吧更有无数的记录可以对证。 从髮型、体态、神色到动作，粉丝们心细如髮地一丝一毫集齐证据，姜歆娆无疑是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她无疑在亲吻一个女人。 顾梓一 这还不算完，不知道哪个营销号胆子大到将姜歆娆之前在拍摄时的节拍和各种信息一一比对，试图找出另一个女孩儿的身份。 这么一找还真给他找出了端倪，对方是碍着顾梓的身份没有明说，照片也都打了马赛克。 但他提到「某着名娱乐公司前总裁，是圈内人」已经不知道能让多少人把目光聚集到顾梓身上。 顾梓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她已经离开瑜星，公开出柜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气死顾泽远她还要拊掌而笑。 但她担心姜歆娆——她站起身，在室内焦躁地踱步，闭着眼用力地摇了摇头。 姜歆娆洗澡出来，疑惑道：「怎么了？」 于是顾梓又把手机给她看，低声说：「你看你，早上才说没关系吧，结果现在就应验了，这是外网公开信息，没办法删掉，我让暨苒问过了，caa那边根本不在意，瑜星的pr已经开始压热度删评论，但再过个十分钟这个肯定要上热搜……」 她捂着脸，乏累地揉揉额角，「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让你回去的……」 「不好吗？」姜歆娆突然问她。 顾梓僵住。她缓慢的、听不懂姜歆娆说的话似的抬起头来，问她，「你说什么？」 「不好吗？」于是歌手又说了一遍，「我昨天就在想，你也知道……」 「还好也没有明确地提到你……」她把毛巾按上脑袋，轻松地笑道：「反正风向也不差，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论，我们不管就好了。」 「你让瑜星那边删掉你的信息就行。」 「你什么意思？」顾梓蹙眉，冷声问。 她用的又是那种冷冷的、质问般的语气。姜歆娆怔愣半晌，才解释，「不是……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只是说，我觉得我可以……」 「我本来就是同性恋啊。」她低声喃喃道。 「你什么时候可以爱惜自己的羽毛一些？」顾梓说，「都已经到这一步了，你要让哪个没脑顾梓什么时候对她怒气沖沖又冷淡地说过这么多话啊，姜歆娆着实吓了一跳。 她缩着脑袋看了顾梓一眼，撇开视线，又强硬道：「不行吗？我准备好了，这首歌的反响也没有问题。 如果你想让我出柜，我明天就可以出柜，我可以告诉全世界我爱你。」 不是这个问题。吵错方向了。顾梓心想…… 可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心跳也不受控制地愈来愈嘈杂，她说：「我是在担心你。」 「我知道。」姜歆娆也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地看进她眼里，「我是在说我爱你。」 别说了…… 顾梓起身，想去阳台透透气。可是姜歆娆突然间拉住她的手，垂下眸子弱声道：「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气。」 她莫名其妙的道歉让顾梓心里焦躁又不安的火焰蹿得更高。 「我不是不肯和你公开，姜歆娆……」她说，「但是你要想清楚，我们一公开，就绑在一起了—— 可能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可能一辈子都绑在一起了，你懂吗？」 姜歆娆望着她，眨了眨眼。然后顾梓全身显而易见的刺和焦虑也烧到了她身上，她紧紧咬着唇、站起来，用力掐着顾梓手腕，大声道：「那我这辈子就是你了不行吗！」 顾梓下意识回她，「那你为什么——」 第199页 顾梓不说话了。她像个泄气的皮球似的蔫下去。 姜歆娆意识到她要质问她什么了。于是姜歆娆也安静下去，两个人沉默地对视。 「我不懂你，顾梓，你在想什么？」姜歆娆软声求她，「是我不对，我道歉了，你别不理我。」 顾梓知道姜歆娆在装傻，姜歆娆也知道顾梓知道她在装傻； 姜歆娆明白顾梓相信她，顾梓也明白自己应该相信她。 可姜歆娆这个胆小鬼就是不说、可顾梓想着要相信她还是在质疑她。 顾梓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无力感。她不想指责或者质问眼前的大狗，可她胸口堵着的那团棉花愈发膨胀，几乎要让她窒息死亡。 姜歆娆才意识到顾梓手上一直揉着团餐巾纸。她握得太紧，紧到冷白手然后顾梓松开手，任那团揉烂的纸掉到地毯上。 她瘫倒在沙发上，仰头，疲累地说：「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这件事了，姜歆娆。」 歌手想去吻她的额头。顾梓偏开一点脑袋、躲开她的动作，「明天再说吧，我们明天再说。」 「好……」姜歆娆起身，「明天再说……」 今天晚上是姜歆娆失眠了。 顾梓也睡得迟，但两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地相对无言，最后顾梓还是先睡过去的那个。 数羊没用，姜歆娆望着她安稳又温柔的睡颜，开始思考自己昨天是怎么睡着的。 然后她想，上天为什么要惩罚她，为什么要让她见到林乔。 最后她想，明天要怎么跟顾梓说……也许冷静一个晚上也好。 她闭着眼，终于沉入梦香。 姜歆娆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她偏头，下意识去摸身侧，手臂里没有揽进温暖的躯体，反倒是摸到了一片寒凉的床被。 「顾梓？」她迷迷煳煳地叫了声。 没人回她。 她去买早餐了么？姜歆娆想…… 她起床、先去套间另一侧看了一圈。顾梓不在，但东西都还好好地放着，姜歆娆没多想，进浴室洗漱。 她开了热水，雾气渐渐蔓延上来，遮住镜子，也遮住歌手的脸。 姜歆娆扶着镜子抬起头，用掌心在镜子中央、她眼睛的部分擦开水雾—— 她的动作怔怔地停住。然后姜歆娆突然间意识到什么似的直起身，水也不记得关，就往房间里沖。 就几步路，她已经在大口大口地喘息。她抖着手拉开抽屉，翻乱了抽屉里各种被顾梓整齐码放的小票收据和文件。 没有。 哪里都没有。 没有顾梓的护照和驾照id。 姜歆娆又去找她的笔记本电脑——果然也没有，不在椅子上、不在书桌上、也不在沙发上。 歌手往后退两步，跌坐在地。 毛绒地毯触手很软，她这样子跌下去，竟然也没感觉疼。 姜歆娆爬起来，去浴室继续洗脸，才发现自己在安静地哭。 她抿抿唇，调了最冷的水，看着镜子上的雾气一点点消掉，然后把脑袋扎到水龙头下。 好冷。 第115章 「don’t leave me alone」 【don」t you ever leave me, don」t you ever go；i」ve seen it on tv，i know how it goes；even when you」re angry，even when i」m cold。】 「你应该没想过离开我，不曾跑掉过吧；我曾经在电视上看见过类似的剧情， 我大概知道下一集要演什么了； 就算你怎么生气，就算我怎么冷漠；拜託你别让我孤单一人啊。」 ——david guetta -「don」t leave me alone」（chorus） 姜歆娆顶着一张大白毛巾出来。她的发梢还湿漉漉的在滴水，那些水珠落到肩背上也凉， 她打了一个寒颤， 随手捞件披风穿上，在床上坐下， 半晌又重重地躺下了。 脑袋接触到柔软的床面， 发出沉沉地、「嘭」地一声响。 窗户开着，料峭的寒风颳进来， 姜歆娆将自己裹紧了，呆呆地望了窗外清朗的蓝天白云半晌， 眨眨眼，才去床头柜摸手机。 金属背壳捏在她手里，也冰凉凉的。一开手机便有好多消息一起涌进来， 姜歆娆通通忽视， 只去找顾梓。 顾梓在她置顶聊天最上面，上一条信息却在昨天下午，也没什么内容，是两个人吵架之前的闲聊。 姜歆娆反反覆覆地上下滚了几遍屏幕， 让消息记录刷新再刷新，还是没有新消息进来。 于是她盯着两个人的聊天背景又呆了好几分钟。 她给她俩的聊天背景也没什么，看上去就是黑黢黢的一片，只能隐隐看见窗户和窗外绵延的灯光。 事实上两个人关了灯在黏黏煳煳地闹， 歌手骑在她身上，把她按下去亲她，突然想要拍一张照做聊天背景。 顾梓说不行，要是被看到该怎么办，姜歆娆真该小心一点。 歌手怎么软声撒娇她也不答应，最后她就在一片黑暗的房间里故意没开闪光灯拍了张照。 看上去是遥远又模煳的遥远夜景，其实是两个人交握的手、交叠的手臂、亲密地扣在一起的光裸肩头、厮磨着相触的唇和纠缠在一起的长髮。 顾梓看她换聊天背景的时候喉咙里低低笑了声，说她无聊。 旖旎心思只有姜歆娆自己懂。 姜歆娆挑挑选选，给顾梓发了个哇的哭了的猫猫表情。 然后她闭上眼，深长地嘆了口气。再睁眼的时候屏幕顶端已然变了——从顾梓的暱称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第200页 姜歆娆从床上蹦起来。 可顾梓最后又 姜歆娆丧气地低下头，眼睛却瞄到了桌角靠墙放着的车钥匙。 顾梓没开车？ 歌手抿唇，随便换了套衣服，戴上口罩和帽子，拿起钥匙就走。 一路上她的手机还在不停地响。 姜歆娆昨天出事之后只简单地和自己团队描述过情况，但之后没有再和她们报备过任何事情。 当时姜歆娆正在和顾梓吵架，她给到的指示也任性且简单，只说不要压评论，什么都不要做。 「怎么可能，姜歆娆，你别……」夏槐说到一半，被歌手挂了电话。 然后姜歆娆就没再看过手机。 想过去也知道，路筱筠和夏槐给她处理烂摊子又突然联繫不到她，看着热度往上疯长，肯定都急坏了。 特别是夏槐，小助理见她没有反应，从昨天深夜一直发消息发到了现在。 但是姜歆娆不想回她信息。她现在想不了自己、想不了工作的事情。 姜歆娆越过操纵杆，从副驾坐垫上拾起手机，给它开了静音。 她的目的地是机场。这座小城的机场离市中心不远，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已经到了。 没有节假日，停车场也不满，姜歆娆挑了个近航站楼的地方停车，手握在门把上半晌，又犹犹豫豫地停住。 她耷拉着脑袋、揉揉眼睛，抿唇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拿出手机，给顾梓打了微信电话。 那边几乎是马上就接起来了。顾梓没有说话，只背景里来往穿梭的嘈杂人声和乘机广播的声音证实了歌手的猜想——她的女朋友的确在机场。 姜歆娆本来想要直接冲进去找顾梓的，却莫名其妙地停下来打了这一通电话。 这一犹豫，她又失去了所有勇气，只敢窝在车里和电话对面的女人说两句话。 顾梓还是不说话。 姜歆娆的指节在方向盘上越敲越急。 最后她干哑地笑着说：「我还以为你要就这么消失掉、让我再也找不到你呢。」 「我怎么捨得让你找不到我。」 顾梓的声音不大、轻软、是平常哄歌手的随意口吻。 姜歆娆几乎能够想像到 顾梓接着说：「但是别来找我好吗？」 姜歆娆闭了闭眼。 刚刚沖完凉水、又没擦干净，她头髮还是湿淋淋的，一路开车过来吹了风，这会儿才一下一下地抽疼起来。 姜歆娆靠着座椅放软了背嵴，想让自己融进皮质座椅里去。 她没回话，顾梓笑了声，「你最乖了……」 姜歆娆伸手，捂着脸抹了把，擦在裤子上，刚开口就被自己的哭腔吓了一跳—— 她的声音又沙又哑、又在急促地抽气，没办法说出完整的句子来，「都……我们都……都冷静一下？」 听见她哭，女人温软的声音也骤然沉下去。 姜歆娆听见顾梓在那边嗯声。她吸吸鼻子，又喑哑地笑笑，才问歌手，「你在哪儿呢？」 姜歆娆简短地回答：「在酒店……」 「那再睡一会儿吧，你昨晚也睡得不好……」顾梓说，「我们晚上的票，我给你取消掉。」 「好……」 又好一会儿没说话。姜歆娆听见窸窸窣窣倒腾东西的声音、抽纸的声音和低低咳嗽声。 她忍不住了。她从座位上勐地直起身体，打开车门，跳下车，正准备关上车门—— 「姜歆娆，你在听吗？」顾梓突然问她，「我要登机了。」 姜歆娆停下脚步。半晌她动作僵硬地回到车上，轻轻带上车门，「我在听……」 「怎么了？」 「没事，我爱你。自己注意安全。」 歌手怔怔地回她，「你也是……」 「咚」地一声，顾梓已经挂掉电话。 姜歆娆抬手，重重地砸了一下方向盘。这一下砸到了喇叭键，于是suv大声的喇叭响彻空旷的停车场，而姜歆娆在驾驶座上安静地泣不成声。 顾梓慢慢地从座位上直起身，将手里的纸巾叠了两叠，在眼下按了按。 睫毛膏晕开了，她要去卸妆再上妆。顾梓闭上眼，强迫自己纷乱的大脑休息一会儿。 昨夜她没睡一秒。姜歆娆以为她睡着了，事实上顾梓五点就起了床，六点她已经坐在酒店大堂，一坐就坐到一两点。 放在往常，顾梓会很讨厌这 可这一个早上她什么事也没做。 顾梓按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收拾东西，叫车送她到机场。 这回短途飞行没有麻烦倪家的人，两个人本来定的是晚上的票，顾梓临时改成下午，早一步先走。 机场的工作人员问她：「您晚上这张票要先取消掉吗？」 然后他发现他面前的漂亮女人像坐石雕似的完全僵住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我可以自己取消吧？」 「您在app上可以取消……」工作人员愣愣地解释。 「那放着我自己处理吧……」顾梓把驾照递给他，「先给我出票，谢谢你。」 她进到候机区、坐下来、一直等姜歆娆和她打完电话，才真的把票取消掉。 其间暨苒联繫了她一次，告诉她网上和姜歆娆挂钩的、顾梓的信息都已经删掉了。 顾梓问她，「她自己的呢？处理了吗？」 第201页 「您不知道吗？」暨苒反问她。 「我不知道……」顾梓嘆了口气。 「哦，抱歉……」暨苒这才意识到自己问多了。 她解释道：「我拿到的信息有限，但是pr现在只有选择性地删除了一些非常极端的言论，大部分曝光帖子都还留着。」 暨苒本来以为是顾梓和姜歆娆讨论好的结果。现在看来却并不是。 「我知道了，谢谢。」顾梓低声说，「再帮我盯一下。」 顾梓挂断电话、取消了机票、平復好心情，才起身登机。 她坐下，刚想休息一会儿，手机又嗡声作响。 顾梓不耐地拿起手机瞟了眼。 她不认识的号码。 她接通了，「餵？」 「喂，顾梓姐，是我，夏槐，小夏。」 夏槐的声音很急，风风火火的，炮仗似的在顾梓耳边炸响。 顾梓换了个姿势，双腿交叠，微微蹙起眉来，「嗯，怎么了？」 「您知道射rry她在哪里么……我一个晚上联繫不上她了……」小助理急声道，「我快急死了。」 是因为曝光的事情吗？顾梓想…… 「她应该在酒店……」 「您不和她在一起吗？」小助理突然插嘴说。 「没有，我在机场。」 顾梓忍着小助理焦躁又不礼貌的语气，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她听见那边哗啦一声，像是夏槐一时间不注意碰掉了什么东西。 「你……你怎么……这种时候，万一她又乱跑怎么办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啧，顾梓姐！」 「你冷静一下……」顾梓说，「她十五分钟之前还在和我打电话。」 「还有，什么叫乱跑？」 夏槐的声音卡住。半晌她期期艾艾地说：「我……我不知道，那我再给她打个电话。」 「打扰您了！」 顾梓还想再问，那边已经把电话挂掉了。飞机已经排队起飞，顾梓按按眉心，给姜歆娆发信息说了声夏槐在找她，然后开了飞行模式。 作者有话要说：姜歆娆「乱跑」这个事情我提过很多次。28 45 46 96 110都提过。 第116章 「don’t leave me alone」 pt.2 顾梓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焦虑又无奈的状态了。 客舱灯光调暗了，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想用工作平復一下心情，让自己静下心来思考， 却意料之中地失败。 甚至连书都看不下去。眼睛里看到的是文字， 脑海里却一遍遍是姜歆娆刚刚压抑的呜咽声。 歌手说她们都冷静一下。 替顾梓她说她们都冷静一下——因为顾梓知道要是姜歆娆能够发自内心地说什么, 这傢伙绝对不会想要所谓的「冷静」时间。 顾梓觉得她恐怕就在机场外面。姜歆娆一如既往藏得不大好，周围车流声和飞机起降的声音都很明显。然而她告诉她她在酒店， 顾梓也就没有点出来。 但是拆穿她的谎话干什么呢， 让两个人再都伤心一次吗？ 顾梓垂下眼，凝望着空空的手心。 半晌她深长地嘆了口气。 就算姜歆娆找到她、又能怎么样？拥抱亲吻过后， 沟壑还是存在， 顾梓也知道姜歆娆会很伤心、也知道自己不该就这样走，也控制不住心疼。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对姜歆娆和她俩的关系感到无力了。 她意识到姜歆娆看起来坦诚， 事实却正好相反。她展现出来的脆弱和甜蜜是她想展现出来的自己，而冰封的湖面下有另一个她。 这个她， 姜歆娆从来不曾让顾梓看到。顾梓察觉到了，但她一开始没有在意过。 从姜歆娆波士顿家里的那把格洛克、到和姜歆娆的教授交谈、到见林乔、两个人照片曝光的事情不过是最后的最后微不足道的□□。 早在那之前， 顾梓已经被她自己一点一点吊到高处。 现在顾梓剪了吊着她的那条线。直直往下摔得支离破碎之前——做出离开的决定之前—— 她在酒店大堂毫无头绪地挣扎纠结， 希望自己能够以最理智的方式思考。 顾梓以为她会回到房间里、在姜歆娆身边继续睡下来、之后再和她好好地谈一谈发生的事情的。 没什么是一场理智的谈话不能解决的。情侣之间必须能够坦然而诚恳地讨论某些问题，因为它们已然是两人路途上的绊脚石。 放在姜歆娆这里却变了， 或者说顾梓变了——她更不能接受焦虑和担心的自己了，更瞻前顾后和游移不定了。 顾梓下定决心走之后回了一趟房间。大张旗鼓地收拾东西必然要惊醒歌手，她只轻手轻脚地拉开书桌抽屉，拿走了自己的棕色护照和金熊驾照、都压在姜歆娆的蓝皮护照和鹰头驾照下面。 她把自己的身份证件抽出来，耳边突然间传来被子翻动地声音。 顾梓急急回身去看姜歆娆。 结果歌手没醒。她只是翻了个身，半边脑袋压在顾梓枕头上蹭了蹭，睡得踏实而香甜，日光拂在她发梢脸侧、她也没醒。 顾梓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在某个奇怪的瞬间想要扑到她怀里哭，大声骂她、亲她、咬她、质问她到底为什么不说。 因为自己又不是猜不到，也不会因为无所谓的小事情嫌弃她讨厌她—— 第202页 然后顾梓想起来这傢伙是给自己写一首歌也要藏着掖着的人。 是因为遥远的未来舆论会影响到她们就害怕到彻夜不眠地流泪、只会在尼古丁、酒精、和frank温暖的皮毛里寻找救赎的人。 不管到底是歌手性格如此还是她当真瞒着什么伤天害理的大秘密，在这方面顾梓也许还不如不会说话的慰藉品； 因为是人都有偏见，而姜歆娆尽管被百万人奉为神明似的喜欢，却如此害怕人。 顾梓懂姜歆娆——歌手对她不设防，她总能轻而易举地看透这只大狗在想什么。这并不妨碍她做出决定、从歌手身边逃开。 一定要说原因的话，大概是和姜歆娆在一起太幸福，幸福到顾梓觉得自己有太久活得像个人了。 想到这里顾梓起身，去飞机上狭小的洗手间里，背抵着隔间门，仰起头来，安静地、大口大口地喘气。 平復过来之后她终于 一下飞机，姜歆娆的信息先发过来：「不好意思，刚才没回復夏槐，搞得她又去麻烦你。」 过一个小时，她又写，【你到了么？】 又过半个小时，【到了也跟我说一声好么？】 十分钟之前，【顾姐姐（哭哭）】 顾梓勾起唇角，回復，【到了】 【夏槐说怕你乱跑，我感觉她急得都快哭了】 【没事，这孩子一找不见我就急】 【你自己注意，别太忙了，要早睡觉】 打完字，姜歆娆举着手机，蹙眉，沉声问夏槐，「你刚刚都和顾梓说了什么？」 「问她你在哪儿啊……」小助理的声音微微有点心虚，「你别怪我，我不是心急了么。」 「你跟她说我乱跑？」 「我……那谁叫顾梓姐她自己就走了啊！但凡你们和我说一声，我可以定今晚…… 昨天晚上的票直接飞过去陪你，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呆着吶……」 姜歆娆揉揉鼻樑，打断咕哝个不停的小助理，「夏槐……」 「嗯？」夏槐飘飘忽忽地回了她一声。 「我都说过多少遍我不会乱跑了，你和路姐也说下，别拿这个事情烦顾梓，她已经够为我担心了……」 姜歆娆说，「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这样吧，今天晚上你给我定一个票，我直接回平城，你们也不担心管不到我……」 「啊？」夏槐说，「那顾梓姐那边……不是，射rry，你原来不是要陪她的么？」 「……」姜歆娆嘆了口气，「回去我再和你解释，你给我定机票就好了。」 「哦……」 「等下，你那边几点了？」 「早上七点，怎么了？」 姜歆娆能听见她按滑鼠的咔哒咔哒的声音。歌手说：「我自己买票吧，你去休息，你一晚上都没合眼了。」 「我不放心你。」夏槐说。 「我订好了把信息发到你我和路姐的群里，你总放心了吧？」 小助理没说话——小助理打了个呵欠。 姜歆娆失笑，「睡吧，我一会儿给你证据。我会乖乖的。」 「嗯啊——那我信你一次……」夏槐 「我知道了。」姜歆娆说。 那边挂了电话，姜歆娆把耳机塞紧了点，给顾梓发语音，「我晚上或者明早会回国，先去处理一下前几天的烂摊子，然后再……」 歌手顿了顿，「看你怎么安排。」 顾梓估计是在取车。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回復，【我知道了。】 「那个曝光的事情，你不介意我就留着吧？」 【是你的事情，我不置啄。】顾梓回她，【你定。】 【好。】 顾梓把手机插进口袋，拉开轿车副驾驶座门。驾驶座上的年轻白人男性穿一身随意的格子衬衫，一头小翘辫扎在脑后，看她折腾了好一会儿才上车，问她，「要帮忙吗？」 「不用……」顾梓说，「谢谢你……」 「没事……」男人笑了笑，同她握手，「我是anderson，叫我andy就好。」 「cecilia，ceci。」顾梓简短道。 「你之前说有两个人，又提早到了，我一下没认出来，麻烦你等了一会儿，抱歉。」 andy挠挠后脑，启动车子，「住址没有变吧？」 「没有……」顾梓说，「没关系，还要谢谢你休息日来接我。」 「小事情，都是小事情……」andy说，「好不容易再见一次，怎么能不是我亲自来接你？总归我也没事干。」 「对了……是你的partner临时有事么？」年轻男人探头看了眼隔壁车道，打方向盘，将车子带入车流，「我们资料都准备了两份的。」 顾梓突然笑起来。 andy挑眉看她。顾梓说：「你们误会了，她是我的女朋友。」 年轻男人沖她眨了眨眼。然后他恍然大悟似的「啊」了一声，窘迫地捏了捏鼻樑，「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顾梓说，「如果她在的话，应该也会挺感兴趣的，她也从事娱乐行业。」 「是吗？」 车子拐上高速，andy把着方向盘同顾梓闲聊，「那真是可惜，她应该和你来ssa参观一下的。」 「嗯，改天吧……」顾梓说，「明天先我过去。」 「那没事，几个人来我也都给你准备好了……」andy说，「冒昧问一下，你女友是……」 第203页 「歌手……」顾梓也没想着瞒他，「实际上可以说是和ssa的主要业务最息那你和她一定很配！我妻子是飞行员——我们总是说不到一块儿去……」 年轻男人朗声大笑起来，「omg，我还没有体会过在家和在公司能聊一样话题的感觉。」 「你们怎么认识的呀？」他又八卦无比地问。 高速路两边是熟悉的建筑和街道、远处更能看到好莱坞凸起的立牌标志。 顾梓摩挲着扶手，想了一会儿，才怀念地低声道：「就在这里认识的。」 作者有话要说：partner这个是因为商业合作伙伴和伴侣都是partner，andy误会了。 姜和顾怎么想的我都写明白了已经，接下来得晾大狗同学一段时间。 第117章 「don’t leave me alone」 pt.3 顾梓推开家门、打开玄关上的电灯开关。 这边的房子有人定时过来清扫， 因此也没落灰，看上去像个一尘不染的样板间。 微黄的亮白色照得石质流理台和白色大理石地板闪闪发亮，干干净净、冷冷清清。 顾梓走到客厅尽头、拉开通往庭院的推拉门， 陷在草坪里的小地灯同时亮起来， 星星点点的、柔美的辉光散在草坪的各个角落， 像落在沙滩上的小珍珠。 地中海气候的洛杉矶在金秋时节还是温暖干燥的，草坪也是一样的葱郁慑人。 就是这块后花园里着实是除了草坪什么也没有， 终归太过空旷。 顾梓抿抿唇， 不愿意室外的冷风吹进室内，还是关上了门。 感应灯灭， 庭院一瞬间暗下去。 她没那个耐心给自己煮吃的， 拿起手机给自己点了个中餐外卖。 接着她稍事休息，才把装衣物和其他贴身用品的袋子们提起来， 慢慢地爬到三楼去。 她走得急，几乎什么都没带， 这些还是下飞机之后麻烦andy送她去ndale，姑且先买齐了一些手上缺的日用品。 年轻男人本来想等她，顾梓直说她要买挺多东西的、也比较私人、他才恍然哦声， 答应她先离开。 「有什么事情随时告诉我，ceci。」顾梓关上车门的时候他说，「能帮忙的我都会帮。」 男人估计对为顾梓孤身一人出现的原因产生了什么奇妙的猜想。 顾梓只笑了笑，礼貌地谢过他， 没有多说什么。 因此她回到家的时候，手上已经又一次拎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 到了卧室她放下手里的袋子，无奈地意识到她的体力真的没有姜歆娆好。 两个人在一起之后这些搬东西之类的事情统统都是歌手负责—— 就算顾梓想做，姜歆娆也总在她能够做之前就抢过去做完了。 歌手提着二十三公斤的箱子能够健步如飞地上下楼， 而她只能一层一层地慢慢挪。 从这个角度来看，还好她没把整个箱子託运过来。 以前倒也没觉得那么难，是最近习惯麻烦姜歆娆了。顾梓按按额角。 她拆了行李，把床被从柜子里 顾梓在一楼留了一盏灯，洗漱过后出来吹头髮，意外地看到了微信上发来的新信息。 姜歆娆：「我在机场了」 顾梓歪着脑袋，把吹风机举高了，单手打字，【今晚就走？】 【正好晚上睡觉倒时差】 紧接着姜歆娆又写，【你到洛杉矶了么？到家了么？吃饭了么？】 一连串问题让顾梓无声失笑。她关掉吹风机，这会儿换了双手打字，【到家了，吃了。】 【吃了什么？】 【怎么搞得跟查岗一样？】 【没，等下你又不吃（嘆气）】 【我吃了，中餐】 【哦……】 这回她顿了好一会儿，【那我先上飞机了……】 「你几点的飞机？」顾梓在她写出这句话的同时问。 那边飞快地把上一句话撤回了。然后姜歆娆写，【十二点四十五】 顾梓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明明才九点多。她挑眉，【我看到了，撤回也没用】 姜歆娆：「额……」 歌手给她发了个猫猫鞠躬的表情。 「这么不想跟我说话啊？」顾梓开她玩笑，【生气了？】 如果两个人此时面对面，甚至在语音聊天或者视频，顾梓是开不出这种玩笑来的。 文字信息好像有一种削弱情感的力量，让她轻描淡写地把不敢问的话问出口。 「我没有！」姜歆娆回的很快，【我以为你忙呢……】 【我不忙。】 顾梓吹完头髮，拢紧睡袍出去，把床头的靠枕们排排好，偎进被窝里，【你跟夏槐都解释清楚了哦？】 【嗯】 【她就是担心我】 【她没和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吧？她被我说了，现在都躲着我，不回我消息】 「没有」顾梓回她。 一时间好像又找不到话说了。顾梓从床头柜上把电脑拿过来，摊开，准备睡前再看一会儿资料，半晌之后姜歆娆问她：「能和你视频么……」 歌手乖乖地不再提了。电脑屏幕右上角不再弹消息提示出来，顾梓很快沉浸进文件里，姜歆娆再和她发信息的时候，她才发现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姜歆娆：「那我上飞机了」 【你去睡觉好不好？迟了】 第204页 【好】 她说好就是好。顾梓起身，去洗手间、回来拉了窗帘、关上壁灯、躺下来。 姜歆娆发了一段语音，「晚安哦……」 背景吵吵嚷嚷的，伴着行李架和安全带扣紧的声音。歌手应该是已经在飞机上。 顾梓回她一个嗯，按灭手机。 明明是自己的床、自己的房子、熟悉的、温暖的夜晚，顾梓却辗转反侧地，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 ——少了什么味道。 最后她坐起来，看了眼时间。 十二点多…… 姜歆娆的飞机应该已经起飞了。 顾梓捏捏眉心，打开手机，微弱的萤光里她按进百货公司的购物app，在香水那栏找到熟悉的淡绿色瓶子，选当日送货，下了单。 然后她松了口气，躺倒下去，强迫自己闭上眼。 今天不是周末，这趟飞机的人相对少，接机口也显得冷清空旷。 夏槐望眼欲穿地等了老半天，姜歆娆才慢悠悠地一左一右拖着两个箱子出来。 小助理打了个呵欠，环视周围，确认下没有跟拍摆拍的记者，沖她招招手。 姜歆娆不急不缓走过来，见着她，先好笑地揉揉她发顶，「不是睡了一天了么，还困成这样？」 「我不困，就是等你老半天了。」夏槐又打了个呵欠，伸手去接歌手的箱子。 姜歆娆递给她一个稍轻的，「没事，那一会儿我来开车。」 「不用……」小助理挣扎道。 「好啦……」姜歆娆笑着说，「没关系……」 车就在外头停车场。到车边上，歌手将两个箱子塞进后备箱，把小助理赶上副驾驶，自己则打开驾驶座的车门。 她俩付款出了停车场，夏槐打开储物柜，抽了张餐巾纸擦掉打呵欠溢出来的眼泪，「所以你怎么早这么多回来呀？不是和顾梓姐么？」 姜歆娆没回话。车子沉默地行驶了一段时间，她才突然道：「有点儿小矛盾。」 「啊？」 什么小矛盾？ 「和顾梓姐？」小助理问。 姜歆娆点头。 夏槐本来是懵懵懂懂的。歌手话里的含义渐渐沉淀下来之后，她恍然大悟地「噢」了声。接着她轻声问：「没关系吧？」 都到分道扬镳的地步了，姜歆娆到底是怎么惹了人家啊？ 或者是顾梓姐惹了她家歌手？ 不对头，顾梓姐怎么看都不会是惹人生气的那个。 夏槐偏头觑了姜歆娆一眼。歌手看上去并没有特别感伤、难过或者气愤。 只她的唇角一直耷拉着，让人想到垂头丧气的可怜猫咪。 「没事，哄哄就好了。」夏槐用自己的拙劣恋爱技巧引经据典安慰姜歆娆，「而且顾梓姐那样的人，应该生气也不会生很久吧。」 确实。顾梓就是这样，哪怕在认真的和你吵架，该给的交代也要给到；再气再难受，还是理智懂事到不可思议。 因此更让姜歆娆愧疚、自责又心疼。 歌手啧了声，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 小助理缩起肩膀。 说多了说多了。 姜歆娆说：「我还没说你呢，干嘛和她提我之前的事情啊，过去都过去了，我和你说过多少遍我不会再乱跑了！」 她转头，找到夏槐的眸子，认真地同她对视，「以后这种事情都不要麻烦她，听见了吗？」 夏槐欲哭无泪地瞄了眼窗外。姜歆娆哪里是「还没说她」，从昨天到今天这人已经说了她不下三遍了！絮絮叨叨的，比自己平时还多话！ 心里抱怨归抱怨，小助理也知道自己那样没头没尾地去指责顾梓有点儿失礼。 所以她只应声，「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放心。」 姜歆娆狐疑地看她一眼，末了还是嘆了口气，「也是我不对，我太久没看消息了。」 「各退一步，我们都有错——但是就像我说的……」 「我知道了，姜姐姐，姜老师，姜大明星，不要去打扰您的女朋友。」夏槐瘪嘴道，「你要去接frank吗？」 「你和慕姗说过了吧？」 「早上说的，她说下班前随时都可以过去接，今天她都在。」 「棒……」姜歆娆说，「走，接完frank我们去吃晚餐，我请你。」 左右两边的车流不知疲倦地奔涌。姜歆娆握着方向盘，恍恍惚惚地觉得这个场景如此熟悉。 然后她想起来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顾梓之后回国、然后和小助理去接大狗的场景。如今顾梓也不在她身边，一切仿佛回到原点—— 她抿抿唇，无奈地嘆了口气。 第118章 「capsize」 【capsize, i」m first in the water； too close to the bottom；i」m right back where i started；said i」m fine。】 「天翻地覆，我第一个落难，离海底越来越近；似乎又回到悲伤的原点，还在嘴硬说我很好啊。」 ——frenship & emily warren -「capsize」（chorus） 小助理先前没和慕姗说过她们到底几点到， 因此姜歆娆和夏槐到的时候frank还待在后面寄养室里。 慕姗看见她俩， 眨眨眼，放下手机， 从柜檯后面站起来，「这么早呀？」 「已经迟了，转机回来的。」姜歆娆笑。 本来晚上出发的航班早该到平城了。姜歆娆临时买的机票， 又急着走， 去仁川转了一次机，才这么迟到目的地。 第205页 慕姗当然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 她歪着脑袋嗯了声，「没有，我说你回来得早，原来不是说月底吗？」 「呃……」姜歆娆顿了顿， 才说，「提早解决事情就提早回来了，不是更好嘛，让我把这位小祖宗先接回家去。」 慕姗哈哈大笑，「当然好，当然好，你先坐一下，我去放它。」 女人往内里走，姜歆娆扬声问她，「今天已经带过散步了吧？」 慕姗挥挥手，「刚刚吃完饭带过了，你放心。」 等frank的空档，姜歆娆和夏槐坐下来面面相觑。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小店员今天可能是放假了，不在店，连慕姗养的猫也不再两人的视野里。歌手嗫嚅半晌，也没找到话说，只嘆了口气。 「晚上吃什么？」倒是夏槐先找到话说了。 「去常吃的那家店吧。」 姜歆娆想了一会儿，「日料？」 「嗯……」夏槐点头。 姜歆娆本来想拒绝的，因为她会想起女朋友来。但是她又想去哪儿她不会想起顾梓来呢，哪儿都有顾梓的影子。 两个人又不是分手了，总不能因为顾梓不在她身边，她就连个餐厅也不敢去吧。 因此歌手无声克服了自己微妙的、不大好的预感，答应道：「行吧……」 她还想说什么，门边一连串清脆的、爪子刨地的声响，然后棕黑皮毛的大狗龙捲风似的冲进姜歆娆怀里，爪子准确地覆上她的大腿，立起来就去舔她的脸。 姜歆娆搂着它温暖的颈部毛髮推开它，朗声笑道：「别别别，frank，妆又要被你吃掉了！」 frank回到地面上，神采飞扬 「好啦，回家了，开不开心？」姜歆娆握住慕姗递过来的狗链，摸摸大狗的脑袋，同宠物店老闆告别。 夏槐已经开了后座门，正站在门边等姜歆娆。歌手牵着大狗过去，frank看见小助理，不愿意走了似的站住脚步。 姜歆娆扯扯它。 frank沖姜歆娆呜声，晃晃尾巴，歪着脑袋，黑亮的眸子看了夏槐一会儿，又转回来看姜歆娆。 姜歆娆挠挠它狗耳朵后头的软肉，「乖啦，回家了。」 以往frank一直都蛮听话的，姜歆娆让它做什么就是什么，训练有素且威风凛凛的样子。 今天的大狗不知道为什么转了性，不情不愿地，歌手再三哄着才肯上车。 到家，夏槐在楼下等，姜歆娆先把frank送回去。 她其实没有离家多久，门窗也都关得严实，咋看上去并不觉得有多脏，只柜面上积了点灰尘。 除此之外很多东西还保持着两人走之前的样子。frank轻车熟路地找到自己的小窝，却没有像歌手预料的那样趴下，反倒跟着姜歆娆一路走。 姜歆娆把它的水盆涮干净，举到洗手台下给它加水，「怎么了？」 大狗当然不会回答她，只一直呜呜呜地哀叫。 歌手苦恼地蹙起眉来，「不开心？」 frank不应她。 姜歆娆把它的水盆放回窝边，看着它满室找东西似的乱窜，还时不时嗅来嗅去的，终于反应过来，「找你顾梓妈妈啊？」 frank的耳朵立起来。 「你ceci妈妈？」姜歆娆换了个说法。这回大狗听懂了，欢快地跑过来，一连串地小声吠，在姜歆娆身边左右绕圈，去扯她袖子。 「你这只坏狗，我回来了你不想着我，垂涎我女朋友……」 姜歆娆一把抱住它，骑到它背上去，「你喜欢也没用，人还是我的，气不气，嗯？气不气？」 frank被她压着，干脆地跪下去，一人一狗闹成一团，最后都躺在地上，大狗抬头，四仰八叉地去舔姜歆娆鼻樑。 歌手敏捷地躲开，挠挠大狗的下巴，「我知道，我也想她。」 「才一天呢……」她苦恼地自言自语，「啊——这怎么过啊。」 她凑过去，抱住frank，「frank，妈大狗懵懵懂懂地看着她。 姜歆娆咧嘴笑，捏捏它脸颊，「唉，你也想她，我也想她，我们达成共识了，你要帮我讨好她，卖卖乖，好不好？」 frank可能是和她玩腻了，闻言不仅没有配合，还起身走开，百无聊赖地坐回自己的窝里，伸出后腿绕了绕颈侧的毛髮。 姜歆娆：「额……」 连狗都欺负她。呵…… 小助理髮信息来催她下去。姜歆娆同大狗道别，换了身衣服，稍微洗漱一下，下楼，两个人往老地方去。 两人今天在遮掩相貌上多下了很多功夫。新曲发布之后姜歆娆的辨识度又一次升上来—— 没办法，歌手的混血长相本来就显眼，人又生得高挑美艷，不化妆都鹤立鸡群。 好在已经是秋冬季节，姜歆娆戴了顶宽大的针织帽，戴口罩，平光眼镜，oversized大衣，身体曲线和高挺的鼻樑就被完全遮掩起来了。 工作日，这家店的人惯常不多。两个人和店主打过招唿，在墙角僻静的角落坐下，很快点好东西。 不得不承认的是姜歆娆直到现在还有种淡淡的尴尬感—— 方才刚回来和夏槐寒暄的时候不觉得，时间久了，这点儿无话可说的感觉就慢慢地从杯底冒上来，在液面上炸响成一个个小泡泡。 夏槐貌似是还在苦恼刚刚一不留神说错了话。姜歆娆则不知道怎么提起和顾梓无关的话题。 第206页 半晌她终于憋出一句，「路姐还好吗？」 「嗯？」夏槐从刺身拼盘里抬起头，沖姜歆娆挑挑眉。 这个表情相当微妙。如果姜歆娆不是给夏槐发薪水的人，她觉得小助理甚至会沖她翻白眼。 「我们工作室几个人加上瑜星那边经纪部门的十几个人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半晌她才淡淡道。 姜歆娆当然分辨得出来她话里微微的不满。但这件事所有的责任几乎都在她——歌手哑然扯了扯领口，干咳一声。 「像我跟你之前update的一样，我们现在没有特别地去压制言论和曝光……」夏槐说，「但是我估计已经不需要了。」 危机公关和营销一样，必须掌握的诀窍是快准狠。两天过去，该知道的大家都已经姜歆娆若有所思地嗯了声。 「我尊重你的选择，射rry，你也知道……」夏槐抿唇，「我们也按照你的指示这么做了，但是……」 她嘆气，「也没办法。」 也没办法。就算会被谴责、被质疑、掉粉封杀也没办法，夏槐知道。 姜歆娆是这样自由任性的一个人，是个歌手、是个公众人物、也是个同性恋。 她做她想做的，写她想写的歌，她对资本和市场负责，更尊重自己的生活。 但她也热爱自己的事业。她把她的吉他当成命。在明知道会产生恶性后果的前提下她还选择不压评不删贴，夏槐恍然意识到姜歆娆对顾梓付出了多大的感情，到了她能够在音乐和爱人之间做相对取捨的地步。 夏槐陪着姜歆娆很多年了，她一出大学第二个僱主就是姜歆娆。 当时歌手的旧助理挑的她，她还感到欣喜若狂：她不是最优秀的那个，但姜歆娆无疑是最优秀的歌手之一。 招新的名额只有一个，后来她才知道为什么旧助理挑了她—— 姜歆娆喝着奶咖经过满桌简歷的时候停下来看了眼，拿起她的，对当时的助理说：「这个小朋友笑起来好漂亮，就她吧。」 姜歆娆回到纽约上完大学和研究生项目的那段时间夏槐的旧上司再也忍不下去，主动请辞，歌手没说什么，甚至回头还给她发了笔奖金。 夏槐又被从一众助理里破格提到了现在的位置。当时没人抱怨，姜歆娆明显在低谷期，团队里树倒猢狲散，还有人嘲笑她死守着东家不肯跳槽。 很长一段时间里夏槐也觉得自己学不到任何东西了。 足足有大半年她的工作就是去照顾在纽约公寓里颓丧的歌手，替她把满地的玻璃酒瓶捡好，徒劳地警告她不能再多喝酒多抽菸了，然后又跑下去帮她买烟，再上来看看她死了没有。 但是姜歆娆看起来太可怜——和之前的她太不一样——让夏槐产生了必须把她照顾好的想法。 这么一坚持，就到了今天，小助理心酸又欣慰。 可话又说回来，她偶然见过sophie，也总是碰见林乔，当时的歌手也许是因为自身原因，当真把她们都当成地下情人那样对待，连自己都不愿意告诉，更别说高调地被拍照曝光。 大抵顾梓姐真是不一样的。夏槐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回火我是想说backfire，今日份翻译难题get 虽然迟了大家冬至快乐！有好好吃冬至该吃的东西吗！（嚼嚼嚼） 第119章 「capsize」 pt.2 姜歆娆看出来她在发呆， 伸手过来在她眼前晃了晃，沖她扬了扬眉。 夏槐回神，「没事，想起来以前的事情。」 歌手不疑有他，「我知道你们最近也蛮操心的……」 她嘆了口气，「等这件事情过去了，我给你们放假吧，总归我现在日程也不满。」 这段时间的确陆陆续续有商业上的邀约和各种採访合作进来， 但第一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因为这次曝光事件改变主意和选择，第二姜歆娆一向对商业上的发展合作非常不感兴趣， 夏槐也就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哦，」说到这儿，夏槐想起来，「前两天有个独立制作人团队联繫路姐那边。」 「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对方也没有明确说是要回復，我琢磨着你回来了我再问也一样。」 「做什么？」 「是挺有名的一个电影制作团队……」夏槐打开手机，找到那封电子邮件，递给姜歆娆看。 歌手讶异道：「纪录片？」 「对，」夏槐说，「这些人鼻子很灵的。」 纪录片一般会围绕着一个事件、时间点或者主题展开，以艺术家为中心的纪录片最常见的切入点就是一张专辑或者一次巡迴演出。 有人很显然嗅到了歌手放出这张大火单曲背后的含义—— 沉寂多年，她用一张绝妙的单曲来证明自己并且成功，接下来没有理由不更进一步。 这几年有不少关于艺术家的、成功的纪录片案例。对方认为姜歆娆身上显然有更多可以深入挖掘的热点和争议， 都可以藉由纪录片得到一个回应。 「因为我们也没有明确说过我们想不想要……再发行新单曲或者专辑，甚至连媒体都不知道风声，他们比较保守，只是说问一下我们有没有这个想法，到时候可以考虑他们。」 「但我也问过路姐的意见了……」小助理说，「看你个人意愿，可以做联合制片。」 姜歆娆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以至于夏槐说结论的时候，她愣愣地点点头，只说：「再说吧，我想一想。」 第207页 「我倒是挺好奇的……」夏槐问道，「我知道你有在写其他的歌，射rry，你有打算……」 她没说完，姜歆娆已经 夏槐长长地舒了口气。 姜歆娆微笑道：「休息了两年还不够啊？」 「我巴不得你早点给我活干呢……」夏槐撇嘴，「闲的头顶上都要长草了！」 「到时候可别叫忙……」姜歆娆看她一副神气十足的样子，朗声笑起来，「你是没有体验过到底会有多忙。」 小助理说：「就是要忙才好啊，你该忙的。」 一时间歌手又有点感慨。她想开口说什么，一只手突然间搭上她肩膀，姜歆娆浑身汗毛倒竖，就差没从座位上跳起来。 她下意识拽住那人手腕，狠狠地捏下去，就听见背后「哎呦哎呦」地叫起来，「疼疼疼，手下留情，要断了，嗷，要断了！」 来人叫得很惨，却顾忌着姜歆娆在这不能引人注意，勉力把声音压小，听起来反而更加滑稽。 这欢快的声音姜歆娆再熟悉不过了。她咬唇笑起来，「程璐颐，怎么哪里都能遇到你。」 程大小姐伸手勒了姜歆娆的脖子一下报仇，恶狠狠地哼声，「不许我自己来吃我喜欢吃的小店啊！」 姜歆娆和夏槐的座位靠墙，桌子的第三边还能放一张凳子。 大小姐招唿服务员过来给她添了一张椅子，志得意满地坐下来，一边甩被捏痛的手，一边好奇道：「我就过来打包一个玉子烧，都能碰见你，哎。对了，我家小小顾呢？」 歌手不答，她仰着脖子四处张望，「你把顾小梓藏哪儿了？」 姜歆娆嘆气，翻了个白眼。 「老姜啊老姜，这么好吃的地方你不带她一起来……」程璐颐摇头晃脑道，「我要给她告状。」 夏槐扯了扯程璐颐的袖子，让她别贫了。程大小姐看看小助理，又看看姜歆娆，才终于意识到气氛不大对。 「怎么了？」她迟疑道。 小助理朝歌手的方向扬扬下巴。程璐颐又转头去看姜歆娆，「对啊，你们不是原来说月底……」 「吵架了……」姜歆娆低声说。 在好朋友面前好像也不需要遮掩什么，她承认的很坦诚，也不掩饰伤心纠结。 程璐颐瞠目结舌地呆了半晌，一拍桌面，出口却不是在和姜歆娆讲话，「小夏……」 「啊？」夏槐 「今晚你家老姜跟我走，你别管她了。」 「去干什么啊？」小助理怔愣道。 「闺蜜深夜洽谈会，你要参与吗？」程璐颐好整以暇道。 夏槐：「……」 喝酒聊天也不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她往姜歆娆的方向望过去。歌手思考了半晌，点头道：「聊一下也好。」 「可你今天才回来……」 姜歆娆无所谓地挥挥手，「反正也睡不着。」 那边服务员走过来，把大小姐挚爱的明太子芝士玉子烧递给她，程璐颐接了，把脑袋凑近打包袋里闻了下，满脸陶醉地抬头，「香……」 「你吃过了么？只打包这么一点。」歌手问她。 「吃了吃了，在onyx吃的……」程璐颐拽着姜歆娆的手臂起身，「你们吃完了吧？走嘛……」 「等下，喝口茶。」姜歆娆说。 「你又不喜欢热茶，快走，不然我的玉子烧要凉了……」程大小姐一脸焦急。 姜歆娆没办法。她站起身，和夏槐点头示意，然后程璐颐挽住她手臂，一路拉着她离开小店。 程璐颐家离这不远，秉承着程大小姐一贯的奢靡豪华风格，她两个父亲给她买下了高级公寓的楼顶两层。 在这儿超大幅的落地玻璃可以俯瞰平城夜景，装潢就算简约也显得纸醉金迷。 但程大小姐的生活十分接地气。两个人刚进门她就冲去厨房找盘子，留下姜歆娆一个人替她拎着玉子烧打包袋在玄关给自己选拖鞋。 过了两秒钟大小姐又从厨房里百灵鸟似的扑腾着飞出来，勾走姜歆娆手上的纸袋，路上幸福地转了两个小圈，终于想起来房间里还有一个活人，「啊，老姜，谢谢你帮我拿袋子！对了，鞋都在柜子里你自己找找，我先装个盘……」 声音消失在厨房深处。 姜歆娆：「额……」 歌手勾着唇角，无奈地扶着额头笑了笑。 店里的玉子烧其实是按块卖的，可程大小姐是按锅买的。 一锅六块她都要，姜歆娆有时候腹诽这一锅三四个蛋又有虾又有芝士和鱼子实在是胆固醇超标，但是程璐颐喜欢，她也就没说什么。 大小姐很快捧着盘子出来，招唿姜歆娆，「来，坐。」 两个人在吧檯坐下。程璐颐转身，「你先吃吧，等下冷了。」姜歆娆指指她面前的那盘玉子烧。 程璐颐拿了两个叉子，递给姜歆娆一个，「我可以一边吃一边听啊，不妨碍。」 说着她喝了口酒，又去插日式点心。 烈酒配玉子烧也只有任性的大小姐能想出来了。姜歆娆低声笑。 盘子里的玉子烧色泽金黄、质地绵密、入口香软。沙虾混着山药泥将普通鸡蛋的口感变得极为细腻，再加上喷枪加热融化的一层厚厚的咸芝士和明太子，居然和烈酒其妙地相配。 她吃了一口，感受甘美的滋味在嘴里融化开，终于开口，「就前天的事，晚上吵架了。」 第208页 说到这，姜歆娆打开手机。她到平城的时候洛杉矶已经是深夜，顾梓到现在都还没回復，应该是还在休息。 至少没有熬夜。姜歆娆想…… 她放下手机，继续说：「然后下午我醒来，她已经走了……」 「怎么能这样，有点儿过分……」程璐颐嚼着满口蛋卷嘟囔，「不是，为什么……」 「顾小梓不会这样的啊？」 姜歆娆等她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才道：「是不会……」 「那怎么……」 「我的错……」姜歆娆按按额角，说。 「我就知道……」程大小姐事后诸葛亮，「谁能气到她我觉得那个人也很厉害。」 「我不记得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了，就之前林之柔和她还没分手的时候，我一着急也骂她，当时我都觉得实在是说错话了她要和我绝交了，她也没话不说一声就走。」 程璐颐突然间认真地盯着姜歆娆，「你们两个没分手吧……」 姜歆娆给她气笑了，「能不能别乌鸦嘴了，程大小姐？」 程璐颐连忙去捂嘴，「唔，我不说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你提到什么让她生气了啊？」 姜歆娆不说话了。她垂下眼，盯着搭在瓷盘边沿的叉柄，指尖按上去，想了老半天措辞，才道：「是我自己的事情，没有处理清楚。」 「什么事？」 大小姐这个直来直去的性格，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姜歆娆苦恼地皱了皱眉。 最后她说：「都是我认识你以前的事情了。我没和你或者其他人说过，也没和她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 （哈欠） 第120章 「capsize」 pt.3 程璐颐定定地看了姜歆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 「原来这样……」她偏头，放下手里的叉子， 捏着方杯晃晃杯子里的冰块， 迟疑道：「我不该问的，抱歉。」 姜歆娆松了口气，「没事……」 「我还想帮帮你呢，」程璐颐说，「但既然我不知情，也不好就这样去劝她。」 「well,」大小姐耸耸肩，「说到底，是你在和她谈恋爱，不是我在和她谈恋爱，有的坎还是要你们自己跨过去，我能帮的也就那么多。」 「嗯……」姜歆娆盯着桌面点了点头。 她的手机嗡声作响。姜歆娆打开微信，顾梓给她回了信息，【我刚起。】 【到了就好好休息， 晚安。】 歌手回她， 【我在程璐颐这儿呢。】 顾梓隔了一会儿才回她，【？】 姜歆娆解释，【吃饭的时候碰到了，你说好玩不好玩。】 【这么正好。】 【要喝酒的话少喝一点。】 【好的。】 歌瞄到了她在和谁发微信。程大小姐眉梢一挑，「你俩没吵架啊？」 「吵架了这还恩恩爱爱黏黏腻腻的。」 姜歆娆：「……」 「就是，唉，我也不想拿这个说事，但是我比你认识她多很久。 我知道她，她要是真的想和你分手或者很生气，早直接把你给删了。」 好像前女友那时候就是这样。姜歆娆心想。 「不过，怎么说呢……这人说是冷淡，其实更心软……」 程璐颐看着她俩你来我往地发信息，说，「如果你实在不想说什么事情，说不定磨一磨，撒撒娇，她也就算了。」 「我只是这么觉得而已啊，出的馊主意，你可千万别听进去！」 说完她立马反悔，「当我没说过，当我没说过。」 给姜歆娆揭了顾梓的短，万一歌手真的这么干了，两边都来怪她怎么办。程大小姐摸了摸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姜歆娆轻声笑起来，「祸从口出啊，大小姐。」 程璐颐白她一眼，插走她面前最后一块玉子烧，没留给姜歆娆，「不给你吃了。」 「我很认真的，你放心……」姜歆娆越过吧檯 程大小姐把眼睛瞪得熘圆，「啊？这么快？」 「对啊，不然还怎么样，一直谈恋爱谈下去吗……」姜歆娆伸出自己的手，盯着掌心，然后将手掌一点一点地合起来，攥紧了，「灵感不等人，爱情也是，我不抓住她，她跑了怎么办？对我失望了怎么办？讨厌我了怎么办？」 「你说人怎么就能这么傻，越怕越做不好，越做不好越怕，等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才意识到你有哪里做错了，还希望人家不追究……」 她越说越丧气，抬手轻轻摔了自己一巴掌，带着哭腔骂道：「姜歆娆，你个混蛋。」 「你这个恋爱观念不正确！」程璐颐挠挠耳朵，「我的恋爱观也不大正确，但是顾梓都因为你退出瑜星了，你总不能因为怕就不往前走吧。」 「因为我？」姜歆娆撑着腮帮抬起头，湿淋淋的眸子去找程璐颐，哑声问，「什么意思？」 「哦，也不能说全部因为你……」程璐颐说，「你记得那天晚上她去找顾泽远那个老傢伙一起吃饭么？」 「嗯……」 顾梓没吃完，过了十几分钟就出来了。 「顾泽远用你威胁她……」大小姐把叉子收拾好了，又给两个人添了点酒，「其实我们后面聊到，都觉得顾泽远是在说气话，想要搞你还要考虑到很多方面的事情，更别提瑜星当初多努力才和caa达成的合作，你几乎就是瑜星企业文化的金字招牌。」 第209页 「但是她那时候就一下子控制不住了。其实也不是坏事，在我的角度看，她早该和顾泽远闹掰了，你推了她一把。」 程璐颐端着盘子跳下吧檯凳，「现在是她想推你一把了……」 「我都懂……」姜歆娆说，「可万一她不喜欢我了呢？」 程璐颐觑她一眼，「你干了什么事情啊？」 没等到她回应，大小姐继续说：「那你就当赌一把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不是这样，她够不够爱你、够不够信任你、你能不能将等量的东西放上天平……」 她把盘子放进水槽，留给佣人来洗，「姜歆娆，往前踏一步。」 姜歆娆长声嘆气。大小姐转过来，扶着她肩膀，给了她一个拥抱， 接下来一周过得非常快。早上是andy来接顾梓去ssa。 基本上都要到下午才能离开创业公司，有时间喘口气，晚上又要做第二天拜访的准备。 原来顾梓只是去看一眼的，这一眼，就萌生出了无尽的兴趣。 她想和andy多聊聊公司初创时的理念，但是ceo本人也忙，只能尽量抽出空来，两个人经常一起用午饭，顾梓甚至趁周末去拜访了年轻ceo的家，见到了他的妻子，几人交谈甚欢。 利用vr技术为艺术家创造一个平等的展现空间，让人们足不出户和朋友一起欣赏绘画、音乐、雕塑、戏剧，以及所有可能的艺术形式。 顾梓给ssa的企业理念做了个翻译——「银石环媒致力于利用科技为大众提供一个创新艺术平台。 因为艺术是可持续的、可触达的、因为每个人都有享受艺术的权利。」 以她的企业背景和个人经验来看，ssa并不是一家完美的创业公司； 它有成为独角兽的前瞻性和发展潜质、但缺乏一个有力量的商业模式，也没有对于合规性和技术壁垒的足够考量，更别说硬体设计带来的供应链和社群建设难关。 想必vc和pe投资者也看到了一样的问题，因此随着a+轮融资逐渐耗尽、投资市场的反响并不如高级管理层期待的那样热烈。 这样的情况在ssa的孵化期是没有遇见过的，andy也知道创业公司能够撑到最后上市的可能不到10%。 在交流过程中andy并不掩饰自己的焦虑，也不吝向顾梓请教。 后来一对一的谈话变成了小型座谈会——cfo、coo和cmo也带领着自己的小团队加入进来。 这几个人都是ssa初创时期的合作伙伴，坐在一起谈话更像朋友聊天，说头衔也都是叫着玩，气氛也随意。 很快话题转到ssa的未来发展上。 「市场、团队、模式、成长性，缺一不可……」坐在顾梓对面的高壮墨西哥裔男性coo说，「这我们都懂，我们也研究过很多；我不是质疑您的专业性，但您也知道，不同国家背景下的投资框架和商业模式也不一样……」 「mike。」andy捅捅他腰际，「ceci也做过很多面向欧美的投资。」 「我知道，你们有顾虑是正常的。因此我也并不是以一个投资者的形象坐在这里，大家都是朋友，「我们不缺线下和线上的零售渠道，美国创业者对企业文化、兴趣和战略投资的倾向比其他地方要高得多，产品大多数针对高净值人群甚至企业。」 「中国是不一样的……」她把手掌往下按了按，「这几年发展好的独角兽企业，生态链系统完善的电商企业居多，还在重塑渠道流量； 不过，几年前我们还说中国就是一整个下沉市场，现在消费模式的升级和购买力的发展都在逼着我们用新的眼光来看这个大趋势。」 「这也是我想说的，企业国际化是必经之路，我们需要我们都知道这个市场是一片蓝海，要做就看谁能抢占先机、谁能先铺开供应链、拿到智慧财产权、找到合作商、得到准入许可，就能更胜一筹。 瑜星在做类似的尝试，更别说微软这样相当有竞争力的大型公司，慢一步可能就输掉全局，我想各位也不是没有考量过这一点。」 「但是……」andy踟躇道，「就比如说你前几天提到的供应链吧，想要达到你设想的程度，第一代头显70%的生产部件都必须outsource到其他国家生产，这里头已经带来很多的风险和不确定性了，我们的核心技术想要交出去，必须和供应商签订保密协议，也要定制生产设备，更别说资金鍊……」 「我们一直都认为垂直整合、小规模进入高净值市场是最好的方式。」mike插嘴道。 「规模小了，社群效应在哪里？你告诉我你要开线上演唱会，最小型的演唱会有多少人？ 一千、三千，要达到让人震撼的视觉体验的大型音乐节和演唱会，十万十五万人都不嫌多……」 顾梓反驳他，「ssa的试错成本有多少？和当年的智慧型手机一样，这个行业也不一定是高门槛、高净值客户的专利，再过五年市场上肯定会出现轻量低成本的vr设备，我们既然要做「可触达」，不妨从现在开始就让它向大众市场靠拢。」 她抬头，看了房间另一侧沉默不语的cmo一眼。 金髮女人点点头，「我们之前也在讨论这个话题，我同意你的观点。」 「今天先到这里吧，明天早上开会之前大家有空吗？可以抽空他们约了下一次开会的时间，andy本来想送顾梓回去，被她礼貌地回绝了，「早点回去吃饭吧，不然jenny要和我急的。」 第210页 年轻男人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东西，跟上顾梓，「我就是想谢谢你。」 他知道顾梓有怎样的身家——即使和倪家的关系隐而不发，想查的人最少也都知道她是瑜星的股东之一。 顾梓说要来拜访ssa的时候没有说明来意，andy还以为她是把他的公司当成一个投资对象来衡量。 然而andy错了，从这几天来看，顾梓在ssa身上下的精力远远超过了普通投资人。 她在一些必须的方面成为了ssa初创班底的一名导师，即使遭到反驳也耐心地给他们点明正确的方向。 不断的交流中andy意识到面前的女人心里想的恐怕不止是投资ssa——这并不让他感到受威胁或者害怕。 相反，他全身的血液都在颤慄着燃烧，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控制不住地想要吶喊。 一个意趣相投、富有人脉资源、卓有远见、甚至自带资产的合作伙伴，是多少创业者求而不得的事情。 顾梓沖他挥挥手，「那我先走了，晚安。」 「晚安！」andy大声道。 顾梓挑眉。andy笑嘻嘻地沖她点点头，目送着她转身离开，才回到自己车上。 ssa的总部在圣莫妮卡，离码头只有几步路。顾梓加了件外套，步行过去，打算在附近的商业街吃个饭再回家。 暗红带紫的晚霞压下来，华灯初上，码头一侧破破烂烂的老旧游乐场点亮了一连串霓虹灯。 远远地就能嗅到海风的味道，听见过山车上传来的尖叫声。 天黑了，码头上的人也少。木质地面踩上去就吱吱呀呀地响，两侧的食品摊子倒还是聚了不少人，顾梓走过去，看见招牌上画的标识。 ——三块钱一个的热狗。 她记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姜歆娆的mv。 顾梓倚着铁栏杆，掏出手机来。 她和歌手分开有快一周了。歌手每天就是规规矩矩的早安晚安，拍一些frank的小照片，间或聊一些有的没的、或者工作上的事情，顾梓便也就这样回她。 两人好像回到了最初还不大认识、安分又进退有度、每说一句话都 事实上顾梓觉得姜歆娆和她多说点什么，她也不是不会回復的，她好几次想要主动和姜歆娆多说几句话。 她只是累而忙，做完该做的事情总是凌晨，又不想让姜歆娆知道自己又熬夜了。 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想她。 不然这只大狗什么都没想清楚、又凭着一腔热血跑回来找她该怎么办？ 顾梓捏捏眉心，鬼使神差地去点了一个热狗。 五分钟之后她坐在码头前的台阶上，随意地把身上熨烫齐整的设计师剪裁西装压在身下，侧着脑袋张开嘴，咬了一口。 顾梓好像从来没吃过美式热狗。就很咸，又咸又干，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她可以去吃隔壁的fine dining晚餐的，甚至都不需要预约，她和主厨很熟。 但是顾梓还是吃完了。海鸥叫得喑哑且难听，从她头顶掠过。 她把手肘支在膝盖上，沉默地看太阳一点点沉进海平面，而天完全暗下来，轻轻嘆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程璐颐说的limbo是地狱边缘，引申意就差不多是「上下晃荡但是没有定数的样子」 虽然我觉得商战文也会经常提到这些，涉及到的术语给大家稍微解释，熟悉的可以不看直接跳过去（猫猫鞠躬） pe（私募股权投资）和vc（创投）都是投资形式、顾梓原来的工作本质上也是替瑜星做投资，所以说这个是她的老本行； 独角兽企业是有10亿美元以上估值，并且创办时间一般在十年内、还未上市的公司； 下沉市场我这里指相对低净值、难触达的地区和消费人群； 垂直整合指企业开始参与价值链前端或者后端的其他部分（比如说航空公司也开始买票，取代旅行社的职能）； outsource就和我说的一样，把部件拿到人工成本较低的地方生产； 社群效应也很好理解，就是反过来的规模经济，像微信和微博之类，用的人越多力量越大。 应该差不多就这么多了（捂脸） 第121章 「fever」 【i」ve got a fever, so can you check？ hand on my forehead，kiss my neck； and when you touch me，baby, i turn red。】 「我好像发烧了，你能帮我看看吗？把手放到我的额头上，亲吻我的颈项吧；当你触碰到我，我就全身发烫。」 ——dua lipa & angèle -「fever」（chorus） 姜歆娆挂断电话， 倚在阳台栏杆上嘆了口气。 是路筱筠打来的——经纪人和她说了之前照片曝光的处理结果。 这几天姜歆娆也和caa那边协商过， 开了不止一次会来商讨pr策略。 caa那边的态度比较开放；瑜星虽然不贊同但也表示支持姜歆娆自己的选择。 因此做了大量的工作来严格控制负面言论的蔓延程度。 事实上， 顶到最上面的都是非常正能量的、「love is love」、「不论支持与否都尊重」之类的言论； 偏激出格的内容大都已经被瑜星联繫删除或者压下去。 当然还有人反驳、有人喊着卖国贼、说着各种阴谋论。 总体来说现在风浪平息下去， 舆论不是完全正面，但也不完全负面； 走到这一步， 开端意外，结局却比歌手想像的要好多了。 第211页 至于对粉丝和外界观感的影响， 有是肯定有，姜歆娆清楚地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曾经歷过不少次。 尽管如此， 在发布新曲子、获得巨大成功之后又被迎头卷进这些纷纷扰扰的新闻里， 她还是感到非常疲累。 还加上她亲爱的女朋友的事情。 顾梓……姜歆娆打开手机，在置顶里找到她。她这几天和路筱筠、夏槐几个人的交流频率远大于和顾梓的，经常这人就滑到置顶列表下面，姜歆娆每每看到， 就想给顾梓再发消息，又怕打扰到辛苦工作的女人。 她打开聊天界面，上一条消息还是傍晚的时候她和顾梓说早安——她的女友也只回了句早安。 一个笑脸都不吝给她的！ 姜歆娆生闷气。 frank蹭到她腿边。大狗背上的毛髮有点儿粗糙扎手，却暖烘烘的， 让人非常舒适。 姜歆娆蹲下来，摸摸它的脑袋，给它录了一段小视频，发给顾梓。 她倒是回得很快，【帮我亲亲它。】 你怎么不亲亲我呢！狗都有亲亲了！ 姜歆娆暴风哭泣，【那我呢？（哭哭）】 她本来想斟酌一下该不该发的，结果人太激动，手一抖直接按了发送。 那边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顾梓铁定看到了。 姜歆娆愣了两秒钟，理直气壮地站直。 和女朋友讨亲亲有什么好怕的！有什么好心虚的！ 顾梓回她：「你要吗？」 她怎么不要啊！ 姜歆娆写，【你说呢】 【我不知道啊？】 姜歆娆磨牙，【我要！】 【那也给你一个】 讨到了她想要的东西，歌手反而泄气地耷拉下眉眼来。 她拍拍frank，一人一狗在沙发上坐了，她琢磨着措辞，【只有一个啊（委屈）】 【你又不说清楚】 姜歆娆能想像到顾梓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了。气定神闲地微笑着、游刃有余地欺负她、调侃她； 手上说不定还在工作，和她说完话一切换屏幕又是姜歆娆看得眼花的财报…… 歌手气急败坏地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她没回顾梓，她的好女朋友也没继续跟她说话，姜歆娆只好钻进studio，抱起吉他，想要平復一下酸楚的心情。 她真想直接飞去洛杉矶，找到顾梓，不管女人现在在哪、在干什么、就算是在和商业伙伴开会也不管，她想亲她。 啊，如果是在会议室里开会更好，把所有人都赶出去，最好让顾梓穿着西装把她按倒在会议桌上，用那只握着钢笔签下万亿生意的、好看又纤长的手…… 她的手机突然间又响起来，是她不认识的号码。 姜歆娆咬着指节，感受着下腹渐渐烧起来的暖意，蹙眉去接电话，「喂，您好？」 对方给她冷漠又严肃的口吻吓了一跳。他低声说：「呃，姜姐姐？是我，听得到吗？」 是袁琪。姜歆娆放缓了语调，「我听得到，怎么了？」 年轻男歌手本来就紧张，给姜歆娆一吓，说话更迟疑，「没有……我就是，之前看到了网上的曝光……」 姜歆娆仍蹙着眉，不知道年轻歌听下去了。 「阿樾说给你发微信也可以的，但是我觉得直接说比较有诚意，也不容易误会，我想……怎么说，谢谢你吧，你真的很出色，又很坚定。」 歌手眨眨眼，抱着吉他放松下来，听他慢慢说。 「前几年我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这话说出来很伤人，很自私，我知道，阿樾和我吵了一架……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不是对的。」 「我看到那组图片曝光的时候真的吓了一跳！我知道你很厉害，比我厉害多了，你也有那个资本，但我还是……」 「你觉得对，就是对的……」姜歆娆说，「权衡一下值不值得。」 说完她愣了愣。然后她抿唇，放下吉他，手掌收起来，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啊……我好羡慕你和你女朋友啊。」 「还没公开呢。」姜歆娆哑声道。 「这已经离不远了呢……」袁琪说，「阿樾也交代我和你说一句，虽然我懂你肯定也知道，你们要开开心心的哦，多大的事情，两个人一起往前走就好了。」 「谢谢你……」姜歆娆想了想，「你也要开心。」 那边又说几句，然后挂了电话。 袁琪是在指网上的种种流言蜚语，姜歆娆却不可控制地将他的话带入了两个人一周前的争吵，然后她又接着刚刚脑里的画面继续想—— 顾梓会生气的，她讨厌别人在她工作的时候打扰她、讨厌别人弄乱她的桌面、讨厌不能高效地处理完事情。 姜歆娆偏要弄乱她的桌面，要吵到她没办法集中精神。 歌手的胸腔里藏着一汪临近沸腾的水。现在它们全都烧开了，翻涌炸裂的泡泡连着水雾煳了她一脸，酸涩不甘的感觉发酵变质成了另一种东西。 试试看。反正顾梓不会比之前更生气了，而自己太需要她、太想太想她、想到全身烧着似的发软发烫—— 姜歆娆打开了卧室的灯，关上门，把frank拦在门外。 顾梓接到视频邀请的时候正在准备接下来的讨论会。她借了ssa的一个四人小会议室当办公室，笔记本电脑开着摆在一边，另一边是一沓纸质资料。 第212页 她惊讶地挑了挑眉，接通邀请。 歌手这么多天没胆子给她打视频电话；就算打，一般也不会在她上班的时候打扰她。 这是怎么了，有急事？ 手机估计是架在床上的，只能看到姜歆娆侧趴在抱枕上的脑袋，和 嗯，还是她家姜歆娆，眼睛鼻子都没怎么变。顾梓端详她一阵，想。 然后她笑出声来。 才这么几天，哪里会变的？ 「你笑什么呀？」姜歆娆说。 她声音绵软，却很哑，又低又涩。 顾梓很少听见她用这种声调语气讲话，除了…… 顾梓抿唇，认真去看镜头里的年轻女人。她鼻尖上亮晶晶的，好像是汗珠，脸颊上也染了柔而细腻的粉，她身体仰起的幅度、她消失在镜头外的手…… 姜歆娆娇媚地喘了声。 顾梓默默拿出耳机戴上。 然后她按按眉心，「我在办公室。」 「我知道……啊！」歌手急促地吐气，低笑道，「我算得准吧。」 顾梓不知道是夸她好还是骂她好。 一周没视频上来就给她这么大一个惊吓还是惊喜。 她揉了揉鼻樑，把手机放下来。画面移动间姜歆娆以为她要直接挂掉，急声道：「你别挂！」 耳机忠实又准确地收入了每一个环境音和动作产生的声音。 这些声音顾梓听过无数遍，熟悉到只要它们传进耳朵里就能构筑起画面来。 顾梓闭上眼。 「你在干什么呢？准备开会？」姜歆娆在动作的间歇问她。 「嗯，看资料呢。」 歌手的声音在轻轻颤抖，交杂着轻软又细的喘响在顾梓耳畔，「我好想你，顾梓，小公主，我好想你，呃啊……」 顾梓想要去按静音。可是视线刚转到手机屏幕上她就看见了姜歆娆潮红带汗的脸。 不止是汗，她哭了，脑袋在枕头上乱蹭，再用那双泪眼来觑顾梓。 「嗯……」姜歆娆呜咽着说，「顾姐姐，顾姐姐，你哄哄我好不好？帮帮我……」 顾梓没说话。她只推开面前的资料，嘆了口气。 姜歆娆咬着牙，想要移开视线。 顾梓合上电脑，轻声道：「乖，我在呢。」 「见到我开不开心？给你一个亲亲，再摸摸你。」 「只有一个吗？」 「你要几个，就给你几个……」顾梓说，「你想我亲在哪里，就亲在哪里。」 姜歆娆志得意满地笑了笑，声音沙哑又慵懒，让顾梓想到把肚皮翻过来求摸摸的兇勐野兽。 顾梓又不忍心吊 姜歆娆咬着枕头，长长地嗯声。 突然有人敲了敲会议室门，「ceci？开会了！」 电话那头的姜歆娆的唿吸在一瞬间几乎停滞了。然后大口大口的喘气替代了僵持的沉默，她瘫下来，用脑袋蹭蹭枕头，好像是在亲密地蹭顾梓的胸口。 「我一会儿就来……」顾梓说，「andy，你们可以先开始。」 「现在满意了？」然后她对视频另一侧的歌手说。 姜歆娆低低笑起来，「你怕什么嘛，人家又不懂中文。」 歌手把自己摘得干净，骄横道：「是你自己要说的，不关我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嗯…… 第122章 「fever」 pt.2 顾梓也捨得就挂掉视频。 姜歆娆稍微睁开眼， 眼皮上沾着的汗珠涌进眼睛里，只好又把眼闭上。 她喟嘆似的喘了声。 她不想动。四肢百骸都是酥软的，像千层酥皮， 视频对面的女人皓齿红唇咬下去便咔嚓咔嚓碎了， 蜜汁和甜滋滋的夹心都溢出来, 粘稠地沾了她满手，也填满了她的胸腔和心脏。 姜歆娆顾不得身上的汗。她懒懒地扯过被子， 把自己裹进去， 在床上滚了两滚，闭上眼。 有顾梓在和没顾梓在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哪怕只是她的声音， 都能在姜歆娆这里烧起一把燎原大火。 啊， 顾梓看她这样，会不会不舒服？会不会等下开会没办法集中精神？ 反正如果是顾梓在对面这样, 姜歆娆会一整天都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歌手枕着自己的手臂，傻傻地咧嘴笑起来。过了半晌她拿过手机， 给顾梓写，【小公主】 顾梓居然马上回了，【干嘛？】 【你不是开会吗？】 女人只给她发了六个点。 姜歆娆能够感受到她这平平无奇六个点里的气急败坏。 她咬唇笑， 偏要问顾梓， 【你还好吗？】 顾梓：「你说呢。」 这句该是一个字一个字咬在齿缝间吐出来的，五味杂陈却又无可奈何。 姜歆娆撒娇：「我爱你我爱你，么么哒。」 她等了好一会儿，那边才回復， 【姜歆娆】 【你好幼稚】 幼稚怎么了，幼稚的小朋友才能得到亲亲。姜歆娆理直气壮地笑，翻过来趴在枕头上，又一次情不自禁地咬住了嘴下的布料， 单手打字，【你生气吗？】 不是顾梓说她，她都忘了她要问这一句了。 她本来带着一种气急又心酸的思念，全凭冲动做的这事——还带着一点儿试试看顾梓会有多失态的微妙心思。 姜歆娆知道自己不该，两个人分开究其原因的罪魁祸首也是歌手自己，她这么做颇有点儿古代后宫嫔妃恃宠生娇的意味。 第213页 但是顾梓宠她，姜歆娆知道，顾梓不会生气。 要是生气了那就…… 顾梓回了她一个「气」。 「抱歉。」姜歆娆连忙撑身坐起来，小心翼翼地回，【我过火了，我道歉。】 顾梓：「……」 姜歆娆丧气地倒下去，下巴直直磕到枕头上。她伸手捂着下巴，滚了两滚。 手机又震了一下。姜歆娆抬眼去看，顾梓回她，【快去洗澡，别着凉了（猫猫嘆气）】 歌手盯着那只可爱的猫猫看了两秒。 哦…… 她没生气！ 姜歆娆：「去洗了，你开会，我不打扰你。」 顾梓：「好。」 歌手从床上蹦起来，去浴室洗漱。出来吹干头髮、做好护肤，在床上坐下来歇着，盯着刚刚被她蹂…… 躏良久的枕头髮了会儿呆，后知后觉地爬起来去找新枕套。 得换了，不换还得了。 姜歆娆以前没这一激动就咬人的毛病，都是顾梓那儿学来的坏习惯。 顾梓看起来冷冷清清稳重自持的一个人，你会觉得她甜蜜的亲吻也就足够表达爱意了； 可这女人不是这样的，姜歆娆揉得有多用力，顾梓咬得有多重，如果背对着她，她就会去咬枕头。 平常倒也还好，她很理智，咬也挑地方下口，不会很明显。 但有时候这人故意磨着她，挑到不大对劲的地方咬，那姜歆娆就不行了，姜歆娆要死过去再活过来，顾梓才会满意地再给她舔一舔，美其名曰给她止疼。 止个鬼疼，女人本来就没用力，那感觉也不是疼，舔一下更不妙，姜歆娆回忆起来都腿软。 这种事情也是能学的？姜歆娆百思不得其解地把枕套扔进洗衣机。 然后她恍恍惚惚地，摸着脖颈一路进了录音室。 里头还是乱糟糟的，稿纸随意地堆在角落，吉他也是躺在地上的。 姜歆娆平常只在顾梓住在这边或者她要用房间的时候□□地收拾一下这里；现在顾梓不在，她就彻底放飞自我了。 姜歆娆在地上坐下，胡乱地从身边的小纸堆里摸出一张纸。 正面写满了东西。她把那张纸翻过来，看到白净的纸面，满意地将那张纸按在地上，先去够吉他的琴颈，再去钢琴和地面的缝隙里摸之前滚进去的铅笔。 「咬……」她一边喃喃一边在纸上写，by the morning you already left…… leave a bite-mark on my neck？ leave bite-marks over my neck 这个灵感的来源真糟糕。姜歆娆一边调音一边想。 她按着品丝，试着换了几个和弦，将想到的一段副歌旋律写下来，又跟着哼了一段。 姜歆娆盯着那行歌词沉思了一会儿，把「诱」划掉，换成了「射」。 嗯，这样更好。她想…… 写完歌，姜歆娆放下吉他，随手将它推远了点。木质吉他的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卡住了，清脆的撕裂声响起来，姜歆娆偏头去看。 一本书，大抵是从书桌上掉下来的，姜歆娆的录音室里从来不缺各种从桌上掉下来的文件书籍。 大概是顾梓之前放在这里的书，翻开到一半，散落在地上。 书很厚，纸却薄，被琴颈刮到，那页已经被撕破了。 姜歆娆走过去把它捡起来，按平缺口，顺着那页往下读。页面翻动间看见了顾梓飘逸飞扬的流畅字迹。 姜歆娆拉开椅子，坐下来，对着那页怔了良久。 暨苒在晚上十二点接到了顾梓的电话。她还在加班，抬起头来就是明晃晃的白墙。 眼睛看着显示屏太久已经开始发疼，暨苒揉揉太阳穴，将视线转向墙角的绿植，「喂，ceci。」 「最近怎么样？忙吗？」 「忙啊，怎么不忙……」暨苒嘆了声，靠上椅背，「下周陈总就过来接手了，我也有交接工作要做。」 「时间过得真快。」她的前上司感慨道。 「对呀……」 暨苒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我已经和她说过了，我下周就……这周末就离职，该做的东西都已经陆续交接好。」 「人家没升职加薪留你啊？」顾梓开她玩笑。 「哪还有空间给我升呀，除非调出vp办公室。」暨苒回答她。 其实更主要的原因是暨苒实在对瑜星太失望了。 她是，她手下的人也大都是：年轻人对职场幻灭几乎只需要一次微不足道的挫折。 而暨苒早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她在这，一是因为顾梓实在是个好上司，二是因为瑜星给出的报酬在同类公司里毕竟丰厚。 暨苒还没有告诉其他人她要离职的消息。几个组里的老 「有计划了么？」顾梓问。 「没呢，让我先休息一段时间吧，也该休息休息了；到处旅游看看也蛮好的。」 「也对……」 暨苒听见顾梓那边有人来来往往走动交谈的声音和印表机吐纸的声音。她问：「你在ssa吗？」 顾梓嗯声。然后她说：「可能要打乱你的旅游计划了，来洛杉矶玩玩怎么样？」 暨苒轻声笑，「你找我，我当然马上就飞过去。什么事呀？」 「来看看ssa——看看你感不感兴趣……」顾梓也随着她笑起来，「要是我需要一个新的帮手的话，我找不到比你更适合的人选了，暨苒。」 第214页 暨苒勐地起身，一时间连称谓都没控制住，「您准备要……」 「没……」顾梓说，「别激动。只是初步的设想，我想andy也有相同的想法。你先看看，我们再交涉不迟。」 「什么时候我要到，我买明天……不是，下周一上午的机票过去可以么？」 暨助理坐下来查机票。 「不急，不急……」顾梓安抚她，「你先休息三天吧，下周二过来，周二到，周三刚好他们周会，我们可以一起听。」 「当然好……」暨苒说。 「你买票定个酒店，到时候我来报销……」顾梓说，「我要去开会了，你也早点休息。」 暨苒飞快地完成了应该完成的工作，关灯，锁门出去，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扑通乱跳。 不过这种兴奋的心情在她看见还在加班的李忻然之后奇妙地收敛了。 最近事情的确很多——但都不是必须要做的，只是暨苒一个人的交接任务。 新vp将要走马上任，詹程的人也不敢那么嚣张，最近她组里的压力小了不少，大家也会早早下班。 真没想到，小助理居然主动问她事情多需不需要帮忙。 李忻然没意识到她要走了，还很纳闷为什么大家都减负了，暨苒还要加班到那么晚。 两个人便一起加班了好多天。 暨苒不知道她是不是纯粹在和自己赌气——你不信我能够做好，我偏要做好给你看那样的小孩子心思。 不不可否认的是，李忻然比她想像中肯努力，最近也少了很多浮躁心性。 她出声唤小助理，「可以了，忻然，明天再做吧，先回家。」 小白兔「唉」了声，「你等等我呀，我收拾下东西就来。」 没错，李忻然帮她加班了，暨苒也负起责任把小助理送到家。 过一会儿李忻然背着水桶包蹦蹦跳跳地小步跑过来。 秋日渐凉，她叠穿了杏黄丹宁夹克和一件米白薄毛衣，最底下的打底衬衫袖子露出来一点儿，年轻又活泼，有股舒舒服服的温柔气息。 暨苒揽过她肩膀，同她一起走出办公室。 第123章 「fever」 pt.3 两个人一路无言。小助理枕着车框就迷迷煳煳地阖上眼， 也不管坐在身边的是自己的上司。 暨苒好笑地看她一眼，知道她大概是太累，便也没去吵她。 李忻然家前面有条小吃街——这个点夜宵的棚子才撑起来， 来来往往的基本上都是年轻人， 深夜也人声鼎沸的。 麻辣烫的味道顺着敞开的车窗飘进车里， 小助理立时醒了，扒拉着车窗挺起身体来， 眼睛直勾勾地往外看。 「饿？」暨苒问她。 李忻然点点头。 「那我把你在这放下来？」暨苒说，「再走两步就到家了。」 啊？ 李忻然下意识道：「你不吃吗？」 暨苒微妙地挑起眉。 李忻然回头去看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位晚餐基本吃轻食， 上司们也不像会在这种街边小店吃东西的样子。 可是小助理还是要挣扎一下的，「试试嘛，那个麻辣烫可好吃了，而且很新鲜，我大学没毕业就在他家吃，吃了好几年了。」 「而且我们加班到这么晚，你都不要补充一点能量的么？」 她可怜兮兮地道：「暨助理？」 暨苒扯扯领口，「我不饿……」 「哦，」李忻然咬着唇， 耷拉下眉眼，「好吧，你也要忙……」 这句话不知怎么地像颗子.弹击中了暨苒。 她还没告诉小助理她要走的事情。 是不是该和她说一声？ 暨苒不该感到愧疚或者难过的——要走就是走了，面前的小朋友也只是她这几年来遇到的无数下属和同事中的一个， 她都没告诉其他更要好的同事，没有道理特意提前让她知道。 但是李忻然那双漆黑滚圆的灵动眸子看过来的时候，暨苒总会萌生出奇怪的念头。 好像不告诉她一声自己有错似的。 最后她嘆了声，「行吧，我陪你。但是我不吃。」 小助理欢唿一声。 吃完夜宵更晚，寒气升上来，李忻然抖了抖，提醒暨苒，「有点冷，你要不要穿上外套啊？」 暨助理的西装外套是搭在左手臂弯上的。右手则一直越过李忻然背后，虚虚揽在她另一侧肩头。 李忻然没 但两个人确实凑得挺近的。李忻然都能闻到她淡淡的香水味道。 「嗯，是有点冷。」暨助理闻言道。 她放开李忻然，披上外套，端端正正地系好两颗扣子，「我送你到你家楼下吧，也没几步路。」 「好呀……」李忻然说。 小区楼下人不多了。李忻然一边走一边想，好像每次她和暨苒单独相处，都是在这种没人又冷清的时间。 暨苒在她身侧走着，步子很稳，鞋跟磕在地上咔哒咔哒地响。 夜风吹过来拂起她的短髮，李忻然听见她说：「我得跟你说一件事情。」 「嗯啊，怎么了？」李忻然丝毫没有察觉她语调里的不对劲。 两个人已经走到李忻然的租房楼底下了。今天一楼门禁的灯坏了，一闪一闪的昏黄灯光倚着老旧铁门，看上去更加破败。 李忻然倚着门前的栏杆停下来，想耍帅，撑身打算坐到栏杆上听暨苒说。 第215页 谁知道暨苒告诉她，「我要离职了，周末。」 李忻然怔怔地，手撑在栏杆上不动了。 暨苒跟她解释，「其实小顾总离职之后我就考虑过这个事情。」 是深思熟虑的决定。并且没有反驳的余地。 