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王的神医狂妃》 第1页 [穿越重生] 《残王的神医狂妃》作者:雪花飞【完结】 简介: 她堂堂医学博士,一觉醒来竟成了个不受宠的病秧子,这就算了,还带个丑八怪拖油瓶,要被逼着嫁给个残废侯爷! 不行不行,她得逃! 在计划周密以后,沈云初带着妹妹好不容易逃出城去,还没好好享受这自由的空气,就被人抓了回来。 白夜将她提着丢到沈家面前,危险的眸子微眯,「这沈家庶女,本侯要定了!」 第1章 嫁给侯爷续弦 冬日里,寒风凛冽,萧杀刺骨。 上京渖家偏院里。 婆子端着一盆冰水就朝着床上瘦骨嶙峋的女子泼了过去。 「嘶——」 沈云初被冰激的发痛,她倒吸一口凉气,可声音太小,没有人听到。 坚冰扎在肉里,整条腿都要断了。 想睁开眼,眼皮却死活也抬不起来,只眯着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 木质雕花床,白色床幔,以及旁边那一双朦胧泪眼,体型单薄,胳膊瘦弱,却死死的护住自己。 她……这是在哪里? 她不是被炸死了吗? 脑海中实验失败时的那声巨响,四周炸开的物品以及身上传来的痛苦是那么清楚,可是现在…… 还来不及细想,护着自己的女孩被拉开,男人狠狠一扯,她身体仿佛断了一般,疼的撕心裂肺。 「这都没反应,你还不信是死了?死了就是死了,尸体腥臭成这样,还放在这里占地方!扔去乱葬岗餵狗!」 婆子叉着腰,指挥几个男子过来将床上的身体抬出去。 沈云初一下被扔在了地上,她想反抗可浑身疼的厉害,一点劲都使不出来。 「王婆婆,我求求你了,别把我姐姐扔出去,我以后不吃饭了,我的饭钱都给我姐姐买药!」 瘦弱女孩跪在地上,一个一下的磕着头,模煳之间,沈云初瞧见,她额头上已然渗出一片鲜红的血迹来。 「啪!」 一声脆响在屋中响起。 「你不过是个丑八怪而已,竟敢挡住我们?你那晦气姐姐早该死了,活着浪费钱!呸!你要是再拦着我们,就将你一起丢去乱葬岗餵狗!」 王婆子一手提起来女孩,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转过身来,还冲着沈云初吐了一口。 姐姐?乱葬岗?穿越? 万般记忆涌入,沈云初的脑海中便转了个天翻地覆,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穿越了,原主也叫沈云初,沈家庶女,死了亲娘,还是个快死了的病秧子和一个丑八怪妹妹相依为命。 如今,自己身体愈发的不行了,这沈家是嫌自己活着浪费药,想将自己扔去乱葬岗。 只是可怜了自己的丑妹妹,头都快磕成脑震盪了都,可那王婆子丝毫不曾心软。 只一瞬间,攒了一会儿力气,慢慢睁开了眼睛。 「我还没死呢,沈家小姐的命,何时轮到你一个丫鬟做主了?」 看到沈云初睁开眼睛,沈月初的眼泪一下子收不住了,朝着沈云初爬过来,膝盖在地上摩擦,蹭出一大片的血迹来。 「姐姐,你……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丢下月儿一个人的。」 豆大的泪水砸到她脸上,湿,痒。 「没事了。」 沈云初抬起手来,替她擦了下眼泪,女孩儿害怕却又欣喜的眼神映在了沈云初眼中,以及她脸上偌大的黑斑胎记。 原来这个看起来就小小的女孩子是她妹妹啊……是……是有点丑哈。 沈云初咽了一口唾沫,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旁边的月初帮着,将扎进肉里的碎冰取了出来。 「你……你没死……」 王婆子指着沈云初的手开始颤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对呀,昨天晚上沈云初喝了自己的药之后,明明是断了气的啊,怎么又活了! 「怎么,我没死,你很失望吗?」 声音不大,还带着些虚弱感,但偏偏,在场的人都从中听到了冷意和不悦。 「鬼……鬼啊!」 那王婆子吓得双腿发抖,来不及仔细看看沈云初是人是鬼,就尖叫着跑了出去,旁边准备帮她处理尸体的几个男子看着,都吓得面色惨白,落荒而逃了。 回过神来,沈月初看着自己姐姐恢復的样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沈云初心疼的看着月初的模样,伸手帮她擦了擦眼泪。 「乖,没事了,以后姐姐护着你。」 她轻轻帮沈月初擦着额头的血迹,心里已经软成了一滩水。 两个人还没亲昵多久,沈云初刚刚换好了衣服,帮妹妹包扎好了伤口,门口脚步匆匆,看模样,又是来人了。 她深吸一口气,经过刚才短暂的恢復,精神已经好多了,她倒是要看看,这群牛鬼蛇神的,都是个什么玩意! 月初扶着沈云初出去,刚到门口,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大夫人,风尘僕僕,身后还跟着刚才的婆子。 看到身沈云初,神一怔,恍惚了几分。 那群下人说沈云初死而復生她还不相信,没想到,这小蹄子竟真的活了。 兴许是被大夫人管教了一下,这王婆子倒不像刚才那般冒失,冷冷的瞪了沈云初一眼,跟着大夫人进来,立定。 第2页 「怎么,王婆子这是还想将我丢去乱葬岗餵狗呢?」 王婆子一口气顺不下,冲上来就恶狠狠的瞪着沈云初。 「四小姐,您这是恢復了,还有精气神和老奴斗嘴呢,大夫人在上面,还不下跪,来人呢,让四小姐跪下!」 旁边的沈月初身子一个激灵,连忙就要跪下,沈云初伸手一扶,让她站稳。 那王婆子一个眼色,婆子们一咬牙,立刻就沖了过来。 沈云初一个错手,卸下了最前面一人的胳膊关节,紧接着脚步一错,躲开了两边冲过来的人,直直冲向门口王婆子的人,纤细的手臂高高抬起,勐地落下,「啪!」 「啊——」 伴着王婆子的一声惨叫,那胳膊已然垂了下来。 「奴永远是奴,休要妄想僭越!」 沈月初拍拍手,一掌将她推到旁边。 「好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大夫人开口,自然没人再说什么。 她盯着沈月初,眉心紧紧的拧在一起,这沈月初看着,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四娘,你身体可好些了?」 她说着话,眸子死死的盯着沈月初,四下打量。 「强了许多,不知母亲,有何指教。」 大夫人卷着手帕的手抖了一下,暗自思量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既然你现在……醒了,刚好,本夫人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这次侯爷班师回朝,侯夫人已去世两年有余,而你也到了成亲的年龄了,就趁此机会去为他续弦,也算是高嫁了。」 第2章 逃婚 沈云初对上眼前女人的眼神,虚伪,狠毒,冷冷勾了勾唇。 「高嫁?即使如此,侯府豪门嫌贵,侯爷又年轻有为,嫡亲姐姐还未曾出嫁,哪里轮得到女儿呢?」 她一个病秧子庶女,如何敢和自己这般说话? 「沈云初,你不要不识好歹!侯府看上你是你的服气!」 大夫人脸色一变,手一拍桌子,周围的人都吓得震了震,可偏偏这沈云初却还是处之泰然。 她死而復生,确实……不一样了。 对上大夫人冷了下来的眼神,沈云初勾了勾唇,「这福气还是给嫡姐姐好了,夫人是不怕,死而復生的我剋死侯爷?」 「你……」 大夫人气的发抖,却又暗自思衬。 她若真是成了侯夫人,日后压着沈家一头,只怕是不好控制恐后患无穷。 但如果不是沈云初,难要要她的女儿? 不行,那可是她的心头肉。 大夫人没再跟她装和善,又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本夫人只是在告知你,你必须得嫁给侯爷,没得选择!」 说罢,狠狠一甩衣袖,转身离开了房间。 沈云初面色也沉了下来,自己刚穿越来就要被嫁人? 而且,这个大夫人这么恨原主,又怎么会将她扶上侯夫人的位置,日后处处压制,岂不是给自己找不快活? 待一行人走远,月初四处瞧了瞧,一脸担忧的拉着沈月初。 「姐姐,你可千万不能嫁给侯爷!」 「哦?为何?」 别看沈月初一副不受待见的样子,对外界的消息了解倒是比她多。 「这个侯爷,以前倒是骁勇善战,但是这次打仗却是九死一生,我听别人说,侯爷已经昏迷不醒好久了,八成是醒不过来了,嫁过去就是守活寡,就算是醒来了也是个残废,而且……」 月初说了一半,又四下瞧了瞧,踮起脚尖,附在沈云初的耳边继续说道,「而且,听说这个侯爷是个有特殊癖好的,家里不少小妾,先夫人就是受不了了,才自杀的!」 越听沈云初头越大,这个侯爷现在几乎是个废人,最好也就是个植物人了。 就算是醒来还得折磨自己,而且他的侯府里还有三个小妾。 「啧,这种人还有娶亲的必要吗?」 沖喜也不见得能把他沖好吧? 想起刚刚大夫人的眼神,沈云初脸色沉了下去,说什么攀高枝,这当家主母怕也是为了找个正当理由解决掉她吧。 算了,如今自己什么情况都不了解,还是先看看情况。 正想着,四肢无力的疲惫感便涌了上来,刚刚与那几名婆子对峙时她就能感到这具身体的虚弱,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而已,现在怎么突然这么累…… 「姐姐,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沈月初把她扶进了屋里,转头跑去找吃的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就进来了人。 一名婆子手里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脸上的笑容虚假又令人不悦。 「四小姐,这是每天为您熬的补药,快趁热喝了吧。」 沈云初端过药,鼻尖微动,一股药味沖入鼻腔,带着不属于补药的味道。 这下子就说的通了,天天喝慢性毒药,多强壮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沈云初放下药,眸光尖锐的盯着婆子。 本想直接揭穿她,可自己破了这法子,人家指不定又想出什么法子呢,还是将计就计算了。 「好,你下去吧,我一会喝。」 沈云初说完,接过来药放下,可那婆子盯着沈云初,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四小姐,夫人吩咐过,您的身体重要,药得趁热喝。」 沈云初抬眸,眼底覆上一层阴影,想了半响,又笑了开来。 第3页 「好。」 说完,她端起来碗,将药喝了个干净。 那婆子看着沈云初喝完了药,这才放心的拿着碗离开。 说什么死而復生变聪明了,也不过如此嘛! 看着婆子走远,沈云初立刻找了个地方,食指扣住喉咙将药一滴不剩的吐了出来。 渗进土壤的褐色药汤,身体已经毫无力气。 「姐姐,你怎么把药吐了,这可是很贵的!」 沈月初瞧着姐姐的样子,急的要哭出来一般,这可是她用自己的伙食费和那婆子换来的。 「我的傻妹妹,我的身体无恙,是这药才让我长期卧病的!」 沈月初半信半疑的盯着姐姐,想了半响,气的脸蛋鼓鼓的,拳头也攥了起来。 「可恶,这群恶人,我要找他们算帐去!」 沈月初说完就要往门口沖,沈云初见状,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盯着沈月初,她眼里浮上一层阴翳,如同沼泽一般幽暗深沉。 「月初,如果有一天,我要你跟我离开这个家,你愿意吗?」 她必须得趁早带着沈月初逃离这个地方! 沈月初小小的手里还抓着一个不大的馒头,在脸上胎记的映衬下,那双大眼睛更是清澈透亮,听到这个问题,嚼东西的动作一愣,盯着沈云初良久,才弯起了眼睛。 「只要跟姐姐在一起,去哪我都愿意。」 她现在的亲人只有沈云初了。 沈云初摸摸她的头,心里有了盘算。 这几日,她每天都在府里转,倒是发现了一处没人巡视的矮墙,凭她现在休养了几天的身体,带着沈月初逃出去也不是大问题。 还花了不少银子多方打听,画了一张地图。 …… 几日后的一个夜晚。 整个府中寂静无比,一处无人注意的角落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抱紧我知道吗?」 沈云初紧了紧袖口,又嘱咐了一下背上的人。沈月初趴在她背上,搂住她的胳膊更紧了,眼睛里泛着希冀和期待。 沈云初做好了准备,几下便攀上了墙头,跳下时腿微微一软,差点趴在地上,赶紧放下了沈月初。 这具身体内的毒素还没有彻底清除,还是有些虚弱啊……沈云初扶着墙,平復了一下心跳,低头就对上了一双冒着亮光的眼睛。 「姐姐你好厉害……」 「姐姐以后教你,让你也变得这么厉害。」 沈云初随便说了一句,可沈月初听着,却暗自失了神。 「……不过,你有点不像姐姐哦!像另外一个人。」 第3章 非你不娶 沈云初一怔,有些心虚的回头看着沈月初。 「你瞎说什么呢,我就是你姐姐啊!」 这个妹妹虽然丑,可这脑袋,是一点不笨。 「以前的姐姐没有你这么厉害的,虽然也对月初很好,可是姐姐连自己也护不住。」 瞧着沈月初伤神的模样,沈云初也说不出话来。 「没事,姐姐以后一定会护着你的!」 她说的坚定,陈月初也没有过多的纠结,重重的点点头。 「嗯,以前的姐姐和现在的姐姐,月初都喜欢!」 俩人相视而笑,没有浪费过多的时间,待沈云初恢復了一下,直奔城门。 马上就要关城门了,一定要在最后一刻逃出去! 俩人拿着地图,一路上避开了侍卫官兵的地方,幸亏跑的快,才在最后一刻,出了门。 「月初,我们要自由了。」 出了城门的一瞬间,沈云初松了口气,但是逃跑的脚步却没有松懈。 府里盯着她的人很多,说不准已经有人发现她们不见了。 走了一会儿,离城门也有了一段距离,沈云初才放慢脚步。 突然,身旁的树林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在那边!」 紧接着,一群黑衣人涌出,抓住了一个刚跑出来的男人。 沈云初还来不及反应,吸了口气,赶紧拉过沈月初,躲在了路旁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 不会这么倒霉吧,刚出门,这就遇上土匪了? 「出来吧,别躲了。」 一个冰冷的男声响起,沈云初一抬头,刚刚那群人押着一个男人,正站在她面前。 他们中间空开了一个位置,一阵木质轮子滚动的声音响起,那里出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红衣墨发,薄唇凤眸,沈云初对上他的眼神时勐地打了个寒战,像是突然掉进了万年寒潭一样。 眸光微冷,把沈月初往身后藏了藏,「我与小妹无意撞见阁下所做之事,还请阁下放行。」 这群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侍卫,硬来她必输。 「我怎知你不是故意躲藏在这……」 男人盯着她,阴恻恻的目光让沈云初脚底生寒。 「主子不好了,他服毒了!」 没等轮椅上的男人说完话,他身旁的侍卫便惊唿出声。 沈云初顺着声音望去,被侍卫架住的男人唇角流血,面色乌青,一看便是中毒了。 「带回府,必须救活他拿到口供!」 白听夜狠狠握住轮椅上的扶手,声音低沉阴冷。 「至于你……」 斜眼瞥向沈云初,眸光暗了下来。 第4页 沈云初感受到了一丝杀意,抿抿唇,喊道:「把他带回去只有死,我可以救他。」 「什么?」 「我可以救活他。」 「条件。」 「我救活他,你放我们走。」 「主子……今夜的行动极为隐蔽,这两个丫头的出现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贸然放走,恐怕……」 白听夜身边的侍卫凑到他身边,正想阻止他,白听夜却先开口了。 「可以,救活你们走,救不活,给他陪葬。」 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扶手,敲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极为渗人,沈月初在身后揪住了她的衣服,不让她走。 沈云初拍拍她,径直走到了那个男人面前。 这段日子准备的一套针具这时候倒是派上了用场。 很快,男人嘴角涌出一股黑血,紧接着恢復了唿吸。 白听夜看着眼前的人,黑眸微沉,眼里泛着晦暗不明的光。 「带走。」 沈云初收拾好东西,拉住跑过来的沈月初,转头看着白听夜。 「人救活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白听夜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只是盯着她。 沈云初避开他的眼神,转身欲走,突然想起了什么,指指白听夜的腿。 「你的腿,我也可以救。」 白听夜眉梢轻挑,面上无动于衷,只是眼底的冷漠像一面镜子一样被打碎,眸光微漾。 沈云初弯弯唇,挑起一抹肆意的笑容,摆摆手,「以后有缘再见,说不定到时候我能帮你治治腿。」 说完,转身就走。 白听夜勾起一抹邪笑,长指敲敲扶手,瞬间涌上几人把沈云初二人围了起来。 沈云初把沈月初护在怀里,怒瞪着白听夜,喊道:「亏你长得人模人样,竟如此不讲信用!」 该死……她竟然觉得这种厉害的人物不会出尔反尔。 「沈大小姐夜晚出行可不安全,不如由在下护送你们回府,也算是为了感谢沈小姐。」 白听夜浅笑道,唇角的笑意和眼里的神色让沈云初更是警惕。 这人究竟是谁?竟然知道她的身份? 明明原主长期在府里,也不曾与外人有过往来啊。 当沈云初看见沈府时,恨不得扑上去撕了眼前的男人。 长得好看是好看,心怎么能这么黑? 白听夜抬了抬手,沈云初被抓着胳膊强制的带到了他面前。 伸手一拽,沈云初整个人便倾向了他,二人距离极近,近的沈云初都能从他眼里看见愤怒的自己。 白听夜伸手捏住了她小巧精緻的下巴,与那双明亮却又充满怒意的黑眸对视着,轻声道,「沈家庶女,本侯要定了。」 本来母亲和他说,同沈家定了婚,让沈家的庶女来给自己做续弦,他还不太愿意。 觉得自己是个残废,委屈了人家,如今看来,这个庶女,倒是蛮符合自己口味的! 沈云初心里一惊,勐地甩开他。 「你那香囊着实明显了,下次就不仅是本侯认出你了。」 沈云初低头,腰上的香囊随着她的动作摇晃不停。 沈家。 听闻那庶女带着沈月初跑了。 府里已经乱作一团,众人找遍了都没找到,正准备出城。 可这个时候,侯爷却突然到访,老爷和大夫人连忙迎了上去。 「侯爷,您怎么来了?」 白听夜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本侯来给大夫人送人。」 大夫人一愣,紧接着便看见了从白听夜身后一众侍卫中走出来的二人,正是她找了一晚上的人。 脸色瞬间白了下来,庶女半夜逃婚,居然被新郎官抓了回来,奇耻大辱! 「这个女人,麻烦夫人给我看好了,我就要她!」 第4章 我愿意嫁给侯爷 白听夜伸手,沈云初便被侍卫推到了他身边,无视那双狠狠瞪着他的眼神,看向大夫人。 「本侯外出办事,巧遇沈小姐,早听母亲大夫人有意愿将沈小姐嫁于本侯,本侯甚觉惊喜,所以,在成亲之前,大夫人可要好生待她,若到时说沈小姐出了事、生了病,无法过门,那本侯可是不应的。」 白听夜凤眸微眯,竟生出了一股压迫感来,大夫人僵着笑容迎合着他。 「侯爷放心,成婚之前,定不会出事。」 大夫人连忙笑着赔笑,白听夜这才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临走前,白听夜看向脸色阴沉的沈云初,唇角微勾,「沈小姐,本侯可是娶定你了,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沈云初拧着眉,一晚上都没给白听夜好脸色瞧,他倒是也不介意,说完话,便命人推着轮椅离开。 「来人,将四小姐好生看管,若是再出了问题,你们,一律发卖了去!」 大夫人说罢,啐了毒的目光盯着沈云初,眼珠子转了转,最后落在了沈月初的身上,沈月初吓得一个激灵,朝着沈云初身后躲了躲。 「沈云初,哪怕你有翻天的本事,我也会让你乖乖嫁入白家!」 「好啊,拭目以待!」 两人一番舌战,互不相让,临走时,大夫人意味深长的瞧了瞧沈月初,方才回了屋子。 这几天,自己屋子的戒备明显增强了,身边的婢女跟着自己,更是寸步不离。 第5页 不过,她还是得想办法,逃出去啊! 沈云初出了院子,发现身后一下子跟了好几个婢女,长睫低垂,遮住了眼底的冷意。 于是沈云初在府里来来回回逛了好久,只好放弃。 看来她只能下药了。 沈云初伸着懒腰进了屋,想起今天在府里看到的水井,新的计谋浮上心头。 「月初,月初?」 进门没有看见以往在屋里带着的沈月初,叫了两声也没人应答,只是以为她自己熘出去玩了。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在屋里呆不久啊。」 沈云初摇摇头,自己练针灸去了。 夜晚,一轮弯月在墨蓝的空中显得很是清冷孤寂,旁边只有几颗星星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回来?」 以往月初很快就会回来的,今天怎么回事? 沈云初走到院子里,没看见沈月初,反而看见了大夫人身旁的婆子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双眸微眯,抱着胳膊斜倚在门边,看着那群人越走越近,心里莫名地有一种不详的感觉。 「大小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婆子站在她面前,趾高气昂道。 「不去。」 沈云初挑眉,直接怼了回去。 那婆子似乎知道她会这么说,满是皱纹的脸上带上了一丝阴笑,「如果大小姐不去,那么月初小姐今晚怕是回不来了。」 月初?! 一听这话,沈云初立马明白了,敢情是这大夫人偷偷带走了月初,想要威胁她啊? 银牙暗咬,「带路。」 为了沈月初,她也得忍。 沈云初刚走到正厅前,就听见了沈月初的哭喊声,「不要啊……好疼,好疼啊……」 心里一惊,快步沖了进去,眼前就是沈月初被几名婆子围着打的样子。 「滚开!」 沈云初冷声道,伸手拽过一人反手一推,那人便摔到了大夫人面前,吓了她一跳。 没等她反应过来,耳边传来几声惊叫,沈云初已经揽着沈月初站到了一边,而那几名婆子都躺在地上哀嚎。 「沈云初!谁准你在本夫人面前放肆的?!」 大夫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瞪着沈云初二人。 沈云初冷笑一声道:「那又是谁让你们带走月初的?!」 「我是当家主母,教训家中儿女还需要你来指手画脚吗?」 「这个家,我若是想离开,你们谁都拦不住!」 沈云初沉声道,那瘦弱的身躯中勐地爆发出一阵骇人的气势,大夫人对上她的眼神时只觉得通体冰寒,一阵心悸。 「沈云初,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若是不嫁给侯爷,下一次就不只是沈月初一人受罪了,来人,给我打!」 大夫人话一落,立马过来几个小厮,将两人拉开,沈云初哪怕是能打,可也敌不过这么多人。 一时之间被人缠着,那边几个婆子已经继续按着沈月初打了起来。 大夫人端起来一杯茶,浅笑,得意。 「沈云初,你再好好考虑考虑,这侯爷,你是嫁还是不嫁?你要是嫁,从此以后你就是侯夫人了,要是不嫁,哼!」 大夫人冷笑一声,旁边的婆子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沈月初的惨叫声如刀似剑,狠狠的扎在沈云初的心上。 这便是大夫人的计谋,人嘛,都是有软肋的。 「我告诉你,今天月初要是有个好歹,我不会饶了你的!」 沈云初分不开身,狰狞着面目,恨不能直接将大夫人生吞活剥。 「你要是这样说,那我今天干脆打死她好了,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不会饶了我,给我打,没吃饭吗!」 大夫人话音一落,几个婆子又加大了力气,挥舞着板子,额头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再看沈月初,被打的地方已经渗出一层鲜红的血迹。 再打下去,她的下半身,恐怕是要废了。 「别打了,我嫁!」 看着沈月初的模样,沈云初心都要碎了,偏偏自己无能,什么都做不了。 突然,双手垂下,跪在了大夫人面前。 「母亲,是女儿不懂事,女儿愿意听从母亲的安排。」 看到这里,大夫人才满意的点点头,放下茶杯,手指轻轻将沈云初额头的汗水擦去。 「这才对嘛,云初啊,女儿家的,相夫教子,才是正经事,瞧你,整天打打杀杀的,」说完,又冲着旁边的婆子做了个手势,「罢了,住手吧!」 「是,女儿谨遵母亲教诲!」 沈云初说着,拳头紧攥,眼里的泪水差一点,就要落了下来。 「怎么,还想报復我吗?想杀了我,给你的姨娘和妹妹报仇?」 大夫人手指轻勾起来她的下巴,逼她对上她的冷眸。 第5章 成婚 「不敢。」 沈云初说着,紧攥的拳头松开,眸里的泪水,也咽了回去。 大夫人看着,很满意。 「记住了,身为沈家女儿,一切便是要以沈家利益为重,你若再一意孤行,下场可不像这次这么简单了!」 一番狠话撂下,大夫人便带着心腹起身离开了正厅,再没看沈云初二人一眼。 沈云初抱着微微颤抖的月初,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怀中的人拽了拽她衣袖,她才回过神来,低头对上那张除了胎记又增加了很多淤青的小脸,又看了她快被打断的腿。 第6页 心里恨得发麻。 「月初,是姐姐没保护好你……」 「姐姐,你要做什么就去做,不想嫁给侯爷,我们就逃,离开这个地方。」 没用的,大夫人这一计一箭双鵰啊,这下,自己哪怕是想反悔,也走不成了,看月初这样子,每个十天半月,下不来床的。 怀中人儿奄奄一息,说话都气若游丝,但那双眼里却满是相信和坚强,沈云初鼻子一酸,忍住了即将掉下的泪水。 「对不起……」 是因为她想逃跑,因为她不想嫁给那个人,才让她被牵连的。 「我们回去。」 抱着妹妹走回院子,一步一步,步伐沉重,一瞬间她的心境都发生了变化。 如果说她之前只是想着离开这个地方,代替原身和妹妹好好生活,那么现在,她更要变得强大,只有强大了,她才不需要因为别人而从一个地方仓皇而逃,只有变强,她才能更好的保护沈月初。 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张邪魅却又冷漠的俊颜,现在嫁给他,以他为盾,才是最好的办法。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后,为沈月初扎了几针,小孩子本来就身体虚弱,又被毒打了一顿,体内的血管和脏器都受到了损害。 第二天,沈云初让大夫人的人去给她抓药,原本没人理她,但听她一说会嫁给侯爷,这可是未来的侯夫人。 很快,几包药材便送到了她的手里。 之后几天,她都在为沈月初调理身体,都不知道婚期是什么时候,当她看见大夫人派人送来的嫁衣时愣了良久。 活了两辈子,她竟然要嫁给一个自己什么都不了解的男人…… 婚礼安排在三天后。 侯府娶妻,婚礼自然是声势浩荡,大夫人也是下了血本,不光送了丰厚的嫁妆,还将自己的贴身伺候的么么丫鬟,给了沈云初。 沈云初坐在花轿里,看着身上的红嫁衣,竟有点晃神。 侯府里人声鼎沸,有太多的人来参加这场亲事,看着白听夜有敬佩有畏惧有惋惜,对沈云初有同情有鄙夷有看好戏。 夜晚,婚房内烛光摇曳,明明是个喜庆的场景,主角间的气氛却落到了冰点。 「如你所愿了?」 沈云初挑眉冷笑道,她终是被迫嫁给了这个男人。 白听夜一身喜袍,尽管坐在了轮椅上,却一点都不影响他的气质,凤眸轻挑,满是冷漠孤傲。 烛光在他的眼中跳跃,眸光明明灭灭,面对着身着嫁衣,面若桃花的沈云初,似乎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第6章 被威胁了 一口饮尽手中的合卺酒,抿掉唇上沾染的酒水,冷声道:「治好本侯的腿,放你自由。」 「你只见过我一次,为什么会觉得我真的能治好你的腿?」 沈云初顺手扯掉头上的盖头,扔在了一旁。 「你说可以的,要是不行,那便用整个沈府作代价吧。」 白听夜剑眉轻挑,说话时风轻云淡中带着一丝阴狠。 沈云初眉头一皱,她是不是被威胁了? 虽然沈府如何跟她没多大关系,但是月初还在那大夫人的手中,为了她,自己也得把这人的腿治好。 「你上次就说治好那人便放我们走,你食言了。」 「本侯就算食言,你又有何办法?」 沈云初想起之前的事,气得瞪了白听夜一眼,要不是他,她们姐妹两个这会儿都不知道在哪里逍遥了。 想到沈月初一人不知道在受着什么罪,那张精緻的脸上浮上一丝担忧。 白听夜对上那双黑眸,轻咳了一声,「若你真的能治好本侯的腿,这次便放你走。」 他说的随意,却让沈云初感受到了一种压力,她和沈月初能否离开,终是掌握在这个男人手中。 感受到她的妥协,白听夜挑了挑眉,「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现在。」 现在? 白听夜对她的话表示惊讶,转眼间就看见她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了一个针包,一打开,长短粗细不一的针泛着银光。 「你在喜服里藏针?」 原本对沈云初带着一丝信任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冰冷,搭在轮椅上的手也攥了起来,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就变了。 沈云初感受到屋内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凝滞,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速度跳动着,红唇微抿,把手中的针摆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你要是被强迫着嫁人,对方还不知道是好是坏,你难道不会带个东西防身吗?」 真是的,是怕自己偷袭他吗? 白听夜冷哼一声,倒是收敛了自己一身冷气。 沈云初蹲到他的双腿前,在他腿上的几处穴位按了按,「有什么感觉吗?」 白听夜摇摇头,「没有。」 沈云初站了起来,「裤子脱了。」 白听夜一愣,像是没有听明白。 