「其实大家应该都能猜到……但你新来我们组，对我的行事风格不大熟悉，我觉得还是提前和你说一声比较好……免得你下周一来就碰见新上司，还搞不清楚状况。」 李忻然眨眨眼，没回话。 「不管怎么样，这段时间我对你的成长也是认可的……」 暨苒说，「你很有潜力，李忻然，再相信自己一点，然后多用用你聪明的脑子。」 「剩下的我想你也知道……我就不和你絮絮叨叨地反覆说了。」 又不是生离死别，何必搞得这么伤感。暨苒想…… 她也闭了嘴，两人间便只剩下沉默。半晌李忻然不可置信地小声道：「可是我是因为你才转到你组里的！」 「我知道。这不妨碍，你担心的那些事情我都没有和詹程说过。 想回去他组里或者想要和新leader走，都随你。」 暨 「不是这个问题！」李忻然大声道，「那你还为难我，那你还欺负我，那你还天天夸我，我以为……」 她的声音沙沙哑哑的，带了哭腔，在凌晨两点的小区走道分外明显。 她以为什么？暨苒头疼地想。 李忻然想说我以为你挺看重我的。但话到嘴边又僵住了—— 暨苒看不看重她也许和她决定离开毫无关系。她也许的确看重自己，但她也需要对自己的未来和前途负责。 「你要走啊……」最后她低落地喃喃。 「李忻然，你倒也没必要这样。」 怎么搞的和肥皂剧似的。 「可我好喜欢你的，你走了我怎么办啊？」李忻然装可怜。 「你喜欢我？」暨苒蹙眉。 本来这句话过去也就过去，小助理说得应该也就是无心之言。 可是暨苒之前天天看着顾梓和姜歆娆两个人黏在一起，无法控制地想歪了。 唉不是，她的上司重点不大对。李忻然想…… 暨苒不会误会了吧？ 她没有要表白啊，这什么走向？ 「我不是说那个喜欢！我是说……我喜欢……哎呀我喜欢你！」李忻然语无伦次。 「你喜欢我……」暨苒点头，「我知道了……」 李忻然说错话就手足无措的样子稚嫩又可爱。前一刻还想装酷的，后一刻就变成了小猫咪。 暨苒突然间想要恶劣地逗逗她。她往前欺了一步，让小姑娘的身体靠着栏杆柔软地弯曲，「这么激动？」 李忻然下意识往后仰。 她失去平衡，差点靠在栏杆上翻过去。暨苒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手暖热地按在她腰侧，又揽紧了。 啊啊啊不要摸我！手！手！ 李忻然大脑混乱。 还不止那只紧紧揽住她腰的手。两个人偎得太近了，近到面前女人的碎发撩在她脸上很痒； 近到李忻然听得到她铂金耳饰流苏相撞时细细碎碎的咔哒声。 错了错了，李忻然想，她想说什么来着，不是那个喜欢，是那个喜欢，完了哪个是哪个，那个是哪个，哪个是那个…… 她是个憨憨。她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她红着脸，咽了口口水。 害，算了，扶着吧，怪舒 暨苒的眼神移下去，盯着她起伏的喉咙看了眼。 这么搞得好像自己更做贼心虚了——李忻然想要转开脸，不与暨苒对视。 这个时候暨苒伸手，扶住了她侧脸。 「脸这么红？」她的上司轻笑着感慨。 松……松开啊啊啊！ 暨苒捏着她下颌，把她的脸微微抬高。现在两个人的脸离得极近，甚至能鼻息相闻。 嗯，年轻助理身上的香水还挺好闻。暨苒想…… 暨苒在走神，李忻然脸上已经要冒烟了。她不只是脸色泛红—— 额头、脸颊、脖颈、耳朵一片下来都是淡淡的浅粉色。 「你怎么这么不经逗。」暨苒终于放开她。 原来是在逗她……在逗她？ 她以为刚刚暨苒要亲下来了！她还做了半天心理准备女孩子的唇会有多不一样呢！ 不只是女孩子。是她仰慕又喜欢的上司。是个性格温柔又声音好听的女人。 李忻然莫名其妙就很委屈。 她用力推开暨苒。她面前的女人顺着她的力道退了两步，背撞上墙才稳住身形，愕然地看着她。 小助理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她垂着眼赶忙去扶暨苒，「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暨苒站直了，说，「你上楼吧，迟了。」 「要是玩笑开过火了，我给你道歉。」她淡淡地补了一句，「对不起。」 李忻然说不出话来。她没有责怪上司的意思，胸口又堵着不知道多少种奇怪而复杂的情绪。最后她转身上楼，却并没有去按电梯—— 她走到二楼，在黑暗的遮掩下顺着楼梯间的窗口往下看。 暨苒倚在方才自己倚着的那条栏杆上，抬起手来，像是在顺着耳廓仔细抚摸。 于是李忻然也去摸自己的耳廓。 第216页 烫的，触手火烧般炙热。她勐地松开，甩甩手，脚步匆匆地上楼。 接下来几天李忻然都躲着她——暨苒都不用去猜，小白兔的心思太明显。 暨助理偶尔想起来，会半是后悔半是不解地感嘆。 早知道李忻然会变成这幅模样，她那晚肯定不会像那样戏弄她。 她都要走了，同事之间的 但说白了暨苒不知道这傢伙在躲她什么。以前同团队的人出去聚餐，小年轻之间玩得更过分的、脸贴脸传纸牌、pocky game之类的也不是没有； 她和顾梓会作壁上观，但李忻然一般都会参与，还闹得很开心，她实在没想到随便一逗小助理会有这么大反应。 她走的当晚公司里开了个小party——本来大家打算出去撮一顿饭的，但是暨苒一再推脱说不用了，众人这才作罢。 顾梓走的时候也是安安静静的，暨苒和她一样，不喜欢别人面上怀念实则不吝各种恶意揣测的目光。 暨苒知道也有人是真心不捨得她，打算之后再找几个人聚聚，所以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也不必太过伤情。 何况还有詹程组里的人也会来，暨苒不想表现得有多情绪化。 于是大家把组里的会议室变成了宴会厅，买了一大堆零食、饮料和酒，几个较为年长的组员都说了话，大概就是感谢她的提点和栽培之类的，希望以后也不要断了情分。 吃吃喝喝，party到中场，没有人发现主角不见了。 暨苒在天台——房间里每个人都得找她说几句话，她以前不觉得，现在想到自己明天就能解脱，反而觉得实在是闷得慌。 她轻轻嘆了口气。 就这样吧，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要交接的事也都已经完成，不用再和詹程做无谓的争吵、受瑜星这个混蛋体制的气了。 周末放空两天，下周就是新的开始，顾梓远，也需要她。 留下的、不放心的也没有办法…… 「暨助理，找你好久。」她耳边突然响起清脆娇软的女声。 哎呀，小白兔。暨苒想…… 李忻然握着酒杯过来，同她碰碰杯，「祝您前程似锦。」 暨苒说：「怎么突然间这么……」 「这么官方了？」 小助理僵了僵。过了一会儿她瘪嘴道：「那你想要我怎么说嘛……」 「不是你躲着我吗，怎么自己又委屈了？」暨苒瞅着她。 小白兔今天也是白白嫩嫩、清清爽爽的；颊侧泛着可爱软萌的豆沙红，戴一顶毛绒绒的针织帽。 「再躲着你你就走了！」李忻然说，「说不暨苒：「……」 啊，熟悉的头疼它又来了。 「那倒也不至于……」她按着额角说。 「你……你先别说话，等我说完。」小助理突然放下手里的酒。 暨苒嗯声，也把酒杯放在桌面上，李忻然伸手，扶着她肩膀，认真又恳切地看过来，嘴里却支吾，「我要说……」 「说……」 暨苒挑眉，「你……」 小助理捂住她的嘴。 暨苒被她吓了一跳。 李忻然看着她小声道：「我喜欢你……」 暨苒：「……」 李忻然退开一步，这回大声了点，「我说我喜欢你不行啊！」 暨苒又揉了揉眉心，「你醉了么？」 「我那天是在和你开玩笑……」 「开玩笑你凑那么近，你还捏我脸，你还……我以为你要亲我呢……」她低声嘟囔着，「这不是让人当真么？」 「我都查过了，你不知道我最近多纠结，我……」李忻然咬着下唇去握暨苒的手。暨苒怔怔地任她握了，听见她说，「怎么就……」 撇开她气恼又焦急的样子，她真的很可爱。腮帮子带着气鼓起来一点儿，唇色也是水噹噹的、玻璃般的浅红。 一只小河豚。暨苒想…… 「反正你都要走了，你也治不了我了，我就是想要告诉你我喜欢你……」 李忻然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心虚，「其实我……我也挺懵的，我也搞不懂，但我觉得你也挺懵的，那姐姐要不要考虑做我女朋友……」 「女朋友不行。」暨苒干脆地说。 「哦……」李忻然都快哭了。 「但是可以做朋友，没必要断了联繫。」 李忻然抬起头。那双眼睛亮闪闪的、水光潋滟地看着暨苒，「那……」 话才说一半她又泄了气，「你，你别讨厌我，我不是变态啊，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我和你说过我反感和女孩子交往吗？」暨苒无奈道。 「没有啊……」李忻然说。 然后她恍恍惚惚地、惊讶地看着暨苒。像在看什么珍惜动物一样。 同性恋、双性恋、她身边有挺多的，但都仅限于和她年龄差不多大的一辈人。 在她的观念里三十多岁姐暨苒好像能感受到她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她该觉得被冒犯吗？ 最后暨苒只耸了耸肩，拎起自己的酒杯想走。 李忻然追上来，「那那那明天……」 「明天怎么了？」 「我能给你打电话？呃，能约你出去么？」 暨苒：「额……」 她忍俊不禁地笑出来，「李忻然……」 「唉！」小河豚大声应道。 第217页 「你这么傻，我当初怎么把你招进来的？」暨苒伸手，揉了揉她的耳垂。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这个生日快乐挂了一整周了，其实我今天才生日。 去年有大家明年还有大家，么么哒，（猫猫鞠躬） 去吃太平面了，十二点前要吃掉，不然就过了。 第124章 「body back」 【if you want my lovin」 you got it, anytime you want it； baby，bring your body back to me。】 「无论在什么时候，你想要我的爱，我就会把它给你；baby,把你的身体带回我身边吧。」 ——gryffin -「body back」（chorus） 暨苒刚出海关就看见了顾梓。 真奇妙。以前总是她和顾梓一起出来、或者她等着顾梓， 什么时候让顶头上司来接她过。 暨苒心里充满了一种奇妙的雀跃和期待。 顾梓穿着件灰蓝毛呢大衣。棕黑捲髮簇在她颈间、又从肩头一侧柔顺地垂落下来，和深棕红色的唇妆一起衬得她皮肤更白。 她原来在看手机， 听见旅行箱滚轮的响声便抬头， 两个人相视而笑。 她们有将近一个月没见了，可是两人还是默契的旧同事和朋友。顾梓揽过她， 同她拥抱，「好久不见……」 顾梓想帮她拿箱子。暨苒摆摆手拒绝了，女人看她也没多带什么东西， 便由着她自己提。两个人轻车熟路地下楼去停车场，放行李， 上车。 车子拐上高速的时候顾梓问她，「怎么样，有好好休息么？」 「嗯……」暨苒点点头，「和朋友出去玩了。」 至于是哪个朋友， 尽管顾梓也认识这只小河豚，暨苒还是觉得先别把这些纷纷乱乱的关系和顾梓说、先别叨扰她比较好。 「去旅游了么？」顾梓惊讶道。 「没有，就周边在平城周围走了走，你知道的,以前我们忙起来，哪有空到处跑啊。」 她的好友握着方向盘，感同身受地低笑，「well,你一个我一个，都解脱了。」 要是一个月之前顾梓说这话暨苒会感到非常惊讶—— 她清楚地知道顾梓对瑜星投入了多少精力和感情，而要彻彻底底地放弃过去，将这段经歷称之为「解脱」需要多少的觉悟。 但现在暨苒只也感到放松。 「是啊……」她说，「解脱了……」 两个人又一起笑出声。 「你定的酒店是老地方么？」顾梓问她。 和姜歆娆的习惯不一样，平常两个人来出差，就算，暨苒也不会和顾梓住在一起。 她会住在beverly hills临近的酒店，这样有急事方便直接去顾梓家里。 现在顾梓大抵和歌手在一起，她就更不应该打扰两个人的生活了。 暨苒点点「那我直接送你过去……」顾梓说，「不对，晚上要和我一起吃么？我们可以去之前那家韩餐。」 「射rry不在么？」暨苒疑惑道。 她记得之前顾梓问她姜歆娆的情况，说过自己不知情；她那时候还觉得奇怪。 现在看来，两个人不住在一起？ 顾梓淡淡嗯了声，「她在国内，我以为你知道。」 「我不知道……」暨苒说，「我们最近没有联繫。」 「她是去处理之前曝光的事情了么？」 「对……」顾梓抿唇，顺着她的猜测解释，「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需要和国内的团队对接。」 「你要倒时差的话，也别勉强着陪我吃饭。」她扯扯嘴角，牵强地笑道。 暨苒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只说：「那当然可以，我不困的。」 晚餐是暨苒熟悉的韩餐味道。 顾梓一边吃晚餐还在一边频繁地看手机——她通常不会这样，焦急又无奈的动作便特别明显。 暨苒从她的手势上能判断出来，她不是在读什么，只是划进聊天框，刷新，又划出来。 她后知后觉地记起来，刚刚在机场，顾梓也是这样一直在用手机。 在等人回復消息么？ 她问：「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没事……」顾梓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摇头道，「朋友一直没回我消息而已，等下再说，先吃饭。」 稍迟顾梓将她送到酒店楼下，同她先说晚安。 暨苒的背影消失在门廊尽头。顾梓却不急着走，她拿出手机，不需要多看，手指就像有肌肉记忆似的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她和姜歆娆的对话框，写，【看到给我回復，歆娆。】 上周歌手突然的、非比寻常的大胆行径之后，两人之间又回到了那种温和又礼貌的状态。 听起来好像很奇怪，但是顾梓这样了解姜歆娆，几乎能在脑子里构想出这人的脑内剧场。 这傢伙到底还是没有修炼到家；骚话说尽一时爽，清醒之后火葬场。 先是不好意思、后来因为不好意思不敢和她提起来、顾梓又不主动和她谈这件事、再加上其他各种无所谓的纠结，便一直拖着了。 顾梓当然没有因为这事生她的气，她这样着急，平常姜歆娆会和她说早安晚安、就算不提到两个人之间的那些敏感话题，也不会避讳和她谈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闲聊更是常有。 但昨天晚上她没和自己说晚安，今天也没和她说早安，顾梓一开始以为她忙，后来等得越来越焦急，给歌手发了几条消息，也没见她回復。 第218页 顾梓想起姜歆娆因为网上的负面舆论崩溃、自己怎么都联繫不上她的那一次，眉头越蹙越紧。 媒体上也没说出什么事啊？还是瑜星内部出问题了？暨苒现在也不在瑜星了，她要另外找人打听。 顾梓找到夏槐的微信，给小助理打了个语音通话。 国内是下午，夏槐的声音却迷迷煳煳的，大概是在午休，「餵？顾梓姐？」 顾梓耐着性子，放柔语调道：「小夏吗？」 「嗯……您找我？」 还能睡得这么安适，大概歌手也没什么事？ 还是出了什么事，姜歆娆又瞒着她？ 「对……」顾梓说，「你知道姜歆娆在哪么？我联繫不上她。」 她话说得急，连名带姓地叫歌手。 「您不知道吗？dav……」小助理话说一半，突然住了口。 david？ 顾梓喉咙里带着疑惑「嗯」了声。 「她可能去录制了，比较忙……」夏槐改口道，「您放心，她没出什么事。」 上次她沖顾梓急，被姜歆娆骂了一顿之后，小助理说话都毕恭毕敬的，「您再给她发个信息，应该这个点她已经录完歌了。」 顾梓将信将疑地挂掉通话。 不过她还没再催姜歆娆，那边已经回復她，【我看到了。】 【抱歉，半天没回你。】 顾梓揉揉眉心，松口气，皱眉回她，【你啊，人跑到哪里去了】 【在家呢，有个线上的recording session，david和另外一个制作人在，忙到没看手机，我这才刚吃午饭呢。】 「我错了我错了。」姜歆娆发了个自己打自己脸的表情，又发了个么么哒，【让你担心我。】 「没事。」顾梓写，【那行吧，你照顾好自己】 第二天顾梓和暨苒去ssa听周会。她俩并没有参与，只会后留下来和andy说了几句话，顾梓又带着暨苒在ssa的平层总部里撇开同andy和她的交谈，顾梓今天异常的沉默。 更多时候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眼神到处乱飘，手也总不耐地抱臂，指尖按在臂弯，攥着西装外套的衣料。 毫不夸张地说，暨苒认识顾梓那么多年，也没见过以前的小顾总这番模样几次。 两个人在ssa的休息区坐下来喝口水的间隙，暨苒开口问她，「您还好么？」 她又不自觉地用上了敬语。只是她自己和顾梓都没注意到。 「怎么？」顾梓移开面前的纸质咖啡杯，反问。 「恕我直言……」暨苒说，「您今天总在走神。」 顾梓一怔。她没想到暨苒会意识到这点，半晌才按着眉心垂下眼睫去，盯着黑色咖啡液面嘆了口气，「没事，这几天总在忙这边的事，累了而已。」 她的确看上去乏累又萎靡的样子。 暨苒想劝她多休息。她正琢磨着怎么把话说出口，顾梓拿了她面前的奶罐，往杯子里加奶。 到快溢出来才停下。 暨苒：「额……」 她的思绪因为顾梓的动作咔哒一音效卡住了。 暨助理重新开始思考的时候，她又看到顾梓挪过桌边的袋装黄砂糖，一次性撕开三包倒进去，动作自然又流畅。 暨苒：「额……」 她说：「您这几天要不要休息一下？」 顾梓勐然停住手里正在做的事情。半晌她挑眉，觑着眼前的咖啡，将它推到暨苒面前，「你喝吗？」 暨苒摇头，「太甜了……」 顾梓瘪嘴…… 暨苒发誓她从来没有看见过顾梓做这个表情。一点点委屈、无奈和烦躁，像是在和手里的咖啡赌气。 然后她把那杯咖啡移回自己面前。 暨苒说：「您再去买一杯就好了，那边有水槽……」 话还没说完，顾梓端起纸杯，面色如常地喝了几口。 末了她说：「没关系，别浪费。」 她把话题引开，开始和暨苒说关于ssa的事情—— 暨助理只是先过来看看，明天又要回平城，顾梓便抓紧时间同她交流清楚。 晚上两个人一起用晚饭，顾梓把她送回酒店。 暨苒一路上欲言又止了好几次，两个人临近告别前，她终于说：「我说真的，您休息几天吧。」 这两天顾 但她知道顾梓是多拼命又专注努力、有目标便一心冲到头的人—— 也知道她无论做什么事情，久了都必须给自己一个放松充电的时间。 顾梓之前做完一个项目也会放个短假。按今天她们和andy的交流结果来看，ssa的事情也算是到一个里程碑了。 「我听到你之前说的了……」顾梓轻声说，「你放心，我有分寸。」 「那就好……」暨苒下车，扶着车门道，「之后再联繫。」 「要不要我明天送你去机场？」 「不用，这点事不麻烦你……」暨苒关上车门，「路上小心，好好休息。」 顾梓依旧没有马上走。她停下车，做了和昨天一模一样的事情——打开手机、看姜歆娆给她的信息。 中午她问顾梓吃了什么，顾梓说ssa公司食堂的午餐。 她扶着方向盘，手指在键盘上按了几下，刚打出字来，又删掉，干脆地按灭了手机。 顾梓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家附近的几个酒吧开始排队，年轻人勾肩搭背地走着，乐声嘈杂，不是周末也很热闹。 第219页 她却完全没有心情参与其中——甚至连看到那些炫目的霓虹灯都感到烦躁。 顾梓打开冰柜，倒了二分之一方杯的威士忌，加冰，让酒杯歇在吧檯上，却没有碰。 玻璃酒杯很快结了薄薄一层霜。冰块浮在酒液上晃荡，碰在杯沿啷噹作响。 这个杯子蛮大的，这么多抵个三、四个烈酒杯。顾梓弯腰下去，撑着吧檯，让额头碰上手臂，绵长地嘆了口气。 然后她仰头，一次性把杯里的烈酒全都灌下肚子。 三口。都很烫，像几颗小火球，直直闯进她的胃里，烧得她全身都暖和起来。 然后她上楼洗澡。 这个澡足足洗了两个小时——她大概是有点醉了，脑袋不能思考，在水雾里抵着墙想了半天，才记起来自己洗完澡了。 顾梓踩着水出来，从柜子里翻翻找找掏出一件浴袍穿上，权当浴巾吸水用。 她连头髮也懒得擦。髮丝带着水流，小溪似的从她颊侧和脖颈蜿蜒下来，剩下的一滴滴都顾梓给浴袍扎了个松松的结，恍恍惚惚地下楼，倚着沙发坐下。 真皮沙发遇水便湿，留下好大一块痕迹，顾梓也不管了。 她从沙发边的小桌上摸了手机，打开便是和歌手的聊天页面。 湿发还在滴水——水珠打在屏幕上，她想打字，却怎么也按不出被水浸湿侧的字母。 顾梓没办法，按了输入框边上的小加号，拇指悬在「视频通话」四个字上，突然又停住了。 然后她把手机反过来盖在小桌上。这一下很用力，手机屏幕触到木质桌面一声脆响。 顾梓捂着脸，弯腰，闭上眼睛。 她别墅的门铃突然间响起来，在深夜格外明显而刺耳。 谁这么大半夜的来找她？ 顾梓站起身。 她该去换身衣服或者其他怎么的，但是她头晕又难过，走过去都像攀了一座高山那样费劲，更不想回去三楼换衣服。 就从猫眼看一眼。不认识的话，打发来人走就好了。她想…… 就这一眼，顾梓僵在原地。然后她扶着门，往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一把拉开大门。 夜里十二点，秋天的洛杉矶，外面气温只有十二三摄氏度，姜歆娆穿着一件无袖背心，撑着她家大门的门框，大口大口地喘气。 歌手身上几乎透湿——她裸露的手臂上挂满了汗，额头、睫毛、连鼻尖上也坠着汗珠。 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脸和脖颈滴下来，肾上腺素急剧增高染了她颊侧的潮红，喘出来的气都带着淡淡白雾。 她的唿吸还没平復过来，断断续续地说：「啊，晚上好……」 「没，没打扰到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芜湖！ 我想写到这个点，最后就写了很多，迟了些。 谢谢大家昨天的祝福，么么哒。 第125章 「body back」 pt.2 两个人相视无言了好几秒， 顾梓才愣愣道：「没有……」 然后她终于回神，拉着姜歆娆手腕，让她先进门。 外头实在是太冷， 风还在嗖嗖地刮进来， 就连门外黑暗里的灌木也在簌簌作响。 姜歆娆穿这么少、还流这么多汗， 站在这儿久了，不感冒才怪。 姜歆娆越过门槛踏进来， 站在门口的地毯上， 又畏缩着不动了。 明明是在应该能够当成自己家撒野的爱人家里，她却一副手足无措、尴尬又窘迫的样子。 顾梓想把她往房间里带， 扯她不动， 抬眸，疑惑地看着她。 「你……你有毛巾么？」姜歆娆抹了把脸， 弱声问。 她得先擦干净。 顾梓恍然道：「有，我去给你拿。」 一层的客用洗手间里就有备用毛巾， 她不需要上楼，从柜子里找到新毛巾，很快便回来了。姜歆娆谢过她， 接过去擦汗。 顾梓看她蒙住自己的脑袋， 像只大狗一样甩水，问：「你怎么……」 「你为什么……」 要问的东西太多了，她脑里又混乱，一时间说不出口。 歌手的声音蒙在毛巾下， 低哑又模煳，「我从david家跑过来的。」 「david家？」 的确，制作人家也在beverly hills，离顾梓这儿不远；可姜歆娆不是在国内么…… 还是这人已经在洛杉矶呆了很久了？又故意瞒着她？ 况且就这样跑过来， 路上有人撞见她没有？ 她在david家干什么？ 顾梓蹙起眉。 「不远，十几个街区而已……」姜歆娆扯掉毛巾，去擦手臂上的汗，低头望见顾梓紧紧聚在一起的眉峰，赶忙又道，「我……我昨天刚到的，就，就是david找我来录歌……」 「你不是说是线上的session？」顾梓问。 「另外一个词作人没空过来，在曼切斯特，是线上……」 姜歆娆小心翼翼地软声道，「我没骗你，我保证。」 哦，你没骗我，顾梓想，是谁昨天大半夜说自己刚吃完午饭的？ 歌手好像也记起来这回事了。她转开视线，毛巾挂在脖子上，手攥紧成拳又松开，才犹犹豫豫地碰了碰顾梓衣角，想把她扯过来一点儿，「我……那时候没想好怎么来见顾梓退开两步，上下仔细打量她，问：「现在想好了？」 歌手的唿吸平復下去。顾梓突然见到姜歆娆的惊讶被消化之后，悬而未决的难言情绪又一次涌上来。沉默蔓延在两人间。 第220页 她这样匆匆忙忙地、冲动地来找顾梓，惹到她了么？ 姜歆娆试图去扯她衣角的手飞快地放开了，鼻腔里低低呜了声，垂下眼道：「顾梓……」 「你先进来坐，我们两个也是，站在门口干什么……」顾梓突然轻松地笑了笑，说，「我给你倒杯水。」 语气还是平淡的语气，到底不像之前那样锋芒毕露地扎她了，姜歆娆松了口气。 她没有坐下，随着顾梓一路去了吧檯，看着女人从柜子里拿了杯子准备倒水，眼神落在一边未洗的方杯和烈酒瓶上，「你喝酒了么？」 顾梓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啊，对，一点点。」 「你要么？」 姜歆娆点点头——她太需要酒精了。 于是顾梓给她也倒了一点，照样放上方冰，把酒杯递给姜歆娆，回身打算给自己再倒一杯水。 谁知道姜歆娆拿到酒杯便往桌面上一放，手一探一挽，五指张开，在她离开之前用力地握住了她的腰。 顾梓垂眸看着歌手，再去瞄她攥在自己腰间的手。 被冷风吹得发红，仍旧灵活纤长又有力。 姜歆娆说：「我跑过来的。」 顾梓不答，姜歆娆大着胆子又凑近女人一些，「我知道我该……」 「我太想你了，我控制不住。」 她又往顾梓那里迫了一小步，手滑到她身后，揽住她，将她困在怀里。 歌手刚刚平復下去的心跳好像又一次快起来了，爆裂的鼓点般砰声撞击在顾梓胸房上。 顾梓分辨不出来这是姜歆娆的心跳还是她自己的心跳；它们都太快且纷乱，忠实地代表了两人此刻的思绪。 不见面都还好，姜歆娆想姜歆娆的，顾梓想顾梓的；但此刻歌手突兀地出现在她家门口，顾梓有理由也必须确信姜歆娆已经有了那个考量、准备和勇气。 不然她不知道她一昧的等待和信任是不是餵了狗。 啊，可不就是餵了狗么。顾梓无奈地勾起唇角。 退一万步，餵了 顾梓甚至觉得，姜歆娆再不来找她，她迟早要做出和这只大狗一样疯狂且羞耻的事情。 姜歆娆见她没有回覆，又贴近了——她微微俯身，将额头同她相碰，鼻尖亲昵地偎近，也蹭蹭她的鼻尖。 顾梓好香。她刚刚洗澡了。姜歆娆大口大口唿吸身前温软馨香的空气。 「姜歆娆……」顾梓低声说。 「嗯？」 「我还在生气呢，你知道吧。」 「我知道……」姜歆娆闭上眼，手移上来扶着她侧脸，她手心暖热，还沾着汗，「我和你道歉，我不找藉口了。」 顾梓也闭上眼。两个人的额头抵在一起，姜歆娆说话时身体的震动通过骨骼传递，带着低低的嗡声，像某种奇妙的共鸣，「我不该……」 她咽了口口水，「我不能瞒着你我来洛杉矶的事，让你担心。」 「之前林乔来的时候也是，我早该和你承认的，那是我前女友。」 「然后那天我们吵架，我……我不该让你阻止我的，我不该故意转开话题，我不该……」 「我知道我要告诉你的，iknowitall！butiwas so fucking afraid，我怕死了，我比怕死还怕告诉你，我是个傻子……」 姜歆娆越说越激动，最后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她已经在竭力保持平静了，可声音在抖、在喘、最后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连扶着顾梓侧脸的手都在抖，明明是在温暖的室内，却像个在冬日打寒战的可怜旅人。顾梓轻轻嘆了声，抬手在姜歆娆肩上拍了怕。 歌手埋在她颈窝，小兽似的呜咽哀鸣。 顾梓却不许她伤怀，撑着她肩膀，将她推远了。 姜歆娆一愣，耷拉着眼睛来看她。 「你说完没有？」顾梓哑声问，「我忍不住了。」 「忍什么……唔……」 姜歆娆话问到一半，顾梓扶正她的脸，去吻她的唇。 这下像是往油箱里扔了根火柴，热度不是缓慢地烧起来的，是轰然炸响、爆裂到碎片都不剩下的。 姜歆吧檯下面没有东西，全是客厅柔软的地毯和地板。 顾梓被她的力道按着，手肘完全撑不住台面，酥麻酸软地顺着柜板滑到地上。 姜歆娆顺着顾梓的动作跪下去，没去扶她、没去抱她、更没有说话。 因为她太忙了，手和嘴都没有空——随意且松散的浴袍系带一扯就开，她有太多太久没有抚摸的地方需要身体力行地慰藉，有太多稜角需要她一寸寸亲吻膜拜。 顾梓喉咙里轻轻笑了声，没有阻止她，就算知道这地方和情况都很奇妙出格也没有。 相反她很配合。她能说什么呢？她该庆幸两个人现在至少在家里，不是什么市中心人来人往的大街边上的车里。 因为就算是在车里顾梓也会把姜歆娆按下去的。她忍不住…… 但还是…… 「不要去楼上洗个澡？」她扯扯姜歆娆散落的长髮，撑身起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姜歆娆没答话。歌手专注又迫切地亲吻她，力道大到又把她撞回了地毯上。 「你这只臭狗，别这么用力……」顾梓推着她肩膀，软软地骂她，「去洗澡，你全身都是汗。」 姜歆娆不理她，甚至咬了她一下。 第221页 「去洗手……」顾梓坚守底线。 姜歆娆又托着她后颈来吻她。这一下顾梓几乎要背过气去，姜歆娆汗湿的手歇在她腿弯，「不要，我不等。」 「你就想要我的手，我的嘴多可怜？它又要亲你、又要说话、又要干正事，你能不能就闭嘴？乖一点？」 然后两个人同时意识到自己先前纠结的情绪变成了躁怒的火气和其他一些什么会烧起来的热烈感情。 顾梓嘟囔，「火气真大……」 姜歆娆含着水声说：「谁先叫我臭狗的？」 顾梓抚着她后脑，哂然笑道：「你不就是？」 「你乱说。」歌手用舌尖来报復她。 顾梓难耐地仰起脖颈、拱起肩背来，长长地嘆了声，才道：「那你要我说什么？」 「我爱你……」姜歆娆在动作间隙含煳地漏出这几个字来。 「我爱你，姜歆娆……」顾梓替她补全了，「我想你……」 她收缩着腹部捲起身体，勾着这只大狗的脖颈将她带上来，扶着她侧脸吻她，「我太想你了。」 第126章 「body back」 pt.3 黏腻的亲吻过后， 姜歆娆把脑袋歇回顾梓胸前。女人的手一下下在她髮丝间穿行抚过，摸得她极为舒适，歌手眯起眼睛， 低声道，「我也想你……」 可不么， 不然怎么至于做出跑了十几个街区过来见她这种事情来。 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也就是了，顾梓想， 姜歆娆意外出现之前, 她都做好了给姜歆娆同等惊喜的准备。 顾梓用鼻音懒懒地笑了声、说话也带着浅淡笑意，「两个疯子……」 姜歆娆勾起嘴角。 顾梓摸摸她后脑让她起来， 姜歆娆跪着直起身体， 伸手够着桌面上歇着的酒杯； 顾梓方才反手撑起上半身，她又坐下去， 结实地压在她腰间。 顾梓差点没给她又撞回地上。 她恼道：「你今天干什么……」 姜歆娆给她掩好浴袍，手却没放开， 暖热地按在她小腹，问：「干什么？」 「又凶又奇怪的……」顾梓说，「你打个车过来……或者让david送你过来也就两步路的事情，非要自己用腿跑。」 姜歆娆眯着眼抿了口酒，舌尖抵着上颚让酒精的烧灼感完全在口腔内释放，才将那口酒咽下去，自嘲道：「还能为什么……」 她四指拎着杯口， 让冰块在酒液间撞了撞，透过琥珀色的烈酒去看顾梓，才解释道：「当时没脑子想这些了，我只想见你而已，david说你就住在这附近——」 「跑过来才最快啊，不然还要david换衣服开车打火，我等不及。」 顾梓换成左手在背后支着，右手探出来，去接姜歆娆手里玻璃杯的杯底，想也喝一口。 姜歆娆却把那个杯子又抬高了。顾梓被她按着，手够也够不到，又起不了身，最后只拱起腰肢，试图掀翻姜歆娆，从歌手身下逃出来。 姜歆娆咬着唇，膝盖用力，将她扣得稳稳的。 顾梓：「额……」 这怎么的还在地板上闹得起劲呢？ 「你还好吗？」姜歆娆问她。 「好啊？」顾梓疑惑地回答。 歌手褐绿的、流光潋滟的湿润眸子看过来，望进她眼里，又问了一遍，「你好吗？」 啊…… 顾梓懂她在问什么了。 她和姜歆娆抢酒杯的手落下来，果然她身上的人竭力假装克制、却控制不住骄横地勾唇笑了笑。 姜歆娆又喝了口酒，坐回顾梓腰间，挽着她后颈捏了捏，吻上来。 这人渡她酒好好渡也就算了，可姜歆娆不老实，偏生要一边侵过来吻她，酒液便在两人交缠舐吻的动作间从她嘴角溢出来、顺着下颌划过颈子一路淌下去，由热变凉。 顾梓在她唇下模模煳煳地唔声。姜歆娆放开她，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我的天……」然后她抱着顾梓，下巴磕在她肩侧，手环在她身后，悠长地感慨，「终于抱到人了。」 「太久了……」 「姜歆娆……」顾梓又叫她。 姜歆娆正在享受温馨一刻呢，闻言嘟囔道：「干嘛……」 「洗澡……」顾梓说，「不然你今晚就别留在这了。」 姜歆娆眨眨眼。然后她飞快地爬起身，再把顾梓也扶起来，兴奋道：「我可以留下来吗！？」 顾梓：「额……」 她按了按眉心，「不然呢，大晚上的，我赶你回去吗？」 姜歆娆只当没听到她说话。她牵着顾梓的手，明明没来过这儿却轻车熟路地拉着她往上走，嘴里絮絮叨叨地、娇软地问她，「那你明天有没有事呀？」 顾梓表情微妙地觑她一眼。 歌手并不解释，只咬着唇沖她笑。 顾梓说：「有事，老早就要起了。」 姜歆娆低落地应了声，垂下眼，扁扁嘴道：「那……」 顾梓捏捏她侧脸，把她推进主卧浴室。歌手捂着侧脸委委屈屈地看她一眼，控诉道：「你捏我！」 她只是习惯性和顾梓撒个娇；面前的女人却轻声笑起来，伸手揉揉自己方才捏过的地方，又亲了她一口。 「我开玩笑的……」顾梓说，「我没事，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这话不说出来还好——一说出来，姜歆娆脑子里冒出了诸多非常糟糕的念头。 第222页 顾梓哪能不懂她呢，但她没揭破歌手的绮念。她只看着姜歆娆渐渐红起来的耳朵，拉着她站到浴室镜前站定，手扯着她衣角，「乖，手臂举起来。」 姜歆娆手臂举到一半，勐地停住。顾梓揪着她上衣挑眉，「我生什么气？」顾梓问。 「你看到就知道了。」姜歆娆闷声道。 然后她一副放弃反抗的样子，将手举高投降。 顾梓被她说得莫名其妙的，把手里的短衫卷一卷，搁到洗手台边，手臂绕到歌手背后去解搭扣，才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方才歌手的裤腰提得高，顾梓没注意到这处，现在脱干净了、就分外明显。 从歌手旧纹身的位置往右往下，在接近腰线的位置，多了个巴掌大的新纹身。 显然是才纹的，伤口还在结痂脱皮，旧皮肤裹着新皮肤，还是能够清晰地看图案来—— 是四条罗马立柱。纹身师用的细针，打雾勾线和造型都很精緻，线条也极为平直、一气呵成，她这个门外汉都能看出这个图的质量。 立柱都是爱奥尼克式，带着弧度和优雅秀美的涡卷沟槽，给人一种女性的明快柔美感。 只第四条立柱是碎掉的：它碎成了四截，截面伴着碎石飞溅，一颗颗小石子都像是悬浮在空中，增加了整个纹身的明暗深度和空间感。 碎柱的形状也不是随机的。它看上去像个数字3。 再往下，一道细细的红线顺着前两截碎柱的边缘线将整个图案分割成两部分——四根立柱的右下角是一行英文。 用的是纤细工整且严谨的字体，同花体不一样，很容易就能读出内容。 「butdonotso；ilovetheeinsuch oodreport。」 顾梓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是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三十六首的结尾。并不像十八首那样很知名，她却喜欢。 她一时没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抬头看着姜歆娆。 歌手也就看着她。两个人对视久了，她侷促地往后退了步，牵起顾梓的手，将她掌心牢牢按在自己耻骨稍微突出的位置，又一次低声道：「你……你别生气啊。」 顾梓不反对也不贊成纹身这个事情。事实上这都是姜歆娆的个人选择。 她尊重歌手，只要她没有蠢到头脑一热、毫无理智地就去纹，姜歆娆为什么觉得她会生气—— 她愣住了…… 四根立柱。一一三。她的生日…… 顾梓：「额……」 姜歆娆应该是知道她 顾梓很久都没回话。好一会儿她才问：「为什么？」 然后姜歆娆大脑也短路了。 她准备的理由的来着？就想纹点什么？太随便了。脑袋一热就去纹了？ 顾梓要更生气的。为了顾梓纹的？那更不行，她怎么能把这种事情推到顾梓身上。 最后她结结巴巴地说：「你在我家里留了一本书……你记得么？《莎士比亚诗选》」 顾梓蹙眉，「我没印象了。」 也是，顾梓书那么多，又极喜欢读莎翁，几乎哪里都有他的书。 「我看到了这首诗……然后我想要纹下来……」姜歆娆毫无逻辑地解释，「那个纹身师说……不是纹身师说的，我们一起想……不，就是我自己想的，把你的生日做成罗马柱放在背景上。」 「你不觉得挺合的么，古典、温婉又优雅，比另外两种柱式都适合你。」 顾梓嘆了口气，打断她，「我没生气，你别慌。」 姜歆娆咽了口口水，缩着脖子哦了声。 一副不信的样子，另一只手还紧紧将她的手按在下腹，生怕放开她她就要跑掉似的。 顾梓好笑地揉揉她的脸，「我真的没生气，进去洗澡好不好？」 顾梓不免也是要进去再洗一次的。而每次两个人挤在一处洗澡，基本上都会发生的事情也照常发生，只不过这回先动的不是姜歆娆，是顾梓。 这个浴室很大，一侧还有石质座位，尽头是浴缸，淋浴和泡澡都很方便。 顾梓再出声的时候，姜歆娆正坐在她腿上，眷恋又难耐地亲吻她的颈项。热气和水声沖得她无法思考，更别说顾梓的手—— 「我告诉过你我没生气了，你不信。」顾梓任她亲着，动作轻缓、温柔又有耐心，和歌手方才夹着焦躁的着急截然相反，「我只是在想事情。」 她在想什么呢。 姜歆娆和她吵架的那天晚上，歌手半是冲动、半是为了转移话题地沖她吼过一句「那我这辈子就是当时顾梓当她是说气话，当她在开玩笑。 但是往身上用针刺墨水这种东西，不已经是一辈子的事情了么。 姜歆娆找藉口找得磕磕绊绊，但顾梓猜也猜得到这人的心思。 身体永远都在尝试分解代谢这些墨迹、却永远排解不掉、细胞永远在死去、在疼痛挣扎、对于浪漫深沉的歌手来讲，这个「永远」的过程本身一定充满意义。 歌手高……潮的时候伸手上来抱紧了她的脑袋。淋浴开着，水流从两人身边滑过再流下来，顾梓突然间搞不懂自己是不是想哭。 姜歆娆怎么这么傻啊。她想。她真没见过比姜歆娆更傻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说一句，特别是未成年的大可爱们，谨慎纹身，谨慎纹身、纹也要想好了再纹，给自己一段冷静期哦。 第223页 第127章 「pretty please」 【put my mind at ease；pretty please； i need your hands on me； sweet relief；pretty please。】 「让我放松下来好不好，求求你；我需要你抚摸我，给我甜蜜的解脱；亲爱的，拜託你。」 ——dua lipa -「pretty please」（chorus） 顾梓端着水回到房间里的时候， 她家姜大狗正在床上抱着枕头百无聊赖地打滚。 她的头髮刚才顾梓给她吹过了， 还是有点儿微湿， 不妨碍她毫不在意地把自己偎进被窝里，从顾梓的角度看过去， 只能看见她披散的长髮和平直有致的光裸肩头。 她笑着唤了声，「歆娆……」 姜歆娆在被子里扑腾的脚停住动作。然后她撑起上半身回头来寻顾梓，那头黑髮便顺着她颈侧滑下来， 扑朔迷离地遮住了山岳景色。 顾梓顺着她嵴线， 将手指从她颈侧滑到腰际，按按她后腰上的小肉窝， 问她，「喝水吗？」 姜歆娆谢过她， 翻了个身，从她手里接过水杯，抿了一口。 她把玻璃杯歇在床头柜上， 伸手。 顾梓会意， 将手递过去。她左膝刚刚压上床垫，姜歆娆便扯着她手腕，将她拽得失去平衡，直直撞到她怀里去。 顾梓小小地咬了她一口， 才握着她手臂直起身来，「冷吗？」 刚刚一通闹得被窝里兜着的热气全散开了。现在被子更是全被姜歆娆踹到了床尾。 顾梓仰起头，稍稍抬起身体，往下坐了一点， 手也顺带着牵起歌手的手，让它们歇到自己腰侧。 顾梓的皮肤本来就冷色偏白。刚刚在浴室里呆了太长时间，这点儿白此时熏上了浅嫩的粉红，姜歆娆稍一用力，就染上更深的娇媚颜色。 姜歆娆说：「不冷呀，你在这，我怎么会冷？」 她女朋友闻言清脆地笑了笑，将披散的捲髮勾到一侧，又矮身下来吻她。 姜歆娆懒懒地、娇软地嗯了声，圈住顾梓的脖子，不让她起身。 方才歌手一副要折腾死她的样子，危言耸听地问她明天有没有事情，从淋浴里出来却又蔫了—— 像现在这样瘫软着不想动，显出一种奇怪的惰性来，仿佛在说「只要你摸摸我就很开心了」。 那就摸摸她叭。 作为回报，姜歆娆又亲昵地蹭了蹭她额头。 顾梓说：「不折腾了？」 姜歆娆滚了一滚，反身把她压下去，嘟着嘴不满道：「折腾折腾，就要折腾，你是想我还是想我的手……」 顾梓捏住她抿起的、挺俏丰满的唇，「刚刚不是你自己先问明早有什么事的么？」 「我那是想要抱着你赖床！」姜歆娆闷声道，「你捏我嘴——你是想我的嘴——」 顾梓：「额……」 她捂住姜歆娆的嘴，「别说了……」 姜歆娆舔了舔她掌心。顾梓倏然一惊，放开手，这人见缝插针、趁火打劫地将她的手束了往上按，又去亲她，「你家小狼狗身强力壮的，干什么不行。」 「真当你是frank了啊？」顾梓哭笑不得道，「好了，不折腾就不折腾，睡吧。」 歌手挑眉，撑身上来，眯着眼认真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顾梓拍拍她侧脸，微笑，「睡觉……」 这回姜歆娆却不依了——她的手危险地往下滑，稍稍用力，感受到女人稍显窘迫地绷紧收缩，才满意道：「那既然顾姐姐想要，我怎么能不给她。」 「才两点呢……」她看了眼时间，又用拇指指腹轻软地滑过，「都没做到天亮，怎么也不能算折腾，是吧？」 顾梓咬着指节模模煳煳地应了声。姜歆娆不知道她在说不要还是好——大概是在说不要，但是歌手全当她在说好了。 姜歆娆疼…… 被顾梓咬得疼。 顾梓恩将仇报，明明姜歆娆好心满足了她的要求，还把她咬得都是痕迹。 而且最后她顾自就睡了，留姜歆娆一个人恨恨摸着肩上的印子磨牙。 半晌她无奈地下床，套上浴袍，找到纸巾、又热了一条毛巾，给顾梓先清理干净。 窗帘还没有拉上。顾梓这个家视野很好，洛杉矶高楼又少，可以直接从阳台望见圣莫妮卡的海滩。 街边和海岸的棕榈树树冠上的阴影已经被晨光摘掉，太阳从东方升起。 姜歆娆把毛巾丢回脏衣篮，掀开被子，偎回顾梓身边。 她手脚有点儿凉，不「天亮了……」她慵懒又低哑地说。 「是……」姜歆娆将手臂从她腰侧穿过去，搂住她，「睡啦，不困呀？」 顾梓嗯声，转过来，唇在她侧脸挨了挨，才缩到她臂弯中。 这回儿姜歆娆该困的。她的脑细胞却前所未有地活跃。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她脑海里洗刷不去，怀里熟悉又柔软的身体更让她感到不可思议。 她闭上眼，希望放缓的思绪能够帮助她入眠。 但是姜歆娆没有睡着——这些思绪带她回到了几天前。 姜歆娆写歌的时候看到了那本书。《莎士比亚诗选》。 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书籍，歌手知道顾梓在几个家里有好多本一样的，会一遍遍重复品读。 是她先前把这书移到了地上，所以桌面上能放更多东西，拿吉他的时候又没注意，这才刮到了。 第224页 歌手捡起书，把它放回桌面，自己检查了一下——还好，摊开的地方没有破损得很严重，一定要修的话，用透明胶稍微粘粘应该也就可以了。 她刚想合上书，视线随意地从书页上扫过去，在看到顾梓飘逸字迹的时候突兀地停住动作。 顾梓写i will love her so tho it」s the way to be. 用钢笔写的，力透纸背，连笔、潦草且随意；有些类似自己写歌一半记录灵感。 歌手指尖按在那行字上，愣了一会儿，才去读页面上的内容。 她不喜欢古英语诗，本来想扫一眼就过的，结果却越读越慢，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嚼着诗里的含义。 顾梓写这句话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这是留在家里的书，那个时候别说撞见林乔，两个人都还没见过姜歆娆藏在家里的那把格洛克。 「许多留在我身上的瑕疵，将不用你分担，由我独自承起」和「我再也不会高声认你做知己，生怕我可哀的罪过使你含垢」。 大概是顾梓站在自己的角度、认为这些词句道出了她的心声。 可是顾梓有什么瑕疵、有什么罪过呢？她是姜歆娆见过的最独立坚强又惹人怜爱的女又有什么要自己分担和承起的事情？ 她继续往下读，「你也不能再当众把我来赞美，除非你甘心使你的名字蒙羞； 可别这样做；我既然这样爱你，你是我的，我的荣光也属于你。」 顾梓在最后两句画了下划线。她那句话写在这两道黑线边上。 可为什么是i will love her so tho it」s the way to be？ 【就算事实如此我也这样爱她。】 事实是什么样、你会依旧爱我？ 姜歆娆记得她渐渐湿了眼眶。她撑着桌沿不敢往下想。 不能够往下想。不懂自己近乎不可能的推测是否就是真实的结论—— 顾梓是在说她。是在说不管歌手做了什么不为人知、不可饶恕的事情，她都会一如既往地付出感情。 姜歆娆拿起那翻到封皮。不可能，她没记错，这本书在这个位置放了将近一个月了，两个人出发去波士顿之前，顾梓就在读这本书，她没带走它，书本也不会从其他什么平行宇宙穿越到她的世界里来。 那顾梓怎么会写下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在两个人争吵前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什么——是怎么知道的？ 谁告诉她的？夏槐、路筱筠还是她父母？ 姜歆娆用力地攥着桌沿，手上的青筋都显出来，脑海里混乱地无法思考。 不对，不可能，顾梓早都知道的话，为什么不找她问清楚？ 刚到波士顿那几天她的言行举止也没有任何异常，她不会—— 然后她才恍恍惚惚地想起来，顾梓毕竟曾经是瑜星的副总裁。 姜歆娆的过去并不是完完全全的封闭档案。路筱筠替她做了能做的、还是要在面上做记录上交给瑜星和caa的资料库。 网上或许也没有多少相关的内容，可顾梓那样聪明的人，说不定仅凭薄薄的、异乎寻常的档案，就能多少窥探见事实真相。 顾梓有什么查不到的？她不过是不想查。 她知道姜歆娆藏着什么东西、一直都难怪她这么生气—— 姜歆娆意识到，顾梓的失望也许还要大过一切愤怒的情绪。 她以为两人间最主要的矛盾导火索还是林乔，枪是被一併清算的附带品、备忘录的事情也是林乔说出来的，才会一遍又一遍地后悔那天叫出了前女友的名字。 从来都不是。从来都不是。顾梓给了她那么多的信任和那么长的准备时间； 姜歆娆把她的信任全都切碎，扔垃圾似的从窗口丢出去了。 顾梓是用怎样苦涩又无奈的心情看着她故意转开话题、试图用亲吻和撒娇移开她的视线、甚至给她冷脸、完全拒绝谈论这件事情的？ 她是个演技拙劣的小丑、隐瞒真相的胆小鬼、背叛爱人的混帐。 姜歆娆抱着书瘫坐在椅子上。 一会儿她抬手，重重地用拳头砸了砸桌面。 作者有话要说：元旦快乐！ 这里贴一下这首诗的全诗翻译： 让我承认我们俩一定要分离，尽管我们那分不开的爱是一体： 这样，许多留在我身上的瑕疵，将不用你分担，由我独自承起。 你我的相爱全出于一片至诚，尽管不同的生活把我们隔开，这纵然改变不了爱情的真纯，却偷掉许多密约佳期的欢快。 我再也不会高声认你做知己，生怕我可哀的罪过使你含垢，你也不能再当众把我来赞美，除非你甘心使你的名字蒙羞。 可别这样做；我既然这样爱你，你是我的，我的荣光也属于你。 第128章 「pretty please」 pt.2 eva把要用的色料挤进色料杯里， 抬头又看了眼姜歆娆，「你真决定好了？」 歌手正在她身后脱上衣。她随手把套头衫往沙发上一扔，平躺下来， 抻直手臂嘆了口气，「决定好了——我又不是没有纹过，你就来吧。」 纹身师翻了个白眼，脚下一踩， 机器带着针嘴嗡嗡嗡地响起来，「不是这个问题。」 她检查好了纹身机，把无影灯移过来一些， 往上面缠保鲜膜。姜歆娆帮她扶着， 低声说：「我知道……」 eva说：「也是我认识你才和你多叨叨这两句，要普通顾客来纹情侣纹身，一个小时三千块我不赚白不赚。」 第225页 「算了……」最后她说，「万一你要做cover-up或者洗掉，也联繫我就好。」 姜歆娆朗声笑，用手背敲敲她肩膀，「你少乌鸦嘴！」 「好好好，我不说了。」 歌手看上去的确已经好好思考过、并且下定了决心。 eva看着她放松地躺好，最终无奈地随她去了。两个人确认好纹身位置，纹身师给她消毒、贴了转印贴，等着图案风干。 她一开始没想到姜歆娆要做这么——用她的话说， 没脑子的事情。 这年头往身上纹日期的很多，父母朋友的生日、自己的纪念日、单看这个纹身的构图设计，eva能够非常有信心地说这是她今年最满意的作品之一。 可自从方才姜歆娆说这是她女朋友生日，她就开始有一种「唉， 又是一个因为爱情失去理智的可怜鬼」的感觉。 eva和姜歆娆算挺熟的了，便多劝了她两句；但是她也就言尽于此，因为这毕竟是歌手自己的决定。 反过来想，她还有钱赚，何乐而不为。 eva无奈地埋头下针。 半途姜歆娆疼得鬼叫，后知后觉地质问她，「你没给我敷皮麻啊？」 「巴掌大的图，不需要……」eva说，「而且不痛有什么意义？」 嘴上说着，她还是沾清水给姜歆娆擦了一遍，让凉意拂过受伤破损的肌肤。 姜歆娆松了口气，「你说的对……」 当初不就是这样想，才决定来纹的么？ 歌手想起她让林乔帮她纹第一个「breath」的纹身的时候——她也抱着这样的态度和想法。 其实也未必当初她要是死了，就没有那个「breath」； 现在她要是没有下定决定去找顾梓，也就没有这个罗马柱纹身。 姜歆娆常常审视镜子里的自己，用这种方式回忆自己过去最重要的节点。 图不大，三个小时半已经纹得差不多。eva揉揉脖子，收好机器和针头，给她洗干净纹身，再用防护贴裹起来，「一天之后摘掉，不要用肥皂和沐浴露洗，等脱皮了痒可以抹椰子油，记得不能用手抠，会留疤……」 姜歆娆把外套穿回去，对着镜子撩开下摆。她的肤色没有顾梓那样白，可黑墨纹身仍旧非常显眼，周围一圈的皮肤不耐受地泛出浅淡红色，有点微肿。 eva上下欣赏了一遍，「很好看……」 「你技术好……」姜歆娆笑道。 「是你一开始提的概念就很好，才让我有这样的创作热情……」 eva拍拍她的肩膀，同她告别，「行，有事再联繫。」 第二天姜歆娆拆掉保护膜，小心翼翼地用水沖洗那方肌肤。 第四天纹身渐渐结痂，旧皮起皱脱落、露出下头更加娇嫩的、崭新的皮肤来。 这个图比之前的大很多，当然也更不好受、麻又痒，只能用手轻轻地拍来缓解，更多时候无事于补。 姜歆娆有种她在把旧的自己给丢掉的感觉。 周末的时候david打电话过来问她要不要录歌。 「？为什么……」姜歆娆用勺子把咖啡粉舀进法压壶里，「哦，对，你家的两个小宝贝开学了。」 「对啊……」制作人笑了声，「我过来陪他们了，他们周末也能回家一趟；怎么样，你有空吗？」 「录我之前发给你的那几个demo？」 「对……」david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你一定想不到我找了谁——joris，他说他在曼切斯特度假，但是能线上给我们帮忙。」 这位是姜歆娆想要合作很久的词作人。之前很多次想要约他都不正好，姜歆娆这么一想，全身的血液都兴奋地沸腾起来。 她想说「好」，那个字却像长着尖刺似的卡在她喉咙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过去就离顾梓 会不会头脑一热就去找顾梓了？ 就算她想去找顾梓，她的小公主也不一定想让她去找她啊。 啊，她甚至都不知道顾梓住在哪里。 姜歆娆越想越丧气。她捧起咖啡喝了一口，接着勐地把那口深棕色液体给吐出来。 「姜！你怎么了？」david在电话那头焦急道。 「没有，咖啡太苦了。」 「你加奶啊？」制作人理所当然地说。 「忘了忘了……」姜歆娆吐吐舌头，用清水漱口，「都怪你在我吃早餐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分心了吧？」 「这也怪我……」制作人嘟囔道，「你要来我就来接你——不对，你不应该在洛杉矶么？你怎么跑回国内去了？」 姜歆娆：「额……」 她头疼。她回来之后已经和不知道多少个人解释过多少遍这件事了。 歌手也不是喜欢对他人谈起自己隐私的人。可对于熟知她和顾梓的朋友，比如说david和程璐颐，似乎也很难瞒住他们。 于是她只好再简略地讲了一次。 「哦……」david怔愣道，「那，那现在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david，你大我那么多，现在不应该是你给我建议吗？」 姜歆娆哭笑不得道，「顾梓还在洛杉矶呢，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过去了吧。」 david哼哼两声，「我给你建议？你找顾梓说清楚……」 「可是——」姜歆娆反驳。 「沟通、沟通、沟通是感情的基石。你看我和sam结婚二十四年了，什么样的架没有吵过？你不愿意说，哪能解决问题？」 第226页 不止一个人和姜歆娆这样说过了。她还想说什么，那边david又道：「好了好了，我让小夏给你订机票，周三洛杉矶见，别放我鸽子！」 制作人这就挂了电话。一会儿夏槐果真来联繫她，姜歆娆看着那几条消息无言良久，捧着咖啡在沙发上呆滞地坐下。 frank摇着尾巴跳到她身边，嗅嗅她手里的苦味饮料，呜咽一声，趴得远远的。 「frank。」姜歆娆说，「你又要去你慕姗阿姨那边了……」 大狗的耳朵立时竖起来，冲着姜歆娆嗷呜嗷呜地叫，像在说不要不要。 「我要去接你顾梓妈咪。」姜歆娆补完了整句话。 果然大狗一听到 「好吧，你都答应了，我也不能找藉口。」姜歆娆喃喃。 把frank交给夏槐照顾之后，姜歆娆随意收拾了两件衣服，便踏上了隔天去往美西城市的航班。 飞机上她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觉，见着david才打了一个呵欠，「hi，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david说，「其实也才几周呢。」 制作人的小肚腩好像收进去一点儿了——看起来最近有好好健身。 歌手反而懈怠了许多，david上下打量她一眼，道：「你看上去需要休息。」 姜歆娆摆摆手，「飞机上没睡着，现在要倒时差。」 她想过要不要给顾梓发信息或者干脆打电话，直截地告诉她自己在洛杉矶了，问问她的地址，问她能不能去找她。顾梓不会不答应的。 可顾梓还在生她气呢？姜歆娆打开两人的通讯记录，往下划，看着那些乏味的问候和闲聊，便觉得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全都消弭殆尽。 最后她什么也没做，让david把她送到酒店，叫了晚餐送餐，简单吃过，倒头就睡。 第二天是录制session。david，姜歆娆和另一位词作人合作脑暴。 气氛很好，两个人也都是才华横溢的音乐人，只姜歆娆无论如何也进不了状态。 david笑她，「是不是昨晚睡太久了，这么昏昏沉沉的？」 其实一切都好。身体的机能充实饱满，精神头也好，就是脑袋里一团浆煳，半句话都想不出来，别说完完整整地唱出曲子。 姜歆娆苦笑着自嘲。joris好不容易来一次，难得david也在，对往常的自己来说这简直是不可多得的好时机，她不能浪费，也不该浪费掉。 joris脱掉耳机，「没关系，姜，调整一下，找到你需要的感觉。」 这首歌是明快清朗的。鼓点和轻快的节奏谱写出一个甜蜜的爱情故事，是恋爱中的人的日常。 这是很早之前——姜歆娆和顾梓刚在一起的时候，歌手想出来的副歌。 后来她自己完善增补，前段时间才把相对有把握的memo发给制作人。 david刚听到便急匆匆地找她来录成品。 有两位的专业知识在，录制核心毕竟还是歌手的 越发挥不好、她越着急，越着急越发挥不好，一直恶性循环。 「不然……」david说，「你唱一遍thenikissyou——这首歌的情绪和那首是类似的，不是吗？」 joris点头表示贊同。姜歆娆死马当作活马医，抱着吉他在位置上坐定了。david问她，「姜，这段要录吗？」 姜歆娆点头，「没事……」 熟悉的、跳跃的前奏，歌手闭着眼睛，找准节拍进去。 往常她会想起顾梓挑明两个人互相认识那晚。女人拿着冰罐头往她脸上按，她心跳骤升，面上冷，心却热，扑通扑通地要从胸膛里爆炸。 现在她依旧能想起来这些让她情难自禁的画面。还有顾梓从她颈间划过的手、吻她的唇、同她说好听情话的娇媚声音； 可一层层回忆叠加起来，最上面那层却是两人吵架那天，顾梓冷着脸说她不想和自己吵这个。 去找她吧，去找她多好，跟她好好说清楚，她要什么你告诉她什么就得了； 那你怎么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再多一秒她说不定就不要你了，你昨天还惹她伤心，啊啊啊姜歆娆你个混蛋，你做什么事都做不好…… 歌词全都闷死在嘴里。姜歆娆咬着唇，唱不下去了。 joris在视频那边蹙起眉来。david倚在椅背上看了她一会儿，无奈地谢过词作人，先挂断了视频会议。 「david，你不用……」姜歆娆急急道。 「你状态不对。」david坐到她身边，「让他在那儿只是浪费时间。」 歌手咬住唇瓣，垂下眼不吭声了。 david说：「我没有怪你，只是，你知道的，我们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 他想拍拍姜歆娆的肩膀安慰她。谁知道指尖还没触到她，歌手勐地站起来，捂着脸道：「不行，david，这样不行。」 「你需要休息——」 「不是休息！我要去找她，我……」姜歆娆无头苍蝇似的在房间里踱步，「我要去找她！我不能这样……我现在这样，什么都想不了！」 「那你就去找啊？」david摊手，「录制也结束了。」 姜歆娆摇头，「你不懂，我们还没和好，我怎么能就跑姜歆娆，你冷静一点！」david大声吼她。 歌手在原地跳了跳，「干嘛吓我！」 「你才在吓我，我以为你疯了……」david说，「我有顾梓家地址，很近的，我送你过去。」 第227页 姜歆娆张嘴又要反驳他。制作人打断她，「姜，用用你的脑子；顾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我觉得她在等你去找她呢，哪来的和好不和好？你过去，你们俩就和好了。」 姜歆娆沉默了两秒钟。david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已经拉开门就往外跑。 david跟在她后面，沖她大声说：「你回来，我送你！」 姜歆娆在玄关开门，闻言回他，「很近，不用！」 sam从楼上探头下来看着深夜扰民的两个人。david沖她摇摇头，又对正在开门的歌手说，「你这样怎么行，哎呦你等一下！」 姜歆娆嘭地关上门。然后一道影子飞快地掠过制作人家的窗户，消失在街道另一端。 david深深地嘆口气。 哪有这样的？外套也不穿、包也不拿、钱也不带、连吉他也拉下了，外面又黑又危险，还冷得很。 幸好还记得带手机。 他摇摇头，回去拿手机给她发信息。 确实很冷，非常冷，风刀似的、刺骨地刮在姜歆娆耳畔。 两旁的街道黑黢黢的，几盏昏暗的灯光明灭不清，就算是在富人区，也少有人敢这么晚在外面晃悠。 歌手一点儿也不怕，一点也不难受。肺部像烧着了似的发疼，连带着嗓子里都有了血腥味，姜歆娆却想要欢唿。 她顾忌着周围入睡的房子，用手捂住嘴，小小地「呜唿」了一声。 第129章 「pretty please」 pt.3 顾梓醒来的时候姜歆娆还在睡；顾梓离开她怀里， 她还保持着双臂环绕的姿势，一点儿没注意到她起床了。 顾梓笑着在她额际抚了抚。歌手抽抽鼻子，转到枕头另一侧去， 只留给她线条精緻的一对肩胛。 她起身， 先去洗澡、冲掉身上的黏腻， 再下楼给姜歆娆做早餐。 咖啡浓香四溢地从壶里萃取出来、欧姆蛋小火煎好、给歌手撒胡椒盐和小辣椒，自己放盐和普罗旺斯调料， 再切果盘。 东西都端上桌之后， 顾梓听见三楼姜歆娆手机极大的闹铃声。 「醒了吗——」她拖着嗓子从一楼叫上去。 一会儿楼上才传来姜歆娆软软地一声「醒了」。 顾梓给她的咖啡加糖加奶，让冰块都跳进杯里， 最后插了根吸管。 歌手披着一头乱髮下楼。她随意地拂了拂头髮， 就粘过来，想去抱顾梓。 顾梓往后退了两步， 躲开她的手，捏捏她肚腹，「胖了哦，姜歆娆。」 昨天没注意到，只觉得这人坐着比以前软了、舒服了很多。 今天早上顾梓贴着她肚皮摸了摸， 才意识到这件事情。 以前戳下去是硬的， 现在有点儿软了。 姜歆娆皱起鼻子，无奈地承认，「昨天还被david笑了……最近早上没去锻鍊。」 然后她叼着吸管，喉咙鼓动， 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咖啡。 「怎么没去，冷了？」顾梓问她。 「……」姜歆娆叼着吸管，姿势变扭地转过来，觑了顾梓一眼，「我连歌都唱不好，还锻鍊呢……」 「歌都唱不好？」 姜歆娆给她讲了昨天在david那里发生的事情。 顾梓听完愣了半晌。然后她把嘴里的炒蛋咽下去，开始笑，笑到捂着肚子弯下腰去，直喊肚子疼。 姜歆娆气急败坏：「额……」 「干嘛了就！」她道，「我不就是……完了完了，顾梓！」 顾梓给她吓了一跳，最后半声笑卡在喉咙里，表情复杂地抬头，「怎么了？」 「我把吉他落在david那里了……」姜歆娆从吧檯凳上跳下来，急得团团转，「我去给他打电话……我手机没电了在卧室充电，你手机借我一下！」 她的吉他是她半条命。这傢伙急成这样情有可原 男人倒是懒洋洋的，一点不在意的样子，「你还记得它啊？」 姜歆娆总感觉自己听出了一丝嫌弃。不过歌手也顾不得了，只说：「你有没有空帮我送过来一下，或者我们一会儿过去拿？」 「你们一起过来？」david兴味盎然道，「和好了呀？」 姜歆娆眨眨眼，回头去看顾梓。 不知道原谅她没有的她的女朋友正在认真喝咖啡。察觉到她的目光顾梓抬头，沖她挑了挑眉。 「我也不知道……」姜歆娆蔫了。 她是看着顾梓说这句话的。女人闻言歪了歪脑袋，伸手过来，从她手上把手机给抽走了。 歌手愣愣地眨了眨眼。 顾梓把手机凑到耳边，听见david絮絮叨叨地讲，「哎呀，你们怎么说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嘛，你拿出你昨天的兴奋劲，你记得吗，沖得和火箭炮一样，嗖地就从我家窗户前面过去了……」 顾梓抿着唇，微妙地笑起来。 那边david还在继续说：「然后我都跟你说怎么做了，你就说呗，喂，姜，你在听吗？」 顾梓嗯声，「你教她说什么了？」 那边顿了好一会儿，david才惊讶道：「ceci！」 「你还好吗，好久不见……」他开始十分官方地打哈哈。 「我挺好的，谢谢你。」于是顾梓也礼貌地回他，「歆娆说她的东西还在你那儿。」 「是，是。我一会儿给你们送过去吧，我正好也要出门……」 david那边一阵杂乱的碰撞声，像是手忙脚乱地碰掉了什么东西，「她的包和吉他我都拿过去。」 第228页 他又说：「呃，ceci……」 「怎么了？」 「所以你俩和好了么？」 「和好？」 顾梓微微蹙起眉，转头来看歌手。 这下姜歆娆明白这两个人再说什么了。 制作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问她也就算了，又去问顾梓干什么。 姜歆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伸手过去，扯着顾梓袖角，委屈巴巴地扯了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她学着frank，弱弱地呜了声。 她就听见顾梓反问david：「我俩什姜歆娆：…… 我俩没吵架吗？ 「姜说的啊？」制作人奇怪道，「不是说她做错了什么你惹你生气了么……」 「你别听她说的，这人喜欢把事情都往头上揽……」顾梓看着那边乖巧认错的姜歆娆，伸手从她脑后抚过去，「没吵架哪来的和好。」 姜歆娆：「额……」 david吶吶道：「那，那你俩没事了？」 「没事了……」顾梓说，「下午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 她的手移下来，又戳了戳歌手的小肚子，「墨西哥菜怎么样？」 于是两个人开始唠家常。只剩下姜歆娆一个人懵懵地不知所措。 顾梓挂断电话，说：「约了晚上和david家吃饭，你没安排吧？」 「没有安排……不是，我们怎么……」 顾梓嘆了声。她分别握住姜歆娆的手，将歌手转过来同她面对面，轻轻吻了吻她右手手背，「你觉得我俩吵架了啊？」 能不算吵架么！这不是吵架难道要打起来才算吵架？姜歆娆纳闷地想。 「那不是吵架算什么？」 「给彼此空间想清楚事情。」 「吵架的话，那我也要和你道歉……」顾梓说，「我不该莽撞地丢下你跑掉，也不该就这样晾着你。」 「可我先惹你生气的——」 顾梓打断她道：「姜歆娆，比起生气，我更怕，我没有安全感，我接受不了自己心里的疑虑。」 当时姜歆娆说「这辈子就是你了」，顾梓想起来，尽管知道歌手就是这样的人，还总带着一点儿后怕和不可置信。 也许她跑掉的原因也不只是着恼于歌手的故意隐瞒，还有相当一部分的害怕。 姜歆娆怕自己的过去，她怕这人下一步说出更炽热的情话的承诺来。 你都说了这些、为什么还要瞒着我？你还瞒着我什么、口口声声地说将来，我们还有将来吗？ 既然做不到，就不要承诺，如果承诺了，就不要反悔。 倪安彤常常和她说这些道理，顾梓答应她守着瑜星、答应林之柔好好爱她宠她、永远和她在一起，答应顾泽远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到姜歆娆这里，她开始自私地担心未来，开始给自己铺后路。 人总是会变的，她想。 姜歆娆抿抿唇，「我理解你——是我的错，我没做到我该做的。」 「在波士顿的时候，我妈妈就告诉过我，一定要和你说清楚，我说我也知道，我会说的，我只是还没做好准备。」 她感慨道：「果然坦诚最好的时间就是现在。如果当时我和你说了，就没后来林乔她们那么多事了。」 顾梓看了看钟，「你要现在说么？」 姜歆娆一愣。 顾梓偏过头亲亲她侧脸，「不急，david要过来了。」 确实，要怎么和顾梓说，也是个问题。故事太长也太纷乱，姜歆娆要好好想个办法。 她甩了甩两个人还牵在一起的手，「那，那你不生我气了？」 顾梓鼻腔里懒懒地嗯了声。 本来就没多少气，现在哪还能剩着——不过是在等姜歆娆来找她。 歌手兴奋地熊抱过来，顾梓差点没有被她连人带椅子掀翻过去。 姜歆娆连忙扶住她，脑袋枕在她胸口傻笑，「那我把我定的酒店给退了啊？」 「嗯？」 顾梓反应了一会儿她什么意思。 然后她抬手，敲了敲歌手的脑袋，「不许折腾了，我还要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是这样的，我提到吵架字眼的片段都是从姜的角度来写的。 今天少写点，大家晚安么么哒。 第130章 「pretty please」 pt.4 暨苒和小白兔面面相觑。 她愣了老半天， 才把手从扶着的行李箱上撤下来，有些不知所措地戳进口袋里，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了？」李忻然嘟囔， 见她收了手, 从她手里把行李箱接过去， 手在她身后虚虚地扶了扶，带着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今天又不上班。」 李忻然一直以为暨苒去洛杉矶一定不会急着赶回来—— 再不济也会在天使之城多玩几天， 毕竟好不容易能休息一段时间呢。 很快她意识到她错了，暨苒以前就三天两头往洛杉矶跑， 哪会在意这么几天时间。 小顾总以前还一周飞三个国家呢， 还在伦敦和洛杉矶也有助理和办公室呢，和她这等卑微的打工人并不一样。 李忻然：生活不易， 猫猫嘆气。jpg。 「不是，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的？」暨苒很快从那种怔愣的状态里恢復过来， 好奇地问她。 小助理炸毛，「你自己说的，忘了啊！」 第229页 「抱歉……」 还真是她忘了。 不能怪她， 李忻然的话太多， 三天两头给她发信息，早午晚餐也要报备一下。 虽然也很识趣地没有过多打扰她，可暨苒一到时间点听见手机嗡嗡响， 就知道又是这小傢伙在给她发信息了。 话说多了，暨苒常常在长途旅行的间隙抽空和她沟通，都不记得自己到底和她说过什么。 小白兔撅嘴。 「行了行了……」她说，「晚上吃什么？」 暨苒轻声笑起来，「你想吃什么？」 李忻然觑她一眼，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间笑。 「看你可爱……」暨助理好心解释道。 李忻然藏在针织帽下面的耳尖红了。那点儿红很快过渡到耳垂上，薄薄的毛线帽子并藏不住粉嫩颜色。 她走快了几步，想要掩盖自己的反应。针织帽顶部的毛绒球随着她的步伐像她一样弹动跳跃，盈满了细碎的晚霞。 暨苒踩着高跟三两步追上去，「吃你爱吃的，我请你。」 「喔……」李忻然抿唇，「我想想啊……」 几十分钟以后两个人坐在西餐厅里面面相觑——这是上次暨苒带李忻然来的餐厅。 小助理想了十几 暨助理觉得这人可能就是想陪她吃她爱吃的，又不好意思打直球； 车在餐厅门口停下来的时候李忻然露出了那种瞭然又迷惑的表情。 当她在洛杉矶都在吃什么呢？暨苒无声而笑。 小助理一向不敢点太贵的东西，暨苒又替她点了，香煎松茸鹅肝配海鲜墨鱼汁意面，再加一份芒果三文鱼沙拉。 她看着李忻然无处安放的手和叉子，问：「最近几天怎么样，新leader还好吗？」 「还行……」小助理小心翼翼地卷意面，把叉子远离自己的米白色外套，「能沟通的来吧，我觉得人挺好。」 肯定是没有暨苒好的。但是李忻然克制地没有说。 她抬眼望了望暨苒，迟疑道：「你呢？」 「嗯？」 「那个……ssa……怎么样……」 她话还没说完，暨苒淡淡地质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是去ssa了？」 语气平常又冷静，李忻然却打了个寒颤。 她急忙说：「你听我说完！」 「那个……之前不是小顾总有给顾总提过ssa的事情吗，我给你做过其中两篇报告和相关的文件，你记得吗？」 就凭这个？ 「我是猜的、猜的……」李忻然摆摆手，让她别误会，「我记得那次之后你和小顾总都很惋惜的样子，也只有ssa…… 创投初期、资金缺口较大、技术门槛高、有独立智慧财产权和完整的体系，有出海空间…… 哎呀你肯定比我清楚，是小顾总特别喜欢的那个款。我没和任何人说，你放心！」 餐厅里很安静，现在才五点多，大批客人还没来，一整层只有零星的两三桌。 尽管如此李忻然还是把声音压到最小，完了还生怕她不信一样凑过来，一双浑黑的眸子认真又可怜地盯着她。 暨苒僵直的后背放松下去，松了口气。 这人还挺会猜。 well，本来就是蛮机灵的小朋友。 她说：「没说出去就好。」 其实放在平常暨苒会觉得不对劲的——经歷过顾泽远的事情之后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质疑某个人的可信度。 但是她轻而易举地相信了面前的小姑娘。 李忻然也许就是不 多好。 可惜如果她真的要去顾梓身边，两个人势必要分开。 她没有瞒着李忻然，把ssa的大概情况和她说了，才道：「先给你打预防针。」 李忻然嚼着满口意面抬头，嗯了声。 「如果顾梓她下了决定，我可能……」 她话还没说完，李忻然已经怔怔地停下手里的叉子，机械地把面咽下去，然后…… 然后把自己给呛到了。 她大声的咳嗽，周围的服务员和其他桌的客人都好奇地抬首看过来。 暨苒忍俊不禁地想笑，又觉得这个话题实在不是能笑的时候。 座位是个圆弧形长沙发，因此她只移到李忻然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李忻然勐地抬头，「你可能干什么？」 她尾调上扬，说的是问句，言辞却恳切而着急，像在逼问。 暨苒平静地回答：「可能要出国。」 「大概不会很经常回来了。」 她言下之意已经说得明显。李忻然听懂了，但她没像某位歌手惯常做的那样不懂装懂。 暨苒见她平復下来想要退回自己的座位去，却被小白兔狠狠地攥住了衣袖。 「你……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小顾总……」她忐忑地说，「问问她我能不能跟着你……」 「我知道我业务能力跟你们任何一个人比都太差了，可是我底子好、适应新环境也快、交流没问题，以前也是做过科创板相关业务的……」 她开始背简歷。暨苒打断她，「撇开顾梓那边的问题。」 李忻然住了口。 你做好准备了么？知道ssa是个怎样的公司么？」 「我知道，我查了好多资料……」 「我丑话说给你听。」 「诚然我也不是投资人或者创业家，但是做了这行这么多年，我多少有点儿心得—— 第230页 创业没有那么容易，百分之九十的独角兽都会死在摇篮里，你付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努力，可能得不到百分之十的荣誉和回报。」 「你不一定能够拿到等同的薪水、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为别人工作、没有厂牌也没有人脉的加持、没有亲人也没「你和我们不一样，李忻然，你没有存款、没有很长的工作经验，没有资本和底蕴； 如果这件事不成，我回国还有大把的猎头抢着要，顾梓她更不愁这些，你要怎么办？」 李忻然本来想说「不是有你吗？」 这句话硬生生憋死在嗓子里。半晌她开口：「反正我爸爸妈妈也不喜欢我——年轻人不就是要闯一闯吗？」 她爸拿着一罐二锅头喝醉之后经常虎背熊腰地用力抡起巴掌拍她肩背，说家里要是个小伙子就好了，能出去闯一闯。 然后他会愁苦地坐下来，用那双粗糙皲裂的手抹抹脸，絮絮叨叨地说姑娘是要嫁人的、干不出什么大事不说、嫁了人就是泼出去的水。 他挠挠短髮，牵过她一脸愧疚的妈妈的手，「咱家里真苦。」 他们其实对李忻然很好，砸锅卖铁供着她上了大学，也没因为家里没男孩厌弃她。 但不知道怎么的，李忻然越长越叛逆，最终彻彻底底地讨厌起她那个远在南方乡下的老家。 只那把火一直在她心底温和却绵长的烧着——说我干不出什么大事来，我偏要干。 暨苒偏头看了她一眼。 她把餐盘移过来，给自己添了柠檬水，又替李忻然倒了。 半晌她才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有想过要不要冒险。」 她拈起一个车厘子，让它在指尖上歇了一会儿，才送进嘴里，「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 「你看，谁都有梦想，说不定我们成功了，以后就是百万富翁。」 这是暨苒第一次和她提起她过去的事情。李忻然抿唇，认真地听。 「我和我前男友——当时的前男友——两个人想做一个连锁咖啡店来着，你知道的，就那种午后温阳，时光静好，你一个人静静品一杯咖啡的感觉。」 「还真给我们做起来了，依託在大学校园，提供小众但是年轻化的产品，开了两三家店吧。」 李忻然点点头。 后来呢？ 「后来？」暨苒摊手道，「他噼腿，我俩掰了，店写的是他的名字，留给他咯。」 李忻然睁大眼，「就这么算了？当时想争可以争……」暨助理淡淡道，「但是我失恋了哭了十几天啊，期末考试都差点错过去……」 「哦，是已经错过一门了。教授写邮件问我你去哪了，全班人等我演讲等了半个小时。」 「最后我忙完那个期末，就想，不然算了吧。」 过了这么多年，她话里轻飘飘的，全是释然。 李忻然忿忿道：「渣男！」 「你那么好的人……」 她小声嘟囔，「我又不是瞎子傻子……」 暨苒：「额……」 李忻然：「我不会噼腿的！我和我初恋处了七年呢，七年，初中就在一起了！」 这傢伙早恋。暨苒想…… 「你信我，还是因为异地恋实在不方便才分开了……」 这人的脑迴路怎么这么奇怪呢。 李忻然转过头来直视暨苒，诚恳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你就说，你愿意我和你一起走吗？」 这什么走向啊？ 暨苒愣愣地说：「那有个得力帮手当然是好的……」 李忻然眼里一亮。年轻的女孩儿凑过来、伸出手臂、结实地抱住了她，「那就可以了！」 掌心按在她后背，柔软又温暖，她身上的香气也是柔软的，带着甜嫩稚气的绿叶花香，一瞬间盈满了暨苒鼻腔。 真的很舒服。暨苒脑袋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第131章 「pretty please」 pt.5 李忻然放开暨苒， 却不让她往后撤。 她的手仍旧虚虚地搂在暨苒背后，见怀里的女人没反应，掌心慢慢用力下按， 再次变成拥抱的姿势。 她慢慢将脑袋歇在暨苒肩侧， 低声说：「我好开心，暨苒。」 好像是李忻然第一次在和她吵架的情况之外这样叫她名字。 不吃惊、没有带着哭腔、细细软软地，像小奶猫在撒娇， 把脑袋往她手底下钻。 暨苒一时间忘记了两个人有多近。 她任由李忻然抱着， 说：「但是你知道，我只能帮你和顾梓提一嘴……」 「我不能替她做出决定，这件事情还是八字没一撇。」 她说完， 小白兔拿亮晶晶的、水汪汪的黑眼睛来看她，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无意中答应了李忻然的请求。 李忻然「唉」了声， 扑哧一声笑出来。 暨苒想要揉眉心。可她的手臂被李忻然束着，动也动不了， 又不忍推开面前的年轻女孩，最后只道：「李忻然，别高兴得太早。」 字里行间像威胁， 小助理却听出了无可奈何的宠溺。她回道：「和你在一起我都是开心的。」 「就算我没有办法陪你去洛杉矶，也是开心的。」 暨苒挑起眉梢。李忻然终于松开她，说：「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我们可以视频，可以聊天，我可以和你说早安晚安……我们不用一定要在一起才能做……呃，朋友。」 第231页 说最后两个字之前她顿了顿，好像她原来要说别的什么词，却临时改了口。 暨苒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 李忻然挠挠后脑， 遮遮掩掩地又道：「我知道你忙，可是我没那么忙啊，我可以去找你……淡季的飞机票也没那么贵吧……」 是不怎么贵，不算年终奖和绩效，也就李忻然将近半个月工资。暨苒轻声笑了笑。 她往后撤，忽视小助理脸上的失落，招手让适应过来，「您好，买单。」 理论上暨苒一般都会先送李忻然回家，小助理虽然不捨得，也不会闹。 今天却不一样。车刚刚拐出地库，李忻然就说：「这就回去了吗？」 「天都黑了……」暨苒说。 「才几点呢……」小助理嘟囔，车在十字路口停下来等红灯。 暨苒扶着方向盘偏头去看李忻然。这人原来正盯着她看，见暨苒转过头又飞快地移开视线，装作在观赏黑黢黢一片的风景。 「那你想去哪？」 李忻然反问她，「你是不是回家有事情？」 暨苒点头…… 「那我就不吵你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扁着嘴咬了咬下唇瓣，「我回家看综艺。」 暨苒没说什么。她好像在走神，眼神飘飘忽忽的，一会儿在李忻然身上、一会儿在车流中穿行。 李忻然不知道她听见自己说的话了没有。 她宁可暨苒没听见，因此她什么也没再提。 李忻然家在下个路口右转，暨苒家要直行上二环。车本来在右转道上，临近红绿灯，暨苒却突然卡在实线前变了道。 后面被她堵着的车勐按喇叭。 李忻然低下头玩手机。车上了环道高架桥，她才犹犹豫豫地瞟了暨苒一眼，不知道该不该出声问什么。 这一犹豫就直接到暨苒家了。 寡言少语雷厉风行的暨助理一句话也没说，用行动证明决定。 李忻然还在发懵，暨苒拔了钥匙将车熄火，说：「不下车吗？」 她呆呆地哦声，跳下车，关门，暨苒去按锁门键前才意识到她的手机还在车上。 李忻然急忙道：「我手机还没拿！」 天那，她到底是有多魂不守舍。她想…… 两个人一前一后差着一个人的距离，走进电梯间、关电梯、老旧的电梯吱吱呀呀地叫，电梯上的gg投影聒噪地一直响。 她们都没说话。 李忻然其实很少来暨苒家——来也大都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待一会儿便走了，留宿还只有一次。 她今天来是做什么？暨苒把她放进门想干嘛？ 小助理的脸上有点儿烧。 暨苒能不能把她按在墙上亲？或者按在床上？浴室里更棒。 然后她迅速地打消了所有幻想。暨苒让她在沙发上坐下，递给她一个ipad，「在我这也能看综艺。」 李忻然：「额……」 暨小姐，我刚刚是在找藉口给自己台阶下，不是真的要看综艺，您大可不必。 暨苒才不管她 她家一个客房、一个主卧、没有多出来的房间做书房，做事情都在卧室里。 李忻然鼓着腮帮子把耳机塞进ipad，盘腿在沙发上坐下来。 看了一会儿她就委委屈屈地停下。 太无聊了！暨苒把她拉回家，就是让她在家里孤零零地看综艺的吗！ 那还不如让她回自己家呢，好歹有室友聊天…… 她站起来，在客厅来来回回地走。 暨苒可能是听到她纷扰不休的脚步声了。她开门，抱着笔记本电脑、扶着门框往外望，「怎么了？」 「你把我带回家了。」李忻然指指自己。 「嗯……」暨苒瞄了眼电脑屏幕，又在触控板上划了下。 「你都不陪我！」小助理说，「那你把我带回来干什么……」 暨苒抬眼，沖她吃惊地睁大眼。半晌她才从李忻然的话里反应过来，反手关了门，朝李忻然这边走，在她面前顿了顿，抬手，摸摸她额发，「sorry，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啊？」李忻然得寸进尺地贴上去。 暨苒在沙发另一侧坐下，将电脑平放在膝盖上，没回答她。 李忻然气到磨牙。 暨苒说在工作，其实也并没有——她在发呆，三分钟能看完的一页能看个十几分钟。 有时候还要倒回去看，甚至根本注意不到李忻然极其认真的注视。 李忻然刷完朋友圈刷抖音、刷完抖音看微博、全都搞定了暨苒依旧还在第二十八页。 一个小时前她在看第二十五页。 李忻然：「额……」 她忍不住出声，「你在想什么啊？」 「什么？」暨苒勐地合上电脑，「没有，我没在想什么。」 「你走神还蛮少见的。」李忻然清脆地笑。她又偎过去一点儿，和女人肩并着肩，指尖犹豫了一下，先放上冰冷的电脑上盖、才渐渐滑到暨苒腿上。 暨苒没打开她。 李忻然便找到她的手，握住了。 「我说错什么话了么？」她抿抿唇，「你不用……我不是想要给你增添负担或者……你不和小顾总说也可以，我不介意的。」 她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介意的。」 女孩儿说话都小心翼翼地。 第232页 「不是……」暨 然后李忻然吃惊地往后勐然一缩。因为暨苒突然间反手过来，握住了她手腕。 暨苒瞅她一眼。小助理安静下来，乖巧地将手臂都交到她手里。 白皙、细瘦、青蓝色的血管隐在皮肤下面，触手嫩滑。 真的很香很软。 「你挺好的……」她没头没尾地说。 「啊？」李忻然怔然眨了眨眼。 暨苒伸手，捧着她的脸轻轻捏了捏，「你不觉得么？」 这个动作有点儿太亲近了。李忻然的大脑已经开始一步步生锈。 她后背贴着沙发咽了口口水，「啊，我……我挺好的。」 「我不讨厌你。」暨苒又说。 「哦，嗯，谢谢您。」李忻然僵硬道。 不是，你想干嘛啊？ 「嗯……」暨苒最后说，「或者试一试也不错。」 试……试一试什么？ 啊…… 啊！ 啊啊啊！ 李忻然好像懂了。李忻然想要尖叫。李忻然脑袋里铺天盖地的都是土拨鼠尖叫的表情包。 虽然对不起射rry，可是此刻就算姜歆娆在她面前，她也未免会有这么激动。 喜悦在她胸腔里要炸开了。像烟花那样飞出天际的那种炸开。 她又抓住暨苒的手，「你你你……答应我了吗！」 暨苒只笑了一下，「试一试……」 「那我不管，你答应我了！」李忻然抱住她。 小助理的动作太用力，压得两个人一起往下倒，暨苒只来得及把电脑放在茶几上，就被年轻的女孩儿压倒在沙发上。 她侧身躺平了，「你也不用这么兴奋……」 两个人隔空对视。 李忻然说：「你都说了，不能反悔啊？试一试也是试，我会好好表现的！」 暨苒没回话，她又小声地、试探地叫道：「女朋友？」 这回身下的女人懒懒地说嗯。完了还喟嘆似的笑了声，好像在嘲笑她幼稚。 李忻然的脸慢慢地烧起来。 暨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小傢伙不在看她的眼睛——在看她的嘴唇。 她看了半天却不动作，暨苒等了半晌，才听见她说：「你刚刚带我回来的时候，我就在想……」 「想什么？」 「你把我按在这里亲来着。」李忻然慢慢俯身下去。 她没动。她没推开 她忍不住了，轻轻啄了下暨苒唇角。 暨苒蹙起眉。 但那不是生气，李忻然知道她想说什么——「你这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 李忻然才不管。她又撑身起来，认真地用眼神描摹身下人的眉眼。 直到暨苒的手落到她颈后，施了点力，带着她往下沉，再去吻她。 作者有话要说：好嘞，副cp这一卷的内容这就差不多了 剩下的会放在主线里一起说 我写最后这个姿势的时候突然间想到的 各位不是单身的或许可以撑在女朋友（男朋友）脑袋边上试试做直臂平板支撑——伏地挺身——平板支撑——伏地挺身多好，坚持两分钟就能锻鍊全身，还有亲亲 单身有猫的（像我）亲亲猫也是极好的 单身没猫的，可以发挥创意，亲地板其实是也不错的选择（咧嘴笑） 第132章 「start again」 【i know that i messed it up； time and time again, i just wanna roll my sleeves up；and start again】 「我知道我搞砸了，一次又一次地让你失望；我只想重振旗鼓，就让我再努力一回。」 ——onerepublic -「start again」（chorus） 「你说什么？」 「李忻然？我记得她，那个小姑娘挺不错的，怎么了？」 顾梓盖着一条薄毯， 握着手机偎在沙发上。 虽然是秋夜，关上门的室内仍旧温暖。窗外风很大， 吹着院子里的树枝叶沙沙地响。 姜歆娆在楼上弹吉他。断断续续的拨弦声加上环境音， 是最能安抚顾梓的白噪音。 她感到熟悉又舒适。 是家里的感觉了。顾梓心不在焉地想。 「您在听吗？」电话那头，暨苒又问了声。 「嗯，」顾梓说，「怎么突然间……你和她很要好吗？」 「说来话长……」暨苒并没有把其中细节全都拎出来讲，「算是帮小姑娘一个忙吧，她也挺不容易的。」 顾梓刚想说「我考虑一下」， 那边又道：「我不想瞒着您……我们两个现在算是在尝试交往。」 「但是您别把我当做考虑因素算进去，我一会儿给您发一下她最近做的、能脱敏的报告，虽然还欠打磨，我个人觉得是很有潜力的。」 暨苒和顾梓相处久了， 两个人说话都常常是这样淡淡的、毫无波澜又严肃的声音。 比起怒髮冲冠、失去理智的大声争吵，这样的声音在谈判桌上更有威慑力和权威性。 可顾梓那样熟悉她的助理，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犹豫和一点点感慨。 年前两个人还经常开玩笑地打趣暨苒脱单的事情，没想到这事来得突然、两位主角也非同寻常。 顾梓不是喜欢刺探别人生活的人。她没有多过问, 只轻声笑，「真的呀？我是不是该恭喜你？」 「您可别打趣我了……」暨苒说，「我不打扰您，您忙您的吧。」 第233页 「不急，我这几天放假。」 「放假？」 「不是你叫我放假的吗？」 暨苒：「额……」 是这样没错，但这是第一次顾梓听她的话真的给自己放假了。 她甚至还有些吃惊。 「而且姜歆娆回来了，也陪陪她。」顾梓说。 哦。难怪。暨 「那更不应该打扰您了……」她说，「您有任何进度都可以通知我。」 顾梓刚挂掉电话，就听见了楼上哒哒哒一路快速蹦下来的脚步声。 歌手拎着吉他下楼，将它往另一张沙发上一放，挤到顾梓这边，要抢她的小毯子。 「你自己不是有一张吗。」顾梓去推她。姜歆娆不管，笑着去抱她，用自己寒凉的皮肤将女人冻得全身一颤。 顾梓抬手轻轻打了她一下。力道很轻，在脸上倒像爱抚。 「我听你说你要放假？」姜歆娆说，「因为我放假？」 「偷听……」顾梓捏捏她鼻头。 「不是，我想给你听新歌的嘛，谁知道你一打电话打半个小时。」姜歆娆委屈地道。 其实姜歆娆早懂了，顾梓就是那种没法让自己闲下来的人。 可是两个人没在一起的时候时候是歌手追着她跑；后来是顾梓陪着姜歆娆忙；现在姜歆娆也忙、顾梓也忙。 下午两个人对了对日程表——顾梓早上出去、傍晚回家，姜歆娆中午出去、半夜才回。 时间完美错开，歌手都怀疑她们会做那种聚少离多的同城异地恋。 顾梓愿意给自己讨点休息的时间还不好么，姜歆娆可太想有女朋友在的床了。 「什么新歌？」于是顾梓顺着她的话问。 姜歆娆伸手，够了吉他过来，「我给你唱一遍啊。」 「要录吗？」顾梓随口问。 话说出口前她实在没有多想什么，顾梓知道这是姜歆娆的习惯。歌手听见这话僵了一下，才让顾梓反应过来。 对，两人之间悬而未决的事情。 这两天生活重回正轨，顾梓几乎都要忘记还有这回事。看起来倒是歌手自己时时记挂着。 她没说什么，够着姜歆娆左手，握着摩挲了一下。 纤长又细瘦，能够轻而易举地使用乐器、奏出音乐的手。常年按着钢弦，在指腹指端有一层薄薄的茧。 姜歆娆反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亲了下，「不用，david给我录过了，弹给你听。」 她放松地抱好吉他，右手拇指一拨一扫，清亮的琴声便在室内泛开。 「thoughtthatwasadreaetrue，but no by the morning you already left leave bite-marks over my neck next time i knock on your door will you let mein，mylovelygirl。」 姜歆娆的歌词 比如说这首歌，尽管顾梓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也懂姜歆娆想表达什么。 她在bridge的部分唱：「wishididn」tfuckanythingupwill you marry a girl so dumb and numb hold my hand and tell me everything」s fine cause i love you too ifyou」lllovemeback。」 她唱完、仍旧抱着吉他，只拿眼睛去觑顾梓。 有些忐忑地期待她的回覆。 顾梓一时间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没啥原因，就是要素过多。 歌本身很好听。和之前几首录制的曲子不一样，走了较慢、较为抒情的风格。 她听下来，不带入自己和姜歆娆，它讲的是一个对不起女友的女孩在和恋人生气吵架、恋人出走之后，后悔难过，最后去找对方解释的故事。 可带入自己和姜歆娆——再加上bridge里头那个「will you marry me」——它听起来简直像歌手在求婚。 于是顾梓又想起了两人吵架的时候，姜歆娆说的那句话、她的纹身、她让人在意的过去。 顾梓这一愣就愣了得有两分钟。姜歆娆等得不耐，又不好意思主动问她，只牵着她的手揉了揉，「好听么？我今天刚刚改的bridge。」 「好听……」顾梓怔怔地答。 姜歆娆当然看出来她在走神了。歌手抿唇，想了一会儿，认真道：「既然你放假，不然和我一起出去玩？」 顾梓惊讶道：「出去玩？」 这人怎么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对，开车去拉斯维加斯……」姜歆娆说，「路上有个很好的camping营地，在山上，这个时间人也少，我带个烤炉，我们可以自己做bbq。」 她的语速突然显而易见地慢下来。歌手收回手，握着琴颈收紧了，「过去六个小时。」 顾梓莫名其妙道：「我知道很远。」 「够你听完那两年一大半的录音了……」姜歆娆下定决心说出口，「要是……」 「算了，你听完再说吧。」 歌手的准备速度异乎寻常地快——去一趟costco，就已经搞定了大半车装备。 顾梓以为她说的camping只是爬上山待一段时间，日落就下来，结果并不是，这傢伙想在山上过夜，买了睡袋、防潮垫、便携炉、一堆零食，还有各种其他乱七八糟的用具。 甚至拎回来两双登山靴。 这些放在家里十天半个月都用 她喜欢就随她吧。顾梓揉揉鼻樑、无奈地想。 付过款，两个人将满车装备搬回后备箱。姜歆娆不让她动手，捋起袖子欢欢喜喜地将便携炉搬进车里。 第234页 这人到还挺熟练，也没购物单，进超市就知道要往哪里跑，各种东西要多少件、什么牌子好也清清楚楚。 然后顾梓才记起来，姜歆娆好像是挺喜欢露营野炊这类户外活动的。她和自己提起过。 她不确定，便又问了姜歆娆一次。 「对啊……」姜歆娆说，「以前很喜欢。」 「大自然多好，不妄议、不揣测、不歧视、没有暴力、对所有人都公平公正。」 她关上后备箱门，将购物车送回回收点，才继续说：「以前没有灵感、想要写梦写未来的时候，我就会去camping。」 「现在不喜欢了？」 姜歆娆上车、打火发动，「没有，还是很喜欢，尤其是我要带你去的这个点，我以前住在洛杉矶的时候常去的，现在也总想起。」 她握着方向盘，闭了闭眼，才道：「就是大家不让我去。」 她无奈地转过头，看着顾梓，解释道：「我妈妈和夏槐不是都老是说别让我乱跑，又乱跑去哪里了？」 「是怕我没说一声就跑去野营。」 作者有话要说：歌词比较大段，附一个翻译： 我以为那是美梦成真，但不是 早上我醒来你已经离开 只剩下我脖颈上的咬痕陪伴我 下一次我敲响你的门 你会打开它吗，我亲爱的女孩？ 我希望我没有搞砸任何事情 你会不会想要和又笨又傻的我结婚？ 握住我的手、告诉我一切都还好 因为只要你爱着我，我都一如既往地爱你 第133章 「start again」 pt.2 野营……有什么特别的么？非得不让姜歆娆去？上次夏槐还因为这个事情和顾梓急， 她原来以为就是小助理性子如此，现在想想，估计是真的担心得可以。 想归想， 顾梓并没有问出口。姜歆娆瞟她一眼， 见她没问， 也没再补充解释什么。 出发的日子那天早晨天气清朗。前一天洛杉矶少见地下了小雨，空气都比平时湿润， 晨光裹着薄薄的雾， 感觉上去不像秋日，倒像初春万物生长的森林。 照常是姜歆娆先睁开眼。歌手最近把出门运动的好习惯又捡回来了， 会比顾梓早起一个小时左右、出门慢跑、再回来给她煮早餐。 她醒的时候歌手刚从浴室出来， 脑袋上还裹着毛巾。 顾梓赤脚踩着柔软的地毯过去，两个人在浴室门口相遇， 姜歆娆伸臂兜住她，将她带进怀里。 女人在她怀里嗯了声。她前几天才重新做的法式烫、染一个亚麻色， 显白又显年轻。 新卷的长髮刚睡醒总是炸的，慵懒地、乖戾地遮住了她半张侧脸，再蓬松地延展。 姜歆娆轻声笑， 借着手上的湿气， 把她脑袋后头的乱发给按下去。 早餐是歌手做的欧姆蛋、黄金奶、配一小碗燕麦水果酸奶。 车停在前院——不知道姜歆娆新买还是租借的一辆新揽胜。 顾梓从车后绕上去，看见那张纸质临时车牌。 哦，新买的。 她坐到副驾驶座。歌手最后确认一遍后备箱的行李没有问题，才上车打火。 一切都没什么区别——和她们平常有空出去散步逛街去近郊玩的时候一样， 常常是姜歆娆开车、顾梓欣赏风景或者处理工作、两个人时不时聊几句天，时间总过得很快。 今天车上倒很沉默。 顾梓在等姜歆娆开口。歌手没说话，她也十分有耐心，倚在副驾驶座上， 偏头去看绵延的苍翠群山。 拉斯维加斯在内华达的沙漠中心。从加州过去，随着气候变化，植被会渐渐荒芜、最终完全变成沙地。 就算有植被，也是龙舌兰之类的仙人掌科和其他耐旱植物。 洛杉矶这样鲜艷的绿色很快就要消失在视姜歆娆终于开口，「耳机在收纳盒里，你找一找？」 顾梓摸出一副airpods。歌手抿着唇，看她打开耳机盒戴上耳机，才又道：「你从标记着170127rec的录音开始听就好了，往下翻一翻。」 姜歆娆的手机就放在水杯架里，一被她拿起来便跳出解锁界面。 这人的手机密码是顾梓生日，顾梓知道，但除了偶尔需要、帮歌手接过几次电话、发过信息，她从来没有碰过姜歆娆的手机。 现代人就是这样奇怪，骯脏和光荣的秘密全都藏在这么小一个电子盒子里。 她开启语音备忘录。姜歆娆的录音很多、但都很短，三四分钟的居多，十几分钟的寥寥无几。 每段录音都用时间加小标题的方式命名，很方便检索。 顾梓往下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那段三年前的录音。 她点了播放。 入耳便是嘈杂的喧闹声。无法辨认的杂音、人们高声吶喊、忙乱的脚步声、背景音乐模煳地震天响。 然后这些声音都慢慢减弱下去，音乐声则变得越来越明显。 这是一首歌的前奏。 音响里开始大声地倒数，「nowlet」scountforfive，four……」 人群大声地吶喊起来。 姜歆娆在舞台下方微笑——不用看到，她都知道台上观众将给她怎样疯狂的欢唿。 她喜欢这些鼓励，喜欢到每次人群汹涌地吶喊她的名字，她都会勾起唇角。 她和她身边的工作人员最后一次碰拳。年轻的小伙子沖她比了个ok的手势，姜歆娆回他一个ok，他才退开，让舞台升降有运作的空间。 第235页 「three，two……」 升降平台开始把姜歆娆往上托。歌手检查了一下吉他的背带和变调夹，站直身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闭上眼。 倒数到最后一声。 无数道耀眼的聚光灯同时打到她身上，她睁开眼，面前是看不到尽头的、密密麻麻的小亮点。 人们的欢唿声像海浪、勐烈地拍打在舞台边沿。捲起的浪花将她也吞了进去。 这是姜歆娆获得第三尊和第四尊格莱美的专辑《butterfly》的巡演现场。 最后一场表演选在迈阿密。周五晚上。门票在发售的第二周完全售空，歌手和团队商议之后，中国农历新年，姜歆娆没有回家。 南部的冬天并不冷，台下不少人甚至还穿着短袖。 姜歆娆原来是穿着夹克的——但越唱身上汗越大，她干脆将夹克给脱了。 台下又是一阵欢唿。 舞台总监大抵没有料到这一出，并没有给她nb，安排人接衣服。 姜歆娆想直接把外套扔到舞台下面的角落去，一会儿台下安保自然会收拾的。 可她在舞台中央，身边又有伴舞又有和声乐团和乐队，实在是不方便。 她一边唱歌、一边正纠结着，身边伴舞的女孩沖她眨了眨眼，从她手里把衣服抢过去了。 姜歆娆一愣。 《butterfly》听着像一张很美好、童话风格的专辑，事实上正好相反，它是黑童话，是成年人对生活中的不公正做出的微小反抗。 现在这首歌，歌词里揉合了很多街头元素，提到家庭暴力、厌食、身体羞辱和其他加诸于现代女性身上的歧视问题，讲了一个小女孩復仇的故事。 拜此所赐，编舞也是又酷又飒的街舞风格，姜歆娆也需要配合着做出一些动作。很累又很热。 那个女孩应该也是华裔。和其他长发女性伴舞一样扎一头脏辫、脸颊一侧贴了一亮晶晶的闪片，远远看过去像一道银河。 台下观众听得热血沸腾。那女孩勾着她外套往台下一丢，正巧赶上下一个后空翻的动作，便和其他伴舞一起沿着舞台边沿往回翻。 她转头，还不忘朝姜歆娆笑了笑。 姜歆娆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台下还有五万观众需要她好好地表现发挥。 演唱会终于结束的时候她大口喘着气，展开双臂，向台下鞠躬。 「射rryweloveyou！」有粉丝吼道。 姜歆娆往他那个方向看了眼，「thankyou。」 她同大家又寒暄几句、再三告别、回到后台，脱力似的差点摔下去，之前姜歆娆并不会这样——有一种完完全全被抽空的疲惫感。 歌手把这归结为自己老了，不中用了。但是没关系，为了那山唿海啸似的欢唿，姜歆娆有什么是不能付出的呢。 夏槐快步走过来，扶住她，姜歆娆叉腰、倚在后台墙上歇息，「没事……」 「你这哪像没事的样子！」小助理担忧道，「我送你回休息室，稍等我收拾下东西就走，来。」 「哈哈哈，没事啦……」姜歆娆安慰她，「我今天是不是超厉害？超棒？」 夏槐翻了个白眼。姜歆娆伸手勾着她肩背，大咧咧道：「你就夸夸我嘛，唉，我觉得我今天发挥比彩排还要好唉？」 小助理无奈道：「你今晚好好睡觉，我比什么都高兴。」 「今晚不行！」姜歆娆嚷嚷，「去吃火锅吧，嗯？庆祝一下？」 「明天还有一场呢，大小姐，你收敛一点……」 夏槐给她倒了杯花茶，先出去收拾东西。姜歆娆一个人坐着没一会儿，休息室的门就被人敲响。 谁这个点来找她？ 姜歆娆看了眼表，才道：「哪位？」 「我来还外套。」门外的人只说。 脆生生的女声。 ——应该是刚刚那个小姑娘。 「进来吧……」姜歆娆说。 对方还穿着之前那身舞台上的衣服。应该是下台直接跑过来的，还在喘气。姜歆娆从她手上接过夹克，笑道：「谢谢你……」 「没关系……」 没想到对方切成了中文。 姜歆娆挑眉。 女孩儿接着说：「我叫sophie……呃，很高兴能够和您合作！」 第134章 「start again」 pt.3 女孩儿睁大眼， 等坐在椅子上的人回答她。 「谢谢你……」姜歆娆说。 sophie笑容明媚，「不用谢！我想认识你很久了，从几年前开始就非常喜欢你的歌……」 「但是你可以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吗？」 歌手讲完剩下的半句话。 她声音很沉、好像刚刚和谁吵完架， 火气未散的样子。 sophie愣了愣， 识趣地没再惹她，「那……行，我先走了，明天见？」 姜歆娆甚至没回话。她只轻微地动了动下巴， 做了一个微不可查的点头动作，眼神觑了眼门。 是赶客的意思。 在sophie和舞团其他人的印象里姜歆娆的性格很好。 每次巡演的团队可能高达两百至三百人， 随着姜歆娆每个国家、地区不停地飞， 巡演团队就是个小世界，而姜歆娆是他们的大姐大， 不仅会给他们间接发薪水，还会暖心地照顾他们。 从舞台总监到搭建、从乐团到音响后期， 她总能精准地叫出团队伙伴的名字。 第236页 sophie从姜歆娆的休息室里出来，才发现大明星好像确实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好可惜，舞团的其他哥哥姐姐说歌手以前在巡演开始之前都会来问候他们的， 可是这一次直到巡演结束她也没等到偶像的拜访。 大概是自己在她面前露脸太少了， 姜歆娆又再次选用了他们舞团，因此不知道她这个新人？ 是她表现不好。姜歆娆今晚应该也累，还是不要去吵歌手了。sophie捧着脸揉了揉，离开休息室的走廊。 「所以就这样了？」顾梓问。 「什么就这样了？」姜歆娆目不转睛地直视公路， 闻言反问她。 顾梓并没有只是在听姜歆娆手机里的录音——有录音室歌曲、现场录音、甚至姜歆娆本人写日记似的往麦克风里碎碎念。 很多片段零碎、散乱、莫名其妙。这种时候歌手便会开口同她说，再补充一些当时发生的事情。 顾梓猜过去，她大概是想少说一些话。能够由录音代她讲的，她就不用在回忆里重新经歷一遍。 「别装傻……」顾梓伸手过去掐掐她的脸蛋。 歌手小声「嗷」了下，「开车呢！」 她轻声说： 晚餐在一家美式连锁餐厅吃。 其实不能叫晚餐了，应该叫宵夜。巡演的日子远比想像中辛苦，赶场、赶飞机之后姜歆娆经常不能在正常的饭点吃上饭。 但是无所谓，姜歆娆一上台就和打了鸡血一样，哪怕一整天没吃饭也能撑过漫长的夜晚。 还是景杉硬扯着她要她必须吃，此刻四人才坐在餐桌边的。 夏槐也来了，一边还在和景杉核对下周的行程，「我刚刚和caa那边对过了……emily说不急，这个封面可以推到下下周拍……」 景杉冷着脸道：「在吃饭呢，一会儿再说吧，等回酒店。」 小助理支支吾吾地，不敢说话了。 姜歆娆看她俩一眼，「你也别这么严格，人家为我着想嘛。」 「让你现在好好吃饭，才是为你着想。」 姜歆娆替夏槐说话，小助理反倒想起方才歌手要去吃火锅的事情，告状，「杉杉姐，射rry刚刚还说要去吃火锅。」 景杉眯着眼，探究地盯了姜歆娆半晌，歌手才耸耸肩道：「我就是说说，没有真要去吃。」 吊儿郎当的，完全没把助理威胁的目光放在眼里。 菜都呈上来，一行人准备开动，夏槐突然用手肘戳戳景杉，低声道：「杉杉姐……」 「嗯？」 「那边那几个人……是不是在拍我们啊？」 景杉顺着夏槐的视线看过去。就她们身后两三桌的位置，几个女孩，小小声交头接耳，举着手机装作是在刷社交媒体的样子，镜头却直愣愣怼着他们几个。 她扫视过去，还不止这一桌。 夏槐之前总待在国内姜歆娆的工作室，这次巡演是她第一次完整地跟完姜歆娆的计划日程。 喜悦和兴奋当然更多，可小助理到现在都还会被这种突如其来的、窥探隐私的做法给吓到。 好像姜歆娆住在玻璃房子里一样。正常人走在路上，有人直晃晃地、完全不过问地怼这你的脸拍照，不生气也会觉得奇怪的吧； 可是艺人不行、姜歆娆不行、她还要扭头朝来人微笑，大方地变成第二天ins上街拍偶遇的主角。 就比如现在。人们盯着她、给她拍照、把自己也添进照片里 保镖兼司机colin握了握拳，想起身。 姜歆娆安抚地按按他的肩膀，又对夏槐说：「让他们拍吧，没事，你吃你的，别看他们就好。」 「啊？」夏槐愣愣地道。 就这么拍，她可吃不好饭——她都不能往嘴里塞东西了。 「你也该习惯了……」姜歆娆觑她一眼，「不然怎么办，去哪里没人跟着？」 夏槐沉默地垂下眼，点了点头。 前一段还出了点意外，不然colin并不会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们。姜歆娆不是很喜欢用保镖。 小助理一开始听景杉说，好像是有粉丝跟着姜歆娆找到了她在洛杉矶的家，往她家院子里扔了很多「不该看到的垃圾」。 景杉估计不想让她纯洁的心灵遭受污染，没有告诉她到底是什么。 但是姜歆娆是没有秘密的，所以第二天夏槐就在国内外的众多媒体帐号上看到了相关报导。 当然也是模模煳煳、虚实相间的报导，东西和人都打了马赛克，可小助理找办公室的姐姐稍微打听一下，还是知道了事情全貌。 姜歆娆小时候的照片、几条男士内裤、揉烂的卫生纸、用过的保险套，用纸盒子装着，背面用红油漆歪歪扭扭写了「kiss me」。 歌手当时也没吓到。她只看了那些东西一眼，冷静地报了警，不到一周警方已经把骚扰者追捕归案，满脸络腮鬍的中年男人还一直叫嚣着要见「thatsultrylittlebitch」。 夏槐知道歌手她年少成名——大约十五六岁的时候已经是万众瞩目的新星。 所有资源向她倾斜、千万粉丝疯狂地追逐她的身影、她从个活泼开朗的女孩长成现在风姿绰约的成年人，一直都活在聚光灯下面，也一直不缺少针对她的恶意。 性别、脸、身材、更不用说唱功、词曲、个人营销。凡是能够指点的地方，都不会有人不指点。 第237页 小助理一开始被吓到的几次，姜歆娆也亲自安慰过她，拍着她肩膀、声音温柔地说习惯就没事了。 「别在意这种姜歆娆也当真没哭过——至少夏槐没见她哭过。 不管是多大的恶意她都迎头而上，然后在舞台上依旧光芒闪耀。 夏槐不知道有多仰慕她这种温和可爱又有才华的人。因此她也少质疑歌手，全心全意地信赖她。 吃完饭三个人送姜歆娆回家。 这是在郊外新租的一个别墅，周围的安保措施很好，colin也住在隔壁。 当时姜歆娆看到，还笑着说没必要吧，这么夸张？又不会有人来抢我。 几人在家门口告别。歌手上车之后就一直懒懒的，现在夏槐沖她高声说再见她也不理，转身就走。 她身影高瘦、走在夜里活像周围挺直生长的树木，渐渐隐进夜色里。 夏槐只当她被先前遇到的人搅得心情不好，没有多想。 colin担忧地嘆了口气，「最近姜的状态不大好。」 「你也觉得？」景杉说，「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很累的样子。」 「等巡演结束，大家都放个假就好了……」她扯扯夏槐，「走了，小夏，回去休息。」 「唉，好。」夏槐应了声，跳下车。 姜歆娆回家，站在门口开灯、关门、咔哒咔哒上了两道反锁。 她走到沙发前坐下，揉着眉心疲累地嘆了口气。 房间里静寂无声。她往后躺倒，妆也懒得卸、衣服也懒得换、只闭上眼，很快陷入混沌的睡眠。 再睁眼已经是凌晨三点。 姜歆娆不想动。可她实在太渴了，只好去厨房找水喝。 水都放在冰箱里。她旋开瓶盖，找了个玻璃杯，倒好水，却突然间僵住。 像有人给她施了魔法或者从她背后掐住了她的脖子。 姜歆娆耳边只有自己愈来愈响的心跳。它越跳越快、越来越不能供给她生存需要的血液，连肺也失去了它该有的功能。 她无法唿吸，也没办法移动身体，杯子从她手上摔下来，啪嗒一声碎开，水溅到她腿上冰凉。 她慢慢地、有耐心地蹲下去，给足身体的每一寸肌肉反应时间。 膝盖终于触碰到地面的时候世界好像突然坍塌，四面八方的墙都朝她压过来，她被融化她要死了，姜歆娆想。 姜歆娆闭上眼、跪着竭力控制自己的唿吸。十几分钟之后这种情绪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她松了口气，往前倒。 额头触上地面溅撒的水。 歌手开始小声地笑。笑着笑着又开始哭。不是安静的流泪、是那种歇斯底里的、尖叫似的咆哮。 要是隔壁邻居在，会以为她家有疯狗在叫。 作者有话要说：sophie只是带到一下，其实也不是姜歆娆故事的主角。 景杉是之前离职的、姜歆娆原来的助理。 第135章 「sober」 【sometimes i just wanna cave and i don」t wanna fight, i try and i try and i try and i try and i lonely。】 「有时候我只想放任一切崩溃决堤，连抵抗的力气也没有； 我不断地尝试改变，但是我好孤单，能不能就抱着我？」 ——demi lovato -「sober」（chorus） 「射rry？射rry,你没事吧？」 凌晨三点，明亮的客厅里传来保镖先生用力地砸门的声音。 「射rry？射rry！」 敲击用力而响， 一声声都锤在姜歆娆心上。 她好不容易平復下来的心脏再一次疼痛地皱缩。 姜歆娆想起身， 可是她膝盖往下的部分不知道为什么酸软发麻，她根本没办法站起来。 「射rry！」colin又焦急地叫道，「god,你最好没事，你应我一句！」 姜歆娆不耐烦地大声吼他，「damnit，shutthefuckup,colin！」 干嘛大半夜不睡觉在这敲她的门！ 门外的男人好像被她吓了一跳，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小声音，问：「所以你没事？」 「是……」姜歆娆只说。 colin又沉默了半晌， 关切道：「那我在这……你休息吧。」 这回姜歆娆没给他回復。她手脚并用地往后退了几步， 扶着冰箱把手勉力将身体撑起来，喘了口气，才慢慢走回沙发上。 躺下就睡…… 再睁眼已经夕阳西沉。手机没电了，她醒来是谁正在用力地拍她的脸。 「射rry？」是景杉，「你怎么……我的天，小祖宗，你昨晚干什么去了，睡到现在？ 你记得你晚上还有一场演唱会吗？你连昨天的妆都还没卸！」 姜歆娆往后攥住她手腕， 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没怎么，就睡觉了。」 「现在几点？」 「四点了，小祖宗！要去场馆了！」 姜歆娆呆呆地眨了眨眼。 她睡了十五六个小时？ 景杉才不管她是不是在发呆还是思考人生。助理风风火火地将她扶起来，姜歆娆偏开头，捂住嘴咳嗽。 她好像有点着凉。 「我一会儿给你找点药吃。」 景杉安抚地摸摸她肩头，手还没碰到，姜歆娆往后退了一步，状似不经意地躲开了，「好……」 助理不疑有他，陪她先上车。 今天竟然是夏槐开车，colin只坐在副驾看，在歌手上车的时候同她问了声好。 第238页 姜歆娆疑惑地看了夏槐一眼，景杉解释道：「colin从昨晚开始都守你回去休息就好了，为什么一直守着我？」姜歆娆微微蹙起眉，「你以为我会干嘛呢？」 身高体壮的大男人实在没预料到自己好心办坏事、还会被歌手责怪。 colin委委屈屈地转过头来，只说：「我担心您……」 他都不敢不用敬语了。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很好。」姜歆娆捂着嘴，又咳了两声，「一会儿记得给我带感冒药。」 这句是沖助理说的。景杉应声，四个人一路无言地到了演唱会场地。 往常这个时候姜歆娆会喜欢一个人处着，多过几遍曲子，找到共鸣的感觉； 今天她看上去心情不好，更没人来吵她。colin替她放下吉他，也走开了。 只剩下姜歆娆一个人。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琴包，去拿她的吉他。 本该是让她开心的一件事情。姜歆娆把它当成她的朋友、她的爱人、她的命。 她抚上木质表面的时候吉他的琴弦会无声颤抖、整个世界的声音都与她共鸣、她血管里流动的、心脏里蹦跳的都是音符。 她的手不用脑子指引也知道如何弹奏、她的脑子不需要思考也知道如何创作。 这种感觉其妙地消失了。 其实这情况不算少见。天才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写歌、歌手也需要充足的休息来恢復精力。 姜歆娆从来都懂这个道理。但那天她忘记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忘记了、她只记得自己在狭窄的准备室里来回踱步，按着太阳穴蹲下身来不知所措。 「那天晚上就像断片一样……」姜歆娆给车熄了火，「那天是农历新年，我从来不会不给家里打电话说新年快乐的，那天却忘了。」 她带好墨镜口罩太阳帽，跳下车，去另一侧给顾梓开车门。 以往她都会让自己亲亲她再下车。 歌手大概有点儿被自己的情绪带走了。顾梓想…… 她们在高速公路上的一个小休息区落脚，稍事歇息，吃个午饭。 这里的选择很少，不是西式快餐就是中式快餐，最后两个人选择了老套的汉堡薯条配沙拉，两杯橙汁。 姜歆娆把薯条往番茄酱里戳，「后来我看报导才记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搞砸了呗，还能怎么样？」姜歆娆偏开脸，嘟囔，「走音跑调、很多首歌也没弹好，还不如刚刚学吉他的人。」 「就让大家失望了。」 她没告诉顾梓她那时候有多崩溃。 媒体将你捧得越高、便会将你摔得越惨。越天才，越活该。 因此姜歆娆终于行差踏错的那天，用在别人身上叫偶尔发挥失常，用在她身上叫永远摔下神坛。 媒体和粉丝反过来抨击她。在场的人感到最失望、在网上看到现场视频的人其次； 媒体的唿声最难听，吸毒，酗酒之类的质疑写满了小报头条。 支持她的人不是没有，但让姜歆娆心焦的并不是抨击本身，而是她自己的状态。 事情从这里像是走进了向下的漩涡。 「我……」她咬了一口汉堡，「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顾梓给她抽了张纸。 姜歆娆愣了愣，才发现自己在哭。泪滴蓄在眼睛里头，顾梓应该看不见的才对—— 「爱哭鬼……」她听见顾梓小声地嘆气。 姜歆娆哭得更厉害了。她不敢把眼睛露出来，只将纸塞到墨镜下面去，看起来分外滑稽。 顾梓轻声笑起来。 「你不要笑，我还没说完呢。」 姜歆娆抗议到一半，窘迫地打了个哭嗝。 顾梓笑得更大声。 还好这里边上人不多。歌手想。这也太丢脸了。 「那些坏习惯都是从这时候开始的。」她含煳不清地说。 她不想出门、谁都不见、合作和邀约拖着拖着都给了别人，景杉急到跳脚，最终提出辞职，姜歆娆说你想走何必留着。 睡眠好像变成了她世界的主旋律，明明脑子里觉得睡够了，身体就是累，就是块巨大的铅铁，只有床是她的归宿。 醒来也没用。醒来就喝酒、然后继续睡。唯一的放风时间是去阳台抽菸，还必须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周围邻居的交谈都会让她心悸、难过到无以復加。 乐器是可以碰的，偶尔还能写歌。可歌手觉得没必要写，也提不起兴趣。有段时间姜歆娆都不知道自己醒来干什 不是没人试过和她交流。一开始是景杉和夏槐、后来甚至来了个姜歆娆不认识的陌生人。 姜歆娆一概不理睬，除了小助理能进去给她收拾东西，她拒绝和所有人交流。 姜歆娆喝完最后一口橙汁，抿抿唇，「也是在这时候我去见的peter。」 「他是我的心理医生，抱歉，也一直瞒着你。」 其实不是她去见的。是夏槐联繫了姜玟琦和will。 夫妇两个一直不知道姜歆娆的情况已经这么严重。 但事实如此，他们来不及责怪小助理，就赶到洛杉矶来，几乎是绑着姜歆娆去见了peter。 在场的除了姜歆娆认识的人之外，还有个陌生面孔。歌手盯着她看了良久，才认出来那是当时来还她外套的年轻舞团领舞。 她叫什么来着？ste？stephanie？sophia？ 第239页 ah，why do i 想。 「我那时候可好笑了……」回到车上，姜歆娆先给顾梓开了车门，才转到自己那侧上车。 她脱掉墨镜，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倾身过去替她的女朋友系安全带，「你能想像么，我都说不了话，只能用手机打字给peter……」 顾梓勾着她下巴，亲了她一下。 姜歆娆握着安全带懵在原地，「啊？」 「刚刚就想亲亲你……」顾梓摸摸她耳际，替她把碎发拂到耳后去，「人太多了不方便，现在补上而已，没事，你继续说。」 姜歆娆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过一会儿她才退回去，再次发动车辆，说：「然后就是我第五张专辑——你知道吧？」 顾梓点头…… 真正让姜歆娆可以说是名誉扫地、跌落神坛的作品。 她记得当时很多媒体都给出了中等偏下的评分，也有不吝得罪她给出超低分的。 这在刚刚有格莱美光环加持的歌手身上非常罕见，舆论譁然。 「他们说「这根本不是我写出来的东西」、「不是我的风格」、「完全丧失了灵性和锐气」、「平庸又平淡，好像没有毕业的作曲系大学生」。」 姜歆娆清楚地背出主流媒体的总结评论，「还有很多人要退钱退曲的。」 「事实上那就不是我的歌。」 她音调 「我就给了他我之前录好的几首歌的demo和一些灵感录音……我说你想做你做吧，别他妈来吵我了。」 她说着，用右手拇指按了按额角，「然后就……我也不知道我那时候怎么了，顾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imessedeverythingup。」 也是那段时间姜歆娆开始做规律的诊疗、按时服用ssri。 她运气好也不好，ssri仅对一部分抑郁症患者起作用，她是那一部分，不需要尝试tms等其他方法。 可相对的她受到非常强的药物副作用困扰——歌手大多数时候吃不下东西、失眠、晕眩、根本不能好好生活。 「我跟你说过我回到纽约完成学业的事情吧？」 顾梓握着她的手，轻轻地嗯了声。 姜歆娆说：「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来着？我想要进修、回归课本，好好地和乐曲共鸣。」 她垂下眼，深深地嘆了口气，「都是骗你的。」 「我就是想逃走而已，越远越好、恨不得就这样消失了，不用面对这样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从上章到下一个剧情高潮都是两条或三条时间线并进，希望我没有写的很乱。 ssri就是五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简单来说它通过停止脑内发出端神经元对五羟色胺和去甲肾上腺素（可以理解为快乐激素）的重吸收； 所以它们在接收端的神经元突触间隙里停留更长时间、带来更大的留存量。 tms是经颅磁刺激。简单来说是在颅内引起感应电流，刺激神经组织，影响神经电活动。（可以理解为通过安全电击让神经递质调节重置。） 还有其他的药物像是snri、maoi和tcas，没提到我就不解释了，猫猫鞠躬。 第136章 「sober」 pt.2 顾梓又安抚地亲了亲她的手。 姜歆娆笑起来——只是机械地、沉重地扬起嘴角， 没什么笑意的笑。 好像她知道什么巨大的悲剧将要不可挽回地发生似的，不管顾梓怎样哄她，始终意气消沉。 「那段时间我状态还蛮好的。ssri起码能让我在早上起床。」 「然后我就认识了林乔，」姜歆娆把手放回方向盘上， 耸了耸肩，「你也认识她了，她当时是艺术系的学生。」 「本来两个学院就离得近、我们住的公寓也离不远，她是个小画痴，家境也好，不会因为我很有钱或者很有名气就疏远我； 我们又都学艺术类的专业，我和她总聊得来，马上就成为了朋友。」 「你们一开始没在一起？」 姜歆娆轻轻呵了声，「没有，想都没想过呢，我知道她也不直，但我当时和sophie在一起。我再怎么是个垃圾，出轨这种事情……」 她突兀地住了嘴，一会儿才说：「总之我刚开始在学校的这段生活过得挺不错。」 「那个给你送外套的小姑娘？」顾梓只问。 「嗯。她是个很好的人，开朗、活泼、乐观，」姜歆娆说，「那次演唱会之后她担心我，就悄悄和夏槐混熟了，说想要和我们团队做长期合作，实际上总赖在办公室里等我。」 「后来她又追我到纽约、换了个舞团工作；多好笑，她比我小，本该是我照顾她。 但实际上是她一直照顾我、也不嫌弃我那时候形销骨立的、脾气又不好——我很感激她。」 所以sophie问她能不能和她在一起的时候， 姜歆娆虽然没什么感觉，也答应了。 林乔和sophie都是大学生的年纪，也很快熟悉要好起来。 她记得那时候三个人会一起出去。她们有时候抛下她说悄悄话，然后林乔伸手过来突然间敲敲她脑门，两个小坏蛋对视着笑到弯下腰去，留姜歆娆一个人蒙在鼓里，都不知道她莫名其妙地生什么气。 最后总是sophie倾身过来吻她、告诉她她们在聊什么。 林乔托腮坐在她们对面，视线点在她脸上便又移开，笑得狡猾又温暖。 第240页 这不是挺好的么？顾梓心 虽然艰难、但是姜歆娆走过来了。 姜歆娆突然说：「快到了……」 车辆拐进岔路。 这地方是个野营公园。虽然在山上，但是路平坦，可以直接把车开到山顶供人扎帐篷的一片平地。 今天不是周末，来的人比较少，几辆车三三两两地占着角落，姜歆娆往前开了点，在整个营地的另一角歇下，确保和其他人隔开足够的距离。 谈话到此中断——因为歌手在忙着把东西搬出来布置好。 野外的落日和城市里的是不一样的。一眼望过去看不到任何建筑物，只有风蚀的砂岩、乱生的蓬草、龙舌兰和零星的几棵树。 赤红的落日从天际边缘滑落下去，像是烧着的火球，将半片天空都染了血色。 辽阔又壮美。 顾梓转身，姜歆娆正在把牛上脑片往烧烤架上放。 这是便携小型烧烤炉，用果木炭熏热了，薄薄的肉片一放上去便滋声作响。 淡白色油花和嫩红鲜肉慢慢蜷缩起来变熟，油脂从边沿滴下来，落到炭火里，溅出零星的火点。 还有虾、扇贝、牛舌、各种蔬菜和水果，都是姜歆娆先前处理好了放在保温桶里，能方便地放上烤炉取用的。 顾梓微妙地明白了为什么歌手会一次又一次地光顾这里。 这个地点实在很适合野营。平坦开阔风景佳，人又少，烤炉和小桌就搭在车后面，打开后备箱就能非常方便地取用行李。 姜歆娆脑门上都是炭火熏出来的细汗。但是她很开心的样子，专注手上的事情反而让她无暇去想其他有的没的了。 顾梓要和她换她也不肯，反倒是狐疑地看她一眼，「你确定你会烤？」 「我为什么不会？」顾梓失笑，「你是怕我烤焦了还是烫到手？」 顾梓把一次性餐盘递给歌手。姜歆娆把烤好的肉片放到盘子里，「我当然不担心你搞砸了……」 「就是，我之前也说过，我在的话，为什么要麻烦你？」 每当这种时候顾梓就知道自己争不过执拗的大狗了。 姜歆娆一熘儿忙下来，太阳已经沉到了地平线边缘，而月亮愈发泛起澄澈的光。 顾梓起身开了两人带来的户外灯，「我是吗？」姜歆娆把闷在锡纸里的玉米棒解救出来。 奇怪，明明是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两个人吃的晚餐却比很多时候都丰富。 歌手准备了不知道多少吃的，又停不下烤东西的手，最后做了满满一大盘。 好吃是好吃的，沾上胡椒盐就很美味。 「你买了好多啊……」顾梓说，「这得有三人份了吧？」 「我不做体重管理的时候可是朋友圈里最能吃的，还好林乔没揭我的短……」 姜歆娆眯眼笑，「有一次去人家餐厅里吃日料自助，把老闆都吓坏了，特意要从后厨出来看我一眼，是何方神圣。」 「完了，有没有对女朋友的美好印象瞬间破灭？」 「你还有什么美好形象……」顾梓笑骂她，「还不快吃，都冷了。」 吃完姜歆娆居然还有备甜点。 顾梓低头看面前的东西。 一大杯热巧克力，已经被姜歆娆放到小炉子上煮热了，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饼干、棉花糖、牛奶和巧克力。 顾梓：「额……」 「女孩子不都有第二个胃吃甜点的吗！」歌手理直气壮道。 「喏，你的。」她倾身过来，给顾梓倒了半杯甜饮料、又给她加了牛奶中和甜味。然后她眨眨眼，我给你做了咖啡的来着。」 顾梓挑眉…… 「但是它很甜很好喝的！你就喝一下试试嘛！」姜歆娆软声道。 为什么要把技能点点在撒娇让她喝齁甜的热可可脂饮料上？ 心里这样想，但顾梓还是皱着眉喝了一口。 还好，没有顾梓想像的那样甜。她舒展了表情，沖姜歆娆点点头。 歌手开心地笑起来，从兜里又摸出两条砂糖，往自己的杯子里倒。 她搅了搅杯子里的棕黑液体、看着浮在表面上的白色棉花糖调皮地沉沉浮浮，低声道：「感觉怎么样？」 「嗯？」 「camping。」 「挺好的。」顾梓捧着杯子，吹吹滚烫的液体，又喝了一口。 夜风很凉、但是小篝火周围很温暖。两个人依偎着坐在跳动的火苗前，再将视线往上移动，便是一望无垠的苍茫荒野。 她勾起唇 「那就好。」歌手喉咙里低低笑了声，「那我继续说了。」 顾梓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姜歆娆在指什么。 姜歆娆说：「像我说的，一开始一切都很好。」 「但是我……怎么说，大家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讨厌我。」 特别是在专业的艺术院校里，姜歆娆之前的各种荒诞丑闻像是没有发生一样。 同学仍旧众星拱月地簇拥着她、教授不吝赞赏她、朋友们总想听她唱歌。 象牙塔里的生活太美好，那时候的姜歆娆把自己关在鸟笼子里，折断了翅膀也不自知。 直到谁来找她合作一支曲子。 以往这都是小事情，一个下午的时间足够她完成了； 就算她很久没有正式地写歌、也不应该耗费她的脑子太多精力。 第241页 但是姜歆娆发现她不会写歌了。 并不是写不出东西。写出来了、同学也满意、可歌手自己不敢相信这种垃圾是她的作品—— 要不是是她写的、要不是她是所谓的天才歌手、这种东西扔到大街上都没人要。 以前她眼里闪着光的东西，现在像瘫烂泥。大家夸赞她、对她趋之若鹜、教授用期待的眼神看她、她在夜里难以入眠。 下一段录音是姜歆娆在纽约和同学合作的一段乐曲音频，背景里絮絮叨叨的，是两个人在讨论。 「射rry，你清醒一点，这个够用了，我觉得很好了，教授也没说什么，你不用钻牛角尖！」 姜歆娆哑声道：「删掉……」 「射rry，你到底是怎么了……」 「删掉，我说话你听不懂吗？」 「我说了没必要！哎，哎哎哎你别撕啊，射rry！」 然后是一阵翻箱倒柜、撕裂纸张的酸牙声响。 姜歆娆将身边的所有影响她写歌的因素一一排除，最后瞒着peter停了药。 她当然知道自己应该吃药的。可副作用折磨得她太难受，更重要的是，姜歆娆觉得不会写歌、没有音乐天赋的自己根本不是自己，还不如放手一搏、看看能不能恢復过来。 也许她根本不用再吃药了，她活得很好；况且就算死掉，她也不要活成一只戴着皇冠住在臭水接着她更为严重地重蹈覆辙了。 撇开那些旧症状不言。那都是小事了。姜歆娆怀疑自己脑袋里住了另一个怪物，这个怪物在她深睡的时候醒来、代替她完成了她的作品； 她记忆里自己写出东西的那一幕不过是怪物给她强加的幻象。 她大概犯了什么极大的罪过、上帝因此来惩罚她、才让她变成这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玩意儿，披着人皮混在人世间、揭开那层肌肤底下不过是尸水和烂泥。 姜歆娆怕自己在人行道中间突然间爆炸。 18年年初她回了家、波士顿飘着小雪，她在家门口坐了一个小时、却不敢进家门。 回去的路上经过枪店，姜歆娆鬼使神差地进去，问店员有没有适合她的。 姜歆娆原来就有隐蔽持枪证。不过一个小时她已经拿着那把格洛克出门，稳妥地包好了、藏在衣柜里。 黑铁沉沉地握在手上，就很安心。 春季学期，她的情况更加恶化。她变得更加烦躁不安、更加易怒，甚至报警说自己身上有□□、就要炸开了、然后又忙不迭否认，说她都是在胡说八道。 警局还是派了警察来她家做wellness check—— 他走的时候，好巧不巧碰见了回来给她做晚饭的sophie。 年轻女孩先前只是觉得她状态不稳定、带她去查了指标、又见了一次peter，稍稍改了药。 谁知道情况竟然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她一边打电话给夏槐让她通知心理医生、一边去厨房择菜。 姜歆娆跪在客厅地板上哭。 然后她突然间听见急促的脚步声。sophie走过来，唇咬得死紧，眼里不知道是心疼还是失望、也蓄着泪，「你是不是没吃药？」 她往姜歆娆的房间走，厉声质问她，「姜歆娆，你是不是没吃药！」 姜歆娆不知道她是怎么猜到的。但是sophie那么聪明、大抵猜到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她太慌张，爬起来撞开年轻的领舞、回到自己房间里、扒拉着柜子不让她打开。 sophie被她气哭了，眼泪把妆给沖花掉，睫毛膏结块地坠在睫羽上，「姜歆娆！」 「你放不放开？」 她松开手。 其实peter交代过sophie要看姜歆娆吃完药。 可是年轻女孩儿第一层都是剩一半的药盒。第二层压在两本教科书下面的是一颗颗拆散的药。 姜歆娆把药从第一层拿出来、再放进第二层，攒了满满一个塑料密封袋的量。 除了姜歆娆，谁都能看出来女孩现在有多生气。她的胸脯用力地上下起伏、眼角通红地偏开脸，硬生生憋着没把气撒到姜歆娆身上，只说：「射rry，吃药，吃了就好了，你听话一点，我去给你倒水……」 这话不知道怎么就刺激到了歌手。她扯着sophie的手臂，将她往后甩，让她摔到床上去，「我不吃！」 sophie哭叫道：「whydon」tyoujusttakethesestupidpills！」 姜歆娆吼她：「它让我变傻！我现在什么都不会、什么也没有了！都是这个药搞得鬼！」 「姜歆娆，你在钻牛角尖，你和我不是相处的很好吗？ 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吗？我求你，你别像小孩子一样发脾气了！」 歌手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她爬上床，攥着年轻领舞的领口道：「你聋了吗？justfuckingleavemealone！ if you ever talk to me like this again i will jump rightoutofthiswindow。」 她太用力了。sophie剧烈地咳嗽，脖子上一圈都是她勒出来的红痕。 然而姜歆娆并没有注意到，她还没发完她的火，她说：「你找谁不比我有用！你守着我干什么，你是不是贱、是不是没了我就活不下去？这么侍候一个残废你很开心吗？啊？」 「你不要威胁我……」sophie小声说，「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 「那就滚出我的生活！你都想走了，你为什么不走？等着我赶你？脑子有病吗？」 第242页 「然后她就走啦。」姜歆娆把微微烤焦的棉花糖煳在饼干上、按上巧克力、又夹了另一片饼干。 巧克力在烤棉花糖的温度下微微融化，香甜的味道瀰漫在空气里。 「我过分吧？比你那个前任还要过分，她好歹不会骂你。」她把那片s」mores递给顾梓。 苦味中和了甜腻。 有这么大一块棉花糖，吃上去该是甜的，顾梓却觉得它发苦。 她打开夹心，「再给我一块棉花糖？」 姜歆娆挑起眉梢看了她一眼，「今天吃这么甜？」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再烤了一块给顾梓，「哎呀，不会是我把你的胃口养甜了吧？」 「一起吃甜的，那也没什么不好。」顾梓轻声笑，「姜歆娆，给我一张纸。」 「干嘛？」歌手背对着她专心地烤棉花糖，闻言抽了张纸，反手递给她。 「弄到手上了。」 她把纸接过来，用它擦了擦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很喜欢烤棉花糖（笑） 明天应该就可以写完这段勒。 第137章 「broken ss」 【so cheers to us and what we had；let」s keep dancin」 on the broken ss】 「所以为我们和我们曾拥有的东西喝彩，让我们继续在碎玻璃上跳舞吧。」 ——kygo -「broken ss」（chorus） 再晚点，两个人简单收拾洗漱了，移到帐篷里继续—— 外面实在是太冷， 同一个营地的其他人也都已经早早休息。 姜歆娆把那盏暖黄的小户外灯提进了帐篷里。 厚实的防风布料隔绝了寒气， 这样一方昏暗的小空间显得闲适又舒心。 歌手撑开睡袋， 自己往内侧挪了挪，拍拍身侧的位置。 顾梓笑着偎进她怀里。睡袋下面是气垫和防潮垫， 厚实又柔软的一大层缓冲， 这么躺上去，好像也不比在家里坏到哪里去。 「你一定想问我，就只是这样，为什么要瞒着不和你说，对不对？」 姜歆娆的手绕到她身前来、攥着掌指， 反反覆覆地摩挲。 顾梓转过去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你肯定想问我，」姜歆娆失笑，亲亲她侧脸。 然后她一瞬间收了笑容，「我快讲完了。」 「你知道姜歆娆这个人，她是个胆小鬼。」 「她又恬不知耻地想要人陪在她身边。」 「所以你猜，她把女朋友气走以后，去找谁了？」 「林乔……」顾梓低声说。 姜歆娆顿了顿，才从鼻腔里微弱地嗯了声。 这并不是姜歆娆和sophie第一次争吵。之前姜歆娆病情反覆、也对年轻的女孩儿发过很多次火，然后再痛心疾首地道歉， 请sophie回到她身边来。 一开始明明没有那样喜欢她，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开朗又包容的年轻女孩已经成为了带着姜歆娆在大洪水上沉浮的那根浮木。 这次不一样。姜歆娆之前从来没有动过手、没有那样暴躁地对着她嘶吼咆哮。 女孩伤心失望、更被她吓得不轻，之后再也没来过姜歆娆的公寓， 没有联繫过她，甚至删了和她在不少社交软体上的好友。 姜歆娆不敢主动联繫她。她就默认两个人已经分手了。 她当然不好受。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把那些坏习惯又一次捡起来，还理所应当地和夏槐说是借酒消愁。 抗抑郁药物本来就不能和过量酒精一起服用。peter和夏槐都说不动她姜歆娆换了一根浮木。 那时候心理医生和小助理都觉得是好事。姜歆娆又愿意和人出去了、沟通交流也慢慢变得正常、夏槐更不用每天都去公寓里收拾残局。 至于歌手和画家显而易见地越来越亲密、越来越暧昧，和姜歆娆的心理状态比起来，反而是芝麻粒大小的事情了。 也没人提sophie，没人敢对姜歆娆提起sophie。 「她那段时间还是记不大清楚事情……」姜歆娆微微转了转手臂，让顾梓枕得舒服点，「有时候她觉得十几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她和林乔、当时世界上最好的两个朋友、还是手牵着手一直在一起。」 那天晚上本来姜歆娆去林乔家是帮她完成一个雕塑课作品的。姜歆娆不小心把颜料搞到了衣服上。 林乔弯下身帮她擦，说了句你怎么这么笨啊。 两个人都开始笑。越笑越大声、姜歆娆也跪下去，看她眼里笑得都是闪亮的泪花，捧着她的脸去吻她嘴唇。 林乔给她搞愣住了。 姜歆娆看着她微笑，林乔却开始哭。她说：「姜歆娆，我喜欢你好久了。」 「本来也许是个好故事。后来我们……她和林乔分手之后，她也想过两个人一起走下去会是什么样子；大概也会浪漫美好……」 姜歆娆说，「问题是，她忘了她没告诉过林乔她和sophie到底是怎么分道扬镳的。」 林乔从床上撑身起来、吻她的锁骨和颈项、一边好奇地问她，「你和sophie……后来是怎么分手的？」 姜歆娆攥着她的腰让她跌回自己身上，将被子往上带了带，免得两个人着凉。 姜歆娆该瞒着她的。但可能是鬼迷心窍、可能是林乔太温暖，她一字不漏地、完完整整地把故事告诉了年轻画家。 她掌下柔软的身体越来越僵硬的时候，歌手才意识到她不该说的。 第243页 已经晚了，林乔从她怀里爬起来，「等等，姜歆娆，你看着我。」 姜歆娆偏开脸。 「你别骗我。你到底和她分手了没有？」 姜歆娆不答她，她下床去找散乱在地的衣服。 半途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直起身，「你是不是只是把我当安慰剂来用？sophie跟你分手了、你知道我她转过身去，用袖子抹了下脸，然后转回来带着哭腔平静地说，「我就知道，姜歆娆，你可真是个天才。」 歌手弱声乞求，「乔乔……」 「姜歆娆，你不是这么无耻的人，就别做这么混帐的事情。 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的，你现在再去照照镜子。你根本不是你自己！」 「有病不是藉口……」林乔说，「别让所有人因为你有病就众星拱月地迁就你。」 最后她说：「难怪sophie不要你。」 姜歆娆只问：「你也不要我吗？」 林乔没回答她。年轻画家转身便走，门在她身后嘭地关上。 姜歆娆觉得自己的脑子要被震成一团脑浆了。 姜歆娆没去追林乔，她慢慢地穿好衣服，想了想，才出门。 出了门又不知道往哪里走。好像每条路都是死胡同。 她路过街边学校的一栋主建筑物，怔怔地在路口停下来、掏出手机。 肯定不能再找林乔。 她有那么多朋友，可好像找谁都不行。好像谁都会扯着她的脑袋骂她一顿。 姜歆娆不知道有多少个自己在抢这一部手机。最后最懦弱无能的自己占了上峰、她点开通讯录，给sophie打了电话。 响了好久她才接。 姜歆娆抿抿唇，弱声道：「你还好吗？」 「射rry？」那边愣了一下，「有事吗……」 「我就是……我想和你说……」 对不起还没说出口，sophie在那端低声笑，「你想说对不起是不是？对不起、回来吧、我实在是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错？」 「射rry，你很好，但是我好累了，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求求你……」 姜歆娆捏紧了手机，问：「你现在好吗？」 「好啊……」 「那就好……」 sophie就挂了电话。 其实姜歆娆也没想求她回来。她只是想道歉。 但好像所有人没有她都过得更好。 三月初的纽约还在下雪。晶莹剔透的、羽毛般的雪星星点点地飘落，附近交通灯红了又绿，车辆开始鸣笛，轮胎轰隆隆地扎过路面。 姜歆娆站在原地没动。 雪片黏在她发顶。学校下课了，学生们从台阶上潮水似的涌下来，只有姜歆娆逆着人流往上走，是尾逆流而上没人给她发信息。 消息栏空空如也，就连往常让她厌烦的各种gg也没有。 姜歆娆用力地把手里的电子设备甩出去。手机撞到墙上，滑下来，顺着花坛边沿滚了两滚，背壳上蜿蜒着蛛网似的裂缝。 她走过去，把那台手机捡起来，坐在花坛边上蜷起身体。 夜幕降临的时候她嘆了口气，挪动僵硬的腿脚，回家收拾行李。 她没带很多东西。平常的露营设备、一些零钱。手机摔碎了，已经不大能用，姜歆娆想了想，一併揣在口袋里。 换衣服的时候姜歆娆看到了枪。 她本来都忘了它在那儿，可是蓦地看到它、她又想起来她买到它的时候将它握在手上有多安心。好像就算全世界都不要她了，她还有一个出路。 她在弹匣里填了一枚九毫米子……弹。 「后来是林乔报的警……」姜歆娆终于换回第一人称，「说她骂完我就后悔了、联繫我又联繫不上、怕我出事。」 她无法再安适地躺下去了。姜歆娆坐起来，盯着帐篷另一端黑黝黝的虚无，继续说：「麻烦了很多人。乔乔、我爸爸妈妈、亲戚朋友、我的团队、阿金森教授一家、连david都赶过来帮忙了，还要竭尽全力地瞒着这个事情不让媒体知道，不能大张旗鼓，几乎都是人力进山搜寻。」 「还好我带着手机——它虽然坏了，还在往周围的通讯基座发射信号……」她低声说，「他们找到我的时候都以为我死了……」 确实是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就算没有枪、在这种恶劣的气候里选择独自去攀爬一座人迹罕至的山，是疯子才会有的念头。 找到歌手的时候她眉毛睫羽都结了霜、骨瘦嶙峋地瘫在营地一角。 说不定救援的人再迟到一天，她就要永远地留在山野间了。 顾梓也坐起来。她在黑暗里摸到姜歆娆发凉的手，捂住它，让它不至于发抖。 之后又是一段漫长的治疗。林乔陪着她走过整个疗程，给她所有她需要的精神支持。 姜歆娆非常克制且礼貌，牵手都没有过，更不敢拥抱。 最后还是林乔忍不住了，问她这样自欺于是第二天姜歆娆开始叫林乔女朋友。 本来该是好的，林乔陪她走过了所有的低谷。可是姜歆娆知道两个人的感情完全变了，做不成情人也做不成朋友。 更像姜歆娆在她身上取暖、林乔大大方方地分享她床上的空间。 「我停药之后决定回国。她送我到机场，说那之后就不用再联繫了吧。」 「我说好……」 她机械地转过身看着顾梓，低低哑哑地说：「你都知道了。」 第244页 「我就是这么个彻彻底底地烂掉的蠢东西。」 当时姜歆娆想，林乔和sophie也许都可怜她、埋怨她、和无数曾经环绕簇拥在她身边的粉丝一样，见到真正的她就作鸟兽散、恨不得躲得再快再远点。 后来她又想，还不是她咎由自取、自讨苦吃。 还不是她先犯的错。还不是她自己有问题还去招惹人家。 她就该滚得远远的、一辈子都不要再让自己来祸害别人了，姜歆娆知道、也保持的很好、直到那天晚上她遇见顾梓。 她吻下去的时候尝到女人嘴里淡淡的香槟味道，听见她小声呻吟、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快点撤开、快点撤开、别再伤一个好女孩的心了。 她问顾梓讨晚安吻的时候想着你千万不要答应；她和袁琪的合作被爆料受到网暴、顾梓出现在她公寓里的时候，她脑子里尖叫着你快点走开。 可是顾梓她没走开。 姜歆娆也好累啊。她忍不下去了。 她的大脑要她停在原地、她的心让她不停地伸出指尖去够顾梓。一边往前一边往后、将她生生车裂般断成两截。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接近她，一边清醒地意识到顾梓未必会——肯定不会——接受她悲哀又堕落的过往。 可她错了就是错了，找藉口的人最可耻。该说的话也必须说。姜歆娆不能也不会骗顾梓。 姜歆娆说：「我不敢告诉你……我知道你一定会介意的。」 顾梓看着她很久，也没说话。她那边背光，姜歆娆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只觉得女人面上像凝固住了，冰冰冷冷，睫羽压下来、沉沉地切断了所有好的可能。 姜歆娆开始小声抽噎。她偏开脸用手指去 她抽开那只被顾梓握着的手、往后退了点，把自己蜷起来、避开女人的视线，安静地哭。 顾梓确实介意。介意这只傻狗瞒着她、不信任她、执拗地认为自己会质疑她人生的选择、认为自己会抛弃她。 顾泽远赶她出瑜星的那段时间，顾梓以为自己够惨了。 被下属、爱人和亲人背叛，她从此给自己竖了一道又高又厚重的墙。她那样怕别人再背叛她、再给她不能实现的承诺。 所以当时她才对姜歆娆那样生气。 现在她发现姜歆娆和她不一样。 世界对她太不公，给她才华又给她才华根本无法弥补的伤害，她尝过甜头便直直坠到地狱，再也没爬起来过。 可姜歆娆是姜歆娆。姜歆娆她哪怕浑身是伤、血淌了满地、支离破碎地苦痛挣扎、见到顾梓的时候，还是义无反顾、飞蛾扑火似的去拥抱她了。 姜歆娆稍稍转过脸来、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问：「顾梓？」 她勉强止住了眼泪、更想从顾梓这里得到哪怕只有一星半点的回覆。 那双熟悉的褐绿色眼睛温暖发亮、轻轻软软地、带着哀求落在顾梓面上。 顾梓张了张唇，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姜歆娆等她做一个决定。她做了一个决定。 顾梓一直记得那晚，姜歆娆说「一辈子就是你了不行吗？」的时候。 一辈子。现在是不是太快了？ 对，太快了，是太快了，对于爱情长跑了将近十年又悲剧收场的顾梓来说，这决定实在是太不理智、太盲目、太不可理喻了。 可她就是想要说出来——她的胸腔炽热地瑟缩、她的心脏逼着她说出这句话，她觉得她要是错失了这个机会，一辈子都会后悔。 走到头就走到头吧。她这辈子还能遇到另一个姜歆娆吗？ 她还能遇到另一个愿意把她这样的人一点一点地捡起来拼凑好、哪怕自己也满手是血、也要好好爱她的人吗？ 姜歆娆等不下去了。沉默太让她焦躁，她又控制不住哭腔，断断续续地问：「我……」 「你还要我吗？」 「顾梓，你还要我吗？」 「你要我滚的话，我明天早上就走，票都订姜歆娆……」顾梓开口。 「嗯……」大狗消沉地应了声。 「婚姻登记今天开门吗？」 姜歆娆愣了好久。 然后像有束烟花在她脑袋里炸开一样，她突然间失声了。 她睁大了眼，问：「你说什么？」 顾梓自问自答：「应该开门吧。」 姜歆娆急声道：「顾梓……」 「嗯……」顾梓吻了吻她左手无名指，笑着说，「姜小姐要不要嫁给我？」 「你再说一遍？」 「我们结婚，姜歆娆……」所以顾梓又说了一遍，「我们今天就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嗯。 第138章 「broken ss」 pt.2 姜歆娆呆呆地眨眼， 眼神涣散地看着顾梓，好久都没说话。 顾梓意识到她的歌手大脑短路了。 平常这种时候顾梓不会放过一个绝佳的、调侃姜歆娆的机会。 但是今天她没有，她转过头， 去看帐篷另一端。 日出晨光透过帐篷布料照进来， 将整片内里染成了朱红。 「姜歆娆，」她说，「天亮了……」 「我答应你！」姜歆娆突然大声道，「我答应你……」 顾梓小声笑。 姜歆娆噘着嘴看她半晌， 扑过来，把她按倒下去，「你不要笑啦！」 第245页 顾梓才不管她。顾梓还是在笑。她笑得都岔气了、在姜歆娆身下蜷起身体， 将脸藏到一团乱的睡袋里去。 歌手也没来以吻封缄。她眼神湿润又温柔地、认真地注视着顾梓。 带点儿无可奈何的笑意、更多的感动和满足。 想说的话太多，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看得久了， 顾梓停下笑、转回来，握着她手腕轻轻抚了抚，「怎么了？」 姜歆娆只说：「我爱你……」 从前歌手常常思考爱这个字到底有什么多样又深刻的含义。 现在她觉得，人类创造出这个字，肯定就是为了在这种除了爱说不出其他字眼的情况下来表达心情的。 因为姜歆娆说不出别的话。 姜歆娆爬起来、用袖子去擦眼泪。顾梓给她递了张纸， 姜歆娆接过去，「我不能哭了。」 「哪有哭着结婚的。」她吸着鼻子说。 「你喜欢哭着结，那也没问题……」顾梓摸摸她脑袋，「当然是怎样喜欢怎样来。」 然后姜歆娆绷不住， 没出息地又哭了。 两个人钻出帐篷。这会儿才刚过六点没多久，太阳已经从地平线钻出了大半个身子、金红色霞光撒在地面上。 姜歆娆把手围在嘴边做了个喇叭状，带着鼻音往日出的方向喊：「啊——」 顾梓赶忙戳戳她，「还有其他人呢，别吵到人家了。」 她话音刚落，营地另一头的帐篷里爬出一个年轻男人，沖她们大声道：「thisis6amguys，shutup！」 姜歆娆扬声回答，「射askedmetomarryher！」 那边 「idid！wearegonnagetmarriedtoday！」 男人也不气了，远远地朝她们俩挥了挥手，带着笑意道：「congrats！」 姜歆娆说thank you。然后她在原地跳了跳，扯着顾梓，给她披上外套，「走，走走走，我收拾东西，我们去拉斯……」 歌手健步如飞，能跑的地方绝对不走，完全看不出来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顾梓抱着她的外套嘆了声，笑意盈盈道：「你慢点，别摔着了。」 这个营地开去赌城还要一个小时。漫长的驾驶消耗了歌手的兴奋劲，车在半途的时候，她终于慢慢冷静下来，「要不要请证婚人？」 这边结婚的流程是先申请结婚许可、婚礼过后再将许可返还给法院、由法官出具结婚证明。 里面又分公开和保密婚礼两种——可以选择要证婚人、和不要证婚人的婚礼。 考虑到歌手的身份，顾梓觉得还是问一下她比较好。 「你觉得呢？」顾梓说，「我都可以……」 现在是顾梓在开车。这个点路上的车也都很少，但是姜歆娆一路从洛杉矶开过来、晚上又没休息，顾梓怕她实在太疲累。 「程璐颐在美国么？」 「没有吧，她前几天不是去巴黎度假了？」 「那我给david打电话。」姜歆娆说。 然后她愣住了，「等等，我们要把婚礼也办了吗？」 顾梓微微转过头来，看她一眼，「如果你想的话。」 她愣了愣，才抿起嘴角，又说：「好像是太仓促了……」 顾梓刚刚也是全凭直觉求的婚。 现在她才觉得不对——她怎么就说出来了呢？ 不应该要好好筹划、布置场景、准备步骤、定好台词、请到宾客、再……再订婚的么。 她把多少步骤给跳过去了啊！ 顾梓从成年以来第一次为自己的冲动脸热。她把手背贴上脸，想要嘆气、却又想笑。 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在结婚之前必须考虑清楚的事情。 要不要请律师？她在纽约有熟悉的婚姻律师。 这时候姜歆娆在她身侧嘟囔，「我不管，我要结。我们都在拉斯维加斯了！」 她说得简简单单。顾梓脑 无所谓，开心就好了。顾梓想。她和姜歆娆开心就好了。 歌手打通了david的电话，开公放。 制作人显然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姜？怎么了，大早上的……」 他打了个呵欠。 「david，你有没有空来一趟拉斯？」 「嗯？」david疑惑地哼了声，「干什么？」 「给我证婚！」姜歆娆说。 制作人愣住了。 半晌他支支吾吾地小声说：「你怎么就结婚了？ceci呢？」 顾梓挑了挑眉。 「你在想什么……」姜歆娆哭笑不得道，「我要和她结婚。」 「你们前几天不是还……啊？」david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拉斯？」 「这边方便点……」顾梓说，「你和sam有空过来的话是最好的了。谢谢你……」 「我当然有空！」david终于反应过来，「我们什么时候要过去？」 「越快越好。明天吧……」姜歆娆看了顾梓一眼，见她点头，继续说，「在哪再告诉你。」 david笑了声，可能是觉得她如此火烧火燎的焦急样子十分有趣，「行，我知道了。」 顾梓下车，就看见姜歆娆站在婚姻登记办公室门口，看着那扇不大的玻璃门发愣。 拉斯维加斯是全美结婚速度最快的城市。不需要排队择期、甚至当天就能办好婚礼拿到结婚证。 无数名人和普通人慕名而来在这里结成爱侣，姜歆娆此刻站在台阶上，却有了一种奇妙的不真实感。 第246页 直到顾梓牵住她的手，开玩笑似的道：「还好我出门camping还带了护照。」 那种不真实感消失了。 歌手笑起来，揽过她肩头，带着她推门进去，「它可能是知道我们要结婚了，自己跳到你的包里的吧。」 「它想着你都要结婚了，它怎么能不在呢？」 顾梓摇摇头，也开始笑。她把姜歆娆拽得弯身下来，轻轻吻了吻她侧脸。 这里人不少，各种性别和性向的情侣都有，但大家都沉浸在喜悦里，似乎并没有很多人刻意朝她们投来视线。 姜歆娆便也就大大方方地把证件递给台面那端的女人。 她翻开两人的证件、眼 然后年轻的女孩惊讶地张大了嘴，愣愣地看歌手一眼，又低头下去看她的身份证件。 又抬头看她。 姜歆娆沖她勾起唇角，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工作人员的速度很快。交好表格、填个签名、拿回证件和结婚许可。 两个人从政府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还没有过去一个小时。 姜歆娆这回说什么也不要顾梓开车了，于是两个人又换回来。 歌手拿着那张许可证，把它对着阳光举起来。 薄薄的一张纸。在姜歆娆心里却很重。 顾梓说：「给我看看？」 姜歆娆把许可递给她，「现在去做什么？」 「找个酒店……」顾梓说，「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了吧？去睡一觉……」 她们出发来camping前几天晚上，姜歆娆都没睡好—— 顾梓现在想过去，这人应该是害怕坦白之后会有怎样让她心寒的后果，因而在她身边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眠。 现在不用了。 姜歆娆一愣，「你知道？」 顾梓偏过头，无奈地看着她。 歌手想了一会儿，抿唇笑，「你当然知道。」 她耸耸肩，轻松地说：「iloveyousomuch。」 赌城最不缺各种豪华酒店。两个人定了高层的套间、歌手倦鸟归巢似的扑上床，很快阖上眼。 姜歆娆再醒来的时候，顾梓正戴着眼镜，倚在她身边敲键盘。 歌手抽走电脑扔到一边，手臂伸过去，环住她的腰，得寸进尺地将脸埋进她胸口，蹭了蹭，赖着不动了。 「你没睡多久。」顾梓摸摸她侧脸，说。 「我睡够了——」姜歆娆说，「你看地方了吗？」 女人嗯声，越过她，又把方才被歌手阖上的电脑屏幕翻开，「我有个朋友是司仪……她知道这里的小型venue。」 不是教堂。倒像个小花园。白色花架下面是绿色藤蔓、盛放的花朵一路铺开在草甸上，难以想像在深秋的沙漠中央会有这样简单温馨又浪漫的地方。 「她会帮忙做证婚人，我们请到david和sam就够了。」 姜歆娆突然间笑起来。顾梓疑惑地看她一眼，姜歆娆解释道：「没什她过来两三天都要过去了……」顾梓轻声说，「我们不想等。」 两个人没有沟通过这件事，却迅速地达成了共识。越快越好、越简单越好。 只想立马把余生绑在一起、其他的事情都之后再说。 姜歆娆把电脑拖过来，指腹按上触控板、往下看场地的布置。 半途她停下手里的动作，蓦地抬起头，「顾梓……」 「嗯？」顾梓往上推了推眼镜。 「说这个有点……」姜歆娆嗫嚅着，斟酌了半晌才道：「我觉得还是要说。」 顾梓耐心地等她说完。 「那个……要不要请律师？要不要做婚前财产公证？签婚前协议？」 姜歆娆对自己和顾梓的资产有个大概判断。 万一……万一自己又搞砸了什么，两个人分道扬镳，她好歹不会分走顾梓财产的一半。 顾梓凝视着她，没说话。 姜歆娆的心悬起来，抬起头，才听见她沉痛地嘆了口气，说：「为什么，害怕我出轨？」 「歆娆，对我有点信心。」 「唉呀，你不要开玩笑。」姜歆娆丧气地趴回她身上，「我是说我……」 「你什么？」顾梓反问她。 歌手哑然张了张嘴。 顾梓这么一问，好像又没什么了。 「我有信心，你也要有信心……」顾梓说，「你怎么说的来着，人生都需要一点儿鬼迷心窍啊。」 姜歆娆怔怔看她一会儿，手臂绕到她身后，将她抱得死紧。 顾梓说：「你看，是吧？」 大狗又蹭蹭她，软软地嗯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顾梓最后说的那两句话是75的时候姜说的话。 第139章 「dusk till dawn」 【but you」ll never be alone, i」ll be with you from dusk till dawn，baby，i am right here。】 「但你永远不会是孤单一人，我会陪着你从长夜直至黎明；亲爱的，我会如影随形。」 ——zayn, sia -「dusk till dawn」（chorus） 酒店高层的套间和厚实的隔音玻璃挡不住赌城的繁华。 这个点又是下班的时候，通勤人群加上趁着热气消散出来玩乐的游客们， 街道上分外拥挤， 在房间里也能听到不绝于耳的车流和谈笑声响，更能看见一层层逐渐亮起的各式招牌和霓虹灯。 室内却很安静。 顾梓的心跳很稳， 胸膛也随着唿吸平稳地起伏。她伸手过来， 摸摸姜歆娆睡乱的长髮。 第247页 「我会做好给你看的……」姜歆娆突然撑身, 从她胸前抬头，严肃道，「顾梓，我说什么也不会再搞砸了，我发誓。」 「好啊，」顾梓笑了声，「要不要去买个戒指？」 她指尖还留在姜歆娆颊侧，答应得云淡风轻又随便。 姜歆娆揉揉酸涩的眼睛，勾着她起来，「走……」 原来出门露营一切从简， 是以两个人本来就没多带多少衣服。 顾梓穿了件落叶黄的阔肩翻领西装外套、收腰短裙、长靴，衬得腰部线条细瘦有力又流畅。 歌手就随便得多，只套了一件宽宽松松的米色无袖宽版连帽衫，头髮束起来扎在一边， 倚在门口等她。 路过门口穿衣镜的时候姜歆娆牵着顾梓停下，看了看镜子里的两个人——明明风格不一样，却看上去却很搭。 出了门姜歆娆才发现什么不对劲。 歌手在酒店走廊上停下来。顾梓被她牵着也停下脚步，问她，「忘带东西了？」 姜歆娆点头，「口罩……」 顾梓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忘了……」 包里其实就有。她抽出一只，姜歆娆配合地弯身，让身前的女人给她戴口罩。 顾梓抬头亲了她一下，才把勾绳挂到她耳侧。 strip大道两端都是酒店和酒店楼下的各种奢侈品商场。 筹码和代币滚落机器的声音和热火朝天的交流声、街边各种大小表演的声音一起，凑成了纸醉金迷的一片盛景。 姜歆娆揽着顾梓从摩肩擦踵的游客中走过。 「等我歌手估计是觉得买现成的不够隆重，或者心意不够深之类的。 顾梓理解她。要不是现在时间紧，她也会找朋友联繫设计师，而不是匆匆忙忙地去买成品珠宝。 这么一想，什么都不够正式的。没有求婚、没有订婚、没有豪华又气派的婚礼现场和婚宴，也没有蜜月计划，姜歆娆歌录到一半、顾梓还要回去找andy、两个人就这么稀里煳涂地要结婚了。 真是很不可思议。 顾梓勾起唇，轻声笑。 「其实我觉得……」姜歆娆欲言又止地捏了捏她的手。 「嗯？」 姜歆娆想了一会儿，又说：「没事……」 她想给她的小公主一个惊喜。讲出来就不是惊喜了。 两个人拐进另一家酒店楼下的商场。 她们实在是太随便，就连珠宝店也是看cartier离得最近，就决定过来这里。 顾梓喜欢简单干净又有内涵的设计、歌手则喜欢稍显繁复一点的； 但两人终归达成共识，又拐去边上看衣服——这个时间定婚纱也来不及，就买了两套相配的白色礼服裙，在典礼前把必需品都搞定了。 姜歆娆拿着棕红色小盒子和衣物袋走出商场，就看见顾梓正倚着门口的灯柱打电话。 她走过去，听见顾梓和对方说：「对，明晚吧，在拉斯维加斯，麻烦你了。」 女人挂掉电话，「谢谢……」 「怎么了？」她问。 「我和andy说我过几天再回去。」顾梓问，「你呢，你有空吗？」 「有，但是做什么……」 顾梓接过她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举起来示意姜歆娆，「这些东西都没办法计划，至少可以空出几天来放松一下吧？」 难以想像她的工作狂女朋友会说出这种话来。 等等…… 不是女朋友了。可也不是妻子，两个人还没宣誓互换戒指。 未婚妻？ 反正都是她的。 姜歆娆越想越脸热。她抿抿唇，道：「我也去和david说一声。」 制作人巴不得她给自己放个假呢，回她说好啊，好好玩。 两个人去吃饭、再悠闲地散步回家。 「frank呢？」 姜歆娆一愣，「在家呢。我没带它过来。」 「不，我是说，你什么时候领养它的？」顾梓挽着她手臂，说话的时候寻到她手掌，揉了揉，「是不是那段时间？」 「嗯……」 姜歆娆垂下眼想了会儿，「peter说养一只宠物也许会更有帮助，我就去了。」 「你别看frank这么听话，当时可是领养中心的小霸王呢，大家都绕着它走……」 歌手说，「它性格不怎么好、有野性、不亲人、经常呲牙，还咬过之前想要领养它的几个人，才在那里待到这么大也没人肯把它带回家。」 姜歆娆看见frank的时候，它正充满警惕地缩在活动区一角。 其他狗狗都亲人，再不济也在互相玩闹舔舐毛髮，只有它动也不动，死死盯着姜歆娆。 她进去之前，工作人员还说想要碰这只臭名昭着的大狗的话，千万要小心。 可姜歆娆刚进去就被它攫走了目光。大狗充满戒备的眼神清亮又澄澈，像块琥珀。歌手略过一群凑过来求摸摸的狗，径直往它那边走。 frank呲着牙往后退，后背的毛髮都竖立起来。 姜歆娆蹲下来，慢慢地伸手去摸它的脑袋。 工作人员都在开门冲进来准备束住大狗了，谁知道frank呜了声，乖顺地低下头来，把脑袋往她手下凑，又蹭了蹭。 歌手成了第一个第一次见面没有被大狗兇狠地瞪视甚至扑咬的人。 「哦，对了……」姜歆娆微笑着打开语音备忘录，「给你听这个。」 第248页 「我之前和frank、林乔和其他朋友去camping的时候录的。」 顾梓接过来，戴上耳机。 录音周围很吵，姜歆娆在一片交织的笑声和打闹声中往麦克风里絮絮叨叨地说：「18年秋，和乔乔在大熊湖camping……」 「well，他们喝高了，我就出来自己走，不然等下又要我唱歌，我不知道怎么拒绝。」 「今天的月亮很美。很冷；让我想到冰面上的月光——虽然还没下雪。」 「希望以后的你听到会喜欢。」 澄澈的吉他乐曲在拨弦间流泻出来。 一开始她并没有分辨出这微微有些熟悉的旋律。可顾梓听着听着，惊讶地睁大了眼，「这对……」姜歆娆停下脚步。 两人面前是酒店门口的一片人造湖和观景喷泉。金色光影效果炫丽、水流也壮阔。 「是thenikissyou。」姜歆娆说，「当时我不知道这曲子想要表达什么、甚至不知道我会不会喜欢它，又捨不得删掉它，只好存着。」 「它是我那段时间写的唯一一首歌，我也没想过有一天我会用上它。」 顾梓将手臂倚在栏杆上，凝视着起舞的水流，「其实也有开心的时候嘛。」 姜歆娆轻轻笑了声，「对，也有开心的时候。」 「我都忘了……」她摇摇头，将顾梓揽过来，亲了亲她额角，「是有开心的时候的。」 有时候被生活磨折久了，我们就会忘了多黑暗的时候都有光明、多辛苦的时候都有幸福。 也许渺茫又微小，但正是这些细碎的高光支撑着歌手走下去，直到她遇见了顾梓。 「谢谢你……」姜歆娆说，「我爱你……」 第二天上午david夫妇赶到拉斯维加斯、司仪也准备就绪、两个人换好礼服、打理好妆容来到地址上的小花园。 估计少有比这还冷清的婚礼。一排排的宾客座椅都是空置的，点心台上也没放什么东西，david和sam走进来，和两个人分别拥抱。 一个是志同道合的忘年好友、一个是看着长大的后辈。制作人心里的感慨溢于言表，「恭喜你……」 「好好说清楚了？」他退开一点，问姜歆娆。 「都说清楚了。」歌手笑道。 司仪已经准备好。没有宾客当然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步骤，两个人站好了，david打开录像机、姜歆娆从怀里摸出一张小纸条来。 她显然很紧张。礼服裙是露肩抹胸设计，顾梓站在她面前，都能明显地观察到她随着唿吸起伏的胸口。 鬓角额际也出了薄薄的汗、手更在抖。 但是顾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感受到身体里涌溢的热度。 她快要在原地站不住了，不是想要逃开，而是想要拥抱面前的人，再狠狠地亲吻她。 她们准备了自己的誓词。 姜歆娆最后看了眼那张小纸条，将它收回口袋里去。 她 「从现在到未来，我会牵着你的手，不管是高峰还是低谷，我会坦诚地同你一起面对。」 她顿了顿，又说：「我想我不应该说太多，你知道的，言语那样苍白，但你拥有世界上所有的斑斓色彩。」 