「脱裤子啊,不脱我怎么进一步检查和治疗?」沈云初翻了个白眼,「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青葱般的指尖在精緻的下巴上滑过,在烛光的映衬下更是媚眼如丝,只是,脸上的嘲笑破坏了一副美人图。 「你……本侯有什么害羞的,已经是夫妻了,」说罢,手一会,喊了一下门口的暗卫,「听雨!」 沈云初在床上坐着,看白听夜的暗卫帮他更衣,对这暗卫的兴趣倒是逐渐浓烈。 第7页 以前看小说中这些有权有势的人都会有暗卫,果然是真的诶。 听雨帮白听夜更完衣,把他抱到床上后就离开了。 白听夜居高临下,虎口轻轻托起来她的下巴,眼神凌厉。 「你今夜若是嬉耍本侯,本侯明日里,便将你丢出去,餵狗!」 沈云初前夜扫过白听夜的身体,猜测他极有可能是嵴椎损伤导致的下半身无知觉,这才说自己可以治疗他的双腿。 第7章 大权得归我 如今,她只想给自己两巴掌。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堂堂医学博士,竟然在穿越的第一天便成了祸从口出的代言人! 沈云初的手从白听夜的嵴椎划过,判断他的嵴椎情况,并将他如今的情况简单说明,之后在他四聪、风池等位置下针。 「沈小姐好针法!」白听夜眼中划过一丝震惊。 就在方才,他果真感觉到了双腿传来的酥麻感,但只有一瞬间。 沈云初收了针,消毒后收起,面无表情道:「回头你让你家听雨给你做套拐杖,给我找个木匠和铁匠,我给你定套康復工具。你想要站起来,除了让我给你扎针做基础治疗外,你还要按照我给你的训练表进行长期训练,走吧。」 「去哪儿?」白听夜云里雾里地听完,下意识以为沈云初要带他去做康復训练。 「哇大哥你在问我吗?拜託这是你家又不是我家,我哪儿知道你该去哪儿睡觉啊!」沈云初打了个哈欠,推了听雨一把,道,「快把你家主子抱走,我要睡觉了。」 「睡觉!」白听夜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地看着沈云初。这个臭丫头在跟自己开玩笑吗?他在跟她谈治疗她竟然和自己谈睡觉! 倔强与火气上来,白听夜翻了个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道:「沈小姐,不,娘子,你怕是忘了,如今你已是我的妻,今日更是我们的新婚日,我自然是应该留下来陪着娘子你的。」 「也是不用。」沈云初的右眼皮子跳个不停,人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没有灾难,那月初是不是有危险? 若非自己多嘴,她现在恐怕已经和月初远走高飞了,怎么会将月初留在府中受罪? 沈云初越想越气,抬头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耳巴子,声音清脆,便是他久经世故,见到这一幕也被小小地吓了一跳,忙让听雨扶他起来,道:「罢了,本侯也不是喜欢强人所难之人,你若不愿意,本侯不强求。」 说罢,便让听雨扶他离开。 听雨小声提醒侯爷:「这是您的卧室。」 侯爷:「……」 他缓缓看向目光怨恨又愤怒地盯着某一处的沈云初,喉咙动了动,觉着现在说这话的时机有些不太好,便道:「罢了,今日沈小姐的心情不好,本侯又何必与她计较。」 「呵,笑话!」沈云初在心中偷偷吐了好几口口水,骂道,「你若宽容大度,这世上都没有以德报怨、过河拆桥这些词!」 但这些话在心里骂骂就好,她如今寄人篱下,言行举止需处处小心。更何况,沈月初还在那群贱人的手上,她得将沈月初风风光光地接过来,还要保证她在这勾心斗角的侯府能够安然生存! 但,想要确保沈月初安然快乐,她就得保证得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 沈云初深吸了口气,平復自己的心情,拦下被听雨放在轮椅上的白听夜,露出浅浅的微笑,道:「侯爷,您娶我回来,一是想要安了母亲的心,二是看中我的医术,想让我治疗您的腿。您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更是通元识微,能说出妙言要道,想来不会不懂得『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 第8章 交换利益 「放肆!区区庶女,也敢这般与侯爷说话!」听雨怒喝。 白听夜抬手拦下冲动的听雨,唇角微勾,妖冶邪魅。 「说吧,你想要的交换利益是什么?」 沈云初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我沈云初也不是贪婪之人,你从我这里拿去三个大好处,我只从你这里要走两个条件。如何?算得上公平公正吧。」 白听夜道:「说来听听。」 沈云初伸出手指,道:「第一,我要成为你后宫中最尊贵、最有威严的女人。我乃侯府正妻,所有该是我的权利,都得回到我的手中,由我亲自掌控!」 白听夜扬眉,有些惊愕。他原以为沈云初会伺机逃跑,选择透明的状态,少说话少做事少引人注意,没曾想她竟摆出一副要当家做主的模样。 难道这个女人当真想要留在侯府当主母不成? 「我可以答应你,只是……你知道主母都需要做什么吗?」白听夜神色古怪。 沈云初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仰头挺胸道:「这不在您的考虑范围之内!况且,我只是要回属于自己的权利,这有何不妥?」 白听夜的神情越发古怪,笑着点头,道:「没有不妥,这很好。」 白听夜的回应惹得沈云初的心中发毛,伸出第二根指头,道:「第二,我要你在人前装出挚爱我的模样。我不会理会你三妻四妾,你之后便是鬼混青楼、迎娶第四个第五个甚至第十个小妾都与我没有关系,但是我要你在人前宠我、爱我、离不开我还要对我言听计从!」 「你放肆!」听雨实在听不下去了,指着沈云初怒道,「你这庶女,好生狂傲!我家侯爷虽有身疾,但并非你不可!你莫要忘了,如今是你有求于我们侯爷,而非我们侯爷求着你!」 第8页 「是吗?」沈云初环胸,通红的眼眶里透着一股子的狠劲儿,咬牙道,「你不就是想灭我沈家全族吗?正巧我也看他们不顺眼,就算你不杀,我早晚也一碗毒药杀了他们全家!你这样做,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只不过……你家王爷这腿放眼天川国也只有我能治!我若死了,你家王爷就只能当一辈子的残废!」 「你!」 听雨气得脸发红,却也无话可说。 这世间最怕的就是发疯之人,发起疯来不管不顾。况且,她方才说得也不错,沈家待她薄,方才挥手时他看到了她手臂上的青紫,怕是在沈家没少受欺负。 沈家灭族这样的威胁,对她根本没有太大的用处。唯一能够牵制她的,也只有沈家的丑姑娘月初。 听雨心中没了主意,只能看向「看戏」的侯爷。 「呵呵。」白听夜拍手低笑,眼眸里充满探究,道,「当然可以。」 「侯爷!」听雨急得险些跺脚,立在白听夜的面前挡住他与沈云初之间的视线。 白听夜抬手拦下,示意他站到旁边。听雨心中不愿,又不能违背侯爷的命令,只能乖乖服从,恶狠狠地瞪着沈云初。 第9章 可以 沈云初环胸,微抬下巴,道:「你不必用这副受屈的模样看着我,我也只是提出交换的条件,而是否接受,取决于你的主子。」 说话间,只觉一阵微风扫过,白听夜已经到了她面前,一双大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前拉。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沈云初毫无防备,惊唿一声往前跌去,撞入一个坚实且不算温暖的怀抱。 大手毫不避讳地搂住她的腰肢,捏了捏她的痒痒肉,热气在她耳边吞吐:「你说的这些我都可以答应,只是……这些……好像都是妻子的事情?」 沈云初连连后退,拔下头上的髮钗冲着白听夜,怒道:「你想做什么?」 白听夜似乎对沈云初的反应格外满意,让听雨抱他上床。 「你做什么?」沈云初忙问。 白听夜低笑,戏嚯地瞧着她,道:「你方才也说了,我们对外要恩爱。我白听夜一生潇洒肆意,光是妾室便有三个。新郎于新婚之夜弃新娘而去……你说,外界会怎么想呢?」 沈云初握紧了拳头。 她又后悔了。 前几日她就已经知道白听夜不是好人,是言而无信、卑鄙下流的小人,今日竟然再次给了他有机可乘的机会! 不过,白听夜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以他清高冷傲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把床让给自己了。 沈云初平息怒火,去柜子里拖出来一套垫子、被子铺在卧室的一个小角里闭眼假寐。 夜晚凉,尤其是在地板上睡觉。空间少,风的流动少,也会相对暖和些。 白听夜静静地看着,待沈云初的唿吸均匀后,悄悄下床,命听雨将她抱到床上。掀开被子,听雨惊愕地看到——她的手中竟然攥着尾尖锋利的髮簪。 「真是可怕的女人。」听雨嘀咕。 将沈云初安置好后,推着侯爷瞧瞧离开。 就在门关上的瞬间,躺在床上的沈云初剎那间睁开眼睛,坐起来看向二人门口,握紧了手中的髮簪。 这个白听夜……莫非是个傲娇?不,现在还不能轻易下定论。白听夜喜怒无常、言而无信,不能通过一两件事就定他的性格。 从这日晚到次日寅时,她都没有再遇到什么麻烦。只是寅时刚过一个点,她的房门便被身穿嫩黄色衣裙的丫鬟撞开了,如同大鹅般趾高气扬地扯着嗓子嚷道:「夫人,您该起身向太夫人请安了。」 沈云初从梦中惊醒,被小丫鬟吵得心烦意燥。虽心不甘情不愿,但面上没有半分流露,乖乖起床洗漱更衣。 治好侯爷的腿不是朝夕的功夫,她需得在这侯府上待上许久的功夫。想要保证自己在这封建的宅院中安稳生存,就必须在这里站稳脚跟! 她从陪嫁来的衣服里挑了身素雅长裙,裙摆有群梅做衬,发束简约而又端庄的髮髻,淡雅又不失庄重。 时间掐得刚刚好。 沈云初来到牡濮院的时候,正好差十分钟到卯时。这个时间虽然不算早,但也说不得晚。 丫鬟将正房大门缓缓推开,里面的景象一点一点地映入沈云初的眼眸。 第10章 怕是引起敌对 侯爷的三个小妾已经来了两个,正挑衅地看着她,眼眸中充满了嫉妒、恶毒与危机。太夫人坐在高台之上闭目养神,食指与拇指捏着眉心,似是有什么烦心事。 「儿媳来向母亲请安。」沈云初行礼,丫鬟萃行将准备好的茶水递过来。 沈云初接过,跪地敬茶。 太夫人的眼睛终于睁开了,疲惫无神,却又令人不敢直视。 贴身丫鬟珠花上前以银针试毒,又取出部分小尝,静待须臾方才取走沈云初手中的茶递给太夫人。 「人老了,心中总会疑神疑鬼,儿媳莫要多心。」太夫人的声音舒缓沙哑,是与她样貌完全不同的苍老。 「母亲担心的是,儿媳自不会多心。」沈云初垂眸回应。 「嗯,」太夫人抬手,道,「起来吧。珠花,赐座。」 说着,将只碰了唇的茶水又递给了珠花。 像沈云初这样的人她见多了,无非是贪恋她侯府的荣华富贵,知道她儿子身体不好,随手塞进来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女人熬死她儿子,再继承侯府的所有家产! 第9页 想要不劳而获?休想! 沈云初瞧出太夫人对她的不喜欢,但是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方才敬茶时,沈云初一直在紧张地用余光盯着另外两个小妾。珠花试毒的时候她们并没有什么反应,想来她们前来敬茶的时候太夫人也会命珠花试毒。 可是当太夫人的唇碰到了茶水时,她们的神情立刻变了,眼神里满是震惊与不满。 沈云初再蠢也不会觉着这群仇视着自己的小妾会为自己打抱不平,那么理由只能是…… 太夫人从来不喝她们敬的茶!她是要在这群小妾面前给自己面子与尊重! 沈云初的心里对这个看起来并不好相处的太夫人多了些好感。只是不知……这是不是好事。 侯府的事情她在嫁进来之前也让月初去打听过,知道这几个妾在侯府算不上受宠,但也绝对算不上不受宠! 甚至,三个人中有两个妾已经有了侯爷的子嗣! 如今太夫人当着这两个小妾的面如此「抬高」自己,怕是会引来小妾们的敌对。 「母亲,媛媛听侯爷说,夫人要将中馈大权收回。」坐在沈云初右斜角的女人笑道。 太夫人的眼中划过一丝不悦,道:「自是应该。不过,这等小事还是由儿媳你亲自开口,不必假他人之口。」 「是儿媳的错。」沈云初眼眸中划过一丝奇异,起身认错。 不过,太夫人并未理会她,而是道:「另外,府中所有的孩子,都交由你这当家主母亲自照看。」 此话一出,愣了三个人,齐刷刷地看着太夫人。 太夫人平静的目光扫过她们,问:「自古侯府的孩子皆由当家主母亲自养育,往日只因嫣儿体弱方才允许孩子在你们膝下成长,如今家中主母身体康健,这孩子,自然要由主母养育。」 「不可啊,母亲!」袁媛脸色苍白,立刻扶着椅子跪下,哭得梨花带雨,道,「母亲,宏儿自幼于妾身边长大,体弱多病,离开了妾身他会害怕的!」 太夫人再次闭上了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那便是主母的事情了,与我无关。珠花,命言婆婆前去明院教夫人规矩。」 第11章 第三个小妾 「是。」珠花回身,无视袁媛的哭喊,道,「太夫人倦了,诸位请回吧。」 「是。」沈云初行礼,率先裴紫薇一步离开。 太夫人掀眸,嗤笑摇头。 区区小妾,有什么能耐走到正妻前面?只是这沈云初压制的手段,未免太过幼稚。不知,这当家主母,她能当得上几日呢? 出了牡濮院,袁媛立刻快走两步拦下沈云初,顶着通红的眼睛与沙哑的声音哀求道:「沈小姐,宏儿他真的离不开我,求求您大发慈悲,不要将我的宏儿带走。」 沈云初原也没有打算将她的孩子带走,但是她的这一声「沈小姐」着实膈应到沈云初了。 等袁媛跪完了、拜完了、求完了,沈云初方才紧张、惊慌地将她扶起来,同情又无奈地说:「我也想帮你,只是……你也知道,这是侯府的规矩。要不这样吧,我帮你逃出侯府,带着你的孩子一起。放心,不用担心钱的事情,侯夫人能领到的月钱不少,我可以给你足够多的盘缠!」 袁媛脸色变了又变。 她想要和沈云初吵起来,将事情闹大。但是沈云初的眼神太过纯真与真挚,身旁又有裴紫薇瞧着,着实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只能强颜欢笑,道:「沈小姐,您就不要开我的玩笑了。我与侯爷恩爱,如今正是他艰难的时候,我怎么可以离开他?」 沈云初惊愕点头,道:「好一个情深义重的小妾!」她加重了「小妾」两个字,温和地笑道,「就凭这一点,本夫人也会帮你好好照顾宏儿的。」 袁媛的脸色凝住,还想要说两句,但沈云初已经带着人离开了。 袁媛无神地跌坐在地上,懊悔至极。她明明调查过沈云初,传回的信息分明说她胆小懦弱、容易把弄控制,可如今进来的这个人怎么……这般难缠?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在太夫人的面前给沈云初竖「背后嚼人」的靶子! 裴紫薇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跟在沈云初的身后离去。 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袁媛的下场只是所有「灾难」的开端!从出门沈云初抢在她面前时她便知道,这个沈云初,绝对不是个心甘情愿背锅的人!更不是对手中权力没有欲望之人! 今日夺子,只是沈云初给袁媛的一个警告!可袁媛数次口出不逊,想要鸠占鹊巢,沈云初绝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她! 裴紫薇的直觉很对。 当日巳时,沈云初便亲自带着人前往浮西院接白宏回明院。 袁媛听闻夫人前来,立刻命人守在白宏左右,自己前去阻拦。沈云初翘着二郎腿坐在花厅里,对丫鬟送来的茶水看也未看一眼。 道:「媛媛,你我都是女人,我不想为难你。但是你也知道侯府的规矩……我也很为难。 「我也想要帮你和宏儿永远在一起,但你又不愿意承我好意,那就只能你自己去找侯爷更改安沐侯府的规矩了。」 沈云初说得柔声细语,却令袁媛心寒胆颤、横生怨气。 袁媛道:「可太夫人不是说了吗?这件事由你来决定!」 沈云初眨眨眼,真诚地回答:「是啊,我决定尊重侯府的规矩。你看嘛,毕竟我也是新来的,你怕侯爷,我也怕。」 第10页 第12章 胎动 「可宏儿体弱多病,离不开我的照顾!」袁媛挣扎道。 沈云初语重心长道:「可是体弱多病只凭着照顾是无法活蹦乱跳的,咱们得从根治疗。」她拍着胸脯郑重其事道,「你放心,我曾得到过机缘,对医学研究颇深,我亲自为宏儿改善体质!」 「哟,我竟不知姐姐在什么时候竟得了机缘,在医术上造诣颇深!」 妩媚的声音顺着风传来,沈云初听着陌生,但袁媛却是一副看到救星的模样。 沈云初回眸,见到身着玫红色长裙的女子带着四名仆子款款而来,微微拧眉。 「她是谁?好嚣张!这阵仗怕是连太夫人都自愧不如!」沈云初听似小声与萃行交谈,可实际上却令嚣张的女人听得字字清晰。 萃行小声道:「她名唤尹翠萍,是府中最得宠的小妾。」 「哦。」沈云初的腮帮子鼓起来,思索着自己如果把她办了,白听夜会是什么反应? 尹翠萍翩然而至,捂嘴娇笑,道:「姐姐莫不是还未学习府中规矩?我不过是怀孕身体不便,这才多带了两个奴僕,姐姐怎么将这么大的帽子扣在妹妹的头上?」 「姐姐?」沈云初嫌弃到整张脸皱起来,道,「这位大姐,瞧你模样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七八,我二八芳龄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姐姐?」 尹翠萍脸上的笑容险些没绷住,脸上的肉抽了抽,阴狠从眼底划过,娇笑道:「姐姐真会开玩笑。我口中的姐姐,是尊重你的身份,并非取笑。倒是姐姐你,不分青红皂白反过来侮辱我……这是遇上了我,不与姐姐你计较;这若是换做旁人,听了姐姐的话,还不得取笑于你?」 「嗯?」这一次,沈云初的脸彻底皱成了包子。尹翠萍「认亲」之事,她甚至觉着可以列入《侯府奇事录》中十大令人迷惑的事件之一。 「尹翠萍小姐,您是不是对……尊重这件事有什么误解?」沈云初神色古怪,努力寻找委婉的说法,「我是主人你是奴,再如何尊重,也轮不到『姐妹』啊!」 袁媛等人脸色骤变,就连努力保持着笑容的尹翠萍脸色也挂不住了,恶狠狠地盯着沈云初。 沈云初缩起脖子搓了搓胳膊,委屈巴巴地嘀咕:「你别这么盯着我,多吓人啊?这也是我宽容大度,若是换做其他人,你区区一个小妾敢这么盯着当家主母,怕是屁股都要给你打穿了!」 这熟悉的话令尹翠萍的脸色更加难看。 她没心情再保持无聊的伪装,平静地说出愤怒的话:「不愧是商户出身的女子,果真下贱。」 沈云初打了个哈欠,困顿地闭上一只眼,道:「可能吧,但应该会比你高贵点。不然……怎么我是妻,你是妾?」 「你!」尹翠萍没说两句就捂住自己的肚子,疼得脸皱成一团,由丫鬟扶着缓缓坐在地上。 惊唿的,救援的,寻人的…… 乱作一团。 沈云初正要上前把脉,便被袁媛一把推开,顶着通红的眼睛怒道:「沈云初,你还没有闹够吗!你来到侯府才一日的时间,将我的孩子吓得昏迷不醒,又害得翠萍胎动!你究竟安得是什么心啊!」 第13章 谁恶毒 周围闹哄哄的,吵得沈云初也心烦意乱。但多年的行医经验与本能还是让她在嘈杂心烦的环境中保持着自己的清醒与冷静。 又或者说,越是令人崩溃的环境,她的脑子便越是冷静与清晰。 「这话说得连我都迷煳了。你的孩子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如何吓晕他?况且,我始终在帮着你解决问题,你倒好,倒打一耙。如今,尹翠萍要找我麻烦,没将我气出个好歹,却将她自己气到胎动。我不与她计较,要为她把脉,可你又阻拦我,该不会是你早就看她肚子里的孩子不爽,想要利用我害死她的孩子吧?」 「沈云初,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信口雌黄!你这恶毒的女人,就不怕遭到天谴吗!」袁媛指着沈云初,气得身子发抖。 沈云初懒得与她再说废话,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一个借力便与她换了位置,手指轻而易举地搭在了尹翠萍的手腕上,在被婢女推开时便已经完成了把脉。 萃行扶她站安稳的时候,她低声快速地说:「用你最快的速度去抓药,要当归三钱,白芍四钱……」 萃行一一记下,迅速离去。 袁媛立刻派人拦下她,哭啼啼地质问沈云初:「你这恶毒的妇人,又想做什么?」 沈云初气得忍不住翻白眼,道:「去抓安胎药啊!我在救人,你在耽误我救人,咱俩究竟谁恶毒啊!咱俩若是站在一起,天雷怕是看都不看我一眼!」 袁媛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不会医术!你开的药,谁知道是什么!」 沈云初耸肩,道:「这可不是我以为,是你确实不知道了。既然你不愿意让萃行去抓药,那你就在这里等大夫过来吧,尹翠萍肚子里的孩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全部都是你的责任,与我没有任何关系。萃行,带上宏儿,我们走。」 「呵,你当真是惹祸也不忘此行的目的。」含笑的声音夹杂着滚轮的声音传来。 萃行反应快,立刻垂首行礼,道:「侯爷。」 袁媛等人也慌忙跪在地上行礼低喊,脸上的梨花带雨是一点没打算隐藏。 第11页 若是以前,他或许会上前帮她们擦干脸上的眼泪。但是现在,他有了新玩意儿。 而且…… 沈云初昨日说的那些话,也挺有趣,不是不能玩上几日。 他命人起身后,目光始终落沈云初的身上,并对她伸出手。 沈云初看着「柔情似水」的侯爷,心中有千万般的不情愿,但既然已经说好了在外面要装出一副恩爱的模样,她就不能退缩与嫌弃。 她缓缓走近侯爷,僵硬地将手放在侯爷的手心。 突然,只是随意摊开手的侯爷一把握住沈云初柔嫩的小手,稍一用力,沈云初便跌进侯爷的怀里。 沈云初吓了一跳,赶忙后退挣扎。 侯爷将她控制在怀里,逼迫她好好地坐在自己的腿上,红唇勾起,在她耳边轻语:「侯夫人,挣扎得太狠,别人可就要说我们夫妻不合了。」 沈云初的后背一僵,慢慢安静下来。 突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刺耳讽刺,无情的嘲笑如同利刃切割她的心脏。 沈云初吸了口气,只当没有听见。 「本侯才离开不多时,这浮西院便成了鸡飞狗跳之地,夫人不打算给本侯一个交代吗?」 白听夜的话温柔似水,可听在沈云初的耳朵里,便是一柄柄锋利的剑悬在她的脑门,稍有不如意便要她血洒当场。 第14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沈云初撇嘴,委屈巴巴地说:「侯爷要我如何交代?今日请安时,母亲说要我抚养府中的孩子,我来不过是听母亲的话将宏儿接回去,她们一个两个的便要让我好看。我还未说上两句,她们便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真是吓坏我了。」 沈云初拍着胸脯,一副后怕的模样。 听雨忍不住看了沈云初一眼,心里有千万的话不好说出来。 你害怕?简直笑了! 方才骂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害怕?方才揍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害怕?方才混乱中给人叩罪名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害怕?这会儿说两句话就害怕了? 袁媛越听越着急,没有心情嫉妒沈云初现在正坐在白听夜的腿上,气恼道:「你这阴狠的恶人,根本是在胡言乱语、颠倒黑白!分明是你要抢我的宏儿,翠萍姐姐看不过去这才出言相助!可你这恶人浑然不顾翠萍姐姐怀有身孕,恶言相向不说,甚至想要残害她腹中胎儿!被我发现后,竟转而向侯爷告黑状!」 袁媛说着,突然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满腔委屈地沖侯爷叩首,喊道:「侯爷,请您为妾身做主啊!」 「嘤嘤嘤……」袁媛的话落下,沈云初立刻抱住白听夜的脖子委屈地哼哼,「侯爷你看!她好兇啊!这么凶,该不会吃人吧?嘤嘤嘤,人家好害怕,侯爷救我!」 白听夜:「?」 「呵,恶人?袁媛,是不是本侯平日里对你太过纵容,才会让你对本侯的妻子这般口无遮拦。」白听夜平静的语气中听不出波澜。 袁媛脸色骤变,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她跪爬到侯爷的面前,抓住他的裤子哭得肝肠寸断,抽噎道:「侯爷,对不起,妾知道错了。」 说着,她狠狠地给自己四个嘴巴子,毫不留情:「夫人说得对,妾身只是奴才,不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妾身今日只是,只是太过激动,一时失了分寸,还请侯爷息怒。」 沈云初眨眨眼,从侯爷的腿上下来,指着自己无奈道:「你知道错难道不是该向我道歉吗?你骂的是我又不是侯爷!」 白听夜掀眸扫了沈云初一眼,未想她竟然反过来瞪了他一眼!白听夜心中的火气蹿了一瞬,道:「罢了,你今日也是情绪激动,这样的问题莫要再犯了。翠萍如何了?」 袁媛擦掉脸上的泪,道:「妾身命人将翠萍姐姐安排在了正屋东室,已经请了大夫,还在路上。」 「还在路上?」白听夜拧眉,骨骼分明的手虚指沈云初,道,「你不是懂医?」 沈云初耸肩,撇嘴无奈道:「我是懂医,可架不住别有用心之人拦住我的婢女不让她去抓药啊!」 萃行闻言上前行礼,将沈云初告诉她的药方一字不落地重复一遍,道:「这便是夫人命奴前去抓取的药方,只是袁姨娘阻拦,奴不得前去。」 白听夜看了袁媛一眼,顿将袁媛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解释说:「妾身从未见过夫人行医,翠萍姐姐怀孕是大事,妾身不敢含煳,这才拦下萃行姑娘的。」 白听夜颔首,道:「你说得也对。萃行去抓药,夫人随我进去。」 「是。」沈云初回应的心不甘情不愿。 第15章 当家主母太难了 他原本以为白听夜是个如传闻般杀伐果断的人,没想到在家里是个大忽悠!乐悠悠地在女人中间晃荡,却又谁都不偏向,又谁都不帮衬。 从他进来到现在,连事情的原委都没有多问一句,任由她们这两个女人来回泼水。 等等,任由? 沈云初勐地看向面色平静的白听夜,气得咬牙! 这王八蛋,分明是在隔岸观火!是非在谁都没有关系,他只需要护住自己侯爷的名声,不让自己担上「宠妾灭妻」的罪名便好! 这个混蛋王八蛋!根本就是把她们当成蛐蛐儿来斗! 直到这一刻,她才恍然明白,传闻中「白听夜有个特殊的癖好」是什么意思! 第12页 白听夜感觉到来自身侧的炙热视线,笑得不冷不淡,道:「你不必这般看着我,我会怀疑你爱上我。」 「少自作多情!」沈云初气恼地挥拳头。 若非是脑子有坑,谁会爱上他这种言而无信、卑鄙无耻的小人! 二人刚进了东室,便听到里面传来幽幽的哭声。推门进去,里面的情况比外面听到的还要混乱与糟糕。 大夫还没有到,尹翠萍的贴身丫鬟攥着她的手陪着她一起哭。疼是没感觉出来有多疼,送终的感觉倒是出来两三分。 听雨推着白听夜过去听尹翠萍几句唠叨,等到大夫给她喝了安胎药后方才离去。 「这才第一天,府中就被你闹得鸡飞狗跳。再往后,可还了得?」听雨嘀咕。 沈云初没理他,道:「药方我辰时便已经派人送去给你,你喝药了吗?」 「我以为你把正事忘了。」白听夜道。 「论言而无信,我可比不上你,」沈云初道,「今日申时我为你施针,酉时我需要你按照我为你列出的计划进行一个时辰的康復。康復的过程会非常痛苦与艰难,尤其对心与精神是非常大的折磨,我希望你能坚持住。」 听雨冷哼,嘀咕:「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要趁这个机会折磨侯爷。」 「哈!我简直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沈云初气到翻白眼,「你们不信任我把我拐入侯府?放我和月初在外逍遥快活不好吗?拜託你动动脑子也知道,我比你们任何人都希望侯爷的腿能快点好,好早点放我离开,不用为了权威和这群搬弄是非的女人斗智斗勇!」 「你!」听雨气得指着她鼻子,半晌没说出一句难听话,「不管怎么样,你现在毕竟是侯夫人,我不与你计较!」 「哼!」沈云初抬下巴,问白听夜,「我让你帮我找木匠和铁匠,你帮我找了吗?」 「找了,就在明院。」白听夜道。 「好,我知道了。那我先回明院了,你们呢?」沈云初问。 白听夜道:「我们再在外面走走。」 「好,那你们注意点保暖,别受风。」沈云初道。 白听夜望着她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 问:「查了吗?」 听雨的神情严肃认真起来,道:「正如尹姨娘说的,沈二小姐从未习过任何医术,更没有权利亲自接触大夫。」 「我倒是听说,沈云初体弱多病,没少灌汤药。」白听夜道。 听雨道:「确实没少灌汤药,但是没有一份汤药是出自大夫之手。」 「你的意思是……」白听夜的眉头皱起来。 第16章 小聪明倒是不少 听雨点头。 「呵,」白听夜怒极而笑,道,「这么听来,我也算救下那丫头一命。继续派人盯着,我要知道那丫头的一举一动!」 「是。」 明院。 沈云初将去浮西院前准备的画稿拿出来分别交给木匠与铁匠,让他们照着画纸上的做。功能用毛笔详细地写在了旁边,但只有图形,没有怎么步骤。 木匠与铁匠看着画纸上的迷惑东西急得抓耳挠腮,沈云初悠闲地在旁边吃梨,一边等结果,一边反省自己今天做的事情有哪些不对。 「尹翠萍与袁媛表面上像情投意合的好姐妹,可总觉着差点意思。裴紫薇城府深重,尹翠萍受宠有加……」 太夫人的请安敢不去,她的训话敢插嘴,受尽宠爱手却无实权;为人高调张扬,却不敢穿正红…… 「啊啊啊!当主母好难啊!妈妈我想回家!」沈云初痛苦地抱着脑袋哀嚎。 沈云初觉着,自己怎么也是一本院校升的研究生,一路畅通无阻升到博士,智商肯定没问题!可自从她来到了这个四处陌生的天川国后,她便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浓烈的怀疑。 继母继母搞不定,侯爷侯爷搞不定,现在连侯爷的三个小妾都搞不定!苍天啊,大地啊,你让我来干嘛啊! 