「我爱你，顾梓，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成为你的妻子。」 然后换成顾梓来说。 她没开始读誓词，倒伸手摸了摸鼻尖，「早知道跟你对一下誓词了，我们的开头一模一样。」 剩下几个人同时轻声笑。 顾梓用力握紧了姜歆娆的手，「嗯，对，我也没想过我会遇到一个像你一样的人。」 「其实我一直在想，命运给我们怎样的恩赐，就会给我们相同程度的苦难。」 「我现在才发现这不是真的。因为我的生命里有一道光、她足够驱散所有的阴霾和不幸。」 顾梓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好像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这样理解我，没有一个人像她那样热情又真诚、有点儿奇怪、却又很可爱。」 「所以我想，就是你了吧，只是你、就是你。」 「我爱你，姜歆娆。」 她们互换戒指。然后姜歆娆倾身下来、顾梓扶着她手臂、两个人在花藤下交换亲吻。 轻缓、温柔又缠绵。 david和sam开始小声欢唿。 司仪望着她们，笑道：「那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合法的伴侣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咯。 第140章 「lover」 【all」s well that ends well to end up with you； swear to be overdramatic and true to my lover。】 「只要最后我和你在一起，所有的波折都是吉兆；我发誓，我将以极致的热忱与真诚来献与我的爱人。」 ——taylor swift -「lover」（bridge） 这一刻时间突然被拉得很长很长。 两个人还是牵着手、鼻息相闻、额头相触地轻声微笑； sam和david还在欢唿、司仪还在鼓掌，好像才过去几秒钟、又同时过去了好几个世纪。 顾梓眉眼弯弯地看了怔愣的歌手好一会儿「歆娆，回神了。」 姜歆娆一把抱住她， 身体往后倾、揽着她转了一圈。 顾梓小声惊唿。然后歌手突兀地停下来，握着顾梓的手， 去看她无名指上闪闪发亮的戒指。 她眼神清亮、一直抿着唇、竭力控制住笑意又失败了， 咬着唇角笑起来。 第249页 司仪替她们收好许可证的签名。之后她会把证件整理齐全、交回法院；再过一段时间，正式的结婚证就会寄到她们家里。 顾梓本来想留david和sam一起吃一顿晚餐的， 但是sam摆摆手拒绝了。 她说：「你们俩不是要去度蜜月么？我和david去玩啦，不打扰你们甜甜蜜蜜的。」 哦，对。姜歆娆先前和他们说过两个人要走。 顾梓回头看了眼姜歆娆。歌手很兴奋的样子， 走路都雀跃欢欣，正在一边和david小声讲话。 歌手一头黑髮精緻地盘起在脑后、此刻稍微松开一点儿， 调皮又柔顺地坠在她颈侧。她在笑，眉梢且惊讶且欢喜地挑起来。 顾梓看着她便想勾起唇角。 sam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感慨道：「真好……」 「我也觉得。」顾梓笑起来，「那这样，sam，等我们回来洛杉矶再约。」 两个人并肩往david和歌手那边走，远远地听见年轻女人和制作人正在讲话。 制作人拍了拍姜歆娆肩头，郎爽地笑道：「对吧，我也觉得。」 「你想做就做呗，一定要记得叫我，有这种好事情，我怎么能不在？」 「我会的，你放心……」 然后姜歆娆转头，看见走过来的两人，突兀地住了口。 「在讲什么？」顾梓牵起她的手，问她。 「秘密……」姜歆娆咧嘴笑道，「才不告诉你。」 顾梓也没生气。她只抬 「生命也要有点小秘密才会精彩……」姜歆娆说，「是不是？」 「是好事，你放心吧，ceci。」david沖顾梓挤眼睛。 sam笑着推推丈夫，「好了，我们在这好像两盏大灯泡呢，我们先走了。」 四个人先前已经告别过司仪了。姜歆娆问：「不和我们一起用个晚饭吗？」 sam摇摇头，「我之前和ceci说过了，你们好好休息。」 于是两个人又送别david夫妇。 花园前面有个配套的小礼堂。顾梓回到礼堂里的时候，姜歆娆正倚在门边等，见她过来，伸出手，「走了，wifey。」 顾梓牵住她的手，「走……」 踏出这扇门，就是崭新的人生了。 两个人回到酒店，姜歆娆把包丢上沙发，才后知后觉地问她，「你安排了什么呀？今天晚上就走？」 顾梓戏嚯地笑了声，学她之前的做法，并不直接回答她，「秘密……」 「我想要知道嘛！」姜歆娆凑过来抱住她。 她手拢得松，手臂也没用力。顾梓轻轻松松地挣开了，在她怀里转了个圈，背对姜歆娆道：「晚上就知道了，姜歆娆，有点儿耐心。」 「我都是你老婆了，我不需要有耐心！」姜歆娆抗议道。 顾梓喉咙里懒懒地、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帮我一下……」 方才顾梓穿的礼服裙背后有拉链。姜歆娆指尖触上拉链，顾梓等着听到拉拉链的声音、她却不动了。 这就忍不住了。 顾梓心里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感慨。果然过了半刻温热的吻细细密密地从她颈侧一路流连下来，带着张扬馥郁的、姜歆娆的味道萦绕在她身侧。 这人在微微用力地咬她颈侧。不疼，麻麻痒痒的，让顾梓想要嘆息。 她伸手，摸到姜歆娆触手滚烫的耳尖，「这样晚上会迟到的。」 大狗衔着她拉链往下拉。拉动一寸、吻便也黏腻地跟随下去，「不会，就一次。」 「再说迟到也没关系……」她小声嘀咕，「不是倪家的人来接我们？」 「这么会猜？」顾梓顺从地被她推到沙发上，腿划过她腿侧，轻柔地弯曲、盘住她的腰。 难得顾梓这种有安排的时候 姜歆娆得意地笑起来。 「你知道我，我当然也知道你。」她低声说，跪在松软的地毯上，将吻印在她膝侧，「你家这位可能不聪明，但绝对不傻。」 顾梓摸摸她发顶，不再挣了，默许她胡闹的动作，「我家这位当然不傻。」 一会儿她又俏皮地道：「当然如果她傻……」 姜歆娆挑眉来看她，「我记仇的，你叫过我傻狗。」 她脸上不知道怎么染了层浅淡的潮/红，用牙小心地去咬唇下那方肌肤。 「不是傻狗，是……」顾梓后半句话被她咽回喉间。 她执拗地不说话了。只将自己的食指弯曲起来、送进嘴里，轻轻含住指节。 不知道是她反应过度，还是姜歆娆今天过于兴奋。 应该都是吧，毕竟今天这么特殊、心情这么难以抑制。 一切都像是新的，从未经歷过的、又如此熟悉，两种感觉交杂在一起，顾梓眼里带了雾，看东西都模模煳煳的，有层斑斓的、绚烂的波痕。 她头一次控制不住力道，用力攥紧了姜歆娆脑后长发。 姜歆娆并不觉得疼。或者她疼了，但是她没说出来。 她只摸索着够到她在沙发坐垫上颤抖的手，把手指一只只扣进她指缝间，接着将她的手牢牢禁锢在皮面沙发上。 「不是吗？」她带着笑意问。 「你慢一点……」顾梓只说，「姜歆娆，慢一点……」 姜歆娆闻言抬眼，有点儿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 她的女孩儿睫毛上挂着泪珠、眼里水光盈盈地来看她。 第250页 姜歆娆瞬间便懂得了。她撑身上来，扶住她的腰，轻柔地、安抚地吻她，「别怕……」 她顿了顿，又说：「我也不怕了，顾梓。」 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指不怕什么。 顾梓并没有回答她这句话。她只接着姜歆娆刚才的话说：「你记仇也没关系——」 她攥紧了歌手掌指、仰起身体，用指尖去触姜歆娆侧脸，「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报仇嘛。」 顿了顿，她又刻意地补了一句，「你这只傻狗。」 还这么叫她。 姜歆娆嘟囔了句什么。 下一刻顾梓的世界天旋地转。姜歆娆抱着她站起来，扶着她、又将她带进浴室。 两个人最后果然迟到了。 还是那架湾流、机组成员都是熟面孔。机长看到顾梓也没多说什么，只说：「顾小姐……」 他抬头的时候，眼神掠过姜歆娆，并不敢多看她，又低下头，也沖她问好，「姜小姐……」 顾梓嗯了声，把行李交给空乘上了飞机，好像这足有一个小时半的迟到没有发生过一样。姜歆娆讪讪地笑了笑，追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太方便写，少写一点点。 第141章 「lover」 pt.2 顾梓方才被姜歆娆折腾的， 在飞机上就想睡觉。 歌手却还兴奋得很，攥着她掌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一会儿抬头看她一眼，又开始轻声笑。 顾梓：「额……」 女人睨她一眼， 将脑袋靠上她肩膀， 放松身体, 无奈地随她玩去了。 姜歆娆见状小小地「哎呀」了一声，转过头， 蜻蜓点水地亲了亲她额发。 两个人亲亲密密的毫不保留， 机组人员都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 只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飞机进入平飞状态、空乘走过来问两人要喝点什么的时候， 姜歆娆攥着她的手突然间紧了紧。 顾梓挑眉，睡意朦胧地道：「嗯？」 姜歆娆怔怔地叫她，「顾梓……」 「嗯……」 「我们是还没等到晚上就做了吗？」 空乘小姐将茶和咖啡放在她们面前。顾梓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坐直了， 脑子里分析了好一会儿姜歆娆在说什么，才慢悠悠地回答：「不然呢……」 「……」姜歆娆哑然张了张嘴。 然后她鼓起腮帮子，「怪我没等……」 飞机上的咖啡当然不能是什么精緻研磨的高级单品， 但是短暂地唤醒顾梓疲惫的大脑已经足够了。 顾梓歇下杯子， 唿了口气。 姜歆娆看她醒过来，凑近了，挽住她手臂，将下巴按在她肩上， 低低呜声，「还让你迟到。」 顾梓勾着她下巴，审视了半晌她可怜兮兮的神情，才低低笑道：「我以为你不在乎呢，什么中午晚上的。」 歌手鼓起的腮帮瘪下去。她假模假样地抹抹眼角，往前倾身，想去亲顾梓。 两个人交换亲吻，顾梓的手歇在她背后抚了抚，才说：「不过也对……」 「什么？」姜歆娆没跟上她的话。fndspecial，是不是？」 歌手眨眨眼，才笑道：「对呀……」 她来亲怀里的女人。这次动作很慢，甜蜜又黏腻、咬着她下唇厮磨，好一会儿才探进去、浅浅地又出来。 顾梓的手勾在她后颈、难耐地攥紧了。 「我今天一直在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姜歆娆喘着气，轻声说，「比如说刚刚这次，我们……结婚之后，她又亲了顾梓一下，「三十三次……」 姜歆娆兀自笑起来，「今天能不能亲满一百次？」 顾梓揉了揉眉心。 「好啦，我开玩笑的。」姜歆娆说，「说不定到时候我都忘了呢。」 她还想再来亲顾梓，动作却被飞机后侧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空乘小姐端着果盘和零食走出来，问她们要什么晚餐。 两个人点了、本以为她会回去后面准备，可她并没有。 她看看顾梓，再看看坐在另一边的歌手，犹豫了半晌，终于开口道：「顾小姐，倪先生交代我和您说一件事。」 她又看了眼姜歆娆，「我可以直接说吗？」 「没关系……」顾梓说，「他找我干什么？」 「倪老先生和夫人想让您回去看看他……」空乘小姐说，「本来要打电话亲自给您说的，他听说您久违地在用机组，就让我们直接和您说一声。」 「老先生这段时间和倪先生、倪小姐一起，都在老宅；您直接过去就好了，不用提早打招唿。」 顾梓的手在姜歆娆手里僵了僵。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道：「我知道了。」 「我会回復他的，你话带到就行。」 空乘小姐礼貌地点点头，给两人又加了饮料，退到后排去。 姜歆娆揉揉她的手，「怎么了？」 「没事……」顾梓说，「先不想这些，等到时候再说。」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姜歆娆也不知道。总归顾梓会给她解释的，两个人偎在一起小小声聊天，没多久飞机也到了目的地。 接机的照旧是倪家的超豪华排场。 在手机接上信号之前，姜歆娆甚至不知道她们在什么地方。看到定位之后她也愣了愣，「湾区？」 「对……」顾梓说，「我在这里也有房子。」 第251页 车窗外低矮的白色房屋间，姜歆娆隐隐约约看见了夜色里被亮黄射灯镀了层金的金门大桥。 「也可以是我们的家……」然后她听见顾梓低声说，「那我就可以对你说声欢迎回家了，姜歆娆。」 黑色悍马顺着山道蜿蜒，拐进一条岔路，远远地在铁门外停下。 顾梓按按手机，开了门。 沿着 姜歆娆扶着行李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当然不是没见过豪宅——但是贵的房子、和贵但是位置好、设计精緻、打理用心的房子是两回事。后者更让人暗暗震惊、也更像个家。 就从负一层的车库往上望，姜歆娆已经能够看见打理齐整的大片草坪、花团锦簇又布置得当的花园、以及上层的露天餐厅。 餐厅上方的水晶吊灯开着，灯光细细碎碎地洒下来，像一簇簇小珍珠撒在她眼前地面上。 「来，我带你看看……」顾梓牵了她的手，说，「欢迎回家。」 哦，的确。从法律上来说，这现在也是她的房子了。 姜歆娆呆呆地被她扯进电梯里。 电梯三面是全玻璃的。往外看，是整个城市的繁华夜景。 一层有吧檯和厨房、可以移开的落地拉门给吧檯和露天餐厅提供了充足的空间。 再出去是无边际泳池。从这里望出去，明净的水流几乎和大海融为了一体，好像人下一秒就要坠入海底。 泳池四周的装饰小灯点着、昏暗却暖亮。让歌手想起两个人第一次遇见的时候、程璐颐家后院的泳池。 姜歆娆听见自己咽了口口水。 「这里是我自己买的第一处房产……」顾梓在她身边解释，「其实也是我妈妈喜欢，她为这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着迷。」 「没想到我也这么喜欢……」她说，「我不记得她了，骨子里还是很像她啊。」 两个人拐回房间里去。 这里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只有两个人居住显得寂寥又空旷。 一二层有电影放映室、画廊、甚至小型交响乐厅；三四层都是客房，还有私人spa间和健身房。 姜歆娆深长地嘆了口气。 她记得之前她还想过比起程璐颐顾梓生活的实在是太节约了。 没有停满车库的豪车也没有堆了满衣帽间的奢华手势和箱包。 在顾梓告诉她倪安彤的遗嘱和她与倪家的关系前，歌手一度觉得她可能是被家长束着的那种富二代。 顾梓这个人也是，她怎么能瞒这么久不告诉她的？ 「我也没有故意瞒着你去洗个澡……」她说，「我和你一起。」 然后姜歆娆晕乎乎地，又被她的新婚妻子给拽去浴室了。 她今天晚上——今天一整天——好像都在被顾梓拽着走。 顾梓看她走神，捏捏她侧脸，问她，「想什么呢？」 浴球是薰衣草味的。浴缸里的水也因此带了浅淡的紫色，泡沫混着干花一点点浮上来。 姜歆娆把手上的泡沫沾到顾梓脸上、看她困扰且无奈的神情，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一局，「我在想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你不知道吗？」顾梓在她胸前低声笑了笑。 她反问姜歆娆，「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我？那天和你做完之后……」歌手将她揽进怀里，手搂着她小腹收紧了，浑身暖洋洋的，舒服地喟嘆，「我见过你一次，在哪个宴会上，我忘了。」 当然不是什么只看了一眼便再难忘怀的戏码。但顾梓她就是这样的人——你听过她说话，就很难把她从你的脑海里抹掉。 「所以当时我就知道你是谁。但是我想着反正你这么累，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就没……」 「没就跑了？」顾梓替她补完了句子。 姜歆娆困窘地撇开视线，摸了摸鼻端，「嗯……」 她耍赖皮似的转开话题，手上用了力，又问顾梓，「那你呢？你呢？」 「干嘛，秋后算帐？」 「你说嘛……」 「早就认出来了……」顾梓说，「那天在电梯上，我和缪以寒在一起的时候，你记得她吗？是我们一起见过的那个编剧朋友。」 「我记得。」 「嗯，我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呢。」 她回忆的时候无意识地缠了歌手的一绺长发在手里，捲起来再松开，「我在想肯定不是你，不可能是你，哪有这么正好的，要是你我该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在一起就好了。」姜歆娆插嘴。 顾梓白她一眼，「但我知道是你。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想那是你，又清楚地知道那是你。」 「命运、缘分、感觉，这些东西就很奇怪……你可是未来命运又会往哪里走呢？人不能总活在当下的幸福里吧。 姜歆娆习惯性地患得患失。 顾梓只嗯了声。 浴池里的水在慢慢变凉、窗外的夜景也慢慢地、一盏一盏地熄灭下去。歌手眯着眼，在温暖的水波里终于被困意袭击了。 怀里的女人却突然反身来亲她。 姜歆娆迷濛地扶住她肩膀，「怎么了？」 顾梓勾着唇角，认真地端详她。她捲曲的长髮垂落在姜歆娆耳畔，微痒，带了薰衣草精油的味道，让歌手整颗心暖烫起来。 顾梓说：「别管什么命运不命运的了。」 第252页 「说好一百次，要好好做到啊，亲爱的。」 第142章 「lover」 pt.3 第二天顾梓下午才起。 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 毕竟她们……几点睡的来着？ 六点还是七点？ 顾梓捂着眼，悠长地嘆了口气。 她的动作引起了身边人的注意。姜歆娆按灭手机，缩回被子里、将她捞过来， 手臂环着她腰收紧了， 掌心张开， 暖热地按在她光裸的小腹上。 歌手声音带笑，「都两点了……」 「我不管，你让我再睡一会儿。」顾梓疲累地小声道。 「不饿吗？」 「又饿又累又困，」顾梓沉痛地承认事实真相。 然后她有些不适似的绷紧了身体，往后挪了挪。 姜歆娆猜过去， 她是想离自己在她肚腹上那只危险的手远一点。 可她显然忘了身后就是歌手的身体， 于是顾梓这么一挪，反而将自己送进了姜歆娆怀里。 姜歆娆笑得轻松且愉悦， 不顾她挣扎，将她又紧紧束住。 「你困吗？」于是顾梓问她。 「不困啊，我精神好得很。」 她的新婚妻子转身过来，眯起眼，狐疑地看着她。 姜歆娆摊手，「我真的不累。」 顾梓丧气地把脑袋扎进枕头里，「我要锻鍊。」 讲道理，昨天后半夜明明反过来了，怎么她今天手酸腰也酸，这傢伙跟个没事人一样？ 顾梓又想起来上次姜歆娆喝断片的时候——她花了好大力气才把这人弄回酒店。 她喝断片的时候， 姜歆娆把她打横抱起来过。她要去抱姜歆娆，没有让两个人都摔倒算好的了。 她绝对不是找藉口，她没空锻鍊。更没有那个信心开始。 顾梓揉着太阳穴想。 「可以呀……」歌手不懂她脑袋里的弯弯绕，「我给你推荐私教吧，很多明星都是跟着她练的，碎片化，也很适合商务人士。」 顾梓闷闷地嗯了声。 姜歆娆看她消沉的样子，纳闷道：「怎么了？」 顾梓并没有回答她。但这已经不是两个人第一次讨论这个话题，歌手稍微回忆，便想通了。 她顾着女人的自尊心没敢大声笑。可胸腔的震动传到了顾梓那边，顾梓气闷地伸手，用掌根推开她的脸。 也没用力，软软的，像小猫咪 「姜歆娆，你走开……」她小声说，「你好烦……」 姜歆娆捉住她的手，在她掌心亲了亲，「哎呀，那我要说实话了。」 顾梓并不让她说。顾梓严实地捂住了她的嘴。 两个人闹起来愈发清醒。这下谁都没办法再睡下去了，歌手翻身掀了被子，长腿一跨一扣，安安稳稳地坐在顾梓腰腹间。 和上次她们和好那晚上一样的姿势。姜歆娆伸出指尖，点在她下颌，一路顺着冷白柔嫩的肌肤划下来，到小腹。 顾梓安静下来，手歇在她髋间。 姜歆娆把她的手带上来，亲亲她的指节。 顾梓控制不住的时候喜欢咬自己、咬她、咬枕头。昨晚这截肌肤上还有牙痕和红印；现在已经消失了个七七八八。 「技巧比力道更重要，嗯？」歌手说。 她揉揉自己发烫的耳垂，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我可太喜欢这双手了。」 顾梓在她身下挑了挑眉。 姜歆娆慢慢倾身下去，咬着她耳垂道：「它能……」 后半句话声若蚊蝇，消失在两人耳间。 然后她俩连午饭也没吃成。两个人磨磨蹭蹭地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夕阳已经把天际染得血红了。 顾梓问她晚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姜歆娆摇头，「都可以……」 这栋房子是有维护团队的。管家、厨师、园艺师、理疗师、艺术品管理、还有几个佣人。 只不过顾梓在家的时候他们一般不会在——她不喜欢自己的空间里有其他人。 有需要的话，叫他们一声就好。 晚餐是法餐。波尔多红酒、冷拼扇贝色拉、马赛鱼汤、鱼子酱鞑靼三文鱼配什锦闷菜、奶酪拼盘、最后的甜点是苹果挞。 盘子一道道换上来再换下去，银质餐具和餐盘触碰间丁零噹啷地轻声作响。 两个人没怎么聊天。顾梓在走神，姜歆娆饿的没空说话。 顾梓不常在这里、还冷不丁带了个人回来，管家看到歌手的时候难掩面上的惊讶—— 因为他显然认得姜歆娆，更因为顾梓说以后这位是这个家的另一个主人，让他转告今晚不在场的其他人。 他推推鼻樑上架着的黑框眼镜，便礼貌地朝歌手问好，迅速地适应 吃完甜点，两个人转到室外去坐着。今晚风不大，加上室外有加热的暖炉，坐着也不冷，反而让人愈发睏倦放松。 餐后酒上来的时候顾梓还在走神。姜歆娆终于注意到她心不在焉，问她，「怎么了？」 「没有……」顾梓说，「你记得昨天飞机上说到一半的事情么？倪家的事……」 「嗯……」 顾梓身上淌着一种满足的慵懒。她单手握着酒杯，手肘靠在桌边，任酒液在杯壁上贴合旋转，眼神只迷濛地望向远方闪耀的万家灯火。 姜歆娆看着她便忘记了景色、只当她是眼里唯一的风景。 第253页 顾梓说：「我在想要不要回去。」 她转过来看姜歆娆，感受到她凝滞的目光，眼里不由自主的微微带了笑：「如果你是我，你回去吗？」 歌手并不能替她做决定。姜歆娆抿了口酒，「我连自己家都不想回。」 「你想回去吗？」 其实回去并没有什么坏处。只不过每次顾梓一想起倪家、就连带着想起自己欠他们多少还不上的情、想起倪安彤、顾泽远、那些早已经被她抛在脑后的纷乱不清的家世。 「想的……」姜歆娆说，「其实要认真说，我也并不是不想再见到林乔。」 话题就突然间跑偏了。顾梓诧异地挑起眉梢，就见歌手慌忙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你说到倪家的时候，我就想起她来。」 「人都有罪恶感，是吧？好像别人为你付出了很多，但是你完全没有做到同等的分量。」 林乔照顾她的那段时间，歌手也觉得自己欠画家良多。 她那时候极度自厌、以为林乔是生她的气、更噁心她剥离明星光环之后的残废心灵，才会再也不想见她。 其实也就是两个人都知道分开更好罢了。上次遇见，女孩嘴里嫌弃地说着再也不想见到她的时候，眼里是亮闪闪地带着笑意的。 是在开玩笑。 林乔什么时候嫌弃过她呢。倪家什么时候觉得顾梓配不上倪家呢。 姜歆娆继续说：「但有时候对方也只是想要关心你罢了。把你当成朋友、当成爱人、当成亲生骨肉来看待。」 「顾梓，就这一两天我能遇到你的话，肯定也有像你爱我一样爱着你的人。」 「网络那么深、世界那么大，活在我们身边的，不还就是那一亩三寸地的几个人么。」 姜歆娆仰头。城市里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星星，也不知道到底是星星、还是飞机尾翼的照明灯。但是歌手不想管了，它像星星一样明亮。 她深吸口气，最后说：「何必活在别人眼里。」 顾梓深深看她一眼。多愁善感的歌手眼里大概又湿了，因为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闪亮亮的、像汪泛起涟漪的水。 她抽了张纸给姜歆娆，「不是你吗？」 「嗯？」姜歆娆按按眼角，反问，「什么不是我？」 「像我爱你一样爱着我的人。我们已经结婚了，顾太太，不要厚此薄彼。」 她不说还好，一说歌手的眼泪和开了闸一样又开始哗啦啦往下流。 顾梓：「额……」 虽然很不合时宜，可歌手她怎么就不缺水呢。 「我回去一趟的话……」 姜歆娆还在抹眼泪，顾梓话说到一半，无奈地又给她抽了张纸。 「你回去一趟的话干嘛？你当然要回去。」歌手转过头狼狈地擦眼泪，一边沙哑着嗓子问她。 「你陪我回去吗？」顾梓说完后半句话。 「我和他们出过柜的，前两年回去的时候他们还问我什么时候结婚……」 「当然要陪你回去！」姜歆娆红着眼转过来。 她昨天晚上哭、今天下午哭、现在还在继续哭，眼睛都要肿了，顾梓有些没心没肺地开始笑。 姜歆娆咬着唇去打她放在桌面上的手。 顾梓任她打着，另一只手把酒杯放下来，折好手里的纸给她擦眼泪。 「你别当我眼泪都不会擦。」姜歆娆从她手上把纸又抢过去擤鼻子。 「还不就哭得像个小孩吗。」顾梓看着她哭，眼眶也莫名其妙地烧起来。 「你不要也哭啊。」歌手抬头看她一眼，慌乱道，「我，我没想惹你哭的……」 奇怪。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眼泪就是很难控制 她平常才没有泪点这么低。 顾梓摸摸自己脸颊，都是湿漉漉的。眼睛一眨，泪水就往下掉。 「别伤心了，唉，我不哭了。」姜歆娆一边擦眼睛一边说。 她挪过来一点儿，揽着顾梓的腰、让她坐到她腿上去，小声哄她，「我不哭了，你也别哭。」 「我没有伤心。」顾梓说。 脸上一塌煳涂的都是泪水，她的思绪却非常明晰。像面前平静无波的泳池池水、像面镜子一样、清晰地倒映出她自己。 「真好……」她小声说，「怎么会有现在这么好？」 歌手把脑袋埋在她胸前，沉沉地点了点头。 一会儿她突然说：「我要出下一张专辑。」 她握着顾梓肩膀、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湿润又澄澈的眼注视着她，「叫它euphoria。」 顾梓平常并不主动干涉歌手的事业。事实上，她都不知道姜歆娆有没有打算出下一张专辑。 姜歆娆好像在这一刻做了决定。 歌手说：「因为我现在好开心——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现在这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euphoria比起普通的开心，比较像那种一瞬间炸开来的兴奋和喜悦。 很适合姜的心情。 第143章 「lover」 pt.4 倪家老宅也在湾区， 两人做了决定，便趁还有空回去了一趟。 姜歆娆当然是忐忑的。她父母都是普通人，虽然自己身在娱乐圈， 到底也没见识过大家族里头的长辈是什么样的。 姜歆娆想像力丰富的脑子里冒出了无数狗血恋爱泡沫剧里家长甩下大额支票， 骂娇软可爱的明星女主人公是戏子、让她离开邪魅冷酷的总裁的桥段， 全身都抖了抖。 第254页 先不说顾梓是不是邪魅冷酷的总裁，这种大家族的家长， 会不会古板又保守？ 有一说一， 他们都不介意顾梓是同性恋，应该也不会介意……她是个歌手吧？ 倪家的老爷子既然是当时移民过来的第二代华侨企业家， 那应当还是要按国内的礼数来的。 该准备什么做什么， 歌手焦急的团团转，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顾梓和她说过好多次无所谓， 看她还是照样发愁。最后顾梓看不下去了，帮她准备了古树大红袍和一块成色极好的寿山田黄冻石把件， 说倪老爷子就喜欢这些。 「你准备的，他会不会看出来，然后说我心意不够？」歌手摸着礼盒边角问。 「不会，」顾梓说，「送人东西当然送到心头上比较好。再说看出来就看出来，礼轻情意重。」 她轻声笑道：「送不对也不会怪你，老人家人很好，你见过就知道了。」 结果果然像顾梓说的那样。老人家精神矍铄， 明快干练，如果不是发须皆白，姜歆娆都看不出来他已经九十几、将近百岁的高寿了。 那天空乘口中的倪先生和倪小姐，指的是老爷子大房的长孙和长孙女—— 倪家第三代的家主退的早、现在手下的资产和企业分到两个人手上最多， 许多东西也自然都由两个人做主。 顾梓也大大方方的，就介绍她是她妻子。姜歆娆听到的时候还怔了一下，老人家面上倒没显现出喜恶，歌手朝他问好，他也只淡淡地点头。 顾梓同老人家寒暄的时候，之前一直含笑站在一边的男人走过来，朝姜歆娆颔首，「没想到是姜小姐。」 「我们之前都在猜小他个头很高、身姿却挺拔；身形结实，穿一身高定西装、刚从公司回来的样子，显得贵气又儒雅。 这么一看眉眼稜角，姜歆娆能很明显地意识到他和顾梓是一家人。 他伸手过来，礼貌地和她握手，「倪皓涵，也可以叫我jerry；那边那位是我的妹妹，倪皓薇，amanda。」 「她之前和你们说了？」姜歆娆惊讶地问道。 倪皓涵摸摸下巴，「也不算。」 「之前小梓不是……出了点事吗，老爷子特别想知道她近况，我才打电话给她问了一下。」 他感慨道：「真是好久都没回来了，小梓她。」 那这么说，这一家人真都挺关心顾梓的。 顾梓正低头在和老人家说什么——方才两个人送的把件已经被他拆开了，爱不释手地握着摩挲。 老人家拍着膝盖、仰起头笑，顾梓陪着他也笑起来，一片其乐融融。 两个人并没有留在老宅过夜，吃过晚餐就回来了。 用顾梓的话说是明天早上有事，但姜歆娆猜过去，她还是对这种亲密和热诚充满诚惶诚恐的质疑。 总比不回去好了，她想。慢慢来…… 车子奔驰在高速公路上时，顾梓突然说：「家里装修好了。」 姜歆娆扶着方向盘眯起眼，疑惑道：「家里？」 「平城……」 「哦……」歌手恍然大悟，「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都过去一个多月了。」 两人从平城离开去波士顿的时候是九月初，现在已经是十月中。 这几周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时间白驹过隙似的滑过去，姜歆娆早上起来看见手机上写着的日期，还觉得不可思议。 她犹豫再三，还是试探地问：「你生日那时候……」 「嗯？」顾梓在回邮件，没注意到她的语气，「怎么了？」 「你生日的时候会在洛杉矶还是平城？」 顾梓按灭手机，「怎么突然间问这个？」 「想知道嘛……」姜歆娆瘪嘴，委委屈屈地道，「我想回去见frank了。」 前段时间歌手甚至想要把大狗接过来。可是要把frank十四小时关在宠物託运箱里，到达之后还要送去检疫局隔总归慕姗把frank照顾的很好，她有时还和大狗驴唇不对马嘴地视频聊天。 顾梓不疑有他，回答道：「那就回去吧。」 「你这边……这个公司的事情没关系吗？」 「没关系，到时候应该都尘埃落定了。我还没给你讲过最近我们谈的事情吧？」 姜歆娆眨眨眼。 她需要知道吗？ 回去的路还很长，顾梓回了邮件，开始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讲ssa的事情。 她们去波士顿之前其实顾梓也给歌手解释过一点—— 只不过没有说得这么全面，一是当时顾梓自己对银石环媒的了解也不深；二是她觉得姜歆娆未必对她的事业感兴趣。 现在她愈发觉得这是歌手也能rte并且理解的事情，两人的关系也不能同日而语，顾梓便说了。 果然即使歌手平日最讨厌看那些报表和数据，也听得津津有味。 顾梓大概说完了，停下来，等着她发表意见。 「我小的时候可从来没想过我未来的伴侣会是创业家或者总裁……」 谁知道歌手兀自感慨起来，「顾梓，你可真厉害。」 顾梓还没来得及回復她，姜歆娆又继续说：「我和你说过我家邻居姐姐吧？她是医生，我觉得我那时候的理想型—— 嗯，穿着白大褂，严肃又温柔的那种姐姐，会教训我，但不会骂哭我，声音又好听……」 第255页 歌手本来还想说「闻起来又香」。但是她脑袋里哔哔响起的红灯让她适时住嘴，她偏头，就看见了顾梓微妙地挑起的眉梢和带着微冷笑意的唇角。 歌手慌忙改口，「其实你也……呃……」 「你这人真的是……」顾梓说，「欠教训……」 她故意用那种又低又带着笑的语气说话，便带了一种姜歆娆永远也模仿不来的上位姿态和凌厉； 声音本身就有劲道，此刻从她额顶顺着嵴柱抚摸下来似的，让她浑身战慄着感到酥麻。 让姜歆娆想起两个人有心情玩的时候——这个看上去正经又冷淡、实际上蔫坏得很的人，会一次又一次把姜歆娆吊到边缘，又拒绝给予她达到顶峰的权利。 顾梓就用这 姜歆娆心里冒粉红泡泡：啊，她好会啊…… 顾梓怎么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白了她一眼。 歌手清清嗓子，「我觉得这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商业模式啊、融资啊、创业之类的事情我都不懂……」 她说，「可我知道音乐这个行业和大多数行业一样，金字塔顶峰和塔底的人所能得到的资源相差太多了。」 就拿国内举例子。中国超过60%的原创音乐人，每月在音乐上的收入不足2000元； 很多音乐人超过80%的作品，发布到不同的平台从未被用户听到过。 这些非头部的创作者没有公司、团队、没有天赋孵化器，再加上版权和付费机制的一系列问题，作品难免会被埋没。 姜歆娆有时候会感慨自己的幸运。 如果ssa的模式能够行得通——well，人天生就是会和乐曲共鸣的社交动物。 「对……」顾梓说，「趁着大家还在量蛋糕有多大，我们就要切了蛋糕。」 她举手往下划，做了个切割的动作，「未来十到十五年，这可能是原创音乐产业的未来。」 这时候姜歆娆笑了声，惹的身边的女人疑惑地转头。 「我想dym。」歌手耸耸肩，「晚一点回家没事吧？」 回到家，姜歆娆开开心心叼着叉子去开蛋糕的包装盒。 顾梓在沙发上坐下，打开邮件收件箱。歌手凑过来硬要餵她一口，她迷迷煳煳地就被塞了满嘴奶油。 也就姜歆娆喜欢这种齁甜齁甜的东西。顾梓按了按额角，起身去倒水，想漱掉嘴里甜腻的奶油味道。 姜歆娆今天反常地没有黏在她身边。这人两只手绕过盘子，抱着手机咔哒咔哒地在打字。蛋糕的尖角给了顾梓，剩下的部分还一口未动。 平常这个时候她早就吃完了。顾梓诧异地想。 想归想，她也管不着歌手在和谁聊天聊得这么开心。 倒是姜歆娆见她过来，按掉手机，说：「我在和程璐颐聊天呢。」 顾梓点点头，端着马克杯走开了。 姜歆娆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一下一下地闪，全是消息提示。 歌手看她走远了，才把微 【什么意思！】 【哇姜歆娆你好会算计啊。】 【我知道了，我会在她生日之前回来的。】 【还有谁？我想想啊，我列个表给你吧】 【哎呀放心啦，老母亲谁不认得呀，你就准备你的吧，要好好给人家一个惊喜才可以，听见没有？】 【喂，老姜？人呢？】 姜歆娆抬眼去看顾梓。她刚洗漱过了，换了居家服，纤直柔白的腿盘起来，和电脑的金属质感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见她看过去，顾梓抬头，沖她笑了笑。 歌手这才回答程璐颐，【在呢，你放心，我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句话是腾讯音乐娱乐集团 ceo彭迦信说的，2017年的数据。 第144章 「high hopes」 【they say it」s all been done but they haven」t seen the best of me； so i got one more run and it」s gonna be a sight to see。】 「人们都以为事情到此落幕，但最棒的我还没有登场。 所以让我再试一次，这肯定会是场精彩绝伦的压轴好戏。」 ——panic! at the disco -「high hopes」（pre-chorus） 接着生活回到正轨。 姜歆娆继续同joris和david完成之前搁置到一半的歌曲——这回歌手的状态不能再好了。 david关掉摄像机的时候颇为揶揄地笑了声，「今天很不错。」 joris贊同地点点头，「我也觉得。」 词作人并不知道前几天歌手和顾梓之间的事情， 更不知道她们已经结婚了。 他只客观地感受到了姜歆娆今天充满热情和创作欲望的绝佳状态。 歌手闻言从录音室里间走出来，有些儿困窘地挠了挠后脑。 直到现在， 姜歆娆想起自己因为感情问题耽搁了这么多人的日程和工作进度， 都觉得有些愧疚。 「夸你呢！」david看她这样，勐拍她后背，「好啦，以前又不是没卡过。」 「总归现在都完成了，之后就交给音响工程。」 姜歆娆把吉他放进乐器包里， 拉好拉链，又整理好随身携带的资料和文件。 做完这些她转身过来， 朝两个人颔首，「麻烦你们了；joris，这几天合作非常愉快，我们之后再联繫。」 joris沖她笑了笑， 从网上会议室离线。david松了口气，「你要去接ceci么？」 第256页 「嗯……」姜歆娆说，「今天她没有加班。」 「那天我们说的事情，你计划好了么？」 说到顾梓，david的音调一下子高起来，「好好的求一次婚？」 姜歆娆把手指竖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又听不到。」 「你不要说漏嘴了！我好不容易瞒着她又说服她生日回国的。」 「不可能……」david拍着胸膛保证。 一会儿他又感慨地笑道：「年轻人结婚果然和我那个时代不一样了。」 「不是年轻人不一样，」姜歆娆说，「只是我和她不一样。」 的确也是。david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见识过足够多的分分合合，本来已经足够特别地结了婚、又嫌不够正式隆重而执意要在所有朋友面前再求婚一次的，只有这 「你确定ceci不会说漏嘴吗？这样瞒着人家。」david还是不放心。 「其实我也不确定。」歌手的脚步顿住。 「对啊，万一她和你的哪个朋友讲了、人家又知道你计划的事情，暴露了怎么办？」 姜歆娆沉思了好一会儿。制作人正想给她提意见，就看到她耸了耸肩，「我感觉她不会。」 「你感觉？」 「对啊，我感觉……」姜歆娆说，「她会让我给她一个惊喜的。」 制作人送她到门口——姜歆娆的车就停在他工作室大门的右手边。 姜歆娆把吉他平整地放进后座，开门上车，最后沖david挥了挥手，准备离开。 「等一下……」david突然叫住她。 姜歆娆又踩了剎车。 「那个录像需要我处理了发给你么？还是就……」 「原片发给我就可以，如果你和joris不介意的话，他们内部会再剪辑的。」 「内部剪辑？」 「哦，我还没和你说过——」姜歆娆把车窗摇下来，扬起唇角，轻松地笑道，「我打算做一个纪录片，现在在和制作团队协商的阶段。」 david愣了愣，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才想的你怎么让我给你录像。」 「之前我的经纪人给我的计划书……」姜歆娆说，「我也考虑了很久才下的决定。」 当时计划书并没有写明具体的拍摄内容和时间。这些细节歌手的团队和导演团队正在协商。 但歌手作为纪录片的主角，会作为制作人之一加入团队这一点，是已经被敲定的。 虽然没有很多的商业活动，但《euphoria》的新歌只堪堪录制了一小半、其他配套内容的产出也要跟进、还要忙纪录片的事情，姜歆娆微妙地预感未来的几个月里自己会很忙。 顾梓……顾梓好像也要做ssa的事情。创业公司的b轮融资就要开始了，还有什么供应链落地的问题，姜歆娆听的云里雾里，只知道她大抵也会频繁地在两国间往返出差。 啊。好不容易和好的。 明明都结婚了。 怎么就那么忙呢？ 前方路口是红灯。歌手握着方向盘，午后的慵懒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射进车厢，她手上戒指镶着的细钻她将手举到面前，认真地看那枚戒指，然后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后面的车鸣笛催促她，她才意识到交通灯已经由红转绿。 这几天洛杉矶下了雨，天气迅速地变得寒凉。即使天晴了，萧瑟寒风也隐约开始带上了冬季的气息。 顾梓裹着一条围巾、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站在路沿等她。 天气一换，她的口红色号也跟着变。这几天顾梓爱用暖橘带棕的颜色，看起来淡雅温柔，显白，又衬深秋偏暗的穿搭颜色。 这颜色很好看。 姜歆娆想亲亲她。 顾梓打开车门坐上来，「今天录歌怎么样？」 姜歆娆没回答她。她长长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唿出去。 顾梓疑惑地将视线从手机屏幕转到她脸上，顿了两秒，忍俊不禁地捏了捏她手背，软声道：「awehere。」 歌手听话地倾身下去。顾梓扶着她侧脸亲了她一口，「满意了？」 姜歆娆喉咙里长长地嗯了声，「都录好了……」 「你看，这不是效率还挺高的嘛。」顾梓说。 回去路上，姜歆娆眼角也能时不时看到顾梓左手上的反光。 戒指…… 也就是说，顾梓今天去ssa，并没有隐瞒她这几天趁休息结了婚的事实。 「你今天去……其他人有说什么吗？」歌手忐忑地问她。 「什么？」 姜歆娆举了举自己右手。 顾梓盯着她手上的戒指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歌手在问什么，「有啊……」 「那……」 「这没什么，姜歆娆，这件事情对我的影响几近为零，他们问我怎么戴了个戒指，我告诉他们我结了婚，大家开几句玩笑而已……」 顾梓揉揉无名指上的戒圈，「倒是你，就这样戴着没事吗？」 「当然没事！」歌手连忙道。 然后她微微挑起眉梢来，「你不介意了？」 她记得之前两个人是怎么吵起来的。虽然不是最直接的原因，但顾梓那时候非常反对姜歆娆无视自己的职业规划，盲目地曝光恋情。 「我为什么要介意？」顾梓反问她。 姜歆娆正在组织语言解释，副驾驶上的女人自己 第257页 顾梓没继续说、歌手想到的话也没说出口。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顾梓才低声道：「你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 「你之前不是说我不珍惜羽毛什么的……」 「我错了……」顾梓眨眨眼，摸到姜歆娆袖角扯了扯，「别算旧帐？」 姜歆娆都不要看她一眼，已经被她轻轻软软的语气说得举手投降，「好……」 顾梓笑了声。 姜歆娆气不打一处来，「我想明天就和媒体曝光说我们结婚了。」 「那就说吧……」顾梓正经地说，「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买个火箭再发射到外太空也不是不可以。」 「就是我还没有这么多钱买火箭，可能还要攒几年。」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姜歆娆抿着唇竭力控制，还是没有止住笑。 晚上是顾梓做饭。姜歆娆趁空档给吉他换了个弦，再下楼的时候早早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辣子鸡丁。炸过的鸡肉金黄酥脆、辣椒红亮，同芝麻和花生的香味一起萦绕在室内。 一般顾梓做这个，就是给歌手偶尔一饱口福的，她自己不吃辣。 她们两个也很奇怪——这才结婚过几天，两人的生活已经完全回到了之前同居的那种状态。 就连聊天也是，黏黏腻腻的时刻比较少，倒会说起彼此的工作情况，再讨论几句。 其实就是因为两个人都比较忙。能空出时间来的话，黏在一起当然也好，姜歆娆恨不得能够时时刻刻跟着她老婆。 不过这种状态，倒经常给歌手一种她们已经结婚了十几年的错觉。 也许到时候也就是这个样子。她勾起唇角，给顾梓盛了汤。 「怎么了？」顾梓看她突然笑起来，好奇地问她。 「没，你这几天有什么安排？」 「没什么特别占用时间的事……」顾梓想了一会儿，「过几天暨苒会过来一趟。」 「她从瑜星离职了吗？」 「嗯……」顾梓说，「我还要见一趟andy之前在国内找的供应商——他说对方人不错，我还是亲自见一下比较放心。」 「之后如果顺利的话，就要更忙了。」 她嘆了声，带着笑无奈道：「要给家里挣钱啊，姜歆娆。」 第145章 「high hopes」 pt.2 李忻然的手在抖。 她坐立难安地在副驾驶上扭动身体， 一会儿看看手机备忘录，很快又放下来，将两只腿反覆交替地交叠。 她抬头去看车窗外划过的、不熟悉的异国景色， 终于小小声叫暨苒：「暨姐姐……」 「嗯？」 坐在她身侧的年长女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紧张似的， 单手把着方向盘， 目视前方。 李忻然在原地跺跺脚，又一次打开备忘录， 看之前准备好的资料，「我好紧张，怎么办？」 暨苒侧过头来觑她一眼。年轻女孩可怜兮兮地看直视着她，「我……」 「不用怕，」暨助理转回头，淡声说，「你怎么想的、怎么准备的，就怎么和顾总说。」 「可是……」 那可是她的顶头上司！ 之前虽然也都在一个办公室， 也经常和顾梓相处。 但李忻然毕竟不直接向她汇报工作，除了面试的时候， 更没有和她聊过几次。 暨苒和詹程对她来说是上司， 顾梓对她来说是触不可及的领头大佬。 可现在她什么资本和准备都没有，就要去说服顾梓让她和暨苒一起加入她的新团队了！ 一开始让暨苒给顾梓提这个请求的时候，李忻然心里不抱希望的。 可顾梓竟然答应暨苒会考虑一下、过了一周左右，又提出来想让李忻然过来一趟。 李忻然听暨苒说， 顾梓的原话是：「我想和她面对面聊一聊。」 意想不到的事情就这样一步步接近现实了，李忻然却越来越紧张，甚至想临阵脱逃。 退一百步来说，这种小而精的、有质量的创业团队， 比起大企业来说，门槛只高不低吧？ 初创期加入的人，后期往往都能以极快的速度晋升，再不济也能得到相当大强度的锻鍊。 顾梓不缺钱、也不缺人才，凭什么要选她一个毕业才几年的小助理？ 她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 暨苒看她这样，嘆口气，「你也没有你自己想的这么差，有点信心。」 李忻然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碎碎念道：「我知道，我知道，能准备的我都准备了，但就是……」 小助理摇摇头，「你不应该陪着我的，不用。」 暨苒嗯声…… 嗯就完了？她连安慰都不配拥有么？ 李忻然心里泪流成河。 她正忐忑纠结着，就感觉脑门上有一只手压下来，轻轻拍了拍，再顺着她额顶往后抚摸。 「我对你有信心，忻然……」暨苒说，「不论结果，全力以赴就好。」 「在你做到你做不到的事情之前，没有人知道你能做到那件事； 正因为这样，成功才更加激动人心——这是每个人都要经歷的坎。」 李忻然安静下来，乖巧地听她说话。暨苒顿了顿，又说：「你不是想要不一样么？不一样就不该怕，怕了就不配不一样。」 两个人开始交往之后，李忻然曾经和暨苒说过家里的事情。 第258页 当时女人只是安静地听，问题都没问几个，她一度以为暨苒根本没有记住她都说了些什么。 没想到她还记得。 暨助理说话一如既往的严肃，让人分不清楚到底是在哄女朋友还是教训她。 但像之前每一次一样李忻然听进去了；她怦然作响的心脏还高高悬着，心底却有种尘埃落定般的信心。 对，拼尽全力去做就好了。 「对了……」接近目的地的时候，暨苒又说，「我要给你打个预防针……」 「怎么了？」小助理一瞬间绷紧了身体。 看她那副样子，暨苒要说的话全都咽回了嘴里。她摇摇头，「没关系，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李忻然也去过几次顾梓在平城的几个家，对她会住在什么样的地方有个心理预估，并没有对眼前的半山别墅感到多惊讶。 暨苒租的车直接拐进她家门口的车道，停在路边，李忻然下车，将手机塞进口袋，抬步就往前走。 「等一下……」暨苒叫住她。 她凑过来，带着沁人心脾的香气停在李忻然面前，伸手给她整了整额际不听话地几缕碎发。 然后她揽住她，带着她一起往前走，「我会在客厅等你的。」 「好……」李忻然说。 顾梓给她们开的门。 暨苒沖她点点头，「顾总……」 李忻然注意 小助理并不知道怎么称唿顾梓才是对的，干脆也有样学样，叫她顾总。 顾梓不动声色地挑挑眉，唇角泛出一抹笑意来。 她撑着门，眼神考究又审视地凝在李忻然身上。 「进来吧……」她说，「要不要喝杯茶？」 李忻然下意识想说不要了——她怎么敢麻烦顶头上司！ 谁知道暨苒抢在她之前嗯声，「麻烦您了……」 顾梓点点头，转身往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吧檯走。李忻然愣愣地在沙发上坐下，暨苒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她。 小助理回神，意识到恐怕暨苒是有意答应顾梓、让几个人先说几句话、气氛能先热络起来。 她深唿吸，挺起胸膛。 三个人寒暄了几句，顾梓站起身，叫李忻然，「那我们先上去书房，我和你聊一聊。」 她转过头，对暨苒说：「暨苒，你稍等我们一会儿。」 李忻然进门时紧张的心情多多少少被这片刻的闲聊缓和了。 刚刚聊天的时候她甚至四下望了望。顾梓在洛杉矶的家和在平城的很不一样—— 这边地方乱得多，各种小玩意和摆设占据了柜子和平台的空间，连锅具都比平城的家里齐全，客厅沙发一角放着一台贴满涂鸦贴纸的笔记本电脑，再旁边立着乐器架，竟然还有一把吉他。 李忻然越看那把吉他越眼熟。可也许是她太紧张，一下子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看到过的。 跟在顾梓身后上楼的时候，她想着找点话题来聊聊，便说：「您会弹吉他吗？」 「嗯？」 「我看您客厅放着吉他……」 「哦……」顾梓替她打开书房的门，「那是我爱人的，我不会。」 接着她反过来问李忻然，「你会吗？」 「学了一段时间……」李忻然说，「我很喜欢的一个歌手总是用吉他solo——因为她我才去学的。」 顾梓脸上挂了一点儿微妙的笑意。但她没说什么让小助理分心，只请她坐下来，「那你可以和我爱人交流一下，吉顶头上司连着说了两次「爱人」，李忻然才恍恍惚惚地意识到她话里的含义。 ——顾总她结婚了么？ 之前在瑜星的时候还没有吧。这才过去几个月啊？ 她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往顾梓手上落。无名指那里的确歇着一枚戒指，设计简单，却不失精緻贵气。 天那，她真的结婚了！ 李忻然眨眨眼。 「好了……」顾梓双手合握，撑在桌面上，又看了一遍李忻然之前发过来的简歷，「先和我说说你对ssa的理解吧。」 对，她不能分心了。李忻然想…… 顾梓并不是在刁难她，问的问题也都很切合实际且真诚，不少内容之前暨苒都替她准备过，答起来不能说得心应手，但至少不会磕磕绊绊。李忻然说得诚恳，顾梓自然也听得认真。 整个谈话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 顾梓带着笑合上李忻然带来的分析资料。 她并没有明说到底是承认还是拒绝了她。李忻然因此更加不安，将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嗯……」 「和暨苒相处得还好么？」 「啊？」李忻然一时没搞懂顾梓在问什么。 顾梓用指端敲敲桌面，「我没有打探你们隐私的意思，只是……你知道暨苒的，我甚至没有想到她会谈恋爱。」 「如果你不愿意说也可以。」 李忻然恍然大悟，「她和您说过我们的事情吗？」 「肯定是要说的。」 的确。暨苒不可能带着私心举荐自己，还不和顾梓说清楚。 「总体来说还不错吧……」李忻然说，「您……您应该比我了解她。」 顾梓蹙眉，「只是还不错？」 小助理苦笑，「从我的角度来说是很好了……」 这点儿苦涩很快消失了。她明媚又清脆地笑，朗声道：「但是我希望您知道，我已经在努力配得上她了，我想尽我所能地帮上她的忙，然后成为她能够依靠的人。」 第259页 顾梓没说什么。 但是两个人走出房间的时候，她伸出手，在李忻然肩头按了按，「那你要加油。」 「工作和生活上都是李忻然愣了愣。 然后她的眼睛亮起来。她用力地点点头，急不可耐地快步跟上已经下楼的顾梓，大声道：「我会的！」 顾梓低低笑了声。李忻然听到了。 她心里愈发确定顾梓的言下之意。 不可思议。她是做到了吗。 她做到了…… 暨苒一定会很开心的。 暨苒就站在沙发边，面朝楼梯的方向。她面色如常，李忻然却能从她的姿态里清楚地读到焦急不耐。 但是看到顾梓和她的表情之后，这点儿不耐飞快地化开了。暨苒走过来，当着顾梓的面将李忻然拥进怀里。 李忻然：「额……」 小助理面色爆红。 好不容易平復下唿吸和雀跃的心情，李忻然跟着两个人回到沙发边上，听顾梓讲起ssa的近况。 小助理听得正入神，耳边突然响起开门的咔哒声，接着房子大门被从外自内推开。 哦，应该是顾梓的先生回来了。李忻然心不在焉地想。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应该也是商务精英、文绉绉的那种样子。 结果进来的人和她想像中大相迳庭。他又瘦又高，应该是刚从健身房回来，穿着高腰紧身裤和一件短款外套，流畅结实的腰部线条和马甲线露出来…… 马甲线？ 这是个女人。 李忻然风中凌乱。 顾梓的——好的不是先生是太太——看见她们在这里，非常熟稔地将运动挎包放在门口，转身抬步走过来，「哎呀，你们聊了好久啊。」 小助理同时看到了她的脸、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不会认错那张脸、更不可能产生幻听。 李忻然：！！ 第146章 「high hopes」 pt.3 李忻然想要尖叫。 她已经张开嘴了， 一看到顾梓，又抬起手，飞快地把自己静音， 只脑子在失智狂吼啊啊啊。 是姜歆娆！姜歆娆！她家siri！ 她偶像！ 歌手看见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沖她礼貌地笑了笑。 殊不知偶像对她笑比偶像出现在面前致命一百万倍。 李忻然静音不住了， 屁股上装了弹簧似的勐地站起来，「siri！」 姜歆娆给她吓到了——她往后退了一步， 吶吶道：「你好……」 她想了想「你是不是也是顾梓的助理？我之前在瑜星见过你。」 姜歆娆以为自己去一趟健身房这么迟回来，暨苒应该已经离开了， 没想到会正正撞上几个人。 更没想到她相对陌生的小助理也在。 姜歆娆只记得李忻然来过她家一次， 给顾梓送衣服。 当时顾梓没让她露脸，李忻然也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 不过基本上只有姜歆娆的粉丝会亲切又调侃地叫她siri。 李忻然既然叫自己siri, 那就算不是她的粉丝，也应该对她非常熟悉。 「您记得我吗！」李忻然说。 她语调实在过于激动， 暨苒在她身后扯了扯她衣袖提醒她。 小助理回头看她一眼，挠挠后脑，声音突然间又弱下来，「是，我是。」 姜歆娆点点头，转身往厨房那边走，去给自己倒杯水。 李忻然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有多失态，她尴尬又窘迫地去瞄顾梓的反应， 视线又不想离开歌手，便显得犹疑躲闪。 暨苒轻轻嘆了口气。李忻然还没来得及想她语气里是什么意思，顾梓闻声笑道：「先坐下来吧，别那么拘谨。」 于是李忻然又坐下来， 嵴背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只目光依旧在顾梓和姜歆娆间游弋。 发生的事情完全不能被她的大脑理解，她开始恍恍惚惚地质疑自己之前的推理判断。 她们结婚了么？住在一座房子里也不代表在一起吧？顾梓说她的爱人会弹吉他也不一定是姜歆娆吧？也许只是朋友上门住一会儿…… 如果她们真的在一起，暨苒怎么不跟她说？她知道她看到偶像肯定会 李忻然说不出来是突然间听到歌手结婚的消息让她震惊、还是在顾梓面前失态让她混乱。反正此刻她的脑子里是一团浆煳。 姜歆娆拿着冰水回来。 李忻然和暨苒坐在长的那张沙发上，顾梓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客厅另一侧还有一张空置的单人沙发。 可歌手没往那边走，她径直走到顾梓身边，倚着宽敞的沙发把手坐下来，仰头喝了一大口水。 李忻然拿起茶盏，也喝了一大口凉茶。 然后歌手俯身把水杯放到桌面上，牵了身侧女人的手，将她的掌指揉进掌心里，一併扯着放在自己腿上。 顾梓也任她玩。 很稀松平常且自然的动作。好像歌手平常最喜欢这样打发时间、而顾总她早已经习惯了这些亲昵的小动作。 两个人交叠的指缝间看得到戒指——就算李忻然不知道具体款式，单看设计，她也能清楚地猜出这是对戒。 事实终于缓慢地沉淀进她心底。 李忻然去看暨苒，却发现暨苒也在望着两人，「您……」 她犹豫道：「我刚刚就想问了，我该说恭喜吗？」 第260页 暨苒也不知道？ 顾梓说：「嗯……」 她抬头，笑着同姜歆娆对视，看进歌手琥珀般澄澈的褐绿眼睛里，「结婚了……」 李忻然方才在心里默默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听到顾梓说出来，如释重负大于惊讶；她没想到的是暨苒也小小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过暨助理恢復得很快，马上又说：「那我真的要恭喜您。」 姜歆娆按住顾梓的手背，目光移过来，在暨苒身上顿了顿，又去看小助理，给她一个俏皮的wink，「但是要帮我们保密哦。」 李忻然心里都是轻飘飘、软绵绵又甜腻腻的云彩，怎么可能不答应。 她用力点头。 两个人并没有和顾梓一家吃晚饭——顾总好像晚上还有其他事情，说改天再约。 李忻然巴不得两个人早点走。她是想多看看姜歆娆，可她更需要时间来消化脑子里无处安放的各种信息和爆炸性新闻。 她殭尸一样浑浑噩噩地上了车，暨苒在她身侧打火启动，车开到路 暨苒难得没说她。小助理扯着她的袖子直晃，「你怎么不告诉我！我的天那！啊啊啊我现在还是好兴奋啊！」 「我本来想要告诉你的……」暨苒看她那副模样，又自知理亏不能教训她，只好无奈地转过头去，认真开车，「你看你兴奋成这样，要是我和你提前说了，你还能好好面试吗？」 「我不管！而且她们都结婚了！结婚了！」 「这个我原来也不知道……」暨助理低声说，「我也很惊讶。」 「那你都知道些什么？」李忻然突然又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她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感觉有很久了吧？」 暨苒有点儿不自在，抿了抿唇。 「暨助理，暨姐姐，女朋友，我想知道嘛……」李忻然软声说，「刚刚顾总也没说你不能跟我说以前的事情啊，我会好好保密的。」 她的女朋友冷淡又严肃地看了她一眼。李忻然立时收了撒娇的架势，「对不起，对不起。」 「我就是好奇，两个都是我尊敬又喜欢的人，她们居然在一起了，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或许对两边还都有一点点带着羡慕的嫉妒——这话李忻然无论如何都不会和暨苒说的。 一边是她工作里最有能力的领导者、另一边是她生活中最喜欢的天才歌手。 但不管李忻然对那边过意不去，在这极短的时间里想了又想，还是觉得除了彼此没人能够配上她们中的任意一个。 用自己的顶头上司来组cp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更何况李忻然根本还没有想像的空间，就知道她们已经结婚了。 但这不妨碍她现在开始快乐地大口大口磕——明明根本不是一个领域的人，性格也大相迳庭，怎么能这么好磕呢？ 暨苒应该是被她说服了，对她说：「很早之前吧，我也不确定。」 「你不确定？」 「嗯，顾总没和我说过到底是什么时候；但是我……夏天吧，八月份的时候我就见过姜歆娆了。」 「那其实也没多久。」李忻然掰着手指数，「已经结婚了？」 暨苒瞟她一眼，「控制住嘴哦你。」 她感慨道：「好快啊……」 暨苒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花了好一会儿才回她，「对啊……」 肯定是一见钟情吧，李忻然捧着脸看向窗外。 玫瑰花、红酒、探戈舞步和深情表白。婚礼上的誓言、铺满花瓣的大床和床笫间的甜言蜜语。 真好…… 暨苒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容易失去理智。爱情是这样一个使人盲目的陷阱—— 你心甘情愿地踏进去，最后成为它一辈子的奴隶。 顾梓和姜歆娆都不是普通人，说她们生活在浪漫迤逦的小说里都不为过。 暨苒不能说顾梓或者姜歆娆不好。事实上正因为她们都太好，暨苒在羡慕她们的同时，意识到了她的可悲。 后几天顾梓总是和暨苒一起去ssa，有时候带上李忻然，有时候不带上她。 国内供应商那边的链条已经逐步落地，本来一切顺利，却在最后几步出了个小插曲。 是之前顾梓和姜歆娆说过的事情。andy突然间说他联繫到了一位新的供应商，并对他赞誉有加。 对方给出的价格和方案都非常有力，但并不是有业内威望作为支撑的大公司，顾梓因此提出来想去它在国内的园区厂房亲自查看一下，andy和物流链这块的负责人也会跟着去。 邮件写过去，对方比他们还要激动，说不用他们亲自走一趟，他和他的团队会亲自过来，向他们详细地说明计划方案——会议计划在今天。 「毕竟是个小厂……」andy说，「你知道他和我说什么吗？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实诚的告诉我这是他们迄今为止接到的最大订单的人。」 他们正坐在会议室里等对方来。 顾梓还没正式加入ssa，暨苒和李忻然更是。因此她们的时间都比较宽松，像今天，两位助理就没过来，只有顾梓一个人在。 顾梓闻言皱了皱眉。 这不是切割自己的谈判空间么。 「你到底是怎么认识他的啊？」她哭笑不得地说。 「哦，校友会，你知道嘛，还是他找我的。」 第261页 「他也是普林斯顿的？」 「嗯……」andy整好衣领，耸耸肩，「当时我还没放在心上，结果越听越感兴趣——ceci，你话说到一半，前台行政已经带着人过来了。她探头进来，问了andy一句，才帮来人推开门。 ssa这边的几个人站起身来迎接对方团队。 第一个推门进来的男人穿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头髮用髮油抹了、服帖地待在脑后。 他戴一副金丝框眼镜，看上去文绉绉的，话也不多的样子。 顾梓的笑意一瞬间淡下去。对方看见她，则惊讶地睁大了眼，接着有些手足无措地、缓慢地僵在原地。 andy看看她、又看看男人，明显意识到了在场气氛的不寻常。 顾梓勾着唇角，又笑起来。 这笑容在andy看起来很陌生——带着俏皮又揶揄的恶意，让年轻的ceo想到将猎物开膛破肚之前缓慢地舔舐爪尖毛髮的猎豹。 顾梓之前绝对没有沖他这么笑过。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andy想。 然后顾梓说：「坐，邹先生，愣着干什么？」 第147章 「high hopes」 pt.4 接下来三个小时是andy创业以来度过的最难熬的一段时光。 毫不夸张的说， 当初他面对天使投资人严肃又审慎的目光的时候，都没有这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但andy知道他身前对方公司的几个人应该感到更不好受。 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偶尔听到敲击键盘和低声咳嗽的声音。 而在这样凝滞的静默里, 顾梓已经和对方公司的负责人对视良久了。 andy转头去看全房间压力的来源。顾梓穿深蓝套装， 显得精干又稳重， 流泻下来的棕黑捲髮给钢铁般坚硬肃穆的颜色增添了一份柔美，唇色则是气场十足的復古正红。 不过在场除了年轻的ceo兼顾梓的好友， 几乎没有人敢往她脸上看。 顾梓并没有生气。没有怒髮冲冠地拍案而起、甚至没有皱起眉。 事实上她的姿态非常放松， 游刃有余、悠然自得地双手抱胸、甚至是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的； 可那种锋锐又冷厉的气质却有如实质般按在他们心头，好像谁不长眼地往她枪口上撞， 就活该被她生吞活剥。 andy看见邹明睿的喉咙鼓动了一下。他僵硬且直挺地坐在位置上， 蹙起的眉渐渐放缓，最终故作轻松地偏开视线， 喝了口水，才说：「我们能先休息一下么？」 男人的额头上竟然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可以啊……」顾梓说。 邹明睿松了口气。 「但是这并没有意义——邹总，今天这个节点过不去、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再做一次讨论了。」 她微笑着问男人，「您说是不是？」 邹明睿急急从座位上起来，话也没回她一句， 便夺门而出。 玻璃门重重阖上, 咣当一声响。这下不只是那边的人，就连ssa这侧的参会者都长长地嘆了声。 顾梓好像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看见andy探究又不解的目光，她淡淡点头，比了个出去说的手势。 andy站起来的时候还软了下腿。 该死， 他想，从来没有见过顾梓这个样子。他以为顾梓一向是个温和的人，不会这样同别人针锋相对； 因此方才气氛开始不对的时候——会议刚刚开始的时候——他才没出声阻拦顾梓尖锐的发言。 顾梓的 「我想请问一下，这个「相对准确」是什么意思？」 「哦，我知道了，邹先生和钱小姐是以为只要这么做，就可以完全忽略政策合规的重要性？」 「邹先生，您不用重复毫无意义的话。什么样的空子能钻、什么样的不能，我想请教您，今年关于你提到的所谓专利新规，您知道多少？」 「您能说清楚一些么？我实在是不理解。」 稍微懂得在场气氛和顾梓性格的人都知道，顾梓待人总是客客气气的，这是在故意给对方挑刺。 可她明明是在故意挑刺，还能把话说得这么礼貌圆滑又好听，像是把人困在麻袋里头打，拳拳到肉，你疼，还偏偏不能叫出声语气很淡、内容不深、侮辱性极强。还不能反击。 andy和其他人有几次想要插嘴，可顾梓的眼神沉稳又平静地扫过来，他便莫名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开口了。 邹明睿本来虽然紧张又僵硬，好歹还能逻辑连贯地回答出几句来。 后来顾梓的问题越抠越深，显然到达了他完全没有认真思量的程度，他便肉眼可见地开始焦躁。 出了一头冷汗不说，额角的青筋都浮起来，乞求地来看andy。 andy想要出声，又被顾梓看了眼。 他耸耸肩…… ——顾梓问的是严厉，但都是他们必须知道的问题。他站在ssa的立场上，身边是良师益友和未来的超棒合伙人，他没有必要帮一个才见过几面的学弟说话。 然后邹明睿磕磕巴巴、口不择言地说了句，「抱歉，实在是抱歉，我们没有想到您这样的公司……我是说，您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考虑这么多。」 顾梓笑得像个抓到人把柄的恶魔，「哦？我们是初创公司、规模小、资本不足，所以不需要您认认真真地准备一套方案？」 邹明睿来不及反驳，她又说：「我没想到邹先生是这样想我们的。我们的订单规模配不上你们？」 第262页 男人深深吸了口气。 他该是急 邹明睿最终稳住了，开口便问他们能不能休息，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时间已经接近饭点，他们干脆吃了饭回来再继续聊—— 但拜顾梓所赐，这种相对严肃又不友好的气氛已经牢牢凝在与会人身上，平常该是充满细碎闲聊的一段路，这回基本没人讲话。 只有ssa这边的一个负责人走在前头给其他人稍微介绍公司。 andy和顾梓落在后面，年轻的ceo刚开口，便听见顾梓说：「抱歉啊……」 「抱歉什么？」 「刚刚开会的时候……」顾梓觑他一眼，「你不是一直看我？」 「啊，我也没有要怪你的意思……」andy说，「这些问题都是该问的，稍早稍迟并没哟什么区别，我还该谢谢你帮我自己抠了一遍计划书。」 顾梓低声笑，「其实写的不错的。」 「对啊，我跟你说了，你应该见见他，谁知道你们俩——」andy嘟囔。 「你们俩认识？」 「嗯……」顾梓简短地回答他。 一会儿她又说：「andy，你放心，我不会把过度的私人感情带入工作。」 「只不过既然人在这里，我不多问几句，实在是不懂他怀的什么心思。」 午餐在ssa的总部边上，简简单单的墨西哥餐，顾梓吃完，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唿，站起身来出去打电话。 铃只响了两声，便被那边接起来，歌手拖长了尾调叫她，「顾姐姐——」 「干嘛？」顾梓倚着路边灯柱，抬头去望碧蓝如洗的暮秋天空。 最近这块地区的行道树都落叶了，金黄色，纷纷扬扬地撒了一地，踩上去声音咔嚓咔嚓的，清脆悦耳。 姜歆娆甚至会在晚上散步的时候故意跳到这些小叶堆上玩。 歌手说：「干嘛干嘛，我想叫你就叫了嘛，你打给我干嘛。」 「接到夏槐了么？」顾梓说，「你之前找我要的那份你的文件我放在书房右手边白色柜子的第二个格子，早上起来忘记和你说了，你下午出去记得带上。」 「哦，对，我都忘了。」姜歆娆那边响起簌簌的走动声和翻动抽屉的声音，「她我接到了，送去酒店了已经。她笑嘻嘻地道：「你直接给我发微信就好了呀，还打电话。」 还不是为了听她笑着叫她一声。 顾梓说：「直接和你说比较快，我一会儿又要进去开会了。」 「那好吧……」姜歆娆失落地低声道，「我以为能多和你聊一会儿呢。」 「天天在家说话，不腻啊？」顾梓失笑。 「说话还能腻的？」姜歆娆反问她，「晚上吃什么？我去找完david带夏槐她去一趟超市。」 顾梓把手戳进裤袋里，用鞋尖碾碎身前的一片落叶，「都可以……」 「啊，烤肉怎么样？我下午去亚洲超市……」姜歆娆碎碎念道，「酱烤肋条、和牛上脑、岩烧牛舌、一个沙拉、抓一个饭糰、我再带一瓶清酒回来。」 「家里好像没有鸡蛋和是拉差酱了……」顾梓说，「记得买……」 「好……」 那边挂断电话后，顾梓按灭手机，将它揣进兜里，冷声说：「没人教过你私人谈话不要偷听吗？」 双方公司的其他人都不在，顾梓也不客气了。 邹明睿从餐厅拐角的街口走出来。男人脸上还带着苦涩的笑，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因为顾梓早上和方才的针对感到愤怒。 相反，他开口便先是道歉，「对不起……我没有想要听见的……」 他挠挠后脑，「我走过来，看到是你，想着我大概不应该再往前走，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到了。」 「我没听到多少，我保证。」 顾梓只问，「邹先生怎么会跑到那样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去创业？」 「我本来就是……」邹明睿说到一半，抿唇，不吭声了。 「林家没给你资源？」顾梓看他这样犹犹豫豫的，干脆直接问他，「还是现在这公司只是做着玩的？」 「你，顾梓，你没长眼睛吗！」男人急得跳脚，「你摸着良心想一想，我做的方案哪有这么多漏洞！」 顾梓耸耸肩，用指尖指指心口的位置，「我的良心好好的。我不觉得质疑你有什么错。」 「如果是因为林之柔的事情你还记恨我的话那大可不必——」 邹明睿说，「如果不是家里坚持、我也需要她，我才不会想要和她结婚！我没有和你抢她！」 「而且谁稀罕她啊顾梓伸出手腕，在他眼前晃了晃。 邹明睿想起他上次抓伤顾梓的事情，闭了嘴。 「你这个人，当初宠着她惯着她，别人近她一步你都急，怎么说变就变？」 邹明睿说：「你当然不懂……」 顾梓冷冷地笑了声，「我当然不懂。」 「我也不稀罕她。我只庆幸我逃得够快。」 她把握紧的五指展开。男人才发现她原先只是干净修长的手指上，此时多了一枚戒指。 邹明睿张张嘴，一时失语。 「我倒是不懂你，邹明睿。」 「当初你怎么跟我说的，你忘了？要我离她远一点，越远越好。」 顾梓听笑话似的勾唇笑起来，「你看，现在怎么就变了样呢？」 第148章 「high hopes」 pt.5 第263页 怎么就变了样了呢？ 邹明睿不能一言以蔽之， 更不想说。 他敛着眸子，偏开视线，咬牙道：「这不关你的事。」 顾梓定定地看他一会儿， 眼里既深且冷， 看不出情绪来。 最后她说：「当然不关我的事。」 她睨了男人一眼， 将手戳回口袋里，信步往前走，「那我先回去了，邹先生，下午见。」 「你等等！」 邹明睿却朗声叫住她。 顾梓理都不理他， 掏出手机来， 开始翻早上新进来的邮件。 男人气急败坏地小步跑到她身边，「我变不变关你什么事情！你为什么要——凭什么要——仗着芝麻粒大小的一点点旧事儿缠着我不放？」 「邹先生，你搞清楚现在是谁缠着谁。」顾梓淡淡道。 「当然不是因为那「芝麻粒大小」的一点旧事。我信不信任你和这无关。」 「大家都是成年人，也别小孩子一样闹脾气，」顾梓说，「生意场上的事情我有分寸，你也应该要有。」 邹明睿听她明里暗里的嘲讽， 又急红了脸。 他用力跺跺脚， 无可奈何地哀求道：「拜託你……我真的很需要ssa这笔订单！」 顾梓没说话。邹明睿握紧了拳，蹙眉想了好半晌，才示弱道：「上次掐了你我和你道歉。」 「我知道，你是因为林家的事情。可我真的恨不得和林之柔一刀两断了，和林家毫无瓜葛才好……」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顾梓说。 邹明睿还有半句话被她硬生生噎在嗓子里。 他支支吾吾地组织好语言，才说：「我是入赘到林家去的，你知道吗？」 「林之柔不听我的，她是个大小姐，让我买什么就得买什么、做什么就得做什么。 万一有什么事情没做好，她告状给她爸，林成益就和家长扣小孩子零花钱似的扣我的资源！」 他原来也在林家的企业工作。公司内部倾扎严重，晋升和降职、渠道好坏都是领导们一句话的事情。站队和曲意逢迎无时不刻都在发生。 邹明睿家里是不富裕，但自诩是名校毕业的知识分子，受不了这样浑浊的工作环境，要两袖清风地出来创业。 公司小有成就、工 邹明睿摸着鼻子，越说越激动，「你说娶这么个女人有什么意思？好大一朵白莲花、随便说几句就哭哭啼啼的，气不过稍微闹闹她，她就说我家暴，酒也不让我喝、每天晚上还有宵禁。」 「她配么，家里活也不干、老人也不孝敬、将来孩子也不带。呵，孩子，孩子还要跟她姓！」 订婚的时候邹明睿是不知道这些的。他以为林之柔就是个富家小姐，肤白貌美又柔弱的，在床上和生活里应该都蛮好摆弄，哄一哄就会乖乖地听话； 以至于后来知道她和顾梓的事情，他这个准新郎都没生气——大小姐想要和女人玩，那就玩一玩嘛。 后来他才看清楚林之柔的真面目。 两个人的感情刚结婚便进入低谷期。大小姐完成了结婚任务又开始花天酒地，林成益使出老手段来压他的新公司，威胁他，让他回去林家魔爪的掌控之下。 他本来就不多的男子气概和自信心已经被这样磋磨、现在好不容易看到转机，居然还要被旧情敌打压——他独独不想在顾梓面前低下头。 这个女人为了林之柔都给林成益跪下去了！他被林之柔永远绑住了，凭什么顾梓现在就能潇潇洒洒、平静淡然地走开，好像之前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邹明睿看着顾梓，实在气不过，补了一句，「你们同性恋应该不懂吧。」 「毕竟两个女人在一起……啊，你们一个两个的真奇怪，放着男人不要，偏要去和女人谈恋爱，有意思吗？」 他抬头，才发现顾梓早已经走远。她好像把他当成摆设或者地上的蚂蚁了，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径直刷了身份卡进闸机，留邹明睿一个人在门口等。 他方才逃得急，没拿id，进不了门。 邹明睿狠狠地伸手，锤了锤墙，然后捂着发抖的手，竭力忍住痛意不跳脚。 操，哪来的柱子这么硬啊。 下午的会议争端更加激烈。情况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上午还游移不定的ssa负责人们，在和顾梓和andy沟通过之后，统一了观点。 既然有疑虑，就不得不承认怀疑的合理性。顾梓愿意把这些细节都一 再说，不完美的供应商很多，撇开对方的公司，顾梓还有若干个备选，也有谈价的空间，他们没有必要非得选择最廉价的那个。 邹明睿显然没有想到下午ssa这边已经达成共识，对顾梓的话没辙之后，还试图激得其他人来反驳顾梓。 于是其他人对这位年轻创业家的印象更差，到最后也没谈成合作。 andy起身，同邹明睿握手，「我代表ssa的各位感谢您的辛苦劳动。但是很抱歉，您的计划——」 邹明睿插嘴道：「没关系，andy，我能接受我自己的不足。」 「最后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andy？」 andy说：「你问……」 知道生意已经无法挽回，邹明睿也破罐子破摔，不再试着讨好ssa这边的人了。 邹明睿扬起下巴指指顾梓，「我一直都不知道今天的与会人里有这位cecilia小姐。」 第264页 「就我所知，她也不是您公司的成员——您为什么要放任一个外人来操控您公司的重要决定？」 会议室里的空气静默了两秒。ssa这方的其他人面面相觑，不能理解问题似的，又都去看顾梓。 顾梓则微微摇了摇头，勾起嘴角。示意andy继续往下说。 andy仿佛没听出来邹明睿话里的辛辣嘲讽。他拊掌高兴道：「哎呀，对对对，怪我。」 「人事那边的内部信还没出来呢，别说对外通知了；我应该早点跟您说才是。」 他沖顾梓点点头，「我们下月初就会完成交接程序，ceci会正式加入ssa。」 「她是我们需要的那个总裁。」年轻的ceo爽朗地笑着说。 会议结束之后，顾梓收拾好东西，去停车场等姜歆娆。 这个点其实不迟，但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公司里的人都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偌大的停车场也显得安静。 顾梓长长地舒了口气——她真没想到今天的讨论会这样累人。 「你倒舒服了。」有人在她身后说。 顾梓睁开眼，「还没走？」 「我过来拿车……」邹明睿说，「哪里都能碰见你，顾总。」 他把那个总字咬得极重，像要把顾梓嚼碎了咽下去似的愤懑不满。 见顾梓不说话，他退开两步，挖苦道：「想必您也高兴我这么熬了这么多年，顾梓终于不是瑜星人嘴里的「小顾总」了。 顾梓明白他在说什么。 不过她一点儿也没露出生气的迹象来。她淡然地笑，「我的确很高兴，ssa是个非常有潜力的公司。」 拳头又打到棉花上，邹明睿恨恨磨牙，清了清嗓子。 他还想再说什么，道路尽头驶过来一辆路虎，而他身侧的女人上前两步。 这辆车明显是来接顾梓的。 男人沖驾驶座位那边眯起眼来，认真地打量开车的人。 认出来人之后，他愣了愣，撇嘴讥笑道：「你还真比我好不到哪去，顾总，我突然间想开了。」 顾梓冷冷地睨他一眼。 男人心里一寒。 怕什么，邹明睿对自己说，这女人也就瞪瞪你。 他继续阴阳怪气道：「明星啊，你知道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多吗？私生活不乱吗？」 「玩玩也就算了，啧，你怎么也总是招惹上烂人啊。」 女人蹙起眉。 看见顾梓古井无波的表情泛起涟漪来，邹明睿心里洋洋得意地哼了声。 然后顾梓拉开副驾驶的门，上了车。 「顾总再见……」邹明睿在心里骂她胆小鬼，便转身往后走。 顾梓抬头才发现她家歌手正兇狠地盯着男人的背影。 她的手死死攥着方向盘、连手背上的青筋都显出来。 方才邹明睿说话的声音很大、姜歆娆又开着窗，是以他的话一字不落全进了歌手的耳朵。 顾梓原来还有些担忧他的话是不是戳到了姜歆娆哪个点。 但姜歆娆咬牙切齿地喘了声，她便不再担心了，甚至还有点想笑——歌手就是气的，活像警惕起来的frank。 于是两个人一起盯着男人、看着他越走越远，几乎就要消失在停车场另一端。 「顾梓……」姜歆娆说。 「嗯？」 「我好生气啊……」姜歆娆说，「我有点想撞他。」 「撞……」顾梓平静地说。 「啊？」姜歆娆睁大眼。 「我也生气……」顾梓勾着唇角回她一句，繫上安全带，「这个停车场没有探头。」 姜歆娆最后看她一眼，勐地踩了油门。 邹明睿哼着小曲把钥匙串抛到空中、正想接住，便听见了身后钢铁野兽引擎咆哮嘶鸣的声口舌之争中胜利的喜悦立时被苍白的恐惧包围了。 他忘记了逃跑、忘记了顾梓和姜歆娆根本不可能真的来撞他，只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要死了…… 邹明睿浑身僵硬地闭上眼。 然后是极响的剎车声。歌手把距离控制得极好，再多几寸，男人此刻就该是一具躺在地上的软烂尸体。 邹明睿睁眼便是闪耀的车灯，他松了口气，浑身一软，跌在地上。 姜歆娆冷笑一声，开门下车，又开了后备箱。 顾梓满头雾水地往后看——歌手从后备箱里翻翻找找，抽出来一根结实的金属棒球棍，拿着它，把钝头在地上砸了砸。 响声清脆…… 顾梓：「额……」 她记起来了。姜歆娆备着这根棒球棍，原来说是什么时候打架能用上的，顾梓当时还觉得她在开玩笑。 邹明睿明显也听见那个不大对劲的声音了。男人用手臂撑着自己的身体、腿没力气又站不起来，只能徒劳地往后挪动。 姜歆娆舔舔唇，拎着棒球棍走过去。每次棍子磕在地上，邹明睿都会肉眼可见地抖一抖，最后大声道：「顾梓！你们不能这样！无法无天了都！」 歌手才不管他。她站到男人腿间，把棒球棍用力地往下戳—— 铁质钝器离他的裤子布料只剩几厘，堪堪停住。 邹明睿满头是汗，黑色西装外套上沾满了尘灰，狼狈地大口大口地喘气，「你，你，顾梓——」 姜歆娆微笑着蹲下身，「你很烦，邹先生。」 「能不能离我的妻子远一点？」 第265页 男人咽了口口水，点点头。 「能不能？不会说话吗？」 「能，能！」 歌手拍拍手，拾起棒球棍站起来，「就是嘛，一句话的事情，搞得这么复杂。」 她转身去后备箱放棍子了。车前只剩下顾梓和邹明睿两个人。 顾梓走到他身侧，黑色细高跟干净又闪亮，一尘不染，几乎能映出邹明睿的脸来。 她蹲下身，歪歪脑袋，「你之前问我怎么一个两个都去找女人，记得吗？」 邹明睿擦了把汗，又点点头。 顾梓扬起一点点笑意来，声音却冷，「一个两个的，你配得上哪个？」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前任两人组差不多就下线了 我们来公开结婚打老爹 第149章 「best day of my life」 【this is gonna be the best day of my life。】 「这会是我生命中最棒的-天。」 ——american authors -「best day of my life」（chorus） 回家路上， 顾梓扶着车门握把，突然开始小声地笑。 她笑到肚子疼，弯下腰去， 手按着肚腹， 叫歌手，「姜歆娆……」 姜歆娆奇怪地看她一眼。 她本来没什么想法的，就这么-眼看到顾梓的脸， 姜歆娆也莫名其妙地开始笑, 只不过幅度小很多，看上去不明显。 她举起手按着唇角， 竭力抑制自己的表情，「又叫我……」 「你好兇啊……」顾梓含笑嗔她，「你刚刚好兇啊！」 姜歆娆挑眉，「不能凶啊？」 「你停-下车，」顾梓说，「前面路边上，停-下。」 「干嘛……」 姜歆娆嘴里这么说， 还是将车稳稳剎在路边。她转头去看顾梓，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女人解开安全带搭扣的声音——顾梓撑着主副驾驶中间的储物箱，倾身过来吻她。 温热湿软的触感含住她的唇瓣、再进-步往里头探的时候，姜歆娆还愣了-下。 顾梓不管不顾的， 在狭窄的车厢里微微直起身来，将她往驾驶座位上压。 姜歆娆嘴里唔了声，很快顺从地软下去，靠着椅背哼笑， 在接吻间隙低声调侃顾梓，「怎么了，肾上腺素过剩啊？」 顾梓嗯了声。 -会儿她又说：「我爱你。」 偶尔回首往事的时候，顾梓会想起两人初遇的那天晚上，想起那天荡漾的水光和温暖的夏日气息。 姜歆娆说过人生都需要-点点鬼迷心窍。现在顾梓这样庆幸自己-时煳涂做出的冲动决定，庆幸歌手在不知不觉间将她救出了弥足深陷的无数泥潭。 姜歆娆的手歇在她腰侧。顾梓低下头同她对视，炽烈火热的情感像潭深水，都安静地隐在眼底。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歌手却看懂了。姜歆娆微微动了动手的位置，从她衬衫外侧探到内侧，再次贴在她腰际。 这回顾梓能够感受到她手上的潮意——这人大抵出了点汗，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紧张的。 她抚了抚顾梓腰间的肌肤，然后说：「这里不行……人太多了，走来走去的。」 顾梓回头去看。 两个人撞进卧室里。顾梓的高定套装和姜歆娆的潮牌连帽衫缠在一处，都扔在地上； 这个点天光已经渐渐熄下去，邻居房子里的灯一盏盏都亮起来，只她们的家还黑黢黢地一片。 姜歆娆在黑暗里伸手，把已经被她揉皱的床单再-次抓进手里。 顾梓在她身后轻轻笑了声，吻吻她后颈，「累吗？」 姜歆娆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便被她又掀过去。顾梓翻身，沿着她带汗的鼻樑细细地吻下来，最后去啄吻她唇瓣，「不累？」 姜歆娆长长地喘了声，「我以为……」 现在的顾总裁和以前的小顾总真的不-样了。要放在以前，顾梓那样来看她，这会儿累的不该是姜歆娆，该是招惹人的小顾总自己。 为什么腰酸的反而是歌手呢？ 顾梓倒也没霸道总裁似的床咚她。她就松了领口的两颗扣子、把线条精緻的锁骨和颈项露出来，沖床的方向扬扬下巴，用她那种低且哑的声音说「等我-下」。 姜歆娆当真就过去了。 身体像过了电。歌手闭上眼感受自己-次次缩紧痉挛又放松的肌肉，无助地搂住顾梓。 女人摸摸她的脑袋，指尖-路滑下来，顺着嵴骨按在她腰窝。 歌手的肌肤在她掌指下发红，像是有热潮曾经烧过这方土壤，而挂满露水的果实正饱满地坠在枝头。 顾梓勾起唇角，低头下去咬住那颗果实，让汁水透过薄薄的果皮溢出来，把果肉在唇舌间搅得乱七八糟。 当真是乱七八糟的。因为姜歆娆的长髮沾着汗珠全都葳蕤地黏在她后背和侧脸。 顾梓抬头起来，帮她把碍事的髮丝挑回耳后，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姜歆娆没答话，只把脑袋在她怀里蹭了蹭。 两个人计划好了十月底回国，在此之前，她需要和andy完成最后的入职流程。 过几天，周三ssa的全体员工信上，andy向大家隆重地正式介绍了顾梓。 年轻的ceo在全员信里写：【这周我们的公司将迎来一个重要的组织升级：公司会任命顾梓（cecilia gu）为silver stone agency总裁，整体负责ssa在国际平台的业务发展。 第266页 作为ssa的ceo，接下来我将把更多的时间关于cecilia，我就不过多介绍了，相信大家都对她很熟悉，她曾经是瑜星的全球业务发展副总裁，在业内也有很高的威望。 我希望通过这次组织升级，ssa能够走向更加国际化、高效而创新的道路……】 虽然写的是内部信，也有註明不许外传，但ssa现有的几千名员工和外包商决定了这封信不可能在公司内部被守口如瓶地保存。 很快andy的信件就被发到网上——这下不只是北美和大陆，全球娱乐行业的关注者几乎都沸腾了。 ssa和瑜星，-个是娱乐科技行业的新秀，-个是娱乐大国的产业风向标。 当初顾梓退下来，关于她未来计划的流言满天飞，到底没有谁猜准了她会加入一个几乎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成为它的总裁。 ssa成了全娱乐产业聚光灯指向的地方，而当天瑜星的股票迎来了相当严重的-个跌停。 被娱乐圈揣摩资本关系的大咖们带着，吃瓜群众就算不明白这些资本背后的弯弯绕，也对这件事有所耳闻。 接着某个着名的吃瓜博主做了个短视频解释顾梓从与瑜星决裂到加入ssa之间的事情。 当然也不全面、还夹杂着很多她的猜测，但这条短视频在一两天的时间里达到了四五百万的播放量。 于是类似的各种剖析解释视频像洪流-样席捲了网际网路。 评论也是异彩纷呈。 【我又慕了，什么叫有颜值偏偏要靠实力】 【这种才是真正的精英教育，天天想着内卷的家长们醒醒吧，没有资源孩子什么都不是，这种从小到大说没有砸个几百万我不信】 【就我-个人觉得这个爸爸妈妈都有问题吗？长在这种家庭真可怜，给我多少钱我也不要】 【三十岁了，这么漂亮，没结婚么？真可惜。】 【上面指指点点人家没结婚的，可惜什么？人家就算是同性恋也看不上你。】 当然顾梓连她挚爱的莎士比亚都没空看，更别说这些网上的乱七八糟的评论了。 她知道还是姜歆娆从程璐颐那儿知道、又回过头来告诉她的。 歌手在各种扒顾梓身世、教养、穿搭甚 「你别看了，过来陪我坐-会儿。」 姜歆娆过去偎到她身边。顾梓舒了口气，将脑袋枕到她肩上，继续看文件。 歌手-边看评论一边说：「顾梓……」 「我怎么觉得你也火了？」 刚刚走马上任的顾总裁：「……」 谢谢，她并不需要这种火。 这几天ssa内部正在业务交接，顾梓还没有完全开始处理ssa的事，就已经加班到很晚。 姜歆娆则相对轻松，因此两个人回国，也是她去接她的顾总裁。 两个人定的晚上的飞机，还是倪家的机组送她们回平城。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堆在姜歆娆车后备箱。 顾梓正在和andy说着什么。ceo穿着单薄的衣服，看是从楼里走出来送她的，看到姜歆娆的车，指了指。 她家顾总裁抬起头，望她一眼，又轻又暖地笑起来。 「hey，射rry！」andy和她打招唿。 顾梓刚把姜歆娆介绍给andy的时候，年轻的ceo也着实吃了-惊。 不过他以前也经常和艺人打交道，很快就习惯了，到现在更和歌手混的很熟。 有时候andy夫妻两个还会趁周末来顾梓家里蹭中餐吃。 「hey，最近怎么样？」顾梓去后备箱放东西，姜歆娆跳下车，关上车门，问道。 「我很好……」andy说，「回国要好好玩，放松一下！」 后半句是冲着顾梓说的。顾总裁沖他摆摆手，权当是说听到了。 接下来歌手紧锣密鼓地筹划起来——虽然时间还有很多，但要把两个人分散在世界各地的朋友都接回平城，还要在顾梓不知道的情况下准备这-切，她不得不在一开始就提高警惕。 毕竟姜歆娆知道没有什么东西能瞒得过顾梓。 她咬着笔在飞机上写方案，写到一半，又摇摇头，笑起来。 哎呀，顾梓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她就是傻嘛，藏不住她爱她。 第150章 「best day of my life」 pt.2 平城新装修好的别墅在近郊。这是顾梓前几年购置的新不动产， 之前又专门请设计师规划的北欧风格软装和硬装，装修也气派开阔又舒适，带一个不小的后花园、泳池、按摩池和桑拿房。 虽然顾梓心里知道歌手一住进去， 没多久这地方就什么风格都没有了， 全会变成「姜歆娆的家」的风格——她并不在意。 回到平城， 姜歆娆去接了frank。大狗见到顾梓便撒欢儿冲过去，硬要用脑袋去怼她的脸， 舔她颊侧。 顾梓给它折腾了几下， 又推不开热情的大狗，最后没办法， 和它一起倒到柔软地毯上， 你一爪子我一巴掌的打闹。 歌手在边上做饭，看一人一狗玩得开心, 幽怨地问frank，「frank,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你ceci妈妈？」 大狗立起耳朵来，乌黑灵动的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姜歆娆。 这是没听懂。姜歆娆把手上的虾仁滑蛋盛出来， 并排站到顾梓身边， 叫大狗，「frank！」 frank摇着尾巴一熘烟冲过来——径直冲到顾梓怀里去。 姜太太蹲下身去拍拍大狗的脑袋，又环着它脖颈蓬松的毛髮摸了摸，含笑来看姜歆娆。 第267页 歌手气闷地深吸口气。 顾梓哈哈大笑， 站起身去吻她。 「我不开心。」姜歆娆嘟囔道，「frank都和我不好了！谁都喜欢你！」 「可是你也喜欢我……」顾梓说，「谁不喜欢我呢？」 她这话说得极其自负，话里却带着调侃，眉眼飞扬地，完全是轻松自在地在开玩笑。 姜歆娆愣了愣。 然后她带着满身油烟味凑过来，要把顾梓揽进怀里亲吻。顾梓嫌弃地去推她，最后还是被她捉到了。 「我要报復……」歌手哼声，脑袋在她身上狠狠地蹭了蹭，「罚你晚上和我一起洗澡。」 顾梓没在怕的，「那要不要用我之前买的那个血橙佛手柑精油浴球？」 姜歆娆：「额……」 反正自己向来不会做得太过分，这人也知道，因此有恃无恐。 姜歆娆说：「你小心，我知道你明天也放假。」 frank试图把它的脑袋挤进相拥的两人间。顾梓扬唇笑了声，在她怀里转了个身，也揽住她，「我小心什么？」 姜歆娆：「额……」 骚话 歌手恶狠狠道：「晚上你就知道了！」 「我现在就知道了……」顾梓亲亲她的手背，「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来啊。」 搬进新家的那天是周六，宜入宅。 顾梓原来在花园里有给frank设计一个大狗窝；大狗明显对那块草坪垂涎已久，想往庭院沖的时候却被歌手硬生生拉住了。 姜歆娆笑眯眯沖大狗道：「等下等下，你还不能占领我的花园。」 倪家的人帮她们搬东西过来，顾梓正在客厅招唿他们，远远地听见歌手和大狗说话，忍俊不禁地问：「你和frank抢草皮干什么？」 姜歆娆把frank牵回室它室内的小窝，经过顾梓，只说：「秘密啊……」 顾梓闻言抬手虚虚地打了姜歆娆一下。歌手仰头笑起来。 其实也不是秘密了。顾梓能猜到姜歆娆想要做什么，她猜歌手也知道她能猜到。 但是两个人就是默契地一个瞒着不说、一个忍着不问。 有点像两人争吵之前的状态——不过要好得多。好到顾梓每次一想起来，都想要勾起嘴角微笑。 周天程璐颐也回来了。这回她的两位父亲都不在国内，她就住在两人的新家。 晚上歌手买了食材，她们在室外自己做烧烤吃。 「所以……」程大小姐把烤炉里的两片牛排翻面，看着血水和油汁从纹理漂亮的菲力上滴坠下来，「你们……」 她突兀地住了口，眼神在顾梓和姜歆娆之间逡了一遍，才道：「看起来没怎么变？」 顾梓张张嘴，正想说什么，姜歆娆已经抢在她之前说：「这才多久呢，当然没有变。」 她的手在桌下寻到顾梓的手，攥着她掌指捏了捏，又冲程璐颐道：「好吃吗？」 歌手先前给程璐颐带了她最爱的玉子烧。此刻程大小姐半嘴巴烤鱿鱼半嘴巴玉子烧，忙着享受美味，根本没有空档来回她的话，只忙不迭点了点头。 姜歆娆满意地笑起来，又给她添了一串烤鸡翅。 这话题就这么被她略过去了。 眼看顾梓的生日越来越近，姜歆娆抓上程璐颐，两个人出去找场地策划师布置后院。 顾梓并没有跟着——姜歆娆出门的时候她甚至没有问一句她去干什么。 倒是歌手做贼心虚地觉 她老婆正在做什么报表。电脑开着excel，一片黑黑红红的数据晃的姜歆娆眼晕。 她转到顾梓身后，圈住她脖颈啄了啄她侧脸，轻快道：「我出去啦……」 顾梓懒懒地嗯声，捉住她手背，握在手里摩挲，「路上注意安全。」 既然她没问…… 姜歆娆抿抿唇，道：「我和程璐颐一起出去，办点事，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 顾梓用另一只手敲了敲回车，看着文档上一整列数据漂亮地一次输出结果，才说：「好的，你们叫我。」 姜歆娆这才放心地出了门。 程大小姐穿一件花里胡哨的粉皮草夹克，倚在她的帕拉梅拉边上，看就是等了很久的样子。 看到姜歆娆，大小姐推推她的大框墨镜，觑她一眼，「来这么迟……」 「唉，来了来了……」歌手急匆匆跑过去，同她肩并肩地走，「有点堵车……」 程璐颐哼声，挽住她胳膊，暂时消了气，问她，「顾梓到底知不知道你想的这事儿？那天我问你们，你们怎么都神神叨叨的？」 「什么叫神神叨叨？」姜歆娆挑眉，「她不知道……」 「我本来想问你们俩最近怎么恩恩爱爱的这么甜的。」程璐颐看了看姜歆娆手上的戒指。 没什么奇怪的。程大小姐和她相处最长的一任男友也戴过戒指。 她不大信用戒指把人套住那一套，觉得这充其量就是个装饰。 姜歆娆带着没什么问题，但顾梓和她一起带着，还一看上去就是一套的，足以让她知道这两个人最近一定很甜。 顾梓和林之柔在一起那么多年都没戴过戒指这么有象徵意义的东西。 程老母亲摸摸下巴，感到一阵欣慰。 「然后我又想，万一我一提到感情，顾梓那个灵光的小脑袋瓜，就想到你要求婚了怎么办啊！」程璐颐拽着歌手的手臂晃了晃，「我就没说了。」 第268页 姜歆娆说：「你想的真周全。」 程璐颐狐疑地撤远了，斜斜睨她，「你为什么在笑？」 「没，没事……」姜歆娆憋住笑，说，「就是想到周三了，有点儿激动。」 顾梓的生日在周三。 这一个下午两个人和场地设计师讨论布置、又去拜访了珠宝设计把姜歆娆先前加急定制的姜歆娆自己的朋友、两个人共同的朋友、通过程璐颐联繫到的、顾梓的朋友。 缪以寒那个圈子有一批、歌手和顾梓去onyx的时候见的还有一批。零零总总地有个二三十个人。 姜歆娆要在顾梓家开party。 之前她还以为顾梓会反感——毕竟她知道顾总裁一向对这种人流密度大又嘈杂的地方不感冒。 谁知道顾梓根本不在意。 姜歆娆一愣，「你不觉得吵吗？」 「都是朋友，还好吧……」顾梓说，「而且聚一次也难得。」 歌手欢唿一声，俯身亲亲她侧脸，「谢谢你！」 「我才该谢谢你。」顾梓笑着回她。 周三当天天气晴朗。平城颳了点小风，加件外套便不冷了，姜歆娆早早起床，给顾梓做了早餐。 她撑着侧脸，勾起嘴角，认真地看她老婆把燕麦粥往嘴里送。 顾梓意识到她的视线，眨眨眼，将要送进嘴里的一勺燕麦顿在手上。 「你吃，我就看看你。」姜歆娆说。 顾梓挑眉…… 「吃嘛吃嘛，我今天安排了好多事情呢……」歌手明媚地笑，「生日快乐！」 顾梓无奈地伸手，捏了捏她鼓起的脸颊，「你昨晚说了好多遍了。」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姜歆娆又说了三遍，「三十开头的第一个生日当然要好好过。」 其实是三十一。顾梓的而立之年充满了波折和不幸，并没来得及遇见姜歆娆。 但是歌手执拗地说这是很重要的一年。 顾梓懂她在想什么。 今后的路有姜歆娆陪她一起走了——她们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必须要充满意义。 一大早出门去商场，两个人亲手做了纪念品和蛋糕；然后一起用了午餐、姜歆娆送了她一束香槟玫瑰，老套是老套，顾梓收到的时候还是笑弯了眉眼。 也许爱不用总是出人意料、但需要认真地考虑每一个惊喜、诚挚地表达心意。姜歆娆慢慢地意识到这一点。 下午，布置团队、厨师和调酒师都来到顾梓家。姜歆娆忙里忙外的指挥，frank跟在她脚下团团转，到晚上各式酒品小吃全都准备好，菜品也准备齐全，夕阳西沉，音响打开，灯光变暗。顾梓和姜歆娆同到场的朋友拥抱。 程璐颐早就到了，端着杯鸡尾酒站在门口，但凡见到眼熟的人，便举杯问好。 顾梓抬头，看向天际。 今晚的夕阳是绚丽的橙红色。一大片、泼洒的颜料似的倾倒在天际。 「像不像那天？」姜歆娆举酒过来，同她碰了碰杯。 「哪天？」顾梓明知故问。 「我们见面的那天。」姜歆娆说，「yesterdayoncemore。」 室内乐队已经开始演奏舒缓的蓝调；在音乐声，交谈声和其他嘈杂的噪音中，顾梓听到她的歌手低低哼起那首老歌的旋律。 很不合时宜、又很合适。让顾梓想起姜歆娆那天穿的红色丝缎长裙、想起她在洗手间门口将她的口红轻轻放进她掌心。 想起姜歆娆挽着她的腰、想和她一起跳舞、将她用力地扯进泳池。 那一瞬间池水哗啦啦扑了她满脸，她从未感觉世界那么清晰、每颗圆滚滚的水珠上都有道彩虹。 顾梓抿唇，微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yesterday once more听过的可能暴露年龄了哈哈哈。 第151章 「best day of my life」 pt.3 今天的感觉着实很奇妙。 顾梓从来没有让她的朋友圈融合起来过。对她来说一是一、二是二、各自都有能做和不能做的事情， 彼此虽说不是不能互相认识，但着实是没有必要相遇。 她不在意生日、更不介意庆祝不庆祝。以前都是林之柔、程璐颐或者其他朋友提醒她，她才会恍然大悟地哦一声， 然后由着她们去准备。 如果不是歌手出的主意， 顾梓应该永远想不到在自己的生日开一场这样大的party。 从门口的角度往里头看， 别墅一楼影影栋栋地都是人。 十一月的平城天气转冷，但因着人多， 倒也暖和。客厅和花园外面都由专人布置过， 金色墙饰、彩灯和气球之类的装饰物缀在不显眼的小角落，增添氛围的同时又显得简约高级。 这和上次姜歆娆庆功宴、或者程璐颐那场假面舞会不一样——顾梓是主角。 david家两个大人在、缪以寒在、袁琪和他的伴侣在、她和歌手的其他好朋友也都在。 她从人潮中走过， 在享用美食的、兴高采烈地交谈的、好奇地四处打量的人都会沖她打招唿， 举起酒杯祝她生日快乐。 空气还是一样浑浊、嘈杂又拥挤。顾梓以为她会觉得闷或者噁心难受的，但是她没有； 她拿了一杯香槟， 眼睛从人群间扫过去，只去找姜歆娆。 歌手在和程璐颐讲话。 「感觉怎么样？」姜歆娆见她过来， 揽住她的腰。 顾梓顺势倚到她怀里去，借着昏暗的灯光亲亲她侧脸。 第269页 程璐颐见到，翻着白眼捏了捏自己的人中，「你们真的是……」 她摇摇头， 旋风似的快速离开，「我走了我走了，不当你们的电灯泡。」 这里是装饰壁炉边上，客厅不起眼的一角。大家都进入状态、醉意朦胧地聊起来之后， 聚会的主角反而被他们忽视了。 顾梓牵着姜歆娆往后靠，直到自己的肩膀倚到身后白墙，才抱臂嘆了口气，「还挺累的……」 姜歆娆把她手上的香槟接过来喝，「毕竟站了一个下午。」 顾梓没答她的话。她偏着头，出神地观察客厅里外的朋友们。 往常顾梓不得不参加的那些聚会里，她常常就坐在一边。 这么一看，今天的party又和以往的那些并无不同。 「姜歆娆……」她突然间叫歌手。 「啊，怎么啦？」 「你到底都计划了什么？」顾梓问她。 「你猜不到吗？」姜歆娆并没有被她揭穿的窘迫。相反她倾身过来，唇角带一点点笑，认真地凝望她，「猜猜看？」 顾梓当真猜了，「你要……」 歌手的食指按在她唇际。 顾梓住了嘴，听见她说：「嘘，猜到也不要说出来。」 她把顾梓又往前扯了扯，手掌结实地按在她后腰，「要是你猜对了有奖励的，现在说奖励作废哦。」 顾梓失笑，「什么奖励啊？」 「和猜错的惩罚一样。」歌手舔舔嘴唇。 好嘛。那就不说了。顾梓想…… 不过她还是说：「程璐颐可真可怜。」 姜歆娆嗔怪地横她一眼，牵着她的手从走廊拐了个弯，往楼上走。 两人的朋友都聚集在一层，楼上楼下都分外安静。姜歆娆带了两杯红酒上来，把其中一杯交到她手里，「坐……」 这栋房子楼上下都有厨房，楼上的稍小，装修的时候被设计师改了，全当成小吧檯在用； 边上一间就是姜歆娆的家庭studio，顾梓交代设计师和歌手直接商量、用的最好的隔音板材和她亲自挑的专业设备；再过去还有健身房。 因此歌手显而易见地更喜欢待在二楼。 「怎么突然上来了？楼下的人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两个人都不在，还能去干嘛了？」姜歆娆低声笑了笑，「放心吧，没关系。」 「我们喝完这杯酒就下去。」 顾梓已经喝了不少，靠坐在吧檯凳上的身形懒散又闲适，用掌根撑着脸颊。 姜歆娆嫌裙装今天会不方便，穿的深红色女士西装；顾梓则穿了那件和歌手印象中非常相似的浅蓝礼裙，鱼尾似的下摆歇在她小腿，显出纤细的腿部线条来。 才喝了一口，顾梓便听见楼下传来乒桌球乓的声响。 像什么东西倒了还是撒了，落了一地。然后是谁大声喊了句，接着所有人一齐笑起来。 她好奇又担心地想要下楼看看。姜歆娆微笑着拉住她，「不急……」 没过一 「她把frank给放出来干什么？」顾梓纳闷地说，「不行，歆娆，我要下去看看。」 歌手拿起手机看了眼，「还有半杯呢，喝完再下去。」 顾梓：「额……」 哦…… 又过了十几分钟，楼下声音渐小、姜歆娆按掉手机，拿了件外套，牵着她的手下楼。 两个人都半醉不醉的，歌手走楼梯也极慢极小心，生怕摔到她。 顾梓弯了弯唇，「开始了呀？」 姜歆娆嗯声。 一楼客厅的灯被关掉了。刚刚下楼，顾梓只能看见黑黢黢地一片。 不会要突然间开灯吓她吧，顾总裁心里好笑地想。 姜歆娆引着她再往前走，她才发现客厅另一侧、庭院的方向有灯光。 顾梓抬头，面前的景象便全都撞进眼里。 她们不过离开半个小时，室外居然搭了个大型挡风棚。 沿着落地玻璃门过去，地上整齐地摆了椅子、用一盏盏暖黄的小灯隔开； 挡风棚最深处搭了个小台，香槟玫瑰的花墙、白花门廊、素色花朵和绿叶盆栽和柔美的淡黄色射灯光柱交相辉映； 另一侧的泳池也开了灯，临水布置着带了淡金灯带的百合花，波光粼粼里细碎光芒溅射，在夜色里别有一番温柔似水的美感。 这个布置，和两个人在拉斯维加斯结婚的小教堂花园很像。 姜歆娆这傢伙，是把教堂花园从拉斯维加斯搬到了她们家后院啊。顾梓轻声笑起来。 歌手给她披上外套，「来……」 在场的朋友们已经都入座，见到两人走过来，发出一阵小小的掌声。走进了顾梓才发现姜歆娆的吉他正架在小台边上。 顾梓捏捏姜歆娆的手，在第一排、程璐颐身边坐下。 歌手装好麦克风，挠挠后脑，「怎么搞得和演唱会一样。」 场下的人发出一阵小小的笑声。 「那首先要谢谢大家从五湖四海赶过来参加我们顾梓的生日派对。」 「然后嘛……谢谢你们愿意配合我……」姜歆娆抬头望了望，「这里真的很漂亮。」 「我其实想了很久要送你什么……」姜歆娆拾起吉他，拇指从六根弦上一一扫过去，试了一遍收音，「最后我想还是……」 她不说了，开始唱。 第270页 但歌手写词的风格常常是委婉含蓄的。带着感情讲故事的时候多；直截地、浓烈地表达情感的部分少。 这首歌不一样。 如果说她的其他歌是以两个人的故事为灵感、唱给大众听的歌的话，这首歌是姜歆娆唱给顾梓听的歌。 这首歌非常长，也不遵从流行歌曲的结构。姜歆娆提到了泳池的池水、夜晚公园里的空气； 提到沉闷夜色下的晚安吻、西瓜味的软糖、甚至提到了自己的过去—— 她谢谢顾梓将她救出「冬日的森林」和「飘雪的纽约城」。 她往日敢说的不敢说的、都在这首歌里说出来了。把自己的心仔细又虔诚地、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剖开给顾梓看了。 不是顾梓和姜歆娆两个人，听不懂那些暗语、情话和承诺。 啊，可是在场的人这么多，全都唱出来，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她不要面子的吗。顾梓抿唇想。 想归想，她抬起指尖，克制地按了按酸涩的眼角。 歌手温暖明亮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她。见她去擦眼睛，姜歆娆偏头，沖她安抚地笑了笑。 顾梓手边突然有毛茸茸的、湿漉漉的触感。她讶异地转头去看，frank穿着一身小礼服，正乖巧地蹲在她身边，一双大眼注视着她勐摇尾巴。 它脖子上繫着小领结，挂着一个小黑板。字迹是姜歆娆自己的，写着「willyoustayinlovewithme？」 顾梓的视线往上移。 它嘴里还叼着一个小盒子。嗯，装戒指的那种。 姜歆娆放下吉他，说：「送给你的，小公主，送给你的歌。」 「我这个人除了唱歌什么也不会，你知道的，我想除了把我自己和我的歌打包送给你，没什么更好的礼物。」 她慢慢地走过来。frank仰起头，将嘴里的盒子抵到姜歆娆掌心。歌手掀开盒盖，单膝跪下—— 「so。」她说，「willyoustayinlovewithme？」 顾梓这才注意到这句话的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它不是结婚时、也不是求婚时该说的话。 也对，今天不是求婚、也不是结婚；今天如果不是顾梓的生日、只是三百六十五天里普普通通的一天，而姜歆娆问听起来好像很傻，是废话。 可这些话怎么不重要呢，有多少次她们被生活的锋锐磨掉了稜角、就忘记了爱这个字它真的存在、忘记了人还能够因为诚挚的感情热泪盈眶？ 自始至终被两个人蒙在鼓里的程大小姐兴奋地站起来，就当姜歆娆是在求婚了，「答应她！」 于是后面一片的客人也跟着喊答应她。 顾梓顿了好一会儿才说话。她没有哭，带着那种一如既往的、温柔又无奈的宠溺笑意答应姜歆娆，「iwill。」 「iwillstayinlovewithyoualways。」 歌手眨眨眼，把她的旧戒指撤下来、换了新戒指。 「actually，nah。」顾梓突然说。 姜歆娆给她换戒指的手怔在原地。她惊疑不定地来看顾梓，似乎没有搞懂她为什么突然间说了不。 顾梓咬着唇，笑道：「always哪里够用啊，姜歆娆？」 「要是forever才对。forever，tilldeathseparates us apart，and fate brings us back togetherinthenextlife。」 作者有话要说：顾说的是「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命运再把我们带回到一起。」 是不是很奇怪姜为什么还要故意再求一遍？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隆重又正式地让大家知道。 歌手这个性子、又不想重蹈自己的覆辙，这么再来一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许下承诺。 stay in love with me这句话我想了半天怎么表达。 是这样的，如果love是一种状态、我们可以love, be in love, 或者loved.在我的理解里不仅是不爱了、就算爱情转成了亲情或者其他类似的感情、那这段love不一定还能是love，而会变成loved. 姜用stay in love，就是问顾能不能一直处在"in love" 这个状态里。 有一种「永远沉浸在爱里」的意思，可以类比「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但这么翻译实在太中二了吧，我就没翻译。 第152章 「best day of my life」 pt.4 姜歆娆握着顾梓的手站起身。 两人身上没有装麦克风。她们说了什么, 除开前排周围坐着的一圈朋友，并没有人听到。 可这不妨碍他们高兴地欢唿起来，看着顾梓和姜歆娆拥抱。 怀里的人带着熟悉的、轻软的玫瑰馨香。 程璐颐站在她俩身侧， 叫得尤为大声。david举着摄影机在帮姜歆娆录视频， 视线同她相遇、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夏槐在用力鼓掌；暨苒和李忻然在另一侧、小助理满脸羡慕地揽着女友手臂； 袁琪站在角落里抹眼泪， 沈樾站在他身边，无奈地去哄他， 手指贴在他颊侧。 歌手偏头， 吻了吻顾梓额角。 稍晚顾梓在三楼阳台找到了独自坐着的歌手。 时间还早，歌手特意准备的惊喜过后， 连室外也变成了party场地的一部分； 从三楼远远地还能看见暖黄色灯光和白花装饰、听见来往人群的交谈声。 姜歆娆听见她过来， 沙沙哑哑地叫她，「顾梓……」 顾总裁扶着阳台栏杆的手顿了顿， 才在她身边坐下，「我给你拿了纸。」 第271页 她把手里的抽纸盒递给歌手。姜歆娆接过去， 抽了张纸怼在鼻子上，用力地吸鼻子。 她妆早已经花了，睫毛膏和眼线蹭得到处都是， 眼里湿漉漉地泛着水光。 谁能想到歌手会躲在阳台上哭鼻子呢？顾梓将手掌贴在她后背， 轻缓地抚摸。 「怎么哭成这样？」她无奈地问歌手。 「还不是你搞的。」姜歆娆气鼓鼓地嘟囔。 「我怎么了？」 「你……」姜歆娆转头，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颓然将脑袋偎过来，藏进她颈窝里，「但凡你这张嘴少说两句话。」 顾梓捏捏她肩头，「不想听我说，那我不说了？」 「那不行……」姜歆娆用脑袋撞她一下， 又说，「你不说了，我怎么办？」 顾梓低低笑了声，没答她的话。 歌手有的时候真的觉得顾梓有读心的超能力。她不用说什么、一个眼神扫过去，这人就已经知道了她脑海里的所有秘密。 计划今天的时候，姜歆娆做了很多设想。 顾梓向她求婚、两个人领到结婚证，一切发生的太快，歌手没 要是问姜歆娆满不满意，她不可能不满意。她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她应该给她的小公主更好的—— 她要在所有的亲朋好友面前向她许下承诺、告诉顾梓自己的心意才够。 如果可以，姜歆娆真的想要告诉全世界、全宇宙。告诉他们这回筹码是她一生的幸福，她真的不会搞砸了。 不是求婚、也不是结婚。只是依着姜歆娆的性子，非常隆重又精緻地说一次「我爱你」。 姜歆娆本来想问顾梓「will you stay in love with me forever」的，大狗脖子上写的那块板上也是forever。 可永远是多远啊，她临场又露了怯，把那个意义极为深重的词给擦掉了。 歌手是做梦也没想到顾梓会帮她把这个词给补出来，都怀疑她是不是说梦话漏了嘴，顾梓早都知道自己的计划。 但姜歆娆心里知道当然不是——顾梓只是太懂她、又太宠她了； 她那张嘴一说出爱意深沉的承诺，姜歆娆便可以溺死在她的温柔里。 她伸手过去，捉住顾梓的手，将自己的五指同她牢牢相扣，「这下都知道了。」 「嗯……」 「晚上和will和姜玟琦女士打个电话……」姜歆娆咬唇道。 「行啊……」 「要不要和程璐颐他们说清楚？」 顾梓配合地明知故问，「什么？」 「顾梓，我觉得这个事情不能拖……」歌手破涕为笑，「你又不是不知道程璐颐那个性子，再不和她说清楚，她要生气的！」 两个人其实没有讨论过这个话题。她俩结婚到现在，统共也就两人的助理、david一家和ssa那边的同事们知道两人的关系。 顾梓当然也没想瞒着，但「阴差阳错」的，她和歌手默契地都没有说，程老母亲就是还不知道。 「至少她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顾梓说，「那你去收拾一下，我们下去。」 姜歆娆哎了声，起身，拐进主卧的浴室，旋开水龙头洗漱。 楼下依旧热闹。该早回家的人走了几个、更多的人还在喝酒。 程璐颐倚在吧檯边上，举着酒杯和吧檯内侧的高大男人碰杯。 「eason。」顾梓同他也碰了碰杯子。 酒保嘴角弯出一抹笑，先沖顾梓点点头，再去问候姜歆娆 他拿着酒从吧檯里翻出来，在三人身边落座。程璐颐见状柔若无骨地枕到男人胸膛上去，eason嘆口气，挽住大小姐的腰，让她坐直一点，「你别喝了。」 「不要，今天开心。」 程大小姐挣开他的手，去桌面上寻了个小铁勺子。 姜歆娆寻思着难道她的酒还要搅拌吗，就见程璐颐用勺子底部将酒杯敲得「叮零噹啷」作响。 音乐和嘈杂的交谈声渐渐停下，聚在这一块聊天的朋友们纷纷抬头看过来。 「嗯，咳咳……」程璐颐清清嗓子，「在场的都是好朋友啊，我就直接问了。」 顾梓挑眉，捏捏姜歆娆的手。 歌手沖她扁了扁嘴。 「什么时候去扯证啊？婚礼在哪儿、我一定都赶过去！」 她身后喝得醉醺醺的几个人应了几声。更多人安静地等待两个人的答案。 顾梓轻声嘆了口气。 姜歆娆耸耸肩。 「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啊？」程璐颐嚷嚷，「老母亲我看不懂！」 「没什么。」顾梓说，「我们两个已经结婚了。」 程璐颐雕像似的呆了足有一分钟。然后她要把房顶掀翻似的大声道：「不会吧！」 姜歆娆开始笑，点头，「会的会的……」 程璐颐突然站起来。她穿着高跟、人又醉醺醺的，如果不是eason扶了她一下，非得摔下去不可。 程大小姐干脆脱了鞋，跑过来撞进姜歆娆怀里，揽着她脖颈呜呜咽咽地说：「我怎么不知道！呜呜呜你们不爱我了！」 姜歆娆嫌弃地推开她。程璐颐不依、还要追上来，歌手便往后退，很快事情演化成了一个人追、一个人逃。 顾梓又拿了一盏红酒，看两个人在别墅宽大的走廊上打闹，最后齐齐跌在地上。 「你也不帮我，还是不是朋友了！」程璐颐假模假样地沖她哭诉，「我弱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第272页 顾梓笑着放下酒杯走过去。程大小姐以为她是来帮她的，兴沖沖地伸出手—— 谁知道顾梓把她身边的姜歆娆扶起来了，才来扶她。 程大小姐觉得自己没人要了。她委委屈屈地摆摆手，拒绝了eason的搀扶，往「行……」姜歆娆说，「先去休息吧。」 后半句话是对eason说的。男人点点头，追上去照顾酒醉的大小姐了。 当然不止程璐颐一个人感到疑惑——两人给在场的其他人简短解释了一下情况。 好在其他人到底没有程璐颐同两人那么熟，也不会像大小姐那样揪着人打闹，她们倒又收穫了一波祝福。 等到该回去的人都回去已经是三点多，顾梓看着杯盘狼藉的一层楼蹙眉。 「明天保洁会过来收拾的……」姜歆娆扬扬下巴，「外面那个棚也要拆掉，frank都等不及了。」 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哎，都三点了。」 「来不及给家里打电话了。」 「明天吧……」顾梓捏捏鼻樑，「早上收拾完了给他们打。」 沉积在人体系统里一个晚上的酒精正在缓慢地发挥效用。 她们走路都黏在一起、脑袋亲密地挨着、间或交换一个吻。 一楼二楼客房里的人应该都已经睡了、灯也不剩几盏，黏腻的水声在安静的夜色里就分外明显。 两人才到二楼、姜歆娆便迫过来、扶着她将她按到墙上亲吻。 顾梓揉揉她耳朵，「别……」 「又没人……」姜歆娆凑在她耳际轻声说，「都睡了……」 这人手掌按在她腿侧，执拗地往上滑。 这条裙子实在是太方便了。所有的裙子都太方便了。她不能穿了，真的。顾梓想…… 她说：「万一呢。」 「不刺激么。」姜歆娆把吻印在她肩头。 「不行……啊，姜歆娆……」顾梓说，「不要揉了！」 歌手惋惜地抬起头看她。 走廊尽头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响。两个人弹簧似的分开，看见缪以寒披散着头髮，恍恍惚惚地从房间里出来，往二楼的阳台走。 温婉柔美的编剧看见她们也没调侃，只举起手，沖她们打了个招唿。 顾梓：「额……」 姜歆娆：「额……」 阳台门打开又嘭地一声关上。深秋寒气涌进来、缪以寒点了支烟，凝望着夜色呆呆地抽。 姜歆娆说：「我觉得她没看到。」 顾梓深唿吸。 姜歆娆：「我真的觉得……」 「你少说两句吧……」顾梓捏捏她的脸，「上楼，走了。」 歌手讪讪地笑，挽过她，带着她往楼上走，「我是说……」 「什么？」 「刚刚那边那个房间不是留给程璐颐的么？对面是eason的、另外一边第二间才是缪编剧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大小姐的事情正文里不会很详细说。 我掰着手指数了下，剩下的内容不多了，快的话年前正文就可以完结，慢的话二月肯定也会写完的。 第153章 「best day of my life」 pt.5 李忻然在刺眼的晨光中醒来。 昨晚每个人都太开心太醉， 倒下就睡了，连房间窗帘都没拉严实； 因此太阳早早地透进房间，剥夺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香甜睡眠。 暨苒睡在她身边。碎发散开在枕头上， 小助理伸出手， 摸了摸她髮际， 才弯身下去，在女人裸露的肩膀上轻轻一吻。 蜻蜓点水似的短暂——唇并没有在肌肤上多做停留。可是暨苒已经醒了， 那双深邃黑亮的眼睁开来、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李忻然讪讪地打招唿，「早上好……」 「早上好……」暨苒说。 小助理本来想趁暨苒没起先离开房间的。谁知道暨苒先醒了，她便只能僵在原地， 不知所措地攥紧了手下的床单。 「昨晚后来……哦，我们一起睡的？」暨苒坐起来，将脑袋枕在床头， 懒懒地环顾四周。 她还没睡醒。平常齐整干练短髮也就软趴趴地耷拉着，把凌厉和严肃都沖淡了。 李忻然说：「对呀，我问了下顾总，她说我们可以用一楼的房间。」 暨苒嗯声，便不再说话了。她把手收回去， 按上额角揉了揉， 低声道：「头好疼……」 「我给你按按吧……」李忻然殷勤地凑到她身边去，「坐好坐好……」 小助理的按摩功夫出乎意料地好，下手不轻不重、缓解疲惫的同时也不让人太疼。 暨苒嘆了口气， 把脑袋往前倾，额头按上李忻然小腹，享受地放松身体。 李忻然全身倒都僵住了。 说起来奇怪，两个人交往了挺长一段时间， 也都是成年人，放到其他情侣那里可能早都在甜甜蜜蜜、恨不得每天缠在一起的蜜月期消磨时光了，她和暨苒却像是直接进入了伴侣之间七年之痒的模式。 因为暨苒这个人好像真的对这些亲密暧昧的小动作不怎么感兴趣。如果她做，那一定是无意的——就像现在这样。 李忻然有时候分不清楚她到底在把自己当女朋友、能够帮到她业务进展的得力助手、还是她需要照顾的妹妹。 她抿抿唇，停手。 太阳穴上的温度突然间消失了。暨苒迷迷濛蒙地抬头，扶着她腰，面露不解地凝望着她。 第273页 可能是昨天玩太过、秋冬的天气又干燥，离开各种保湿养护产品和色泽艷丽的唇釉口红，它有点儿缺水起皮，泛着不健康的白色，所以李忻然又舔了舔。 温暖湿漉的触感太明显，暨苒倏地往后靠，又倚回床头。 留下小助理的手僵在半空。 「顾总她们起了吗？还有谁晚上留下来了？」暨苒问。 「我怎么知道……」小助理嘟囔着，还是乖乖下了床，「我去帮你看一下，你换衣服吧。」 她俩起了个大早，场地布置公司的人还没过来收拾，各种玻璃杯和残羹冷炙都放在客厅角落。 一层走廊过去有两三个房间，也全都关着门，估计有人还在休息。 她远远地听见厨房那边有人说话的声音。 先是娇媚又柔美的女声娇软道：「我不吃！我要回去睡觉，我困死了。」 「你回去睡啊，我又没拦着你。」这是姜歆娆的声音。 然后是顾总裁的声音，「好了，歆娆，过来帮我拿一下煎蛋。」 「唉，好。」 踢踢踏踏的走路声、碗盘碰撞的清脆嗑哒声、桌子挪动的吱呀声之后，早饭的香气远远地飘进了李忻然鼻腔。 嗯，顾总她们都起了啊，真早。 她回去叫暨苒起来，半途听见最开始那个女声——她现在认出来了，是程大小姐—— 说：「来吧，从实招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还瞒着我？」 程大小姐用的是质问的语气，眼里却充满八卦的笑意，一双眼炯炯有神地闪着精光，一眨不眨盯着姜歆娆。 她知道从歌手那里一向好套话。 姜歆娆的眼神都没从她的早餐上移开。她用余光瞥程璐颐一眼，嗷呜一声一口气咬掉了半个三明治。 「老姜……」程璐颐强硬不成又开始撒娇，「昨晚答应我的。」 姜歆娆头疼地按按鼻樑。 虽然是好朋友，她并不很想把来龙去脉都和这位大小姐说清楚。 这些过往对她来说依旧是沉在水底的勐兽，她不敢随意开闸泄洪，真真正正地面对它们。 至少不是以这个形式。 「没什么，我求的婚。」顾梓插嘴说。 程璐颐立时转头去看 姜歆娆松了口气。 「露营的时候看到日出了啊，心里很感动，就问她要不要嫁给我了……」顾梓放下手里的刀叉，低声说，「她说好啊……」 「就这样？没了？」程璐颐心直口快地说，「那的确挺简单的。」 顾梓失笑。她没再说什么，而歌手虽然竖着耳朵、脑袋却装模作样地埋在早餐里，心不在焉地吃，嘴角沾了蛋黄酱也不知道。 顾总裁便伸手过去给她擦掉。歌手一怔，用手捂了捂嘴，难为情地坐直了。 「闭嘴闭嘴，不许你说简单……」姜歆娆红着耳朵撇嘴，「明明是最好的。」 程大小姐举双手光速投降，「好好好，你说得对。」 「然后我觉得我不应该……怎么说，我应该也要做我该做的事情……」 姜歆娆接着顾梓的话往下说，「正好你们都不知道，干脆请大家过来，都开心一下。」 原来这样。程璐颐点点头，也不是不能理解。 她再吃两口，脑袋上又点亮了小灯泡，「唉，我能看看你们结婚证么？在哪儿啊？」 「我有……」姜歆娆掏出手机来，「拍了个照……」 结婚公证之后过几周，婚姻登记所会把法官签字生效的结婚证寄回家里。 说白了其实也就是张薄薄的、有签名和印章的纸。歌手收到之后在沙发上捧着它又哭又笑地看了一个小时，晚上更是兴奋地睡不着觉，缠着顾总裁要折腾她，于是第二天顾梓也跟着没能早起。 她打开相册找当时拍的照片，程璐颐把脑袋凑过去看—— 歌手夸自己不要打腹稿，程大小姐彩虹屁妙语连珠，两个人一起为神仙爱情赞嘆连连。 顾梓在桌面另一端端着黑咖啡无奈地笑起来。 「eason呢？」她突然想到什么，问。 「啊？哦，他昨晚早回去了……」程璐颐说，「哎呀，我都不记得了，哪……」 楼梯那边传来下楼的声音，几个人一齐回头看。 是缪以寒。编剧小姐也一脸没有睡醒的样子，长发松松地用酒红色发圈系了挽着坠在胸前，穿一件修身又显线条的绸睡裙，扶着把手慢慢地走下来。 顾梓总觉得程璐颐的喉咙动了一下。 大小姐忽然分外弱气地说：「……顾梓没多想。见编剧小姐往她们这里走，她倚着中岛台笑了笑，「以寒，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程璐颐，程小姐，你们见过吗？」 程璐颐又咽了口口水。这回非常明显，顾梓和姜歆娆都注意到了。 「没见过……」倒是缪以寒挺正常的，在程璐颐对面、顾梓身边坐下来，经过大小姐身侧的时候，她礼貌地伸出手，「您好，程小姐。」 程璐颐愣了好半晌，才同她握了握手，「缪……小姐，您这个缪怎么写？」 「缪？荒谬的谬去掉言字旁加一个绞丝旁。」 「以寒呢？」 缪以寒倒咖啡的手顿了顿。半晌她颇没耐心地低声说：「以为的以，寒冷的寒。」 「还能怎么写？」 缪编剧着实少用这么让人着恼的态度和人说话，程大小姐也少听到这种高高在上的不耐语气还不发作的。 第274页 顾梓眨眨眼，去看爱人。 姜歆娆沖她挑起眉梢。 顾梓从桌下伸手过去，安抚地摸了摸歌手的大腿。 过一会儿暨苒和李忻然出来、之前住在二层的其他几个朋友都已经起床，客厅里渐渐热闹起来，谈话的人分成几个小圈，顾梓在和暨苒聊公司的事情、姜歆娆在和david说话、另几个朋友也聚在一起；反而没人注意坐在角落里的编剧小姐了。 缪以寒抬起杯子，借着杯沿认真地观察人群，听各式各样的故事流进脑海。 「唉，你……」她身边突然响起程璐颐期期艾艾的声音，「我能坐这里吗？」 「谁敢拦着大小姐呢。」缪以寒冷冷地回道。 程璐颐换了衣服。这会儿她穿着giorgio amani的白色小西装，里头只搭了胸衣背心，染金的捲髮簇在锁骨，看上去妩媚又俏皮。 这就和顾梓很不一样了。缪以寒想，如果她的好友穿上一样的西装，必定是严谨干练的、柔软的花和香气都藏在那层克制的表壳下。 哪像这不食人间烟火又玩世不恭的大小姐，非得追着给人看自己开得有多娇美艷丽。 当然缪以寒知她秉性，转开头，压根没理她。 「你别……」大小姐抿着唇，在椅子上分外不适地扭动身体，「你别这样，我错了不行吗。」 「餵……」 「和你说话呢。」 「我有名字……」缪以寒又喝了一口咖啡，「要说多少次你才记得住我姓缪？」 「大小姐，记忆力有问题要尽早去检查一下。」 第154章 「rather be」 【know with all of your heart, you can」t shame me； when i am with you，there」s no ce i rather be。】 「我了解你的心思，你绝对不会让我失望；当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千难万险我都会全力以赴。」 ——clean bandit -「rather be」（chorus） 换在平常， 程璐颐大小姐脾气上来， 就算没有破口大骂，也一定要龇牙咧嘴地怼编剧几句话才行。 但这次她只心虚地偏开视线， 弱声说：「我记得了，缪以寒，以寒。」 缪以寒冷冷地觑她一眼。程璐颐「哎呀」一声， 贴到她身边来， 在桌下攥着她衣袖可怜兮兮地扯了扯，「别生气。」 「拜託您下次少喝点，」编剧无奈道，「上次也是，这次也是，总是我遭殃。」 程大小姐下意识道：「那我……那你……」 她看着缪以寒愈发凌厉的眼神，讪讪住了嘴，「我知道了……」 她还想说什么， 房间那边姜歆娆朝她招了招手。程璐颐去看缪以寒，见她点点头首肯，才往房间那边走。 接近中午的时候场地布置公司和清洁人员过来帮她们打扫干净一层的狼藉、前一天晚上留宿的朋友们三三两两地都离开了，房子里又安静下来。 歌手同最后搬走布景的几个黑人大叔道谢， 关上门，便听见顾梓在楼上叫她，「歆娆！」 她两级两级地迈过台阶上楼去三层的书房，一边问：「怎么啦？」 「接通了，在等你呢。」顾梓笑道。 顾梓是在指视频电话——果然姜歆娆推门进去的时候，顾梓正在和will聊最近的时政新闻。她家母上大人坐在一边百无聊赖地剥橘子吃。 小沙发宽大舒适，够两个人亲亲密密地偎在座位上。 顾梓看她过来，稍稍移开位置，歌手便在她身侧坐下，动作自然地挽住了她的腰。 「hiwill。」姜歆娆说，「妈妈，下午好……」 姜玟琦正在吃橘子呢，闻言只嗯了声。will和她打了招唿便继续和顾梓聊起科创，留一个不受关注的可怜歌手百无聊赖地噘嘴。 顾梓和姜歆娆刚刚认识的时候歌手甚至是讨厌给家里打电话的—— 她烦姜玟琦或者will提起任何关于她过去的事情。 她听久了，慢慢地有些困。姜歆娆把脑袋往顾梓那边斜、靠在顾梓肩上，舒服地嘆了口气。 姜妈妈：「噫……」 姜歆娆哼声。 您老人家刚刚都没在看画面，怎么我稍微枕一下我老婆的肩膀你就有意见了！ 她想枕着就枕着！天经地义！ will好笑地回头看姜玟琦一眼，揉揉自己蓄起来的络腮鬍，才说：「对了，ceci，你最近是不是换工作了？」 「对，整修期就要结束了。」顾梓说。 「哎呀，那到时候要更忙呢。」男人嘆气，「你们两个都辛苦了。」 「射rry最近在忙什么？」他又去问姜歆娆。 歌手看了顾梓一眼，才说：「准备新歌啊，我打算发新专辑了嘛。」 will眨眨眼，「哦，我不知道。」 姜歆娆心虚地挠挠后脑，「嗯……准备很久了，还没有最终做决定，就一直没和你们说。」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姜爸爸嘱咐道。 「那个……」他话说到一半，姜歆娆支支吾吾地吐了两个字。 「如果有需要我们两个帮忙的，你尽管说……」 「那个，will……」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说话吞吞吐吐的。」姜玟琦冷不丁插了一句。 姜歆娆立时闭嘴。姜女士将自己的座位往前移，认真地凝视着女儿的脸，「嗯？」 歌手缩缩肩膀。 第275页 她转头去看顾梓——她面上没显出来，手却按在姜歆娆背后，轻轻施了点力。 于是姜歆娆终于说：「我们俩结婚了。」 接下来是姜女士长达半个小时的兴奋质问、抱怨以及will哭笑不得地想要详细描述。 姜歆娆说得口干舌燥，终于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两位老人家没什么不知情的，瞒着也没什么用。 「所以你都说清楚了？」姜玟琦最后说，「什么都告诉她了？」 「mom。」姜歆娆无奈道，「iwanttobewithherforever。」 当初姜妈妈和歌手严肃地谈过这件事情。说如果她真的把顾梓当未来的伴侣来尊重，她就必须做到该做的。 姜歆娆说她会把现在她们比她想像中的要好太多了。歌手感谢顾梓和命运。 「我和她说了我都没和你说的事呢……」然后姜歆娆狡黠地笑道，「你不用知道了，妈妈。」 果然姜女士炸毛道：「什么事情我竟然不知道？」 不愧是姜歆娆的妈妈，母女两个人调皮地演起戏来都活灵活现的。 姜玟琦用袖角抹抹眼里不存在的泪水，幽怨地控诉道：「我还以为我很了解你了，没想到……呜呜呜……」 will和顾梓对视一眼，迅速达成共识。 这时候打扰也没用。耐心等这两人闹完，再继续说事情吧。 到最后姜歆娆也没说她到底有什么事瞒着父母。姜妈妈虽然好奇，但也没到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地步——何况她也明白那是歌手自己的隐私。 顾梓挂了视频。姜歆娆的手一直握在她腰际，无意识地摩挲那片肌肤。 见视频挂断了，她松开手，往后坐了坐，把腿上的一片空间露出来。 顾梓会意地笑笑，坐到她腿上去。 「你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两个？」她好奇地问。 「他们不知道林乔……」歌手没有瞒她，干脆地全盘托出，「你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的，懒得和他们两解释。」 「他们不认识她？」 「不，他们认识……」姜歆娆说，「只不过他们一直都以为她是我的好朋友。」 「说不定他们早都猜出来了……」顾梓摸摸她额发，柔声说，「父母的眼睛是雪亮的。」 姜歆娆撇撇嘴，「得了，我好多朋友都没看出来。」 「我和你不一样的……」她搂紧了怀里女人细瘦有力的腰肢，将脑袋歇在她胸口，再一次重复，「不一样的……」 「是吗？」 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顾梓想…… 不一样的爱、不一样的关系、还是不一样的姜歆娆自己？ 但是她不想再想下去了——姜歆娆好像也不是很想再谈起林乔。 于是顾梓沉默地抱紧了歌手。 十二月来得快、过得也快。顾梓正式上任、开始天南地北地到处飞到处跑，为ssa的第二轮融偶尔能够见着面的时候，姜歆娆便格外兴奋。 短暂的休息日和假期本来都有规划，结果往往都被歌手闹得全在家——或者卧室——里头过去了。 因为顾梓故态復萌，一忙起来就又不照顾自己，缺乏锻鍊、晚上再累一累，早上就只想好好睡。 不止是停了锻鍊，顾总裁也没时间照顾饮食和作息，一个月下来被姜歆娆养胖的那么一点点体重又瘦回去，脸颊的稜角愈发分明，歌手每每看到都感到心疼。 她不止一次和顾梓说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的。可顾梓常常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啥也听见了又啥也没听见，姜歆娆才察觉到从前暨助理的无奈。 歌手和暨苒达成了共识，尽可能地让她家顾总裁健康生活。 为了谈投资合作，顾梓有时候在国内、有时候在洛杉矶纽约、有时候在巴黎伦敦或者东京。 但姜歆娆一定会算着时差给她打电话——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她怎么可能连给妻子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呢？ 摄制组的导演每每看见姜歆娆在工作中途说大家休息十几分钟吧，便会调侃地说：「姜，你们感情真好。」 姜歆娆会爽朗地笑着回他，「怎么，你嫉妒啊？」 摄制组是十一月中、感恩节假期之前进入姜歆娆的生活的。 合作是瑜星方面牵头、再由caa搭桥促成的。 因为姜歆娆身上的各种成就和争端，制片导演和他的团队刚到洛杉矶来见歌手的团队时还很忐忑。 但两拨人显然相处得不错，很快歌手也习惯了他们的存在。 她根本没有瞒着摄制组顾梓的事情。对于姜歆娆来讲，第一这没什么不能瞒着的，摄制组也有保密条例、第二她也不想在关于自己的纪录片里还遮遮掩掩。 明天就是圣诞节假期，趁着其他人收拾设备的空档，导演凑到姜歆娆身边，问她，「射rry，圣诞节在洛杉矶过吗？」 其实也就是客套地问一问。谁知道姜歆娆 「怎么了？」 「hans，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妻子会不会从国内过来……」 姜歆娆说，「她这几天一直在忙一个case，你知道的，中国不过圣诞节假期，她说她可能不回来了……」 hans眼角余光瞄到了还在拍摄的摄影师。他没在意，继续说：「你可以回去中国找她啊？」 「我也这样想……」歌手回答道。 第276页 她的手机铃声突然间响起来。姜歆娆一接电话，嘴角便挂上了笑意。 是她妻子的电话。hans想。 「真的吗？」他听见姜歆娆说，「天那，我爱你。」 然后姜歆娆收了手机，一个箭步往门口窜。这个studio是平房，外头就是道路，她推开门，眼睛立时亮起来，将门外等待的女人用力地搂进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我不是故意一直拖更的呜呜呜（抹眼泪） 第155章 「rather be」 pt.2 看到姜歆娆这个兴奋劲， hans猜都能猜出来门外头站着的应该就是顾梓。 说实话，这是导演第一次看到姜歆娆的爱人，但hans哭笑不得地觉得他已经对顾梓非常熟悉了。 因为歌手三天两头就要提起这位顾小姐一次。 摄制组跟拍的是姜歆娆《euphoria》的创作过程， 其中虽然有更多专业性质的东西， 但也不可避免地涉及了歌手的私人生活。 这些生活碎片和笑谈看似不起眼， 却是真正体现歌手性格的闪光点，hans一分一秒都不想剪辑掉。 有时候是拍到一半休息时间就拿起手机给顾梓打视频通讯、有时候是和导演闲聊的时候不经意间带着笑意提起「my wife」、最经常的是直接将她的名字给唱出来—— 摄制期开始之后姜歆娆写的第一首歌， 就叫《cecilia》。 hans作为资深制片人和导演， 也和不少流媒体和艺术家合作过； 姜歆娆恐怕是在唱歌的时候笑得最甜的那一个。只是看着她唱歌，hans都对这位神秘的顾小姐充满好奇。 ——到底她有什么魔力, 能让听起来已经很美的歌更甜、看起来已经熠熠生辉的歌手更加闪亮？ 姜歆娆同身前的女人拥抱， 从hans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她宽大的米色风衣和垂落的酒红围巾。 半长微棕捲髮温柔地、服帖地垂落下来， 鬈在她颈间耳际。 然后姜歆娆退开了。女人有些惊讶地挑眉，歌手摸摸鼻子， 指了指后面仍旧亮着红色工作灯的摄像机。 顾梓这才看见一旁等待的导演。 她扬起嘴角，礼貌笑道：「你好，顾梓，cecilia。」 那一瞬间导演看惯了娱乐圈俊男美女的眼睛在年轻总裁身上滞了滞。 怎么说呢， 这张脸优雅又合宜、每个细微的稜角和细节融合在一起，生出了一种清冷古典的大气美感。 和姜歆娆张扬明艷的相貌放在一起，便形成了一种奇妙的互补。 hans只得感嘆这两人好配。 「hans，姜的制片导演。」制片导演和她握手，「终于见到您了。」 顾梓歪歪头，疑惑道：「您之前认识我？」 「射rry经常提起您……」hans大声笑道，「您真应该听听她是怎样夸您的，常常说得天花乱坠呢。」 顾梓还 已经晚了，顾梓看着她微妙地笑了笑，「我很好奇。」 歌手仍旧在嗖嗖嗖地朝导演发射眼刀。hans摆摆手无奈作罢，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金属名片夹，啪嗒一声打开，「我也是认识您的，ssa的总裁女士，这是我的名片，希望您收下。」 他双手托着名片递过去。顾梓迅速进入商业模式，也从手包里掏出名片来，笑容都客气了不少。 姜歆娆：「额……」 搞不懂他们两个在客气个什么劲。 hans留两个人一起吃晚餐，可顾梓同姜歆娆对视一眼，干脆地拒绝了。 事实上姜歆娆并不是不饿。她太饿了，饿到身体要在顾梓手下化成一滩滚热的水，再慢慢地蒸干沸腾。 她饿到没有胃口吃饭。 七点多，房间里的灯还没开、窗外已经是黑黢黢一片。姜歆娆闭上眼，只觉得小腹上有些痒。 是顾梓的头髮。汗湿成一绺绺的、垂落在两人之间，贴在她肚子上。 接着她抬起身来亲吻她的腰线和微微凸起的髋侧，姜歆娆缩紧了肚腹，把五指摊平往后按，以为能够支撑住自己，却仅只是徒劳地按到了光滑平整的白墙。 没有床单、枕头、地毯或者顾梓的手给她攥着。歌手抵着墙难耐地、长长地嘆了一声，小声求饶，「我站不住了……顾梓……」 顾梓嗯声。姜歆娆以为她善解人意的顾总裁要停下来了，谁知道女人变本加厉将手指按下去。 姜歆娆腿一软，往下滑坐到地毯上。 她失力往下摔的一瞬间，姜歆娆听见了顾梓颇为愉悦的轻笑。湿暖的手掌搂住她的腰、稳稳噹噹地接住她。 还好她背后是墙。还好顾梓会接着她。姜歆娆想…… 腿侧不可抑制的、痉挛般抽搐的感觉让她根本无暇说话。 顾梓跪在她身前，拿指尖来轻缓地逗弄她，凑到她耳际来咬她耳垂。 歌手又抖了抖，「你让我休息一下……」 「那吃饭去？」顾梓说，「七点多了，做完要八点了。」 「做完要八点？」姜歆娆说，「你可饶了我吧。」 顾梓：「……」 顾梓往后退了两步，扶着她肩膀无可奈何地 姜歆娆瞪她一眼。 然后她意识到刚刚自己说了什么，也开始笑。笑到最后歌手往前倾身去亲顾梓，在她侧脸落下细密的轻吻，「哎呀，傻了傻了。」 顾梓拍拍她的脑袋，站起身，将手递给她，「叫厨师送点东西来吧，我们别自己煮了，去洗个澡。」 第277页 歌手应声…… 她打算借顾梓的力坐起来的，半途又实在没力气跌回去，气闷地坐在地上哼哼。 顾总裁捡了歌手之前随意地扔在地上的黑色衬衫，往身上一披，去吧檯那侧倒水，顺便开了盏小灯。 暖黄光线照亮歌手慵懒的身形和半张脸。她整个人像刚从热水里被捞出来一样蒸腾着热气，仰起头来，缓慢地、绵长地唿吸来平復心绪。 她回来的时候，姜歆娆才发现总裁大人拿的不是水，是加冰的威士忌。 正好，她对于自己老胳膊老腿站不起来的沧桑感只有一杯烈酒才能缓解。 顾梓坐回她身边，嘆了口气。 她将腿曲起来，抱着膝盖，用指尖戳了戳姜歆娆仍旧酸软的大腿，「最近怎么样？」 姜歆娆只去喝酒。 半晌她纳闷地说：「顾梓，我们已经结婚好几个月了。」 「嗯？」 「你问我「怎么样」这个语气，让我觉得我们还不熟。或者这里是酒店。」 顾梓愣了愣。半晌她仰头笑起来，蓄长的细软捲髮随着她的动作一起滑到她脑后去，「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在这个时候问。」 「你昨天才和我视频过！怎么今天就不知道我怎么样了？」 顾梓同她碰杯，抿一口杯子里澄黄的酒液，「亲眼见到你当然不一样。」 亲手摸到的肌肤、感受到的心跳和唿吸也都不一样。 「我好累啊……」顾梓顿了半晌，放下酒杯，「姜歆娆，好累……」 她闭上眼，将脑袋倚上歌手肩膀。 「怎么了？」姜歆娆关切地问道。 「b轮融资之后我们打算在国内全线铺开……」顾梓说，「昨天刚做的决定，国际市场方面由我总负责，从企划到落地都要把关，你可以想像会有多忙。」 她伸了个懒腰，「我已经忙到连轴转了……」 「要把手动马达顾梓白她一眼，伸手过来，刮刮她挺俏的鼻樑，带走她鼻尖的汗珠。 这也算是顾梓的一种进步——姜歆娆想——顾总裁以前无论怎样艰难疲累都不习惯和别人说，只会对着熹微晨光一坐到天明。 现在这个喝着苦酒、穿着她的衬衫、和她一起毫不介意地挤在客厅墙角坐在地上、偎在她身边的女人，不仅是她的顾总裁、还是她的妻子。 「没关系……」姜歆娆说，「总会有办法的，如果你不能来找我，我就去找你；我不能去找你，你就来找我。」 顾梓嗯声…… 门铃突然间响起来。 「是餐送到了么？」顾梓小声说，爬起来就往门口走。 「顾梓……」姜歆娆叫她，「穿衣服！」 顾总裁沖她摆摆手，在她面前挑挑拣拣地分开两人的内衣打底衫外套和各种其他配饰，随意地套了牛仔裤、再用厚外套遮住身形。 最后她捋一把头髮，将那些髮丝全都拢到脑后去，打开门。 「您好，谢谢您……」 她话说一半，僵在嘴里。 will咳了声，握紧手下的几个拉杆箱，默默移开视线。 姜玟琦好奇地睁大了眼，「哦，ceci，你回来了？」 顾梓：「额……」 她窘迫地咬着唇，还是抑制不住颊侧和耳侧攀上来的烧灼。 这只臭狗搞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她？ 顾梓觉得她全身都泛着情事和饮酒后特有的慵懒和轻盈感。 事实上就算她自己看不到、额头和侧脸的热意也一直在告诉她不妙。 拿个外卖就是几秒种的事情，送餐的人都不用看见她的脸。这和姜歆娆父母的凝视可不一样—— 看will那个反应，她大抵不是自己做贼心虚，而是真的看上去不对劲。 顾梓捂了捂脸，低头道：「will，妈妈。」 「唉……」姜玟琦说，「射rry呢，她在家么？」 她说着就要往门里走。顾梓回头去看歌手，这傢伙还坐在原地玩手机，身上只盖着她刚刚扔给她的、自己的西装外套。 顾梓磨牙，「歆娆！」 姜歆娆迷濛地抬头看她。 顾梓给她做了个「mom」的口型。 歌手的眼睛倏然睁大。然后她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试图收拾地毯上的一地狼藉—— 姜玟琦的视线透过顾梓和门间的缝隙，与歌手不偏不倚地相遇。 姜玟琦也往后退了一步，撇开视线。 半晌她说：「那我……我和will先去酒店放东西……」 「你们忙，忙完叫我……」 顾梓：「额……」 第156章 「rather be」 pt.3 姜玟琦说完转身， 扯着will就走，顾梓啪地一声带上门，听门那边行李箱咕噜咕噜地滚远了。 她背靠着门， 和依旧拎着外套手足无措的歌手面面相觑。 姜歆娆怔了好半晌， 眉眼弯了弯， 竟然开始笑。 顾梓：「额……」 顾总裁气不打一处来。 她开口，正想说什么， 门铃又刺耳地响起来。顾梓炸了毛的猫一样僵直了身体， 小心翼翼地转过身，这回确认了门口的人还不够， 大声问道：「anna？」 厨师小姐帮她们把餐盒和保温打包袋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门口， 已经打算转身走了，闻言才应了声，「是我，ceci。」 顾梓松了口气, 打开门，将保温袋提进室内，迅速地关上门。 第278页 姜歆娆看她那副模样， 又开始笑。 她捂着肚子， 跌在房间另一侧的沙发上，「哈哈哈……你不要……亲爱的，你看上去真的还好，我保证。」 「你就想，我们就不能是刚刚在健身吗……」 糟糕的藉口想到一半，她自己又笑到说不下去了。 她好气。 顾总裁用力地深唿吸，竭力控制自己的理智。 她将手里的木质暗纹餐盒一一歇在沙发前的矮桌上。 姜歆娆在沙发上蜷缩身体，侧脸抵着皮质面料， 捂住嘴「吭哧吭哧」地笑。 「你别笑了……」顾梓眯起眼，尖锐的视线凝在她脸上，冷声道，「像只大白鹅似的。」 顾总裁惯常效果卓群的狐假虎威对她的爱人毫无威慑力。 姜歆娆不仅没停下来，还继续说：「你真该看看你刚刚……anna来的时候，你都原地跳起来了！啊哈哈哈，顾梓，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下次再这样，我要给你录像……喂，小公主，你别过来哈哈哈……」 顾梓扑到姜歆娆身上去闹她。两个人像抢地盘的猫咪一样打打闹闹的、最后姜歆娆主动认输，战事以顾梓捏着歌手的脸颊、用掌根用力□□她的脸告终。 但歌手就算认输也还是有骨气的。 「你别搞坏我的脸！我就没办法给你出门花枝招展了！」她嚷嚷。 「我们家顾总裁这么厉害，我怎么有心思招惹别人……」 姜歆娆脸还被她捏着，囫囵说道，「但你家歌手要漂漂亮亮的……」 顾梓松了手。姜歆娆捂着自己侧脸揉了揉，「怎么又松开了……唔……」 女人将她用力地按在沙发靠背上、捧着她侧脸亲吻她。 带着轻微的咬吮、充满热情又炽烈、将她填得满满当当。 姜歆娆抬手去推她肩膀，用手背抹掉唇角的水泽，「下次你要亲可以给个预告吗，顾总裁？」 「我亲你什么时候给过你预告……」顾梓只说，「我想亲你当然就亲你了，还要想百八十遍怎么亲你？」 然后她又亲下来。 的确是这样，姜歆娆想，自己永远是被打得措手不及的那一个。 但是有什么关系，强势的顾总裁和顾小枕头公主一样是她爱的人。 「你就招惹别人吧……」半晌顾梓突然说，「我看着……」 「啊？」 「我当然信任你……」顾梓舔舔唇，「但是一个人一个晚上，你务必自己算好了，回来如实交代。」 严谨的顾总裁还特意补全了条件，「要到天亮的那种晚上，你懂吧？」 「你就想一想会是什么样的……认真地想……」 最后那那句话她是侧了身，倚在姜歆娆耳边说的，手危险地歇在她腰侧，语气里带了绵长的、呻……吟般的喘……息。 歌手又没出息地软了腿，顾梓退回到地上，把她的手从自己衬衫里拽出来，温柔笑道：「来，吃饭。」 「你这么一说我更想了。」姜歆娆说。 顾梓瞪她一眼。 「你来扶我一下嘛，小公主……」歌手撒娇，「我站不起来了。」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顾梓伸手去牵她，「姜歆娆，我又不是一去三五年不回来的，你稍微节制点。」 「没有！」姜歆娆疯狂摇头否认，「是昨天练了臀腿！不是我……我没有自己……哎呀我没有！」 顾梓只笑了笑，替她揭开餐盒盒盖。里头盛的都是日料，在锦簇的紫苏叶装饰间，手握上下白生生的米和晶莹一盘是手握、一盘是沙拉、一盘是烤物和炸物、还有刺身和甜品；配一瓶清酒。 这是顾梓自己的厨师做的，没那么讲究，完全是顾总裁她想吃什么、anna做什么。 应该很合她的口味，那必然也挺合姜歆娆现在的口味。 「你还有信用吗？我可没忘记你上次在我开会之前给我打电话。」 她咬了咬唇，「姜歆娆，你刷新了我开会效率的下线。我发烧的时候都不会这样走神。」 「那是……」姜歆娆愣了愣。 顾梓并不理她。顾梓正在认真地把筷尖的蓝鳍金枪一遍遍沾进芥末酱油里。 歌手立马絮絮叨叨地低声解释：「那是例外，我太想你了！我错了，我好像还没和你道歉过，我不该打扰你工作……小公主你理我一下……呜……」 顾梓往她嘴里填了块沾满芥末酱油的刺身。 辛辣的味道直冲脑门。歌手被辣得眼泪汪汪，捏住鼻子喘气，「你报復我！」 顾梓轻笑，「我只是想堵住你的嘴。」 歌手囤囤囤地大口喝水。 「我又没说你不能……」接着顾梓说，「别打扰到我工作。」 她漫不经心地道：「午休和晚上的时候都可以。」 「啊？」 顾梓又夹了一块刺身给她。这回没有故意沾满芥末，是歌手能接受的辣度，「一个电话我就能和你说上话，你就能看到我的脸。我以为你会更喜欢我陪着你的。」 「我是……呃，先吃饭，别在吃饭的时候说这种事情。」 「怎么了嘛，要还是不要，你说就是了……」顾梓逗她，「现在不说，以后我就不管了啊，挂断了啊？」 「要！」歌手耿直地大声道，「早知道你不介意，我直接问你了。」 第279页 顾梓满意地摸摸她后脑，低声笑起来。 姜歆娆才发现自己又被这可恶的奸商给骗了。 她心有余力不足地弱声解释，扳着手指数给顾梓听，「我真的……我昨天臀推、硬拉、深蹲……」 顾梓敷衍地点头，「你不要转移话题。」 「哪有什么话题，我说有啊，我问你有没有，你说没有，刚刚又说早知道我不介意就直接问我，自相矛盾啊姜歆娆，到底有是没有？」 姜歆娆呜声。 顾梓戳戳她侧脸，「那么想我啊？」 姜大狗撒娇似的粘过来、在桌前黏黏煳煳地搂住她腰不放，「那我也没办法……」 「我也好累啊，想你想的心疼……」她把顾梓的手带到心口，「你给我揉揉。」 顾总裁当然不会拒绝她。不过她揉的地方和姜歆娆心里想的稍微有点偏差。 她不仅揉了还拧了。 姜歆娆倒吸一口冷气，中气不足地厉声道：「停手！吃饭！」 顾梓才饶过她，转开话题，「我怎么不知道妈妈和will今天回来？」 她明明记得是明早。 「我也不知道……」姜歆娆说，「理论上应该是今晚或者明早到的，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不过以前他们都是早上来，我就没多想……」 「你也是，以后先问下谁再开门，万一是抢劫犯怎么办啊？」 「因为每次anna送东西来都是那样，我习惯了……」顾梓嘆气，「现在算是记住了。」 will和姜玟琦那天晚上就没再过来。 平安夜当天，一家人是一起过的。晚上两位老人家也歇在她们家里。 顾梓给anna放了假，让厨师小姐也能回家和丈夫女儿一起过节。 菜当然也就变成了一家人的工作——顾梓这个家的厨房空间很大，总裁小姐一度跃跃欲试地想要帮忙，却被will和姜歆娆态度一致地严词拒绝。 姜玟琦笑眯眯地拉走她，「哎呀，让煮饭栋樑们去煮饭嘛，我们聊天。」 顾梓好像突然间懂了姜歆娆平常那种「我会做为什么要让你来做」的态度是哪儿学来的了。 六个搪瓷灶和煎烤版都开着，咕嘟咕嘟的沸腾水声和刺啦刺啦的煎烤声中，顾梓依旧能够清晰分辨出香甜浓郁的蛋奶酒味。 朗姆酒加了糖、奶油、鸡蛋和牛奶，再混入肉桂、肉豆蔻和香草，是节日特有的温暖香料味道。 姜玟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瞭然地哦了声，给 「这太多了，四个人也吃不完啊。」顾梓感慨道。 「没事，留着明天继续吃……」姜玟琦说，「不过你也知道这两位的手艺，说不定咱一开心，就吃得比以前多了呢？」 顾梓仰头笑起来，「您说得是。」 姜玟琦同她碰杯，「我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问你。」 「您说。」顾梓应道。 「你母亲去世了、但父亲还在世吧？我和will有稍微查了一下，抱歉。」 顾梓的身世、甚至倪家和顾家的恩怨情仇都被各种小报写烂了。 只要有心去查，用任何一个企业资讯软体、或者在瑜星官网的投资人关系那一栏也都能找到她的名字。 「没什么好抱歉的，我应该和您说清楚，省的您还去查……」 顾梓说，「是的，我父亲还在世，我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姜玟琦问：「我们要不要……」 「不用……」顾梓说。 她放下酒杯、盯着杯里晃荡的奶白色酒液半晌，才说：「您可以当他不存在，妈妈。」 顾梓抬起头。姜歆娆满耳朵都是煎牛排的声音，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视线同她相遇、只抛给她一个wink。 will气闷地拍她肩膀，「专心！」 顾梓笑起来，「歆娆、您和will就是我的家人。其他人——我宁愿不去想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结果又写到三点 睡了睡了（哈欠） 第157章 「rather be」 pt.4 姜歆娆家的圣诞节晚餐总是非常丰盛。即使will和姜玟琦身在洛杉矶， 也把家里的优良传统原封不动搬到了两人家里。 顾梓再往厨房看的时候，烤鸡已经在烤炉里滋啦作响了。 鸡肚子里填了土豆、红萝蔔、洋葱和甜豆，再用牙籤和棉线封起来， 受热之后鸡肉焦黄收缩的表面喷香的油脂便一滴滴滴落下来， 和渗出的鸡汁一起流到烤盘上铺的杂蔬上， 浓郁的香气里也带上了调味的香草味道。 顾梓还好——她晚上一向吃得清淡。姜大狗可没有这个自制力，就差没盯着烤炉看了。 will哭笑不得地拍拍女儿的肩膀。 姜歆娆说：「怎么了嘛！一年才一次呢！」 姜玟琦喝着蛋奶酒说风凉话，「小心吃胖……」 姜歆娆憋着嘴来看顾梓， 想让爱人帮她说一句话。 可惜顾梓只向她举起酒杯、无可奈何地耸耸肩，然后勾唇坏笑。 「没事，」姜歆娆突然说，「顾梓会帮我瘦回去的。」 姜玟琦带着疑问嗯了声。 「你们不是看到了么……」姜歆娆盯着顾梓， 语气轻松，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会瘦的呀——真的会……」 顾梓说：「你闭嘴。」 「我在说事实……」姜歆娆不依不饶道。 顾梓一直在盯着她。歌手讪讪地不敢再说下去了。 第280页 几个人在用中文说话，姜歆娆又说得弯弯绕绕的，因此will听得半懂不懂、而姜玟琦清脆地笑了声。 其他三个人一起转头去看她。 姜玟琦说：「真好啊，你们两个。」 她的歌手嘴里嘟囔了句什么， 顾梓没听清楚。 应该是「当然」或者类似的话。但是她不需要听清楚，因为顾梓知道她和姜歆娆的感受相差无几，并且和姜玟琦一致。 真好啊，她看着姜歆娆的侧脸想。 歌手注意到她在看她。姜歆娆转头过来， 看着她，鼓着腮帮子笑了笑。 顾梓家的餐桌很大，菜还是放满了整张桌面。几个人杯里的红酒碰在一起，顾梓说：「妈妈，谢谢你们特意过来陪我们。」 姜玟琦说当然。 主菜是刚才做好的烤鸡和牛排，配了沙拉、罗宋汤、黄油花环面包和南瓜派。 金 「你看她，是不是像个小孩子……」姜玟琦无可奈何地在顾梓身边说，「都这么大了。」 顾梓点点头，看歌手开开心心地用刀叉切开那块完整的派，然后把第一块递给她—— 「我不用……」她下意识拒绝道，「我不吃甜的。」 姜歆娆执拗地把小瓷盘往她手上塞，「吃一点嘛，过节呢。」 也不知道顾梓脑子里在想什么。反正她被姜歆娆哄着，最后吃了三块她应该讨厌的派。 她不觉得难吃或者腻。 晚上一家人就放松地聊聊天、喝喝酒。一天很快接近尾声，姜歆娆安置好两位老人家，洗漱过后，在楼上她和顾梓的房间里找到了认真工作的顾总裁。 顾总裁洗过澡了，带着满身湿……润的水汽靠在床头。 一头湿发被她挽起来、只一两绺调皮的黑髮捲曲着逃出来、披散在白色睡袍上。 电脑歇在她膝盖上，键盘则被她打得噼里啪啦响。 「在做什么？」姜歆娆问，「很忙吗？」 顾梓说：「没事……」 她阖上电脑，将它推到床头柜上，拍拍身侧柔软的床垫，「来……」 姜歆娆嗷地扑到她身边。跨过她腰、双腿向下用力，牢牢地将她扣在原地，「邀请我啊？」 「嗯……」顾梓的手歇在她腰间，「腿不累了？」 姜歆娆挑眉。 一会儿她微妙地笑道：「累呀……」 「那你还……」顾梓看着她，眨了眨眼。 她还没说完，姜歆娆又说：「那我是不是可以躺着？」 「躺着？」 姜歆娆翻下去躺平了，伸出手来邀请她，「来……」 顾梓嘴角也泛起微笑。她转身、像歌手刚刚那样坐在姜歆娆腰上、将她牢牢束在原地。 「不是这里……」姜歆娆小声说。 「嗯？」 歌手抿抿唇。她的难为情只存在了一瞬间——她抬起手，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唇，「这里，小公主。过来……」 刚刚姜歆娆没有关灯。顾梓稍稍偏头、便能从靠板上看见自己隐隐约约的、模煳的身形。 顾梓有些跪不住了。她伸手、握住了床头靠板的边缘。 木质靠板在她手上变得 姜歆娆握着她大腿，捏了满掌软嫩，应声，「嗯？」 顾梓长长地喘了声。她倚着靠板将腰拱起来、试图远离这种甜蜜又酥麻的折磨。 姜歆娆并不打算放过她，歌手手上用力，将她稳稳地按回原位，「别动……」 顾梓娇声斥她，「你倒是不动……试看看！」 姜歆娆喉咙里低低地哼了声。然后她当真不动了。 这傢伙不会是在报復上一次吧。顾梓心想…… 想归想，顾梓混沌的脑子已经不能支撑她说出任何讨饶以外的话了。 她探手下去，摸到姜歆娆湿漉漉的脸，指尖从她脸上滑过去、歇在她唇畔。 姜歆娆含住她的手指。舌尖勾卷着她指节，含煳地说：「要我动吗？」 顾梓咬着唇。她没说话，声音却没停，抚过姜歆娆已经火烧火燎的心脏。 姜歆娆便没再恶意地吊着她。 顾总裁好像哭了。她跌在她身侧，捂着眼睛喘息。姜歆娆把她搂进怀里，亲吻她的额头。 「顾梓……」 「顾梓？」 顾梓迷迷濛蒙地睁开眼，歌手正在用手推她，房间里一片漆黑，床头柜上的手机在响。 「你手机响……」姜歆娆说，「不知道谁打来的，没有备註，你要接么？」 顾梓头疼…… 她在枕头上蹭了蹭脑袋，「挂掉……」 「挂掉过了，又响，三次了……」姜歆娆也是睡眼朦胧的样子，低声道，「我可以接么？」 「我来吧……」顾梓说。 她揉揉额头，从床上爬下来，摸到手机，看了眼电话。 就这一眼她皱起眉来，深重地嘆了口气。 姜歆娆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见她起来，转身，将手臂垫到脑袋下面，眯眼来看她。 顾梓说：「你睡。」 她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她还腿软，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将手机举到耳边，「餵？」 「你知不知道我这里是半夜？」 「我不想和你说任何事情。」 那边的人还在兴奋地、喋喋不休地说话。最后他的音量放得非常大，几乎是在嘶吼。 第281页 顾梓不耐地抿了抿唇。她把玩 「别打给我了……」不管对面的人有多激动，她只冷静地淡声说，「挂了……」 她把手机按灭了，拉开拉门。姜歆娆替她拉开被子，将她揉进怀里，手歇在她手臂，「说了什么？」 「没什么问题，别担心。」 她说得无所谓又平静，姜歆娆本来该放心的。可她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稍微撤开身体，欲言又止。 「真的没事……」顾梓安抚地摸摸她侧脸，「睡吧，不困么？」 姜歆娆还想问，可她的脑袋太昏沉、脑袋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眼睛一闭，睡梦便将她拥进怀抱。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顾梓拿着手机在阳台，又在打电话。 这是怎么了？姜歆娆想，总是在奇怪的时候打电话。 国内有急事？ 她走到阳台边上，扶着阳台门往外看。 她听见顾梓说：「所以你现在在哪里？」 隔了一会儿，她无奈地笑道：「顾安，我真不知道我该夸你还是骂你。」 「你知不知道你爸昨晚半夜打电话给我，气沖沖地让我去把你找回来？」 顾安那边很吵。拖拉机的轰鸣、车辆鸣笛和人的交谈叫卖混合在一起。男人的声音再大也被淹没在其中。 顾安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他会打给你。」 「你在哪儿呢？」顾梓又问了一遍。 「塞伦盖蒂，我和他说过了……」顾安说，「我不是和他说过了么，我也没玩失踪……」 「他可能还是担心你。」顾梓说，「也需要你回去。」 「你不会又要劝我吧？别啊，姐。」顾安说。 「怎么会……」顾梓笑道，「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只是好奇——怎么突然又回去了？」 「我受不了了，姐……」顾安的声音渐低，淹没在来来往往的车流声里，「之前我本来就想走……你知道的，我和你说过。」 「我现在觉得……我现在觉得我当时很蠢……」顾安说，「我就应该拒绝他，就算我要从头开始、一分钱一分钱的攒，也比把自己困进笼子里、无所事事地度过每一天要好「我一看到他那种劝我继续为他「含辛茹苦」的家庭事业「无私付出」的嘴脸就想吐，真的，姐。」 何况他也不是没有资本。只是少买一些设备、多一些辛苦奔波、靠着顾泽远给他的钱他才能做到的，顾安自己也能做到。 他恨自己的无知和懦弱。当时他就应该替他的姐姐站出来、光明正大地质疑那个用尽手段推开顾梓、把他留下来的伪君子。 顾梓愣了好久都没回復。 