人家穿越过来全身都是金手指,她倒好,只有脖子上的一把刀! 「侯爷已经如此偏袒于你,你却仍连三个小妾都难收拾,真是废物!白瞎了太夫人命我过来教你主母的规矩!我看吶,教了也是白教!」 冷冰冰的怒喝声从身后传来,沈云初身子后仰,借着太妃椅的力正看见言婆婆拉着满脸的赘肉凶神恶煞地朝她走过来,这才恍然想起,今日太夫人命珠花往自己院里塞了人。 「言婆婆!」沈云初委屈巴巴地喊道。 「站起来!软成一滩泥,成何体统!」言婆婆手持戒尺,不假辞色。 沈云初立刻军姿站好。 言婆婆嫌弃地皱眉,一边帮她板正姿势,让她的站姿尽可能柔美,一边道:「把你今日在浮西院遇到的事情原封不动地告诉我,不许撒谎,更不许添油加醋!」 「奥。」沈云初如同蔫巴的小花,将今日在浮西院的事情删删减减地告诉言婆婆。 言婆婆略作思索,问:「你是说,侯爷去的时候,大夫依旧没到?」 「是吧,您也觉着很奇怪对吗?」沈云初激动地凑近言婆婆,在收到言婆婆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后,又默默退回原位,压低声音道,「这偌大的侯府,怎么可能不备着三两个上品的大夫?可侯府的大夫,又怎么会去得比侯爷还慢?」 第13页 「呵,看着痴傻,小聪明倒是不少。脖子!腰!挺起来!像只猴子似的弓腰耷肩像什么样子!」言婆婆看向沈云初的目光依旧嫌弃,「你倒是说说,你打算如何处理?」 沈云初的脸一下子垮下来,道:「我原打算治治她们偷偷踩我的事情,但经过今日这么一闹,我若再插手,怕是要成为她们的背锅侠了!」 尹翠萍临产在即,若是胎儿出现了什么问题,还不得将所有的事情都丢到她身上去? 第17章 海王总是特无情 言婆婆瞧着沈云初苦恼的模样,冷哼:「就你这点能耐,还敢要中馈大权?」 沈云初痛苦地抱住脑袋,道:「我原以为家中的权利是在小妾的手中,我以正妻的身份嫁过来,她们肯定要找我麻烦的!手中有权利,怎么也能压她们一头!今儿个才知道原来府中的权利是由太夫人拿捏的!」 言婆婆压根不相信她的话,道:「信口胡说。分明是你背后嚼话,这才给了袁姨娘将你架起来的机会!」 「冤枉!」沈云初无奈地举起双手,「我嫁进来才一天!她陷害我的时候我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我只是性子温和,宽容大度,不想让她下不来台而已!」 言婆婆一把将她的双手扯下来,不悦道:「你这糟心的丫头!从哪儿学来的这不雅动作?日后莫要再做了!好好站着!」 说着,她让萃行取来一碗水放在沈云初的脑袋上:「这件事已经闹起来了,不管你闹事与否,宏少爷与尹姨娘出现任何事情都会与你脱不了干系!」 「啊……」沈云初苦恼地耷拉下眼角,垂头丧气,连带着头上的碗也洒出一两点,险些滑落。 言婆婆一戒尺打在沈云初的屁股上,让她站好,恼道:「身为安沐侯夫人,你要喜怒不形于色!真有能耐,你就将侯爷的三个小妾全部赶出去,否则,就给我好好收敛你表情多的毛病!」 这话说的。 白听夜身为侯爷,从正妻到媵妾怎么也得九个十个,白听夜才四个,照理说这个言婆婆应该让她少嫉妒,多为侯爷纳妾,为侯府开枝散叶才对,怎么反起了将小妾清空的念头? 回想起白听夜对自己小妾们的态度,沈云初脑海中有想法一闪而过,但没能抓住。 「言婆婆,那我今日岂不是闯了大祸?那我应该如何是好呀!」沈云初抽抽鼻子,可怜巴巴地看着言婆婆。 言婆婆翻了个白眼,恶狠狠地说:「活该!自食恶果。你初来乍到,理应夹着尾巴做人,可你偏不!要将你正妻的名分直接挑明,要给她们来场下马威,现在的结果你可满意?这般张狂,自己惹下的祸端,自己解决!」 沈云初可怜巴巴地撇嘴,抽抽鼻子,哼哼道:「知道了。」 左右她也没打算让言婆婆帮她,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万一言婆婆给了她一个还算不错的建议呢? 不过,言婆婆的刀子嘴豆腐心倒是让沈云初开始怀疑太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夹起尾巴做人?笑话!她不管以前的沈云初是什么性子,现在的她,是侯爷的正妻!让她向一群妾低头?做梦! 沈云初一边跟着言婆婆学规矩,一边盯着木匠铁匠研究画纸,并提醒萃行看着点时间。 快到申时,沈云初别了言婆婆来到白听夜的卧室帮他扎针。 需要的器具还没有做好,沈云初只能扶着他做些简单容易的康復。酉时结束,她提醒白听夜明日辰时再来扎针,白听夜没有吭声。 扎针已经进行两天了,可是沈云初的性格始终是吊儿郎当,似乎根本没有将他的腿当回事,反倒像借着他的腿打通她自己在侯府的路。 第18章 开始怀疑 这两日,除了扎针的瞬间有那么一点点的感知,其他的时间没有任何的知觉,就连沈云初帮着他做康復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感知,这让他感觉到了被戏弄。 加之他与沈云初之间本就没有那么多的信任,如今信任更加薄弱。 「怎么,这就开始怀疑自我了?亏你还是征战沙场的将.军,这小手是白磨茧子了!」 沈云初行医那么多年,接触到的患者数不胜数。像白听夜这种的,一个眼神她都能明白他在想什么。 白听夜贸然被一个女人说中了心思,心中恼羞成怒,不愿承认,别过头不愿意看她。 沈云初勾住白听夜的肩膀拍了拍,安慰道:「好啦,不要灰心,也别难过。康復的过程总是艰难的,否则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无法医治的残疾是不是?再说了,我昨日不就告诉过你,康復的过程是非常艰难、痛苦、煎熬的,是你说的能坚持住。怎么,这才训练的第一日,你便想要放弃了?」 白听夜斜眸瞅她,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他忽然想起听雨今日向他汇报的关于沈家二小姐的事情,忍不住问:「沈云初,你究竟是谁?」 「什什什么谁是谁?」沈云初心里咯噔一下,松开白听夜,不自然地与他拉开距离,心中犯嘀咕:难道真是我的伪装太糟糕?怎么一个两个都能发现我不是沈云初?「真是,净说些吓人的话。我不是沈云初还能是谁?这脸,这眼,这眉毛这鼻子这嘴巴……」 沈云初指着自己的嘴巴给白听夜看,没注意到二人什么时候竟然依靠得如此之近,抬眸便是白听夜黑白分明的双眼,里面映衬着发怔的自己。 第14页 她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白听夜的眼睛这般清澈。分明久经沙场,杀敌无数,初见时他兇狠残恶,言而无信,是她最讨厌的一类卑鄙小人,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拥有这般清澈的眸子? 他的脸没有自己猜测中那般坑坑洼洼,常年在外行兵打仗的他皮肤依旧光滑。身上也没有蛮子的臭味,反倒有股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 头髮干干净净,柔顺丝滑不毛燥,看样子是经常洗与打理。 「沈云初,你在诱惑我吗?」带着戏嚯的声音响起,沈云初恍然回神,立刻推开白听夜并与他保持距离,但脸颊已经红透了,鼻尖似乎还有独属于白听夜的香味。 「呵,谁稀罕诱惑你?真是有意思,堂堂大男人竟然在身上喷香水!别忘了,我们之间只是利益维持的关系!你帮我在侯府站稳脚,我帮你治疗残疾,公平公正。」沈云初背过身,「困了,去睡了!明日还要早起给太夫人请安呢。」 「请安这种事,你若不愿意,本侯也不是不可以免你。」白听夜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语气深情地要人性命。 「救命!」沈云初忍不住在心里吶喊,「这老渣男未免也太会了吧!」 面上,却装出一副不在意且嫌弃的模样挥挥手,悠哉悠哉地说:「算了吧!你还是将这种没有规矩的特殊荣宠交给你的尹姨娘吧!」 「做得不错。」 回到明院,言婆婆突然冒出来,着实将沈云初吓了一跳。 第19章 依旧瞧不起 还好她从医数年,在太平间练了不少胆子,这才没被吓到上蹿下跳。拍着胸脯无奈道:「言婆婆,您要不要这样突然冒出来?我早晚要被你吓得魂飞魄散啊!」 言婆婆哼了声,背着手围着沈云初打转,上下打量,道:「我可没瞧出来你哪里害怕了!方才你与侯爷之间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沈云初紧张地绷紧身子,心道:「完蛋了完蛋了!我方才那般与侯爷说话,言婆婆定然不会放过我的!」 突然! 言婆婆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凑过来,冷哼道:「我真是没想到啊!沈云初,你竟然是替嫁过来的!」 沈云初:「?!」 这究竟是从哪儿得出来的结论啊! 言婆婆像是抓住了沈云初的小秘密,露出得意的笑容,道:「不过没有关系,反正我们侯府也瞧不起那沈家二小姐,如今换了个人,依旧瞧不起,没什么区别。」 沈云初:「……」 这么说,她还得谢谢瞧不起她的侯府呗? 言婆婆点到为止,命她在萃行的搀扶下昂首挺胸、小步莲花地进行走,一边盯着她的动作是否规范,一边道:「白宏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处置?安沐侯府的正妻,无论何时都要有铮铮傲骨!决不能屈服于区区几个小妾!侯爷是识大体的人,不会因为你公事公办处理了他的小妾就让你在小妾、在外人面前下不来台。 「但是你也要记住,侯夫人不能是小肚鸡肠之人。若有一日你公报私仇被发现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另外,安沐侯府的正妻要端庄文雅、贤良淑德、落落大方,该花的钱得花,该学的内容得学。可这不该花的、不该学的,你可半点都不能碰!」 言婆婆说得认真,沈云初一一记下。 她学医的时候,老师最经常告诉他们的事情就是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东西不能碰。能碰的东西要注意分寸,可是不能碰的东西是半点也不能碰! 言婆婆说得这些听似严苛、不讲理的东西,沈云初并没有感觉有什么问题。 堂堂安沐侯府的正妻,若是学着小妾不请安,学着小妾不守规矩,学着小妾一个劲儿地搂钱打扮自己而不去读书习画,用知识与涵养包装自己,岂不是整个天川国的笑话? 沈云初的乖巧倒是让言婆婆有些不知所措。 她原以为,沈云初的性格乖张跳脱,绝不是服从规矩之人。可没想到,她竟然也会乖乖听她讲规矩! 自沈云初手挽手帮白听夜重新学走路后,言婆婆心里对沈云初的好感再度往上升了许多,主动提议:「府中尹姨娘是最先跟着侯爷的,也是最先进府的;袁姨娘是侯爷后抬进来的,但比尹姨娘先有的孩子。两人情投意合、关系和睦,想把孩子要回来,不如先去求求尹姨娘。」 「好。」 沈云初嘴上应着,眉毛却是一跳。 方才言婆婆还在说,安沐侯府的正妻必须要有铮铮傲骨,这会儿就让她去求尹姨娘,未免变得太快了吧! 她不,她才不要去求那个跟蛇妖似的扭啊扭的尹姨娘! 第20章 挑拨离间 再说了,谁知道尹姨娘和袁姨娘是不是真的亲密无间?一个先入府没有孩子,一个后入府但是孩子已经两岁了;在没有正主的侯府里,两个手握血脉的人会亲密无间、义结金兰?骗鬼哦!小孩子都不相信。 沈云初翻了个白眼推开门,突然!脑子里有跟弦绷直了。 「不对……」 言婆婆要求正妻有傲骨,所以绝对不会允许正妻去求区区小妾,哪怕小妾再受宠也不可以。 袁姨娘与尹姨娘之间有血脉之争…… 言婆婆是要她利用尹姨娘从袁姨娘那里要来白宏! 呵呵…… 这个太夫人,看来,自己是对她有一点点的误解啊…… 第15页 如果从言婆婆的角度出发去考虑太夫人的想法,倒也不难猜出她想要做什么。 安沐侯府是大户人家,若是频繁更换正妻名声定不好看。外面传出的关于安沐侯府中小妾不好过的事情恐怕已经令太夫人头疼,所以言婆婆才会说出将三个小妾赶出去的话。 她那么爱侯府面子的人,定然不会以更换代替培养,除非是扶不上墙的阿斗。 指不定,她现在正在做的便是培养自己压妾掌家。 这笔买卖,可比想方设法地将瞧不上的正妻踢出门要划算得多。 次日,沈云初再次拜访了袁姨娘。尹姨娘依旧留在袁姨娘的院子里休息,见到沈云初来了也只是爱答不理,借着「怀孕嗜睡」连起身也免了。 沈云初微微笑笑,不理会她,对袁姨娘说:「这两日照顾尹姨娘辛苦你了,传闻说你姐妹二人情深,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换做其他姐妹,怕是怎么也不愿意让怀孕的姐妹住在自己家中,否则出了事,得是谁照顾不周的责任?」 袁姨娘目光流转,认真道:「夫人是在挑拨离间吗?」 沈云初震惊,气恼道:「你怎么这般说我?我分明是在赞嘆你们姐妹情深!」 尹姨娘仇怨地盯着她,问:「昨日害我腹中胎儿不成,今日又想再来一次吗!」 「这可是冤枉!」沈云初险些举起两只手,又想起这样的行为不被允许,生生按压住了内心的冲动,委屈巴巴地说,「昨日分明是你突然跳出来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又莫名其妙地气到了自己,跟我有什么关系?尹姨娘可真是会冤枉人!」 袁姨娘在旁静静地听着,眼神飘忽不定,似是在琢磨什么事情。 尹姨娘高傲地抬起下巴,一副当家女主人的模样,道:「废话少说!你今日来究竟是想做什么!难道害我的孩子不成,又想害媛媛的孩子?」 「这可真是冤枉中的冤枉!尹姨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怎么总想着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啊?袁姨娘才进门的时候也没听谁说你这么针对她呀!」沈云初语气无奈,道,「不过有一点你说得不错,我来,的确是为了小公子的事情,却不是为了害他,而是帮他。」 「瞧瞧,我方才说的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能有什么好心思?」尹姨娘翻了个白眼,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沈云初道:「你与袁姨娘同是姐妹,何必将话说得这般难听?便是说句『无事不登三宝殿』也比如此踩踏袁姨娘要好呀!」 尹姨娘气得一巴掌拍在床板上,怒道:「沈云初,你来是为挑拨离间吗!」 沈云初环胸,如同看傻子般看着尹姨娘,下巴微抬。萃行立刻反应过来,上前揪住尹姨娘的衣领毫不客气地甩出一巴掌。 第21章 你敢打我 尹姨娘的丫鬟反应过来,在萃行回到沈云初身边前一把揪住她,抬手就要还一巴掌,但被萃行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手腕。 萃行冷笑,道:「无知狂婢!我乃侯爷亲自训教之人,你也敢对我动手?」 袁姨娘一屁股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然的一幕。 尹姨娘捂着被打的脸,难以置信地盯着沈云初。 她不相信区区婢女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和胆量! 「沈云初,你疯了!」 「啪!」 尹姨娘的话刚落,萃行回神便又是一巴掌。 「尹姨娘,您入侯府已经有五年的时间了,五年的时间还没有教会您什么是规矩吗?您既非侯爷的媵妾,就该照着规矩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地称侯夫人一声夫人。」 「你……你……你这贱婢,我可是侯爷最宠爱的小妾,你敢打我?」尹姨娘的脸差点气歪。 别说是嵇正嫣死的这两年,就是嵇正嫣没死的时候,她尹翠萍都是侯爷捧在手心里的人!嵇正嫣都不敢对她动手,才嫁进来第一天的沈云初,区区婢女萃行竟然敢这般折辱她! 「是吗?」沈云初微微一笑,落落大方,「那不如我们就到侯爷跟前论个分明,看他是偏向妾奴不懂规矩,直唿安沐侯夫人名讳,落个宠妾灭妻的罪名,还是偏向我,维护侯府威严!」 「你!」尹姨娘心中害怕了,眼神飘忽不定,不敢与沈云初对视。 这么多年,侯爷再怎么宠她,从来没让她的地位高过嵇正嫣,她的荣宠,不过是因为嵇正嫣自卑胆怯,这才给了她可乘之机。 就连嵇正嫣死后,家中的大权都是交给太夫人管,她们这些妾室连触碰的资格都没有。 逞逞口强还行,若是真的闹到侯爷面前,结果怕是比自己想像的要糟糕! 尹姨娘吸了口气,睫毛微微颤抖,强忍着自己的不甘心放低姿态,道:「是妾身逾距了,请夫人恕罪。」 沈云初脸上的阴霾顿时散得干干净净,道:「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既然身体不好就好好休息,我与袁姨娘聊两句话。」 「是。」尹姨娘的声音因为憋屈而颤抖。 话落,果然听话地闭上眼睛倚在床头假寐。 沈云初收回视线,微笑着对袁姨娘说:「听说小公子身体羸弱,久病不治,侯爷特意请我过来为小公子把脉。那日我开出的安胎药你尽可以拿起和大夫对比,看是否一致。」 袁姨娘半信半疑地扫量她。 那日的药房她的确与大夫开出的药方做过对比,难以置信,沈云初当真开出了和大夫相同的药方。 第16页 难道,这个沈云初真的懂医术?可是…… 沈云初看着袁姨娘的两只手紧紧攥着放在腹部,眼神飘忽,嘴巴紧抿,便知道她心动了,但也很担心她是个庸医,便开口道:「我大摇大摆地来你浮西院,这一路上怕是有不少家丁丫鬟瞧见。你的孩子若是真的在我手中出了问题,你觉着我逃得掉吗?」 第22章 十房小妾没白娶 袁姨娘的视线飘忽不定,心脏因为激动又因为担忧而「咚咚」乱跳,不安地盯着地面。 沈云初的话让她心动了。 白宏实在病得太久了,大夫甚至说过「命不久矣」这样的话。 可是袁姨娘不甘心。 她的宝贝白宏才两岁,不能就这样离开人世。 这世间的山川美景他都还没有看过,怎么可以就这样撒手人寰? 「妹妹!大夫说了,宏儿的病已是不治之症,如今只能靠他的药吊着。若突然换了其他的药,出了事岂不是让外人觉着我安沐侯府的夫人长嫉妒,断了侯府的血脉?」 袁姨娘勐然回神,警惕地看着沈云初,道:「夫人,宏儿已有大夫接手治疗,情况暂时不错,就不劳夫人费心了。」 沈云初扬眉,道:「是吗?那我正好去看看他。如今已是嫁入侯府的第二日,我还未见过这小傢伙,心中不免好奇。」 说着,便让萃行带路。 袁姨娘再次拦在沈云初的身前,道:「夫人请留步,宏儿体弱,见不得风与生人。」 「不知袁姨娘平日都是如何照顾小公子的?莫非……是利用锁骨神功,从门缝里钻进去的?」 沈云初笑着摇头,不理袁姨娘的阻拦,由萃行带着往白宏的住处去。 袁姨娘担心沈云初会对她的孩子下毒手,吓得着急忙慌地跟上。尹姨娘的脸色难看,忙穿上鞋子跟上。 沈云初大步流星地在前走着,眼瞧就要到了孩子的卧室了,突然听到身后「哎呦」一声。 沈云初不得不抽回手回身,便看到尹姨娘捂着自己的肚子痛苦地躺在地上,似乎是绊到了台阶。 「好巧不巧,偏偏在这个时候摔倒。」 沈云初心中嘀咕,拧眉道:「萃行,去命人将这里的楼梯砸了!尹姨娘时常在浮西院走动,摔了第一次,可别再摔第二次。」 袁姨娘在旁欲言又止。 这可是她最喜欢的台阶!铺成台阶的每块砖头上都有她特意上山求得的佛印,是圣灵寺的圣僧开过光的砖头,是用来保佑白宏平安的!怎么就为了尹姨娘这般砸了? 如今侯夫人与尹姨娘都在这,她什么也不好说。 沈云初走到尹姨娘的身侧帮她把脉,但尹姨娘立刻便抽回去了,假笑道:「不必劳烦夫人,我无大碍。」 说着,手突然扶着额头身子转了起来,像是站不稳般栽入沈云初的怀中。 无奈,只能暂时放弃为白宏诊治的打算。 「唉,罢了,今日便先回去吧,只是不知侯爷那边应当如何交代。」沈云初嘆了口气。 萃行道:「夫人不必自责,您已经尽力了。只是奴婢不懂,只是瞧个病,尹姨娘怎么会如此激动?奴婢险些以为小公子的病另有蹊跷。」 方才还虚弱到站不稳的尹姨娘立刻精神起来,指着萃行的鼻子问:「你这挨千刀的奴隶,竟敢血口喷人!你信不信我将这件事告诉侯爷!」 萃行的眼睛里逐渐散出光芒,欢喜道:「当真?奴婢方才正想这件事应当如何让侯爷知道,既然尹姨娘要主动告诉侯爷,那奴婢就代夫人多谢尹姨娘了。」 第23章 康復工具 沈云初伸手打在萃行的胳膊上,由她扶着离开,小声说:「我还以为今日要给小公子治病,没想到尹姨娘如此贴心。回家睡觉!真是轻松幸福的一天。」 她的声音虽小,但没刻意隐瞒尹姨娘与袁姨娘二人。 袁姨娘凝视着沈云初的背影,神色阴晴不定。 「你该不会受那丫头的挑拨离间,怀疑我们之间的感情吧?」尹姨娘用帕子捂住半边脸,伤心欲绝。 袁姨娘回神拉着她的手,笑容温和,道:「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姐妹在一起相依为命已有三年,沈云初来到这里才两日的时间,我怎么可能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对姐姐心生怀疑呢?我只是在想,她在短短两日的时间多次挑拨离间,目的是什么?」 尹姨娘抽回手,甩一甩帕子,嫌弃地说:「目的?呵,这还不简单!哪个进侯府的女人不想将我们三个老傢伙赶出去?为此她们用过的手段还少吗?有什么稀奇的!」 袁姨娘想到那些「失踪」的小妾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凝视着沈云初的背影,直到不见方才离开。 明院。 今日的侯爷似乎特别闲,沈云初回来的时候,他正围着半完工的康復工具转圈圈。 「你回来了?」侯爷收回探起的半个身子与脸上惊奇疑惑的表情,淡淡地扫了眼沈云初。 「嗯。」沈云初走到他身后,接替听雨推轮椅,并逐一向他介绍这些工具的用处。 侯爷的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不解地问:「你不是说,我是嵴椎受损吗?为什么这些全都是些肌肉拉伸的东西?」 沈云初捏了捏侯爷的大腿,说:「因为嵴椎受损的原因,神经相应受损,下体无知觉,肌肉萎缩。我给你扎的针是治疗你的嵴椎与神经,这些训练是復健你的肌肉组织。」 第17页 侯爷听得云里雾里,但大概明白,沈云初说得应该是内治与外治。 「你方才去了哪里?」侯爷问。 沈云初有些惊讶,回答:「浮西院。你没有派人监视我吗?」 侯爷突然被人戳穿,脸不红心不跳,拉着沈云初的手将她拉到身前,抬起一只手要抚不抚地悬在空中,好似要抚摸沈云初的脸蛋,一本正经又深情地说:「夫人,你我夫妻同理心,怎能这般不负责任地说出如此无情的话?」 听雨、沈云初:「?」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侯爷?该不会是恶灵附体了吧! 沈云初一掌拍开侯爷的虚伪的手,道:「那你监视了吗?」 侯爷收起自己的深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监视了,又如何?」 沈云初耸肩,道:「没如何。既然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多问这一嘴?怪丢人的。」 侯爷低笑,道:「我以为你是去挑拨离间的。」 「哟?」沈云初惊愕地睁大眼,笑道,「没想到啊,你瞧着冷冰冰的,还是个鉴茶大师!」 沈云初弯腰碰了碰他的肩膀,冲着他挤眉弄眼,笑嘻嘻地说:「十房小妾果然没白娶。」 第24章 黑夜里的客人 「咔嚓。」细微的声音从侯爷的方向传出。 「谁告诉你本侯有十房小妾?」 侯爷的声音阴测测的,吓到了沈云初,一张脸转瞬间皱成了包子,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哼哼:「你凶我干什么!外面都这么说!」 侯爷盯着沈云初,见她完全一副看热闹群众的模样,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离去。 「不是,你!」沈云初的脸气成了包子。 分明是白听夜先凶人的!她都还没有生气,怎么罪魁祸首反倒先生起了气? 沈云初环胸,恼火地踢了脚地上的小石头子,小声哼哼:「你哼,我还哼呢!阴晴不定、莫名其妙!」 听雨忙跑两步追上侯爷,路过沈云初的时候学着她的模样「哼」了一声,乐呵呵地说:「你是不是活该?」 「我!你!」 是可忍孰不可忍!沈云初被白听夜凶一顿也就算了,连个小喽啰都敢笑话她!她这个王妃当得未免太过失败了吧! 沈云初攥起拳头就朝听雨扑过去,好在萃行眼疾手快,一把将沈云初抱住,任由她如何踢打空气不撒手,安慰道:「息怒夫人!息怒!」 沈云初气得连唿吸也不顺畅了,甚至觉着和医生吵架的患者都可爱了许多。她模仿电视剧里的一个人物运气息怒,几个唿吸循环后长长输出一口浊气,心情舒缓不少。 朝着侯爷离去的方向挥了挥小拳头,哼哼道:「本姑娘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大不了今晚施针,一针扎死你!」 话音刚落,就被萃行一把捂住嘴巴。 萃行无奈道:「我的天主子,这话你怎么也敢随随便便往外说啊!」 沈云初撇嘴,烦躁地将身上凌乱的衣服扯好。 「小公子的事情您打算如何处理?」萃行问。 「今晚就会有结果。」沈云初昂首挺胸地朝书房走去。 在现社代她擅长的是西医,中医这些东西她只是在上学的时候顺便学过,但毕竟实习加工作那么多年接触的全都是西医,关于中医她倒是真的忘了许多。 不过她相信自己的记忆力,只要重新阅读,那些被遗忘的东西很快就会想起来。 还是申时,沈云初为侯爷施针。 结束后,侯爷一边让听雨帮他穿衣服,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谢谢。」 「嗯?」沈云初的眉头皱在一起,歪头回身迷茫又震惊地看着压根没看她的侯爷,如同发现新大陆般忙放下消毒的针走到侯爷的身边上下打量,道,「天啦撸,是我听错了吗?还是侯爷你被妖祟附身了!竟然会说『谢谢』这两个字,太难得了吧!」 侯爷勾唇,干净清澈的眸子对上她,道:「谢谢你的不杀之恩呀。」 沈云初:「……」 她抬手就给自己一个耳光子:「我就多余问!」 「有病?」侯爷的笑容收起,扯住沈云初的手腕将她拉入怀里,手指掐住她的两颊检查她的脸,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甚至连红都没有方才松了口气,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问,「你说话就说话,打自己做什么?」 第25章 看见你就烦 沈云初翻了个白眼,小猫打拳似的推开侯爷,道:「跟你有什么关系?真是莫名其妙!听雨!赶紧带你犯了病的主子去做康復训练!真是的,这一天天的,看见你就烦!」 「看见我就烦?」侯爷的心沉了沉,烦躁感起起伏伏压抑不住,低笑一声转着轮椅离开。 该死的,他可是在天川国国度仁仙府拥有封地的侯爷!是多少女人挤破头皮也想嫁的男人!这个死女人,区区沈家二小姐,还是个庶出,就敢说「看见你就烦」这样的话? 混帐!太混帐了! 沈云初压根没打算理会白听夜在想什么。 她不是被困在安沐侯府的囚鸟,也不是深爱侯爷、心甘情愿追随侯爷的女人。 她与侯爷之间,本就是交易的关系。 白听夜护她治疗期间在侯府可以不受欺负、如鱼得水,她帮侯爷治腿。 交易结束后鸟归林鱼归水,从此再无联繫、互不相干。 第18页 「夫人,您好歹是侯府的正妻,是侯爷明媒正娶的妻子,这般随便谈起侯爷的小妾是不是不太好?」萃行拘束、委婉地提醒沈云初。 而沈云初的眼里只有厚重的医学古籍。 道:「有什么不太好?又是大家闺秀的规矩?我告诉你,禁制开玩笑的规矩我可不听。」 「也不是……」萃行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沈云初抬眸,无语地看她,道:「有什么话直接说,你看我像是会一句话不合就打你的人吗?」 「其实……也不是害怕,只是……」萃行的话还没说出来,脸就已经红了一大片,白皙的脖子过敏似的通红,「您这样随随便便地提起侯爷小妾的事情,心里难道就不会吃醋、不好受吗?」 「奥,你说这件事啊!」沈云初脑袋嗡嗡的,干脆继续低头看书,「堂堂天川国仁仙府安沐侯爷,纳几个妾怎么了?又不是要顶我的位置。只要听话,不惹是生非,不耍小聪明,别说十个,三十个都没问题!」 萃行:「……」 是,你是没问题,到时候就得是侯爷有问题了! 沈云初呆在书房里安安静静地看书到侯爷睡下,在沈云初的逼迫下,萃行也看了一个时辰。 她从侯爷的衣柜里抽出两件宽大的黑色披风,与萃行兜着脑袋往外走。 「夫人,这么晚了,我们去哪儿?」萃行不安地揪着手中的黑色披风,紧张地问。 她有些后悔答应侯爷埋伏在沈云初的身边了。 先不说夜晚出行会有什么危险,是否会引起侯爷多余的担心,单是身上这件侯爷穿过的披风就足够让她双股颤颤、胆战心惊啊! 「我们去见一个客人。」沈云初回答。 「客人?大晚上的客人?」萃行的直觉告诉她很有可能与今日早上在浮西院发生的事情有关系。 她虽然才跟了沈云初两日的时间,但已经认定了这个大大咧咧的「绿茶」不会干出偷偷摸摸伤害他们侯爷的事情。 出了明院,正看见黑夜中有人穿着黑色的袍子立在院外徘徊,犹豫着是否进去。 第26章 灌毒 萃行不由感嘆沈云初的神机妙算。 「袁姨娘,你来了。」沈云初没有忘记言婆婆教她的规矩,立在披着黑衣的袁媛面前挺胸抬头、面含微笑、不露喜怒。 袁媛细细打量沈云初,眼睛里充满警惕与防备。 「你知道我今夜会来?」 沈云初含笑道:「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她侧开身,道:「进来说。」 袁媛抬头看着门匾上龙飞凤舞的「明院」二字,眼中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跟着沈云初进入院子,酸熘熘地说:「这两个字是侯爷亲自写的吗?真好看。」 萃行垂首恭敬回答:「是侯爷随便找人写的。」 袁媛尴尬地笑了两声,眼中的怨恨更浓。 沈云初引袁媛进入客房,让她将还在放在床上。 这是沈云初第一次见到白宏,但足以让她印象深刻! 两岁的白宏脸色差得可怕,好似吊着一口气随时都会泄掉;四肢冰凉,不似活人的体温。 烛灯亮起,袁媛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剎那间泪眼朦胧。 「他今日醒来过吗?」沈云初眉头紧皱,坐在白宏的床边搭上他的脉搏。 轻、浮、虚! 她掰开白宏的嘴巴、眼睛,甚至是耳朵、喉咙、身体挨着看了遍,脸色越来越难看。 袁媛瞧得出,她是在愤怒。 「今日辰时醒过须臾,可连看我一眼都没来得及。」袁媛说着,捂着嘴痛哭流涕。 沈云初冷笑,道:「我是会看病,可这灌毒我还看什么!」 「灌毒?」袁媛脚下打了个踉跄,指着沈云初怒道,「你这毒妇,竟敢诅咒我儿!我就不该信任你,带着宏儿过来!」 说着,就要去抱白宏:「宏儿乖,娘带你回去,咱不在这毒妇跟前受气!」 「袁姨娘,您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夫人听闻小公子的身体不舒服,心里一直惦着,如今查出小公子久病不治的缘由,您怎么能倒打一耙?」萃行替沈云初打抱不平。 「倒打一耙?我看她分明就是庸医!我的宏儿分明就是体虚,你竟然说是灌毒!」袁姨娘急的眼睛都红了,恐惧又愤怒。 沈云初想,或许是因为这个时代「中毒」这两个字总和现社代的「癌症」画等吧。 「体温下降、血压下降、脉搏细速、皮肤颜色发绀、口唇发绀……典型的砒霜中毒症状,平日里没少餵砒霜吧?」沈云初先帮白宏扎了几针舒缓症状,环胸盯着白宏问。 袁姨娘怒道:「你的意思是我会害宏儿吗!」 沈云初不耐烦地掏掏耳朵,道:「袁姨娘,你遇事不要总这么暴躁好不好?我现在只是很普通地在和身为病人家属的你交流,断案那是衙门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好不好?你再这样胡搅蛮缠不配合我了解病人,你儿子就真没得救了。」 事关自己儿子的性命,袁姨娘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这里是明院,沈云初又说了可以治,恐怕最不想让白宏出事的就是沈云初。 不如……死马当成活马医! 袁姨娘紧咬着下唇,血丝一点点渗出她却浑然不知。须臾后,她压住声音的颤抖,道:「我且相信你一回。」 第19页 「呵。」沈云初翻了个白眼。 第27章 医者仁心 还「我且相信你一回」,除了我这个活佛老娘你还能信谁? 「你这做娘的也是真可以,你儿子被下了这么久的砒霜自己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估计连什么时候被下得你都不知道,你能知道点什么?」 沈云初一边帮白宏排毒,一边嘀咕。 袁姨娘泪眼茫茫地坐在一旁,无话可说。沈云初说得不错,她甚至不到沈云初口中的「砒霜中毒」是真是假。 「你来的时候有人知道吗?」沈云初将针收起来去消毒,而后开了治疗的药方,并命萃行去秘密煎药,「今日来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你身边的婢女和朋友。」 袁姨娘盯着她,道:「那岂不是给了你害我宏儿的机会?」 沈云初仰头哈哈假笑两声瞬间收起笑容,将药方甩给袁姨娘,道:「我见过蠢的,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这里是明院,四处都是侯爷的眼线。为了保护我的安全,避免你们这些心怀不轨的小妾对我动手,这暗中还有侯爷派来保护我的人,你觉着我有机会对你宏儿下手吗?更何况,医者仁心,我若真想害你宏儿,直接下药栽赃便是,何必追在你屁股后面厚着脸皮求着医你宏儿呢?」 袁姨娘不解:「你不是为了将我宏儿纳入自己膝下吗?」 「咳咳,」的确是有这个原因,沈云初道,「那并不重要,为人医者,最重要的是救治眼前所能救治之人。你与我之间的争吵是你我之间的事情,与孩子没有关系。」 袁姨娘看了眼躺在床上唿吸略有好转的白宏,确实被她这番话所打动了,满怀希翼地问:「那我能把宏儿留在自己的身边吗?」 沈云初回答地斩钉截铁:「不能。」 袁姨娘:「……」 这不等于白说吗? 沈云初又道:「不过,我也不会强迫你将孩子交给我,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交给我。今日你将孩子带回去,明日这个时候再带来,我再替他针灸。药一日三吃,我明日会吩咐下去,将浮西院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换成银具作为要孩子的筹码。切记,你为孩子另外寻医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你的好姐妹。」 袁姨娘眼底恨意流动,忙问:「是尹翠萍下的手?」 沈云初急忙和自己撇清关系,道:「你可别乱给我扣屎盆子啊!我什么也没说!」 「这个贱女人……」 袁姨娘目光狠辣,抱起白宏,没什么诚意地对沈云初笑笑,道:「多谢夫人,今日我先回去了。」 「好的好的,回去吧,路上小心!还有啊,没有证据不要乱猜乱说话,大家都是一家人,要是因此影响了姐妹和睦,多不好啊!」沈云初挥手送别,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 她打着哈欠推开门,正准备回自己的小卧时,突然看到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沈云初险些发出一声惨叫,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屋子的灯骤然亮起,听雨负手立在她的不远处。 眼前,是端坐着的侯爷白听夜。 「你想做什么?」侯爷直截了当地问。 第28章 侯爷深沉的爱 既然沈云初已经知道自己在她的身边安插了眼线,那他也没有必要再做无所谓的伪装。 「哇,这也太直接了,好歹伪装一下?」沈云初打了个哈欠钻进萃行为她铺好的小卧,道,「怎么了?我欺负你的小妾们你心疼了?不过我也不算欺负吧?我只是告诉袁媛她孩子中毒的事情。她身为孩子的家长,理应拥有知情权吧?」 「呵呵,」侯爷冷笑,道,「侯夫人这个身份你用着倒是痛快,本侯的名号你用得也是毫不客气。」 沈云初想了想,觉着他说的应该是自己前两日在小妾们的身前嚣张的事情,耸耸肩道:「狐假虎威嘛。再说了,又没有闯出什么事端,这般紧张做什么?好了快睡吧,明天回门可是关键,你要好好表现。」 侯爷怒极而笑。 「我好好表现?沈云初,你可知道你在和谁……」 一句话没有说完,沈云初便已经唿吸均匀。 侯爷一口气憋在胸膛出不去,握紧的拳头张不开。 若非这个丫头有点用处,他定要让她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不,别想从正门出去!这样混蛋的丫头就应该扔去山沟沟里餵狼餵狗! 次日寅时,侯爷便被叮叮噹噹的声音吵醒。他烦躁地掀开被子,让听雨抱他出去。 出门便看见院子里摆了一片的杂货,沈云初和萃行一个坐在地上挑拣,一个捡起整装。 「你们在干什么?」侯爷的脑袋嗡嗡的。 沈云初仰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挑拣东西,道:「我是被你掳来的,估计回门你也不会给我准备什么东西,我手里又没有钱……这些都是我陪嫁来的,挑挑拣拣还能找出来几件能回过去的。」 侯爷感觉自己太阳穴的位置崩得紧直,脑袋又闹又疼。 他让听雨推他过去,一把扯住沈云初的手腕将她拉起来,嫌弃地说:「陪嫁来的都是点什么破东西!跟我过来!」 「什么叫破东西啊!挑挑拣拣也能卖出去八两多银子呢!」沈云初辩驳。 关于古代银两的计算她虽然没学过但也大概你明白,一两银子能折合现社币二百呢!就这些东西卖出去怎么也得有小两千甚至是两千多块钱,回趟门无非就是菸酒茶糕点之类的东西,沈家虽是大户,但又没有娇生惯养她,就这点东西足够了。 第20页 侯爷两腮鼓起,脑袋更疼了。 他想像不出来,堂堂沈家二小姐怎么连八两银子都觉着是笔巨款!他命人打开宝库,一把将沈云初丢进去,冷冰冰地说:「自己挑!」 沈云初脚下打了个踉跄,稳定身形后抬头扫量,眼睛瞬间亮了。 「哇啊啊啊!这简直是天堂啊!」 她双手扎着,想摸又不敢摸,只觉眼前金光闪闪。 「彩油滴的碗,八钱!哇哇哇哇,鹧鸪斑的碗,三两!哇哇,光是筷子就有这么多的银器!」沈云初眼睛都直了。 这就是大户人家用的碗吗?在现社代,她吃饭用的都是三十块钱一个的碗!好傢伙,这一百六的,六百的,就这么被随意地丢在仓库,想想都心疼。 第29章 回门的礼物 侯爷脑袋嗡嗡的,一把揪住沈云初的衣领把她踹到瓷器区去,烦躁地说:「你在用品区转什么转!赶紧挑!」 「凶什么凶嘛……大早上的,火气这么大。」沈云初嘀咕,就差嘤嘤嘤了。 可当她踏入瓷器区后,眼睛更亮了。 什么窑变釉铺首尊、什么逍遥双耳八仙……哪个不是上品,哪个不是成千上万现社币!就被这么随随便便地摆在这里供她挑选。 天啦撸!神仙的生活恐怕也没这么逍遥! 沈云初看中一个窑变釉铺首尊,与旁边同类瓷器相比上上宽下窄,色泽暗淡,简直是云泥之别。 她大概估了价,价格在六百两左右,是能接受的价格。 可她刚打算伸手去取,便被侯爷一剑拍开。 沈云初吃痛,勐地缩回手,一边揉一边埋怨道:「如果不能触碰,你就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换便宜点的,至于打我吗?」 「哼,再便宜,我侯府就成卖地摊了!」侯爷脸色难看,瞥了眼听雨。 听雨上前,选了沈云初一眼看中的瓷瓶递给沈云初。 沈云初连忙后摆着手后退拒绝,道:「别别别,这个瓷瓶少说也得一千两银子!不行不行,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白听夜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知道沈云初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可如今看到她连几两的东西都视若珍宝,回门的礼物也只敢选择几百两银子的瓷器,又觉着自己不知道沈云初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心中糟心地疼。 「沈云初,你如今已是侯府正妻,吃穿用度都不能坏了侯府的面子。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尽管吩咐萃行或听雨去买,我每月给你的月钱足够。你若不捨得,便让听雨从我这里拿钱。」 「嗯?」听雨勐地看向侯爷,手指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 他家侯爷没开在开玩笑吧?他不是暗卫吗?怎么突然成了明卫一眨眼又成了跑腿? 侯爷淡漠地看向他,扬眉。 「你有什么意见吗?」 「不,没有。」听雨没出息地低头认服,余光幽怨地瞅了沈云初一眼。 这个糟心的玩意儿。 有了窑变釉铺首尊在前,侯爷不打算再让沈云初自己选东西,命听雨推着他往前走,所有的回门礼由他亲自选择。 约两刻钟的时间,听雨已经在她的脚边扔了一个三十厘米的小山丘,满意地浏览一遍,掐着腰点头,道:「就这些了,侯爷亲自选的,你就感恩戴德吧!」 沈云初低头看着,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不用萃行算,她就知道光是这些东西把她卖了都还不上! 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她看向自己转轮椅出来的侯爷,勉勉强强扯出一抹笑容,却发现说话也变得哆嗦。 「侯爷,这这这些是是不是太太多了?」 侯爷看也没有看她一眼,直接对萃行说:「算价。」 「是。」 萃行一一清点,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小山丘便被收拾得干净整齐。 道:「回侯爷,合计八十二万两。」 「咚」 沈云初一屁股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被收纳好的礼品。 第30章 那都是钱啊 须臾,突然起身冲过去。 萃行吓了一跳,连忙抱住她,神色紧张地问:「夫人,您怎么了?」 「八十二万两,合一个亿啊!啥家庭就敢这么造啊!我都跟你说了三五百两那都是寻常家庭的奢望,八十二万两,你是疯了吗!」 沈云初嚷着嚷着,泪水便从眼眶里哗啦啦地往下流。 八十二万两啊!合现社币一亿六千四百万啊!什么豪车买不起,连栋别墅都买了! 「白听夜我告诉你,不能给!听到没有?我是当家主母,这财库里的钱得有我一半做主!我说了,这钱不能给!听到没有?不能给!」 沈云初指着白听夜的鼻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嚷嚷。 白听夜愣住了,不明白沈云初为什么生气。他虽然没有陪他的那些小妾们回过门,但是听过她们选礼物的架势。 若非是母亲设下了小妾能够索取的上限,恐怕她们恨不得将侯府搬空。十年前他陪正嫣回门的时候,也是选择了几十万的礼品,那是正嫣只是在他身边害羞地笑,并没有如沈云初这般激动。 他突然想起母亲曾说:「女人的心理是很奇怪的。大多时候,你送她们礼物,尤其是有些贵重的礼物,她们会非常开心。但是,如果你送出了超出你基础能力范围的礼物,她们即便是非常非常喜欢,也会非常生气,因为她们爱你。」 第21页 这句话他理解了十年也没能理解到,因为只要他送出去礼物,那些女人都会非常开心,哪怕是超越寻常家庭的富贵。 那样,她们会更加开心。 他并不觉着正嫣不爱他,也不觉得尹翠萍不爱他,但是…… 侯爷盯着眼前这个泪眼汪汪地盯着被萃行摆好的礼物的人,眉毛一点点地挑起来。 难道…… 沈云初也爱他? 再看沈云初,好像心境也发生了点变化。他环胸,道:「嫌多你就挑出来点。」 「好嘞。」 萃行刚松开她,她便如一支火箭般「嗖」地来到整理好的礼物旁,本来挺喜欢的东西,想到要送给崔若弗和沈媚儿那样的人,就觉着这儿也看着不舒服,那儿也看着不舒服。 挑挑拣拣也还是原本的那一套,带上菸酒茶共合一千五百两。 沈云初总算心满意足,露出灿烂的笑容,拍拍新挑的礼物道:「我们走吧。」 侯爷看看礼物,看看心满意足的沈云初,神色一言难尽。 「就这些……会不会太少了?」 「不少!」沈云初瞪大眼睛,「这些就够了!」 若非不能让侯府的脸色太难看,她连一瓶酒都不会给沈家拿! 「我们沈家才三万多的资产,回个门能回多少?好啦,别想太多!我要回去梳洗装扮了,你也去洗洗脸吧。」 说罢,让萃行将礼物拿走,愉快地哼着小曲离开。 侯爷望着她的背影,无奈摇头,琢磨今天要不要穿得富贵些,以免别人以为他们侯府破产了。 两个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喜欢素装的沈云初今日一改往日喜好,特意选择了富贵红,上等的布料上还绣着尊贵华丽的牡丹。 十根簪子八根金的!光是各式不同的戒指便带了十二个!尤其无名指最为夸张,左右各带三个! 第31章 侯府有钱 且不提金手环,金耳环…… 沈云初提着金镶边的红裙在镜子前转了一圈,欣赏自己这张漂亮的脸,并沖镜子里的自己打了一个「wink」,心满意足地出了房门。 侯爷已经收拾利落在院中等候,听到屋门响动的声音,将轮椅转过来。 可这一抬眸,两个人都愣住了。 侯爷本就喜欢红色,这次穿衣更是选择了富贵红,右耳尖儿戴着一个金耳夹,十指共戴八枚戒指。 乍一看,倒是和沈云初的装扮有八成相似! 侯爷原本只是怀疑的心,现在有了三分肯定。 心道:「这丫头可能真的爱上了我。难道之前的巧合根本不是巧合,而是为了嫁给我?现在也只是欲擒故纵?」 侯爷的心里起了某种异样的情绪。 「走吧。」 「嗯。」 侯爷语气怪异,沈云初尴尬应和。 听雨和萃行跟在后面,无奈地对视一眼。 太夫人说:「财不外露是最好的教养与自我保护。」 可是眼前这两个人,不是大红就是大金,好像生怕别人觉着他们侯府缺钱似的,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的金银展示给别人看,好像在说:「你瞧,侯府有钱,还没破产。」 二人坐进马车,一个挨着左边,一个挨着右边,侧着身子,中间留出来一道五十多厘米宽的地方,生怕碰着彼此,脏了自己的衣服。 两个人一个看右边的窗户,一个看左边的窗户,谁也不理谁。 天空宁静而高远,嘈杂的街道似乎是因为侯爷出行,并未有往日那般嘈乱。许是城市的原因,连鸟鸣声都难听到。 突然,坐在前面的萃行发出一声惊唿,紧接着便听见听雨呵斥:「快让开!」 「外面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说着话,车厢便动盪起来。好像是听雨将马头往一边拉车,车厢顿时往一边倾斜。 沈云初才刚站起来,便滚进侯爷的怀里。 独属于他的清香扑鼻而来,沈云初的脑子有一瞬间的恍惚。清醒过来之后立刻推开侯爷站好,怒气沖沖地掀开帘子伸出脖子喊道:「听雨你干什么呢!差点把我摔死!」 听雨与萃行忙从马车上跳下来沖沈云初行礼,道:「回夫人,是乱跑过来的小孩。」 紧追过来拉小孩的妇人吓得忙按着孩子的脑袋在地上磕,哭哭啼啼地说:「侯爷饶命,夫人饶命,小孩子不懂事,是奴家看管不严,请侯爷夫人放过奴家的孩子,惩罚奴家吧。」 「呀呀呀,别磕了别磕了!孩子那么小再磕成脑震盪了!」沈云初的脸心疼地变了形,赶忙上前阻拦,「这么小的孩子磕那么使劲儿干嘛!我俩又不会吃了你们!」 侯爷还在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鼻尖仿佛还萦绕着沈云初的发香。 这会儿突然听到沈云初拧巴到一起的声音,冷哼一声,道:「还不是你方才说话太过夸张,吓到了人家。」 「也没有……很夸张。」沈云初挠挠脑袋,将人拉起来,打断妇人的道谢,批评道,「越是小孩越该好好看管,这旁边都有人专门拦着,他还往里面沖,听雨如果反应稍微慢那么一点,你家小孩就得被这大黑马踢破肚皮。那这算谁的责任?我出行我拦人了,没拦住啊。你伤心是一回事,今儿个我回门,沾一马蹄血,我难受不难受?所以说这不是我俩降不降罪的事情你能明白吗?这是你对小孩的教育问题。孩子再怎么天真烂漫,不能横穿马路的规矩他得懂吧?你谢我没有用,你得……」 第22页 第32章 砍了你的舌头 「云初。」咬牙出来的柔情在马车里传出,沈云初不得不收起自己因为心中的不痛快而引发出的教育,不情不愿地草草结尾。 「总之,看好自家孩子。我能念在他小放过他,其他人可不一定。」说罢,从裙带的小兜里抽出备用的跌打损伤药丢给妇人,道,「给孩子涂一涂,瞧瞧,磕成什么样了,都快流血了!」 说罢,一步三回头地回到马车。 侯爷靠在背垫上闭目养神,感觉到马车的颤动方才睁开一只眼,看着沈云初入座,道:「本侯以往怎么没有发现,你的话如此之多?」 沈云初心中有气,话也多了起来。方才吐槽没够,现在有人出引子让她接着说,她便也不管聊天的人是谁,心中的不满如同机关枪般「嘟嘟嘟」往外崩。 侯爷开始还认真地听两句,到后来沈云初的话实在太密了,如同喜鹊在他耳边喳喳不停气,索性不管沈云初,继续闭目养神。 但沈云初的话来了,就如开了闸的洪水,再想关就难了。她压根不管侯爷想不想继续听,继续拉着侯爷说个不停。 甚至专门挪过来挨着侯爷坐,侯爷堵住耳朵,她便拉着侯爷的手继续说。 手心是异性的温度,鼻尖是令他心动的芳香。但是在这一刻,所有的好感都如玻璃破碎,洒一地渣滓。 终于,白听夜忍无可忍,咬牙开口:「沈云初,你是想说尽对这人世间的眷恋吗?」 「嗯?」沈云初愣了一下,立刻闭紧了嘴巴,「嗖」地坐到了另一边,偷偷摸摸地瞪了侯爷一眼,心里骂道:「恶毒的老渣男!」 马车停在沈家大院的门口,沈老爷与崔若弗母女亲自出门迎接。 听雨与萃行各立左右,扶二人下车。沈云初挎住侯爷的胳膊,如见外人般落落大方地沖他们微笑点头。 沈老爷的脸略微僵硬,偷偷瞪了沈云初一眼,请侯爷进屋。 置侯爷于上座伺候。 崔若弗瞧侯爷生得英俊,又对身边女眷多般照顾,猜测若是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定会比沈云初这贱人更讨侯爷欢喜,便多次用胳膊肘提醒女儿沈媚儿。 然而沈媚儿的心中只有白听夜的弟弟白肆,双腿残疾的侯爷她压根瞧不上,任由崔若弗如何向她使眼色,她皆视而不见。 一千五百两的回门礼并不算多高,但在沈老爷的眼中已经足够了。他们沈家又不是家财过亿的大户人家,这个回礼说出去已然算是面子。 两个男人虚情假意的客套着,沈云初左瞧右看,哪里都没见自己的妹妹沈月初,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浓郁。 她轻轻地碰了碰侯爷,小声道:「月初不见了。」 「沈月初」这个名字侯爷听沈云初提过,好像是她的妹妹。 他忽然想起娶云初之前与她在外碰面,她身边那个丑陋的小丫头。 「在府中时,内人总提起府中的三小姐月初。今日,姐姐回门,妹妹怎么不来?」侯爷的话题自然地转到沈月初的身上。 第33章 要见沈月初 而沈老爷似乎并没有发现月初不见的事情,左右瞧瞧方才醒悟,疑惑道:「对啊,月初哪儿去了?若弗,你见到月初了吗?」 崔若弗脸色有些僵硬,「呵呵」假笑,道:「实不相瞒,我家月初奇丑无比,不方便见客。我担心她吓到侯爷,便没让她出来。」 「奇丑无比又如何?」沈云初哂笑,「又不是见外人,您何必多余担心?」 说着,她弯腰贴着侯爷的耳朵,轻声细语问:「月初她姐夫,你会害怕吗?」 「让她也来吧。」侯爷无奈的笑道。 沈云初冲着崔若弗得意地挑眉,灿烂地微笑,道:「您瞧,侯爷并不在意呢。」 崔若弗被沈云初得意的模样气得牙根痒痒,可是侯爷在这里,她再气也是无可奈何。 大脑快速转动,她为难地说:「侯爷,并非是我不让她过来,而是……而是她身体的确不舒服,不方便见客呀!」 「原来如此,」侯爷道,「听雨,我们去看看她。」 「侯爷,侯爷!」崔若弗吓得险些跪下,赶忙将侯爷拦下,努力寻找阻拦他们的藉口,「月初身上的脓包是会传染的,不如……不如等过几日,过几日她身体好了,我就让她去侯府向您请安,可好?」 「本侯说,本侯要见沈月初。」侯爷的眼神锋利如锐剑,生怕崔若弗听不懂般,一字一字地说。 犀利地眼眸令崔若弗感觉自己的双眸被戳穿。 她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得险些哭出来,道:「侯爷恕罪!其实……其实沈月初并非我膝下之女,她与云初皆被记在偏房秦香怀膝下。云初出嫁后不久,月初便失去了踪影。我派人四处寻找,可至今没有月初的下落啊!」 「你说什么?」沈云初冲出去想要揪住崔若弗的衣领,但在经过侯爷的时候便被抓住了手腕。 强烈浓郁的恐惧在她心底迅速扩张蔓延,她很担心,月初是不是被卖到了…… 侯爷感受到指尖传来的颤抖与冰凉,不知为何,心中似有棉花堵着,唿吸艰难,心中沉重。 鬼使神差地,他用食指敲了敲沈云初的手背,低声道:「别怕,我在。」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第23页 「这不就是《霸道总裁爱上我》吗?下一步是不是要壁咚我?还要深情地告诉我:『女人,你只能由我欺负?』」沈云初心里嘀咕着,勐地打了个寒颤,驱散这诡异的幻想。 她又没有受虐倾向,才不想被欺负嘞! 她拍了拍侯爷的肩膀,感激地说:「好嘞,谢谢兄弟。」 「谢谢……兄弟?」 侯爷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噎住。 方才他是听错了吗?这个和他拜过堂的女人方才说什么?是说的兄弟吗?这个姻缘该怎么算?是他娶了兄弟,还是夫妻过成了兄弟? 去她的兄弟! 侯爷驱散脑海中奇奇怪怪的想法,将怒火全部撒在谎话连篇的崔若弗身上。 「秦香怀呢?让她过来。」 心火星星点点,可落在干草上,便可顷刻之间形成燎原之势。 第34章 沈月初出事 侯爷的语气越发舒缓平静,可周身的气场如同寒冰地狱。 崔若弗抖若筛糠,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去找秦香怀。 不久后,便拖着一个醉酒的女人过来。 侯爷立刻捂住鼻子,不悦地拧眉。 这个女人身上,不只有酒臭味儿。 「崔若弗,你干什么!」秦香怀不耐烦地推开崔若弗,一屁股坐在地上,眯着眼呵呵笑,举着空气喊道,「来!再喝!我们干杯!」 沈云初便是由她养育的吗? 侯爷的心勐的缩了下,情不由己地看向立在旁边、身体梆硬的沈云初,也看到了她眼中比崔若弗更重上数倍的恨意。 他握紧了沈云初的手,看向崔若弗。 崔若弗秒懂侯爷的意思,命人取来一盆水泼在秦香怀的身上,将她浇了个通透。 寒风一吹,冷的人直打寒颤。 秦香怀的酒醒了一半,跳起来破口大骂:「崔若弗,你疯了吗!」 堂堂沈家正妻,竟然被一个小妾当着侯爷的面这般凶骂!崔若弗自知面上过不去,抬手便给秦香怀一掌,喝道:「你这酒鬼!胆敢在安沐侯爷面前放肆!」 这一掌,彻底打醒了秦香怀,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崔若弗。 酒借着胆,什么侯爷,就算是皇上来了她也不怕!大不了大家一起下黄泉!但是!这个崔若弗,这个草菅人命的崔若弗,凭什么打她!怎么敢打她! 「秦香怀,沈月初在哪里?」侯爷的话如穿堂的风,寒冷刺骨。 「沈月初?」秦香怀想了想,哈哈大笑,道,「您说那丑八怪啊,她被我卖给村头的二傻子了!哈哈哈那么丑,真噁心,呕!」 说着,竟然真的要吐。 「王八蛋,你说什么?」火气在沈云初的眼眸中打转,她举起拳头便朝秦香怀扑过去,却被侯爷一把扯入怀里,强有力的手臂禁锢着她。 「冷静。」侯爷道。 「你难道没有听到这个畜生说的话吗?我要如何冷静!」沈云初双眼通红。 脑海里是沈月初抵死保护她的画面,耳边是小月初一声又一声欢喜的「姐姐」,心里是小月初跪在地上哭啼啼地向那恶毒的婆婆求救命的药。 离开的时候,月初那么瘦,除了皮便是骨头。记忆力,原主时常昏迷,可是沈云初知道,她的每一碗药都是拿沈月初三天的饭钱换来的! 侯爷将她紧紧地固定在怀里,一声又一声地在她耳边低语:「冷静,有我帮你,我在呢,冷静下来,我帮你,我帮你。」 他的一声声安慰化作安心符贴进沈云初的心里,强劲有力的臂膀如同温暖的树干将她包围。 沈云初的挣扎慢慢懈下来,只剩身体的颤抖和低声的抽泣。 秦香怀歪头瞧着沈云初的模样,瞧着瞧着,突然哈哈大笑,好似看到了这世间最愉快的事情。 沈老爷吓得浑身冒汗,连忙指挥家丁道:「快快快,将这疯婆娘打一顿,赶出沈家去!」 「赶我走?哈哈!崔若弗,他若是赶将我赶走,我就把你做的那些事情全都抖出来!我让你在这个沈家大院,不,我要你在整个仁仙府都无法做人!」 第35章 无涯庙 秦香怀神色狰狞,似笑、似哭、似怒、似疯…… 侯爷道:「我没兴趣听你们的家事。听雨,拿个盆来,别让秦姨娘的眼珠子掉下来了,我还要她带我去找人呢。」 「找人?哈哈哈!你们找不到的!这么多天过去,那丑丫头怕是早已化为枯骨!」秦香怀疯疯癫癫地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侯爷静静地看着她,道:「打。」 话音落下,听雨一个飞踢过去,秦香怀喝进肚子里的酒出了大半。而后朝着腰部又是一脚,秦香怀直接翻了白眼。 萃行命手下的丫鬟上前将秦香怀拎起来,问:「三小姐究竟在何处?」 「东华山,无涯庙。」 秦香怀连跪着的力气都没了,说话更是气若游丝,萃行侧耳方才能听清。 「带着。」侯爷道。 沈云初的情绪已经平復地差不多了,刚要离开侯爷的怀抱,又被塞了回去。 「好好坐着。」侯爷道。 萃行将沈云初的裙摆捲起来递进侯爷的手中,与听雨推着他们离开。 上了马车,听雨将秦香怀拴在马车后面,驾车去往东华山无涯庙。 路上,沈云初失了才来时的欢喜,闷闷不乐地坐在窗边望着外面快速划过的风景。 第24页 「会没事的。」侯爷握住沈云初的手,低声安慰。 「嗯。」沈云初抽回自己的手应了声,但没回头,「月初那么聪明,那么乖,那么懂事,怎么可能会有事?」 侯爷的手里空落落的,他看着自己的手,一时失了神。 马车外面传来一声声轻唿,沈云初知道那是秦香怀的身上染了血,但是她一点也不在乎。 她是医生,但她不是圣母。秦香怀这样的人,便是死了,她也不会觉着可惜! 十六年!那个女人,与崔若弗整整折磨了她十六年! 是,原主死了,但仇恨不会,记忆不会! 那一幕幕,一帧帧都深刻地刻在她的脑海里,那些她没感触过的疼可在回忆时身上便会刺骨的疼。 来自原主的恐惧与对生的渴望、保护妹妹的愿求都深深地刻在她的心上。 她放不下,更忘不掉! 东华山无涯庙到了,沈云初站起时,眼前突然一黑,晕了瞬间。侯爷连忙扶住她,但她轻轻地推开了侯爷从马车上跳下去走向被拴在马车后面的女人。 坚硬的石子与地面划破了女人的衣服与白嫩的脸,身上的肌肤处处有血迹。 沈云初眯起眼。 她到底是医生,看见这一幕总忍不住心软。 她背过身去,声音冰冷平静,道:「引路。」 在丫鬟的搀扶下,秦香怀晃晃悠悠地站起来领着他们朝无涯庙走去。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祭拜了,蜘蛛网到处都是。 在佛像的后面有处暗门,原本是供小和尚居住的地方,后来成了乞丐的聚集地。 沈云初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不敢往前走。 她不敢想,如果秦香怀真的把她和乞丐关在一起会是什么后果。 「等我。」侯爷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听雨将侯爷从马车上抱下来之后,他便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沈云初的身后。 第36章 被拴住的狗 沈云初摇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即将到达的暗门,道:「我亲自去。」 她声音沙哑得像是吞了几万斤的沙子。 侯爷拍了拍她的胳膊,与她并排走。 「今日后,我们就把她带回去。」侯爷道。 沈云初一愣,终于看向他,笑道:「谢谢。」 如果侯爷不说,她也会想方设法地将沈月初从沈家弄走,带在自己的身边! 破损的门被缓缓推开,沈云初第一眼没有看到沈月初,但她听到了悽厉的惨叫。 沈云初的心咯噔一下,忙推开秦香怀进去找。 在屋子的角落里,她找到了被铁链拴着脖子与四肢的沈月初。她那么小一个,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人一眼瞧过来几乎看不到她。 「秦香怀,你这个畜生!」 沈云初的情绪再次爆发,眼泪如洪水决堤,所有的精神在崩溃的边缘。 