一会儿她说：「你想清楚就好，小安，我都支持你。」 第158章 「rather be」 pt.5 即使他对自己的人生真正做出了决定， 顾安话里还是带点稚嫩的少年意气。 「那你现在在忙什么？做下一个project了么？」 「不急！」顾安爽朗地大声笑道，「才给他们发了奖金呢，先好好玩。」 「圣诞节呢，我不工作。」 顾梓抿抿唇， 说：「过几天又要春节了。」 听上去像个孩子。顾梓想， 顾安是阔绰惯了，估计根本没有想过他说的事情真正做起来会有多难。 「到时候再说嘛。」大男孩无所谓道,「哎呀姐，也别把自己绷太紧了，我猜猜，你没休息吧？」 顾梓失笑，「我是真的有事。」 「你就是这样，迟早忙出病来！」 顾安那边愈加吵， 渐渐有玻璃瓶子碰撞的声音，像是在酒吧或者餐厅里。 「不会，」顾总裁说，「我不觉得忙。」 顾安嘟囔了句什么，「你和姐……射rry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顾安不疑有他， 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些生活上的事情。 顾梓闭眼， 捏着手机想了好一会儿。 她刚想开口，温暖有力的手臂按在她小腹、将她揽入怀中。 姜歆娆鼻尖上还带着水珠，埋进她后颈的时候冰冰凉凉的，惊得她全身一悚。 歌手抱她很紧， 脑袋蹭着她，在无声撒娇。 顾梓方才紧绷的肩颈放松了，轻声笑起来。 「怎么啦？」 顾安好奇道。 「没有什么事情，射rry过来了，我先挂……」顾梓说，「你玩你的吧，我们再说。」 「好嘞。服务员，点餐好吗？」 随后便是漫长的忙音。顾梓把手机拎在手里，揶揄道：「大早上的，就这么粘我干什么？」 「没干什么……」姜歆娆亲亲她耳朵尖，「我一想到今天不用上班，就想亲你。」 然后她顿了顿，「你不会要上班吧？嗯？」 「下午有个会……」 姜歆娆扁扁嘴，猫眼石似的一双清亮眼睛水盈盈地看过来，好像快哭了，「不要不要，你陪我过节……」 顾梓：「额……」 姜玟琦昨天说的不假。这人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怎么说呢，像是只小心翼翼地把尾巴藏得非常好的狐狸，一发 顾梓不知道该觉得好笑还是无奈。 最后她摸摸歌手搂在她腰间的手，「怎么过节？」 「要是一天都在床上过，我可不陪你。」 第282页 「没有！」姜歆娆控诉道，「你记得自己干的好事，还反过来说我……」 还不是顾梓每次都要缠着她多睡一会儿、再休息五分钟、说实在是头昏脑涨胳膊疼肚子疼腰疼。 她说是疼啊累啊，指尖还按在姜歆娆喉间，姿势还是风情万种地、懒懒地来引歌手。 歌手就去了嘛，哪能怪她！但凡顾梓睡袍的系带绑紧一点、睡衣塞到睡裤里头去、睡裙不到处乱掀，姜歆娆也不至于…… 呃…… 姜歆娆越想越心虚。 「我们在这，会不会被妈妈看到啊？」顾梓突然说。 果然姜歆娆浑身一僵。她探头看了看楼下，咬唇道：「不会吧，他们应该出去逛了……」 「抱抱也没什么。」 「那中午想吃什么？」顾总裁微笑着顺势道。 「哦，出去吃义大利餐？我之前认识了一家，主厨是程璐颐的好朋友……」 姜歆娆一说起意式甜点来就没完了，顾梓耐心地等她说完，「行，那就这样，我去换衣服。」 她趁着姜歆娆还沉浸在美食幻想里迅速脱身，趿着棉拖鞋往室内走。 歌手一把拽住她，把她扯回怀里，咬着她唇瓣来亲她，手扶在她脸颊。 「你干嘛啊……」顾梓捂着嘴角，软声抱怨。 「顾总裁，这招不管用了……」姜歆娆扬扬下巴，「你家歌手也没这么傻，不要转移话题，还不是你先来……」 顾梓捂住她的嘴，「妈妈在楼下呢。」 姜歆娆才不信她，「还不是你先来摸我的，小公主，我看你没忘，不然怎么老想扯开话题呢。」 歌手带着她的手，按住自己腰间纹身的位置，「你还骑在这蹭我呢……」 顾梓倒吸一口凉气。 姜歆娆挑眉。 顾梓走的时候两个人调换了位置，现在是姜歆娆面朝内里，看不到楼下草坪上有没有人。她慢慢地变了脸色，转头去看。 姜玟琦站在一层，拿了一根水 姜歆娆费尽力气提起嘴角，也摆摆手。 「没事……」两个人进到房间里，顾梓看着垂头丧气的歌手，忍俊不禁道，「应该也没听到什么。」 歌手有些坏习惯真是顾梓一步步带出来的。比如说喜欢咬来咬去、比如说说骚话非得争个高下。 姜歆娆嘆着气反思，问：「她什么时候在下面的？」 「你硬要亲我的时候……」顾梓说，「教你一句话，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她去摸姜歆娆。歌手自知理亏，乖乖地受着，皱起眉，像只被撸秃噜皮的猫。 中午一家人出去吃饭。姜玟琦和will不知怎么的，善解人意地没有做两位小辈的早餐。 歌手好奇地问起，姜玟琦扯扯嘴角，向女儿露出一个微妙的微笑。 姜歆娆：「额……」 哦…… 路上她才想起方才顾梓打电话的事情。 「我们要不要请小安吃个饭？」 她以为顾梓一定会点头的。这对姐弟一向感情深厚。 谁知道顾梓用极为微小的幅度摇了摇头，「不用，我还没说我们的事呢。」 「没有吗？」姜歆娆诧异地眨眨眼，「我以为你早都跟他说了呢。」 「刚刚是想说的。」顾梓牵了她的手。 前排will和姜玟琦正在说笑，似乎没有注意到两人这里低声发生的谈话。她勾住歌手掌心，亲亲她手背，「我就是……」 「等我们都稳定下来吧，歆娆。」 顾梓想了很久她该不该和顾安说自己结婚的事情。 她是顾安的姐姐——两个人一向彼此信任，也坦诚地说每一件事。 于情于理，她都该和自己的弟弟说。 可顾安到底是更爱自己、还是更爱顾泽远呢？自己不束着他、给他少年人志得意满的自由、满足了他的自傲，顾安当然喜欢她； 可顾泽远是他的金库，是他没有任何家庭问题的好父亲。 即使顾安嘴里口口声声说讨厌顾泽远，事实也如此难以界定。 顾泽远这么宝贝着顾安，他做不到彻底和儿子断绝关系的。 过不了多久顾安又会回到他衣食无忧的贵公子生活里。 甚至会因此感谢顾安当然可能成长了。但现在的顾梓宁可先相信他没有成长。 姜歆娆把她揽进怀里的一瞬间，顾梓想她不行。她好不容易有尖锐的獠牙和吐火的喉舌了，就不能空手迎敌，不能再把柔软的肚腹和逆鳞露出来。 哪怕对面的根本不是敌人，她也怕什么地方暗藏的陷阱伤到她珍视地藏起来的、闪闪发亮的宝石。 宝石小姐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么几秒钟顾总裁的脑袋里闪过去多少纷乱的思绪。她呆呆地「啊？」了声，「现在不稳定么？」 「我还养不起你呢……」顾梓笑着说，「又要吃这个、又要吃那个的，挑嘴精。」 「谁挑嘴了，我明明什么都吃！」姜歆娆瘪嘴道。 顾梓没说话。她摩挲着歌手左手指尖，一会儿又在她指节上吻了吻。 过完圣诞节假期，年末便很快滑过去。这一年跨年，虽然是很有意义的日子，两人却不在一起。 顾总裁在纽约出差，歌手在国内。 两个十二点跨年两次，顾梓那天不在干活就在和歌手通电话。 第283页 「还没忙完么……」姜歆娆絮絮叨叨地说，「顾梓顾梓，顾梓顾梓，小公主，大老总，顾总裁，老婆，陪我跨年，这都十一点五十几了！」 「就剩一句了，你等我一下。」顾梓嘆了口气，无奈笑道。 嘆气归嘆气，她一点都不生气的样子，阖上电脑，便拿起手机到了落地玻璃前。 这是顾梓在纽约的penthouse。顶层公寓的设计用了明净的玻璃窗，透光极好，视野又宽广，顾梓拉开窗帘，愣了愣，「歆娆……」 「下雪了……」 「平城今天没下雪……」姜歆娆说，「挺好的呀，第一场雪就算我们一起看了。」 她抿唇，露出有些伤怀的神色，最后反而又笑起来，「而且这个时候雪还没开始化。到三月的时候，下雪也脏。」 她一提起，顾梓想到三月末的纽约。想到在雪地里抱着摔坏的手机，呆呆地坐了一个下午的歌手。 「你讨厌纽约吗？」顾梓突然问。 姜歆娆没有预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为什么？」 「不会因为发生了什么讨厌一踏上这方土壤，不好的记忆便悄然浮现，厌恶感总是根深蒂固地伴随。 歌手反问道：「你讨厌平城吗？」 「也许……」顾梓说，「可那是我的家，我不能割捨啊。」 「我不讨厌……」姜歆娆点点头，回答，「但你别让我看夜景了，我想看你。」 顾梓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开着前置摄像头。 她轻松地笑起来，点了翻转摄像头，「好了，谁好看？」 「当然是你……」姜歆娆说，「你问到我想说的点上了，小公主。」 「因为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幸去责怪一个地方，纽约有眼睛的话会哭的，会觉得我不公平。」 歌手一本正经地扳着手指道：「所以我倾向于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假如我讨厌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有你在，它就会变成普通的好地方。」 「假如我原来就喜欢它，这个地方有你在，它就会变成非常好的好地方。」 「假如这原本就是我的家，这个地方有你在，它就，呃……」 「就会变成非常非常好的地方……」顾梓清脆地笑起来，「姜歆娆啊姜歆娆。」 「唉，不对不对……」歌手急了，「我是说……」 顾梓终于笑够了，摇摇头，揉着脸低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会变成我们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新的一年要万事胜意，开开心心…… 这几天在这章下面留言的我给大家发红包叭！ 还要顺便再推一下我要开的下本快穿预收《图灵情人》大家感兴趣可以去本文的文案底部和专栏康康，都有它的文案。是个误以为自己能够怼过别人结果翻车了的故事。 第159章 「sixteen」 【they said we」d never even make it this far；but here we are；and we」re still counting stars。】 「他们说我们不可能走到这一步的，我们走过来了，还仍旧在数着夜空里的星星呢。」 ——ellie goulding -「sixteen」（bridge） 顾梓回完手上的邮件，第三次确认时间， 准备给姜歆娆打电话。 歌手已经迟了半个小时没出来了， 发信息也不给回復。 饶是顾梓有耐心， 一直就这么等下去也不是有效率的方法。 她扶着方向盘，正准备拨电话， 歌手那边的信息框浮现出三个正在输入的小点点， 然后她写：「onmywayout!onesec。」 顾梓回她：「行，我就在门口。」 没过一分钟姜歆娆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大门口， 推开玻璃门出来。 一月初的洛杉矶还是很冷， 她只穿一件长袖短上衣和普通牛仔裤，衣服明显就不够， 又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甫一出门便浑身一个激灵地抖了抖。 顾梓蹙起眉， 一会儿又无奈地笑，开窗探身道：「这边！」 姜歆娆「唉」了声，小步跑过来, 飞快地钻进车里，「好冷好冷，怎么这么冷……」 「因为你没穿外套……」顾梓捏了把她裸露的手臂，「身体好也不是这样耗的，下次记得披上。」 姜歆娆一把抱住她的手，整个人往她身上倒；顾梓拍了她后脑一下，让她正经点，「还没弄完么？」 歌手没带吉他、包和衣服， 拿着手机就噔噔噔蹿下来了。 看起来今天的录制不大顺利，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搞定。顾梓想…… 「嗯……」姜歆娆闻言便坐直了，正色道，「有一段一直没能定下来。」 「我应该早点和你说的，我给忘了，对不起。」 歌手沉浸其中地忙起来就是这样，倒也没什么。顾梓低声笑笑，「没关系，那我先回去，一会儿再来接你？」 这个studio和两人的家并不远，开车只要个十几分钟。顾梓想着先回去让厨师准备晚饭。 谁知道歌手摇摇头，「你能进来陪我吗？」 「我陪你？」顾梓疑惑地眨眼，「可以是可以，我又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坐在那。」 「看到你我工作速度就能翻两番……」姜歆娆说，「你那好……」 顾梓想了一会儿，将车拐去停车场，「我们一起进去——后座有上次你扔在那儿的外套，你穿上……」 「哪有那么容易着凉啊……」 第284页 「穿上。」 「行行行……」歌手将胳膊塞进外套袖筒里，拉好拉链，拽着顾梓下了车。 顾梓以为这只是普普通通的录制，在的人只有歌手、david和几个姜歆娆常合作的音像工程师，顾梓以往都见过。 因此顾总裁没多想便先一步推门进去，同房间里一熘儿陌生面孔尴尬地大眼瞪小眼。 ——小小的studio里头塞了十几个人，各种乐器和设备将原来就不大的场地挤得满满当当。 众人看都是认识的，在放松地聊天；听见门的声响他们以为姜歆娆回来了才转头去看，却没想到是顾梓。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这是谁？走错了？还是射rry请的大佬来帮他们的？ 不少人满头雾水地对视、然后具都将视线转向气定神闲的制作人。 为数不多的知情人david沖她挥挥手，「ceci，今天过来？」 顾梓眨眨眼，「嗯……」 制作人沖房间侧面的一张小沙发扬扬下巴，「喏，射rry的宝座，归你了。」 确实一看就知道是姜歆娆原先坐的位置，吉他还大马金刀地横在沙发上。 顾梓把吉他小心地拿起来，再坐下去，将它歇在膝盖上。 众人更加一头雾水。 虽然是david说的，但就这样动姜歆娆的东西，歌手真的不会生气吗？ 他们记得歌手相当不喜欢别人随便动她任何一把吉他的——那都是她半条命。 这时候门又一声响。歌手姗姗来迟、推门进来，走到顾梓身边、从她手里自然而然地接过吉他。 看全场人的目光又转回顾梓身上，姜歆娆恍然笑了声，「抱歉，我忘记介绍了，这位是我爱人，cecilia，ceci。」 不大的房间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嘈杂的议论声和笑声。 姜歆娆被房间另一角乐队的人拉过去聊天，而david凑到顾梓身边，放松地伸了个懒腰，「还好你过来了，刚刚姜心情不好。」 「怎么了？」顾梓问。 姜歆娆去接她 「今天这段有个卡点……」david说，「最后一首歌了，ceci，姜在拼命压自己。」 「euphoria已经录完了？」顾梓惊讶道。 她忙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有问歌手新专辑的具体进度了——只知道一切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完成。 david回答，「嗯，原来还没有现在这首歌的。」 姜歆娆前几天找到他，突然说要加录这首；歌手和制作人本来在乐曲的质量把控上就非常严格，这首曲子罗列出来的要求更是非常具体、近乎苛刻。 姜歆娆有她「一定要达到的效果。」 david在没有看到歌词、听到歌曲的时候甚至以为歌手在开玩笑。 但是他听完姜歆娆录制的demo，便瞬间理解了歌手想把这首歌做到最好的心情； 他和姜歆娆一一联繫了必要的合作伙伴和朋友，才有今天这满满一屋子人。 后期再添其他音轨和合成器、再寻求意见当然也可以。 但姜歆娆执拗地想在众人都在场的情况下将一整首歌打磨完成。 他们已经磨了一天，之前有大大小小的冲突、但进展顺利，最后却在bridge的部分卡住了。 如果搞不定，只能明天继续，所有人的日程都会被耽搁，可见他们现在肩上的压力有多大。 顾梓听制作人解释过后，说：「那我可能还没有听过。」 「今天才正式录制，姜没有和你说过的话，你应该确实没有听过……」 david神秘地笑笑，「说实在话，我也没想到……」 他话说一半，那厢姜歆娆直起身来，「准备好了吗？」 众人嗯声，迅速进入自己的角色。姜歆娆进了录音棚，拉上门，深吸口气。 david说：「okay，那我们开始了，姜，加油。」 一开始顾梓并没有听清楚姜歆娆唱的到底是什么—— 她劳碌了一天的大脑运转缓慢，再加上听到这个人的声音本身就是种享受，顾梓甚至不需要听懂歌词的含义。 直到pre - chorus的部分非常响亮又清澈地印进她脑海里。 「isaidyouknowwhat，iwannalivetothenextsummer。」 「pushharder，buildmyownbabeltower。」 「ineednoglock，itain」tgonnacureme。」 「itain」tgonnacureme，sodoesthat bottleofwineorbooty。」 顾梓脑袋里却是一团浆煳、一个蜂巢，有上百只蜜蜂正绕着她嗡嗡地叫，studio里的暖黄色光非常刺眼，扎的她眼睛酸她不知道姜歆娆把这些事情都写出来了。 这是歌手碰都不能碰、聊都不能聊的禁区。直到现在那把枪还放在波士顿家的阁楼里，姜歆娆每每看到，还是会抿着唇撇开视线。 当时连她都不敢告诉的事情，现在姜歆娆却要把这首歌放进专辑里。 这无异于把自己血淋淋的伤口撕开、将避之不及的过往呈献给别人看。 她无法想像姜歆娆此刻和做出决定的时候、内心有怎样的挣扎。 为什么？顾梓想，何必呢？ 然后是旋律突然间转折、短暂的drop之后是chorus—— 「soplzkissme，mygirlkissme。」 「ihavebeenwalkingalonewaytoolong。」 「givemeahome，mygirlplzgivemeahome。」 「ihavebeenwalkingalonewaytoolong。」 顾梓抬手捂住嘴唇。她偏开视线——那些刺眼的光现在都碎成了水色，她不想让姜歆娆看见她现在这样，不然歌手也要哭出来的。 第285页 她在掌心下半是抽噎半是感慨地嘆了声，去包里摸纸巾。 接着是bridge。 重复副歌的部分，一句「ihavebeenwalkingalonewaytoolong」之后，歌手勐然提了一个八度，唱同一句话。 她的气息很稳，在假声和胸音间自然切换也没有一点瑕疵。 可姜歆娆啧了声，停下来，沖david说了句，「还是不对……」 「为什么就是不对？」她有些急躁地说，「david，你感觉得到吗？」 制作人挂上一副为难的表情。 但最后他还是说：「没关系，我们再来一遍。」 于是姜歆娆又从上一个chorus末尾开始唱。就这么持续了好几遍、姜歆娆还是不满意。 制作人同样无奈，「你要什么感觉？我们已经够歇斯底里了……」 「已经七八十次了……」david说，「不然今天先这样，明天我们再试？」 「再来。」姜歆娆只说，「再来一次。」 david点头。 姜歆娆戴回耳机，突然间想起什么似的怔了怔。她探身出来，透过录音棚间的玻璃窗户望见顾梓。 顾梓手上还拿着纸巾，沖她眨眨眼，困窘地扁了扁嘴。 然后歌手也红了眼睛。 完了，顾梓想，谁叫你看我。 再开口的时候姜歆娆的声音里带了隐隐的、压抑的哭腔，「david，我们能休息一会儿么？」 制作人正想着她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就哭了。他顺着姜歆 「actually，姜……」 「嗯？」姜歆娆从录音棚走出来拿纸。 「你能不能现在再试一次？就用这种声音。」 「这怎么行？会破音的……」姜歆娆闷声说。 「试试看……」david坚持道，「我觉得这是你要的效果。」 歌手想了半晌，答应他。 乐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她的声音还带着那种支离破碎的沙哑和糙粝，像柔顺的沙子里突然间揉了几块石头，手摸过去，蓦地带了血。 david给她播收音回放，「你看，是不是这种感觉？」 姜歆娆愣了好半晌。接着她勐地抱住david，「david，谢谢你，你是天才！」 「it」sperfect。」她宣告道，「我们可以去吃饭了！」 制作人满脸嫌弃地去推她，沖顾梓眨了眨眼。 满室讨论和放松的庆祝声里，顾梓也轻声笑起来。姜歆娆灵敏的耳朵明显捕捉到了她的声音。 因为歌手大步走过来，拥着她、捧着她的脸来亲吻她。 「还有你，我的小公主……」姜歆娆用中文低声说，「你怎么能这么棒？」 作者有话要说：附歌词翻译： 【我说你知道吗，我现在想活到下个夏天了】 【再努力一点，建起我自己的巴别塔】 【我不需要那把格洛克，它救不了我】 【它救不了我，那瓶酒和那个温暖的躯体也救不了我】 【所以你能不能亲亲我，我的女孩，能不能亲亲我？】 【我已经一个人走了太久了】 【能不能给我一个家，我的女孩，能不能给我一个家？】 第160章 「sixteen」 pt.2 这首歌录制完成之后， 整张专辑的制作便到达了一个里程碑。 众人心里都是欢喜又轻松的，david请其他人去吃饭，姜歆娆和顾梓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去。 家里有饭呢， 她们要回家吃。 姜歆娆把吉他放进包里， 直起身。顾梓正在门口等她， 见她过来，牵了她的手，「回家吧……」 「嗯……」姜歆娆回答。 路上两个人都出奇地沉默——喧嚣退去、众人的祝贺全都变成记忆里的隐约回音之后， 沉淀在歌词深处的情感才慢慢地发酵、沸腾着浮到表面来。 姜歆娆握着方向盘张了张嘴：「……」 她气馁地嘆了声。 「你知道……」顾梓突然说。 「嗯？」 「我一直很欣赏你，姜歆娆，」顾总裁抿唇，「从我不认识你的时候开始，我还在做市场的时候和你的团队合作，我就喜欢你的歌。」 姜歆娆说：「我知道，你提过。」 顾梓点点头。 她又不说话了。 姜歆娆一头雾水地摸摸后脑， 将车开进门口匝道，靠街停好，准备下车。 「你等下，」顾梓说，「你别动……」 姜歆娆疑惑地转头去看她。顾梓撑身过来，扶着她侧脸，在她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她说：soproudofyou。」 然后她开门，跳下车先走了， 留下歌手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驾驶座上。 姜歆娆想了半晌她是什么意思——顾梓的前言后语这时候才缓慢地在她脑子里连点成线——然后她渐渐勾起唇角，扶着额头笑弯了眉眼。 「顾梓！等我一下！」 她拎了顾总裁的包，飞快地追上去，「停住！」 顾梓才不理她， 反而越走越快，倚着门回身，抛给姜歆娆一个俏皮的wink，开门进去，嘭地一声关上门。 结实的木板堪堪关在歌手鼻尖前。 姜歆娆不气反笑，跟在她身后按着指纹开了门，踢掉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路过客厅。 anna正在替她们做晚餐。姜歆娆问她：「ceci她刚刚上楼了吗？」 厨师小姐愣了愣，「是的……」 第286页 姜歆娆一步两级台阶地往上爬，一把推开两个人卧室的门。 顾梓果然在。她倚着梳妆檯，一副气定 姜歆娆舔舔嘴唇，「顾梓，宝贝，小公主。」 「啊，你回来啦？」顾梓说，「饭快好了，先下楼吧，怎么还提着我的包？」 姜歆娆哈哈大笑。她往前走，顾梓便往后退，直到她的腿肚碰到床沿。 她想换个方向熘走的，姜歆娆像只大猫似的一扑，两个人齐齐跌在床上。 歌手骑着她的腰耀武扬威，「你跑什么呀？」 顾梓只是抿唇笑。 姜歆娆又问：「你跑什么？我的大总裁，你夸我也就算了，怎么夸完还不好意思的啊？」 她弯下身去吻顾梓，舌尖在从她齿端划过去，咬她翘起的、丰润的下唇； 接着是唇角、脸颊、耳际和颈侧，亲吻没法再往下了，姜歆娆伸手去解顾梓衬衫的扣子。 「别，还要吃饭呢。」顾梓终于说。 「你再夸我一次，再夸我一次我就不闹了。」姜歆娆执拗道。 「乖孩子才能被表扬，我才不表扬你。」 她说是这么说，肩膀却借力将胸膛挺起来，把扣子往姜歆娆嘴里送。 歌手就不客气了。她一路亲下去，让白色布料都带了水色，冷白色画布上也印了不少她的口红印子。 她亲到顾梓小腹的时候，女人终于按住她脑袋，手掌有力地歇在她后脑，「好啦，我夸你就是了。」 姜歆娆噌地坐直了，眼睛闪闪亮亮地盯着顾梓。 顾梓失笑，「iwillkissyou……」 「说中文……」姜歆娆强调，「中文……」 顾梓抿了抿唇，过了一会儿她摸摸自己滚烫的耳垂，说：「你转过去……」 「干嘛？」 姜歆娆转过去背对顾梓。 轻柔的吻落在她后颈。顾梓从背后拥着她，说：「我……我当然会亲你，我爱你。」 最后一句话好像特别难以启齿。因为顾总裁顿了良久，才小声道：「我为你骄傲，姜歆娆，你不用怕。」 「我哪有怕了？」姜歆娆嘟囔，「我又不是胆小鬼。」 「是了，我知道……」顾梓说，「所以你别怕，嗯？」 顾梓这个人有种魔力。她不仅仅会读心。姜歆娆和她开玩笑开着开着，就会想哭。 姜歆娆深吸口气，大声道：「这事没翻篇呢！」 「好，没翻篇。」她回答。 一月中，两个人的事业都取得了阶段性的重大突破。 姜歆娆发布了她第六张录音室专辑，而ssa在大陆的供应链和投资项目正式落地。 比起歌手发行单曲的时候，她的团队无疑在发行专辑时拥有更充足的准备和计划时间； 粉丝的期待更加正面和热切、乐评机构也一次又一次地联繫夏槐，想要合作。 但最重要的一点不同，可能是姜歆娆的态度。 之前发单曲的时候她有多紧绷、现在就有多放松。新专辑发布的那天晚上她没有和团队在一起屏息凝神地看数据刷新，事实上整个团队连她人都找不到； 小助理火烧火燎地打电话给顾梓，顾总裁才哭笑不得地去帮她找姜歆娆。 「您……她不在家吗，顾总，全球销量已经过五十万了……」 「mv点击也已经过一百万了……哎呀打她手机打不通！」 夏槐急得跳脚。 「我看着呢，你别急。」顾梓说，「她刚刚说去拿个笔记本就出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拿了这么久——」 她推开姜歆娆家庭studio的门，然后又好气又好笑地勾了勾嘴角。 「怎么了？」夏槐担心地问。 「没事……」顾梓说，「她睡着了……」 她挂了电话，坐到歌手身边、摸摸她侧脸。 姜歆娆迷迷濛蒙地睁开眼，「嗯？」 「起来了，亲爱的……」顾梓说，「你的专辑空降全球实时榜单第一了。」 是的，乐评人和粉丝、整个音乐产业因为姜歆娆疯狂的时候、专辑里的歌曲被一遍一遍地播放唱响的时候、姜歆娆本人正倚在顾梓怀里睡觉。 她前几天赶工太勐、精神又太兴奋、到了这个最重要的点反而泄了气，颇有些胸有成竹因此放任自流的味道。 后来顾梓常常那这件事笑她临场掉链子，姜歆娆一开始还会厚着脸皮强行辩解，最后形成了条件反射，她的小公主一提起这张专辑、歌手就干脆地以吻封缄。 这张专辑的三首主打歌在同一时间登上了各大实时榜单首页、《pitchfork》给出了7.9的高 ——「精彩绝伦的编曲以及姜独特的嗓音……与davidgimwarrey的经典合作……震撼人心又温暖的故事叙述…… 今年以来，没有比《euphoria》更让人发自内心地喜悦的一张专辑了。」 《pitchfork》的编辑在评论中说。 的确，《euphoria》是一张标准的录音室电子流行音乐专辑，而姜歆娆起这个名字的初衷，就是大家带来一种「狂喜」的感觉。 夏日极渴时含在舌尖的冰块、夜晚天空中炸开的烟火、带着焦糖酱的爆米花、获得的第一个满分、第一张奖状、和恋人尝试亲吻、高.潮时脑内一闪而过的白光和身体的颤慄、婚礼上说出「i do」的那个瞬间。 这些意象是姜歆娆对这个词的解答，它们出现在不同曲子的mv里，将一整张专辑的内容串连起来。 第287页 而细心的评论家和粉丝们再一次挖掘出了歌手精心埋好的彩蛋。 夏槐某天看见一个粉丝朋友在超话中说：「#euphoria#你们有没有发现《bitemark》里提到的那条街和《then ikissyou》mv里的街区是一个？」 很快其他人也开始发言：【#euphoria# 而且《bitemark》里头siri的指代一直都是「her」和「射」—— 她在《cecilia》里头用了同一个词princess，恕我暴言，这指的是同一个人。】 【#euphoria#没人讨论《alone》吗我听哭了】 【#euphoria#我也，姜的《alone》是今年最佳没有之一】 【#euphoria#你们记得她去年年中有一次被爆了绯闻么，那次不就是和女孩子，本人也没澄清】 整张专辑、每首歌、每个故事都带着时间线。歌曲们诚然分立而独特，然而当你将它们一字一句地拆开再重组、揉碎了每个细节和彩蛋来看的时候，这张专辑显露出让人惊讶的原貌来—— 这些歌听上去就像是两个人的恋爱故事。 第161章 「they don’t know about us」 【they don」t know about the up all nights；they don」t know i」ve waited all my life； just to find a love that feels this right；baby, they don」t know about us。】 「他们不知道我们一起度过的夜晚，他们不知道我已经等了一辈子，只为了找到最对的那个人，baby,他们一点都不了解我们。」 ——one direction -「theydon」tknowaboutus」（chorus） 众人对姜歆娆性向的猜测不是空穴来风， 事实上细节累积到现在，已经几乎无可辩驳——歌手她喜欢女人、或者至少有过女性恋人。 从她出道以来， 她就常被街拍和图透捕捉到和「女性友人」在一起亲密地出行的场景。 这些报导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只是娱乐记者们模稜两可的臆想， 姜歆娆团队的公关组也有出面解释。 真正让网友们吃瓜吃到饱、肆意地开始揣测的，还是去年夏天她被拍到的那张照片。 清晰度确实低、可被歌手按在墙上亲吻的人的确是位女性。 看过去骨架不大、腰肢纤细、手臂勾着歌手脖颈， 一头捲曲的棕黑长髮垂落， 颇有亚洲人那种温婉的柔美感。 姜歆娆的手扶在她脑后，侧面遮住了她的脸。可挖掘能力强大的国内外娱乐记者们还是嗅到了蛛丝马迹—— 他们只是因为这可能是「小顾总」而不敢说。 万一这不是， 小顾总怪下来，他们可就遭殃了。 所以当姜歆娆在歌曲里毫不避讳地提到「cecilia」这个名字的时候， 揣着心里的小九九兴奋激动的不止猜测「这到底是谁」的粉丝，还有心里清楚地知道这就是谁的记者们。 姜歆娆的新专辑发售以来，各大小报的记者们就像马达加斯加大草原上闻声而动的小狐獴， 歌手的每一句话都能让他们好一阵兴奋， 摩拳擦掌地准备曝光头条。 姜歆娆没给他们抢先手的机会。 专辑一发售，她便出现在一场深夜脱口秀上，宣传自己的新专辑。 歌手竖了个高马尾、穿一身亮片酒红露背连衣裙，暖调红唇， 看上去妖娆性感又大气。 观众鼓掌喝彩，主持人起身迎接她过来，「欢迎，欢迎，我们好久没见了！」 姜歆娆说：「可不是吗，我那天和david开玩笑，还说想起你来了。」 「是吗，david怎么样？代我向他问好！」 「哦，他说他再不好好锻fi射r翻了个白眼，扭扭捏捏地哼声。 场下爆发出一阵大笑。 两个人又寒暄几句，主持人俯身，从桌面下拿出一张黑胶唱片，「so，女士们先生们，姜小姐的新专辑《euphoria》。」 唱片封面是姜歆娆侧脸的肖像照。阳光打在她脸上照得她视线迷濛、半明半暗，一束蓝紫色的光从另一角打在她发梢，顺着她长发细碎地流泻下来，让照片整体多了一丝迷幻色彩。 众人鼓掌…… 「告诉我一些关于这张专辑的事情？」fi射r说，「我想这是……你的一个新尝试？」 姜歆娆双腿交叠、手歇在膝盖上，「是的……」 她看着场下的观众，自嘲道：「我简直是白雪公主——睡了这么多年，是吧？」 观众们又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我的团队也讨论过我应该要出什么样的专辑、要怎样顺应现在的市场风格； 但最后我们达成的共识是我想做的才是最好的——」 「只有做你想做的，才能够做到最好，哪怕这件事情不大寻常。」说到最后，她自己颇有感触地朗声笑起来。 fi射r又道：「《alone》这首歌呢？」 他伸手去抹不存在的眼泪，「我相信肯定有不少人前几天听这首歌听哭的。」 台下众人点头。 「嗯……」姜歆娆想了一会儿，「这是我……对我前两年的一个总结吧。」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她举起手，双手交握，这会儿沉湎在回忆里了，「我觉得我们太喜欢把名人——事实上对于现在这个社会来说不仅仅是名人—— 我们太喜欢把身边的每个人放到那个位置上去审视了。」 「于是我们开始质疑自己到底做得对不对；是不是你做了任何一件对不起别人的事情，你就永远不配被喜欢了？」 第288页 姜歆娆摸摸下巴，「答案应该是不是的，我们总有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所以我才写了这首歌——我觉得我们都一个人走太久了。」 fi射r点点头，「但你现在走出来了。」 「是的……」 主持人突然微妙地笑起来，「我会有一点点八卦，射rry，原谅我。」 台 「你提到的那个女孩——」他睁大眼，从桌子另一边翻过来，神神秘秘地凑在她耳边问，「我可太好奇了，射rry，她到底是谁？是你的女朋友吗？」 姿势是说悄悄话的姿势，可他带着麦克风呢，全场都听到了。 观众们放肆地尖叫起来。 「不是……」姜歆娆只说。 fi射r蔫了，「我以为我们射rry终于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或者whatever了呢。」 「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姜歆娆调侃地微笑，「她是我的妻子，我们已经结婚了。」 fi射r带着一脸夸张的、不可置信的表情，张大嘴，「what？！！」 「ohmygod，congrats！」 姜歆娆摊手，耸了耸肩，看向观众，迎接他们山唿海啸似的欢唿和抽气声。 「yeah。」她淡淡地、平静地说，「i」mmarried。」 主持人显然没想到姜歆娆会这样公开。他调侃道：「wow，婚礼都没请我！」 「well，我们完全可以再办一次婚礼。」姜歆娆抿唇微笑，「如果你真的很想来的话。」 「really？」 「really。」 「soooowhat」射rname？」fi射r搓搓手，期待地问。 姜歆娆顿了半晌没有回答。全场屏住唿吸等待她说话，她却开始轻声微笑—— 那笑过于温暖欢悦，连带着主持人和观众们都不由自主地挂上了笑意。 「youknowher，fi射r。」笑够了，姜歆娆说，「hernameiscecilia。」 就和她的歌名一模一样。她的女孩、她的小公主、她的爱人、她的缪斯。 夏槐带着colin来接她。保姆车在姜歆娆身边停下，她攀着扶手上车，然后惊喜地笑开来，「你来接我呀？」 顾梓在中排另一侧坐着，笔记本电脑还散在膝盖上。 闻言她轻轻应了声，「嗯啊……」 姜歆娆回头看——顾梓的小行李箱还放在后备箱里。 她怕是直接从机场过来的，让夏槐和colin先去接她、再来接自己。 「辛苦你了……」姜歆娆笑道。 「不辛苦……」顾梓抿唇、唇角扬起一点点微不可见的弧度来。 她还在和谁商讨着什么，手指在键盘上咔哒咔哒地打个不停。 「顾梓……」姜歆娆拖长了音调、娇娇懒懒地唤她。 顾总裁停了手上的工作，将笔记本合上，「怎么？」 「你今天看起来好我是开心……」姜歆娆说，「我公开了！」 车里的空气凝固了三秒。 顾梓挑起眉梢，「哦……」 「嗯？」姜歆娆瘪嘴，扶着她肩膀挫败地说，「只有哦啊？」 这个戏精。 顾总裁这会儿憋不住笑了。 她把指端按在唇际、遮遮掩掩地咳了声，才道：「真棒……」 「好假哦……」姜歆娆气唿唿地嘟囔。 「等等，姜歆娆，你说什么，你……公开了？什么意思？」夏槐这会儿才从副驾驶转过来。 姜歆娆脸上的可爱表情瞬间一收，「我出柜了，就这样。」 她善良地补充道：「哦，我还说我结婚了。」 夏槐：「额……」 小助理拿起手机给公关打电话。 「我还说我和顾梓结婚了；你别打公关了，忙个三天三夜都救不了我。」姜歆娆看她焦急的样子，拿她开玩笑。 「姜歆娆，你真是……」 「我真是优秀？」歌手大言不惭。 夏槐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你想说可以，至少和我们提前说一声！」 歌手和小助理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 顾梓就在一边地看着——一会儿她把电脑移开，牵了姜歆娆的手。 姜歆娆还在和夏槐火气十足地说话。握到女人温暖的掌心，她说着说着，话里便带了笑意。 夏槐：「额……」 小助理翻了个白眼，不和她拌嘴了。 当晚今夜秀的观众在社交媒体上出声之后、隔天官方频道也出了现场录制视频。 国内外网上同时都炸开了锅。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啊啊啊我就知道她是弯的！#姜歆娆出柜#】 这个话题被顶上热搜、然后迅速地被限流了。这并不妨碍姜歆娆的粉丝们万众狂欢——该失望的人失望、该欢喜的人欢喜疯了。 【所以她老婆是谁？神仙爱情，我也想要拥有（哭哭）】 【人家隐私，可能不是圈里人吧。】 【不不不你们去t.witter看她发文了啊啊啊！！】 【微博这边也发文了不用翻墙！天哪优秀的人果然都会在一起，我只配和自己过】 【什么什么？发文了？求指路？】 【在这里//@射rry 这是单向乐队一首歌的歌词。附图是两个人在旧金山时请管家照的，她们坐在顾梓家的后花园里，在看同一束玫瑰花，都笑得很开心。 交叠的双手上有戒指，钻石向阳闪闪发光。 第289页 「怎么选了这张图？」顾梓看到这条微博时问。 「因为是红玫瑰……」姜歆娆说，牵着她的手，稳稳按在自己胸口，「每一天我都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昨天不说我都忘记是情人节了…… 我怎么记着之前哪个宝贝和我说熬过考试就给我写长评的呢哼哼哼（耿直微笑） 开玩笑开玩笑，我就叨叨一下。 第162章 「they don’t know about us」 p 姜歆娆本人都发声了， 顾梓也没说什么，各家小报和娱乐圈大v得到绿灯通行证，第二天关于两人关系的热搜压都压不下去， 和歌手的新专辑一起红红火火地顶在各自榜单的最高处。 两个人的手机都快给打爆了——公关团队、亲朋好友、合作伙伴， 就算关系没有好到亲自来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会明里暗里地打听探看。 顾梓和姜歆娆各自的关系网其实非常相配，有彼此需要的很多人脉资源。 之前这些人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顾梓又离开了瑜星， 当然也就不互相打扰；现在不管是谁都想来说声恭喜、噹噹狗腿子。 顾总裁开门走进书房的时候， 就听见姜歆娆手机里雷霆万钧般的嚷嚷，「你怎么就公开了！姜歆娆！我都没在现场！」 姜歆娆翻个白眼， 沖顾梓撅了噘嘴。 顾梓失笑…… 除了程大小姐也见不到谁会对姜歆娆如此暴躁了。 她走过去， 环着她脖颈，亲亲歌手嘟起的嘴唇。 「啊啊啊杀狗了！」程璐颐尖叫，「老母亲心要碎了！」 两人现在在平城，程璐颐那边是晚上。她大抵刚洗了澡， 头髮湿润地披散着，光着脚丫子坐在床上，一边剪指甲一边给两个人打视频电话。 姜歆娆耸耸肩， 刚想回话， 视频另一端传来女人的低声斥责，「程璐颐，你怎么这么吵。」 轻轻软软的女性声音，语气是训斥， 却没多生气的样子。 姜歆娆看不到说话的人，只把要说的话给咽回去，顾梓的眉梢却挑起来了。 她搂紧了姜歆娆，凑近歌手的手机， 认真看视频对面的程大小姐。 程璐颐的视线往上移，这会儿没在看着摄像头，在看另一个人的脸。指甲刀也落在被子上。 哦，另外一个人在她面前。姜歆娆想…… 程璐颐声音渐弱，期期艾艾地说：「我这不是……激动……吗……」 「那个，是姜歆娆她们……」 她面前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剪完了么？」 「啊？」 程璐颐愣了愣，把手抬起来看，「剪完了……」 她犹豫地问道：「还来吗？」 「那我等你……」对方低声道 姜歆娆听得出神，顾梓突然间插嘴，问：「谁呀？」 程大小姐给她吓得全身抖了抖，「啊？」 顾梓笑眯眯道：「你在和谁讲话呢？」 程璐颐抬头又看了眼对方，才把视线转回摄像头，「室……室友。」 她面前的女人丝毫不给面子，冷笑一声。程大小姐尴尬地缩了缩肩膀。 「哦，那你们忙……」顾梓只说，「代我向你的室友问好，她什么时候回来，我还想和她聊聊她新项目的事情。」 程璐颐僵着身子，这回连解释都想不出来，直接合上电脑。 顾梓和姜歆娆面前一黑。 歌手张张嘴，想说什么，嘴唇却碰到了顾梓竖在她唇前的一只手指。 顾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下巴舒适地按在她肩上，另一只手指指屏幕。 姜歆娆才发现程璐颐刚刚太着急，并没有完全把屏幕合上； 视频通话还没有中断，通话时间还在一分一秒的走。 她眨了眨眼，犹豫地看了眼顾梓，又去看黑漆漆的屏幕。 窸窸窣窣的、床单和被单摩擦的声音。 接着嘎吱一声响，又传来黏腻的亲吻声和水声。 姜歆娆脸红耳热地想去按挂断。 顾梓握住她的手。 那边程璐颐气急败坏地喘着说：「你怎么好巧不巧现在进来！没听见我在打电话吗？」 「所以我们是什么地下情？顾梓和姜歆娆又不和你上床，你心虚什么？」 「那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另一个女声拉长了语调，「嗯，室友，我当然是你的室友。」 「你不就是我室……」程璐颐娇媚地嗯声，「你别动！缪以寒我操你别动！fuckoff！」 「一万多做的美甲都剪了，为了和室友干嘛呢，打扫卫生，嗯？」 跟着又是一长串大小姐骂骂咧咧的呻吟。 姜歆娆捂着发红的脸，顾梓看她一眼，终于关了视频。 「我就觉得是以寒。」然后她摊手笑道。 姜歆娆说：「上次你生日，她们俩说互相不认识。」 「她俩是……啊，我不知道你的编剧朋友是同性恋。」 「她不是，她是泛性恋。」 「不过真难想像她俩在一起……」顾梓说 不只是性格，还有生活方式。程璐颐能连着一周晚上在不同的床伴家度过，缪以寒和顾梓说过一遍又一遍和未来灵魂伴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幻想。 她甚至觉得游戏人间的大小姐实在是脏。 顾梓摸着下巴想了半晌，亲亲歌手的脸，「哎呀，不是冤家不聚头。」 第290页 「我和你难道有仇么……」姜歆娆茫然地问她，「我们在一起啊？」 顾梓：「……」 「你搜搜冤家的意思，中文不好的小笨蛋。」她敲敲姜歆娆的脑袋，施施然走了。 留下歌手一头雾水地去百度「冤家」。 然后她兴高采烈地从书房出来，想缠着顾梓撒娇，跑到楼下却发现顾梓拿着手机在阳台，也在打电话。 最近她俩真的都挺忙。姜歆娆想…… 她没打扰顾总裁，径直去了家庭录音棚。 顾梓这里气压却很低。 事实上她还没接到电话，光是看到那个来电提醒，就开始头疼了。 她捂着额角揉了揉，在阳台长椅上坐下，犹豫半晌才点了接通。 对面的人没说话，两人相对无言，倒是顾梓先道：「顾先生。」 顾泽远这个人不喜欢给她打视频和语音通话，也不想看到她的脸，总是用最传统的电话。 他平常都会盛气凌人地先给她个下马威的，这回却没有。 顾梓说：「找我有什么事吗？不然我就挂断了。」 「别……」顾泽远说。 顾梓听得愣了愣。 她父亲的声音一向有力，因此显得端正、严肃又不苟言笑。 今天这声音却明显地中气不足了——尾音甚至带着点颤，听起来为难又狼狈。 「新年回来过吗？」顾泽远突然问。 顾梓眨了眨眼。半晌她挺直的嵴背慢慢地弯曲，向后靠在椅背上，「您欢迎我回去过吗？」 「我不是说回家……」顾泽远斟酌着词句，「回国……」 「您直说有什么事吧。」顾梓抿唇道。 「哦，没什么，就是银石平台的事，你现在在那边……任职吧？我想和你谈谈。」 「你在国内，方便一些。」 「我还没定会不会去呢。」 「那也可以，到时候再说吧……」顾泽远说，「你那边晚了，先睡觉，注意身体。」 「还有那个……」 「呃，你的对象，要不要爸爸见一见她？你毕竟还是我们顾家的孩子……」 顾梓没回他，直接挂了电话。 她回到室内，把手机往身前一扔——它顺着坐垫咕噜噜滚到了沙发最里侧，姜歆娆身边。 歌手把手机捡起来，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怎么了？」 「我们要是有孩子……」顾梓说，「跟你姓，听见了吗？」 姜歆娆：「额……」 姜歆娆：「哈？」 「就这样……」顾梓在她身边坐下来，「反正我无所谓。」 歌手看她突然赌气，瞭然地、无奈地笑了笑，牵过她的手，「顾泽远？」 「怎么突然间又来烦你，他有好几个月没给你打电话了吧？」 「一个两个都这样……」顾梓说，「因为ssa。」 「还要装模作样的关心我一下。」 前几天顾安打电话来说他和顾泽远和好了，也又问起姜歆娆来。 彼时两个人还没公开，顾梓也不想去猜她弟弟此刻心里怎么想。 「别管了……」姜歆娆说，「谁叫我们家顾总裁优秀呢？」 「我还巴不得有人巴结你呢，我就在边上等着，人家一来抱你大腿我就把你抱起来，说你们连大腿也抱不到。」 歌手想到这儿，志得意满地笑起来，「都是我的！」 顾梓给她闹得生气不下去了。她摇摇头，站起身，把歌手也拉起来，「走，出门。」 「干嘛啊？」 「你不是要把我抱起来？一会儿我就不走路了，你全程抱我。」 她揶揄地笑笑，捏一把姜歆娆结实的大腿，「我们家歌手可别软了腿。」 平常姜歆娆听到她这种调侃会愣一愣、实打实地思考这种事的可行性的，顾梓可以趁机再逗逗她。 可这回歌手没中招——她直接兜着顾梓肩背、挽着她腿弯把她揽起来了。 「唉，歆娆，放我下来。」顾梓在她怀里笑着去拍她肩背。 姜歆娆嘴里哼声，「哪要等出去抱，出去你又不让我抱了。」 「别啊，等下手没力气了。」 歌手掂量了一下手 她把人往卧室床上一丢，牵着她的手往自己胳膊上放，「我还有力气得很，我还能亲亲抱抱举高高！」 顾梓捏捏她充血的大臂，仰头笑起来。 「好了，好了，我当然知道你很厉害……」她说，「走吧，我们出门，给你机会。」 「给我机会？」 「给你机会亲亲抱抱举高高啊。」顾梓眨了眨眼。 作者有话要说：对了，我之前说的99100的西瓜糖已经写好了，可以去找同人写手。 看过远星的应该知道去哪吧？ 第163章 「they don’t know about us」 p 所以两个人就上街去了。 出门的时候才是早上， 她们有一整天时间可以消耗。 今天是周末，这个购物中心——就是上次姜歆娆和顾梓去过的那个和gallery连着的中心——本身客流量就不少，到休息日的晚上更是拥挤。 因此姜歆娆乖乖戴好了口罩棒球帽墨镜一条龙。顾梓刚想下车， 却被驾驶座的歌手拉住了手腕，「你也戴一下口罩。」 「怎么了？」顾梓歪歪脑袋。 「你也是名人了，顾大总裁……」姜歆娆促狭地笑道，「我们的合照还在热搜上挂着，认出你就是认出我来。」 第291页 「试看看我每次和你上街都是什么感觉。」她开玩笑似的伸手过来，揉揉顾梓耳垂。 顾梓恍然点头， 探身去拿了口罩。姜歆娆过来给她开门， 笑吟吟扶着她下来，亲密地挽住她手臂，「走吧……」 gallery早上九点开门，她俩准时进去， 先看了姜歆娆最近想去看的现代主义艺术展览，吃午饭、又去看年末上映的新电影、无所事事地逛街、出来去吃晚饭。 购物中心宽敞玻璃窗外炽红色夕阳沉下来的时候，几乎每家餐厅门口都排了一条长龙。顾梓扶着过道走廊左右看看, 为难地蹙起眉。 「这样，」她打开手机，「我有个朋友在附近有一家餐厅……」 「嗯，法餐还是意餐？」姜歆娆搂着她闲闲问。 顾梓愣了一下，「日餐……」 然后她抿唇，「不是那种前餐主餐甜点的finedining，我只是……」 她又环顾四周。 真是失策，没想到这里人会多到六点不到就开始排长队。 这要进去，人挤着人， 不被认出来才怪呢。 再说顾总裁本来也不喜欢这种人挤人的地方——就像她不喜欢party一样。 「有什么关系……」姜歆娆把手伸进她口袋里，下巴磕在她颈侧看她手机，「哦，这家也不远，老闆是你朋友？」 「嗯……」顾梓说，「你不介意在这里吃？」 姜歆娆舔舔嘴唇，「我想吃外面那家冰淇淋。」 「而且……」她在顾梓外套口袋里捉住她的手扯出来，明晃晃地握紧了，低声笑道，「我以为我们是出来炫耀的。」 顾梓哭笑不得地捏 「干嘛……」姜歆娆说，「你看对面那家肉蟹煲门口第二排红色椅子上的那两个女孩儿。」 「哪两个？」 「穿灰色机车外套和棕色棉服的。」 顾梓嗯声，「怎么了？」 「我刚刚看到她们接吻了……」姜歆娆说，「我们和她们有什么区别？」 她顿了顿，「又不是我要占用公共资源，就算人家要拍我们，我们还能拦着不成？」 顾梓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唇。 好像之前姜歆娆对于自己在网上的曝光也是这种态度—— 正是这种态度让她一昧地责备自己、最终头也不回地走进深渊。 她听见姜歆娆接着说：「我恨不得他们多拍点呢！又不是他们的，酸吧，就酸，越酸我们越优秀。」 「我的还是我的。」她摩挲了一下顾梓的食指指节。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用那种理所当然又倨傲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让顾梓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于是两个人去吃了楼下的一家东南亚融合菜。这家餐厅小孩子少、桌间距也比较大，放舒缓的蓝调音乐，比起热火朝天的火锅和自助餐，更是顾梓能够接受的类型。 姜歆娆坐下来，用食指把口罩扯到脸下，便看见点餐的小哥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她眨眨眼，笑起来，指着ipad上的菜单，「你好，我要一份这个冬阴功汤。」 果然有人对着她们拍照。顾梓心想…… 拍照的人都觉得自己动作非常隐蔽，其实对于当事人来说往往却无比明显。 先是一个人看过来、接着一桌人碰着脑袋低声交谈，时不时低低地、小声地尖叫笑闹，然后谁拿出手机，装作是在看视频、自拍或者整理文件，摄像头却直直对着这边。 她无法避免地有点走神，勺子在碗里顿了好几下，愣是没去吃东西。 同样都是被观察，这和公司开会、参与电视节目或者上台表演不一样。 以前瑜星的年会上她也给上万人做过讲话，可现在她并没有准备好出现在镜头里，她在做维持生命必须最私人的事情之一。 总裁和普通人一样没有粉丝、更没有人追着她记录她生活的每个细节。顾梓撇开视线，按了按眼眶。 姜 顾梓惊讶地抬头。 姜歆娆把餐具搬过来，「我给你挡着。」 顾梓摇摇头，想说没关系。歌手小声道歉，「我错了，早知道我们还是去你朋友那边吃。」 顾梓说：「我没有……我只是想起来……」 「哦……」歌手的声音顿了顿。「没关系……」 「只要她们别把你p成自己，我都不介意。」 顾梓：「额……」 「姜歆娆……」 歌手塞着满嘴大虾，只鼻腔里嗯了声。 顾梓摇摇头，「吃吧，趁着冬天长点膘。」 「那不是说猪的吗！你别以为我听不懂！」姜歆娆抱怨，拿油乎乎的手来蹭她的手。 顾梓也不介意。 事实上她在笑。 后来有一段时间网上充满了今天的各种街拍——姜歆娆今天穿的这件外套非常特殊、而且前几天刚在其他活动上穿过。 她信誓旦旦地以为没人会认出她和顾梓，但其实两个人早上一进gallery就被接待的小姐姐认出来了。 两个人的一天从这位小姐姐发微博开始：「#射rilia#euphoria#射rry姜歆娆我一定不是认错了，早上我看见siri和她老婆了就在艺术中心这儿 siri穿着上次那件lv长外套我磕死了我我我语无伦次就是两个人都好乖啊 siri一直牵着她的手然后总裁跟我买票说话也温温柔柔的好有礼貌啊啊啊她们进去之前还我的妈隔着口罩亲了一下啊！我死了我死了我现在满脸通红我要喘口气唿哧唿哧。」 第292页 她还善良地@了一下姜歆娆。 然后其他人也都把歌手认出来了：「#射rilia我还以为siri在国外呢，见到了好兴奋就是怂不敢上去勾搭，我觉得她一定看出来我在盯着她看了（捂脸）」 【#射rilia 我也碰到了，呃，siri真的很好，可能是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还让顾梓坐到里头去，她自己拦在挡在外面这样，可能是觉得这样后半边的人拍不到她的脸她能安心吃饭叭】 【#射rilia 不说了，见到你俩的新年愿望美满了，我也要去找对象了，siri保佑我，我也想要顾姐姐这样温温柔柔可可爱爱的姐姐】 这条微博被刚发出来就被转发了将近万次。 姜歆娆终于在夏槐的夺命连环call下打开社交软体时，整个人是蒙的。冰激凌顾梓抱臂看她，「歆娆……」 「嗯？」 「冰激凌……」 顾梓是想提醒她冰激凌化了。谁知道歌手呆呆傻傻的，只把手里的华夫筒递过来，「吃吧……」 顾梓：果然满脑子都是吃的。 她无声嘆口气，接过姜歆娆手里的甜食、把将要滴下去的冰激凌边缘先舔掉。 是货真价实夹着香草荚的绵密口感。 「好甜……」顾梓说。 姜歆娆含煳地嘟囔了一句什么，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看，手却伸过来，顾梓又把华夫筒戳回她手里，「别看手机了，小心吃到鼻子里。」 她说晚了，姜歆娆嗷呜一大嘴巴下去，鼻尖上煳了一簇白色奶油。 她还想用舌头去够自己鼻尖，顾梓无奈地提醒她，「有纸呢，纸。」 「哦，对，纸……」姜歆娆说着去找纸，把手机递给她，「你自己看嘛！我的粉丝这都什么人啊！」 「什么什么人……」顾梓从话题上划下去看。 一会儿她笑起来，「怎么都是求你赐姻缘的啊？」 姜歆娆闷闷地哼了声。 顾梓越笑越大声。最后她捂着嘴转开眼，「没什么不好的。」 姜歆娆义愤填膺地恨恨道：「不是，这不是重点！」 「为什么都要你这样温温柔柔可可爱爱的姐姐！」 「我不温温柔柔可可爱爱吗？」 「她们自己没姐姐吗，非要像你一样的姐姐！」姜歆娆咔嚓一声把嘴里的蛋筒咬得粉碎，「要找自己找，我不给！」 她和甜筒撒气。吃完还不够、气唿唿又去买了一个草莓雪酪，一大口咬下去，被冰得牙齿酸冷，捂着腮帮子龇牙咧嘴。 她身侧的女人笑得捂着肚子弯下身去，「姜歆娆，你今天这是，好酸……呜……」 姜歆娆亲完她，又去吃雪酪，「草莓味的，当然酸。」 过一会儿她瘪着嘴道：「还是少出来吧，被人跟着拍怪难受的。」 我看你是讨厌人家又和你要姐姐。顾梓想…… 不过她不打算说出来——姜歆娆要恼羞成怒的。 那天最后一条关于两个人的微博是这样写的：【#射rilia 我晚上走之前好像在广场看见她们了，很黑，不知道有没有看清楚 怎么说呢，我一直在想一段美满的感情会是什么样子的。 今天我好像管中窥豹地看见了幸福的一角——就在普普通通的周末和爱人出来玩，一起吃一支冰淇淋，嬉闹着亲亲抱抱举高高，互相吃醋开玩笑，看着太阳慢慢地落下去，一天也这样过去了我不记得我多有钱也不记得我多有名气，我只知道我身边的人是我的爱人，我们有缺点，有不开心的回忆，有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但我们和彼此在一起的时候，世界就像消失了，我只记得我这样爱她，每一天我都更爱她谢谢你 @银石环媒-顾梓 @射rry姜歆娆】 当然顾梓的微博是她的公关团队打理的，她自始至终都没看见过这条微博。 第164章 「they don’t know about us」 p 忙来忙去的， 时间转眼便到了农历新年。 学校和公司一一放假、城市里肉眼可见地更加繁忙起来。 原先只是周末才人多的购物中心，现在就算是工作日也盈满来来往往的人群。 姜歆娆的工作暂停了——一方面她在国内的团队要放假、另一方面她实在是不想和顾梓分开了。 对，事务繁忙的顾总裁新年之前也不能放松。她人在斯德哥尔摩。 歌手转了两趟飞机过去， 接她回家。 她带好口罩， 刚从行李提取门出来便看见了暨苒。暨助理最近重新戴起眼镜来， 短髮稍微留长了，看上去更加斯文沉稳。 暨苒沖她招招手。 「暨助理，好久不见，」姜歆娆同她握手，由着她接过自己手里的箱子， 同她并肩走，「最近忙吗？」 暨苒摇摇头，笑着反问，「你是想问顾总能不能陪你回去过年吧？」 姜歆娆鼻子里低低哼了声。 「如果没出什么大问题的话……」收了笑， 暨苒把眼镜推上去，揉揉鼻樑，「明天就能签好所有文件了。」 姜歆娆松了口气。 回到酒店， 暨苒替歌手刷了房卡、将卡交到她手里, 礼貌地点头道：「那我就先下去了，不打扰你们。」 「谢谢……」歌手说。 她到房间的时候顾梓还是在经典总裁模式里：端正地坐在电脑前，十指在键盘上翩然翻飞。 意识到姜歆娆进来了，她只喉咙里低低嗯了声， 也没什么表示。 第293页 歌手丝毫没被冒犯到，相反她轻车熟路地一扔行李箱，就往顾梓那边张牙舞爪地扑过去——「顾梓，老婆，小公主！」 顾梓的视线往excel表格右下角瞥了眼，掠过满屏幕数字和图表，最后落在姜歆娆支肘在她身侧的脸上，在她唇上顿了顿，才同她目光相遇。 「来了呀……」她简短地回答。 「对的呀……」姜歆娆学她的语气说话，「有没有时间看我一眼呀，亲亲我呀。」 顾梓闭了闭眼。半晌她阖上电脑，往后退，把腿上的空间露出来，「来……」 歌手每次总能靠各种撒娇耍赖成功占领顾总裁腿上和心里的狭小空间。 姜歆娆骑到她腿上去、挽着她脖颈和她接吻，「我来开心……」 顾梓刮刮她鼻头，「但我有文件要先写完，之后随你折腾。」 姜歆娆愣了愣。一会儿她挠着后脑讪讪笑道：「我只是怕你累……」 「我不累……」顾梓復又翻开电脑，「总得处理完，才能和你好好过年。」 「啊！」姜歆娆突然说，「暨苒告诉我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国了？确定了？」 「嗯……」顾梓揉揉太阳穴，起身，「陪我走一走吧，看这些看得眼睛疼。」 姜歆娆在飞机上睡得饱饱、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她看了眼表，「行，正好出去吃晚饭——要不要叫上暨助理？」 顾梓正在穿外套，闻言奇怪地看她一眼，「她会和李忻然去吃的。怎么，你想带上她俩，我也不介意。」 歌手疯狂摇头。 她才不要电灯泡。 「刚刚李忻然没去接我，我以为小助理她没来呢，丢下暨助理一个人就不好了。」她解释。 顾梓蹙眉，「我叫她们一起去的啊？」 姜歆娆耸耸肩。 这座北欧小城在暮色渲染下颳起了萧瑟冷风。晚霞却极美，粉里带紫，是乱糟糟地、和谐地倾倒流淌在天际的热烈颜色。 顾梓将右手伸进她的口袋里，握着她左手，两个人沿着旧城区的石步道慢慢地走。 街道两侧竖立的建筑物肃穆且古老。红砖墙窗台上搭着青翠藤蔓，在寒风里摇曳出新春的生涩绿意来。 「这边签完，我这个阶段的okr就完成了……」她沉沉舒了口气，「我会和andy请个短假。」 「没关系吗？」 「没关系。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国内的合作商也在放假，我呆着没事干，不如请假陪你，难得我们俩都有空，又是春节，不容易……」 顾梓带着她拐进街角的一家小店，「我该和你在一起的。」 普普通通的小地方，不是观光客常常光临的明星店铺，因此更显得冷清。 顾梓拽过菜单，又闭着眼按按太阳穴，才去读昏暗灯光下菜单上密密麻麻的小字。 「没睡好？」姜歆娆问，「太累了？加班？」 顾梓抬头看她一眼，开口，「没有……」 姜歆娆娇软地哼了声。 「就加了几天班……」顾梓见她看出来了，「顾总裁，我还不知道么，你的「没有熬得很厉害」就是连着熬了三四个通宵……」 姜歆娆翻白眼，把菜单抢过来，不让她用眼睛了，「你可别吃一半睡过去。」 顾梓轻声笑起来。 第二天顾梓带过来的团队果然顺利完成任务。善解人意的ceo给她批了假，四五个年轻人想着签完这个合作要出去好好庆祝一番，派李忻然去找顾梓和暨苒沟通。 顾梓正在整自己的文件，闻言抬头，「行啊，你们去玩吧，我报销。」 她转头看着坐在会议桌另一侧的暨苒，「你去吗？」 合作伙伴那边的人早先走了，会议室里现在空空荡荡，只有小助理、暨苒和顾梓三个人。因此顾梓也问得随意。 她以为暨苒会答应的——李忻然摩拳擦掌地想去旧城区的一个小酒吧很久了，暨苒该陪她去的。 谁知道暨助理摇摇头，「你们年轻人自己玩吧，我玩不动。」 顾梓：「额……」 李忻然怔怔地注视着暨苒。一会儿尖锐的目光渐渐化掉，变成柔软的哀求，暨苒仍摇摇头，「我不想去……」 李忻然勐然转头，来看顾梓，「顾总，您去吗？」 顾总裁要去的话，暨苒没道理不去的！ 顾梓一愣，「抱歉，歆娆在呢。」 年轻女孩儿将自己的唇咬得死紧——顾梓都担心她要把她的下嘴唇咬出血来。 半晌她控制着唿吸低声说：「那我和他们去了，您两位也要玩得开心。」 她好像要哭了，顾梓想。 顾总裁偏头，看了眼身侧淡漠的助理一眼。 「怎么不去？」她开玩笑似的问。 「没有共同语言……」暨苒只说，「顾梓，有时候我真觉得我老了。」 她很少对顾梓直唿其名，说得顾总裁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復。 「不管怎么样……」暨助理拎着包站起来，「您和姜小姐也玩得开心。我只想散散步、逛个街。」 事实上顾梓和姜歆娆也没出去玩。两个人吃完饭回房间、顾梓先去洗澡。 她把浴袍和浴巾挂上浴室门后的挂钩，眼神滑过金属门锁。 姜歆娆在吧檯喝酒呢。和一罐伏特加大眼瞪小眼、絮絮叨叨地说话，也不知道顾梓盯着那颗门锁看了半晌，伸手，把它旋上。 第294页 她蹙起眉、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一会儿，又把它旋开了。 「咔哒」、「咔哒」的两小声。 姜歆娆一定没听到。倒是顾梓嘆了口气，无奈微笑起来。 全身都是马鞭草香味的泡沫时，熟悉的、有力的手臂将她拥进火热怀抱里。 同样漉湿的肌肤和柔软的胸脯煲贴在她嵴背，手束在她小腹、下巴则磕在她肩头。 顾梓闭上眼，等这人吻过来。 半晌姜歆娆也没动作。她睁开眼，歌手松开她，开了另一侧的花洒，仰起头，让温水浇在脸上。水珠流过她的锁骨胸腹，再窸窸窣窣地坠到地上。 顾梓看了她一会儿。 姜歆娆抹了把脸，越过她去拿洗髮水，睨她一眼，「怎么了？」 浴室里雾气大又封闭，她说话都带着回音。 顾总裁摇摇头。 姜歆娆揉了一脑袋洗髮水，走到她身边，从自己头上兜了一捧泡沫，按到她头顶。 也是马鞭草味的，这会儿混着水从她额角流下来，有点儿辣眼睛，顾梓只好回去水下洗头。 这只大狗今天当真转了性。不闹她也不折腾她，给她吹头髮都不在她后脑勺乱摸乱点火，还顺带着帮她敷了面膜。 晚上歇进歌手怀里的时候顾梓还恍恍惚惚的。顾梓在歌手疑惑的嘟囔声里翻到她身上，扶着她肩侧矮下身吻她。 果然姜歆娆像颗一点就燃的炮仗，噼里啪啦地蹦出火光来。 她仍旧克制得很，手握着顾梓手臂，用力卡着她，「你别……」 「你今天怎么……」顾梓好笑道，「我们，嗯，半个月没见了？」 「顾梓，你连这个也不记得！」姜歆娆高声抱怨，「不是半个月，十二天！」 「不就是大约半个月？」顾梓说，「那你还……」 「不要，睡觉。」歌手转过视线不看她。 怎么的，还赌气了呢？ 「小公主，不要自讨苦吃，我以为你已经很累了。」这时候姜歆娆补了句。 她脑袋陷在枕头里，说话也瓮声瓮气的。 顾梓这下听懂了，反倒笑起来，「哎呀……」 「睡觉……」 「真的睡觉？」 顾梓扯了她繫紧的两颗扣子。 姜歆娆 她有点儿气、这气又没法沖顾梓撒出来——难得顾总裁心情好到这样逗她。 可顾总裁又需要休息。姜歆娆一闹她，她明天八成得睡一天。 最后姜歆娆恶狠狠地说，「你给我转过去！」 顾梓莫名其妙地就被她翻过去了。温暖的身体抵上她后背，姜歆娆说：「别回头，听见了吗？」 顾总裁还没搞清楚她在弄什么。直到湿润的吻一次有一次印在她后颈，带汗的掌心按住她小腹，而耳边响起歌手的喘息，顾梓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她讪讪道：「你也不用……」 「顾姐姐，哄哄我……」姜歆娆只说，「哄哄我……嗯啊……」 她的额头抵在顾梓肩侧，一遍又一遍地蹭她。 顾梓抿抿唇，依着她去哄她了。 第二天两个人回国。 国内已经颇有了一番过年的氛围——街边行道木都缠上彩灯、挂起小灯笼来，晚上装饰品都通了电，一闪一闪地亮。 大红、金黄、喜庆的颜色和音乐。 转眼就要过年了。顾梓想…… 「好久没在国内过年了……」姜歆娆说，「难得今年大家都在。」 「妈妈她们回来了吗？」顾梓问。 「嗯，大后天到，我去接他们……」歌手回答，「晚上怎么安排？在家里吃？」 「行……」顾梓刚应声，手机响起来。她接了，没听几句话便挂掉。 姜歆娆好奇地看她一眼。 「没什么……」顾梓蹙着眉低声道，「别在意……」 第165章 「they don’t know about us」 晚上照例是姜歆娆做菜。 frank刚被歌手从慕姗那里接回来， 兴奋劲还没过，从客厅一阵旋风似的刮到后院、再刮回来； 顾梓站在中岛台切水果，耳朵里全都是大狗爪子踏到石质地板上噼里啪啦的响声。 她给姜歆娆餵了一块橙子。她身边的另一只大狗揽着她腰凑过来亲亲她侧脸， 才囫囵把橙瓣吞下去。 「它有点太兴奋了。」姜歆娆觑撒欢的frank一眼， 哭笑不得地评价。 顾梓心说你有时候见到我比它还要兴奋。 想归想， 她当然没说出来，等到两个人吃完饭， frank也在房间里横冲直撞累了， 自己乖乖地回去窝里趴着。 姜歆娆开了黑胶唱机。顾梓盘腿坐在沙发上，膝盖上平平稳稳地放着电脑继续做事， 歌手凑在她身边， 在和团队里的人聊天讲话。 「对了，歆娆。」顾梓突然说。 姜歆娆放下手机， 疑惑地嗯了声。 「没事……」顾梓抿抿唇， 才继续说，「一会儿可能……」 刺耳的门铃声响在两人耳畔，打断了她还未出口的话。 顾梓嘆了口气，「你就在这，我去开门。」 姜歆娆莫名其妙地应了声好。 今晚没人要来啊？这都九点多了，除了两个人的好朋友，谁会选在这个时间拜访？ 门打开又阖上。 姜歆娆偏头往门的方向看。就算顾梓应该和来人熟知，但两个人都没有寒暄， 甚至一句交谈都没有，歌手听着着实有些奇怪。 第295页 来人沉默地走进来，身形隐在顾梓之后，姜歆娆看不到他到底是谁， 只能分辨出他直挺宽厚的肩和斑驳发白的鬓角。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高大男人。 直到两个人转了个弯一一走进来，姜歆娆才意识到他究竟是谁—— 姜歆娆下意识就想从座位上站起来。 只不过她脚还没带着腿发力，顾梓的手已然按在她肩头，将她温柔地、牢牢地固定在原位。 她轻笑着低声说：「顾总，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妻子，姜歆娆。」 这是姜歆娆第一次正面见到顾泽远。她的爱人这位引来诸多不幸与争议的父亲。 姜歆娆没办法喜欢他 那双眸子却极亮，和顾梓如出一辙的、淡漠又尖锐的眼神直直朝姜歆娆看过来。 歌手打了个寒颤。顾梓应该是感觉到了，因为她好不容易因为介绍姜歆娆显出来的一丝笑意瞬间全都收回去，嘲讽道：「顾先生，坐，您来我家，哪有不请您坐的道理。」 顾泽远仍旧盯着姜歆娆——目光像一簇蚁群，不停在歌手皮肤上攀爬。 半晌他微不可闻地笑了声。 顾梓眯起眼，也冷冷地笑了声。 姜歆娆看看这对父女，非常不知所措。 她是不是该走？她在这，这两个人聊什么都不方便吧？ 「那我先……」 姜歆娆说着就想起身。 顾梓的手再次用力，将她按回座位上，「我去……」 她转身去厨房倒水。 姜歆娆：「额……」 姜歆娆坐立不安地转头去找顾梓。她还能感受到顾泽远刀锋似的目光，一下下剜在她脸上。 「姜小姐，是吧？」半晌男人说，「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久闻您大名了。」姜歆娆转头，看着他回答。 「呵……」顾泽远这回明显地笑了声，又不说话了。 姜歆娆心说这人说话怎么和打哑谜似的。 还好这时候顾梓拿着水杯和水壶过来了——姜歆娆早先泡好的，水里加了薄荷叶、草莓和蓝莓，一个个可爱地在水面上沉沉浮浮。 她弯身，看顾泽远一眼，到底还是给他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 然后她坐到姜歆娆身侧来。 顾梓客客气气地问：「所以您来干什么？」 「小梓……」顾泽远无奈道，「也不用这么防备我。」 顾梓抱胸靠坐在沙发上，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顾泽远说：「我先前和你说过的，银石媒体平台的事情。」 「哦……」顾梓点头，「媒体平台怎么了？」 顾泽远犹豫良久，张开嘴又闭上。 像原本是想说什么，半途又咽回了说到一半的话。 好半天他才再次开口，「首先你要搞清楚两点，第一，「你以为你能撬动地球？你错了，你没有资本和实力来支撑这么大的志向。」 「第二，小梓，你没在用你的脑子做生意，你在用你的心。」 「我们做生意的人，明码标价，把砝码拿到桌面上来谈，我和你说过不止一遍了。」 顾梓没答话。 所以顾泽远接着说：「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我记得你妈妈还在的时候，只要把你带去了公司，你就总是跟着她、和她说要给瑜星接班、要做她的小帮手……」 「顾梓，有梦是好事，但有梦更不能眼高手低，容易心软，到手的利益就放出去……」 「您给了我什么利益？」顾梓说，「我没听懂您在说什么。」 两位顾总裁看上去都极为平静。面上没有表情，眼神毒蛇般锁定了敌人，甚至连悠闲又慵懒的姿势都如出一辙。 只有姜歆娆看到了两只对峙的、牙尖嘴利的猎豹。 顾梓的手忽然间滑下来，握住了她的手。 姜歆娆一怔。 那只手的手心暖暖热热的都是汗。 「你不明白吗，非要我说开了给你听……」顾泽远继续他令人烦躁的说教，「你要和lk合作也不是不可以，但瑜星和你还有关系不是吗？ 瑜星的收益就是你的收益，你为什么要和自己的收入过不去？ 瑜星不和你合作不会倒，我们有我们的专利和技术；但瑜星想压你，你就算和lk达成了合作，也不会好过—— 大陆的市场在谁手里，你自己做了这么多年，还想不明白？」 「你已经赚了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了，为什么还要扎在钱眼里出不去？」顾梓说。 「这不是钱的问题——」 顾泽远看着她、仿佛在看一颗难以雕刻的、无药可救的朽木，「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 顾梓渐渐捏紧了姜歆娆的手。 顾泽远看了两人相握的手一眼，神色难辨地继续道：「是，我承认你很优秀，我有的时候也有错，我不是个完美的父亲，可你为什么一定要走和大家不一样的路？」 「你怨我出轨、把小安带回家、还是害死了你妈？可我都没有，顾梓，我没做错过歌手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不是紧张或者焦虑，而是愤懑的怒气。 因为顾梓恨声开口，「顾泽远，我没见过比你还要无耻又虚伪的垃圾。」 「你这张狗嘴里永远吐不出什么好话来——你以为我想听你毫无意义的说教？」 「我做什么都是不对的、都是毫无理智的、都是他妈的不懂事，是不是？」 第296页 她脸上不带表情，五指却用力地捏紧了姜歆娆的手。 啊，这该死的手劲。姜歆娆心想。不愧是拿她一个个晚上练出来的。 歌手抿唇，硬生生受下来。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说什么吗？」 顾泽远好像被她突然爆发的感情给吓到了——顾梓从来不是一个如此显山露水的人，情绪激动的大声说话她都少有，更别说骂了他一长串话。 他怔怔地摇头。 「我小时候你说我不会像你一样头脑灵通的背书、后来你说我不会像你一样把对象迷得团团转，说我不能像你一样有远见有格局的领导公司，说我必须像你一样为瑜星考虑。」 「顾泽远，我凭什么活成你这个可悲的模样？你除了一堆钱、满脑子的自以为是和一个不懂事的混帐孩子，还有什么？」 顾泽远蹙着眉下意识道：「你不会不懂事——」 顾梓没让他说下去，「啊，对啊，你还有我，可你什么时候把我当做过你的女儿？ 顾泽远，我宁可我不姓顾。如果妈妈在这里看着你我，她也一定会后悔当初和你结婚、把我生下来。」 要是暨苒在这里，眼睛恐怕要瞪出眼眶来。 因为她想劝顾梓离开瑜星的那几百个日夜里，顾梓给她的答覆总是无奈地笑一笑，然后说：「我姓顾啊」。 「我选择和lk合作而不是你，顾泽远，你扪心自问，谁愿意和在背后捅她一刀的人合作？」 「这无关利益得失，我鄙视你这个人——你不配和我合作，你听懂了吗？」 顾泽远的脸被她说得有些发白。苍老的男人撑住膝盖，拿起水喝了一口。 姜歆娆看见他的手竟然在抖。 顾梓还没说完，「我也说了一她最后说：「我当然还是你生出来的，顾泽远，顾家人能做出什么事情，你不是都清清楚楚的知道么？」 「如果你要阻止我的话，就来试试看。」 最后几个字像带了铅块，沉沉地砸到地上。 姜歆娆看看顾梓、再看看顾泽远。 年长的总裁陷入了一种无话可说的僵硬状态。要不是他的嘴唇还在青白髮抖，姜歆娆会以为她俩面前的是一具殭尸。 然后男人缓慢地撑身起来，往玄关走。 顾梓拉着姜歆娆，将她的手扯出口袋，倏然愣住。 姜歆娆手腕和手臂都是她方才掐出的、一道一道的红印子。 她抿唇，自责地亲吻她的手背。 姜歆娆摇摇头，抬手起来，指尖拂在她下颌，将她的脸微微挑起来。 顾梓眨了眨眼，覆住她手背。 这些动作在无声的默契里发生。等到顾泽远按着门把转身，只看到了顾梓淡漠的脸。 「不送了，顾先生……」她说，「如果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您，我会非常开心。」 顾泽远轻轻嘆口气，「顾梓，你……」 他摇摇头，终究没说什么，旋开门把走了。 门在两人面前「嘭」的一声合上。 顾梓看着玄关，很久都没有动。 她就像座玉雕的塑像。姜歆娆想…… 歌手把她的顾姐姐揽进怀里。 这座玉雕现在活过来了，温热手指勾在她颈后，额头则顶在她侧颈。 过一会儿姜歆娆轻声问：「想哭吗？」 顾梓摇头，吸吸鼻子，啜泣着埋怨道：「谁想为那个混帐哭。」 「那是我的错，我惹你哭了……」姜歆娆的手陷在她柔软的长捲髮里，慢慢地按紧，扣在她背后，「骂我吧，骂骂我就好了。」 「姜歆娆……」所以顾梓就像歌手请求的那样，开口骂她了。 「在呢……」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嗯。 第166章 「el mis.mo sol」 【ahora nos vamos；y juntos celebramos； aqui todos estamos；bajo el o sol。】 「现在我们出发吧，一同庆祝，我们都在这一片阳光下。」 ——alvaro soler -「el o sol」（estribillo） 顾泽远没再来找过顾梓。 倒是二十九那天顾安再次打电话过来，「姐，我回来平城了。」 顾梓嗯声…… 年轻男人沉默了一会儿， 小心地问：「今年你回家吗？说几句话？」 「不了。」 依旧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回答。 「行吧……」顾安倒也识趣， 很快挂了电话。 顾梓收好手机，去找姜歆娆。 歌手正在庭院里挂灯笼。灯笼里有太阳能灯， 到晚上便亮起来， 金红色常常把冬日光秃的小树树梢也衬得温暖。 frank在她脚边打转，望着她着急地嗷嗷叫；见到顾梓， 大狗炮弹似的冲过来， 沖她吐舌头。 顾梓蹲下来摸它的脑袋。 姜歆娆挂好最后一个装饰，拍拍手上的灰， 往后退了两步欣赏自己的杰作，「好看吧？」 「嗯……」 歌手这才转头看她。两个人对视了几秒， 姜歆娆笑起来，「走……」 顾梓说好…… 两个人拿了狗绳，去遛狗。 年是在顾梓家里过的。往常姜歆娆其实会在波士顿过年， 但今年不知道为什么， 她想和顾梓在平城过。 will和姜玟琦听说了便也想回来——姜女士已经好多年没回来看过祖国的大好河山了。 第297页 待两位老人家在平城周边玩够了，顾梓才把人接回来，年夜饭就四人一狗，不太热闹也不冷清。 至少顾梓觉得刚刚好。 本来一家人坐在一起看无聊的春节联欢晚会。半途顾梓走了、接着姜歆娆也找藉口走了、姜玟琦感慨着年轻人精力旺盛、同will嘲笑两人一番， 偎在他怀里继续看歌舞节目。 姜女士很快觉得昏昏欲睡。她伸了个懒腰、出门去庭院，让室外的寒气歇在脸上，醒醒神。 「敬我们……」她听到她女儿的声音。 姜玟琦往屋檐外踏了两步，踩在草甸上往楼上看。是两个模模煳煳的、裹在被子里的昏暗影子， 还有细细碎碎的、低低的笑声。 「敬我们……」她听见顾梓说，「祝你新的一年无所忧惧，所向披靡。」 「那祝你……」她女儿讪讪地笑了 「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又没别人在听着。」顾梓的声音和含煳的亲吻声交杂在一起。 「哦，那……」姜歆娆说，「祝讨厌的人不要出现在你身边，祝你能够有很多很多的爱。」 姜玟琦听她说话，抿着唇摇摇头，无奈地笑起来。 「我已经有很多很多的爱了，姜歆娆。」顾梓说。 「要比今年还多……」姜歆娆说，「我希望世界爱你——每片云彩和每朵花、每种颜色和每首歌都要爱你。我的小公主值得那么多的爱。」 顾梓喉咙里笑了声。 接着是酒杯碰撞的声音。 will见她一直不回去，拉开门来找她，「要跨年了。」 远远的电视里在喊：「5——4——3——」 姜歆娆听见了will的声音。她探头出来，「妈妈，你们在楼下吗？」 「在呢！」will回她。 「2——1——新年快乐！」 电视机里响起一片欢唿。 「新年快乐！」姜歆娆对他们说。 「新年快乐……」顾梓也道。 姜玟琦怔愣着，一时没有回覆。 歌手以为她没听见，一连叫了好多遍。 叫久了，她不烦也不腻，话里甚至带了笑意。 「新年——哎顾梓你打我干什么——我才不吵，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妈！你听到了吗！我再说顾梓她要咬我了！」 「说什么呢！」这是顾梓窘迫地大声反驳。 姜玟琦恍恍惚惚的，好像看见了姜歆娆小时候。 小姑娘还在换牙，说话都漏风，却抱着她手臂笑，一遍遍说新年到了要吃糖、要放烟花、拿红包、要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 她好久没见姜歆娆这样笑过了。 姜女士嘆了口气——她老了，总是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把手指抵在眼下，揩掉多愁善感的泪水。 年后两个人又开始筹备新的项目和日程。 刚刚入春，国内和北美的娱乐圈再次因为歌手沸腾。 姜歆娆在自己的个人帐号上同步挂出了《euphoria》专辑环球巡迴演出的消息—— 她发了一句「久等了」和一张环球巡演的宣传素材。 海报里的歌手偏头，在嗅手里的一朵蓝紫色玫瑰花。她天鹅般修长的脖颈暴露出来，同苍白背其实歌手放了通告之后甚至没有多做宣传。 不说大街小巷里各种把姜歆娆的「传奇人生」拿出来炒冷饭的娱乐记者们，姜歆娆的粉丝们迅速发酵，将这条信息转发扩散。 粉丝们抱着姜歆娆王者归来的态度，当真是对今年的巡迴演唱会期待到了极致。 乐评人则有的看好有的不看好，小报记者们继续挖掘姜歆娆和顾梓之间的豪门恩怨爱恨情仇。 但不管情况怎样复杂，等第一场演唱会门票开始预售的那天，过多人同时涌入预约，预约站和各类第三方平台竟然都到了卡顿崩溃的边缘。 那几天可忙坏了姜歆娆团队和瑜星的技术小哥——谁能想到自家门可罗雀的网页突然会涌入那么多流量？ 姜歆娆和她团队手里当然是有存亲友票的。打发了嗷嗷待哺的程璐颐，把票一一发给亲朋好友，歌手拿起桌面上的烫金信封，小心地放进外套夹层口袋，叫上colin，「走啦……」 沉默的大个子保镖跟上歌手的步子，「去接顾总？」 「嗯，她四点到的飞机，我们过去正好。」 姜歆娆在筹备自己的演唱会的时候，顾梓在巴黎和合作伙伴谈case。 她从倪家的飞机上下来、看上去也不像其他旅行者那样风尘僕僕，只眉宇间带点难以掩饰的疲态。暨苒跟在她身后，拖着她的行李箱。 见到歌手顾总裁微笑了一下，姜歆娆张开双臂过去，将她搂进怀里，亲吻她的额角。 暨苒不和她们一条路走，先离开了。 姜歆娆让colin把行李放上车，坐到顾梓身边，「累吗，要不要睡一会儿？」 顾梓摇头，「预约站怎么样了？」 「哦……」姜歆娆仰头大笑，「修好啦，技术部的人被夏槐拎着耳朵骂了一通，现在都不敢叫她小槐了，一口一个「槐姐」。」 「说到这个，吶……」她从口袋里抽出那个精緻的长信封，「给你的奖励，我的小公主。」 「什么东西？」顾梓接过来，「又要和我开什么玩笑？」 她把信封里的纸抽出来，看了一会儿，哭笑不得道：「这是我的入场券？」 第298页 姜歆娆点头。 「你什么都没写简简单单、像是从本子上撕下来的纸，只有姜歆娆手写的、流畅的花体字：etomyparty」加一个感嘆号和一个亲亲的emoji。 画的歪七扭八，也没个正形，让顾梓想起两个人认识那晚姜歆娆留在床头柜上的纸条。 「你不懂……」姜歆娆说，「这是最高级入场券！给你第一排最中间的好位置哟。」 顾梓抿着唇憋笑，听她瞎扯。 姜歆娆说：「我都算好了，六月三号，你要从洛杉矶回来，第二天就是周末，顾小姐，姜太太，务必去你家宝贝的演唱会上捧场好吗？」 她撒娇耍赖夹着情话说，顾梓捂着脸看了眼前排驾驶的保镖。 colin沖她淡然点点头。 姜歆娆：「呜呜呜你快说你来。」 顾梓心说你平常和我说那些脸红心跳的话题难道也在车上吗，这怎么越听越羞耻呢。 