这可是她最爱的妹妹,是与她相依为命的妹妹!可如今就被这样像狗似的拴在这里,身上全是青紫的痕迹,枯黄的皮肤上竟没一处完好的地方! 残羹剩饭被随意地丢在地上,她要吃,就只能趴在地上吃或者从地上抓着吃! 草铺上分明是有人睡过的痕迹,这个屋子,不只有沈月初! 侯爷攥住沈云初的拳头,逼迫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道:「别脏了自己的手。」 他看向听雨,听雨瞭然,一剑鞘戳在秦香怀的后背。 「噗——」 听雨是习武之人,他的全力一击怎么会是秦香怀这种人能扛得住的,一口血吐出来晕了过去。 侯爷握着沈云初的手,冷冰冰地说:「放心,我会让她受尽牢狱中的九十八种酷刑,受五马分尸之死!听雨。」 「是。」听雨上前,抽剑砍断沈月初身上的铁链。 几乎是在那一瞬,沈月初立刻往外跑。 但是她已经有两日没有活动过了,没跑两步便摔在地上。 侯爷偷偷将自己的腿往旁边掰了掰,这才避免沈月初摔到他身上。 沈云初忙从侯爷的身上跳下来,可还没碰到沈月初,沈月初便如受惊的兔子般迅速后退。 沈云初收回自己颤抖的手,单膝跪在地上,轻柔地唿喊沈月初的名字,强忍住自己的哭腔,喊着:「月初,是姐姐呀,月初,你看看姐姐,姐姐来接你了。咱不回沈家了,咱离开那个恶魔聚集的地方,姐姐带你走,好不好?」 「姐姐?」沈月初缓缓抬头,无神的眸子在对上沈云初的脸后一点点的聚焦。 「姐姐!你回来了!你来救我了姐姐!呜呜月初好想你啊姐姐,姐姐……」 忽然,被狂揍也没有流一滴泪的她泪如雨下,哭喊着扑进沈云初的怀里。 「我在,我在,我在,没有关系,我在,以后姐姐都会在。」 沈云初摸着沈月初脏臭的头髮,声音更加轻柔,生怕吓到她。沈月初的哭声越来越小,沈云初吓了一跳,慌忙给她切脉,发现她只是睡着了,这才松了口气。 第37章 变成了无助的小野猫 「她应该许久未睡了,我们回去吧。」沈云初的小拇指勾住侯爷的衣角,哀求道,「侯爷,我想回侯府了,我们回去吧。」 府里霸道、野蛮、任性的小老虎突然变成了无助的小野猫。侯爷看着她通红的眼眸,感受着那一瞬间的依靠,心湖盪起片片涟漪。 第25页 「好,依你。」 他陪着沈云初往外走,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秦香怀,心中方才升起的那一丝柔情转眼消散不见。 脸上的温柔凝固,逐渐化为寒冰。 「带走。」 「是!」 侯爷与沈云初走后,听雨不解气,又朝秦香怀的身上踹了两脚。 沈云初回到侯府后便将自己关进了屋子里,连同萃行也不许进去。侯爷的暗卫想了想,现身与萃行站在一起。 「夫人这次怕是受到了不小的伤害。」暗卫道。 萃行回想起那一幕便觉着浑身发寒,咬牙恨恨道:「秦香怀那女人,根本就是疯了!三小姐才八岁,她怎么敢将那么小的孩子……唉……」 萃行摇头,红着眼不愿意再说。 暗卫道:「我也没想到,夫人竟然是在那种环境长大的,实在是太可怕了。不过咱夫人也是厉害,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竟然还能这般大大咧咧、心地善良。」 提起这件事,萃行心里便觉着奇怪。 道:「其实夫人在嫁进来之前,侯爷是命听雨查过夫人的。听雨说,夫人在沈家过的不好,性格胆小懦弱,与妹妹沈月初相依为命,从未出过小门。可咱夫人,活泼大方、坚强勇敢,胆子更是大的出奇,尤其是在医学上的造诣,简直比咱们府的大夫还高,与听雨打听到的完全是两个人!」 正讨论时,突然听到一声咳嗽,暗卫几个轻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言婆婆看了眼,依旧拉着凶神恶煞的脸,道:「夫人曾经死过一次,性格大改也是正常,何须在此乱嚼舌根?再让我发现一次,必家法伺候。」 「言婆婆恕罪。」萃行知道自己不占理,惭愧行礼。 言婆婆意味深长地看了紧闭的屋门一眼离去,仿佛来这一趟就是为了专程阻止他们讨论沈云初一般。 侯爷去了司法门,听雨难得没有跟去,抱着剑靠在花厅里缠满花藤的柱子上闭目养神,实则听取房中动静。 屋内,沈云初再次检查了月初的脉,开了方子吩咐下去。如今,药好了,人却没醒。 「如果有点滴就好了。」 「姐姐……」 床上的人动了动,沈云初连忙攥住她的手道:「在呢,我在呢。」 沈月初睁了睁眼,只觉阳光刺眼,格外难受。周围的景象十分陌生,让她打心底害怕。 「姐姐,我们现在在哪里?」沈月初缩进沈云初的怀里,眼睛里全是恐惧。 沈云初摸着她的脑袋,心里揪着疼。 她才八岁,现社代八岁的孩子还在家里抱着薯片看电视,可她却经歷了一个成人都难以承受的苦难。 「我们现在在侯府,你很安全。有我在,没有人再敢欺负你。我现在去拿点东西给你吃。」沈云初柔声说,生怕自己的声音提高一点就会吓到她。 「不用,我不饿。」沈月初忙道。 八年的经歷告诉她,食物来之不易。沈云初轻松的话语,背后说不定有多少的低三下四。 沈云初摸摸她的小脑袋,道:「姐姐知道你是心疼姐姐,但是我们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侯爷是个好人,他不会伤害我们的。」 第38章 姨娘闹事 当然,只是短暂的。 沈月初摇摇自己的小脑袋,道:「我不信。」 沈云初心道:「其实我也不信。」 但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就算不相信能怎么办?还不是得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穿人家的,孩子是人家的…… 就连自己欺负的小妾都是人家的。 「你瞧,这次就是侯爷将你救出来的。」沈云初道。 沈月初歪着脑袋,拧眉搜索关于侯爷的信息,但只有非常模煳与琐碎的片段,唯有清晰的是他阻拦她们逃跑的事情。 「如果不是侯爷,你我又何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沈月初恨恨道。 这么说也没有错。 沈云初拍拍她的肩膀,道:「你先休息,我让萃行进来照顾你,我去帮你拿吃的。东西都已经做好了,在厨房温着呢,就等你醒了。」 她扶着沈月初躺好,开门出去。 「夫人,您出来了。」萃行赶忙站好,仔细瞧沈云初的脸色。 这般明显沈云初怎么能看不出来,点了点萃行的小脑袋,道:「不必担心,我能有什么事?对了,我今天情绪失控的事情,有人告诉言婆婆吗?」 萃行摇头,愧疚地说:「我不清楚,不过言婆婆过来看过你。」 「那就是有人说了。」沈云初道。 言婆婆和太夫人的态度她一直都拿不准。 若说她们是最刻板、把规矩看得比天都大的人,却偏偏不理会她与侯爷之间的打闹。 甚至这次回门,她多次险些动手,更是违背了说话「柔声细语」、「喜怒不露」的规矩,可不论是太夫人还是言婆婆,都未有一句责备。 「罢了,晚些时候我再去寻言婆婆请罪吧。我去厨房看看温着的饭菜,你帮我照顾会儿月初。」 「好。」萃行答应。 离开明院前,沈云初看了眼听雨。 他的目光始终在沈云初的身上,确定她没什么问题后方才点点头,运气轻功眨眼间便消失于半空中。 「看得我也想学功夫了。」沈云初咂咂嘴,去厨房将东西挨着检查了一遍,包括检查里面有没有被下药,有没有相剋的食物,有没有被人偷偷下了沈月初过敏的东西。 第26页 确定无误后方才装成小盘放入食盒自己亲自拎回去。 她在侯府还没有站稳脚跟,尹翠萍、袁媛还有那个不曾动手的裴紫薇,都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在她的身上讨不到好处,那么沈月初就危险了。 当初嫁过来的时候沈月初算不上陪嫁,如今父亲又尚在,长期住在这里定会惹人闲话。时间久了,只要丑闻不传出,任由三个小妾如何欺负沈月初,太夫人估计也不会理会。 所以,她这个做姐姐的就要千般小心,万般谨慎。 回去的时候,萃行已经和沈月初聊了起来。见到沈云初后还高兴地向她挥手,举起手中的簪子说:「姐姐你瞧,这是萃行姐姐送给我的,多漂亮啊!我只在大姐姐的头上看见过,还没碰过呢!」 沈云初瞧了眼,确实和沈媚儿头上的簪子很像,但是比那个更加精细,更加好看。 「那你打算还给萃行姐姐什么礼物?」沈云初笑着走过去,将食盒放在床头桌上,对萃行说,「如果不嫌弃,就一起吃点吧。」 「姐姐做的饭菜可好吃了,你快尝尝!」沈月初忙把东西推到萃行的面前,道,「等我长大了,我就去城里的秀坊做工,赚钱给你买好看的衣服,好看的髮簪!」 「呵呵,谢谢小月初。」 萃行伸手去揉沈月初的脑袋,但沈月初躲开了。 第39章 巧合 她往里面缩了缩,小声道:「别碰我,我身上脏。」 萃行的手僵在空中,眼眸中是无法言喻的心疼。 这个孩子的心理究竟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才会让她觉着自己脏到不配被人触碰,不配与她一个奴才同桌吃饭。 「脏怕什么?咱们先吃饭,吃完饭了姐姐跟你一起去洗澡。」 「你先吃,我吃剩下的就好。」沈月初道。 萃行抬头看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 这一刻,她彻底相信了侯爷那日碰到她们真的只是巧合。 生活在那样的家庭,好不容易到了快要嫁人的年纪,却又被大夫人安排去嫁给惨腿且有特殊爱好的侯爷,怎么可能不跑? 只是没想到这对儿姐妹的点儿这么背,都跑出去了又被侯爷抓了回来。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袁姨娘和尹姨娘来闹事了!」就在这时,屋子里突然有人闯进来跪在沈云初的面前哭喊道。 「出去说。」沈云初立刻打断丫鬟的话,道,「萃行,照顾好月初,我去去就来。」 「诶。」萃行担忧地望着沈云初离去的背影。 她想跟上去瞧瞧,但是又担心情绪不稳定的小月初。想了想,她叫住跟在沈云初屁股后面的丫鬟道:「你去通知言婆婆。」 月初看着她们情绪紧张,自己的情绪也紧张起来。想要去抓萃行的衣袖,却又担心自己的小黑手弄脏了她的衣服,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伸,小心翼翼地问:「萃行姐姐,我姐姐她……」 萃行揉揉月初的小脑袋,语气温和,道:「你姐姐很厉害的,侯爷心里也向着她。不过是几个小妾,不会出什么事的。」 月初不傻,看来禀报的丫鬟就知道事情并没有萃行说的那般简单,轻声问:「我可以去吗?」 萃行本想拒绝,可她心里实在担心沈云初,便道:「可以,但是补鞥呢就这样去。被人瞧见了,岂不是要笑话我们明院的人?姐姐先带你去洗个澡,帮你梳个发再去,好不好?」 「好。」 院外。 沈云初环胸慢悠悠地走出去,看到被拦住院外的两个人,忍不住笑出了声,道:「小丫头跟我说你们两个来闹事的时候我还在想你们把天翻成了什么模样。但现在一瞧……竟是连门都没进来!」 沈云初示意家丁开门,道:「这二位好歹是有了侯府血脉的人,怎么能让她们在外面站那么久呢?来者便是客,还不请二位客人进来喝两杯茶?」 家丁应着,听话地将门打开了。 二人站在门外,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一个个恨不得将沈云初生吞活剥了。 言婆婆闻言赶来,规规矩矩地立在沈云初的身后,眼眸扫过两位小妾,不言一语。 尹姨娘怒道:「言婆婆,你这是看不见我们吗?」 言婆婆连眼皮都没抬,道:「姨娘说话客气点,我老婆子是太夫人的人,连侯夫人的规矩都是我教的,为何要对二位姨娘恭敬行礼?」 沈云初哂笑,道:「言婆婆说话严重了。都是我没有二位姨娘有规矩,太夫人这才命您单单来教我规矩,两位姨娘不懂这些事情也正常。正好,她们来都来了,不如让她们跟着我一起学一学?」 言婆婆哪里没有听出来沈云初的言外之意?恼火地瞪了她一眼,咬牙道:「我言婆婆教的都是侯夫人的规矩,是侯府主母的规矩。妾的规矩,我没学过,更不会教!令侯夫人失望了。」 「侯夫人的规矩就是当众折辱他人吗?」尹翠萍怒道。 第40章 证据 沈云初眨眨眼,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道:「尹姨娘这可误会我们了,我们何曾侮辱过你半句?言婆婆只是在回答你二人的疑惑罢了。最先提出疑问的,不正是尹姨娘你吗?怎么这会儿又反打一耙,说我们侮辱你们呢?」 言婆婆也道:「我们是在明院里说话,是你们跑到我们面前来的,又怎么成了我们跑到你面前去辱骂你们?尹姨娘,大家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我言老婆子与你更是交往不多,何必出言侮辱你们?」 第27页 尹姨娘被说得挂不住脸,突然大哭一声坐在地上,嚎道:「有没有天理啊!我只是与妹妹过来探望夫人,结果连门都没能让我们进去,在这里指着我们的鼻子骂!我们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待我们?就因为我们是妾?」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孩子,你听到了吗?就因为你娘是妾,她们就不把娘当人看!娘是她们里最先跟着你爹的,你爹的苦娘吃过,福娘享过,如今你爹有难娘也没有离去,可就因为娘是妾,她们便这般瞧不起娘!孩儿啊,你听到了吗!」 沈云初问:「你要不起来说话?」 然而尹姨娘只顾着痛哭流涕,压根不理会沈云初的话。 沈云初只能放任她哭去,转而问袁姨娘:「你来是有什么事?」 袁姨娘对上沈云初的眼睛,心里不由得害怕,脚步更是往后退了半步。她看了眼痛哭流涕、撒泼打滚的尹姨娘,支支吾吾地说:「你瞧完我的宏儿,回去后他就更严重了。不是你害的我宏儿,还能是谁?」 「呵。」沈云初的舌头顶着脸腮,除了嘲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袁媛,我告诉过你,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袁姨娘神色惊慌,不知所措。 尹姨娘从地上爬起来站到袁姨娘的身边,继续与沈云初对垒,道:「你若非心中有鬼,怎么害怕她将这件事说出去?」 「哟,不哭了?」沈云初环胸,无语地看着她,道,「害怕什么还用我明说吗?当然是害怕有人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啊。这要是打了草,蛇不得惊了?」 尹姨娘怒道:「沈云初,你可有证据?」 「什么证据?」 「我害她肚子里孩子的证据!你若没有,便是在平白无故冤枉我!小心我告到太夫人那里,让太夫人为我做主!」 尹姨娘昂首挺胸,说得自信得意。 「哈哈哈!」沈云初仰天假笑,道,「头差点给我笑掉了。尹翠萍,我一指名道姓,二没提及与你相关的任何事物,你怎么就认定我说的人是你?这要是你把我冤枉了,咱们是不是也得去太夫人面前让她评评理、做做主?」 话音刚落,脚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疼得她眼珠子险些掉出来,凑近言婆婆小声道:「不是吧?你这个时候踩我,掉了气势怎么办?」 言婆婆冷哼,道:「礼仪丢了,气势就已经丢了!」 第41章 口是心非的言婆婆 「是吗?那我好好的,松开脚脚好不好?」沈云初险些哭出来。 这小老太太,看着又小又弱,力气怎么那么大?难不成是金刚芭比转世吗? 言婆婆怒哼,道:「若是这种琐事都要闹到太夫人那里去,这当家主母的权利又何必分散出去,索性将所有的权利都收到自己手中岂不是更好?这种小事,夫人自己解决便是,不必叨扰太夫人了。」 「是。」沈云初勾唇,尊敬应下,装出一副做作的「道歉」表情,道,「尹姨娘,真是抱歉,我也很想和你去太夫人面前理论,但是言婆婆说得有理。若连这种小矛盾都要去找太夫人,那我手中的主母印又有什么用处呢?我是侯府的正妻,与你这种小妾是不一样的。你可以不管不问,我不可以。」 尹姨娘气得拳头紧握,眼中恨意浓烈,却又无可奈何。 沈云初不理她,转而问袁媛:「你说,你孩子是从我这里回去后身体立即变得更糟糕,还是次日看过大夫后身体变得更糟糕?」 尹姨娘再次打断沈云初的问话,冷笑道:「这话说的,若是从你这里回去后立刻变得很糟糕,岂不是引人注意?」 「看来是看过大夫后才糟糕的。」沈云初勾唇,道,「我提醒过袁姨娘,孩子只能喝我开的方子,袁姨娘不听,私自找了大夫引发孩子病情加重,与我何干?」 尹姨娘道:「徐大夫在我们侯府已经七年了,你是在怀疑他吗?」 沈云初环胸,道:「我说的还不够明显吗?尹姨娘,我觉着徐医生开的药方并不能治癒白宏,这样说足够清楚明白吗?」 「这话你敢与徐大夫对质吗?」尹姨娘像是抓到了稻草,立刻乘胜追击。 沈云初道:「我不仅敢与徐大夫对质,还敢与仁仙府所有大夫对质。言婆婆,你派人到街上请十位德高望重的老师傅来。」 她笑容明媚,道:「我们当面对质。」 尹姨娘的脸色略微苍白,阻拦道:「沈云初!这里是侯府,岂容你在这里放肆!侯府的大夫都是仁仙府里顶尖的大夫,是经过重重验证才留下的!有大夫不用,你竟然去街上请些牛马进来!简直可笑!」 沈云初不理会她嚷嚷的是什么,摆摆手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直唿我名讳,若再让我听到一次,我就往死里抽你哦。二位姨娘累了,来人,送她们回去休息。」 「沈云初!」尹姨娘扯着嗓子怒吼。 话音刚落,站在她旁边送客的丫鬟突然抬手一巴掌甩过去,而后立刻后退两步规规矩矩地站着。 尹姨娘捂着自己的半边脸,惊愕地瞪着动手的丫鬟。 这明院的人,当这侯府没人了!一个比一个狂出了天! 萃行是侯爷亲自训教之人动手也就罢了,区区看门小婢,也敢对她动手! 婢女行礼,声音不抖不颤,道:「姨娘恕罪,夫人有命。侯爷的妾需得有侯府的规矩,言婆婆不教,那就只能她亲自来教。自今日起,二位姨娘若是口中有不敬之词,明院上下,皆可代替夫人训诫。姨娘心中若是有疑,请到书房等候,夫人必当亲自为您解疑。」 第28页 「呵呵,明院上下皆可代替!好一个皆可代替!回去告诉你主子,这事儿我记下了,咱们太夫人面前见!」 说罢,恨恨离去。 第42章 治疗 袁姨娘站在明院门口,不知所措。 昨日白宏在经过沈云初的治疗之后,的确好了许多。虽然依旧虚弱,但远没有之前那般痛苦。 可是今日早上,白宏突然唿吸困难。徐大夫说,他是用了其他人的药。 袁姨娘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了沈云初一个人。 除了她,没有人再给白宏用药。 再加上尹翠萍的暗中怂恿,袁姨娘的心火顿时沖昏了头脑,跟着尹翠萍骂骂咧咧地就来了。 可来到明院门口时,她又想起沈云初和她说过的那些话,心里又开始发慌。 她治疗白宏的时候就说过,白宏怕是被奸人所害,让她处处小心,这件事谁都不要说。 可是回去后她越想越怕,便不顾沈云初的提醒,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尹翠萍。 「袁姨娘,夫人有令,治疗继续。如果公子身体不适强烈,即刻将公子送来。她将亲自禀告侯爷,关于小公子的所有治疗,由她亲自接手,外人不得插手。」 正在这时,有丫鬟踩着小碎步过来,行过礼后恭恭敬敬地说。 心情犹如在海上漂泊,浮浮沉沉,滋味难说。又像身处孤岛时,忽然有人收留了她。 「谢夫人。」袁姨娘朝着明院方向,第一次正正规规地行了妾礼。 言婆婆偷偷看着外面的动静,道:「既收服了袁姨娘,又将白宏公子收于膝下,倒是我小瞧了你。」 沈云初得意地晃晃脑袋,道:「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她们都是侯爷喜欢过的女人,必定将自己的身份拿的高,尤其是嫣夫人仙逝两年有余,她们早已习惯了称头。贸然以强权压迫,必遭反噬。但凡有一日我虎落平阳,她们必定要我性命。」 言婆婆赞赏地点头,道:「可若对方因为感激而诚心服你,若有一日你出事,她们或许不会帮忙,但是也绝不会踩踏。只是……」 言婆婆盯着她,好似看入她的心底,道:「我听你这意思,似乎并不打算长久地呆在侯府。日后有何打算?」 沈云初翻了个白眼,摆摆手回屋,道:「真是的,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聪明的人?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不跟你聊了,没意思。」 言婆婆的心慌了一瞬,赶忙追上她,喋喋不休地问:「你真打算走?去哪儿?沈云初我可告诉你,你现在是我侯府的正妻,不许跑听见没?沈云初!我在跟你说话呢!要是让我发现你跑了,我就把你拴起来,困到屋子里……」 话没说完,沈云初的脚步顿时停住,勐地转身指住言婆婆的鼻子,面色冰冷,道:「听着,日后在明院不得提起任何『拴起来』『困到屋子里』这样的话。」 「我可是太夫人身边的人,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言婆婆的火气被掐成一团,轰然爆发。 沈云初没再理她,继续往前走,但是言婆婆也没再提起相关的事情。 到了正屋,言婆婆喋喋不休的训斥戛然而止,看着屋门愣神。 关于沈月初的事情她也听到过一两句,心里疼惜,便是将她安排在西室也不曾说什么。 那是萃行他们都站在门外,谁也进不去,她想进去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又不想被其他人知道,只能站在暗处偷偷观察。 第43章 往事 「进去看看她吗?」沈云初突然问。 言婆婆下意识想要拒绝,但是又想要知道那个年仅八岁的小姑娘现在如何了,别别扭扭地回答:「谁乐意去看你沈家的姑娘?倒是你,萃行是侯爷特意安排给你的婢女,你竟然让她去照顾区区沈家的三小姐!着实没有规矩!」 沈云初低笑,调侃她:「那你进去吗?」 言婆婆的脸微红,推门进去,道:「我得说说萃行!你不懂规矩,她还不懂规矩吗?每天跟在你身边,说话办事都不知道提醒一下。」 话虽这么说,推门的动作却是轻手轻脚。 「言婆婆。」萃行听到动静立刻转身,见到来人后松了口气。 沈月初已经洗过澡了,方才头髮没干就着急去看沈云初,有点着凉,此时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言婆婆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拿被子捂住脸,惊慌失措地看着。 「她怎么样了?」言婆婆轻声问。 萃行道:「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言婆婆慢慢走过去,轻声道,「孩子,过来让我瞧瞧。」 沈月初一个劲儿地后退,但身后是墙,她退无可退。 沈月初道:「月初,她是我们院中的言婆婆,教我规矩的人。我们来到侯府,没有人再敢将我们卖出去了。」 「卖?」言婆婆惊愕回头,满目的难以置信。 其实沈云初嫁过来的时候,她的心中就有谱,没有什么家庭会将备受疼爱的孩子嫁给一个行木将就的残疾人,可当沈云初摊牌的时候,言婆婆的心里还是震惊了。 「你不是沈家的二小姐吗?怎么有人敢卖你们?」言婆婆震惊地问。 沈云初冷笑,道:「沈家的二小姐不过是个噱头,当家做主的是沈家正妻崔若弗。她要卖,谁敢拦?」 第29页 言婆婆无法理解沈云初的话。 崔若弗的心再狠,她也是当家主母,这些孩子不管是谁生的,都该叫她一声母亲,都是她的孩子,她怎么能…… 怎么能把自己的孩子卖掉?更何况,沈月初才八岁!连嫁人的年纪都没到! 不过想想也是,能和将八岁的沈月初如拴狗般和一群男乞丐拴在一起的疯子共同生活十数年的人,能是什么正常人? 言婆婆心疼地靠近沈月初,柔声道:「孩子,别怕,以后侯府就是你的家,你和你姐姐安心住在这里,没有人敢欺负你。」 「谢谢婆婆。」沈月初小声道,手中的被子依旧牢牢捂住自己的脸。 她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害怕吓到这群善良的人,也害怕这群善良的人会因为她的丑陋而觉着她噁心。 好不容易捡来的温暖,她不想丢掉。 言婆婆看着小鹿般的沈月初,忍不住哎呦起来,道:「可怜的孩子,这两日你都是怎么过来的?饿坏了吧?」 沈月初摇摇头,道:「没有那么饿。娘亲将我和乞丐大叔们拴在一起,那些大叔瞧我可怜,讨回来的饭都会分给我一点。」 沈云初听她主动提起那些乞丐,藏在心里的话跃跃欲出,但又害怕伤害了沈月初幼小的心灵。 第44章 悲惨经歷 言婆婆瞧不惯她磨磨唧唧的模样,便主动问道:「我听说乞丐都是很兇勐的人,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沈月初摇头,道:「他们都当看不见我,当又不是完全看不见我。回来的时候,他们会将碗里的饭倒在我跟前,还会给我灌水喝。晚上天冷,他们就扔了一团茅草给我,让我蜷着睡。」 「可怜的孩子。」 沈月初说起来的时候轻描淡写,可言婆婆听得双眼通红。 她甚至很难将这种事情安在一个活生生的女孩身上。这一次幸好遇上了良心没有丧失的男人,若是…… 沈月初的后半辈子怕是彻底毁了。 沈云初吸了吸鼻子,将眼泪憋回去,道:「秦香怀为什么会把你扔在那种地方?」 提起这个,沈月初的气顿时来了,甚至连被子都忘记拉了,跪坐在床上义愤填膺地说:「在姐姐嫁入侯府的第一天,娘亲就让我问姐姐要三百两银子!三百两,能够给姐姐买几十几百副药了,姐姐怎么还会病恹恹的?我不愿意,她就要把我嫁给张二狗!」 被子从怀中滑落,她的脸毕露无疑。言婆婆被吓了一跳,险些晕过去。 好在,自幼生活在尊贵的家庭中,让她硬生生地挺住这突然的暴击,面无表情地继续听。 沈月初的眼泪不断滑落,声音越发委屈:「姐姐你知道那张二狗是什么人!粗鲁野蛮,嚣张跋扈!就连那路过的阿猫阿狗他瞧着不爽也要扒皮抽筋!我若嫁给他,岂不是必死无疑?我还不想死,我还想要见姐姐。」 「所以,你逃了?」沈云初的声音颤抖,她的控制已经逐渐压制不住内心的悲痛。 沈月初泪流满面地点头,道:「我跑了,但是没有跑掉。娘亲抓住了我,并将我锁在了东华山无涯庙,等待五日后张二狗将我买回去。」 「混帐东西!」沈云初一拳没有砸下去,言婆婆已经骂了出来。 沈月初的模样的确骇人,可她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也是真的!这个秦香怀,怎么能将她们收在膝下却不养育,还要如此作践! 「你放心,你姐姐如今是侯府的正妻,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们了!」 「嗯!」沈月初满心欢喜的点头。 这反倒让沈云初开始心虚。 她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言婆婆的手肘,小声问:「老言啊,您这海口夸的是不是大了点?」 「大吗?不大啊,你不是挺厉害的吗?舌战群儒!我瞧着一点都没夸大。」言婆婆睁着自己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真诚地道。 沈云初脑子嗡嗡的,面对沈月初希翼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笑着点头。 看过沈月初后,言婆婆将沈云初拉出去,关好门又小心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道:「夫人,您跟我老婆子说实话,您与月初小姐当真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 「这是当然!我二人的名字是母亲亲自为我二人取的!」沈云初急急忙忙地证明二人的血缘关系。 言婆婆拉住她,拉下她的阀门,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惊讶,为何你们虽是同父同母,却无一处相似?」 沈云初明白过来,言婆婆说的是月初脸上的疤。 无奈地嘆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月初出生的时候,脸上也没有胎记,干干净净的,眉眼与我像极了。」 第45章 侍寝 「啧。」 言婆婆才听了第一句便忍不住咋舌打断,哂笑道:「我老婆子是没听说过这胎记还能随着年龄慢慢出现的。」 沈云初耸肩,道:「别说您了,就是我学医至今也只听过胎记随着年纪而变大的情况,从未听说过随着年纪而慢慢出现的情况。」 突然间,言婆婆竟不知道自己是该夸沈云初聪明,还是损沈云初笨。 「那你就没有怀疑过什么?」 「当然怀疑过!」沈云初一激动,嗓门也跟着提起来,又想起言婆婆说得「喜怒不露」,慌忙将声音收回去,平静地说,「我把过月初的脉,除了营养不良,并没有什么问题。」 第30页 「是药物接触皮肤导致吗?」言婆婆又问。 这样的情况她在小时候遇到过,但具体怎么治癒她就不知道了。 「不排除这种情况。具体原因我还没有查出来,先慢慢养着吧,应该能淡化。」沈云初道。 她怀疑沈月初脸上的胎记是牛奶咖啡斑,是一种可治癒的皮肤病。但牛奶咖啡斑一般长在躯干,而沈月初的斑则是长在脸上,这让沈云初不太敢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是夜。 清风穿堂,天上寒星点点。 言婆婆早就已经回去了,萃行也被她赶回去休息。凉凉深夜,她独自坐在台阶上望着寒星出神。 她希望沈月初脸上的「胎记」是牛奶咖啡斑,因为可以淡化甚至除掉;但也不希望是牛奶咖啡斑,因为她目前并不知道有什么技术可以代替雷射。 「在想什么?」身后有吱吱呀呀的轮椅声。 沈云初回过头,简单地检查了侯爷的轮椅,道:「我明天帮你改一下轮椅。」 「不必。」 沈云初未抬眼瞧他,道:「我不会动你轮椅上的机关,只是帮你减轻它行动时的声音。」 侯爷的眸子暗了一瞬,道:「谁会在轮椅上装机关?」 沈云初翻了个白眼,道:「傻子才不会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装机关。你曾经好歹是驰骋沙场的大统领,如今沦落如此模样,想杀你的人必定不少,你该不会连这点都没想到吧?」 侯爷笑道:「你倒是机灵。」 沈云初凝望着寒星,道:「如果没装就趁着明天有时间装一下吧,让听雨来装,其他人装不放心。」 侯爷道:「你倒是替我着想。」 沈云初道:「我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连欺负的小妾都是你的,好日子都是你给的,你若死了,难过的不还得是我?」 侯爷心里像是有一个小拳头堵住了,连笑容也暗淡许多,道:「你倒是很清醒。天色已经很晚了,你在这里等人吗?」 沈云初起身,推着侯爷往回走,道:「是呀,我要在这里等我的小情郎,侯爷你快点回去休息吧!」 「左方和我说了你妹妹的事情。」侯爷唇角勾起,淡淡道。 果然,轮椅剎那间停下。 「左方是你派来监视我的暗卫吗?」 「嗯。」 「你知道我妹妹脸上的斑是怎么回事?」沈云初赶忙绕到侯爷的身前,按着轮椅的两个把手倾身紧张地问。 少女的清香扑鼻而来,侯爷那颗许久没有为谁跳动的心骤然加快。 他一手勾住沈云初的脖子,一手搂住沈云初的腰,稍一用力,便将沈云初控在自己的怀里。 「我不知道你妹妹脸上的斑是怎么回事,但是为你妹妹下毒的人知道。明日,我愿意派人帮你彻查沈家,但是……」 白听夜捏住沈云初的下巴,凑近她的唇。 温热的气息如同棉花弹在沈云初柔软湿润的唇上。屋内的温度好似特别高,两双眼睛对视,脸颊皆是通红。 「如果,今日晚上你愿意侍寝。」 沈云初的心脏快攀上了野鹿逃跑的速度,浑身血液逐渐沸腾。 「我……」 第46章 就是喜欢你 「不……不可以……」 「沈家……」 沈云初眨眨眼,回过神来,胸口压着几块大石头,拳头紧紧握着。 她与妹妹所有的不幸都来源于这个充满了疯子的家庭!只是,秦香怀已经被抓起来了,侯爷在审讯她的时候恐怕还进行了一些不正当的手段。 如今已经如残花破败,再逼下去恐怕也不会有结果,说不定还会选择与月初同归于尽。 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彻查沈家都不是什么非常好的主意。 「不必,这件事我会亲自查明白。」沈云初推开白听夜,道。 她若去找秦香怀与崔若弗算帐,必定要手握足够的证据,令她毫无反抗与挣扎之力!不止如此,她还要将崔若弗母女这些年在她们姐妹身上发泄的愤怒、对她们惨无人道的折磨,一一奉还! 侯爷感受到怀中女孩的颤抖,轻轻地拍拍她的后背,柔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沈云初回过神,戏嚯地看着他,道,「侯爷,我不是被你拐来的吗?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侯爷低首,抵住她的额头,勾唇笑道:「没错,就是喜欢上你了,如何?」 沈云初心脏勐地一缩,慌忙退开侯爷并从他的身上跳下来,尴尬地笑笑,道:「侯爷你说笑了。天不早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说着,便要去推侯爷的轮椅。 侯爷再次抓住沈云初的手,道:「你今日是要等媛媛过来吗?我和你一起。」 「不必。」沈云初连忙拒绝。 有侯爷的帮助自然会轻松很多,也会免去许多的麻烦。但是…… 她也是真的害怕与侯爷产生不必要的牵扯。 呆在侯府只是为了替侯爷治腿,管家也只是为了让她们姐妹过得更好一些、更有尊严一些。 但这一切与侯爷本身并没有关系,她也并不想在侯府老老实实地做侯夫人,与其他女人斗智斗勇。 她想如同上一世那样,继续做个一声,一门心思研究如何治病救人。 第31页 与侯爷的牵扯过多,怕是对日后离开侯府不利。 侯爷万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排斥他到这种地步,心中有火,更有不甘,尤其像是一团棉花,堵着,噎着,却拿不出来。 「我只是在告诉你,并没有打算徵得你的同意。」侯爷道。 沈云初被气到了,连连笑了两声却说不出难听的话。 她道:「侯爷,我们本来就是利益夫妻。我身上有你想要的利益,你身上有我必须要把握的权利。待你的腿好之后,你依旧是征战沙场的英勇将士,而我是云游野鹤的妙手医仙,今后都不会有任何羁绊,你为何要缠着我不放呢?」 侯爷勾唇,目光戏嚯,道:「我没有听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许久没有见到宏儿,恰巧你今日约了媛媛,我便顺道一看,与你的未来又有什么关系?」 「你……」沈云初张着嘴巴,肚子里全都是气。 她觉着,出府那日她必定比进府前胖上好几圈!不是吃多了,而是气肿了!拿着绣花针在她身上扎几个窟窿眼她能直接被鼓鼓囊囊的气喷上天! 第47章 侯爷的小心思 正在沈云初觉着自己要被气死的时候,有丫鬟迈着小碎步跑过来,恭恭敬敬地向沈云初与侯爷行礼,道:「侯爷,夫人,袁姨娘来了。」 「来得正好!我们走。」沈云初一挥手,走得毫不留情。 她从未有一日听到袁媛来时如此兴奋。 她甚至怀疑,若是袁姨娘再晚到片刻,她今日必定要被白听夜这老王八蛋气到内出血! 这一次,袁姨娘来得时候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偏门的小洞钻进来的。沈云初看了二十多年的宫斗片,从穿越回来心里就怀着警惕,生怕有人寻仇而来误杀了她,所以在府内四处都留有眼线。 袁姨娘一出现,就被府中的眼线抓了正着。 沈云初来的时候,袁姨娘已经被安排在偏殿休息。白宏的情况非常糟糕,袁姨娘抱着他过来的时候,他依旧是昏迷不醒。 「孩子情况如何了?」沈云初将自己的脚步放到最轻,蹑手蹑脚地来到袁姨娘的身后。 袁姨娘在听到声音的瞬间便回头跪下,泪眼朦胧道:「夫人,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只要他能醒过来,莫说让他在您膝下长大,就算是记在您膝下妾身也毫无怨言!」 「那倒不必。」侯爷此时也被丫鬟推进来。 袁姨娘突然听到侯爷的声音,吓得慌忙跪在地上,i哆哆嗦嗦地道:「妾身见过侯爷。」 「起来吧。」侯爷颔首,并没有弯腰扶她起来。 袁姨娘似乎早就习惯了,麻利地站起来退到一旁。 沈云初偷偷看着,心中思索琢磨。 瞧侯爷的模样,像是多情的人。且看袁姨娘的态度,对侯爷也像是真心实意。可为什么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瞧,就觉着缺少些什么呢? 「还看,视线就这么离不开我吗?」侯爷点了点沈云初的小鼻子,语气宠溺。 袁姨娘嫉妒地看向沈云初,手中的帕子几乎被撕裂。便是说她像头髮狂的母狮子也使然。 沈云初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连连后退数步,一脸惊恐地看着他,道:「侯爷你干嘛?」 侯爷笑笑,没有解释,道:「先看看宏儿如何了。」 「哦。」沈云初一步三回头,生怕侯爷再生什么异端。 可未曾想,他每回头一次,侯爷的笑容就比先前更加温柔。 沈云初被吓得冷汗「嗖嗖」往外冒,风一吹,勐地打了个寒颤,麻熘地坐在白宏的床边为他切脉。 身后,除了侯爷令人发寒的温柔目光,还有一道比火还炽热的的视线,几乎要将沈云初烤熟。 这道视线来自谁,沈云初不用想都知道,更加不敢回头,生怕自己一转头,正对上袁姨娘足够把人吞没的嫉妒。 「混蛋!」沈云初在心里骂道,「这王八蛋绝对是故意的!」 她好不容易才让袁姨娘有了那么一点想要臣服的念头,尤其是今日,她相信袁姨娘对她说出的那些话都是来自一位老母亲心里的真诚话,只要她略施小计,袁姨娘自今日起必定对她言听计从、心服口服。 但现在…… 沈云初偷偷看了眼侯爷,恰好触碰他柔情似水的目光,顿时打了个寒颤。 她收服袁姨娘的计划,怕是彻底泡汤了…… 第48章 争夺抚养权 白宏的情况越来越糟糕,比上一次诊断时还要严重许多。 「看来他们是动了杀心。」沈云初道。 关于白宏的情况,侯爷算知道,也不算知道。最多的消息也只是从左方的口中听说。 虽不是他的孩子,但毕竟冠着他的姓氏。乍一听到白宏出事,侯爷的心里还是在意的。 漫不经心地询问:「还能活吗?」 「当然,也不看看他的主治医生是谁!我要他活,他别想吞气!」沈云初冷哼,从怀中将早就准备好的针灸包拿出来为白宏施针。 不多时,白宏的额头布满虚汗,脸部逐渐狰狞,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宏儿,宏儿你怎么了?」袁姨娘吓得脸色苍白,连滚带爬地来到白宏的身边,拿出手绢无措地为他擦汗,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坠。 「我没结束呢!您能往旁边靠靠吗?」沈云初要抽上面的针,可袁姨娘看着弱小,却如一座大山挡在沈云初的面前,惹得沈云初烦不胜烦。 第32页 「媛媛,过来等会儿。」侯爷道。 袁姨娘的眼中再次划过嫉妒,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声,乖巧地立在侯爷身边,眼珠子却紧紧盯着白宏。 沈云初瞥了眼,嗤笑,道:「你们这两个,明明一家人,却瞧着生分,看着像两家人似的。」 侯爷扬眉,勾唇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两个不是两家人呢?」 「哈?」沈云初回头,表情越来越嫌弃,继续为白宏诊治,道,「你这人,未免太过薄情寡义。人家袁姨娘对你痴情不改,还为你生孩子,你就说这样的话?就算袁姨娘是妾,说这样的话也的确过分了。」 侯爷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突然问:「那你呢?」 「什么?」沈云初不解地瞥了他一眼。 侯爷张张嘴,到底没说出去。 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语气淡淡,甚至带着一丝冰冷,道:「没什么。」 沈云初:「……」 书本上说的「喜怒无常」大概就是指白听夜吧。 一天天的,比槓精都莫名其妙。 针灸结束,白宏的气色比来的时候要好上许多。但是这一次,沈云初没再同意袁姨娘将孩子带走。 「沈云……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沈云初的名字差点从袁姨娘的嘴里说出来,她偷偷看了眼阴晴不定的侯爷,及时换了称唿,但依旧怒气沖沖地质问。 沈云初道:「上次你带小公子回去的时候我就曾告诉过你相关的注意事项,可你不仅没有听,还伙同其他人反过来污衊我。今日,你更是在我治疗的时候出手阻拦,险些误事。 「我也说过,你若将小公子送来,我将禀告侯爷这件事。之后事关所有小公子的治疗,由我来接手,外人不得插手。 「袁姨娘,你可以在同样的坑里摔两次,我不能。」 说罢,背过身去,不再与袁姨娘做任何的商讨与让步。 袁姨娘后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眼悲切地凝望着沈云初,道:「夫人,我只有宏儿了。」 沈云初回眸,如一月大雪冰封,冰寒而又尊贵。 道:「要小公子的命还是你的不舍,自己选一个。」 第49章 袁姨娘的秘密 袁姨娘眸中仅剩的星光剎那间碎成满地残渣。 她张张嘴巴,一时间竟做不出选择。 来侯府时,她便是孤儿寡母来的。这些年,侯爷从未将她当成过他的女人。 尹翠萍嚣张跋扈,诡计多端;裴紫薇高冷自傲、城府颇深。她仗着白宏方才能在二人中间有抬头的机会,如若白宏落在沈云初的手里,她便如丧家之犬,在尹翠萍与裴紫薇二人中再难抬起头! 「我想,我是宏儿的娘,宏儿还是呆在……」 「呆在云初身边为好。」 侯爷打断袁姨娘的话。 就在方才,侯爷仍对袁姨娘心怀柔软,希望给袁姨娘机会。大不了,太夫人那边由他来说。 但是现在,他反悔了。 这个袁媛,着实令他失望! 「侯爷!」袁姨娘仿若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在侯府这么多年,为了报答侯爷曾经的救命之恩,恨不得将所有的好都给侯爷。可如今,他却为了一个入府三日的女人就要夺走她的骨肉! 她梨花带雨地爬到侯爷的面前,拉着他的裤腿哭嚎道:「侯爷,求求您,念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不要带走我的宏儿。」 「可以,」侯爷勾唇,捏着袁姨娘的下巴,红艷的唇如诱人的妖魔,「但是我白听夜向来是以子嗣为重,当初纳你为妾也只是因为你肚子里怀着孩子。如若这孩子没了,那你便带着你孩子的尸体一起滚出侯府,如何?」 袁姨娘的脸色剎那间苍白。 侯爷松开手,她失去了支撑,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躲闪,脸颊的红手印令人心疼。 沈云初看向侯爷的目光更加嫌弃,嘀咕:「这天下的好男人当真是死绝了!竟然将深爱他的女人当做生崽机器,啧啧啧。」 听雨耳朵灵,又在这附近,瞪了她一眼,道:「你知道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就随便给人定罪,不愧是小商户家的孩子!」 沈云初撇嘴,瞄了他一眼,不说话。 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她的确不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开口。毕竟,眼前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耳朵里听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相。 虽然沈云初的心里已经认定了白听夜就是骗人干净的王八蛋、老渣男。 白宏还是被侯爷丢给了她来照顾,而她也趁此机会将送给袁姨娘的那些银制用品全部收回,收回前还要告诉袁姨娘这些都是违背诺言的惩罚。 当日夜,袁姨娘哭得撕心裂肺,但还是被面无表情的侯爷派人送回了浮西院。 手段干脆果断,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痛快地令人心寒。 回去时,白宏坐在侯爷的怀里,听雨推着轮椅,沈云初走在他的旁边。 天上寒星点点,两边的花耷拉着脑袋,似乎在睡觉。虫鸣声很弱,沈云初踢一脚草丛,惊起一片萤火虫。 回来的路上,谁也没有开口。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侯爷突然开口。 沈云初低着头,瞧也没瞧他,道:「这是你的家事,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也没有打听病人家事的爱好。」 第33页 「我的家事?」侯爷突然将轮椅剎住。 第50章 现在呢 沈云初被这突然的变故稍稍吓了一跳,对侯爷莫名其妙来的脾气更是恼火暴躁,道:「怎么了怎么了你又怎么了?这本来就是你的家事,我说错什么了吗?从刚才就是……」 她还在喋喋不休,突然,侯爷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朝自己的怀中扯,精准地咬中她的樱唇,放肆地吸吮。 沈云初被这突然的一幕吓呆了,睁大了眼睛,心跳直奔一百八十迈。 侯爷对她的安静很满意,红唇勾起,略有得意,道:「现在呢?」 他自信满满地去看沈云初羞答答的模样,可一眼便愣住了。 沈云初愣愣地站在原地,惊愕地看着他,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 这是侯爷第一次见到沈云初这般安静的落泪。 在她眼里,沈云初就是个大大咧咧、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她的身体里藏着许多秘密,让他忍不住想要去探索。 落泪这种事情好像这辈子与她无缘。 今日他看到了,心中却并不觉着有趣,也不觉着新奇,更多的,只是内心的愧疚。 「云初……」 他想要道歉,但是一巴掌打断了他后面所有的话。 沈云初满眼愤怒地与他对视,眼中再也没有任何的恐惧,侯爷甚至看到了她有瞬间想要与他同归于尽的疯狂。 但是,想像中的怒火与谴责并未如期而至。沈云初只是站在那里愤怒地瞪着他,片刻后转身离去。 步子摇摇晃晃的,却透着怒意与坚强。 侯爷碰了碰自己的唇,上面还留有沈云初嘴巴的余温。 这一次,他好像真的做错了。 「回去吧。」侯爷道。 听雨立在侯爷的身后默不作声。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侯爷失控。 记忆里的侯爷是视女人为粪土的人,也是因此他并不在乎自己后院的女人是多是少,也从不去光顾她们,更不在意她们的勾心斗角。 可是这一次,侯爷好像在乎了。 为了这个女人,他第一次主动去女人的圈子;为了这个女人,他第一次参与了女人的勾心斗角;也是因为这个女人,侯爷第一次失控。 「我好像……误会了。」 夜空下,侯爷的声音幽幽响起。 似是深夜的低咛,又像是无奈的诉说。 听雨依旧没有给出任何的回覆。 路上,侯爷想过许多再见面时会发生的情景。但越是接近卧室,他便越是害怕。 从偏房到正屋的距离就这么点,侯爷便是将速度拉到最慢,他也会在沈云初离开房间之前回来。 轮椅停在门外,久久没有动静。 「该来的还得来,不能逃的逃不掉。」侯爷吸了口气,推门进去。 屋子里的烛火亮着,沈云初已经钻进自己角落里的小卧睡着了,屋子里十分安静。 没有想像中的怒视,没有想像中的大吵大闹,有的只是沈云初均匀的唿吸声。 侯爷静静地看着阴暗角落里的那个人,偷偷靠近。 不知沈云初是不是听到了动静,在侯爷靠近的时候,忽然翻了个身子。借着昏暗的烛光,侯爷看到,在沈云初的枕头上,有一小片被泪水浸湿的痕迹。 第51章 对不起 「对不起。」侯爷低声道。 他以为,沈云初是心甘情愿的。 他拍拍自己的腿,嗤笑一声。 是他异想天开了。 一个双腿残疾之人,怎么可能会有人爱上他?双腿好时尚且有人说他是莽夫,更何况是现在呢? 「以后别再这样了,你我只是利益关系,不要牵扯太多。对你,对我,都不好。」 嗡嗡的声音幽幽传来。 侯爷勐地看过去,眼睛所见皆是平静。 沈云初好像一直在睡觉,压根没有醒来过。 但是侯爷确信,方才就是沈云初在说话。 「我知道了。」侯爷的声音闷闷的。 小卧传来翻动的声音。 沈云初揉揉眼睛坐起来。 她的眼睛依旧通红,似乎方才一直在哭。 「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你的腿,我说能治好,就是能治好。」 「多谢。」 侯爷觉着自己听到沈云初保证的话应该高兴,但心里却是闷闷的。 至于为什么,他心里一点也不清楚。 今日的夜晚似乎格外难入眠。 墙角的小卧与大床上的两个人各自睁着眼睛盯着乌黑的天花板,谁也没有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沈云初突然听到一道轻轻的声音,道:「你若治好了我的腿,我就留你在侯府当客卿,每月给你开月钱。你一个女人家,还带着一个妹妹,在侯府混比在外好。」 沈云初闭上眼睛,只当没有听见。 侯爷模样很好看,虽然常年征战沙场,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比她见过的许多男人都更有韵味。 但是,沈云初不是颜控。 比起温柔、多金又帅气,她更喜欢靠谱、专一又深情。 她不是不相信一见钟情,只是不相信一见钟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尤其是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朝代。 白听夜女人又多又花心,滥情不说身上还牵着皇室的羁绊,哪天皇帝不开心了,将他斩了,她岂不是要带着自己的妹妹守活寡? 第34页 说不定,还是全家抄斩! 想想都忍不住打寒战。 夜晚过得格外缓慢。 外面的天翻了鱼肚沈云初在迷迷煳煳睡去。 在沈云初的意识里,她才刚刚闭上眼睛,就被萃行急慌慌地晃醒了,告诉她白宏醒了,但是不停地吐白沫。 沈云初吓了一个寒颤,困意全无,慌忙跑去给白宏检查身体,又扎了针开了药,看着药煎好,白宏喝下去,方才放心地打了个哈欠,准备洗把脸去看看月初。 辰时的时候再去给白听夜扎针,陪着他做一个小时的康復。 白宏喝完药,没有立刻躺下,而是靠着床头喘气。 他的脸色青紫,像是刚从鬼门关里走过。双眼发肿,是长时间昏迷导致的,有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他伸出小手拉着沈云初的衣角。 「怎么了?」沈云初蹲下身子,与他保持平视。 在白宏拉她衣服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白宏要问「这里是哪里」、「我娘亲在哪里」这样的话,心里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只要白宏开口,她就能说出一口流利的谎话。 然而,白宏只是愧疚地看着她,道:「对不起,让您费心了。」 第52章 未来 「嗯?」 沈云初愣住了。 白宏的话让她措手不及。 白宏以为自己的声音太小了,咳嗽两声调整了一下声音,道:「对不起,弄脏了床被,给您添麻烦了。」 「不、不麻烦。」沈云初脑袋嗡嗡的。 前世加上今生,她第一次听到有不到三岁的孩子这样一本正经地向自己道歉,理由是病发时弄脏了床被。 他难道忘记了方才他有多痛苦吗? 「你、你好好休息,我下午还会来的。」沈云初连说话都有些磕巴。 白宏颔首,道:「好的,麻烦您了。」 「额……」 白宏无可挑剔的礼貌将沈云初整不会了,狼狈地逃出小屋。 出门正巧碰上听雨推侯爷过来,脑子更疼了。 昨日的事情她原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谁曾想白听夜竟然有这么强大的感染力,以至于她现在看见侯爷脑海里便忍不住浮现出昨日被强吻的画面。 「侯爷。」沈云初规规矩矩地行礼,从规矩上就摆明了自己不想和他有过多牵扯的意向。 侯爷心里堵的慌,没有理会她的行礼,与她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沈云初感觉自己被抛下了。 她被自己这个恐怖的念头吓到了,勐地打了个寒颤,摇摇头离开。 沈月初已经醒了,沈云初来找她的时候,她正蹲在院子里发呆。 脸上蒙着纱巾,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小眼睛。 若非那如藤蔓般钻出来的黑斑,但看这双眼睛,便会令人心动。 「姐姐,你来了!」注意到沈云初过来,月初欢喜地朝她跑过来抱住她的小腰。 「在这里感觉如何?」沈云初摸摸她的小脑袋,问。 月初展开双臂画了个圆,兴奋地说:「这里太好了!真实却又不真实!我在这里,不管是昨日还是今日,都吃到了饱饱的饭!还有漂亮的新衣服穿,甜甜的糕点吃。我在这里,不用刷碗、不用做饭、不用洗衣服……」 月初的眼睛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沈云初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但心底也有一瞬的悲伤。 她忽然想起昨日侯爷说的话。 侯爷想要重新站起来,至少需要三四年的时间,甚至更长的时间。二十一天养成一个习惯,更何况是三四年呢? 月初在这里享受惯了荣华富贵,再和自己出去受苦,她真的能吃惯吗? 沈云初摸着月初的脑袋,柔声道:「喜欢就好。」 想那么没有用,如果未来的所有事情都可以预测,那还叫未来吗?她现在要做的,或许除了在侯府站稳脚跟外,还需要足够多的银两。 侯爷很大方,给了她许多珍珠首饰还有翡翠玛瑙以及月钱,她若是将每个月的首饰与月钱攒起来,三四年也会是一笔很大的数额。 到时候,她在外面开个医馆,或是做点药膏、口红、面膜之类的小生意,也可以维持月初还不错的生活。 沈云初摸着月初的脸,手指一点点抚摸上她脸上的斑。 月初如同被踩到了痛脚,在沈云初的手指划到那一处的时候突然躲开,哈哈大笑着扯开话题。 第53章 我帮你 她的每一道笑声都如刀子在沈云初的心上开口。 沈云初不再向以前那样总是用逃避来解决这个问题,直接了当地问她:「疼吗?」 「不疼。」月初的嘴角抽了抽,再次试图岔开话题。 沈云初知道,就是因为这道可恶的斑,让活泼的她变得自卑与害怕见人。 她道:「月初,你脸上的,应该不是胎记。让我看看,我或许有办法将它清除。」 「当真?」沈月初勐地看向沈云初,眼中的希翼如展翅准备起飞的小鸟,对湛蓝的天空充满幻想。 那一刻,沈云初突然心虚了。 她很害怕,如果自己没有能力去掉月初脸上的斑该怎么办?她太害怕看见月初眼中的光芒点点消失的样子了。 「我会尽力的,我见过这道斑被去掉过。」沈云初不敢将话说得太满。 第35页 沈月初歪着脑袋看着她,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半晌,方才说:「姐姐,你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姐姐,我以前的姐姐是不是死了?」 沈云初的眼角狠狠一抽,心脏加速。 她不善撒谎,如今被贸然戳破,紧张地不敢张嘴,生怕一张嘴,一颗心就从喉咙里跳出来。 好在,沈月初并没有打算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她摆摆手,道:「开个玩笑。」 沈云初抿嘴不语。 她并不觉着这个八岁的丫头在开玩笑。 人常说,小孩子的直觉是最敏锐的。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你以前的姐姐没有死,她就站在你的面前看着你。你都还没有长大,她怎么捨得丢下你?」 沈云初突然道。 已经准备离开的沈月初脚步骤然停下,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突然,她转身扑入沈云初的怀里嚎啕大哭,嘴巴里不停地喊着「姐姐」、「姐姐」,但是沈云初知道,月初喊得不是自己。 待沈月初的情绪平復后,沈云初牵着她的小手领她回西室,彻头彻尾地为她做了检查。 这一次,她的确看出一点蛛丝马迹,但仍然不敢确信。 沈云初忽然想,或许,是和言婆婆口中所说的是一样的症状。她不能治疗、不能确认的东西,或许言婆婆口中的那个人可以。 「姐姐,我还能治好吗?」沈月初不想让沈云初有太大的压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希翼轻轻地问。 沈云初揉揉她的小脑袋,笑道:「你姐姐是什么人?这点小问题哪儿能难得倒我?只是,你脸上的斑存留的时间太长了,去除它需要些时间。可能是三个月,也可能是一年,你能等吗?」 「这有什么不能等的?」沈月初的回答轻松欢快,言语中的希翼险些压制不住。 六年了,她因为脸上的斑被人嘲笑与欺负了八年了!可是现在,沈云初告诉她,只要一年,甚至是三个月,她脸上的斑就会被祛除! 这种兴奋,这种欢快,这种迫不及待! 她第一次感觉到希望离她这么近!她只需要努努力,伸伸手,踮踮脚就能轻而易举地触碰。 第54章 最难承担的是希望 沈云初陪了月初一会儿,便去东室给侯爷扎针。 「今天感觉怎么样?」收起针,沈云初背对着侯爷问。 「还和之前一样,不过已经好许多了。或许,用不了三四年,我就能重新站起来。」侯爷捏捏自己的腿,眼眸中的光如同兽王的吶喊。 沈云初的手一顿,没有说话。 侯爷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让听雨扶着他走到沈云初的身边,柔声问:「你怎么了?」 沈云初别开视线,眼角有晶莹的光芒闪过,瓮声瓮气道:「没什么。」 「有什么说出来,闷在心里做什么?」侯爷抬手帮沈云初擦掉眼角的湿润,语气里是遮不住的心疼。 沈云初烦躁地躲开,将东西收拾好后离开,道:「听雨,帮侯爷做康復训练。那些东西我已经教过你怎么使用了,照着我昨日的方式与程度来。」 侯爷的目光盯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面色阴沉。 「查。」 他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嚣张,连他的正妻也敢欺负! 沈云初离开屋子,躲进小花园的凉亭里将自己蜷缩在一起,盯着地板上的木头髮呆。 春转夏的风很温暖,放眼望去皆是绿油油的。如新生婴儿般的嫩绿色直击内心的柔软,令人心安。 「躲在这里做什么?」温柔的声音随着风吹来。 沈云初抬头,见到侯爷被听雨扶着一点一点努力地走过来。 当他终于坐在沈云初的身边时,已经大汗淋漓。 沈云初拿出手帕帮侯爷擦掉额头细密的汗珠,低咛道:「没什么,就是有些心烦,出来躲躲。」 「是累了吗?」侯爷握住沈云初的手,轻声细语地问。 「不是,」沈云初摇头,抽回自己的手,倚着美人靠望着碧波湖水,道,「我沈云初从医数年,什么苦什么累没有受过?你们算什么。」 侯爷眉毛略微挑起,听雨刚要说话,便被侯爷拦下了。 他笑笑,道:「也对,那是为了你妹妹的事情?或许我们可以从言婆婆那里着手调查,或许可以找到祛除她脸上斑记的办法。」 沈云初的目光终于落在他的身上,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还没有完整的计划与人脉,无法付诸行动。」 侯爷立刻说:「这件事我来帮你做。」 「麻烦你了。」沈云初不再拒绝。 她深知以自己的人脉想要完成搜索、调查这样大规模的任务实在是有心无力,倔强下去只会耽误沈月初的病情。 「你我何必说麻烦?」侯爷揉揉她的小脑袋,心里却只觉着压抑。 明明难事都帮她解决了,可为什么她的脸上还是不见笑容?侯爷想了好大一圈,才想到两个字:压力。 只是,这股压力从何而来呢?不管是自己的腿,还是白宏的病,她都是十拿九稳,唯有月初脸上的斑记她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却也不是不能治癒。 莫非…… 他想起今日左方向他描述的那副「姐妹情深」的画面,当时他便心疼云初肩上扛着太重的担子,如今回想起,隐隐约约好像也明白了沈云初不开心的原因。 第36页 第55章 旧物利用 「身上背负了太多的希望,累坏了吧?」侯爷轻声问。 一句话,令苦苦隐忍的沈云初瞬间破防,将脸埋在膝盖里嚎啕大哭。 