姜歆娆：「顾姐姐……」 顾梓捂住她嘴，「我来，我当然会来。」 歌手在她掌心亲了亲，欢唿一声。 当然会来的，姜歆娆也知道。她只想多缠着她的顾姐姐撒撒娇，看看她困扰的、泛红的耳垂。 「第一场在平城开吗？」顾总裁翻过那张纸，将它折好，收回口袋，「我以为你会去洛杉矶。」 「我这不是算着你的时间嘛……」姜歆娆说，「你后面不是又有事，我的日程想和你撞上，没有比这个点更好的选择了。」 「那可以……」顾梓摸摸她额发，「我会把这前后几天都空出来的。」 顾梓意识到准备演唱会远比她想像的累。布景、调度、舞台、虽然大家各司其职，但姜歆娆处在一个三百人巡演团队的中心，要考虑和负责的事情比她想得还要多得多。 更何况在平城的这场演唱会作为巡演的第一场显得更加重要。 「绝对不能搞砸了——」这段时间姜歆娆做梦都在喃喃这句话。 顾梓且心疼且自豪地看着她的歌手忙碌。她自己也忙，两个人不再能够找到可行的时间视频沟通。 少数能够见面的机会，她们连说话的时间都不愿意浪费，唇舌总是比话语先缠绕在一起。 甚至程璐颐下旬约她们出来，两个人也异口同声说没空。 大小姐嚷嚷着问为什么。姜 程璐颐又转眼去看顾梓。 顾总裁温温柔柔地笑了一下，「真的没空。」 程璐颐气结：一个两个都欺负我！ 但不管怎么样，时间总在缓慢地划过去——四月、五月、草甸泛出新绿、树上长出青嫩的枝丫、外套变成长袖再变成短袖、frank开始换被毛，顾梓把捲髮染成了浅亚麻色。 六月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唉，小说很神奇，有时候故事里一个晚上能写一百章，有时候三千一万个字人的一辈子就写完了。 这是正文的最后一首歌啦。 第167章 「el mis.mo sol」 pt.2 顾梓远远便看见了姜歆娆——歌手站在搭好的舞台上， 拿着一份文件正在和舞台总监商量什么。 她穿得随便，牛仔裤、短靴、白衬衫扎高了，露出苗条结实的腰部曲线来。 舞台下都是来来往往、忙碌穿梭的人群。布景搭建人员、姜歆娆团队的外勤、第三方合作对象、场馆管理、甚至连友情参演的艺人的团队也都在。 一片让人难以忍受的嗡鸣和杂乱色彩里， 歌手像望见指北星那样准确地望见了她， 沖她举起手挥了挥。 顾梓颔首…… 看歌手在忙， 她本想就在出入口等姜歆娆彩排结束。 谁知道歌手看她久久不过来，沖舞台总监打了个暂停的手势， 撑着舞台边缘翻身跳下来， 径直往她这里走。 翻涌人潮因为她分开又合上，诧异或瞭然的眼神打在两个人身上。 姜歆娆把手递给顾梓。 女人握住她的手， 指尖在她掌心挠了挠，「干嘛，还要我过去陪你啊？」 「当然，」姜歆娆将她往前扯了扯，手臂松开、復又揽住她的腰。 巧得很， 顾总裁今天也穿了白衬衫，和歌手站在一起像两道温暖又亮眼的光，牢牢攫住了众人的视线。 歌手因此搂得更紧， 带汗的手煲贴地、放肆地搭在她身上。 顾梓瞥她抿紧的唇一眼， 轻声笑。 姜歆娆指了舞台侧下方的一处位置给顾梓。现在这里空荡荡的，座椅都还没搬运设立起来，但她清楚地知道座位排布，「你到时候就坐这里。」 她眨眨眼「你把整天都空出来了吗？」 顾梓四下看了看。这其实不是最中间的位置，但它离姜歆娆最近—— 舞台在正面是有阶梯的，阶梯正下方便是两人现在站的地方。 姜歆娆带着她往舞台上走，顾梓说：「是，都没事情。」 姜歆娆扯了个小马扎让她坐下，「那你陪我进来吧，下午就进场了；等开始之前你再熘出来，我会让colin陪着你的。」 接着她开了麦，「准备好了么？我们从头来走一遍。」 平城第一场的九万张票在开放预约的第一天便已经售罄。 不仅是祖国大江南北的粉丝，甚至有外国粉丝组团飞过来，连带着场地周演唱会当天是个周五，场馆在的地方本就拥堵，巡演团队特地发布过告示，建议大家提早一到两个小时到达，安排了许多治安巡查、甚至经过沟通交通管制了部分路段。 第299页 尽管如此，场馆外还是早早排起了长龙。下午三四点夏槐便哭笑不得地给姜歆娆看微信，「和场地那边协调了一下，已经开始检票入场了。」 歌手按在手机屏幕上的拇指顿了顿，诧异道：「这么早？」 小助理说：「嗯，与其让人在外头排队，不如先入场，人流分散一些也好，免得大家到时候挤在一起。」 这时候造型师提着化妆箱走过来。夏槐看看她、又看看姜歆娆身侧坐着的大总裁，说：「那我不打扰你们，射rry，我去再核对一下其他人的出场顺序和日程。」 姜歆娆扬扬下巴，「去吧……」 歌手按掉手机，把它递给顾梓。她老婆正坐在她身侧看邮件，头也不转地接过她的手机，顺便在她手背上抚了抚。 ——有时候人之间的默契就是在这样的小细节里体现出来的。造型师小姐心里想。 早上造型师和服饰设计团队上门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相当尴尬的事情。 造型师和姜歆娆是第一次合作，没见过夏槐，看顾梓跟在姜歆娆身边，把她误以为是姜歆娆的助理了。 可不能怪她，除了助理，谁还会拿着手机一直确认邮件、又寸步不离地跟在艺人身边啊？ 造型师休息的时候还和自己的助理说：「你看人家的小助理和射rry感情多好，走路的时候手都牵在一起。」 两个人正坐在一张沙发上，姜歆娆歪着脑袋靠在顾梓身上，握着她手腕玩她的手指。 她的助理表情微妙地挑眉，「您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造型师小声嘀咕，「这感情也太好了，就差没亲上了。」 然后她就看见顾梓低头，亲了亲歌手眉心。歌手在她怀里轻笑，脑袋又在她肩上蹭了蹭。 造型师：「啊！！」 她的助理把她拉到一边，「你刚刚没和射rry身边那位说什么傻话吧？」 「没有啊？」造型师还在瞳孔地震——不对是瞳孔山崩地裂——她下意识回答。 「那就好……」助理恨铁不成 再过一会儿夏槐过来，她才搞清楚情况，困窘地和顾梓重新自我介绍。 不管她有没有看出来自己认错人了，大总裁没为难她。 她心说这位总裁脾气真好。 都整理清楚之后时间也差不离，姜歆娆和顾梓从后台进入场馆。 路上她们远远地看见了长龙般的检票队列。 暮春初夏的时节，有的人还用外套裹得严严实实、有的人已经穿了短袖。 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带着满脸笑意、甚至等了几个小时也不嫌累。 有的人手上还拿着各式各样的横幅、萤光棒、充气棒和led灯牌。 姜歆娆坐在车上，透过单向玻璃愣愣地看着场馆入口处攒动的小黑点。 她脸上露出怀念又迷惘的表情，敛着笑意，手将顾梓的手握紧了。 顾梓喉咙里低低笑了声，「怀念吗？」 「嗯……」 「开心吗？」 「有点，更兴奋。」姜歆娆牵着她开了车门。场地安保、夏槐、路筱筠和纪录片摄制组都迎上来，一大群人一齐往后台走。 「最后一个晚上……」姜歆娆冲着镜头说，「第一个晚上。」 「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今天是里程碑。」 顾梓陪着她进到休息室。夏槐小旋风一样急匆匆地刮进来又刮出去，四处确认各种事宜。 造型师和服装设计围着歌手转，舞台监督在最后一次和她对齐出场顺序和n b。 他们说话都极快，顾梓插不进嘴，也不想打扰聚精会神的歌手，转身出了门。 后台到前台有个侧角，能够清楚地望见前台观众的模样。 现在天色暗下来，场馆里也满了大半，黑压压的人潮仍旧不停涌进来，覆盖在空置的座位上，交谈声如同蜂群的嗡鸣。 人潮中突然有道亮黄色光。顾梓眯着眼仔细看，才发现那是led手环——她记得，入场的时候有工作人员给每个人发一条。 可能是有人在试手环是否工作正常，她想。 接着她又看到了紫色和绿色光。 又有星星点点的红色和橙色。 顾梓怔了怔。 「别说漏嘴……」她身侧突然响起俏皮的男声。顾梓 歌手抱胸倚在她身边，穿着舞台造型的牛仔外套，沖前台扬了扬下巴，「我们给她的惊喜。」 「原来以为会说漏嘴的，九万个人，还要按颜色分区，工作量很大……」 他说，「我可真没想到爆料的声音没传到姜歆娆耳朵里。」 「会弄哭她的。」顾梓沉默半晌，低声说。 「她不喜欢？」 「不，很喜欢的哭。」顾梓说，「真有你们的。谁想的？」 「夏槐带头、告诉了路姐，然后跟我们也稍微提了一嘴……」 歌手说，「抱歉哦，想来想去觉得你会说漏嘴，就没告诉你。」 「这没什么……」顾梓咬咬唇，「我要谢谢你们才是。」 「well。」袁琪耸耸肩，「我没和你说过，之前我很嫉妒射rry的。」 他忽视顾梓微冷的眼神，继续说：「可是我现在知道嫉妒没有用了——」 「有的人她明明是天才，还那么努力。你不爱她，能够爱谁呢？」 第300页 「她还总觉得大家对她赞誉过盛。顾总，看看这一排排的灯，我都有点想哭。」 顾梓想说什么。那边有人叫袁琪，他挥挥手，「我先走了，还要对一下流程。」 「一会儿表演的时候见！」 顾梓目送他远去。 她的手机响起来，是程大小姐，「歪歪歪，顾总裁，你在哪呢？老姜不是说你在我身边的吗，你怎么没有——」 「你也知道手环的事情？」顾梓沉声问。 「啊？哈哈哈，我……我知道啊，我还给你留了一个呢……」 程璐颐立时没了底气，「你在后台？要不要出来啦？」 顾梓嘆了口气，「等下，我就出来。」 时针已经指向七点。她在休息室找到了姜歆娆。 歌手闭着眼在冥想，休息室里安静得很，舞台总监和造型师都离开了，夏槐也不在。 听见她的脚步声，姜歆娆睁开眼，含笑望向她。 这点儿笑意很快被蹙起的眉峰盖过去，「哭了？」 「没有……」顾梓说，「妆没花吧？」 姜歆娆摇摇头。 「我就是……」顾梓没说完，只亲了亲她的手背。 姜歆娆穿了件烟粉色的西装，配白色礼裙，捲髮披散着。甜甜蜜蜜的风格，很搭演唱会的开场。 顾梓起身，望进她眼里，「姜歆娆……」 「嗯？」 「别搞砸了，听见了吗？」 姜歆娆没答她。事实上姜歆娆在笑，笑到最后她扶正发顶配饰，沖她轻轻「汪」了声。 顾梓：「额……」 顾梓哭笑不得地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猜……」姜歆娆说，「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还猜不到你家大狗在说什么吗？」 「那我也爱你……」顾梓说，「我走了……」 colin在门口等她。两个人从侧角拐了个弯、下到前台的座位。 vip座位之前，姜歆娆特别留了一块区域给亲朋好友。 李忻然当然在，望见她沖她挥了挥手；她身侧的位置坐着暨苒，揉着太阳穴，一副对噪音感到苦恼的困窘样子。 再前排是david、阿金森夫妇一家、姜玟琦和will、甚至沈樾也在，老人家们交谈甚欢，年轻的总裁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然后是程璐颐。大小姐望见她，惊喜地张开双臂扑过来。 顾梓在她怀里翻了个白眼，视线远远地扫过整个场馆，同另一道凝在她身上的目光相遇。 天色暗沉沉的、顾梓没大看清楚对方是谁，直到她脱下那顶贝雷帽，扎好的丸子头在夜风中被吹散了——她沖顾总裁笑了笑。 程璐颐松开她，将她按进座位，递给她手环，「喏，我们这里是——」 顾梓打开手环。 「橙色的……」程璐颐说，「好看吗？」 姜歆娆说过她像小太阳。她是橙色的。这条橙黄色手环在她手上，顾梓恍恍惚惚地，觉得人生和命运在她眼前重合闭环。 场上一瞬间暗下去。她们身后传来粉丝们撕心裂肺的欢唿，程璐颐说：「要开始了……」 姜歆娆从后台绕到舞台下方的托举平台。 粉丝的高声吶喊，纷涌而至的、嘈杂的脚步，背景音乐震得她鼓膜发疼。 舞台屏幕上开始显示特效动画。姜歆娆塞上耳返，听到舞台监督说：「可以准备了，姜。」 动画末尾，机械音开始大声倒数。 姜歆娆握好麦克风，同乐队成员、舞团和工作人员碰拳拥抱。 「三——二——」 姜歆娆闭上眼。 倒数到最后一声。 无数道灯光打在她身上、欢唿声和全场耀眼的led灯牌就要将她淹没了。 然而姜歆娆一睁眼，便看到了台下她最熟悉的那双眼睛。 姜歆娆就这样在海啸里找到了坚不可摧的、风平浪静的孤岛。 她举起麦克风，开始唱。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有非常多的照应，我给大家点几个。 小太阳和橙色是照应64。 最后一段姜歆娆的感受是照应133那场演唱会。 扎丸子头的人就一个、而袁琪的话解释了他当时没有第一时间遏制留言的部分原因。 第168章 「el mis.mo sol」 pt.3 台下观众们在听见乐曲前奏时就已经开始吶喊。 是《then i kiss you》, 这张专辑里热度相当高的一首单曲。 轻快、流畅、甜得像融化的蜜糖，粘稠地从歌手的嗓音里流溢出来。 伴着屏幕上气球碎裂的逼真场景，姜歆娆出现在舞台正中间。 顾梓抱臂， 微微抬起头去看她。 姜歆娆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接着她开始唱——开场便是副歌高潮。 伴舞也都穿粉白套装、戴了齐齐整整的高礼帽簇拥在她身边， 远远看过去像蓬散开的焰火。 舞台向三个方向延展， 姜歆娆在一首歌的时间里和伴舞往三个梯台末端都走了一遍，所到之处都激起极大的欢唿声来。 最后一段副歌的部分, 领舞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个红气球， 单膝跪地将气球递给姜歆娆。 歌手接过去，领舞抬手给她一个飞吻， 站起来退到她身后。 观众们一阵尖叫。 歌手撩了撩耳后的髮丝， 脱掉外套——贴身白裙将她的身体线条衬得极好。 第301页 前排的工作人员接过她的外套。 「我最近可能是老了，话比以前多了不少，」歌手喘着气，微笑说，「如果我实在是太唠叨，就要拜託大家稍微忍一下了。」 台下又是激烈的欢唿。 姜歆娆往舞台四周环顾，「女士们先生们，新朋友和旧朋友们，《euphoria》全球巡演的第一场——」 下一首歌的前奏响起来。姜歆娆在又一次响起的掌声里一一介绍过舞团、和声、乐队的成员，踩着点开始唱第一段歌词。 这是她前几张专辑的老歌。顾梓也熟悉，但并没有熟到每一句都能跟着唱出来的地步。 她身后庞大的观众和粉丝们显然不一样。事实上，接下来几首歌， 不管是新歌还是老歌，顾梓总能听到富有激情的跟唱和在空中挥舞的灯牌。 从开始到现在，从高峰走到从低谷、从高光走到深重的自我质疑，这些可爱的人从未放弃过歌手。 即使姜歆娆自己不知道， 他们也没有离开过，始终默默陪伴着她。 现在歌手回来了——未来她还会去往更高的地 第七首歌和第八首歌的间隙，姜歆娆短暂地离场。观众间响起小声讨论，程璐颐倾身过来，凑在她耳边道：「我们家女儿真是优秀。」 顾梓白她一眼。 「我也听不出来什么，但是你看，这个视效，这个伴舞，这个舞台搭建，都是一流的大片水准，简直是视听盛宴好吗。」 姜歆娆的确在各种软硬体上下了很多血本；舞台布景视效设计都请了专业团队，做了三四个版本的模拟，整个团队跟着她天南地北地飞，各种道具也都用货运航空运输，制作精良不言而喻。 顾总裁毕竟不是专业人士，和坐在预留席位另一端的、姜歆娆的业内好友们不一样。 但她转眼望过去，看到这些人脸上也都是感慨和享受的笑意，又听到观众席里一阵阵的掌声和欢唿，顾梓就知道歌手今天肯定也发挥很好。 没过多久，姜歆娆换了身衣服出来。暗红色西服松散地披在她肩上，半透黑□□纱打底衬出她胸前一大片光滑细腻的肌肤来，极具风情和美感。 她抱着吉他。观众们一看到吉他便沸腾了——姜歆娆听着满场嘈杂的声音勾唇笑了笑，将麦克风的位置调好，还颇有闲情逸緻地说笑，「我怀念这个环节好久了。」 「你们手上都有手环对吗……」歌手说，「现在你们可以把那个小灯打开了。」 场上的灯光配合地暗下来，只有一束光线照在歌手身上。 「这个灯吧，第一是为了给你们省钱……」姜歆娆玩笑开到一半，自己笑出声来，「第二是，我必须承认，离开舞台的这几年，我经歷了很多事情。」 零零碎碎的灯开始亮起来。 歌手愣了一下。但她很快恢復，继续说：「我想每个人都有像我当时一样迷茫又不知所措的时候。 我抬头看到了我的小太阳，她为我驱散了所有黑暗和阴霾，让我继续走下去。」 「这样说也许很丧气，但我们每个人肯定都有焦急、悲伤或者不如意的时候； 我希望你们在最不开心的时候、也要记得我们曾经在这片天空下相遇接着她的声音僵住了。 因为场上的灯越来越亮，从左到右，赤橙黄绿青蓝紫，是一条彩虹汇成的洪流—— 不同颜色的手环在空中挥舞着、鲜艷的色彩淌到姜歆娆心里，将她灼得滚烫。 她抿了抿唇，下意识去找台下的爱人。 顾梓打开手上的橙色小灯，沖她微笑。 本来这些灯应该全是橙红色的。姜歆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 因为她一多想，蓄在眼眶里的泪水好像就要悉数奔涌而出。 她得忍着，她还要唱歌呢。 歌手拨了拨弦，合着伴奏开始弹唱。 《tracing the sun》。这是首旧歌，唱到一半袁琪从后台登场，同她一起完成了歌曲。 两个人击掌庆祝、短暂拥抱。袁琪好像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因为歌手拿着麦克风直起身来，望着台下，颇有感触地说了好多遍谢谢大家。 接下来时间过去得极快。歌手的台风稳健，一步步将演唱会推向高潮。 性感浪漫的《bitemark》和《dirtytalk》将全场的气氛都点燃，人们从座位上站起来又坐下，将手里的手机和手环举高再举高，就连程大小姐也哼哼唧唧地跟着唱了好多段。 只顾总裁有点儿禁不住——别人听也许就是甜甜蜜蜜的恋爱情事，到她这，她总能在每句歌词里衍生出无数糟糕的想像来。 歌手也知道，她忙着唱歌、还能时不时分过来一个含笑的眼神，顾梓觉得自己的脸都在烧。 之后是几首相对舒缓的歌。姜歆娆又换了身衣服，坐到钢琴边的时候，大家就知道演唱会要接近尾声了。 可是姜歆娆还有一首歌没唱呢——一首大家都期待且瞩目的歌—— 粉丝们在她最后鞠躬说谢谢、退到后台的时候，开始大声地、整齐地说安可。 其实现在很多艺人都取消了安可模式，但歌手每场演唱会都有原定一首安可曲，留作最后收尾。 粉丝们往往是极其配合的，姜歆娆再次出场，迎来了更加热烈的掌声和欢唿。 她又小小鞠了一躬，「谢谢，谢谢大家。」 第302页 「我想问大家，台下一阵整齐的「开心」。歌手抱臂在台上站定，笑道：「我也很开心。我想谢谢愿意来见证这场演唱会的你们。你们每一个人。」 「接下来这首歌……」她说，「这不是首会让人开心的歌，却是最让我有感触的一首歌。」 「我想了很久要不要把它写出来。又想写出来之后，大家又会怎样想我。」 「可我现在意识到——」姜歆娆抿抿唇，没再说下去，「我不想多说伤心的话了，我就唱歌吧。」 《alone》绵长悠扬的前奏响起来。 场上一瞬间变得非常安静。先前的欢唿和掌声一瞬间全都消失了，刺眼的灯光也消失了，只剩下歌手用颤音轻轻唱她经歷过的事情。 然而随着灯光渐渐亮起、更多弹跳的、富有生命力的音轨加入进歌曲，歌手听到了越来越响的、场下的嗡鸣。 带着耳机，她听不清台下的人在喊什么。姜歆娆摘掉耳返，这回清楚地听见了合唱—— 一字一句都融在一起，模煳却清晰又响亮、像交响乐队在大礼堂里引起的共鸣，姜歆娆甚至觉得，连天上的星星都听见了他们的声音。 这里有九万人在唱同一首歌呢，姜歆娆想。 她眼角的余光瞄见顾梓——她的爱人正拈着纸巾，将它小心翼翼地按上眉睫。程璐颐在她身边拍她的背，轻声安慰她。 那瞬间姜歆娆胸腔里柔软又脆弱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流泪。 泪水也从她的眼眶里溢出来了，因为歌手看不到任何一盏射灯，所有光都变成了一块又一块的六角形光斑，这个舞台好像是场梦。 她开始哭。平稳的声线里带了细微的哭腔，很快她哭到不能自已、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姜歆娆在台上跪下来，把话筒反过来指向观众，「能唱给我听吗？！」 当然可以。没了姜歆娆的声音，整首歌还在继续。 顾梓甚至分辨不出来它和原唱有什么区别——九万颗心在一起跳动的时候，每个人的心情都那样相似。 她看到观众席上有人开始接吻。有人无法抑制地举起双臂、有人掩面啜泣、有人肆她看到了姜歆娆，看着她站起身来。 歌曲在这时进入了最后一段高潮。场上合唱的声音愈来愈大，歌手捡起之前放在地上的麦克风，加入进声音的洪流里，继续唱。 很快顾梓发现她不仅是要继续唱：姜歆娆连台阶都懒得走，直接撑着舞台边缘翻身而下。 前排的观众纷纷探身起立往这边望，欢唿夹着最后一句歌词响起。 姜歆娆径直朝顾梓这边走。她用衣袖拭掉眼角的泪珠，抬头，正正撞进顾梓眼里。 女人看见她发红的眼角、斑驳的泪痕、额头上的汗珠、和她的眼睛。 顾梓想到两个人相遇的晚上。也是这样的眼神、这样瑰丽的、猫眼石般的瞳色。歌手拽着她的腰，将她扯进了泳池。 顾梓便知道她要做什么了。姜歆娆吻过来的时候抽气声和不明所以的欢唿声交替响起，程璐颐愕然捂着唇，沈樾的手机掉到了地上，李忻然疯狂地尖叫、而歌手的唇温暖又柔软，将她拉进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只有她和姜歆娆。 至于别人怎么说，两个人从来都不在乎。 这段演唱后来被称为歌手一生的神级现场之一。 不仅是因为这个吻，而是不少人一辈子都未曾听到过一首引起这样共鸣的歌曲。 ——【我想谢谢这首歌，世界仿佛都变好了，我还有梦和爱人，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在这段视频下，总会有类似的高贊回答。 然而这个吻和这场演唱会在乐坛引起了怎样的震动，两个人都不在意。 夏槐火烧火燎地打电话来的时候，姜歆娆正在海滩上和顾梓喝酒。 对，两个人亲完就跑，把演唱会和亲吻曝光的一堆烂摊子都交给小助理处理去了。 姜歆娆和夏槐交代了几句，挂掉电话，偏头亲亲顾梓侧脸，从她手里把酒瓶接过去。 「我们一会儿怎么回去啊？」顾梓敲敲玻璃酒瓶，哭笑不得地问她。 「colin会过来接我们的，我和夏槐说了。」姜歆娆说，「嘘，提其他人干什么。」 歌手有点醉了，顾梓想。 这是姜歆娆新买的跑车，她早有预谋，车就停在场 ——这不就是姜歆娆的风格么。 她仰头笑起来。 歌手看着她，「笑什么呀？」 「你带了酒，怎么不带酒杯？」顾梓说，「对着瓶口喝是糟蹋好酒。」 姜歆娆拿着红酒瓶颈晃了晃，「忘了呗。」 她往后一趟，闭上眼，也开始笑，「太开心了，忘了。」 顾梓看着她，渐渐又酸了眼眶。她帮歌手把她凌乱的髮丝勾到耳后，轻声说：「忘了也没事。」 她身侧的大狗懒懒地哼了声。 现在是凌晨五点。天边挂着鱼肚白、熹微晨光隐隐约约地照亮了宽广的海面。顾梓将敞篷打开，推推姜歆娆，「醒醒……」 歌手迷迷煳煳地睁开眼，「嗯？」 「天亮了。」 「还有最后一口酒，你喝吗？」姜歆娆拿起酒瓶。 顾梓接过来，将它喝完了。 酒精滑过喉腔的时候顾梓想，如果她没遇见姜歆娆会怎么样。 第303页 她会不会日日夜夜地怀念林之柔、为瑜星发生的不公背叛抱憾终身。 然而事实不是幻想，顾梓知道，事实是顾梓遇见了姜歆娆。 也许她们都破碎不堪、满地淌血；她们都在碎玻璃上起舞、每动一步都是伤口，但她们依旧像两块磁铁似的紧紧相贴。 太阳升起来了。姜歆娆对着夏日清朗莹润的朝霞放声欢唿，顾梓微笑着看她胡闹，然后捧着歌手的脸同她接吻。 姜歆娆闭上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顾梓正认真地凝视着她，眸色温润，一如既往地对她充满笑意。 于是才华横溢的歌手再次失去了所有言语能力。 她只期期艾艾地说：「顾梓……」 「嗯？」 姜歆娆扁扁嘴，「我爱你……」 顾总裁无可奈何地勾起唇角，「好啦……」 她握着姜歆娆的手，捏着她掌心挤了挤，「走吧，回家了。」 colin过来接她们的时候，姜歆娆终于组织好了语言。 可她看着顾梓，突然间又觉得没必要说。 顾梓一向懂她想说什么。 ——我们在夏天相遇，你厄运缠身、我满是伤痕；但是我的小公主，我从未后悔过遇见你，这个夏天、以后的每个夏天、我们都会在一起。 因为我那样爱你，因为你是我的一见如故。 【until next song】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尾声和番外。 第169章 epilogue 如果问当天最让他们记忆深刻的一个点是什么， 许多有幸参加那场演唱会的人冥思苦想，也无法得出答案。 因为实在是太多了。 是星星点点的、河流般流淌的彩虹灯，众人大声合唱《alone》的震撼一幕， 还是歌手冲下舞台， 拥着爱人亲吻的瞬间？ 当时许多人举着手机在录像， 歌手的团队也有摄影，姜歆娆做的事情是被完完全全、没有死角地记录下来的。 官方没有放出记录也没有表态之前， 好几条视频已经在网上疯传， 先是国内、再到国外，歌手和她的总裁的故事被自媒体加工、翻译、再加工， 轰轰烈烈地烧成了燎原大火。 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所有人， 不管之前熟不熟悉娱乐圈、认不认识ssa在业界的名望、都在磕她俩的cp。 后来姜歆娆便渐渐习惯了。她在网上看到让人脸红心跳的、两个人的同人文，还会好整以暇点个赞， 把内容转发给顾梓，再央着她要用文里的姿势试一试。 姿势试的怎样暂且不表， 这些视频里传得最广的一条是由当时身在vip席的某个粉丝拍摄的。 画面有些抖，也不妨碍众人看到发生了什么。歌手身姿矫健地从台上翻下来，握住顾梓的手臂， 偏头， 闭着眼热烈地、绵长地亲吻她。 顾梓好像早知道她要亲过来——她原来是坐着的，见歌手过来，便慢慢地站起来，后来也半点惊讶的表情也没有， 甚至勾着唇在笑。 现场嘈杂的反应里，录制视频的人尖叫：「啊啊啊亲了亲了她们亲了！」 评论的画风也差不离： 【亲了亲了我看到了我要死了我已经死了】 【人当时在现场，差点灵魂出窍】 【siri下台的时候我还在想唱得这么嗨的么难道要下来和我们一起蹦迪不成，结果（捂脸）啊啊啊】 【还想写800字repo的， 结果出来我只会鸡叫，对不起】 【在看大家发的现场直播，唱《alone》的时候本来在哭，可看到最后那个视频，又哭不出来了，她俩太甜，我一直在笑，笑了一天了，妈妈问我是不是嘴角痉挛（再见）】 【谢谢siri，带女朋友去看你的演唱会表白成功了（比心）。 她听《alone》哭【只有我觉得是说好的吗？看她老婆一点都不惊讶。】 【不觉得，我觉得她俩好有默契！我看你一眼你就知道我在想什么那种——羡慕死了！】 觉得房子塌了的人不是没有、取关粉转路的人也不是没有。 可是在这种普天同庆、姜歆娆自己也毫不隐瞒地公开的情况下，这些好像都变成微不足道的、不值得在意的小事了。 当然，就算是小事，还是有人在意的。 比如说小助理。 顾梓到歌手的工作室接她，甫一进门便听见夏槐正在教训姜歆娆，「你下次再这样，我都想……哎呀！」 「我错了，我错了，喝口茶……」歌手慢悠悠地说，「多生气不好。」 顾梓失笑——这人话里没一点反省的意思。 夏槐急的跳脚，又叽里哌啦地说了一大堆话。 「顾总……」姜歆娆团队里的行政看顾梓站在门厅，过来给她递了杯水，「您先坐会儿吧。」 小姑娘面色有些为难，「槐姐今天有点儿……呃，已经说了半个多小时了。」 顾梓笑眯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行政小姐的脸倏地红了，小声道：「那，那我就……您忙您的……」 那边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姜歆娆看见她眼睛一亮，大步走过来，拥着她亲了她一口，「我就听到谁叫顾总！」 「你怎么来了？」她牵着顾梓的手，「小程，nancy，你们俩还没见过顾总吧，过来一下？」 一男一女，是歌手团队新招的设计和副助理。听见姜歆娆唤他们，又说是见顾梓，两个人快步走过来，女孩儿见着她，小小地「哇」了声。 第304页 「你们好……」顾梓说。 简短的自我介绍过后，姜歆娆沖两个人点点头，揽着顾梓肩膀，带她进了办公室。 夏槐看歌手这幅样子，无奈地按了按额角。 姜歆娆沖她软声道：「槐姐——顾总都来了——我可不可以走了呀？」 「走走走……」夏槐说，「我不想看见你。」 姜歆娆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你刚刚是在向夏槐撒娇吗？」上车的时候，顾梓说，「你还叫她槐姐。」 「那不是……」姜歆娆下意识反驳，「顾梓轻飘飘地看她一眼。 「我错了……」姜歆娆举双手投降。 顾总裁併不理她。 姜歆娆拦着方向盘不让顾梓发动汽车，软声说：「你亲亲我……」 「顾姐姐。你看我就叫你一个人姐姐的，姐和姐姐差别大了去了呢。」 顾梓挑眉，就揉揉她发顶亲了她。 那之后姜歆娆也不开玩笑似的叫顾梓顾总了——除非必要，不是顾姐姐就是小公主。 至于顾梓有时候会不会听得脸红，那可不在姜歆娆的考虑范围内了。 毕竟在一起那么久了，让她的小公主脸红一次也不容易。 九月，姜歆娆在环球巡演的中途，完成了2020年葛莱美奖的申报。 她凭藉第六张专辑申请了年度最佳专辑、最佳年度流行专辑、年度最佳制作、年度流行歌手、年度最佳单曲等八项奖项。 今年是乐坛大年、除了异军突起、回归王座的歌手，也有很多非常有竞争力的对手。 申请名单公布之后外界对获奖者的预测甚嚣尘上，倒是姜歆娆自己非常乐观—— 能不能拿到奖项，她都可以再次问心无愧地拿起笔创作了。 这比什么都重要。 而随着ssa新一轮融资的成功，顾梓做了个重大决定。 她给远在衣索比亚的顾安打了个语音电话。 「你一定要这么做的话，姐，我支持你……」顾安听她说完，低声说。 「嗯，但其他人我都商量过，顾泽远他……」顾梓说，「「断绝关系」之类的说法在他那里压根不存在，也说不通。 小安，我只想让他知道我不欠他什么，从头到尾都不。」 年轻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了……」 「等事情了结，我会转告他的。」 「嗯……」顾梓说，「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顾安还想说什么，她已经挂了电话。 第二天，这位年轻总裁通过律师设立慈善信託和基金会、由信託向基金会逐年捐赠资金的形式，将个人拥有的部分资产捐赠给了基金会。 ——这部分资产是她名下的瑜星股权及其分红收益。从此之后这份庞大的资产将通过基金会运营被投入不同的社会救助领域，会帮助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受到不平等待遇的女性和弱势按照国家证监会及交易所规定，企业非实际控制人以上市公司股份设立信託，需要按照监管机构的要求披露信息，并编制简式权益变动表做出相关公告。 业内人士看到这份公告的时候百感交集，震惊和赞誉都聚焦在顾梓身上，她又不经意间站在了舆论中心。 那段时间顾梓和姜歆娆都在各自行业的媒体上霸占头版头条。 顾泽远从头到尾对这件事情有多生气、对董事们怎么会同意这样的股权捐赠百思不得其解，这都是后话了，顾梓也不在意。 那天晚上她、姜歆娆和程璐颐正在喝酒，程大小姐举杯，「敬我们的顾总裁——」 三个人碰杯，笑着饮尽杯里的威士忌。 「以后你就穷了……」程璐颐舔舔嘴唇，「是不是应该趁着这几天狂欢一下？」 「说什么呢……」顾梓拍拍她脑袋。 程大小姐揉着后脑嘟囔，「难道不是吗，这里头没有个几十亿我不信！」 「你也是，说捐就捐，不心疼的吗？」 「我是无债一身轻——」顾梓摇摇头，「都还掉了……」 「我和其他股东谈的时候，也在想这些。如果我母亲在世，说不定也会想让我做出同样的决定。她一直是个这样的人。」 温柔、正直、清朗、满身阳光。 顾梓对倪安彤的印象和梦，都停在那个唱响着《卡萨布兰卡》的午后。 夕阳斜斜照射在她身上，光斑碎了一墙，她母亲沖她勾起唇角，牵着她的手同她说话。 说什么顾梓当然已经忘了。可顾梓想，倪安彤会为她自豪的。 空气凝滞了几秒，就连程璐颐也知道她不该说话。 半晌姜歆娆笑起来，「好了……」 歌手郑重地宣布，「以后就靠我来养你了，顾姐姐。」 顾梓说：「好呀，你养我。」 三个人一齐笑起来。 程璐颐走后，姜歆娆和顾梓继续喝酒。 这是两个人在湾区的家，透过落地玻璃窗万家灯火的场景极美，顾梓看得出神。 「有没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姜歆娆随口问她。 「嗯……」顾梓说，「终于……」 姜歆娆低声笑。 歌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黑胶唱片 悠扬舒缓的曲子一点点流泻、盈满了整方静谧的空间。 她沖顾梓伸出手，姿势标准，极其认真，「顾小姐，mayi？」 第305页 顾梓突然想起一个说法来。 双人舞是极致的配合。相信的你的舞伴会托举支撑起你的一切，相信她身体的律动同你完全相通，甚至相信两个人有同一个灵魂—— 「当然……」顾梓说。 她把她的手交到姜歆娆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会先写两个副cp的番外、再写姜顾的。谢谢一路大家支持。 关于信託的内容来自刘永斌律师的博客 第170章 「 never really over」 【oh, we were such a mess； but wasn\t it the best？ thought it was done，but i；guess it」s never really over】 「我们如此狼狈，可这难道不是最好吗？以为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但也许眷恋永不止息。」 ——katy perry -「never really over」（chorus） 夏天的洛杉矶无疑是极热的。太阳炙烤这片临近荒漠的干燥土地， 人又闷在小小的、方格般的办公室里， 即使有空调，这样呆久了， 谁都会觉得难受。 暨苒长长地嘆了口气。 她桌面上的加湿器正在不知疲倦地吐出白烟。 噗嘟噗嘟。噗嘟噗嘟。 薄荷精油的清凉香气里她想起有时候李忻然无聊， 会将嘴唇张合，发出这种「啵啵啵」的声音。 敲门声打断了女人的回忆。 「暨总，您三点要和顾总见一面的，我看您没出来……」 暨苒打断她话，「我知道了，谢谢你。」 来人转身要走。 「alisa。」暨苒又叫她，「帮问一下能不能改掉今晚那个会，换到明天好吗？我记得明天下午两点我有空。」 她的助理是中美混血——纤瘦高挑，一头漂亮的金色长髮下有双明亮的黑色眸子。 alisa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这些年ssa录用进来的孩子们越来越出色。 她和顾梓刚刚加入ssa的那年，部门里头只有不到三十个人，谁能想到五年时间，国际发展部门已经有超过五百名员工的大中台、并与海外的ssa分部进行对接了呢？ 顾梓看公司的犀利眼光从来没有过偏差。ssa在她加入之后青云直上， 现在已经是在全球拥有上百个办公室和一万五千名员工的、名副其实的独角兽。 原先顾总裁是监管所有海外业务的。随着公司扩张，近年重新组织构架，新增了副总裁分管不同区域的事务，再同她交接。 亚太区一位、欧洲区一位、美洲区一位。 暨苒是陪在她身边十几年的老臣、又相当熟悉亚洲市场， 公司内部基本没有异议地将亚太区副总裁的title交给了她。 感觉其实很奇怪——她已经习惯了「助理」的称唿。 但人总是要往上走的。良禽择木而栖，如果不是梧桐，凤凰也没有必要长久地眷恋她这腐朽的老枝。暨苒想…… 顾梓的办公室在顶层靠北。 其实说是办公室，只有亲眼看过的人，才会明白ssa宣称的、完全的平级化管理到底是什么意思。 暨苒到的时候，顾梓还埋头在文件里。她伸手敲敲磨砂玻璃门，「ceci。」 顾梓抬头，沖她勾唇，「来了啊？坐……」 其实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只是例行的工作交接和谈话。 比起其他两位vp，暨苒和顾梓相处的时间最长，就算想紧张，也紧张不起来，汇报工作也都像朋友聊天。 有不对的地方顾梓当然也会指出来，她就反思之后再修改。 暨苒很满意这种工作节奏。 该对齐的内容都整理清楚之后，暨苒问：「你中午在公司吃么？」 顾梓摇头，「下午要出去，晚上怎么样，老地方，我请你。」 「射rry又不在？」暨苒瞭然，「alex呢？」 顾总裁方才装模作样地撑着的冷淡严肃一瞬间全都塌下去。 她轻声笑了笑，脱掉眼镜揉揉鼻樑，「小朋友周末在她grandpa和grandma那里。」 「至于那傢伙，她说晚上要回来……不知道放我几次鸽子了，我才不管她。」 于是暨苒也笑起来。 顾梓抬眸，眸色温润地注视着她。她可能是想说什么，但犹豫良久，还是把话咽回去了。 暨苒便也没问。 直到晚上，她才明白顾梓犹豫的原因。 两个人正在喝酒。 这是洛杉矶相当有名的一家天空酒廊。从最高层望下去，景色尤美，两个人在私人包间，也不吵闹。顾梓同她碰杯，「好容易最近闲一些。」 暨苒喝了两杯鸡尾酒。尽管只是果汁、糖浆和酒精的混合物，她也有些微醺，知道开顾梓玩笑了，「嗨呀，谁知道姜歆娆居然不在？」 「我和她你还不懂么……」顾梓完全没被她冒犯到，「休息下来反而不适应。」 她抿唇，「倒是你……」 暨苒哼了声，「嗯？」 「怎么样了？」 暨苒陷入沉默。 半晌她绵长地嘆口气，将手里的酒杯重重放下，「我不知道，很久没联繫了。」 「联繫方式删了吗？」顾梓讶异地问。 「没，都那么久了，也没见你找新人啊。顾梓想……她招唿调酒师，又给暨苒上了杯酒。 副总裁喝得很勐，酒精像水，入口就从喉咙里滑下去，最后变成肚子里烧着的一团火球。 第306页 眼前的物件开始歪斜模煳。暨苒把额头按在手腕上，低声喃喃，「我有时候……」 顾梓嗯声…… 「我有时候会想……她怎么就跑了呢？」 那只华光潋滟、羽毛柔顺的小凤凰，怎么就不愿意在她这里安家了呢？ 「她怎么就……」暨苒顿了顿，改口，「我怎么就……」 她握着方杯的手在颤，指尖发白，用力地扣住了玻璃，牙齿紧紧咬着唇，声音从唇缝间艰难地挤出来。 顾总裁向来是个极好的倾听者。就算她没办法切身给人建议、也不吝安慰和温柔恳切的话语。顾梓起身拥抱她，下巴按在她肩膀，轻轻拍她后背。 姜歆娆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隔间的。 歌手穿一件单薄的半袖，手懒懒地插在裤兜里，踏进门口一半，脚步生生停住。 暨苒顿时便想要推开顾梓。 顾梓也看见了歌手。她轻声笑笑，安抚她，「没事……」 能没事吗，暨苒想，她俩还抱着呢。 她再抬头，姜歆娆脸上竟然也挂了笑意。歌手倚着门框，抱臂，「介意我加入吗？」 「你来啊……」顾梓说。 歌手便也加入到拥抱里来。她的手臂比起顾总裁的更有力，暨苒被她们夹在中间，顿时有种喘不出气的感觉。 暨苒记得上回她和李忻然发生类似的事情，小姑娘生了好几天的气，在公司在家里都不理她。 当然也很难堪，但更多的是不解。 直到现在暨苒还搞不懂——顾梓和姜歆娆怎么能如此信任彼此？ 顾梓松开她、姜歆娆也松开她。歌手有力的掌心在她肩头按按，对她伤怀的原因心知肚明。 暨苒沖她微微点头。 妻妻两个执意要送她回家，暨苒却一个劲说不用。 「我有朋友来接我——」她说。 「朋友？」顾梓挑眉。 「嗯……」暨苒说，「你们俩先走吧，真的不用特意送我回去。」 「那到家了给我拐出包间门的时候，暨苒看到姜歆娆揽着她，在她额角上亲了亲，又说了句什么。 顾梓清脆地笑。 真好。暨苒想。真好啊…… 自己喝酒也无聊，她从包间里换到了吧檯上。 今天不是周末，可这地方离办公区很近，总有很多下班后过来放松的顾客。 调酒师同她也熟稔，看她有些晕了，没再给她上酒精度数很重的饮料。 暨苒可以回家的。可回家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她琢磨着还不如在这里听听别人讲话。她弯下腰，将额头枕上小臂，短暂地休息。 「没有，真的没有，过誉啦。」 「那可是moma的双年展，李忻然你再谦虚，我要生气的！」 在大脑做出不许动的反应之前，暨苒倏然回头。 酒廊和大多数酒吧一样，都是昏暗且迷濛的。脏黄色光打在地板上、再肆意溅射，像面镜子，哗啦啦打碎了暨苒所有的质疑和幻想。 她不会认错。身后偏右侧的那张小桌，圆形灯球的光晕后藏着的那张脸，曾经一次又一次在她唇舌下高潮过。 她长大了——染了粉紫的发色、纤软髮丝张扬地捲曲、簇在她脖颈边上，下颌的线条也更加尖锐明显。 「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选上的，可能就是运气好吧……」 她说着，视线漫无目的地从吧檯另一端扫过来，从她身上不经意地滑过去，完全没有发现她。 也对，太暗了。副总裁想…… 但这里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待下去了——洛杉矶那么大，怎么总会和不该碰见的人碰见？ 她起身，结了帐，裹紧外套，脚步匆匆地下楼离开。 其实她完全可以慢慢走。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怕极了，好像身后有只洪水勐兽在追着她撕咬。 电梯在下一层，她要走一段楼梯下楼。暨苒头晕，只好无奈地慢下脚步，倚着扶手往下探。 她身后响起迅速的踩踏声。她也加快步伐，却在拐进电梯间前被人一把抓着手腕、推着肩膀搡到了墙上。 动作用力，倒不疼。 暨苒喘息甫定，就发现女人捲曲的长髮和红唇近在咫尺。 她的香味也变了——清新果味被浓郁的美食调香料遮盖，暨苒鼻翼微动，敏锐地分辨出了她用的香水。 圣罗兰的黑鸦片。 「你跑什么？」熟悉的嗓音响在她耳畔，「碰见我就逃？暨苒，你不是一向硬气的很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下意识都是写he的，但你们想看be的话我可以写开放式？ 第171章 「 never really over」 pt.2 是呀， 她不是一向很硬气的么。 暨苒伸出手，指尖碰到女人衣角，又倏地收回来。 她哑着嗓子低声道：「忻然……」 李忻然嘲讽地笑了声，「好久不见……」 两个人相对无言。难熬的沉默里暨苒试图找到能够说出口的话, 可任她怎么想， 她大脑里醉酒的神经细胞都像团榨汁机里搅过的奶昔。 一团粘稠的浆煳。 碰碰她吧。暨苒想。碰碰也没事，朋友也会碰一碰的。 她闭上眼， 慢慢地将额头枕上女人肩侧。 这是一个很常见的倚靠姿势。李忻然挑眉「……」 这时候却有人从楼上下来了。中文对话声在狭小空间内迴荡，衬着远远的、酒廊里的背景音乐， 显得清晰又响亮。 第307页 「刚刚她是下去了吧？」 「真是，走了也不叫我们。」 「还是出去抽菸了？」 「你叫她一下，嗨呀，喝酒了指不定去哪勾搭小美女了。」 「嘘，嫂子在呢你乱说什么。」 「好好好，我叫她——李忻然，李忻然你在吗？」 李忻然面色一变。她揽着暨苒的肩膀，扶着她往室外走。 暨苒不依， 死命推着她不愿意离开， 女人便皱皱鼻子，假模假样地恶狠狠道：「你给我过来，听见没有？」 暨苒嘴里嘟囔了一声什么，没再反抗她。 室外是酒廊的吸菸区。时间晚了， 这片地方一个火星子也没有，只剩夜色沉沉地、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李忻然将她搡上栏杆另一侧的玻璃墙面。一路把暨苒拽过来，她胸脯剧烈地起伏，闭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暨苒刚想说话, 便被她捂住了嘴。 那边男人的声音渐近，「忻然？」 他把头探出来看了眼，自言自语地说：「人不在啊？」 男人挠挠后脑，反身走回电梯间。李忻然松开暨苒，长长地舒了口气。 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还是李忻然先说：「要不要回去再喝一杯？」 逃也没有用了。暨苒想…… 她点点头…… 调酒师看她又回来，显然有些讶异。目光在她和李忻然间转了转，带了警惕的怀疑，问她，「这位小姐是……」 李忻然的手环在她腰间，却没触上她；这个距离远一分叫陌生、进一分叫暧昧、可她的度刚刚好，只能说是礼貌。 两个人没坐吧檯，挑了张小桌子，隐在酒吧一角。 李忻然的手机屏幕一直亮。她将服务生送过来的凉水递给暨苒，自己拾起手机，「稍等我一下。」 暨苒拿起杯子，喝了口。 冷风和冰水过后，她迷濛的神智稍微清醒了。 她听见李忻然说：「嗯，你们先回去吧。」 「没关系，我自己能回去，有朋友来接我呢。」 如出一辙的糟糕藉口。暨苒心想…… 不知道对面的人说了什么，李忻然支着肘，摸摸下巴，勾唇，轻软地微笑，「唉，我知道了，明天见。」 「我也是，晚安宝贝。」 暨苒曾经如此熟悉这种微笑。 她怔怔地看着李忻然，直到她掐了电话，含笑看过来。 一望见她，那笑便凋零了。好看的、玫瑰般艷丽的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李忻然将指尖搭上酒杯边沿，拎着装饰樱桃，低声道：「最近怎么样？」 暨苒苦涩地笑，「挺好的，你呢？我刚刚听到了，moma的双年展？」 「嗯……」 「真了不起……」暨苒说。 李忻然客气地回答她，「真是运气好。」 她拂了拂耳侧调皮的长髮，将那绺髮丝缠在手里把玩，凝视着窗外。 谁能想到呢，c9金融毕业的高材生，最终会去做陶艺艺术家。 暨苒不知道李忻然是怎么想的——她知道这个决定的时候，甚至想要大声站起来骂李忻然不知好歹。 分手不就分手，有必要做的这么绝吗？放弃自己多少年的从业经验、从最开始、最不起眼的位置做起，就算和她赌气，也实在太过了。 可惜李忻然没让自己有骂到她的机会。从那之后，她俩有将近三年没见了。 好像没什么话好说，也不必说。暨苒想要起身，眼睛却一直黏着面前女人脸庞起伏的稜角曲线，不愿移开。 李忻然该是看出来了。年轻的艺术家推给她一个小吞杯，满上了酒。 「我不能再喝了……」暨苒说。 「喝……」李忻然 暨苒抚着酒杯边沿，犹豫半晌，举起那杯烈酒，将酒液全都灌下了肚。 喉咙和腹部都火辣辣的，连带着脑袋也重新开始昏沉，她捏着鼻樑，说：「你不走，也没什么好说的啊。」 「这么久没见，就没什么想问我的？」李忻然说，「你问我一个问题、我问你一个问题，答不上来就喝酒，嗯？」 暨苒张张唇，竟然不知道要问什么。 问什么？ 难道问「你当初为什么和我分手」吗？ 副总裁还记得两个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小白兔听话又可爱，自己稍微逗逗她她就会脸红，收到她的赞许眼睛都在发光，嘴唇很软、声音更让人心烧，高潮的时候她那双眼睛会迷濛地看过来、瞳孔会稍稍放大，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天堂。 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很好。 不仅是这样。 早些年，暨苒的母亲曾经打电话来一而再、再而三的催婚，给她安排相亲。 哪怕是隔着太平洋，她也能寻到方法给她介绍些一表人才的男人。 公务员、大学老师、个体户、留学生、博士。说能把她养的心满意足，让她婚后辞职、安心照顾孩子； 觉得她性子太过要强、配不上他；嫌她生活作息不规律、没办法做个好妻子。这么多年下来，她母亲的尝试没有一次成功过。 暨苒不是看不起他们——她只是觉得没必要互相祸害。 这些问题，都在暨苒和家里出柜之后解决了。母亲不再来烦她，这只小白兔更是她手下的得力助手。 当时还是助理的暨苒看着她常常会想，过几年她提上去了、就把李忻然跟着也提上去，两个人在一起，没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 第308页 她是两全其美的、平衡工作精益和生活的办法，暨苒不能再满意了。 她独独没想到李忻然会走。 只有你失去了谁之后，才会意识到自己有多在意她。 桌子那边的李忻然失了耐心，「你不问，我就问了？这轮你就白喝了。」 「你问吧……」暨苒说，「我听着呢……」 「在谈恋爱吗？」于是她身前的女孩儿问她。 副总裁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在她心底生长。像藤蔓，却带着刺为什么问她在不在谈恋爱？ 为什么问她？ 「没有……」暨苒说，「你呢？」 「这是你的问题？」 暨苒点头…… 李忻然喝了面前那杯酒，又满上。 那些藤蔓的刺一瞬间戳穿了她的供血器官。暨苒低着头笑起来，偏开眼不去看李忻然，「现在的工作辛苦吗？」 「辛苦……」李忻然伸出手，「看……」 暨苒用酸胀的眼去看她昏暗灯光下的手。还是她熟悉的样子，只不过肌肤上坑坑洼洼的、竟然多了很多茧和疤痕。 「怎么搞的……」她低声说。 「烧陶和做作品的时候弄得，常在岸边走，哪有不湿鞋……」李忻然微笑，「你摸摸……」 她将手摊平在桌面，放在杂乱的酒杯和小食间。 暨苒伸出手，碰到她结茧的指尖。 她被火烫了似的猝然收回手，「你要问我什么？」 「嗯，那这几年有和谁交往过吗？」 暨苒喝酒…… 李忻然点头，「男的女的？」 暨苒再喝酒。 「暨姐姐，你再喝，就要醉了……」李忻然敲敲酒瓶，好笑道，「你还没问我呢。」 「你为什么……」 她说不下去话了。暨苒咬着唇矮下身，捂着额头歇了好半晌，才道：「为什么辞职？」 「什么时候？」她痛苦纠结，李忻然却一点儿不在意似的，「从ssa？」 「对……」 「我当初不是说过好多遍么，我不喜欢了，想要换个环境……」 年轻艺术家将杯底在桌面上磕了磕，「这个问题不算数，你再问一个。」 暨苒仰起头，歇在身后的沙发上，不做声了。 一会儿她身侧一重，李忻然坐到她边上来，「累了么？」 暨苒点点头。 「想回家吗？」小朋友又问她。 这回她摇头，将小臂搭上眼睛。 李忻然移开她的手臂。暨苒艰难地睁开眼，这回看清了她的眼睛——眸色深深，暗沉地固在她身上。 李忻然将她的手揉进手里。粗粝指尖在她掌心按了按、又轻佻地勾了勾，「暨苒……」 「那要不要去酒店？」 她疯了…… 暨苒想…… 她一定是疯了。 因为酒精烧红了一大片、眸色潋滟又湿润的，几乎不像是她自己。 李忻然给她定的大床套房。进门，她迳自开了灯，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手戳进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玩。 这个习惯倒没变。暨苒想…… 她面前有三条岔路。一条去洗手间、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条去卧室、径直躺下睡觉；最后一条…… 暨苒走到李忻然面前。 李忻然抬头看她。看她烧红的眼角和抿起的、因为渴水而干裂的唇。 看她惯常冷淡严肃的眼睛。 这双眼睛现在一点儿也不冷淡了。暨苒把散落的头髮拂到耳后，按着沙发靠背，将腿划过李忻然腿侧，骑到她身上去。 欲望总比蜂蜜还要粘稠。兜头滴下来，暨苒不知道什么叫甜。 暨苒挽住她脖颈。 李忻然动了——那双一直同她保持距离的手这会儿牢牢地、暖热地捂在她腰间。 副总裁一瞬间便想要呻吟。 可李忻然开口了。 她哑声笑着说：「啊，暨苒，我想我得告诉你——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你还要继续下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好的好的，那就he 不方 第172章 「 never really over」 pt.3 像一捧加碎冰的冷水兜头浇到她脑袋上。 暨苒如遭雷殛似的从李忻然身上弹开， 往后退、退、再退、直到她的背撞上墙。 腿也没了直立的勇气，她委顿地滑座到地毯上。 暨苒抱着腿蜷缩起来，将额头按上膝盖， 藏起脸。 她早该意识到的， 或者她已经意识到了， 但无论如何都不想承认，走到了最自取其辱的悬崖边沿。 李忻然的朋友叫谁「嫂子」、她打电话说晚安的时候温柔的语气、和仰头干脆喝下的酒。暨苒当自己是聋了瞎了。 如果李忻然没有说话——如果小朋友没有阻止她—— 暨苒不敢往下想。 李忻然仰起头， 伸展脖颈， 沉沉地闭上眼。 她微不可闻地嘆口气，把残忍的、尖锐的锋芒全都暂时收起来了， 捏捏鼻樑，「要水吗？」 暨苒哑着嗓子答：「好……」 李忻然起身，眼神扫过瘫坐在地的副总裁。女人仍侧着脸， 看她一眼都倦似的。 她转开眼…… 套间冰柜里有小瓶矿泉水。李忻然拿了两瓶出来，经过餐桌， 看见桌上放的常温水，又把手里的冰水歇下来一瓶，拿了常温的。 第309页 她将那瓶常温矿泉水塞进暨苒怀里。 暨苒蒙昧地抬头， 李忻然在她身前坐下，「喝一口……」 副总裁好像听不懂人话了。李忻然啧声，给她开了瓶盖，復又拎着瓶口将水瓶凑到她唇边。 这回暨苒总算把塑料瓶接过去了——用两只手捧着，小心地抿了一口。 李忻然说：「醒了吗？」 暨苒眨眨眼。 年轻女人起身，「醒了我就走了。」 「你……」暨苒说，「忻然……」 李忻然回身看她。 暨苒又哑然闭上嘴。 「你看你……」李忻然说，「了不起的、ssa的副总裁，连句话都说不好。」 「不是说不好……」暨苒抿唇，「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也觉得。」李忻然点头，「那你叫住我干什么呢？」 啊呀，这是只牙尖嘴利的小凤凰。能歇在你掌心，也能把你咬到遍体鳞伤。 暨苒挥挥手，「你走吧……」 李忻然干脆地转身离开。经过门口的高柜时她去拿外套——她的外 暨苒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李忻然往内室看了眼，大声道：「暨苒，手机响了。」 女人没有反应。 「喂！」她又叫了声。 没办法，手机还在响。李忻然想了想，拿起手机去找暨苒。 副总裁这几年没有换手机，还是当时新、现在旧的iphone。 早该换掉了，李忻然把手机举起来，摩挲着多少有些磕碰磨损的边沿想。 她还没反应过来，手机识别到她的脸，自动解锁了。一大串信息都显示出发信人和内容来。 李忻然愣了愣，下意识偏开脸，手上一按，又把手机给锁上。 但是她看到了——是顾总裁和siri，两口子混合双打着在问暨苒在哪儿，语气焦急。 顾总裁一家子还是那样好。 李忻然勾起唇角，推推暨苒，「顾总发过来的，你给人家回个信息。」 醉鬼迷迷瞪瞪地接过手机。 李忻然又起身离开——这次没有回头。 半夜三更的，大街和她的公寓里都寒凉寂寞，除了黑暗，连鬼都不愿意来她身边做客。李忻然跳下计程车，和司机说了谢谢。 她公寓里的灯原本都是黄色的，她自己动手，都换成了冷白色。 强烈的、淡色的光影打下来，来往的过客可能会觉得刺眼，李忻然却安之若素。 李忻然脱了外套，隔着客厅将它远远地扔到沙发上。 没扔准，外套滑到地上，她也懒得去捡，径直进了卫生间。 开水，卸妆，洗澡。 水流染成斑斑驳驳的褐黄色。 然后是更大簇的水流，温暖地浇在她头顶，李忻然仰起脸，任水从脸上滑落，淋湿头髮和身体肌肤。 两个人怎么分手的？ 李忻然竟然记不清楚了。 她只记得她推出辞呈时颤抖的指尖。 那时候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怕暨苒的——更觉得对不起她。 不管是作为情侣还是下属，她似乎都没有尽好自己的职责。 她记得暨苒的反应。一开始是漫不经心的，以为她在玩什么小游戏，拆开信来读。 愈往下读，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便渐渐愕然睁大，她的上司撑着桌面直起身，「你在开玩笑吗？」 李忻然说：「我没在开玩她好像还说了一句话。 她还说：「还有，我们分手吧，暨苒，这样也没意思啊。」 啊，李忻然记起来了。 她们就是这样分手的。 怎么说呢，不算难过，也不算难熬。 火气和欲望总能轻而易举地混为一谈，分手炮也打得颇有感觉，就在暨苒办公室的休息室，晚上她搬走又在家里来了一次。 当时的暨助理不像晋江总裁文的总裁们那样红着眼睛撑着墙说「命都给你」，也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咬痕和吻痕。 不过李忻然现在回头去想，她能逼到一向严谨禁慾的暨苒光天化日之下在公司和她做爱，大抵已经是丰功伟绩了。 李忻然用额头抵着浴室瓷砖小声笑。笑过之后她关了水，围上浴巾，留下一室水雾和绮念。 她打开卧室灯。 这是她去年换的新公寓——她好不容易又有了自己的小窝。 洛杉矶的房价太高，没找到代理和交易商之前艺术家的身价基本为零，有一整年她都靠存款撑起材料设备的大额花销，在吃穿用度上只能更节省，每天穿行在不同的画廊间。 暨苒肯定在心里骂她蠢，有时候李忻然自己也觉得不值。 那么多猎头来找她，随随便便去一家大型公司，都能拿到普通人羡艷的工资，怎么至于活得像只流浪狗。 但她不想走老路。 年轻的时候李忻然那样想证明自己——她也能出人头地、能做得比同辈的男孩儿都要好。 到后来她意识到她和太多人证明过自己了，和父母，和朋友，和暨苒，好像除了不断证明自己，她谁也不是，什么也没有。 她觉得那样没意思。 李忻然吹干头髮，跌进床铺里。另一双柔软的手伸过来，揽着她腰腹，亲了亲她侧脸。 「睡吧，我累了。」她小声说。 「你说你要去……moma？」顾梓把手里的钢笔歇下来，饶有兴致地挑起眉，「稀奇，我们暨总什么时候对博物馆和画廊感兴趣了？」 第310页 「……」暨苒抿抿唇，「你记得我们出去喝酒那天晚上吗？」 「嗯，怎么了？」 「我……」暨苒说，「我听说她在那里开双年展。」 她避重就轻地没有提到两人见面的部 「谁……」顾梓一愣，「李忻然？」 「是……」 于是第二天，暨苒踏上jfk机场老旧坚硬的水泥地面。 moma还是她记忆中的老样子。暨苒一级级踏着台阶上去，沉默地在嘈杂的人群间穿行。 暨苒和顾梓曾经都是不能理解艺术的人。 现在不一样了，顾梓家里有个享誉全球的大艺术家、还有个热爱油画、嗓音甜美的小艺术家。 暨苒还是老样子。她一直觉得艺术是腐败金钱的堆砌、是富人的无趣游戏、普通人解闷的好方法。 她说的时候顾梓不置可否地抿唇笑了笑，暨苒搞不懂她究竟在想什么。 姜歆娆倒认真的不得了，和她解释，「那是你没看懂。」 她说作品都是心的具象。说她应该能透过作品看到艺术家的想法，看到最赤诚的、不加遮掩的灵魂。 「你听我的歌，不觉得甜，不想笑吗？」她搂着顾梓问。 暨苒老实承认，「想……」 「那不就是了。」姜歆娆说。 「你的歌很好懂……」暨苒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可不会说话的艺术品呢？你要怎么让它们开口出声？不去读网上的解读，我永远都搞不懂。」 姜歆娆摸摸下巴，「如果看不到，那就再睁大眼。」 「啊？」 「去律动的节奏、描写的细节、绘画的笔触和雕塑的稜角里去找，直到你能看到另外一个灵魂。」 暨苒懵懵懂懂地点点头。顾梓好笑地斜歌手一眼，「你别装深奥了。」 「该懂的时候就会懂的……」她说，「我们也不是非得需要艺术才能生存。」 姜歆娆的严正抗议被顾总裁用嘴堵住了。 李忻然的展厅在二楼。她不用英文名了，展板上就写着「xinran li」，暨苒顺着参观通道找到她的铭牌，扶着墙深吸一口气，才拐弯进入展区。 白色的，单调朴素的墙。房间很大却很空，只在中间立了三个展台。 暨苒耐心地等到站在作品前的其他人走开，站到展台正中。 冷白色展台上放着三件暗灰陶制雕塑。咋看过去像张被纸蒙住的脸，只隐隐约约地露出五官来。 下面用中英文写了作品的名字：呜咽（sobbing）。 这是李忻然近年来最负盛名的作品之一。 所以呢，暨苒嘆了口气。 她抱臂，又一次想起歌手说的话。 她试着用视线一寸寸地从雕塑边沿观察下来。 ——那张脸并不是开心的。嘴扭曲地、纠结地大张着，目眦欲裂地瞪视前方，手从脸形下方伸展出来，狠狠往前抠，却扒不开那层屏障。 暨苒想到一种叫做「贴加官」的酷刑。一层层润湿的纸覆盖住犯人的五官，直到人再也不能唿吸，闷声死去。 这是一个个把自己蒙在茧里的小人儿。秘密和哀苦扼死在肚子里，咆哮怒吼都没有声音，哭泣也是无声的。 副总裁突然间僵住了。 她开始往后退。一步一步、越走越快，逆着参观路线往外走。 两旁人投来奇怪的视线她也顾不上，直到唿吸到室外闷热的空气，才弯下腰来，大口喘息。 她面前的雕塑开口了 它们说：「你让我无法唿吸。」 时间在一瞬间倒转回她们分手那天。 李忻然出了满身的汗，伏在她身上一遍又一遍地亲吻她，慢慢水声里带了啜泣。暨苒扶着她的腰，终于忍不住问她，「为什么？」 李忻然直起腰来。 她沉沉地、压抑地说：「暨苒，你让我无法唿吸。」 第173章 「 never really over」 pt.4 暨苒说什么也不敢回展馆里头了。她招了看得到的第一辆浅黄色计程车， 让司机送她回酒店。 李忻然放下手里的笔，松了口气。moma大厅里人来人往、都匆匆忙忙的，只她悠闲地抱着速写本， 翘腿倚在休息的长凳上。 她在用细水笔画画。眼角瞄见远远穿过人流走过来的人， 她左手按着书嵴一扣， 正欲合上本子。 来人用手指卡住她合上的纸页，将速写本重新摊开—— 「你在画画吗？」她问。 是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孩。她手上拿着个装食物的纸袋， 热贝果的烘焙香气远远地就钻进李忻然鼻腔里。她望着那个棕色纸袋， 眯眼笑，「是呀……」 「我都没见过你画画，」女孩在她身侧坐下， 金棕色长髮掠过她面颊，「我可以看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李忻然说，「就是练基本功。」 女孩却已经探头过来了，顺手将纸袋递给她，「你画的很好啊。」 「啊呀……」她笑了笑，「这个姐姐看起来好兇又好正式呢。」 一整页纸全是一个人的头像。寥寥几笔， 却勾画的传神。 短髮凌厉又肃穆， 带着眼镜倚在桌上沉思的样子，让她觉得这恐怕不是李忻然凭空构想出来的人。 她转头，去来往的人潮中找速写原型。 她一松开手，李忻然便动作极快地将速写本合上了。对她避之不及、生怕她探看到更多秘密。 第311页 可女孩单纯的很， 不疑有他，「我没看到这个人唉。你不是在速写吗？」 「我不是……」李忻然把纸笔搁到一旁，拿起酸奶油和一次性餐刀，「突然间想到的。」 「是你认识的人？」女孩问，「你一定和她很熟。」 「不是……」年轻的艺术家把酸奶油抹上贝果，顿了顿，才说，「我只是在画人脸而已。」 才这么几句话，李忻然看上去便一晚上没睡觉似的，显而易见地沉默憔悴下去。 女孩咬一口贝果，耸耸肩，无所谓道：「哦……」 一会儿她又说：「我们晚上去吃我刚刚挑的那家店好不好？」 李忻然摸摸她发顶，「好……」 「暨总……」 「暨总——」 谁在一遍又一遍地、不耐其 暨苒皱眉，睁眼，才发现alisa正一脸担忧地俯身下来看着她，「您还好吗？」 眼睛被手臂压久了，血液不流通，看东西都迷迷濛蒙的。暨苒直起腰，「怎么了？」 alisa有些为难地皱眉，「您记得今天是周会吗？顾总也过来了……」 暨苒猝然站起。她动作太快，一阵头晕，只好又坐下去，「我迟到了么？」 「四五分钟吧……」小助理看了眼表，「大家都等着呢，我来看看您怎么样。您身体还好吗？要不要去一下医院？」 副总裁才看到她手上还抱着一堆资料。 「不用……」暨苒摆摆手，「麻烦你和他们说一声，我就过去。谢谢你叫我。」 alisa礼貌地点点头，从房间里退出去，还给她带好了门。 本来是十万火急的情况，放在往昔，暨苒应该尽快赶到会议室去的，不如说她根本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没了动力和精神。暨苒瘫坐回座位上，捂着额头，嘆了口气。 好半晌之后她才慢悠悠地爬起身。骨血和大脑拖着疲累的灵魂，把她送去该去的地方。 会议倒是波澜不惊的。顾梓来也只是例行参会核对一些细项，言辞间没有谴责她的意思。倒是暨苒自责得很。 会后她俩留下来额外对齐一些事。正事说完，暨苒抿抿唇，「您一会儿还有日程吗？」 顾梓惊讶地睁大眼，「没有啊？」 「是吗？」暨苒说，「这才三点，那您今天可以好好休息。」 她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眸子里的光却是散掉的。 顾梓用笔端在桌面上敲了敲。暨苒回神，就听见她说：「你最近状态不好。」 「抱歉，今天迟到了。」暨苒老老实实地道歉。 「不是这个问题——」顾梓说，「你看看今天是几号？」 「七月二十四，怎么了？」 顾梓无奈地望着她，「alex的生日。」 「啊——我给忘了……」暨苒懊恼地捂住额头，「帮我祝姜幸小朋友生日快乐？」 「你不来吗，晚上，小傢伙念叨你好久了。」 「你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我就不瞎凑合了。」 顾梓笑着拍拍她手臂，「说什么呢，你也是家里人。」 暨 听起来好像是突然的请求，顾总裁却仿佛知晓前因后果一样，只瞭然地点点头，甚至都没问她「怎么了」。 所以暨苒苦笑一声，「你也看出来了，我最近真的状态很不好。」 「去海边走走吧，散心……」顾梓的手歇在她后背，安抚地摸了摸，「明天不行，等到你做好交接，可以一次性把年假放掉。」 善解人意的总裁顿了顿，微笑道：「我给你批。」 顾梓离开之后很久，久到副总裁晚上回家，她说的那句话还在暨苒脑袋里晃荡。 「散心」——暨苒什么时候需要散心过？她的心怎么了？不还好好地待在胸腔里吗？ 暨苒将手掌贴上胸口。浴缸里水波荡漾，她的肌肤和掌心都是潮润的，刚触碰上便服帖地重叠。 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暨苒上次进入这种鲁莽又颠倒的奇怪状态，还是在她和李忻然分手之后。 小朋友东西很少，稍微收拾一下就走了，连话都没说几句。 如果不是暨苒最后抓住她的手，两个人不会在客厅地毯上亲吻着再次肢体纠缠。 其实她的手去抓李忻然的手、她的嘴去亲李忻然的唇瓣、都是失控的自主反应。 暨苒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和李忻然发生了什么宇宙大爆炸，反正小朋友离开之后，暨苒的世界里全都是她。 奇怪极了。alisa做不好什么，暨苒想如果是李忻然应该早就做好了； 公司party，暨苒拿着李忻然最喜欢的香槟发呆；做饭烫到了手，暨苒记起李忻然做饭总是烫到手。 然后她会对alisa说让忻然来一下、带着那杯她根本不喜欢的香槟回到座位上、蒙昧地想以后真的不能让小朋友做饭了。 清晨李忻然央着养的猫咪在她的脸上蹭了又蹭，暨苒会以为是小朋友在亲她、让她起床。 然后幻想一瞬间破碎掉，才显得现实冷酷又生硬。 小朋友当然不是没有缺点的。她自视甚高、吵闹又幼稚、有时候显得不懂礼数又蛮横。 可谁没缺点呢，如果暨苒不满意她，也不会养了她那么久。 李忻然怎么就「无法唿吸」了呢？ 第312页 暨苒闭上眼，将脑袋往浴缸的颈枕上靠。李忻然回来了，像水一样温柔地拥住她、轻她睁开眼…… 李忻然又消失了。 暨苒等肌肉的痉挛放松下来，才扯了浴巾，走出浴室。 她懒得换衣服，给自己倒了小半方杯威士忌，仰头喝干净。 往常这样下去，她就要开始醉了。暨苒在沙发上躺倒下来，猫偎到她身边，又嫌弃她满身水汽，伸了个懒腰离开。 副总裁一向是理智的人。就算在这种时候，她也能清晰地分辨出自己的情绪。自己再次不正常的原因。 李忻然这么优秀，却是离开自己之后才变成这样的。小兔子变成了小凤凰，暨苒知道自己心底接受不了。 凭什么在她怀里的就不是小凤凰？ 暨苒勐然从沙发上坐起来。 她原来不优秀吗？ 为什么自己从来没觉得她优秀过？ 她惯常用的是什么词？「满意」、「适宜」、「让她不烦心那些乱七八糟的嫁娶之类的事情」、「也没什么坏处」。 该死，连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只说过「试一试也不错」。 暨苒越想越迷煳、越迷煳越想，钻牛角尖似的、执着地想要得出答案来。 最后她快步走到酒柜边上，抖着手往杯子里加了酒，又一次性喝干净了。 她抱着膝盖蹲下来，一瞬间觉得周围的空气实在太冷。 手沾了暖热的汗。 暨苒想起李忻然跪在她腰侧，神色疲倦又难过，低声说：「暨苒，你让我无法唿吸。」 两个人分手，暨苒以为是少年人总会更加没有耐性、不能好好地规划明天。 现在回头去看她明白了，这只小凤凰当然懂她从头到尾的态度，李忻然也的确是少年心性，被她刺激到了，边想着努力努力再努力，想着总有一天能够和暨苒证明自己。 最后李忻然发现没用。努力都是白费的。李忻然知道自己努力太过，应该放手了。 暨苒是那张贴在脸上的纸。李忻然要挣脱她、撕裂她、从她的皮囊里走出来，活成另一个自己。 和她在一起的李忻然让李忻然感到窒息。 暨苒，你是无知无觉，自作自受。 副总裁打包好行囊，去南部靠海的地方散心。正值盛夏、度假圣地人满为患晚上，她寻了一个风景好又人少的酒吧——是当地朋友推荐的。 酒吧就在普通餐厅的楼顶，楼面装修看上去老旧甚至破烂，内里却别有一番风情。 她点了一杯大都会。 夕阳西斜，棕榈树的叶片和海平面一起融在金红色天际，看过去极美。 如果没有突兀地歇在她身边的那杯酒和那个人的话，会更美。 饶了我吧，暨苒心想，为什么在哪里都要遇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车：副总，暨姐姐，你掉在池塘里的，是这个银小白兔？还是这个金小白兔？ 暨（面无表情）：滚 第174章 「 never really over」 pt.5 李忻然穿了一件工装夹克。内里衬衫扎领带， 偏生领带又是歪歪斜斜的，松散地挂在脖子上。 她这样看上去很年轻，像在校大学生， 而不是年近而立的人。 暨苒稍微往侧面退开一些， 低声道：「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李忻然反问她。 她在暨苒身侧坐下。暨苒又往侧面挪了挪， 李忻然看在眼里，没有多说什么。 「我……放假。」暨苒说。 「稀奇，暨总竟然也会要休息，」李忻然啧声，「我以为您是不知道休息的工作机器呢。」 这话说的…… 暨苒无奈地揉揉额头，「偶尔也是要歇一歇的。」 李忻然不答， 抬头，学暨苒去看落日——这会儿天色暗下去， 海面影影绰绰的，蒙上了层阴翳。 一会儿她突然说：「你记得……过年的时候吗，我们本来要去巴黎那年。」 是问句，但语气很平静，比起问暨苒话， 更像自言自语。 暨苒愣了愣， 嗯声。 本来两个人说好要出去玩，整理行装，票都已经买好，半夜顾梓和andy抱歉地两个电话， 暨苒又回去ssa了。 临走前她抱歉地亲了亲李忻然额头，却说不用她陪着—— 暨苒一如既往地觉得李忻然去了也帮不上忙，还不如在家休息。 一开始小朋友还会争取一下，但副总裁总是非常坚决， 后来李忻然也就随她去了。 当时应该把她也带上的。暨苒懊悔地想。 然后她酸涩地意识到，这在她犯的无数次错里，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次。 一想起来，她的脑袋又开始疼。暨苒喝了口酒，撇开话题，「你呢？和你的女朋友来度假？」 李忻然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我的一个朋友住在这里，我来拜访他。」 暨苒点头，示意她听到了。 这么一小段对话过后，两人之间好像又无话可说了。 其实就这样安静的喝酒也挺好的。如果暨苒愿意，她完全能把李忻然当成陌生人。可沉默焦灼又难熬，暨苒拼命地找话题。 最后她说：「早知道你在这，我就不过来了。」 这句话真糟糕，暨苒想。 李忻然却笑起来，「你怎么突然请假？八月不是有顾梓说我应该找个靠海的地方散心。」 第313页 「散心？」李忻然挑眉。 说漏嘴了。暨苒闭着眼嘆了口气，拒绝继续解释，也不去看李忻然。 「我也算是来散心的……」李忻然拈起装饰樱桃含进嘴里，「是有缘……」 后半句话的声音太轻了，暨苒以为自己在幻听。 她倏然转头，李忻然含着樱桃，舌尖滚了滚，支肘撑着腮帮子，懒懒地也嘆了声。 有缘有什么用，暨苒心想，你和我说这些干嘛呢。 李忻然抬手，要了第二杯酒。不一会儿暨苒的第二杯酒也上过来，她用食指将歪斜的吸管勾过来，身边的年轻女人却冷不丁地凑过来，拿着酒杯同她碰杯，「cheers。」 她披散的髮丝不大听话，拂到了暨苒脸上。 小朋友身上好香。暨苒想。还是黑鸦片的味道，馥郁浓烈，甚至有点儿齁甜。 暨苒再往侧面退，手肘却撞到了木质墙壁。她转头一看，自己已经从倒数第二个座位退到了最后一个座位。 李忻然看着她微妙地笑，暨苒揉揉眉心，窘迫地移开视线。 「你怎么搞得，跟怕我似的……」年轻艺术家退回去，坐直了，安抚地轻声说，「我又不会吃了你。」 漉湿的、糟糕的梦境随着她的话勐地占领了暨苒脑海。 李忻然当然吃过她。那张脸占了水光，顺着她小腹一路舐上来，再不依不饶地要去亲她，让她尝尝自己是什么味道。 她的女孩儿那时候还不是这样的长捲髮。细软又蓬松的黑髮会柔顺地散开在她腿间。 暨苒也许还扯过她的头髮——因为她记得李忻然抱怨过她要被自己扯秃了。 李忻然没有意识到她在走神，「这里也没有别人我可以碰杯的了。」 她安安静静地、近乎呆滞地凝视夕阳，慢慢道：「你顺着小溪奔跑，发现溪流通向江河、江河通向大海，人越来越多，你还是你——多孤独？」 「我们都是精神上的孤岛。」 「那怎么还走？」暨苒下意识说。 她其实没听懂这人神神鬼鬼的在说什么。话就从嘴里熘出来了。 李忻然转头来看她。 暨苒捂住唇，颓丧地、徒劳地解释，「嗯，因为在洛杉矶待得挺闷的。」李忻然说。 不知道她是理解错了，还是故意偏开话题。反正暨苒松了口气。 第三杯之后李忻然又闲无聊，拿了烈酒来喝。小三杯威士忌、小三杯龙舌兰酒，暨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陪这人喝酒； 柠檬、盐和烈酒一起冲进喉腔，她说：「我好像醉了。」 「醉的人不会说自己醉……」李忻然说，「晚上有约吗？」 暨苒摇摇头。她脑子里晕乎乎的，只把额头枕在自己掌根，闭目养神。 「那就没事了……」李忻然给她续酒，「不喝白不喝呢。」 「你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小酒鬼的？」暨苒突然说。 声音非常软，带了点娇气和亲昵。眼角也是烧红的，水光盈盈，如果李忻然不了解她，会以为她在撒娇着哭。 李忻然转头去看她，「你想知道吗？」 「不然又没话说了。」暨苒答。 的确，两个人聊了好几个小时，从暨苒最近的项目说到李忻然之后的展览。 她俩都聪明得很，不该说的话题全都轻描淡写带过、说错了话就当没听到。 年轻女人点头，「我们分手之后。」 暨苒抿抿唇，闭了嘴。 气氛一瞬间冷下来。 酒吧门嘭得一声被推开，一大群人哗啦啦地涌进室内。 看都是游客，安静的小酒馆一瞬间变得热情又吵闹，而角落里的副总裁不耐地蹙起眉。 她咬咬唇，还是扶着椅背站起身，「我先——」 李忻然牵住她的手。 暖和又结实的右手。李忻然是右撇子。这只手比较有力气。 指尖有茧、指腹有疤、用力地握着她、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再揉进掌心里，用拇指按按她掌心。 「不再聊一会儿吗？」她说。 暨苒想要把手抽出来。稍微用力、李忻然不放，她便不再挣了，只低低地、分外疲累地说：「太吵了……」 李忻然侧耳过来，「什么？」 熟悉的热度和柔软肌肤贴在她身上、抱住了她的手臂。暨苒闭上眼，又说了一遍。 「要不要去我那里？」然后李忻然建议道。 暨苒几乎要跳起来了，愕然大声道：「不要！」 年轻女人嗔她一眼，「想什么呢，就是喝酒。我租她拍拍暨苒的肩膀，「就是喝酒……」 「你不想去就算了，你住在哪？我送你回酒店，这么晚了，不安全。」 暨苒心说你这个小傢伙还好意思说我不安全。她摆摆手想说不用了她自己走回去，话出口的时候却拐了个弯—— 十几分钟之后，李忻然牵着她，打开房门，语气轻松地道：「欢迎光临我的小家，暨小姐。」 上次去酒店也好，这次和她回来也罢，只要撞上和这小朋友有关的事情，暨苒的大脑就不掌舵了，其他不会思考的器官为了一己私利谋权篡位，暨苒是这个身体的主人，却可悲地无法主宰自己的反应。 这人路上一直牵着她——暧昧地、充满占有欲地引着她往前走。 万一两个人碰见她女朋友怎么办？暨苒想，或者碰见她女朋友的朋友、而因此闹出家庭矛盾了怎么办？ 第314页 她应该立即撤开的。第一步任着这小朋友拉她出门，好像暨苒已经失去所有先机，而李忻然步步紧逼地占了上风。 隐秘的罪恶感和奇怪的满足与期待一起在她心底发酵。 只是喝酒。最后暨苒对自己说，只是喝酒。 是个不大的房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酒都有，沙发小桌，临海的阳台一侧是张大床。 房间里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用的东西都不多，看就是主人不经常来住。 暨苒进门，「借你的洗手间洗个脸。」 李忻然说可以。 沁凉的水扑在她脸上，暨苒稍微清醒了，抬头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她把散乱的头髮挽到耳后去。指尖碰到镜子前的水杯，她才愣了愣。 只有一副牙具。 刚刚压下去的、沉闷的火焰又一次嘭地爆炸燃烧。 暨苒浑浑噩噩地出了洗手间。李忻然递给她一杯马天尼，「试试，我记得你以前爱喝，我还特意学过怎么弹柠檬皮。」 李忻然自己不喜欢。小朋友总说这是苦的。 暨苒喝了一口。又一口。直接把整杯烈酒都灌下肚。李忻然睁大眼看着她，「你也别喝得这么急——」 副总裁把杯子扣回桌面上，低着头哑声道：「你女朋友不在这边么？」 她问的直 李忻然一怔。然后她扯着杯脚将空杯慢慢从暨苒手中拿回来，话里带了调侃的笑意，「你在意我女朋友在哪做什么呢？」 她恶意地勾起唇角，等待副总裁回答问题。 「忻然……」暨苒抬起头，低声道，「你放过我吧。」 「我早都放下你了……」李忻然说，「不是放过，是放下。」 「你呢，暨总裁，你放下我了么？」 暨苒捂着脸，将方才整好的头髮又一次揉乱了，「重要么？」 她单薄的肩分外明显地耸起，「反正也不能……也不会……」 停下来。暨苒想。你没在说一句你该说的话。事情完全脱轨了。 李忻然甚至以为她要哭了。 「你总是这样……」她说，声音轻飘飘的，好像完全没把暨苒的话当真，「嘴里说着你真棒你真好，给人哄得晕头转向，转头又把我当没用的垃圾。我还不懂你吗。」 「你什么都不愿意付出，从来不敢把你的未来和我绑定——」 「我没有！」暨苒苍白地、大声地反驳她，「我没有——」 李忻然冷笑一声。下一刻她扯着女人的领子，迫使她直视自己。 暨苒看见她另外一只手上拿着手机。李忻然开了录像，将镜头反转，正对两人的脸。 那双艷红的唇同她近在咫尺。暨苒就快要溺死在她的香味里。 李忻然说：「你敢亲我吗？」 暨苒怔怔地没说话。 「你敢亲我吗？」李忻然又说，「我会录下来，传给顾梓、andy、瑜星的董事会，这算不算是高层行为不端、内幕丑闻、你要为我放弃你的职业生涯么？」 她扶着暨苒侧脸，将她的下巴挑起来，「暨苒，你敢吗——」 温热的唇舌将她包裹了。不是正常的、温柔的亲吻，说是撕咬也不为过，顶开她齿关蛮横地闯进去，用力地吸吮。 李忻然往后退了一步。副总裁不依不饶地逼过来，捂住她后颈，扶着她侧脸不让她逃开。 手机跌在地上一声响。 暨苒反身，将她按上墙，又来吻她。 李忻然拼命拍她肩膀，终于推开她。 她说：「你有病啊！」 副总裁抹掉唇边的水光，嘶吼着质问，「够了吗？你满意了吗？既然不能在一起了，你为什么不从我的生命里消失？」 躁郁的火气也传到了年轻的艺术家身上。 李忻然直起身，用同样神经质的语气吼回去，「我满意了吗——我受够了我爱你，暨苒，我怎么就不能失忆，我凭什么去哪儿都要遇到你想着你，你他妈怎么不滚出我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车（双手合十）：这就是命运。 第175章 「 never really over」 pt.6 我怎么就不能失忆。 我凭什么去哪儿都要遇到你想着你。 ——我受够了我爱你。 李忻然这句话太长， 暨苒花了好久才理解她话里的所有意思。 一瞬间她好像丧失了唿吸能力，她往后退了两步，扶着桌角， 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当初我就不该招惹你！」李忻然又道，「小孩子不懂事，以为喜欢上一个人就是soulmate，又呆又傻的不知道回头！我……我……」 剩下的话像团棉花， 全堵在她喉咙里， 一口气上不来又下不去，要将她生生噎死。 她还倚在墙上， 方才被暨苒压上去的位置， 只收起手臂来抱住自己，显得孱弱又无辜。 李忻然顺着墙滑坐下去, 把脸藏进臂弯，肩头无声地耸动。 soulmate。 暨苒往前迈了一步， 又收回脚。她在原地窘迫地、不知所措地站着，听见她的小朋友破碎的抽噎声。 最后暨苒也蹲下来。 她低声说：「你冷静一点。」 李忻然抬头，哭着恶狠狠道：「谁他妈不冷静了！你给我起开，走，滚，别呆在我这了！」 「我就想……好好说说话……」暨苒往前挪了点，语气自责，「我们好久没有好好说说话了，嗯？」 第315页 「忻然，你乖……」 李忻然像只小豹子似的扑过来，按着她肩膀把她困在身下。 天旋地转里暨苒跌下去, 脑袋触着地毯，「咚」地一声响。 「我不乖！」年轻女人哑声道，「你少再……」 她还在怒气沖沖地讲话，眸色却湿润柔软，暨苒没由得有些想笑。 「好，你不乖。」 李忻然红着脸，赧然直起身。现在她是结结实实地坐在暨苒腰上了，这个姿势无比熟悉，副总裁再也控制不住，低低笑道：「不生气了？」 李忻然说：「你再说一句试看看。」 「嗯……」暨苒扯住她领带，在手里卷了两卷，扯紧了，「你要干嘛？」 