月初脸上的斑记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办,月初便已经开始兴奋了。还有白听夜,只是刚刚有些好转,就恨不得将日期压短。 可是万一她没有做到怎么办?她如果让他们失望了怎么办? 满心欢喜下的失望,该有多难过啊! 她不想辜负,可又害怕辜负。 「白听夜,我真的好害怕,万一我有一日摧毁了你们的满心希望,那该怎么办啊!你们得多难过啊!」 侯爷听着她哭哭啼啼又满含内疚的声音,忍俊不禁。 他将沈云初的脑袋塞进自己的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笑道:「哪儿有那么严重啊,你治你的,我们高兴我们的,这本身就不牵扯。就算有一日,我们的治疗没有达到预期,但那是你的预期,并非我们的预期。在我们心里呀,只要比以前好上三分,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足够我们开心许久了!」 「真的吗?」沈云初抬起小脑袋,泪眼汪汪地看着他,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侯爷粗糙的大手抓了抓她的头髮,道,「笑一笑,要是被我喜欢上你哭的模样,那你可就难笑咯!」 「变态!」沈云初一把推开侯爷,三下五除二地擦掉脸上的泪痕,从美人靠上跳下去,脚步轻快地往回走。 「诶,你干嘛去?」侯爷「绝望」地坐在原地。 沈云初朝侯爷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道:「你管我!事情已经忙完了,我爱去哪儿去哪儿。」 「那我呢?」侯爷如同孩童般挥挥手。 沈云初笑道:「你爱怎么办怎么办!」 说完,一熘烟跑得无影无踪。 侯爷看着,忍俊不禁,摇摇头抓着听雨起来,道:「这个小没良心的。」 听雨神色古怪地看着他,半晌才把话从嘴里憋出来,道:「侯爷,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夫人吧?且不说你们相识才短短数日,单是夫人的身份来歷就……」 侯爷抬手拦住他,声音冷漠平淡,道:「事关沈云初的身份,日后莫要再提。」 「侯爷!」 听雨气得差点打滚。 侯爷的话威严且不容置疑,道:「此时休得再提。」 「是。」听雨就算是心不甘情不愿也没有办法。 沈云初说是休息,但其实依旧泡在药房里。她将药房的药挨着整理一遍,将好药留下,再有三两天就坏掉的药拿出来,能用的留下,不能用的丢掉。 一番断舍离下来,乱七八糟的药房顿时变得明亮干净。她将药装上,命人去给自己做几个柜子,又让人去给自己搭了个小铺,换上一身干净利落的衣服,带上面纱在门口为买不起药的人免费看病、抓药、煎药,直到午时方才结束。 旧药全部用出去了,新药也用出去不少。 「夫人,是不是有些亏了?」萃行小声问。 沈云初回答得倒是大方,道:「治病救人有什么亏的?用不了多少钱,侯爷给我的月俸多着呢!」 「拿我的药去治病救人,夫人可真是善良大方。」 第56章 谁的药房 两人正要回药房去,迎面便看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徐大夫。 此人尖耳猴腮,颧骨突出,总觉着不像好人。萃行和她说了,她才知道原来这个人尹翠萍派去给袁媛看病的人,也是袁媛多方阻拦的人。 「这个袁媛,似乎没有看上去的那般简单。」沈云初心道。 沈云初微微一笑,道:「不过是些不能用在侯爷身上的药材,便是给了百姓又如何?」 徐大夫气得鬍子抽抽,道:「夫人的善心令人赞嘆与佩服,只是,夫人如果用的是自己的药材就更好了。」 沈云初眨眨眼,迷茫地看向萃行,问:「我们用的不是自己的药材吗?」 萃行心中也觉着疑惑,道:「没有吧?不都是夫人您拿自己的月俸买的吗?」 徐大夫气得吹鬍子瞪眼,怒道:「胡说八道!有人亲眼瞧见夫人从我的药房中拿药,夫人为何要矢口否认?」 沈云初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道:「我只是从你的药房中拿了不怎么好的药,徐大夫,您该不会想要给堂堂侯爷用这样的药吧!」 她说着,捂着嘴做出惊讶的模样。 萃行见状,同样捂着嘴巴如同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你、你们……」 徐大夫气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眼前一个是侯爷亲自教出来的丫鬟,一个是侯夫人,他只是区区一个客卿大夫,谁都招惹不起。 这件事只能认怂,道歉离开。可转头又去了青竹院。 而沈云初在回去之后,也回了明院等侯爷回来。 约半个多时辰后,侯爷被听雨扶着从外面回来。泡澡水已经准备好了,他累得满头大汗准备洗个澡。 今日腿上终于有了感觉,发麻地疼。只是一点点的感觉,疲惫感却比前两日要高上数倍! 时至今日他方才明白,沈云初当初说得「很难坚持」是什么意思。 「侯爷。」侯爷刚脱了外套,听见这道软腻腻的声音,又将衣服套了上去。 回头一看,原来是沈云初,又把外套脱了下来,面无表情地解衣服,问:「怎么了?要一起吗?」 第37页 「你那都是药浴,我跟着凑什么热闹?」沈云初翻了个白眼,将侯爷脱下来的衣服又重新扣上去,道,「我想问您个事儿。咱家那药房是谁的?」 侯爷无语,道:「你问的都是什么问题,咱家的药房你说是谁的?」 沈云初放心地点点头,道:「那就好,今儿个回来的时候碰上徐大夫了,我还以为那药房是他的。」 「问话前也不动脑子,他还能在咱家盖药房不成?怎么,他说你了?」 「也不算说我了,说起来也是我不对,我动药房里不要的药时没经过他同意。」 沈云初退步的话令侯爷的火气更大,怒道:「你动自己家不需要的药材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来训斥了?你堂堂侯府正妻,这个侯府的所有东西除了是我的就是你的,你有什么可害怕的?需要什么尽管和採购说,划库房的钱。」 第57章 奴婢与您联手 「不用不用,」沈云初忙摇脑袋,「那还了得?我的月钱够用。今日布施之后还留下好多。」 「嗯,」侯爷应了声,道,「不够了和我说,我让库房给你划。」 「好的好的,那侯爷您先洗着,我出去了。」沈云初点头如啄米,刚走两步,又回头告诫道,「对了,你今天散步的时间有点长了。前一个月控制在一个时辰就好,超过了身体会难受。」 「嗯,我知道了。」 沈云初出去之后,听雨方才从外面进来,道:「侯爷,属下方才听到了你们之间的对话。」 侯爷应了声,让听雨帮他更衣,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女人这点勾心斗角的小心思,我瞧得出来。」 「那您……」 「沈云初只是从我这里套个话,日后她与徐希仁吵起来也好有个依仗。」 「哦……」 听雨不敢多说。 他总觉着,沈云初来到侯府后,侯爷的性格似乎变了许多。 不过想想,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侯爷向来是敢爱敢恨的人,在沙场上回来的男人比养在皇城的男人要直白许多,也要坦诚许多。 沈云初回去之后,便将药房占为己有,将原本徐大夫的东西换下来,换成自己顺手的东西。 但是徐大夫的东西她也没有随便丢掉,而是工工整整地放好。有些放不下的,就完好地放在木箱子里摞在一起,干干净净,还拿漂亮的套子遮住以免落灰。 从青竹院回来的徐大夫看见这一幕更加生气,又跑去青竹院一顿添油加醋。 尹姨娘倚着床头欣赏自己新做的指甲,道:「你再如何生气我又有什么办法?她可是侯爷当下最宠爱的女人,难不成你要我一个妾去帮你和正妻争药房不成?」 徐大夫道:「姨娘,我的药房被占是小事,主要是沈云初实在是太狂了!先是夺走袁姨娘的孩子,又是夺走我的药房,下一步,她又要夺走什么东西?」 尹姨娘目光流转,眼中有厌恶一闪而过,口中却道:「她要夺走什么东西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人家是正妻,侯府哪样东西不是人家的?哪儿称得上夺?」 徐大夫心中发恨,也埋怨尹姨娘的没出息。但他今日已经说了许多话,尹姨娘的态度也已经摆得清楚明白,说再多也没有用,只能恨恨离开。 出了青竹院,有个丫鬟偷偷追上他,小声道:「徐大夫,您与姨娘的话奴婢听到了,心中格外愤怒。只是我们姨娘心怯,又被那女人惊到了心魂,着实不敢下手。」 徐大夫身体笔直,丝毫没有在尹姨娘面前点头哈腰的模样。 听到丫鬟的话,也只是傲慢地吊着眼睛不吭一声。 丫鬟又道:「但是奴婢敢!奴婢这条命是姨娘捡回来的,姨娘不敢的事情,奴婢替她做!徐大夫今日多次来找姨娘,无外乎是想要姨娘替您出气。我来找您,也是想要替姨娘出气!徐大夫,奴婢愿意与您联手,让那女人好好板板自己的嚣张!」 第58章 雷射祛除斑记 徐希仁的眉毛高高挑起来。 他压根没有将眼前这个小婢女当回事,更没有与她合作的打算。但既然有人上赶着为他卖命,他倒也不是不能利用一下。 脸上的傲慢化为笑容,他呵呵笑着,道:「小姑娘,你误会了!夫人乃是侯府正妻!我哪儿敢对她有意见?我只是以小见大,夫人现在是针对我们,可谁能保证她日后不会针对姨娘呢?」 丫鬟不管听没听懂,一个劲儿地点头贊同。 徐希仁瞧着有机可乘,说得便更来劲儿了。最后,他在丫鬟耳边低语几句,潇洒离去。 待他离开后,丫鬟脸上傻白甜的笑容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望着徐希仁的背影冷笑一声回到青竹院。 次日早,沈云初依次为侯爷、沈月初与白宏施针后再次来到自己的小药房,却发现这里已经一团糟,几个丫鬟与家丁正在努力恢復它的样子。 见到沈云初之后,哗啦啦地跪了一大片。 沈云初倒是没有多生气,只是有些可惜毁坏的药材。 「什么时候坏掉的?」 「昨日午夜。」有一个家丁哆哆嗦嗦地回答。 昨日是他守夜,可不知怎么就睡着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榻了。 「把手伸过来。」沈云初道。 家丁以为自己要挨打,颤颤巍巍地将手伸过去。 第38页 然而沈云初只是将手轻飘飘地搭在他的手腕上,道:「我稍后给你开个药,你喝两三次就好。」 「嗯?」家丁懵了。 萃行恨铁不成钢地解释道:「房子都塌了你还无动于衷,根本就是被人下了药!自己还迷煳着呢。」 「是小人失职!」家丁恍然大悟,忙将头叩在地上。 沈云初摆摆手,道:「你一介凡人之躯,府中有人想药你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把毁坏的东西列成单子交上来,需要重新购买的单子交到侯爷那里,太贵的我出不起。」 「是。」 「侯爷那边通知了吗?」 「半个时辰前已经通知了。」 半个时辰前,也就是她正在给白宏施针的时候。 药房不大,重建起来只需要半日的时间。沈云初等了会儿,决定先用府外的药房。 「实在是太可恶了!夫人,这件事难道就这样算了吗?」萃行气得咬牙。 沈云初笑笑,道:「生气又能怎么样?我们难不成还能冲去抓人?你有证据吗?我也没有。」 萃行的脸气成了包子。 「好啦,别生气了,这件事有侯爷处理呢。」沈云初捏捏萃行的脸,道,「我们先借别人的药房,把祛除月初脸上斑的药研制出来。」 「夫人您的心中已经有想法了吗?」萃行激动又惊愕。 沈云初尴尬地笑笑,道:「是也不是。我只是根据雷射祛除斑记的理念模仿设计出的一款药膏,但究竟起不起作用还需要另说。」 「雷射是什么?也是一种治疗手段吗?」萃行问。 沈云初压根也没打算瞒着,反正她如今的马甲已经烂的稀碎,现在还能穿在身上全靠侯爷、月初给的面子。 第59章 发脾气了 「对,是一种非常先进的医疗手段,是我在医书里看到的。只不过,书中还提及到,雷射技术十分先进,我们恐怕要再努力几千年才能实现。」沈云初说瞎话不眨眼。 萃行还是非常给面子地露出震惊的表情,夸赞道:「夫人,您也太厉害了!这您现在就可以模仿雷射理念设计出相似的药!」 沈云初被夸地不好意思,摆摆手道:「低调,低调。」 府内,侯爷几日来头一回发了大怒,除了沈云初原谅的那几人,其他的挨着一顿训,并动用了自己府内的精兵彻查这件事。 沈云初是掐着点回来的,回来的时候全府都阴气沉沉,像是刚哭完的样子。 萃行刚看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小声问沈云初:「咱们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云初同样压低声音,不过声音里却是藏不住的欢快,道:「还能是什么事?侯爷今儿个发脾气了呗。」 「那您还这么开心?」萃行吓了一跳,差点去摸沈云初的脑袋看是不是发烧了。 沈云初道:「侯爷发脾气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去招惹他的。现在,我们先去给白宏看病,再去给月初用药,最后去见侯爷。」 「我们真的不用先去见侯爷吗?」萃行怯生生地问。 别人不知道侯爷的脾气,她一直养在侯爷的身边哪儿能不知道?换做在军营的时候,不以他为尊是要砍脑袋的! 沈云初点点萃行的脑袋,道:「你要懂得时间利用!白宏在偏院住,咱们去完直接回正屋。月初耗时少,治疗完直接去东室,剩下的时间都可以陪侯爷。不然急匆匆地去了,又要急匆匆地去治疗其他人,分给侯爷的时间少又仓促,也会让他觉着我不在乎他。」 萃行觉着沈云初这人真是奇怪,有时候让人觉着她根本不在乎侯爷,她也不想让别人误以为她在乎侯爷。 可是有时候她看起来又很在乎侯爷。 白宏的情况已经比才来的时候好太多了。 不仅脸色恢復了许多,连行动都轻快了许多。听伺候他的吓人说,他胃口大了,话也多了,平日里昏迷的时间也短了。 从白宏的房间出来,又去沈月初的房间。 还没进房间,便听见里面传来欢快的笑声。 沈云初的脸色骤变,立刻闯进去。 里面的人被吓了一跳,转头瞧见原来是沈云初,抿嘴笑道:「原来是夫人来了,参见夫人。」 沈云初笑笑,不动声色地坐在沈月初身边,将她与袁姨娘隔开,道:「袁姨娘,今日怎么有空前来?小公子的情况很好,你要不要随萃行去看看?」 袁姨娘的眼中怨恨一闪而过,笑道:「不必了,妾身相信夫人。宏儿这几日的情况我也听下人们说了,恢復程度连妾身都吓了一跳呢!妾身想过了,宏儿留在妾身的身边,有危险不说,过得也不如意,尤其还摊上这个不会照顾孩子还喜欢一意孤行的娘,不如就留在夫人您的身边。吃穿不愁、穿金戴银是次要的,主要是在您的身边比在妾身的身边安全太多,也健康太多。」 第60章 希望之光 「袁姨娘一片爱子之心令人敬佩。」沈云初道。 袁姨娘是个有眼力见的,瞧沈云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便知道自己在这里碍事了,聊了两句便自觉地起身告退。 沈云初命萃行关好门窗,并让沈月初将脸上的面纱取下来。 沈月初大喜过望,赶忙将面纱取下来,做好乖乖配合的准备,这让沈云初有些不安,支支吾吾地说:「这只是我刚研究出来的东西,并没有进行过实验,我不确定是否有用。」 第39页 「没有关系!」沈月初大大方方地接受这件事情,「我的脸已经这样了,再差我也不会再难受,但是好一点我就能很满足。」 她的话让沈云初心里更加紧张。 沈月初这么好的人,沈云初又怎么捨得让她伤上加伤? 药刚涂在脸上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觉。 慢慢地,有种瘙痒难耐的感觉。 沈月初多次要抓,都被沈云初阻止了。约半个时辰后,反应减弱。 沈云初再次检查沈月初脸上的斑记,并没有察觉出区别。 没有少,也没有多。 「你先休息,明日我再来看看效果。」沈云初道。 「嗯,好!」沈月初激动地点头,送沈云初离开。 回到东室的时候,侯爷已经坐在窗边的藤椅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后依然连眼眸也不抬。 「侯爷,该施针了。」沈云初道。 侯爷冷笑,轻飘飘地道:「本侯没想到,在沈神医的心中,本侯竟然排在最后。」 沈云初笑嘻嘻地走到他身后给他捏肩膀道歉,道:「我这不是想到时间利用嘛!把您留在最后,我不是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陪您,不用匆匆忙忙地去照顾其他人?」 这个回答令侯爷非常满意。 他睁开一只眼,唇角悄悄勾起,语气仍旧酸熘熘的,问:「此话当真?」 「自然是当真!」沈云初推着侯爷去床上,道,「走吧,我为你施针。」 不知是因为什么,今日的感觉比往日都要浓烈。 侯爷只是趴着,什么也没动,额头便已经布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沈云初收针后,他趴在床上缓了会儿方才让听雨扶他下床。 「休息会儿再做康復训练吧。」沈云初收了针,拉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 侯爷敲敲自己的腿,隐隐约约有一丝感觉,眼中冒出兴奋的光,问沈云初:「我是不是快好了?我还有多久能够站起来?」 沈云初无奈地撇嘴,道:「我都已经说了很多遍了,至少得有三年的时间!」 侯爷眼睛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小声道:「我不信,你忽悠我,我还是自己感觉吧。」 沈云初:「……」 她是真的拿这类人没法子。 是他们先问的期限,她也如实回答了,但是他们就是不信。 「你不信可以,但是我给你规定的康復计划你不能偷懒,明白吗?」 「嗯。」 休息了一炷香的时间,沈云初起身,道:「休息够了,我们去院子里做康復吧。今日的器材训练只有半个小……一炷香的时间,剩下的时间多用来散步。」 第61章 你要不要睡床上 侯爷没有问为什么,乖乖照做,尽管一炷香的器材训练比以往要轻松容易许多。只是散步,多走十步便难倒一个英雄汉。 一个时辰的时间还没有到,侯爷已经是大汗淋漓。 沈云初在旁瞧着,忽然去翻出来了侯爷曾经的沙袋绑在腿上,也拿了一个行走工具陪着侯爷一起走。 「你这是……」 沈云初吐了吐舌头,俏皮地回答:「一个人走想来很难坚持下来,我陪你一起。」 「嗯。」 心中有热流缓缓淌过,四肢好像也因此而热起来了。 也许真的是身边多了一个人陪着自己的原因,就在方才那一瞬间产生的「艰难感」消失得干干净净。 时间过得比想像中的快,训练时间结束的时候,侯爷还浑然不知。可当身上的行走用的器材撤下来之后,侯爷顿时感觉到自己浑身软如泥,慢慢滑到地上。 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但眼睛里却闪烁着明亮的光。 「我感觉到我双腿发软了!」 侯爷兴奋地说。 沈云初惊呆了,忙帮他再次检查,竟然发现他的腿竟然真的恢復了一些。 这个发现让沈云初瞠目结舌。 「白听夜,你是超人吧!」沈云初震惊道。 侯爷有些懵,不知道超人是什么意思。但从字面上解释,应该是超过常人,是夸他的意思,因而笑而不语。 「不过,该做的训练还是一点都不能少,知道吗?」沈云初板起脸郑重警告。 侯爷道:「嗯。」 「回去后泡完药澡我给你按个摩,能够促进你体内的血液循环。」 「好。不过我的腿有好转的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走漏任何风声。」侯爷盯着沈云初的眼睛,郑重交代。 「包括你的那些小妾?」 「对。」 「ok~」沈云初比了个手势,抬手让萃行扶自己起来,道,「我不行了,你先回去泡澡,我找个地方休息会儿。」 「好,小心吹了风,容易着凉。」侯爷嘱咐道。 「知道了。」 侯爷离去了,沈云初随便找了个凉亭双手张开摊在美人靠上,盯着深蓝色的天空出神。 已经到了晚上,但是今日的天并不算太黑,太阳还在西角挂着,只能看见一点点光辉。月亮已经在东边悬起,带着淡淡的紫色。 约一炷香的时间,沈云初估摸着侯爷泡澡差不多结束了,便与萃行往回走。回到东室的时候,侯爷正好从「浴室」出来,穿好衣服。 见到沈云初回来,乖乖地趴在床上等待按摩。 第40页 「你要不要先泡个澡再来?」侯爷问。 沈云初撸起袖子洗了手准备直接按摩,道:「我一会儿再说。泡完澡容易困,我稍后就直接休息了。」 「好。」侯爷趴在床上,感受着强有力的小手熟练地在自己的背上、腿上、胳膊上敲敲打打,不管是从哪个位置力度都刚刚好,嘴巴里咕蛹着话,但每次都是欲言又止。 一套按摩不知不觉结束了,沈云初拍拍侯爷的后背,道:「好了,结束了,我去泡澡睡觉了。」 突然,侯爷急忙抓住她的手腕,别开通红的脸颊,小声问:「你、你今日要不要睡在床上?」 第62章 泡澡你也一起来 「哈?」沈云初的眉毛高高挑起,问,「你今日怎么突然想睡地上?」 侯爷:「?」 他脸色阴郁地看着沈云初,问:「我为什么不能睡床上?」 「吼!」沈云初立刻捂住自己的胸口跳开,道,「我就知道!你这个臭流氓,时时刻刻都想占我的便宜!」 侯爷的脑子嗡嗡的,脸色更加阴郁,咬牙道:「好,我是臭流氓。听雨,把夫人请出去,可不能让夫人与我这臭流氓待在一起,毁了她的名节!」 侯爷把「请」字咬的死死的。 听雨抿嘴,偷偷看沈云初,磨磨蹭蹭地往沈云初那边去。 沈云初吓了一跳,立刻指着听雨怒视侯爷,道:「餵大哥你是不是玩儿不起?开个玩笑不行啊?是你先要和我这个如花似玉的良家妇女同床共枕的,可不就是臭流氓?这若是日后传出去,我还怎么嫁人?」 「你还想嫁给其他人?」侯爷的脸色黑如墨水,牙齿咬得咔嚓响,就连手指的骨头也被捏的咔咔响。 萃行吓得头皮发麻,赶忙拉着沈云初往外走,笑呵呵地说:「夫人,我们赶快去洗澡吧,不然水要凉了!」 说着,狠狠地瞪了听雨一眼。 听雨瞭然,挤眉弄眼地接话,道:「对对对,夫人您快去泡澡吧,侍女刚换的水,这会儿还热乎。」 沈云初还打算说什么,就被萃行连推带赶地轰了出去。 屋内,传出侯爷暴跳如雷的愤怒。 萃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声道:「夫人,您也太敢说了!您可是侯府的夫人,是侯爷的娘子!怎么能说出嫁人这样的话?」 沈云初耸肩,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我与侯爷早晚是要分开的。先前他答应过我,只要他的腿好了,就放我自由。这件事你与听雨都知道不是吗?」 想了想,继续道:「还有左方。」 萃行道:「那个时候左方还没跟着您。说起来,今日一直没有见到左方,想来是侯爷撤去了对您的监视。」 「不能吧!」沈云初的脸色一下子垮下来,一副天塌了的模样,「那有人欺负我怎么办?你的腿儿能有左方快吗?功夫能有左方好吗?消息传得能有左方快吗?」 萃行:「……」 虽然沈云初说的是事实,但她还是感觉自己的小心脏被伤害到了。 「夫人,您与我家侯爷的性格真的是完全相反。我家侯爷,烦透了被监视着。」萃行不禁道。 沈云初翻了个白眼,道:「说得全都是废话。我俩性格要是完全相同,那不就是男版沈云初,女版白听夜吗?不过监视这种事,说不上来好坏。如果不是生活在福祸未知的侯府,谁愿意被人寸步不离地监视着?」 萃行惊愕:「所以夫人您并不喜欢被监视?」 「这话问的,我都没办法回答!」沈云初烦躁地摆摆手,进「浴室」泡澡。 萃行也知道自己问错话了,吐了吐舌头跟了进去,帮沈云初宽衣。 「诶你干嘛!」沈云初一把用衣服裹住自己,警惕地盯着萃行,一副被冒犯的模样。 第63章 萃行的心上人 萃行无语,指指衣服,道:「我替您更衣呀!」 「不用!」沈云初立即拒绝,指着萃行道,「你给我往后退退!你要洗澡就脱自己衣服,别脱我的,我的我自己脱!」 萃行:「……」 沈云初态度坚决,萃行无奈,只能看着她把自己扒干净钻进水池里去。 「下来啊,看着做什么?」沈云初看着站在台阶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萃行,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又不是搓背、服务的,盯着人家看,人家多不好意思啊! 萃行愣住了,指着自己询问了一下,见到沈云初点头又听到沈云初肯定的回答,连忙摇头拒绝,吓得哆嗦。 沈云初再次朝她勾勾手,道:「来呀,正好你帮我搓搓背,我也帮你搓搓背。」 「搓背?」萃行的脸更红了。 在沈云初的盛情邀约下,萃行只能红着脸磨磨唧唧地脱衣服。 繁杂的束缚解除,萃行凹凸有致的身材立刻显现出来。 沈云初看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赞嘆道:「尤物啊!简直世间尤物啊!」 她忍不住连连称赞,不知道最后会便宜了哪家公子。 萃行经过沈云初这一番调拨,连身体都滚烫起来。又听到后一番话,浑身通红,连脚尖都烫的发红,娇滴滴地说:「夫人取笑了,奴婢还要呆在您的身边伺候您一辈子呢!才不考虑婚嫁的事情呢。」 沈云初那么多古装片不是白看的,萃行这一套话出来,沈云初秒懂:「你有心上人了?」 第41页 萃行的脑袋一点点缩到水下面,咕噜咕噜地说:「才没有呢。」 「我才不信,」沈云初笑嘻嘻地靠近她,沖她刨眉眼,诱惑她继续往下说,「说说嘛,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别害羞,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萃行依旧摇头否决,道:「真的没有。」 但是脸上害羞的笑容已经完全出卖她了。 沈云初再次秒懂,道:「是哪家的少爷对不对?你担心自己的身份卑微,配不上他,对不对?」 萃行震惊地看向沈云初,小声问:「您是怎么知道的?」 沈云初靠着水沿,得意道:「哼哼,没办法,谁让我聪明呢!别怕,等我治好侯爷的腿就让太夫人认你做干女儿,把你的身份提上去!我就不相信了,还有哪家公子敢瞧不起侯府的大小姐?」 「不不不,千万别!」萃行吓了一跳,急忙摆手。 那副匆忙的样子仿若沈云初险些办了坏事。 「怎么了?」沈云初不解。 这种事情若是让别人听见了,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到了萃行这边还慌起来了?该不会是…… 沈云初捂着嘴,震惊道:「你喜欢的人该不会是侯爷吧!」 萃行被沈云初的这番话吓得脸色苍白,下意识去跪,忘了自己是在水中了,直接翻了一个圈。 还好沈云初及时出手,她才没能呛水。 「夫人明鑑!萃行对侯爷只有感激与敬佩之情,从未有过任何逾距的想法啊!更不敢有啊!」 然而沈云初对她是不是喜欢侯爷这件事情根本不在意,只是摸着下巴思索:「不是侯爷……那该不会是……」 第64章 侯爷的小惊喜 沈云初太聪明了,且越猜越近。萃行着实不敢让她再继续猜下去了,急忙打断她的思考,道:「夫人,泡澡时间太久对身体不好,奴婢先帮您擦擦身子吧。」 「一会儿再擦,我再泡会儿,一会儿你在我的后背挠两下,我感觉这两日没有搓澡身上都要起泥球了。」 沈云初摸摸自己的后背,满脸嫌弃。 萃行:「……」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非常了解沈云初了,但是在今日,在和她泡了这个澡之后,萃行完全改变了自己的主意与想法。 这个沈云初,她简直连三分之一都没有了解到! 她照着沈云初的叙述帮她搓了身上,又拿香膏做了擦了身子,刚要出水为沈云初擦身子、擦霜乳就被沈云初一把拉回水里按着搓了一遍,又打了遍香膏,这才放她离开。 上了台阶,沈云初也没让萃行帮着给自己擦霜乳,而是让她坐下一起擦,便擦便说:「这女人啊,年轻貌美也就那几年的时间,得好好保养着。夏季天慢慢热起来了,别老在外面东奔西跑,皮肤都晒干了!那些粗活累活扔给左方、听雨他们就好了。」 「是……」萃行低着头,不自然地擦着霜乳,眼睛总想往沈云初的方向瞟。 「你涂你的霜乳你老看我做什么?」沈云初穿好里衣,走过来接过萃行的霜乳帮她涂抹后背。 「夫人,这使不得!若是被侯爷知道了,会要萃行的命的!」萃行吓坏了,赶忙阻拦。 沈云初翻了个白眼,道:「净胡说八道!我才和你们侯爷相处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知道他那么温柔善良的人不会乱杀生,你怎么跟他相处了这么久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发现。」 萃行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侯爷杀伐果断,不形于色,难有人敢断定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云初来到侯府不过七日的时间,断定侯爷不会乱杀生便也罢了,关键是她如何看出来他们侯爷温柔善良的? 萃行回想起之前她伺候侯爷的时候,侯爷去审问地牢里的犯人,说打就打,说杀就杀,三十八种酷刑在他手里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 兇狠残暴,喜怒不定。 萃行在他身边伺候有七年之久,七年还是小心翼翼的,怎么沈云初七日就敢…… 一时之间,萃行不知道该说她是天真无邪,还是说她傻得可怜。 「我们回去吧,侯爷还在等着我们呢。」萃行道。 「好。」沈云初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泡了这么长时间澡,早就困了。 屋子里的灯还亮着,萃行留在外面没进去。 沈云初进去的时候,帘子已经拉上了,想来侯爷已经睡着了。 她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自己的小卧,突然发现这里多了粉红色的帘子。 怀着好奇心,她掀开帘子看了眼,顿时愣在原地,身子有些僵硬。 帘子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张柔软的大床,用的是粉色的小单子,小被子,被窝里还放着一只可爱的大熊。 第65章 乖 这已经很接近现社代的床了,尤其是她的小床。 沈云初看着,脑子里嗡嗡的,一时间以为自己穿越了,重新回到了自己曾经生活的现社代。 脑海中两代记忆交叠,让她分不清眼前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按了按床垫。 并不是她习惯的品牌,但也非常软乎,仿佛上去就可以陷入软软的棉花里。 