她语气悠闲，说话的时候甚至将李忻然往下扯了扯，「奉陪到底……」 李忻然哑口无言，从她手里把领带抢回来，解开丢到一边去。 然后她站起身，伸手给暨苒，「好，说话。」 「我们两个人、两杯酒，一张桌子。暨苒坐在左边、李忻然坐在右边。 窗外夜色深沉，房间里也不亮，只点了一盏暗黄小灯。 「你说你没有……」李忻然给她满上酒，「你没有做我说的哪件事？」 「我给你时间反驳我，说吧。」 好不容易争取到了机会，暨苒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或许她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认认真真地忏悔，李忻然反而会原谅她？ 想归想，暨苒从来不是屈居下风的人。 「我……我从来都觉得你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不要看轻自己，说自己垃圾。」 李忻然耸耸肩，「你看，这张嘴多会夸我。」 她撑着桌面过来，勾着暨苒下巴在她嘴角按了按，「那为什么这也不让我做、那也不让我做？」 她醉了，暨苒想，当真大胆又出格。 「这和我相信你的能力没有关系，李忻然。我也培养了你那么多年……」 「难道不是因为我对你有用？」李忻然说，「我跟你那么久，越久越割捨不了了吧，教新人你还累，这么多年，傻子都该会做事了……」 暨苒说：「别说自己傻。」 「当时你带我出国，我很开心。我以为只要我够勤奋，没什么不能做好的事。我还和顾总说过呢——有一天我一定能配得上你。」 李忻然揉着额角，低头，「谁知道呢，你根本不想让我配得上你。我只能走在你身后，我烦死了这种感觉，我无法唿吸。」 又是这四个字。暨苒抿抿唇，沉默下去。 「暨苒，你有没有换位思考过？这辈子将近四十年，从小到现在？」 李忻然迷濛地睁眼，托着腮，视线柔软却有如寒刃，从暨苒心头剐过去，「我们分开这么久，你有没有想过我是怎么想的？」 副总裁撇开视线。她没有想过——她不想承认。 李忻然轻声笑，「啊，别自责啊，你肯定没想过，想过的话暨总就不是暨总了，我还觉得陌生。」 「可你也没有说啊。」暨苒终于开口。 她直直看着自己的手——它用力地攥住了杯子，指尖发白，都在颤抖。 「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没说？」李忻然一点儿也不惊讶她反 暨苒捂住脸。 难以言喻的后悔和难堪混在一起烧开了，慢慢地涌溢出来。 李忻然怎么就不生气了呢。怎么就不骑在她腰上用力地摔她巴掌呢。对灯夜谈比丧失理智的争吵难熬太多。 也许她已经放下了，像她说的那样；她激你不过是为了报復，现在她报復完了，她要走了。 你看看你，你活该孤独。怨不得谁…… 暨苒安静忏悔。李忻然眸色深沉地看她半晌，闭了眼，长长出一口气，「你也不想见到我、我也不想见到你，现在说也说清楚了。」 她把酒杯放进水槽，往门口走，「说什么都尴尬。希望我们以后别再见到吧，暨苒，祝你前程似锦……」 压抑的呜咽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很低、很微弱、声音的主人明明想要放肆地流泪、却一意孤行地抑制自己的情感。 李忻然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犹疑不定地回头。 「暨苒，你在哭吗？」她的手落在暨苒肩上，离衣物就差几厘，却没触上去。 李忻然从来没见过暨苒哭。 女人哭的时候也隐忍，泪珠顺着指缝溢出来，下半张脸都是漉湿的，却几乎不带啜泣的声音。她固执地遮着眼，不想让李忻然看到。 「暨苒……」李忻然又叫她。 「可我……我现在知道了呀……」女人干脆将脑袋埋进臂弯，趴在桌面，声音沙哑地坦诚，「我也后悔的……」 你也会后悔啊。李忻然想…… 她的手掌落上暨苒肩头，稍稍犹豫，再煲贴地握紧了。 手在微颤…… 「你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呢？」她声音里也带了哭腔，「我不明白你，暨苒，你想要怎样？」 「我们说这些干什么呢？」暨苒闷声回答她，「你想要怎样？」 李忻然俯下身，姿态强硬地扭正副总裁的脸。她果真哭得一塌煳涂的，妆全都花了，李忻然没有见过比这更狼狈的暨苒。 恐怕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李忻然抽噎着想。 两个人开始安静地接吻。当然持续不长，因为她们都在上气不接下气地哭，脸颊擦过脸颊都黏腻李忻然攥着暨苒胸口的衣料、将她从位置上提起来，再一步步往后逼； 第316页 副总裁的手连从衬衫下面钻进去都懒，扣子一颗颗被她扯开再落到地上，纯棉衬衫也跟着往下滑。 膝弯碰到洁白床单的时候，暨苒怔了怔。她来不及思考了—— 李忻然按着她肩膀一推，把她压下去，仰头将长发甩去脑后，再俯身下来亲吻她。 暨苒往后挪、她便往前逼，最后她把副总裁压在床头靠板上。 「你看你，没地方逃了。」李忻然低声说。 暨苒面色晦暗不明，却伸手扶住了她的腰。 极暖极烫…… 李忻然笑了声，转身背对她，「给我解开……」 那双手从她肩头滑到背后，李忻然身前一松。 暨苒却不动了。像个木桩。李忻然只能听见她沉重的唿吸。 「你不是问我想要怎么样吗？」所以李忻然问。 副总裁鼻腔里嗯了声。 「我想要你碰我……」李忻然说，「摸摸我啊，你最熟悉我喜欢哪里了，还记得吗？」 暨苒当然记得——每天晚上都反反覆覆地记起，她不可能忘掉。 她也照做了。李忻然难耐地伸展腰肢，往后靠，直到她的肩背碰上暨苒。 暨苒顺从地将下巴按上她肩头。 李忻然又牵起她的手，将自己的五指嵌进去，「你呢，你想怎么样？」 副总裁沉沉地、如释重负地嘆了声。她撩开李忻然耳侧的长髮，她脖颈肩侧流连亲吻。 李忻然看不到她的脸。这不妨碍她想像、也不妨碍暨苒终于按她说的做、终于触摸到她长久以来可望不可即的东西。 她的手按在暨苒腿上、又移下来，指尖陷进布料里、将光滑柔软的织物攥紧在掌心。 她仰头，一瞬间唿吸卡在喉咙间，往后跌回暨苒怀里。 暨苒亲亲她耳尖，在她耳边说：「我爱你……」 李忻然开始哭。小凤凰惯常是爱哭的，暨苒也见过不止一次。 可这种该浓情蜜意、也许甚至该和好的时候她开始哭，副总裁没由得慌了神。 她把李忻然转过来，「你怎么了？」 「你……你别哭啊……啊？」 李忻然哭得撕心裂肺地，把脑袋往她颈窝里钻，「你个混蛋，你从暨苒一愣…… 然后她苦涩地抿抿唇，「现在补来得及吗？」 「来不及！」李忻然胡乱地亲吻她。 副总裁勾起唇角，把她紧紧地拥进怀里，「都补给你，我欠你的。」 「那你下次在和顾梓开会的时候说，「我爱死李忻然了」，一个字都不能差。」 「小祖宗，你饶了我吧。」 「不答应就分手！离婚！」 暨苒挑眉，「我们是在一起还是结婚了？」 李忻然突然间安静下来。 然后她哼声，「我才不和你吵这些，反正就是来不及。」 两个人光裸的大腿缠在一起，她人陷在暨苒怀里，倒挣也没挣。 暨苒就知道她口是心非。 她摩挲着李忻然肩头，说：「别动了，让我抱一会儿。」 年轻女人乖乖地放松身体，「这种时候你要说你好想我，你快说。」 暨苒把额头按到她肩上，「我好想你……」 李忻然满意地笑了声。 折腾来折腾去，深夜的时候两个人口干舌燥。暨苒从冰柜里找了水，倒出来，给李忻然。小朋友从她手里接过水杯，抿了一口，舒服地喟嘆。 她趴在枕头上，被子从她背嵴滑下来，落在后腰。李忻然望了眼，干脆把被子掀到床下去了。 暨苒：「额……」 李忻然好整以暇道：「你看这都湿了，反正也不能睡。我俩今晚得窝在沙发上了。」 暨苒捏捏眉心。 「还有件事情得问你。」床单上的确潮湿，她小心地找了块还干净的地儿，在李忻然身侧坐下来。 「嗯？」 李忻然探身过来，亲亲她小腹。 「你……女朋友……」 「哦，分了。」李忻然无所谓地耸耸肩。 「怎么就分了？」暨苒眨眨眼。 和李忻然提起这些，她多少有些尴尬。李忻然却不觉得，语气平淡，「反正也不能给她她想要的——给不了她所有的，不如不要祸害人家。」 「她有更好的选择，就放她去了。」 也并不是放不下。不是念念不忘。 她抬头去看暨苒，「我们要再花点时间重新认识么？」 「什么意思？」 李忻然说：「不然我的女朋友就在我暨苒愣了好半晌。 最后她轻轻应了声，「嗯……」 李忻然笑起来，「啊暨苒，你缺点那么多，唯独当机立断这点，我还是挺喜欢的。」 有喜欢的地方就好。 暨苒也笑起来。李忻然捉着她的手，亲她的手背，「答应我，慢慢改，但要改掉。」 「好……」 后来顾梓某天被副总裁莫名其妙地拉进了会议室。 当然除了暨苒、顾梓和李忻然，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好 接下来是大小姐和编剧 第176章 「tabu」 【desarmo mi cuerpo otra vez； me invento un nuevo tabu。】 「我-次次地卸下心房，为你创造了新的禁忌。」 第317页 ——pablo alborán & ava max -「tabu」（coro） 直到两个人最终总成双成对地出现，顾梓和姜歆娆也没搞清楚程璐颐究竟是怎么认识缪以寒的。 每次歌手好奇地问起，编剧都会抿唇、腼腆地笑-笑， 而程大小姐会大声地转开话题打哈哈。 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但事实上两个人在姜歆娆认识程璐颐、顾梓认识缪以寒之前就见过面了。 准确来说， 是在顾梓大三、程璐颐大二时的费城。顾梓根本还没听过姜歆娆的歌。 程璐颐和不少被家长用钱送进高等教育体制镀金的豪门子弟-样贪玩。 她最小，家里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和两位父亲都尤其宠她， 程大小姐从小到大勾勾手指， 就没有拿不到手的东西，身边也总是簇拥着数不尽的狐朋狗友。 至于是真心的——像顾梓当时那样——还是单纯地贪她的钱和美色， 程璐颐并不在意。 顾梓曾经劝过她， 程大小姐引经据典，说：「有花堪折直须折。」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该收心了，」大小姐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慢吞吞地眨眨眼， 拿酒醉时迷濛的眼睛去看顾梓，「当然要趁能玩好好玩。」 不大的房间里灯光迷濛，低音炮炸响在耳畔， 让人耳膜生疼。 随便一眼扫过去， 顾梓都搞不清楚这些不可见人的小角落里藏着什么秘密——枪枝毒品嫖娼婚外情，甚至群交狂欢。 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程璐颐却像在家里-样安适。 顾梓不知道是说不过她还是对她无可奈何，站起身， 按按她肩膀，低声说：「那也别喝到太晚……到家给我打电话。」 她一走，程璐颐的其他「朋友」便都闻着味的老鼠似的凑过来，「哎呀，ceci走了呀？」 「太不给程姐姐面子了。」 「对呀对呀，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嘛，不通宵怎么够！」 「不够朋友！」 程璐颐胡乱地摆摆手，啐他们，「别乱说话，人家家里有事。」 「咦……不就是之柔姐嘛，顾姐姐也是，我都不知道她怕什么……」 程璐颐身边的年轻女孩撇撇嘴，「林之柔那个人……程璐颐横她-眼，小学妹讪讪地不再说下去了。 其实这些人敢这么说，也是知道程璐颐讨厌极了顾梓的女友。 而程璐颐荤素不忌、男女通吃、出手大方，什么都能够「送」出去：她送过学妹限量版的逼rkin也送过学长兰博基尼，在圈里非常有名。 是的，别说的那么难听——你情我愿的，当然不叫金钱交易，而叫做礼物。 那天晚上是马失前蹄、阴沟里翻了船。 程璐颐不是被谁占了便宜。相反，她是打定了主意不让人占便宜。 顾梓说过的话-遍遍在她脑袋里晃荡，家里的哥哥姐姐们又都很出色，程大小姐第一次起了修身养性、老老实实做人的念头。 她打发走暧昧地环绕着她的同伴们，才发现包间里已经没有人了。 见鬼。程大小姐心想，这些人就指望着我喝醉了给他们送钱？ 程璐颐扶着沙发艰难地站起来，昏昏沉沉的脑子还没忘记摸上自己的外套手机。 趔趄着走到门口，她扶着脑袋想了两秒，又回身，去座位上拿了自己的银行卡。 深蓝色，金属质地，拿在手里极有质感，也能简单易懂地警告别人惹不起她。 perfect。今天的大小姐又是完美的大小姐。她醉了又怎么样，她又没忘记带卡。 程璐颐对着镜子里满脸通红、眸光潋滟的自己打了个没有声音的响指。 她瘫在墙上，-步步往外挪，-边给顾梓打电话。 -遍没通。 两遍没通…… 「搞什么……」程璐颐嘀咕，又打了-遍，自言自语，「这才几点啊，睡了？」 第三遍顾梓终于接了电话。程璐颐倚在酒吧走廊上听，听得面红耳赤气喘如牛，最后自己挂了电话。 不用多想，-定是林之柔接了电话放在顾梓嘴边的。这贱人有时候就是恶趣味。 好朋友不在，她怎么回家呢。 程璐颐砸吧砸吧嘴，靠着走廊蹲下来，最后干脆毫无形象地坐到了地上。 大小姐开始乱想。从成绩想到工作、恋爱、结婚、和未来的其他破事儿。 -会儿她从包里翻出纸巾，摊开来折了两折，把尖角按在眼下，感受内心澎湃的悲伤和愁绪，开始优雅地哭。 -只手突 操，这不是gary的味道么。 臭男人！好意思来找她！ 「你这时候来找我干什么……」她嘟囔，「混蛋……」 「学姐……」对方只说，「学姐你还好吗？我见过你，我是电影学院的……」 「你什么时候学电影了？」程璐颐晕乎乎地质疑他，「你不是学传媒的么？转行了？之前在骗我？好啊我就知道你就是这种人……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呜……」 臭男人慌了手脚，连拉带拽地把她托起来。 程璐颐嚷嚷，「你是男人吗你怎么抱我都抱不动啊！」 对方好脾气地将肩头借给她，低声说：「我不是啊……」 程璐颐双目怒瞪。 至于吗！为了和她分手都不当自己是男人了！ 气过了她又开始伤心。 第318页 到底哪里看不上她了，宁可不承认自己是男的也不要和她在一起啊。 她呜呜咽咽地，-边觉得前男友变矮了，-边把脑袋往人家胸口蹭。 这胸也变软了。呃，他怎么好像也变矮了…… gary-把推开她。他们已经出了酒吧，正在往停车场走，程璐颐这-退便绊到马路牙子，结实地摔在了地上。 月光澄澈又明亮，照得程璐颐觉得自己分外可怜。她抽抽鼻子，嗷嗷大哭，「你摔我！你他妈摔我！gary我跟你说你把我送你的车还过来！我好心当成驴肝肺了才把我的小粉送给你！」 小粉是程璐颐之前开的911。刷了粉色涂装，骚包的很。 对方在她身边蹲下来。程璐颐不依，拉着他的手把他也拽跌在地上。 他骂了她一句。 程璐颐心想你还要脸吗，谁先推我的？ gary从她包里摸出手机来，冲着大小姐的脸解了锁。 程璐颐恍恍惚惚地听见他说：「嗯，您好……对……您方便来接她吗？」 好傢伙，还和顾梓告状！ 程璐颐拍拍屁股上沾的草就去和男人抢手机。那边果然是顾梓。 她想反过来告gary的状的，话说出口却变成了拽顾梓去吃芝士排骨。 男人在她身下忍无可忍地叫了声学姐。 就连顾梓也向着这人，让她把 喝醉的大小姐-会儿一个样。 程璐颐挽住他胳膊，嘴甜道：「你和我回家嘛。」 对方不答，她又说：「你和我回家这个车也送你嘛。」 「哎呀，gary，你知道我，你就忍忍我不行吗……」 「你不也，我想想上周有几个好妹妹给你打电话啊，周二emily，周三emma，周四ine……你没出去？真当我以为你守身如玉啊？」 「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他？」男人发动汽车，闻言问她。 他声音挺沉、沙哑、却很圆润。如果程璐颐不知道这是gary，会以为他是个女孩儿。 他倾身过来给程璐颐系安全带。 「咔哒」-声。他撤手回去的时候，程璐颐握住了他手腕。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大小姐已经打蛇随棍上，掌心从他上臂坠下来，恶意地揉了揉、又碾了碾。 「学姐，我真想把你丢在这里。」gary揪着她的手臂把她的手提起来甩回去，咬牙切齿道。 「你丢啊，丢了明天我们两清。」程璐颐哼哼，依旧赖在他身上，「你今天怎么了，硬都不硬的啊？」 她听见了身侧人深唿吸的声音。 好耶，他上钩了。程璐颐心想。大小姐像条蛇，从他小腹蜿蜒地爬上去，最后解开安全带翻过操控台，将他按在身下。 她低下头去亲对方。 这人好像给她吓傻了，不知道张嘴也不知道动舌头的。 程璐颐轻声笑起来。对方气急败坏地说：「回去你位置上！」 「好好好，我不逗你了……」大小姐又在他腿上按了-把，「哎呀，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呀？」 他冷笑-声。 程璐颐在车上闭眼、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家里了。 有人给她卸了妆换了衣服，东西都整整齐齐地叠在另一边，还挺贴心。 程璐颐全身酸痛，扶着床滚下去，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她全脸着地，皱了皱眉，想：昨晚是谁送她回来的？ 半晌大小姐爬起来，从床头柜摸了手机打给顾梓。她的好友这回接得非常快，程璐颐开门见山地问：「你知不知道谁送我回来的啊，昨晚？不知道……」 顾梓说，「她说她见过你，是我们学校的学妹，今年大-。」 「我不放心，问了她蛮多的，也有她手机号和微信，看了她朋友圈。」 「你也该谢谢人家，喝那么醉又没人陪多危险？早知道我就不走了……」 后面的话全都没灌进大小姐脑子里。 程璐颐酒品好不好她自己不评判，但她喝醉了有-个缺点，她不断片。她做了什么糗事，过几天都能完完整整地想起来。 比如说现在，她就想起了车上发生了什么。 是学妹…… 学……妹。 女……女……女的！ 程璐颐心里尖叫。 她昨晚干了什么！啊啊啊老脸要丢干净了！ 她平静地告诉顾梓，「是，我也觉得我要好好谢谢她。」 「你没对着人家耍酒疯吧？」顾梓调笑。 「怎么可能……」程璐颐说，「我们还在聊……呃，在聊下周的华人学生会校内活动呢。」 不管顾梓信不信，反正程璐颐是信了。 她挂了电话，长长地嘆一声气，又松开手，任自己摔回地毯上。 这回撞到了鼻樑，程璐颐捂着脸、眼泪汪汪地翻身—— 连地板都欺负她！ 作者有话要说：啊哈哈哈，大小姐的风格不大一样啊。 这个照应不知道你们记不记得，在31有提过。 第177章 「tabu」 pt.2 程大小姐长这么大， 经歷过的风风雨雨也不少，有一套自己独有的处事法则。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于丢脸的事情，尽量不干， 但要是干了， 就当没发生过。讲道理，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程璐颐就是靠着这条底线撑过了无数次让自己都觉得没脸的耍酒疯， 仍旧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地活着。 第319页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咔哒响， 独独没料到自己在顾梓面前根本藏不住事儿。 过几天两个人一见面，大小姐竹筒倒豆子似的把那天她对送她回家的好人做的事情全都给说了。 彼时她们正在学校里的咖啡厅喝下午茶聊天。 顾梓惊讶的表情慢慢变成一种「我就知道」的无奈。 程璐颐试图把手里的加厚三明治一次性全部吞进嘴里。 顾梓伸手揉揉眉心, 程璐颐小心翼翼地觑她一眼， 最终决定先解决三明治再解决顾梓。 她张大嘴，再次尝试。这回取得了阶段性成功。 大小姐嚼着满嘴丰富的食材， 幸福地眯眼。 顾梓嘆了口气，「你就说，你后来没又……做什么吧？」 「呜呜呜嗯呜呃。」 「吃完再说话。」 大小姐点头。 伯爵茶拿铁也带着正宗的果味甘香。程璐颐搅得满杯子冰块咣当响，叼着吸管勐吸一口，咬扁了管尾， 腮帮子动得比之前更勤快了。 顾梓闭了闭眼， 把精神集中回手上的金融教科书。 程璐颐吃完了，擦擦干净手，坐下，探头瞅了眼顾梓面前的题，「好啦别做啦，我都会做的东西你还浪费时间弄。」 「是作业……」 程璐颐皱皱鼻子，「爱做不做，哪个教授管得着我？我们这节课没有作业分，又不影响成绩。」 顾梓不和她争了，「你继续说，后来呢？」 程璐颐讪讪地住了嘴，「后来就……」 「呃……」 「嗯？」 「就回家了嘛，我。」 她的好友颇为狐疑地挑眉，追问：「就回家了？」 程璐颐偏开眼，盯着角落的垃圾桶看了两秒钟，挫败地承认事实，「还能怎么样嘛。」 她一回想起前几天晚上，脑袋里就浮现出糟糕的场景闪 她那时候还在疑惑今天她前男友怎么坐怀不乱的，还想去解这人裤头的纽扣、把拉链拉下来一探究竟。 还好没真的下手。程璐颐想，人家白白嫩嫩的纯洁小宝贝儿，被她一通乱搞误入了什么歧途怎么办。 顾梓听完她说话沉默了老半天。 程璐颐坦诚之后又有些后悔。 「你可别以头抢地啊！」她说，「朕不是故意的！朕知错了！」 顾梓简单地翻了个白眼。 程璐颐撅起嘴来，趴在桌面上，脑袋往手肘间沉沉一砸，小小声道：「我也就和你能说得出来，小宝贝，你别怪我了……我喝醉了也不会抱着你亲嘛……林某人也不让啊……」 「我觉得……你得和人家道个歉吧。」顾梓说。 「怎么道歉？我也不知道那是谁。」 顾梓拾起放在桌面另一端的手机，「我还有她微信呢……你要不要……」 程璐颐把她的手机抢过来，「在哪？」 顾梓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好脾气地给她点开微信，「喏，就那个，粉色头像的。」 「有照片吗？」 「你看她朋友圈。」 是有照片的。眉眼柔顺且温婉，很典型的漂亮。 程璐颐欣赏完了，打开对方的讯息页，按了「删除」。 顾梓：「额……」 「不会再见到了啦……」程璐颐说，「学校这么大，又不是一个专业……的……」 越说她越心虚。 ——就是，万一见到了呢？ 还真就见到了。 华人学者联合会的会长是大小姐好友，因此学生会但凡有大型活动，程璐颐必然是会光临捧场的。 这回的活动是亚洲小吃市场。联合会请了学校周边比较有名的亚洲餐厅来，租借了校内正中的草坪空间。 华灯初上的时候一盏盏彩灯点起来，而空气中瀰漫着诱人的香气。 从麻辣烫到奶茶到辣炒年糕到泰式炒面，美食对各色人种都有不容置疑的吸引力——每个小推车前都排了一条长龙。 程大小姐望一眼队伍，对身边的同伴冷酷哼声，「我才不吃这种街头小吃！」 半个小时以 毕竟是室外，天色暗下来，来来往往的人脸都看不清，估计也没人会认出她来。 程璐颐放弃了维持仪态和细心涂好的玻璃嘟嘟唇，将竹籤戳进饱满金黄的鱼蛋里—— 熟悉的声音响在她耳畔，「嗯，好的，谢谢你。」 程璐颐手一抖，那颗鱼蛋从竹籤上滑下来，顺着草坪滴熘熘地滚远了。 大小姐面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 她气沖沖地去找声音的源头，「喂！」 方才从她身边走过去的人停住脚步。 「冷不丁的走过来，不看路吗，吃的都给你吓掉了！」 这人背影高瘦，一眼看上去还会以为是男孩儿，转身过来却有女性柔美的起伏轮廓。 程璐颐愣了愣：这怎么看得有些眼熟？ 不过她一时半会儿顾不得两个人在哪见过了。程璐颐只给她看那只滑下去的鱼蛋，「你看，这鱼被鱼妈妈生下来长大多不容易啊，就这么浪费了……」 「你是想让我赔给你吗？」对方直白地问她。 「那倒也不必……」话说到这份上，大小姐又有些讪讪，「我就是说……你下次……注意……」 程璐颐慢慢抬头，眼神一寸寸地扫过她眉眼。 第320页 女孩儿轻轻地、清脆地笑了声。她坐到程璐颐身边的草皮上，「学姐，不认得我了？」 程璐颐用最无辜的角度瞪大眼睛，「你谁啊？」 对方歪歪头，「前几天晚上，你喝断片了吗？」 「不不不，我根本没出去喝酒。」大小姐疯狂摇头。 「我是缪以寒。荒谬的谬换成绞丝旁，以为的以，寒气的寒，有印象吗？」 程璐颐当然有印象。 缪以寒掌心抵在她胸膛，忍无可忍地推开她，「我是女的，女的！我叫缪以寒，是你的学妹，我们在社团见过——」 程璐颐哪听得进她说的话啊。她问了句，「你叫什么？」 「缪以寒……」 她握着女孩的手，展平了贴在肌肤上，不让她撤开，「听不懂……」 「荒谬的谬换成绞丝旁，以为的以，寒气的寒，学姐你再这样下去我要报警了，呜呃……」 「你这人……」程璐颐抹抹嘴唇，「都学姐……」 「一万块钱……」 「学姐！」 「一万五，美金！」 缪以寒深吸一口气，用力把她推开。程璐颐倒到床下去，背避无可避地撞到地板，痛得哀嚎一声。 痛完她倒老实了，自己爬上床，乖乖偎进被子里。 「你是什么品种的奇葩？」 程璐颐记得缪以寒走之前对自己说。 「我不知道是哪个字啊，不好意思……」程璐颐勾起唇角，「我中文不好。」 「哦……」缪以寒点点头，牵过她的手，让她摊开手掌，「我写给你看。」 指尖是温热的、拂在她掌心，有些麻痒。 程璐颐全身过电似的一抖。 「还认不得？」 「不认得……」 缪以寒打开手机，「我那天晚上还录了视频……」 程璐颐连嘴里的鱼蛋都忘记嚼了，窜天猴一样跳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删掉！」 缪以寒笑吟吟地看她，「现在认得啦。」 程璐颐想了半天要怎么骂她。但好像怎么骂这人的无耻行径都差点味道，最后她只说：「视频删掉啊你这人，我跟你说这样不行的！」 面前的女孩点点头，「我觉得可以。」 程璐颐：「额……」 「你这样我要生气的！」 缪以寒摊手，「你气啊？」 程璐颐磨牙。 思考了好半天，她脑子里灵光一闪，「你会后悔的。我就赖到你家去往日重现，再烦你一晚上。」 本来哪需要这种幼稚的反驳方法呢，程大小姐要什么没有，更别说压一个看不惯的人。 可她望着缪以寒云淡风轻地笑着的那张脸，这一串话就冒出来了。 果然缪以寒变了脸色。 程璐颐哈哈大笑，「哎呀，小朋友，别怕，姐姐又没睡你。」 「你真是记得挺清楚的。」缪以寒冷声道。 程璐颐好整以暇地咳嗽一声，「删视频，快。」 缪以寒重新挪到她身边，「没拍……」 「嗯？」 「没拍……」女孩儿尖锐地瞪她一眼，「我是那种人吗？」 程璐颐松了口气。 两个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面前是吵吵嚷嚷的夜市、她们坐的这个角落却藏在阴翳里。头上没 程璐颐转头去看缪以寒的轮廓。 嗯，睫毛真长，鼻樑也挺。手……手也好看。 嘴唇也挺软的。 「你还没告诉我……」缪以寒说，「你叫什么名字，学姐？」 程璐颐倏然转回脸，「你没从我手机里看到吗？程璐颐——有点难写，你叫我grace吧。」 女孩点点头，「加个微信？你可以打字给我看。」 她俩就这样稀里煳涂地成了不算朋友的朋友。 程璐颐在顾梓面前藏不住事儿。 只这次，她不仅藏住了，还藏了好几年。 大小姐自己也觉得奇怪——两个人最亲密的时候，顾梓知道她和上一个床伴用什么姿势做了几次。她却没再和顾梓提起过缪以寒。 也许是自私。后来她想…… 想藏住她、不让别人知道，一面好奇地期冀着未来，一面觉得不可能。 因为太不可能，因此连提都不敢提。害怕一提，镜花水月就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 第178章 「tabu」 pt.3 程璐颐第二次——不， 是第三次——见到女孩儿，是在某个华人学者学生会的饭局上。 说起来尴尬，大小姐又忘了她的名字。 缪以寒今天和上次又是两个样子了。之前柔顺地垂落的细软黑髮扎了两股辫， 在脑后盘起， 化淡妆， 大地色眼影衬着蜜桃般水润的唇釉，看上去娇俏柔媚。 她穿一条浅咖啡色的长裙， 脚踝从裙摆露出来， 白而细嫩的一小段； 大小姐被那截肌肤亮瞎了眼睛，抿抿唇偏开头，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缪以寒抬头便望见她。 程璐颐缩着肩膀， 竖起手机屏幕，手指风火轮似的往下翻， 找那个可可爱爱的粉色冰淇淋头像。 操，脑子呢， 海马体呢，这人叫什么来着？ 她还没找到，漂亮学妹人已经站在她面前了。缪以寒勾唇笑笑， 礼貌道：「程学姐……」 第321页 程璐颐说：「唉，hi，学……学妹。」 她不怂还好。她一怂，缪以寒看出来了。 「你紧张什么呢？」她扬扬下巴，「学姐又忘了我的名字？」 程璐颐挠头，「呃，我记得，你是那个什么，什么什么寒……」 「缪以寒……」 小学妹的动作极为自然， 又一次凑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要我再写一次给你看吗？」 程璐颐勐地抽手，「谢谢您了不用！」 缪以寒：「额……」 程璐颐尴尬地弯曲手指，将手攥成拳，递给她自己的手机，「你能帮我找到你的名字吗？」 那天之后过了大半个月，两个人只刚加上那段时间多说了点话，也都是无所谓的日常闲聊。程璐颐早已经忘掉这人的暱称和备註。 「可以……」缪以寒说着便接过去输她的暱称，「你改过我的备註了吗？我帮你换成我的名字吧？」 程大小姐点点头，回头去找吃的。 缪以寒打了一个「以」字，去找自己的微信名。手指划过屏幕，她无奈且避无可避地看见了「聊天记录」那栏的内容。 【宝贝可以咯房间好了】 【今晚可以】 【明晚可以吗？】 可以干什么？ 缪以寒知道可以干什么。程大小姐自己或许未曾察觉过她在整个学校的华人圈子里是怎样臭名昭着的人物。 女人一边嫉妒她一边觉得她道德修养有问题，男人一边羡慕和她回家的人一边骂给外国人倒贴。不管男女都觉得她不干净。 这位大小姐私底下被大家叫得有多难听，缪以寒不小心听见过好多次。 不过没人敢在程璐颐面前说——到了大小姐面前那些话就全都变成了阿谀奉承，变成了「我们程姐纵横情场、男女通吃、无往不胜啊！」 缪以寒每次听见都想笑。 那边程璐颐已经走回来，「她们说包厢好了，我们进去吧……」 「嗯……」缪以寒把手机交还给她，「走。我帮你改了备註了。」 吃饱喝足，学生会惯例要去k歌。缪以寒也是陪朋友来，这会儿时间迟了，便想早点回去。 朋友还想继续闹，她独自告辞，提了手包转出包厢。 「我说不去了。」 程璐颐的声音。 缪以寒脚步一顿，停在走廊拐角处，没有莽撞地冲出去打断谈话。 对话的另一方是听起来颇为娇柔的男声，「姐姐，今天是我请客，你不去多没意思呀，给我点面子嘛。」 程璐颐冷声道：「我头晕……」 「程姐姐……」 一阵高跟鞋磕地的声音之后，穿贴身小黑裙的妩媚女人出现在她视野尽头，看见她一愣，然后沖她眨眨眼。 程璐颐撩一撩捲曲的大波浪长发，走近了，伸手亲密地挽住她胳膊，回头道：「我要和妹子一起走，你们玩吧！」 白白净净的瘦高男人为难地皱起眉。 程璐颐不着痕迹地捏捏缪以寒，倚到她身上。 缪以寒瞥那男人一眼，「学长，借过一下，我们两个要走了。」 「你们俩认识？」 程璐颐又捏她一下。缪以寒点头，「对，我是她朋友。」 男人颇为惋惜地、长长地哦声，「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小寒，程姐姐喝了点酒，要照顾好她哦。」 缪以寒只点点 电梯里非常安静。程璐颐从她臂弯里直起身，舒展四肢，嘴里轻轻地「啧」了声。 缪以寒看她良久，终于开口问她，「你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人家？」 「什么？」 「那个学长。」 「我拒绝了……」程璐颐说，「人家觉得我是欲拒还迎，有什么办法？我没有说好就是不好，总有人不懂这道理。」 「我看你刚刚都没吃什么……」她揽住缪以寒肩头，「要不要和姐姐出去吃夜宵？我开车载你，我也没吃多少。」 缪以寒挑眉，「你喝酒了，不能开车。」 程璐颐鼻腔里漫不经心地嗯声，从手包里掏出车钥匙，塞进缪以寒掌心。 她掌指很软、肌肤也白皙柔嫩，揉在掌心里，像有温度的羊脂玉。 缪以寒握着她的手顿了顿，程璐颐才把爪子慢悠悠地抽开，「那就麻烦小朋友当我的司机了。」 小朋友？ 缪以寒低头看了眼手上锃亮的保时捷钥匙。 半晌她说：「行吧。」 一路上程璐颐的心情也许不大好——因为大小姐突然间不话痨了。她倚着窗沿、分外疲惫地凝望暗沉的夜色。 缪以寒偏头看她一眼，见她已经兴致缺缺地闭上眼，便没说话。 程璐颐这样的人突然间沉默下来，不管你多喜欢安静，也会觉得有些难过。 她太能让人开心了。 语音导航把她俩带到了一家台式甜品店。大碗冰沙浇着淡奶、红糖水和椰奶，盖上红豆、芋圆、白色奶布丁和珍珠椰果、最顶端还簇着花似的奶油。 还有一份黄豆鲜奶麻薯。程大小姐拿起手机给冰沙拍照开光，抬手把一小罐炼乳全浇下去。 「吃呀……」程璐颐说，「不吃就化了，难道你不爱吃甜的吗，有小仙女不爱吃甜的吗！」 她抄起勺子大快朵颐——这会儿又显得极其快活了。 第322页 这心情变得比过山车还快。 一碗甜品就能让她这么满足么。缪以寒想…… 炼乳流得很慢，顺着冰沙山凹凸不平的平面蜿蜒。 缪以寒盯着那一道流下来的白色痕迹，说：「……程璐颐闻言一愣，「啊？」 她嘴里还有满嘴的冰，仰起头来往外呵气，「不喜欢也不讨厌啊。」 「你吃一点嘛，我点了最大份呢，吃这里，有花生。」她转了转面前的大玻璃盘。 「那就好，你别喜欢他。」缪以寒说。 大小姐怔怔地盯着她，接着飞快往身后挪了挪椅子，「为什么？你喜欢我啊？别啊妹妹，姐姐没想掰弯你的，罪过啊。」 缪以寒揉揉眉心。 程璐颐含着满嘴东西含煳地说：「哦，你喜欢他啊？那放心去吧，姐姐没要和你抢。」 「你也许会觉得我这问题问的有点……不应该……」 缪以寒说，「你知道他们私底下都是怎么说你的吗？」 空气一瞬间沉下来，砸上缪以寒肩头。 「咔哒」一声。 程璐颐把勺子扣上盘沿。她坐直了，微抬下巴，直视缪以寒，「你想说什么？」 缪以寒挑了个紫色大芋圆吃，将铁勺子送进蓬松绵软的冰沙，「这都是群什么人，我觉得你比我更清楚。」 「你在管我？」 「只是提醒你，学姐。」 程璐颐深吸口气——缪以寒看见她起伏的胸膛。 她声音很平淡，还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知道啊，都叫我婊子嘛。」 「前段时间他和他那个兄弟不是还打赌谁能先上到我吗，赌的麦昆限量款呢，我就值一双鞋，呵。」 缪以寒掀掀眼皮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慢吞吞地嚼自己的芋圆，「所以你都知道。」 「能不知道吗？」程璐颐扯着嘴角笑，「一个个嗡嗡叫，比苍蝇还响。」 她敲敲桌面，「你看看，都说学校是象牙塔，趋炎附势的狗东西一点不比外面少。 我怎么生活，哪用别人置啄？我得了爱滋都比这些贱人干净。」 「倒也不用这样说……」缪以寒说，「爱惜自己的身体不是坏事。」 大小姐的语气突然变得尖锐。她带着一种骄横的、理所应当的傲气质问缪以寒，「你又怎么爱惜身体了？早睡早起、坚持锻鍊、满绩点？我们那天见缪以寒给她吓了一跳。 半晌她也放下手里的餐具，认真道：「我只是关心你，学姐。」 「您要觉得我说错了的话，我道歉——我失言了，这的确都是您的自由。」 她的确是戳到程璐颐的痛脚了。大小姐噘嘴，不知道是因为哑了火不爽还是真的委屈。 两个人付过帐，并肩走出门。这会儿夜风更萧瑟更凉、也更沉默。 缪以寒忽然低声说：「我没有不贊同你的生活方式。」 程璐颐转头看她。 「挺刺激的。」缪以寒低声道。 大小姐的脑子像年久失修的旧机器那样停转了几秒。 这几秒里太多念头闪过她脑海，程璐颐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復她。 她应该是怕的。可机会就在面前、话里的意思又那样明显，她无论如何都不想放过。 最后她拉住了缪以寒手腕。 小学妹手指纤长、身姿挺拔好看、力气也大。 她会吗？她会的话，应该会很爽。程璐颐想…… 「学姐……」手被拽住了，缪以寒无奈地叫她。 程璐颐往她那边逼了一步。 「刺激吗？」她哑声问，「要不要和姐姐试试？」 缪以寒没动。 于是大小姐再逼过去。 她还不退…… 她给过这小傢伙退路了——程璐颐想。 刚刚吃过冰，可她喉咙里又干又燥、火烧火燎的；程璐颐稍稍踮脚，去亲缪以寒。 作者有话要说：我怎么写什么都像419啊…… 这不是这不是，这是正经的双向暗恋（跪） 我在文案写了，怕大家没看到再说一遍鸭，在网易云可以找到《一见如顾》的歌单鸭，快去听！ 第179章 「tabu」 pt.4 缪以寒却在这时候往后退了。程璐颐没亲到人， 自己失了重心，身体一倾便摔进了身前人怀里。 女孩儿连忙伸手，扶着她腰让她稍微缓了缓。 程璐颐的脑袋埋在她肩头， 离她脖颈极近。是很清新又柔和的香味， 就算刚刚在油烟重的餐厅里待着， 仍旧隐隐约约地萦绕在她身侧。 「你怎么突然……」程璐颐埋怨地嘟囔。 缪以寒抿抿唇，扶正她。她表情严肃， 上下认真地打量过大小姐， 突然抬手捏了捏她脸颊。 程璐颐听见自己的心跳倏然慢了一拍。 她还很疑惑，脸被捏着也没注意到， 只又问：「嗯？」 缪以寒却笑起来，「学姐，你比我想的可爱很多。」 「什么叫你想的，我原来不可爱吗？」程璐颐下意识质问她。 缪以寒不置可否地将手放下，转开话题，「我送你回家吧，然后我再打车回去。」 学妹话里的意思很明显，程璐颐慢慢地回神。 「哦……」她落寞地抿了抿唇，「好吧……」 短暂地、自以为微不可察的惋惜之后程璐颐又抬起头，「你把车开回去吧，打车多不安全。」 第323页 「啊？」 程璐颐说：「没事，我还有呢，一车库。」 缪以寒：「额……」 「行吧，我不和你客气了。」 时光荏苒…… 缪以寒礼貌却坚决地拒绝她之后，程璐颐回到了老样子。 什么洁身自好啊、对未来的质疑和绝望啊、在她短暂的中二时期之后，又被大小姐抛到脑后去了。 及时行乐…… 程璐颐一遍遍对自己说。 及时行乐…… 小狼狗和漂亮宝贝们一个个换过去，如果说生活一定要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的话， 她每周会和缪以寒出来吃饭、聊天。 熟悉她的人——比如说顾梓——如果知道的话，就会明白，大小姐把她当成了真正的朋友。 程璐颐也觉得自己把缪以寒当朋友。她甚至可以说自己喜欢缪以寒。 不是那种喜欢，想什么呢，她只是喜欢和这人待在一起，觉得安心且舒适。 大小姐因为自己的身份和年纪，衡量别人的时候多多少少带了点苛刻的教条主义，喜欢考究地思忖对方到两个人聊人生、聊未来、聊犬儒和虚无主义、聊多样性和少数族群权益。 这些大小姐本该觉得无趣的话题，从缪以寒嘴里说出来，便生动而深刻，让人忍不住去听去思考。 程璐颐开始觉得平常她和她的狐朋狗友说的话题拿不上檯面。 她开始在图书馆借书回去看、认真地研究马丁路德金和甘地，到了顾梓都对此啧啧称奇的地步。 「干嘛呀！」程璐颐沖她翻白眼，「还不让人好好学习了？」 顾梓摇头笑起来，「没，你这样挺好的。」 后几个学期程大小姐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学习好」能给人带来的高光。 别人看着她的眼睛仍旧贪婪、暗地里说出来的话依旧不堪。 可这些人夸赞她的时候，多多少少带了点真心的敬佩。程璐颐食髓知味，甚至开始拉着顾梓去图书馆。 顾梓不在，她也会跨过大半个校区去找缪以寒。 但是时间总在流逝、而人总要往人生的下一个十字路口走。 程璐颐拆开研究生院的录取通知书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人终究要分开的。 well，和朋友分开，也许不需要过于夸张地泪洒当场。又不是联繫不到了——又不是一辈子见不到了。 程璐颐心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难以抑制的忐忑和焦躁。 好像有人在她心上拿着小凿子一下一下地锤、一下一下地磨。 心是酸涩地疼痛的，可程璐颐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你怎么了？」女伴好奇地问她，「你今天有点儿心不在焉。」 她掌指按在程璐颐带汗的手臂、慢慢把大小姐往自己怀里引。 「没事……」程璐颐顺从地偎进她怀里，嘆了口气，「就是，唉，你知道，我要毕业了。」 女伴是个比她年长几岁的姐姐，已经在投行工作了，两个人有空会约上一两次。 「我前几年毕业的时候也有过这样……」她点点头，从床头柜拿了水过来递给程璐颐，「大家突然间都不在了，情侣之间该分手的也都分手，我记得很清楚。」 「你呢？你有分手吗？」程 女伴惊讶地挑眉，「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程璐颐后知后觉地闭了闭眼，暗骂自己管太多，摇头，「没事，没事。」 过了好一会儿，她又问：「为什么呢？」 「为什么什么？」 「那么多人分手。」 「各奔西东了呀……」女伴说，「人就是这样的。不一样的风景有不一样的人陪。」 她在程璐颐肩膀上亲了亲，「我们也是这样的，我和你。今天晚上之后又分开，彼此都知道这就是我们能够一起走的长度—— 我想那些分手的情侣心里也明白，你的未来里没有我，也不可能有，那何必再在一起呢？」 「要是我没办法……要是我不想和她分开呢？」 女伴愣了愣，「啊？」 程璐颐咬唇，「假设……」 「那你问我也没有用啊，大小姐……」女人把她揽紧了，「我要知道怎么办，我们俩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是不是？」 这天晚上离毕业还有三个月，程璐颐才意识到自己放不下。 她想像不到没有缪以寒的未来。 她想像不到缪以寒不在她身边、两个人不在谈论她的新剧本、或者她又有什么人类观察的发现和心得体会。 顾梓本该是她那时候最好最好的朋友。可程璐颐像是对这个姓无比难写的人着了魔，本来三天找她一次、渐渐变成一天找她一次、变成不说早中晚安都烧心难受、甚至缪以寒迟给她回消息，她就感到委屈。 程璐颐把精力集中到正事上之后、本来就少和她那帮狐朋狗友混； 这下更顾不上他们，圈子里传言开始乱飞，说她找到了对象还是包养了人，想要安稳下来了。 大小姐甚至没有闲空管他们怎么想。 四月，拖到不能再拖，程璐颐终于告诉了缪以寒她的录取结果。 「哈佛？」缪以寒愕然阖上电脑，「你再给我看一眼？」 程璐颐又把录取信递给她，「嗯，hbs。」 缪以寒接过去，认认真真地从上往下读。然后她凑过来，一把将大小姐拥进怀里，「你真厉害！恭喜你！」 第324页 女孩儿也没质问程璐颐为什么这么迟才告诉她。祝福和恭喜都诚挚友好，程璐颐却想哭。 她问：「你呢，打算去哪里缪以寒想了一会儿，「西海岸吧，洛杉矶，好莱坞。」 的确，没有比那里更好的电影学院了。usc、u还是afi、crts，商业电影和作者电影的殿堂王冠全都集中在棕榈树直立的落日大道两侧、抬头便能望见好莱坞巨大字母标志的地方。 其实也近的很。程璐颐打个飞的，就三个小时的事情。问题并不在物理距离上。 程璐颐也知道问题在哪里。 程璐颐不敢说出来。 大小姐也不是看到好看的人就眼冒绿光。缪以寒说不要，她当然就能忍住。 她能一直忍着。 五月，毕业之前，程璐颐约缪以寒来家里。 因着上次大小姐那句「要不要试一试」，程璐颐对带她回家有些尴尬，两人惯常都是约在外面，迟了也会去缪以寒的公寓，她再自己回家。 缪以寒回復她的时候，话里还带点惊讶，「去你家吗？」 「对……」程璐颐说，「我要走啦，以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 大小姐的家在公寓顶层，是复式结构的豪华套间。缪以寒当然对她的奢靡生活方式见怪不怪，程璐颐给她开门，迎她进来。 春夏之交，她穿了薄薄一层高领打底衣、套一件小西装外套。打底收身显线条，程璐颐险些移不开眼。 「来……」她说，「我准备了吃的。」 晚餐一如既往过得很愉快。之后两个人移到沙发上聊天，话题不知道怎得就转到了程璐颐未来的生活。 「波士顿冷啊，你要记得多穿点衣服。」缪以寒拍拍她肩背，好笑道。 她凑近了，那股熟悉的香味便实打实地又一次盈在程璐颐鼻尖。 像个奇妙的开关，这会儿「啪」地被缪以寒打开了。 大小姐抽抽鼻子，红了眼角。 缪以寒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我要走了……」程璐颐呜呜咽咽地说，「我要走了唉！」 「我知道啊——」 程璐颐嗷嗷大哭，「我们要见不到了！」 缪以寒抿抿唇。 这人哭得一点儿形象都没有了。泪水一颗颗涌下来，她用掌根衣袖去抹，反而把妆糟蹋得分外狼狈。 她看上去不像是二十好几的人、更不像是豪门巨富家的大小姐。 缪以寒把手收回来 「好几年见不到了！」 「这不是还有微信和ins——」 程璐颐往前倾身，抱住了她。掌心煲贴地扣在她身后，身体也挪到她腿上来。 这不是朋友间礼貌的、面对面的拥抱。大人抱小孩子用这个姿势、情人间调情也会用这个姿势。缪以寒全身僵硬地将手按上沙发坐垫。 程璐颐浑然不觉，把脑袋按进她颈窝大声哭。 缪以寒犹豫了老半天。最后她终于伸出手、掌心对握、扣在大小姐腰侧，将她圈紧了。 「你别伤心啊……」她说，「我一直都在的。」 程璐颐哭得太累，缪以寒说让她先去睡、自己收拾一下再离开，大小姐也不疑有他，当真就去睡了。 缪以寒在客厅等了一小时，才小心翼翼地上楼。 她迈步很轻也很慢，听见楼梯细微的嘎吱声都要停下来等半天，开门更是屏着唿吸。 所幸大小姐睡得香甜而安适，房间里只开床头一盏夜灯，融融地、黯淡地亮着。 女孩在程璐颐身侧坐下来。 她睡觉不老实，手脚都在被子外头露着，吊带也不听话，滑落下来露出细白的肌肤和锁骨凹陷。缪以寒怔怔地看她良久，才伸出手。 指尖落在她唇角、却并没有碰到——隔着一层微薄的空气、一层不存在的屏障按了按。 缪以寒猝然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带上门离开。 第180章 「tabu」 pt.5 隔年缪以寒如愿以偿地去美西进修学业， 而程璐颐已经形单影只地在波士顿呆了一整年。 一向自诩任性恣睢无所牵挂的大小姐，在这年第一次如此深重地尝到孤单的滋味。 美西美东有三个小时时差、电影学院的学业远比商院要重，程璐颐做完该做的事情, 常常不知所措地盯着手机， 等缪以寒一句「那我去睡了」。 独立编剧在拿到合约之前总有一段摸爬滚打的时光， 缪以寒的日程很满、诸事繁忙，每每和她视频， 眼下都带着深重的黑青。程璐颐心疼得想哭， 最后只交代她好好休息。 她提过很多次要不要让她的朋友——当然就是顾梓——帮缪以寒找一份含金量高的合约； 可缪以寒坚定地拒绝她，甚至警告她再说下去就不要做朋友了。 有时候程璐颐甚至想买当晚的机票就过去找缪以寒。实实在在的看见她、趁着见面的时候拥抱她。 可她用什么理由过去找她呢？朋友至于这样么？ 大小姐再委屈， 都只好老老实实地站在远处默默支持。 距离产生美。 距离不止产生美， 还会产生无数渴念，在程璐颐心头阴云似的徘徊不散。 她还是寂寞的。脑子里骯脏的念想反正也不可能实现， 无数青春美好的肉体都近在咫尺，程璐颐积习难改， 又回到她最早的生活方式里。 第325页 只是更加小心。约会约在下午、也不带人回家，确保自己干干净净、清清楚楚的，这样编剧好不容易有空联繫她， 她不至于因为在哪个男人或女人怀里而因此错过视频邀请。 说起来可笑， 明明她和缪以寒就是朋友，程璐颐把自己「自由生活」硬生生活出了偷情的味道。 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缪以寒隔着千山万水，怎么都不会发现了。 第二年夏天的傍晚两个人正在通视频。程璐颐一向是用的电脑镜头， 裹了松松垮垮的浴袍，头髮也用毛巾裹着，带一身湿漉的水汽。 她本就生得媚，又喜欢甜辣的风格， 总不知不觉把最美好的东西都毫不遮掩地展现出来。 比如说现在。 缪以寒一望见她 「是吗？」程璐颐不以为意道，「你也瘦了……」 她眨眨眼，「感恩节假期来找我好不好？或者我去找你？带你吃好吃的。」 缪以寒垂下眼，「我挺忙的，这一段。」 程璐颐声音愈小，「你每天都忙，我知道嘛，可我想见你……」 「你想见我？」编剧忽然冷淡地、嘲弄地问她，「我以为你最近爽得很。」 大小姐不明白怎么了。缪以寒伸出手，四指併拢了按在颈侧示意她，「明天记得涂遮瑕，别露出来了。」 程璐颐恍然大悟。 她急声道：「不是，你听我解释……」 缪以寒似笑非笑地嘆了声。然后那种嘲讽从她脸上消失了，编剧小姐用她一贯的平静口吻温温柔柔地安抚她，「没事，我没生气，你也不用解释。」 「我尊重你，程璐颐，你知道的。」 「以寒……」 那边缪以寒已经挂了视频。 程璐颐意识到自己绝对、必然、肯定做错了什么。 因为缪以寒在有意识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三两天一次视频变成一周、半个月、连话也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句，更不愿意同她探讨那些更加深刻的问题。 程璐颐心里诚然有猜测，可她不确定、更不敢付诸实践。 短暂的消沉之后大小姐去帮她父亲工作了一段时间，在庸碌的生活里短暂地忘记了这段不开心。 还有联繫就好，她想。 也是这时候eason进入了她的生活。 英俊的酒保、调情好手、温柔沉稳的居家好男人、她的商业伙伴。程璐颐没想过自己会和他纠缠不清个三四年。 可是没有办法，onyx把两个人绑在一起；男人识趣而严谨，少问不该问的问题，也同她聊得来，程璐颐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让他照顾她，甚至会同男人撒娇。 有一段时间姜歆娆和顾梓都以为他们俩在一起了。 那时候她和缪以寒已经基本断了联繫，大小姐开始恍恍惚惚地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那天晚上姜歆娆和顾梓「求婚」，双方的朋友聚在一起。 程璐颐没想到自己会 场地比较暗，顾梓和姜歆娆的房子里大大小小的房间和岔路也多，缪以寒显然没把她认出来，程璐颐便躲着她走。 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姜歆娆一发信号，所有人都到草坪上集合，热火朝天地开始布置。 eason人高马大的，被支使着去帮忙搭挡风棚，程璐颐牵着frank，在大狗脑袋上轻轻挠了挠，笑眯眯道：「你两个妈妈要结婚了，兴不兴奋呀？」 frank没有理她——大狗的视线追随着地上滚动的一只圆形灯球，撒欢迈开腿去追它。 大小姐被它拖着跑，差点没摔倒，尖叫道：「frank！」 全场的视线都集中到她身上。 eason扬声问了她一句还好吧。程璐颐顾不上答，只拿眼神去扫人群，如愿在一张塑料凳边发现了缪以寒。 缪编剧拿着塑料凳慢慢地直起腰来。纤长眉宇收紧了蹙起，探究地盯着她。 程璐颐一边想完了蛋了缪以寒肯定把她认出来了，一边无奈地被狗遛。 那个灯球好死不死停在缪以寒脚下，被她抬脚轻巧地踩住了。 程大小姐抬头，摸摸鼻子，低声笑道：「啊，那个，真巧，hi。」 缪以寒勾着嘴角也说了声hi。然后她用力把那只装饰球踢出去，程璐颐还没反应过来，又被frank扯着往后跑。 大小姐：「额……」 好在缪以寒并没有来找她。程璐颐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地回头去找她好几次都没见着她人影。 可能是先走了。 先走了吗？ 程璐颐心里燃着纠结期待和一点点害怕，又在酒精的作用下慢慢放轻松了。 姜歆娆和顾梓的大好日子，朋友们聚会的快乐时光。 就她一个人在这里疑神疑鬼，程璐颐觉得自己简直是有毛病。 她眨眨眼，偎在eason怀里嘆了口气，开始和两位喜结良缘的挚友开玩笑，最后摇摇晃晃地攀着扶手上楼。 身材高大的男人追上来，暖和宽厚的手掌按在她后腰，「醉了吗？」 「没有……」程璐颐满脸通红地小小声说，「但是我生气了，这两个人瞒我那么久，我也要好好气气她们。」 eason无声笑起来，拇指勾着她侧脸 去程璐颐的房间要路过洗衣房。整个二楼都沉默且黑暗，只这窄小的空间里亮了盏冷白的灯。 第326页 大小姐的脚步在房间门口顿了顿，拉着男人往里头走。 左边是烘干机、右边是洗衣机；衣篓空着，放在地上，整个房间里都是洗衣粉的洁净味道，白光也刺眼。 「进来。」她说，「eason。」 「怎么了？」 程璐颐一把将他扯进房间，锁了门，狡黠地勾起唇角，「嘘，不许告诉顾梓和姜歆娆。」 她反手一撑，坐上烘干机顶盖，按了按金属机身。 嗯，很结实，耐操。 eason愕然睁大了眼，「这是她们家！」 「我还在生她们气呢！」程璐颐鼓起腮帮，「来嘛，反正其他人也不知道，eason你帮帮我。」 eason想了好半晌，最后无奈地投降。程璐颐得意地笑。 果然地方太小了，施展不开，大小姐抵在男人肩头心想。 但也有好处。要更用力，就会更激烈。烘干机和墙体撞在一起，都在一下下吱呀吱呀地响。 程璐颐一向是不负责清理的——所幸这里离房间近，她打算直接回房洗澡。男人却没有和她一起走的打算，重新束好了腰带。 大小姐放松小腹的肌肉、併拢膝盖，好奇道：「你要走吗？」 「嗯，还有事。」eason说，「你休息吧……」 他凑过来，大抵是想亲吻她，最后还是没动作，只微微点头。 程璐颐便挥挥手，望着他打开门闪出去。 她从烘干机上滑下来，扶着后腰按了按。 嘶，黏腻得很又酸疼。早知道这样就报復给床了，何必在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搞。 她拉好裙子的系带，大咧咧地往外走，甫一出门便被走廊尽头窗边静默站立的黑影吓了一跳。 她嘟囔，「谁啊大半夜不睡觉……」 「我……」 程璐颐僵在原地。 半晌她打了个哈哈，「好久不见……」 缪以寒并不做声。 大小姐不需要慌的。两个人现在什么都不算了，上次聊天还是一个月之前。 可是她的心脏就是不受控制地停摆，脑袋也跟着短路，渴水的鱼一样挣扎。 程璐颐说：「你没听到吧？」 「嗯……」 大小姐松 「都听到了，一个字不漏，你们进去之前我就在这儿了。」 黑暗里火星一溅，程璐颐闻到了浓厚的菸草味道。 程璐颐：「额……」 这这这，这怎么办？ 缪以寒开了窗，让夏日的冷风涌进来，散掉烟味。程璐颐全身一颤，听见她继续说：「你叫得挺好听的。好满，溢出来了，都给我，嗯？」 啊那床上助兴的骚话能当真吗！ 程璐颐说：「我……他不是我男朋友，真的，我没有乱搞。」 缪以寒仰头笑起来，「程璐颐，你不觉得这话自相矛盾吗？」 她摇摇头，感慨，「你看起来活得比之前还要滋润——怎么一副心虚的样子？」 程璐颐慢慢走到她身前。 编剧小姐真的瘦了很多。就一个多月，像换了个人。眉眼凌厉地、愁苦地锁着，头髮剪短了，在脑后扎了个短辫，看起来很飒爽。 「你明知道我在这。」她又说。 声音又哑又低。 程璐颐哑然。 她一时兴起就拉着eason进去了。现在想起来，还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是心底里无法触及的渴望还是肾上腺素作怪。 她不该继续说话了。程璐颐想…… 但程大小姐惯常是要嘴贱的。 她看缪以寒一眼，「你在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程璐颐说的这句话就是那颗引爆汽油炸弹的火星。缪以寒叼着烟、扯着她的手把她往房间里拽，拽得她手臂和躯干就要脱臼般发疼。 顾梓家的客房都是差不多的装修——浴室很宽敞，有两人位的洗漱台、浴缸和淋浴间。 编剧小姐将她扯进浴室，咔哒一声上了锁，才松开她。 「你干什么！」程璐颐吃疼，嗷嗷叫起来。 缪以寒拈着烟戳到菸灰缸灭掉，往前踏了一步，把她搡进淋浴间里。 程璐颐往后退，后背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冰冷的瓷砖墙，一个哆嗦。 不妙不妙。大小姐腹诽。走向有些奇怪了啊。 缪以寒看她走神，气极反笑，伸手到淋浴开关上—— 她开了冷水。 即使是夏天，冷水兜头浇下来，还是让人浑身发凉，更别说受到的心里惊吓了。 程璐颐刚想骂她，低头便看到了缪以寒「你别撕——缪以寒！」 这件插nel报废了。程璐颐大脑也当机。 缪以寒将手探下去，摸了满掌。大小姐猝然红了脸，意识到两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你疯啦……」她小声说，「回神啦程璐颐，梦醒啦。」 水在渐渐变暖，窸窸窣窣地淋在两人头上。 缪以寒摊开手掌给她看黏腻拉丝的水液，低声说：「洗干净，不脏吗。」 「你嫌我脏！」程璐颐控诉。 「我不嫌你脏，我嫌他脏。」 程璐颐的大脑第二次当机。 不可置信。程璐颐想。她真的在意。 她在意到了这个地步。 「今天怎么这么呆……」缪以寒抬起她下巴端详她半晌，把水换到莲蓬头里去，按了一汞沐浴露来帮她洗。 第327页 真是帮她洗。认真的洗。里里外外的洗。水都沖得她受不了，别说这人的手。 「可以了……以寒，可以了……」程璐颐哭着说，「够干净了……」 「能掏的都得掏出来。」缪以寒将膝盖挤进她腿间，「还有水呢，怎么就干净了？」 程璐颐一边大声哭着说「你欺负我」，一边卸了全身的力气。 大小姐白皙的皮肤泛着粉，眼里更是水润的，缪以寒抿抿唇，扶住她下滑的身体。 大小姐再说话的时候，缪以寒正在帮她围脑袋上的干发毛巾。 程璐颐捏捏她耳垂。 缪以寒抬头，黑色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极其认真。 编剧小姐的衣服也都湿了，在淅淅沥沥地往下滴水。程璐颐抿唇，低声道：「你……小心不要着凉了。」 缪以寒淡淡地说：「不会……」 程璐颐又揉揉她乱糟糟的湿发。 好神奇啊，以前不敢碰的地方，短短的十几分钟后，好像全是她的了。 编剧小姐无奈地嘆了声。然后她伸手，稳稳噹噹地、用力地托住她的臀、将她抬到大理石檯面上，扶住她的腰来吻她。 是深吻，衔着唇齿、辗转厮磨地不肯罢休。 时隔八年，程璐颐终于如愿以偿地再次吻到了缪以寒。 缪以寒披了件浴袍出去了。 程璐颐呆呆地问她去干什么，年轻女人勾着她下巴又吻她一下，说去抽菸。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大小姐一个人在发呆。 友友们，她想，大无语事件发生了。 我和我八年的暗恋对象兼好朋友莫名其妙上床了。 原因好像是她吃醋我有个炮友。 这怎么办，着急，在线等。 自己瞎着急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程璐颐揉揉眉心，也束紧浴袍，在二层的阳台找到了缪以寒。 程璐颐记得她以前不抽菸不喝酒的，带一种修道士的禁欲主义和自律。 她们都变了。 「我想问你很久了……」缪以寒看她出来，往阳台里侧移了点，给她留出空间，「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你会下决心这样生活？」 「什么样生活？」程璐颐明知故问。 「你这样生活——到底为什么？刺激？新奇？与众不同？享受？」 大小姐少见地陷入沉默。一会儿她开口，「你现在问我，我都不记得了。」 「那为什么还继续呢？」 程璐颐倚在栏杆上，疲累地又一次揉了揉眉心，「我有选择我生活方式的权利，以寒，你没有……我请你不要居高临下的指责我。」 「我不是在指责你……」缪以寒说，「你记得吗，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你也用相似的话说过我。」 「我是关心你……我不仅是关心你。我想你一直也知道。」 她转过身，掐了烟，把大小姐拉过来，握住她腰肢。 程璐颐下意识说：「我不知道……」 「装傻有意思吗？」缪以寒说，「逃避有意思吗？」 「放纵有意思吗？」 「这是哪门子放纵……」程璐颐闻言在她怀里挣扎，争不过才气唿唿地作罢了，「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缪以寒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挨在她肩侧，长长地嘆了口气。 程璐颐抿唇，住了嘴。 「程璐颐，自由不是放纵。」 「自由是有底线、是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不是让你那颗心随着你走。」 最后她拍拍大小姐后背，安抚道：「你明明比我大。」 「总是像个小孩子。」 程璐颐捶她，「你不嫌弃我吗？」 「你也知道我嫌弃你啊大小姐委屈地偏开头，眼里又含了一泡泪。 缪以寒看着她哭，牵着她手、在她手腕内侧吻了吻，「所以我做了我的决定，你也要做出你的。生活不是多选题，想要往前走，你总得选一个路口。」 「如果我是你，我天天都和他们上床，你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那你不一样啊！」程璐颐大声道，「我怎么可能……」 她垂下头，执拗地不吭声了。 缪以寒低声笑，「你看，这样你就懂了。」 她挽住程璐颐的肩。 「你干嘛……」大小姐郁闷地戳戳她。 「刚刚没弄舒服吧？」年轻女人扬扬下巴，「去床上。」 程璐颐嘀咕，「你这满脑子都是什么废料……」 缪以寒横她一眼。大小姐噤了声，黏在她身侧回了房间。 撇开她第二天早上又翻脸不认人的事情，两个人算是暂时达成了和解。 当然还总是在吵——程璐颐这性子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过来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总是缪以寒抓着她，罚她，罚到大小姐心服口服，最终乖顺地亲吻她为止。 慢慢来吧。缪以寒想。就算像顾梓和姜歆娆这样修成正果结婚了，人生也不会是坦途啊。 缪以寒曾经很看不起程璐颐。 对的，和其他人的态度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她话少、看上去也温润，程璐颐本身迟钝，不曾看出来过。 但她渐渐发现大小姐同她毫无共同点的灵魂这么有趣——缪以寒喜欢看着她笑。 程璐颐一笑，自己就想笑，世界就明亮了。 第328页 缪以寒一直等、一直等、等到这点儿眷恋越来越难以忍耐、最终鼓胀到再也包覆不住、从心房开出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来为止。 等到她不把这只金丝雀抓进笼子，好好地锁紧了就不甘心为止。 好在这只金丝雀乖乖地进来了，还帮她挂了锁。 缪以寒才觉得自己的世界重新活过来。 今年圈子里最大的事莫过于程大小姐转了性。浪子回头、金盆洗手，程璐颐突然从全平城最好勾搭上的富二代变成了模范青年。 连顾梓和姜歆娆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编剧小姐和程璐颐突然开始成双成对、亲亲密密地出现，她们才在细节里发现了一点点端倪。 有的人吧，谈恋爱也不需要全世界知道。住在自己的笼子里，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不是二十个币的交易！我是不是优秀！ 第181章 「see you again」 【we」vee a long way from where we be干；oh i」ll tell you all about it when i see you again。】 「我们已经携手走过这么漫长的旅程了；当我们见面的时候，我会和你娓娓道来的。」 ——wiz khalifa & 插rlie puth -「see you again」（chorus） 「andthegrammygoesto——射rryjiang，《thenikissyou》！」 视频画面上八个小镜头转成一个。穿深紫长裙的高挑女人从位置上站起来，同身边的好友拥抱。 这是姜歆娆。不认识她的观众或许会感到奇怪， 因为收到北美音乐产业殿堂级别的最高赞誉， 大多数歌手就算不会热泪盈眶， 也不吝展示自己的惊喜； 她却十分平静，朝镜头微微颔首， 拂了拂裙摆， 迈步走上舞台，接过奖盃。 观众席间的欢唿声和掌声渐消， 所有人安静下来， 等着歌手开口。 她张嘴，想说什么， 却只摇摇头，勾起唇角， 将奖盃举高了，隔空亲吻黄铜色的小留声机； 台下又一次鼓譟地欢唿，姜歆娆将奖盃捧回胸前， 顿了顿， 才说：「well，再见到这个奖盃我很开心。」 众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呃……」她住了口，将指节抵在眼下，吸了吸鼻子。 歌手的表情管理破功了。她有些窘迫地拭去泪滴，「我想谢谢我的制作人david，在我意志不坚定的时候给了我非常积极的鼓励。」 镜头偏移，制作人扬起笑容，沖她比了个大拇指。 「谢谢支持我的人、我的朋友们……」歌手继续说，「和我的爱人。」 众人安静地等待她再说几句。女人扶着麦克风杆往后退了两步，「我爱你……」 善意的起闹和微笑声中，她身姿款款地走下舞台。 然而这并不是歌手这一晚第一次站到这根麦克风杆面前。 她被提名六次、获奖四次、最后一次捧着满怀葛莱美奖杯上台时，姜歆娆已经哑口无言，抿着唇耸了耸肩。 评论里有人写：「12：03那里，射rry：whatever，怎么还有一个奖要我拿啊。」 屏幕前的女孩看到这，乐不可支地笑出声来。 楼下有人在喊她，「姜幸，吃饭了。」 女孩从椅子上站起来，按了暂停视频，阖上电脑前盖。 她路过自己的画架、随手把铝管颜料扔回空笔筒里，带上房间门，顺着楼梯小步往下走。 楼梯靠墙一侧是木质相框。有很早也有最近的相片，女孩停下脚步 她面前这张是最近刚拍的。一家人陪她闲不下来的妈咪去野营，篝火哔剥燃烧，她坐在妈妈身边、将脑袋靠到她肩上，听适合初夏时节的乡村歌曲。 一路往下，时间在渐渐往前推。她小时候、刚刚出生的时、她两位母亲结婚时、她们刚刚认识的时候。 她在楼梯上磨蹭得太久，又被催了一次，这回声音近在咫尺，「alex，吃饭啦。」 姜幸转身。来人站在楼梯末端，穿一件松松垮垮的、非常日常的宽版衬衫。浅棕色长髮挽起来、柔顺地垂在颈侧。 姜幸扑到姜歆娆怀里去，「听到啦听到啦！我就是在看相片。」 「我今天早上刚换的——相框歪了吗？」歌手转头也去望墙壁。 「没有……」女孩儿在她怀里翻转身体，「有几张我没见过的。」 「啊……」歌手暖热的手掌按在她背后，带着她往餐桌走，「下次和你说吧。」 她妈咪有拍照的习惯，用那种很有復古感觉的宝丽来相机。 姜幸见过书房里的一大本影集，全是她这么多年积下来的。 家里有了这些相框之后她隔一段时间便会换新相片上去，姜幸凭此得以窥见她未曾降临在这世界上前的时光。 「你第一次和妈妈拍照是什么时候？」她好奇地问。 姜歆娆好笑地牵起她的手打量她。女孩也有高挺的鼻樑和褐绿色的、水亮的大眼睛，和歌手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虽然知道技术和理论上都不大可能，姜歆娆还是恨不得女孩儿像她的爱人些好。 她揉揉姜幸的脑袋，「是刚认识的时候。」 「那得好久以前了？」 「唔……」姜歆娆掰着手指数，「我算下啊……」 「十二？十五年？时间过得真快啊。」 「十五年……」餐厅里有人应了声。 第329页 「啊，妈妈，你回来啦！」姜幸惊喜地叫道。她离开姜歆娆身侧，小炮弹似的往餐桌沖，在顾梓的椅子边堪堪剎了车，「你昨天都没和我说今天回来！」 顾梓只勾起嘴角笑了笑。 姜幸立时懂了，用幽怨的眼神去看姜歆娆，「射rry，老姜，是不是你又拐我妈妈去二人世界了！你们故意不告诉我！」 姜歆娆被她这么叫也不着恼。歌手 她也在顾梓身边停下，弯腰，吻了吻妻子侧脸。 姜幸撇嘴，「哪个孩子还要和妈咪抢妈妈的！」 「那你妈妈先是我的，才是你的，你是我生的。」 「it」sdifferent！」小朋友委屈地控诉。 「calmdown，你们俩，吃饭。」顾梓清了清嗓子，终于制止了家里两个小孩的日常争吵。 「可是妈妈……」 「我知道，我知道，你在放春假呢，我们不该把你丢在家里……」 顾梓说，「作为补偿，这几天我和射rry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姜幸小公鸡似的抬起脑袋，趾高气昂地去看歌手。 姜歆娆低头按了按唇，忍不住笑意。很快小姑娘也开怀大笑起来，顾梓往她碗里夹了个鸡翅，「去迪士尼，嗯？住三天，开不开心？」 「开心！」 姜小朋友太兴奋了，下午上吉他课都没法好好集中注意力。 晚上姜歆娆和顾梓提起来，反而得了女人的一个白眼，「怎么不想想你自己见到我的时候有多兴奋？」 姜歆娆的笑僵在脸上。好半晌之后她乖乖低头认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顾梓嗯声，从歌手身侧走过去，被她勾着腰一把拉进怀里。 顾总裁早习惯她这种猝不及防的亲密举动了，连声惊唿也没有，在她腿上放松了身体。 「这里……」歌手掌心贴在她后腰，轻轻按了按，「还酸吗？」 顾梓嘆了口气，指尖刮过她鼻樑、歇在她下颌点了点，「是我的问题。」 「啊？」 顾梓将她的脸抬起来啄吻，在亲吻间隙含含煳煳地说：「锻鍊要捡起来了……」 「我的大总裁……」姜歆娆勾唇笑，反身把她按上沙发，「你说这个说了多少年了？你坚持不下去的。还来？」 几乎是言出必行的顾总裁，唯独在保持健身这件事上输了歌手一筹。 从姜幸出生、姜歆娆恢復好之后开始两个人就一直在打赌，而姜歆娆基本没有输过。 一开始歌手还以为她是宠着自己故意输掉，后来才渐渐发现顾梓真是在找各种藉口不想去健身房。 没办法，人无完人呀。 再说有自己帮她锻鍊，姜歆娆想，也许晚上的运动 「所以还酸吗？」姜歆娆又问她一遍。 「一点点……」顾梓慢条斯理地去解她衬衫的纽扣。 和棉质布料一起顺着歌手肩背滑落下来的还有她的亲吻，姜歆娆把自己往她手上送，而顾梓会意地揽住她、将她搂紧了。 顾总裁最近将长发又修短打薄了一些。仍是卷的，和清清冷冷的香味混在一起，几乎带了撩人的、细细的刺，一遍遍从她肌肤上碾过去。 歌手却突然按住了她胸前的那颗脑袋。 她还没说话，顾梓含着她吮了一口，「怎么了？」 姜歆娆差点破功，握着顾梓手臂稍微往后退了点，才问：「门锁了吗？」 「锁了……」顾总裁淡淡地笑起来，「不过你叫这么大声，孩子在门口都听得到了，当然不会傻到进来。」 「顾梓……呃呜……」姜歆娆把额头按上她肩，难耐道，「那……」 顾梓只用行动逼出她更大声的喘息。 「没事……」她低声说，「别放不开……」 事实上顾梓和姜幸认真谈过这种大多数家长都难以启齿的话题—— 撇开家世和经济条件来看，同性家庭的孩子受到异样的眼光、甚至歧视都是多多少少难以避免的事情。 她和歌手都担心小朋友会不会在学校里被同学冷眼相待。 更别说姜幸从出生起就是半个公众人物。她满一周岁的时候好几个小报记者追着姜歆娆跑，就为了拍到小朋友的正脸。 姜幸喜欢和姜歆娆闹、到她面前就会变成听话乖巧的小大人。 她听完顾梓解释一堆性别心理学理论和社会学常识，挑眉说了一句，「可是我知道你爱妈咪、妈咪也爱你就够了呀。」 「是吗？」顾梓反问她。 「还有你们都爱我！」小朋友咧嘴笑起来，「老师也是这么说的，妈妈你告诉老姜，让她放心啦。」 「没大没小……」顾梓详怒着去拍她脑袋。小朋友躲开了，嘿嘿笑着跑下楼。 顾梓就知道是自己和姜歆娆多虑了。这跳了两级上九年级的小朋友懂得多得很。 后来顾梓和她约法三章、姜幸也答应晚上不再来吵她们； 对于小朋友来说，这是她和妈妈之间的秘密，当然不能和妈咪说，顾梓一忙也忘记和姜这段时间小心翼翼地怕被孩子撞见的只有歌手。 姜歆娆被她吊着，还在小心翼翼地控制唿吸——顾梓没再让她难受下去。 稍晚，顾梓解释过整件事，两个人偎进浴缸里。水里放了姜幸买的浴球，一触水便滋啦啦化开，把整缸水染成了星空般的蓝紫色。 第330页 姜歆娆一边嘀咕「她好幼稚，就喜欢这些颜色奇奇怪怪的东西」，一边放松地将下巴按上她肩头，「亏她知道你喜欢这款」。 顾梓心说你真的不是在惋惜没抢在女儿之前给我买到合我心意的礼物吗？ 「她也快生日了，天那……」姜歆娆按按自己眉心，「今年送小宝贝什么？」 顾梓懒懒地嗯了声。 姜歆娆问她，「什么啦？」 「你安静一会儿啦。」顾梓只说。 歌手长长地噢了声。片刻后她引着女人躺下来，让她的脑袋枕上自己颈侧、让温水没过她肩头。 「累？」她小声问。 顾梓在她怀里打了个呵欠。 姜歆娆笑起来，偏头吻了吻她鬓角。 作者有话要说：就是交代下后续，应该就一两章哦 第182章 「see you again」 pt.2 姜幸出生之后， 顾梓和姜歆娆都多多少少各自改变了作息。 歌手会在繁忙的巡演和日常事务里留出必要的假期来陪伴家人，顾总裁则改掉了晚上回家还动不动抱着电脑回消息开会的习惯。 晚上是家庭时间。姜幸睡觉之前，她们的注意力是家里的小宝贝的。 主卧里的灯咔哒一声关掉， 顾梓身边的床垫一重、歌手的香气便盈在她鼻端。 这么多年下来， 姜歆娆也换了口味。她嫌原先爱用的香水太幼稚， 固执地和顾总裁穿一样的味道上身。 有的时候两个人用的洗髮水沐浴露一样、香水也一样，顾梓偎到她怀里的时候， 有一种不分彼此的深切感动。 姜歆娆把脑袋移过来一些， 亲亲她额头，「睡吧宝贝……」 「你在哄alex吗？」顾梓失笑。 歌手「哎呀」了一声， 这回吻落在她唇上，「我说错了——我的小公主。」 顾梓在她肩上轻轻打了一下。姜歆娆捉住她的手，「夏槐最近也要过来一趟。」 「小杨还好吗？」顾梓问。 「嗯，」姜歆娆说，「小朋友也是。」 夏槐也已经结婚了——对方是歌手工作室的同事， 设计总监，身材高大却性子腼腆的男人。 他们的孩子随即出生、长大、也是水灵灵的小姑娘，一家人有时候回国会见她一面， 姜幸尤其喜欢她， 拉着她聊天过家家，两个小朋友全家绕着圈子跑来跑去。 「陪完alex我又要忙起来了。」顾梓将脑袋枕到歌手肩侧，握着她手揉捏把玩，「在大陆有事情，可能要弄个一个月。」 「暨苒和你一起去？」 「嗯……」 「啊呀，她程阿姨也不在，那我和alex只能去找忻然玩了。」 顾梓小声笑起来，「我应该能见到她，到时候给你们视频。」 程璐颐是姜幸干妈——她非常宠姜幸，靠糖果和画成功贿赂到了小朋友的芳心；姜幸当然也高兴见到她。 姜歆娆嘟囔道：「那最好，不然你们不在，我俩好无聊啊。」 「那就说话算话……」顾梓说，「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收拾东西。」 「呜，好……」 两个大人沉沉地睡去了、姜 虽然她妈妈和妈咪也听不到，她就是心里有鬼。 netflix的经典波光片头之后，画面一下子暗下去。姜幸歇进床头绵软的靠枕里，期待地咽了口口水。 嘈杂的音乐声轰然炸响。满场随旋律舞动的彩色小灯汇成一道彩虹，镜头从人群末端飞掠而过、靠近舞台、最后凝在歌手脸上。 姜歆娆翻身跃下舞台。镜头随着她的背影急转，姜幸捂住嘴里的惊唿。 她妈咪拥住妈妈、在演唱会现场分外缠绵地亲吻她。 航拍画面里人潮起伏分外明显，最里层的观众站起来、接着向外一圈的观众也都纷纷起立，排山倒海似的绵延到了最外一层。 时隔十余年，姜幸从沸腾的欢唿里也能感受到现场的情绪。 这段视频渐渐淡去、纪录片的主题用优雅的细无衬线字体出现在屏幕中央。 ——《to those who i love》。 下一个镜头是姜歆娆的家庭工作室。那时候她还没出生、二层她的画室和卧室一个是空置的杂物间、一个是客房； 歌手随着摄影师从二楼走下来，镜头外有人问她，「所以今天忙什么呢？」 「啊，新专辑。」歌手笑道。 左下角配合地显示出姜歆娆的介绍：「歌手、制作人、导演、八樽葛莱美奖的获得者。」 「已经有ideas了么？」 姜歆娆神采飞扬地挑了挑眉，「噢，我什么时候没有过灵感？」 姜幸小声笑。 两个人走到客厅坐定，主持人终于露了脸——就是hans，姜幸认识他。 「那想必你也准备好了，我还在想你刚刚结束巡演，也许我不该贸然登门拜访。」 「都休息了两周了……」姜歆娆说，「不做工作才闲得慌呢！」 背景尽头突然有人走出来。她穿得休闲且日常，杏色针织衫有宽大的袖沿，遮不住里头白色衬衫的领口。 她似乎被两个人和摄制组的阵仗吓了一跳。 姜歆娆沖她招招手，「heyehere。」 左下角字幕写：「ssa，ceo——歌手最亲爱的人。」 顾梓愣了好半晌，「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姜歆 第331页 于是顾总裁在歌手身侧坐下。 「第一个问题——」主持人说，「我知道你曾经在很多採访里多多少少的说过，关于《alone》的故事，你是怎么把它创作出来的？」 回答问题之前，姜歆娆先转头，看了顾梓一眼。 顾总裁抿唇微笑，歌手才牵了她的手，继续说：「其实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已经很久了，我总是没有勇气把我自己的经歷讲给大家听……」 时间随着她的讲述倒流。姜幸听得抽了抽鼻子，伸手去床头柜上拿纸。 她爱哭的毛病真是百分之百遗传了姜歆娆。小朋友一边擦眼泪一边气唿唿地想。 她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是david爷爷。姜幸扔掉手里的纸团，继续看。 「姜，调整一下，找到你要的感觉……」 「你状态不对，让joris在那儿不过是浪费时间。」 看周围的设备，这应该是她妈咪在录歌。她看上去非常心神不宁，左顾右盼地、在房间里焦急地踱步，唱歌也毫无章法，不过几句话，她气息不稳，声音也在抖。 录像的人无奈地关掉了设备。 下一幕是同一首歌——和纪录片开头同一场演唱会。 这回的歌手和刚才截然不同，执着专注地盯着台下，嘴角无法控制地上扬，连眼睛里都带了笑。 她身上有种神奇的魔力。好像她在的地方就是一捧火焰最炙热的中心，煲贴地温暖着你的心脏。 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每个人应该都有相似的、被爱的感受。 这才是妈咪该有的样子嘛。姜幸想…… david接受採访的声音插入这段表演，「最早她低沉的时候，姜歆娆曾经对我提过，灵感这种东西可望不可即、可遇不可求； 她是我见过的最感性的、最需要创作状态的歌手。」 他颇为玩味地笑起来，「瞧瞧她，她和她的缪斯吵架的时候和和好的时候，就连唱歌也不一样嘛。」 hans也哈哈大笑。 姜幸也想笑的，想到周围万籁俱寂，还是竭力忍住了。 接下来是姜歆娆当时制作《euphoria》的一些心得和过程中经歷的坎坷。 主体是姜歆娆，纪录片里她应该十一点睡的，结果三点还兴奋地没睡着。 第二天她被顾梓从床上拽起来的时候还迷迷煳煳的。 「宝贝昨晚迟睡了？」顾梓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电脑，也没责怪她，亲亲小朋友的额头，捞着她坐起来，「整好你的小行李箱哦，我们要准备出发了。」 「去哪里呀？」姜幸奶气地弱声问。 顾梓失笑，「迪士尼啊，忘了吗？妈咪给你做了早餐，等下你迟下去吃饭，吐司凉了的话，她会伤心哭的哦。」 「多大了还这么幼稚……」小大人嘟囔着，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睛，「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妈妈，我不像她，不会睡回笼觉的。」 说起来可笑，家里经常是姜幸拽姜歆娆起床运动——不过一大一小都不会吵顾梓，只会吧唧吧唧亲她两下，然后双双下楼去跑步。 「你眼睛好红哦……」顾梓用指尖碰碰姜幸眼眶，「没睡好？」 「嗯……」姜幸走去洗手间，阖上门，「没关系，一会儿车上我再睡。」 「好……」 姜歆娆已经在往车上装行李了，顾梓在客厅都能听见行李箱磕碰的清脆响声。 早餐放在桌面上，正在冒热气，顾梓勾着门往车道上望，「歆娆！」 「啊？」 「先吃饭……」 「来了……」歌手合上后备箱，走过来亲吻她，「小宝贝起了吗？」 「她还说你会睡回笼觉。」顾梓说。 姜歆娆磨牙，「有种下次她别比我迟起！」 顾梓抿了抿唇，「你要早上不拉着我……也不会迟。」 「那不一样……」姜歆娆把她拥进怀里，脑袋蹭蹭她颈侧，「我想要嘛……」 顾梓摇摇头，推推她肩膀，「好了吃饭了，等下alex听到了。」 吃完饭，顾梓回房间最后检查一遍有没有漏带的东西，姜歆娆接过姜幸的小行李箱塞进车里。 她看见女儿手上还拿着姿势神态都和顾梓极像。 姜歆娆心底漫开滚烫的幸福感。 她揽着小朋友肩膀，在她身侧坐下，「在看什么？给妈咪看看好不好？」 姜幸「喏」了声，将书摊给她看 「《飞鸟集》？泰戈尔？」姜歆娆问。 小朋友脆生生地答：「嗯，妈妈给我的。里头还有她的笔记呢。」 姜歆娆还想说什么，顾梓已经从楼上下来了。于是大小两位姜老师收拾收拾好，姜歆娆「啪」地阖上门，留下一室寂静。 「小朋友系安全带了吗？」她问。 姜幸撇撇嘴，「当然……」 「我也系了……」顾梓说，「小朋友是我们家的好榜样。」 歌手笑了笑，发动汽车。 人生就是这样，走过一个终点，便要去下一个起点。聚聚散散、物是人非，太阳东升西落，所有人都逃不过命运。 姜歆娆想起刚刚《飞鸟集》上的话来。 这是顾梓最喜欢的句子—— 「长日尽处，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将看到我的伤痕，知道我曾经受伤，也曾经痊癒。」 她和顾梓痊癒了吗？ 第332页 也许，但那不重要了。 她们现在安宁、幸福、问心无愧。 她们现在相爱。 - our song never ends —— 作者有话要说：那顾梓和姜歆娆就陪大家走到这里了，鞠躬。 这本书的成绩真的超出了我的预期；我总觉得有很多话要说，打上最后几个字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谢谢观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