沈云初一点点爬上去,将脑袋闷进枕头里,鼻尖是她最近熟悉的芳香,眼眶不由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淌。 第42页 情绪越来越崩溃,化为一点点嘤咛,又化作低声的痛哭。 她有父有母不是孤儿,在家里,她是父母的娇娇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二十多岁也没受过半点委屈。 如今,她学业有成,事业有成,却惨遭意外,与父母天人永隔。 她在这里混吃混喝,也不知她在人间的父母可还安好?有没有从她离开人世的阴影中走出来? 「咚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云初慌忙擦掉脸上的泪珠,别开脸道:「你不睡觉过来做什么?」 侯爷支支吾吾道:「我听到这边有动静,还以为是老鼠熘进来了。那个……天气干燥,总睡在地上不舒服,我给你弄了张小床,还喜欢吗?」 「很喜欢。」沈云初的食指轻轻滑过粉色的床单,眼眶再次湿润,眼中的喜欢隐藏不住。 侯爷的心里偷偷松了口气,但又很难过。 他不知道沈云初想到了什么,或许是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大床,他只知道,沈云初现在的模样很令人心疼。 他一点点挪过去,坐在沈云初的身边,柔声安慰道:「已经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在侯府,你会有自己的大床,会有吃不完的饭,穿不完的新衣服。你可以肆意买自己喜欢的首饰,可以带着你的妹妹在大街上尽情地採买。那些苦难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不哭。」 「嗯。」沈云初破涕而笑,心里偷偷骂侯爷傻。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装作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过来安慰。 「乖,睡觉吧。」侯爷揉揉她的头髮,突然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而后笨手笨脚地离开。 沈云初却如触电般愣在原地。 额头仿佛还留着侯爷红唇的湿润,还残留着他红唇的余温。 心脏跳得极快,不受控制。 她慌忙按住自己的穴位,心中默念静心咒,却也没能控制住心跳的热情。 沈云初的脑袋嗡嗡的。 她抓着自己的头髮倒在床上,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侯爷的吻。 脸颊已经滚烫,她捂着脸在床上打滚,发出害羞又难以抑制的低笑。 侯爷躺在床上,听着小角里发出的轻微的声音,忍俊不禁。 情不由己地掰着自己的腿给自己换了个方向躺着。 心里突然温暖了,明明隔着床帘,却感觉唿吸就在脸颊,就在头顶,就在自己的不远处。 这一晚上,两个人谁都没有怎么睡。次日,沈云初请安险些没起来。 第66章 娘子喜欢折腾 萃行等不来召唤,喊了两声便自己推门进来。 见到沈云初还在睡觉,差点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将她晃醒,道:「夫人!您快清醒清醒,已经快卯时了!」 「卯时就卯时,你激动……嗯?」沈云初勐地惊醒,立刻从床上跳起来,急慌慌地道,「萃行,快给我准备洗脸水,更衣,快点!」 「诶!」 萃行来不及思考这里什么时候多了张床,赶忙去伺候沈云初。 侯爷早就醒了,躺在床上偷偷地听沈云初的唿吸。现又听到萃行咋咋唿唿地叫沈云初起床,心中有所不满,假装打哈欠,冷冰冰地开口:「睡过了不去就是,昨日夫人可没少折腾,她困就让她多睡会儿吧。」 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啊,额,嗯……」萃行愣住了。 折腾?折腾什么?为什么侯爷这么困?为什么夫人也这么困? 萃行心里甩过一个想法,惊喜地捂住嘴巴:什么情况?夫人终于献身了? 沈云初进来时正好听见这话,又想起昨日自己的确是左右翻滚折腾了好一阵,恼火地瞪了他一眼,道:「还不是你?臭流氓。我警告你,下次再敢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是是是,全都听你的。我的好娘子,你要再陪夫君我睡一会儿吗?」宠溺的声音从床帘里流出来,能够听得出,侯爷今天心情挺不错。 「臭不要脸的,又调戏我!自己睡!」沈云初洗完脸,一边扎头髮一边怒骂。 床帘里又传来腻死人的低笑,道:「好。」 萃行在旁边已经看愣了,嘴巴大得能塞下三五个鸡蛋。 她突然有点迷茫。 自己方才是听错了吗?不,不对啊,她的耳朵好着呢!脑子也没问题啊…… 难道是在做梦? 萃行用力掐了自己一下。 疼。 看来不是梦境。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听到的话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愣着做什么?走啦!」沈云初一把拽走还在迷煳的萃行,不想再与侯爷多待一分一秒。 萃行欲言又止,半天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情况?侯爷的腿好了吗?残疾不耽误第三条腿运动吗?沈云初不是讨厌侯爷吗?她不是时时刻刻都想要离开侯府另觅佳婿吗? 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一觉醒来,天都变了! 「夫、夫人,您、您跟侯爷……」萃行结结巴巴地问。 沈云初迷茫不解地看向她,问:「怎么了?」 萃行的喉咙「咕噜」一声,摇摇头,笑道:「没什么。」 她也真是的,侯爷与夫人本来就是两口子,还不许人家日久生情吗?虽然日也没久。但两口子…… 第43页 多正常。 多正常。 萃行擦掉一脑门子的汗,庆幸自己昨天没有进门,更没有守门,否则…… 怪不得,侯爷突然停止了左方的监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突然间,萃行感觉自己什么事儿都懂了,所有之前没有想明白的事情突然全部想明白了。 心中有隐隐约约的自豪与警戒感慢慢升起,因为,她是发现侯爷与夫人秘密的第一人! 第六十七章 别想离开 萃行吓得发抖,赶忙去捂沈云初的嘴,急得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袖,小声道:「夫人!您怎么什么话都敢胡说呀!这种事情若是被外人听到了,是要被大做文章的!」 沈云初也知道自己说得有些过火了,推开萃行的手后无奈道:「尹姨娘生产在即,先前又与我有过节,我这个时候去照顾她,万一生出的孩子有什么问题,岂不是要拿我说事?本就是寄人篱下,怎好再惹是非?」 萃行的脸色有瞬间的僵硬,但也什么都没说。 沈云初没察觉到萃行不高兴,也想像不出她方才说得那番话有哪个字招惹到了萃行,因此压根没有想过后招。 回去后,依旧照常为侯爷、月初、白宏三人治病。 陪侯爷散步的时候,侯爷第一次提及月初与袁姨娘,道:「月初近日如何了?」 沈云初摇头,无奈地嘆了口气,道:「对我新研究的药并无不适,但也没有什么效果。也对,治疗需要时间,但是我心里真的没底我的药能不能治好她。」 侯爷浅笑,道:「你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一直都有好吧?自卑之情人人都有,只是不同的人对不同的事情自卑。有些人是对自己的吃穿衣着,有些人是对自己的能力,比如说我,也有些人是对头髮、指甲、鼻子等……世上的人有千千万万,就会有千千万万种自卑。我自卑,算得上什么稀奇事。」 侯爷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我看你治疗我的时候挺自信的。」 沈云初无语,道:「这哪里能一样?你这样的我接触的多了,早已经得心应手,痊癒只是时间问题。但我有时候也会自卑,想着会不会有失误。」 她摆摆手,道:「不跟你说这些了,反正我们日后定是会分道扬镳的,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说罢,准备扶着侯爷继续走。 突然,侯爷强有力的大手禁锢住她的双肩,她刚抬起头准备发火,柔软的唇便咬住了她的红唇,如发怒的野兽,粗暴且有强烈的占有欲。 沈云初的心咯噔一下,一把推开他。 侯爷站不稳,连连踉跄。好在听雨眼疾手快,及时将他扶住。 沈云初双眼红润,瞪着他准备发火,却发现他的怒火竟然是自己的好几倍!心被烈烈火焰灼烧,沈云初不敢再去看那双火焰弥天的眼睛,愤恨离去。 就在她离去后不久,侯爷一拳砸向不远处的树。拳风划裂空气,两拳粗的树苗晃了晃,「咔嚓」一声倒下。 「混帐!」 一想到那个女人还这样陪过许多男人,侯爷心里的火气便不打一处来。尤其是…… 「呵,沈云初,你想和本侯分道扬镳?本侯偏不如你的意!你越要离开,本侯偏不要你离开!」 侯爷抿唇,推开听雨,握着拳头一步一步慢而坚定地前行。 早上的事情过后,沈云初一整日没有与侯爷再说过话,除了扎针熬药的时候会在侯爷面前晃一晃,其他的时间躲得无影无踪。 第六十八章 冷战 同样的,沈云初一日没有理会侯爷,萃行同样一日没有理会沈云初。 但沈云初心里乱糟糟的,压根没有注意到萃行的小脾气。 晚上回到明院,卧室里的灯还没有熄灭。 沈云初在外徘徊许久,决定今日去西室住。 谁知刚进正屋大门,迎面便撞上坐在正厅的侯爷,吓得心肝一颤,小脸立刻板起来,理也不理她便去西室。 听雨见此抢先一步拦在她的面前。 沈云初心底的火气再次掀起,咬着牙怒视他,问:「白听夜,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侯爷的眼睛里没有了先前的怜悯,他抬起下巴,高傲清冷,如妖孽附体,如黑色玉兰。 「你打算与本侯闹到何时?」 「本侯?」沈云初自嘲,道,「我出生卑贱,哪里配得上与堂堂天川国侯爷胡闹?天色已晚,我妹妹晚上恐惧一人睡觉,我得去陪我妹妹了,侯爷晚安!」 侯爷心里的火气更旺。 他本打算,只要沈云初低头向他道歉,他不是不可以原谅沈云初。但现在…… 他上前抓住沈云初的手腕,将他固在自己的怀里冷声道:「本侯的女人不来陪着本侯,总往娘家妹妹的房间钻什么?走!」 「放开我!王八蛋,你放开我!」沈云初恼透了,奋力挣扎。 侯爷的禁锢更紧了,他垂眸对上沈云初愤怒瞪着他的眼眸,道:「你若是想让你妹妹看一场活戏,就尽管喊吧。」 「你!白听夜,你不要脸!」沈云初气得浑身发抖,却只敢瞪着他,不敢再大声嚷嚷。 侯爷没有看她,拎着她回屋。 从沈云初的方向只能看到侯爷的下巴,冷峻无情,如一把锋利的刀子。 第44页 呵,果然。 老渣男就是老渣男,卑鄙下流,无耻可恨! 她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东西!被这老渣男坑了一次两次,竟然还会被他继续坑!她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的这老渣男温柔善良?当时的她一定是被猪油蒙了心,驴毛塞了耳! 侯爷本打算将她扔到自己的床上,想了想,到底还是把她扔到了她自己床上,冷声道:「先睡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沈云初一声没吭。 有了今日的事,她如何还能睡得着?在床上翻腾到大半夜,依旧没有丝毫的困意。 夜里,静谧无声,窗边有小虫子呤叮叫着,屋内连唿吸也难听到。 天色没有那么暗,还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沈云初悄悄从床上爬起来,打算带着月初就此「潜逃」,左右侯爷的腿已经有了一点知觉,药也给他留下了,自己也不算失言。 谁知,她才刚蹑手蹑脚地走两步,就听见床上传来冷冽如刀的声音,道:「你去哪儿?」 沈云初背后一寒,一声没吭地重新回到自己的小床上,噘着嘴,眼泪委屈地往下掉。 片刻后,她忽然听到床上传来一道无奈的嘆息。再接着,她听到有吱呀吱呀的声音响起,有人影笨拙地藉助工具往烛台边去。 第六十九章 从来都是一无所有 昏暗的光骤然亮起,沈云初不由眯了眯眼睛,转头躲开亮光。 再接着,她又听到吱呀吱呀的声音朝着她过来了,身子顿时绷得笔直。 「云初,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侯爷的声音幽幽的,如黑夜中的呓语。 沈云初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没有最开始的时候那般讨厌侯爷,这是无法争辩的事实。 但是,也绝对谈不上喜欢。 侯爷也没有说话。 他觉着自己现在应该放她离开,但不管是从自己的腿还是从自己的心,都不愿意轻易让她离开。 「天色很晚了,你睡觉吧。明日若是觉着困,便不必请安了。」侯爷说罢,又慢腾腾地回去。 这日后,两个人像是陷入了某种冷战,谁也不再与谁主动说话。 次日为三人上完药后,沈云初见外面日头好,便出去散散步。 萃行欲言又止,三翻四次后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询问:「夫人,您与侯爷日后当真不再说话了吗?」 沈云初脸色淡淡,道:「说不说的又如何?我们二人本就是萍水陌路,早晚是要分开的。如今我瞧他的腿一日曜一日好,想来我要离开的日子也快来了。」 萃行心里有气,可刚打算出口,又憋了回去。她担心若是日后沈云初没走,她们两个爆发了争吵,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萃行的话越来越少,沈云初便是个傻子也该发现事情的不对了。 但是她没打算提。 从开始她就知道,萃行是侯爷派过来监视她的。外面有左方,里面有萃行,侯爷让她无处遁逃。 侯爷心思重,这本来没有什么,沈云初也从来没有因为这点事情生气。因为不管是左方还是萃行,又或是太夫人安插过来的言婆婆,都对她的行为没有特殊的束缚。 哪怕她对侯爷爆粗口,哪怕她在侯爷面前没大没小,也没有一人上前阻拦。 萃行虽然是监视她,但也是诚心实意地服侍她;言婆婆虽然是监视她,但也是诚心实意地把她当做侯府主母来培养。 所以,沈云初从来不计较他们监视自己的事情,也愿意真心实意地善待他们。 但是,沈云初也从来没有忘记,他们从来都不是她的人。 萃行生气、不开心,她便是用脚指头也能想出来是与她这两日与侯爷的争吵有关。 对此,她不想做任何的退让与委曲求全! 「走吧,去看看月初。」沈云初道。 月初来到这里后,沈云初陪她的时间还没有言婆婆陪的多。现下正好有时间,便看看她去。 不过,她来的不是时候,月初没有在房间。 「大概是去花园了。」萃行道。 今天的天气很暖和,太阳高挂却不炙热,清风吹在身上温暖而舒适,身上的衣服足够清凉,便是绕着花园跑一圈也不会出太多的汗。 花园里的花都开了,走过的时候满鼻子的清香。尤其是有风吹过的时候,空气里充满花与草的香气。 沈云初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笼上了许多担忧。 今日天气很好,想要散步的,可不只有沈月初! 第七十章 热衷绿帽的男人 「走吧,我们也去花园看看。」沈云初道。 沈云初逛花园,肉眼可见的敷衍。她对所见的美丽并不在意,只是找人。 「夫人,您好像很紧张。是在担心三小姐吗?」萃行问。 沈云初道:「我来的几日,树敌太多。之前更是为了在侯府站稳脚步,让侯爷假装与我恩爱引来了不少仇怨。我担心,她们虽如我所愿不敢找我麻烦,但她们会将对我的恨意转移。」 萃行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轻描淡写地问:「您好似瞧不上侯府。」 沈云初瞥了她一眼,道:「这事儿你可就扭曲地太厉害了。侯府可比我住的地方好太多了,吃的也好,用得也好,许多东西都是我见也没有见过的。你说侯府瞧不上我我信,你说我瞧不上侯府,谁听谁也不信。」 第45页 萃行心里的气稍微顺了一些,腼腆一笑不语。 但是这个询问在沈云初的心里打了结,她不由开始怀疑与警惕萃行一言一行的目的,怀疑她会为了侯府的两个姨娘而暗中偷袭自己。 花园搜索了半圈也没有找到沈月初,萃行甚至怀疑沈月初究竟在不在里面。 沈云初在凉亭休息一会儿,决定继续找。 如果找到一半放弃去其他的地方找,万一沈月初就在这个花园的另一半,岂不是错过了太多? 唯有将花园翻得底朝天也没月初,沈云初才敢确认月初不在这里。 「再往前走,就属于荒凉地了。」萃行小声说。 沈云初听得出来,萃行有些害怕。 「这里原本是什么地方?」沈云初问。 萃行道:「原本侯府是有九位小妾的,侯爷就将她们安顿在这里。」 「这里景色清幽,虽然背阴,但是宁静舒适。看来你们侯爷很在乎那些小妾。」沈云初点头,声音里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醋意。 萃行感官敏锐,更觉着沈云初这人奇怪,但还是恭敬真实地回答沈云初的提问,道:「这些都是侯爷从外面救回来的苦命人。她们流浪在外糟了玷污,内心怀有赤诚却被恶人糟践。侯爷心疼她们明明嚮往平静与幸福,却无法拥有这些,便将她们全部安顿在侯府做个小妾。」 萃行没有明提那些小妾是怎么回事,但沈云初也能大概猜到。 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不知是沈云初的态度太过平淡让萃行感觉到不安,还是萃行担心沈云初会误会,急忙补充道:「不过侯爷从未碰过她们,只是将她们安顿于此让她们好好地过她们的后半辈子!」 「你们侯爷倒是心……热衷于给自己带绿帽子。」沈云初道。 她本想说侯爷心善,但心中又不愿承认那个卑鄙下流的小人心善,临时改了口。 萃行欲言又止,默默地跟在沈云初的身后。 沈云初自知说错了话,心虚地瞥了萃行一眼,咳嗽两声却没道歉。 反正……反正她也没有说错话,说得都是实话,只是难听了点罢了…… 再往前走,一点点似有若无的哭声传入她的耳朵。 第七十一章 三十大板 沈云初的心勐的一颤,慌忙提着裙摆顺着哭声跑过去。 还没瞧见人,突然听到有沉稳的声音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参见侯爷!」剎那间,一片惊慌的唿喊。 沈云初的脚步勐地停下,侧耳听动静。 「起来。」 侯爷沉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柔和,沈云初只凭想像便知道侯爷此时的表情动作。 手中的帕子不由捏紧了,她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林子外面的两个人身上。 「你日后想蒙面就蒙面,想不蒙面就不蒙面,我这偌大的侯府任你随意走动,若是让我知道有谁暗中捉弄,定不轻饶!」 侯爷的声音很温柔,想来是面对沈月初说的。 沈云初的喉咙动了动,拇指不经意间掐住了自己的食指,恍然回神,带着萃行走出去,看到了瑟瑟发抖的婢女与侯爷手中的面纱。 面纱上沾染了一些灰尘,想来是刚从地上捡起来的。 「我第一次见到侯爷弯腰。」萃行惊愕地小声道。 捏着帕子的手更紧了,沈云初却浑然未知,只觉自己身体有些不舒服。 侯爷此时正面对着沈月初,而沈月初目不转睛地盯着侯爷,漂亮的眸子亮晶晶的。 对,她的眸子一向如此明亮,沈云初曾不止一次地羡慕过她的眸子。 甚至想过,如果将脸上的斑记去掉,沈月初定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沈云初的脸颊抽了抽,勉强露出一抹微笑,道:「侯爷,巧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侯爷拉起沈月初的手腕,将手帕放在她的掌心,面无表情地离去,一句解释没有。 沈云初的心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失去了。 跪着瑟瑟发抖的婢女见到侯爷离开,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准备熘走,沈云初的目光落在她们的身上,淡淡地问:「我准许你们离开了吗?」 婢女闻言一顿,又乖乖跪了回去。 沈云初拉起沈月初的手,紧张地询问方才发生的事情,沈月初如实回答。 跪着的婢女更加害怕了,身体抖地更厉害了,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拿「开玩笑」三个字搪塞。 沈云初此生最讨厌的就是借着开玩笑行侮辱之事,今日是侯爷瞧见了,若是他没有瞧见,是不是就是另外的结局? 校园霸凌这样的事情她这个现社代的人可没少听说! 「每人三十板,自己去领罚。萃行,将人记下来,稍后去检查。」 「是。」 「夫人饶命啊!夫人,我们再也不敢了,放过我们吧!」 众人一听要挨板子,心里顿时慌了,连连叩头,泪水横流。 不多时,额头红了一片。 沈月初没经过事儿,年纪又小,心又柔软,哪儿能瞧这样的场面?拉了拉沈云初的衣袖,小声求情,道:「姐姐,算了吧,她们也没有怎么欺负我。三十板,多疼啊……」 「你啊……」沈云初宠溺地点了点沈月初的额头,转眸看向这些泪水横流的婢女们时又是另一幅面孔,冷声道,「今日月初既然为你们求情,我暂且可以放过你们。倘若再让我见到一次,就不是三十板的事情了,明白了吗?」 第46页 第七十二章 你可喜欢他 「明白了明白了,多谢夫人原谅,多谢三小姐原谅。」婢女们各个如释重负,慌忙叩头谢恩,头也不回地离开。 沈云初一身的冷气在无关人等离开后顿时消散地干干净净,忙检查月初的身上,紧张地问:「她们有没有欺负你?有没有打你、侮辱你?她们是如何捉弄你的?是扯你面纱了吗?」 突然,萃行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 沈云初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闭嘴,紧张地看向沈月初。 好在,沈月初是个「傻」的,并没有听出她话中的不对,笑着摇摇头说:「放心吧,她们没有对我怎么样,还好……侯爷及时出现。」 沈云初看着月初腼腆含笑低头的模样,眼皮跳了一下,鬼使神差道:「月初,侯爷心善,但并非良人,姐姐希望你日后与他少接触,少往来。」 萃行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 月初的心里咯噔一下,慌了一瞬间,忙拉着沈云初的手问:「姐姐,你是担心我会与你争抢侯爷吗?」 她摸着自己脸上的斑记,眼中的光一点点暗淡下来,自嘲道:「姐姐您瞧我的模样,有什么资格与您争抢侯爷呢?姐姐不必担心。」 「不……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这次轮到沈云初心里发慌了,再加上方才那一句嘴巴快过了脑子,她又是心虚又是愧疚,道,「侯爷高尚,品德俱佳,与人相处向来凭的是人品而非相貌,所以,他是不会在意你脸上斑记的,你更不必为此自卑。」 「当真?」月初的眼睛亮起来。 沈云初忍不住咬了口舌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但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她如何收回?只能硬着头皮道:「当真。」 「太好了!」月初欢喜地抱住云初的手臂,道,「侯爷果然是品德高尚之人!」 萃行撇嘴,有些看不下去了,拉了拉沈云初的衣袖,示意她让沈月初控制点情绪,毕竟侯爷的正房夫人还在这里。 沈云初只当没有注意到萃行在拉她,只是微笑着看着沈月初。 萃行跟在侯爷身边许久,是个正直不屈的性子。平日能忍则忍,可若忍不下去,她只能开口。 她上前,向月初行礼后,露出淡淡的笑容,道:「三小姐似是很喜欢侯爷。」 沈月初宛如被戳破了小女儿心思,害羞地垂下头,露出腼腆的笑容,道:「侯爷高德,我对他只是仰慕之情,并无其他。」 萃行浅笑垂首,道:「原是如此。三小姐……」 「我们回去吧。」沈云初打断萃行的话。 沈月初的年纪小,或许不懂萃行的意思。但沈云初是经过世的人,萃行想要说什么,她就算没脑子,凭着看过的这么多部古装片都能猜出来。 萃行幽幽地偷看了沈云初一眼。 沈云初瞧见了,但没提。 将沈月初送回西室,萃行偷偷拉了拉沈云初的袖子。 沈云初瞭然,与她离开明院,并肩在侯府散步。 「夫人,我心里有些话想要跟你说。」萃行瞧四下无人,支支吾吾地开口。 第七十三章 献殷勤 沈云初「嗯」了一声,低头踢着脚边的小石头,漫不经心。 萃行拦下她,想要逼她好好听自己说话。可真的将她拦下来,萃行的心里又虚了。 「我想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如果是关于月初的,暂时可以不提。」沈云初对视她的眼睛,语气平平。 萃行想说的话一下子噎在喉咙里,垂着头,气恼又无奈。 沈云初嘆了口气,揉了揉萃行的小脑袋瓜,道:「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懂什么是喜欢?不过是侯爷救下了她,心存感恩罢了,不必多想。」 萃行嘀咕:「恐怕不是奴婢多想,而是夫人少想。」 沈云初的心里乱作一团,不想再提方才的事情。 「萃行,侯爷经常去那边吗?」沈云初问。 萃行懵了一下,动动脑子也没明白沈云初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事情,摇头道:「不清楚,我对侯爷的行踪并不了解。」 沈云初有些惊愕,道:「你原本不是他的贴身侍女吗?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 萃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是侯爷身边的婢女不错,可不是贴身婢女。」 「是吗?」沈云初环胸,疑惑地看着她。 平日里瞧着萃行在其他婢女面前挺威风的,说出来的话也挺吓人的,怎么才是侯爷身边的普通婢女? 这侯爷未免也太瞧不起她了,监视都不给她派一个身份级别高点的! 萃行偷偷观察沈云初的神情,不确信地问:「夫人是在疑惑为什么侯爷会将奴婢安插在您身边吗?」 沈云初昂头,疑惑道:「说说吧,怎么回事?你该不会是侯爷身边的通房大丫头吧?」 「不不不,当然不是!」萃行吓了一跳,慌忙摆手。那模样,好像是生怕侯爷脏了她的名誉似的,赶忙撇清关系,「侯爷从未有过什么通房大丫头,更未有过陪房,唯一碰过的女人便是尹姨娘,还是在酒后稀里煳涂碰的。」 沈云初扬眉,心里突然有点小愉悦。 这么多年的电视剧经验告诉她,但凡是酒后煳里煳涂碰的,接着就怀孕的,大概率是男主被戴了绿帽子。 第47页 直觉告诉沈云初,尹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不是侯爷的! 萃行瞧着沈云初幸灾乐祸的模样,以为她是在偷偷高兴侯爷并未传闻中那般风流,忍不住又和她说了一个藏在心里许久的秘密。 她环顾四下无人,凑近沈云初压低声音道:「其实,就连袁姨娘都不是侯爷的女人。」 「这又是什么惊天大瓜?」沈云初兴奋地眼睛倍儿亮。 萃行看到这一幕,心里的不痛快驱散了许多,心道沈云初的心里还是有侯爷的,只是她自己表面不愿意承认。 当然,如果沈云初能不去贬低他们侯爷,也不总说她寄人篱下就更好了。 就在她准备说的时候,迎面瞧见有人过来。 是青竹院的主人,尹翠萍。 她今日穿着宽松的粉色长裙,身上微微有些发福,头髮简单地束起,脸上画着淡妆,让她本就精緻的小脸更加立体。 身边只带着一个丫鬟,手里拎着食盒,朝着明院去了。 第七十四章 雨露均沾 「是尹姨娘,我们快回去!」萃行赶忙带着沈云初掉头。 沈云初拉住急切的萃行,无奈地笑道:「看见尹姨娘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莫不是想要追随她去?」 「夫人,您这是在说什么胡话!」萃行恨铁不成钢地跺脚,恼道,「您没有看到尹姨娘正拎着东西往明院去吗?她定是要去迷惑侯爷!夫人,我们赶快回去,不能让她抢走了侯爷呀!」 沈云初:「……」 她看着萃行焦急的模样,突然有点想笑,忍不住上前拍了拍萃行的肩膀,道:「侯爷嘛,理应雨露均沾,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萃行愣愣地看着她,问:「夫人,您心里当真一点都不在意吗?」 沈云初不解:「在意什么?」 萃行摇摇头,闷声道:「不,没什么。夫人,我还是想回去看看。」 「好吧,」沈云初见萃行执着,只能退让,无奈笑道,「这般执着,你的意中人该不会是侯爷吧?」 这句话如同夹住猫尾巴的老鼠夹,令萃行险些跳起来,恼道:「夫人怎么说如此的话毁萃行清誉?侯爷清高英勇,是沙场上一等一的大统领!我不过是侯府的小小婢女,又何德何能配得上喜欢侯爷!」 「我就随口说说,你干嘛那么生气?好啦好啦,我陪你回去看看就是。」沈云初缩缩脖子,嘀咕道。 她突然有点可怜白听夜这个小可怜蛋,征战沙场的时候帅气,可女人缘怎么就这么差?整个明院就只有萃行这么一个女婢也就算了,竟然还没瞧上他。 听到她捆cp后立刻与小可怜蛋撇清关系,生怕遭到小可怜蛋连累从而与意中人闹出不必要的矛盾。 外出救下一批崇拜他的女人又死的死、丢的丢,就连仅剩下的两个孩子还有一个不是他的,另一个不确定。 沈云初连连咋舌,感慨小可怜蛋的悲惨人生。 女人缘如此惨澹的侯爷,她平生还是头一次听说,也难怪揪着她不放。 哼,老色批就是老色批,被女人逼得紧了就想占她的便宜止渴,做梦! 沈云初与萃行跟在她的身后偷偷熘到明院,看她想要做什么。 萃行只觉着浑身不舒服,嘟嘟囔囔的:「夫人,您可是侯府的主母!为什么您连回个明院都要偷偷摸摸?」 沈云初翻了个白眼,道:「是你要跟过来吃瓜的!我堂堂侯府夫人,若是被人瞧见,岂不是落个善妒的名声?」 萃行恼道:「善妒又如何?正好借了这个名号将那耀武扬威的尹翠萍赶出侯府!」 她的话沈云初只听到一半,目光便被院内的情形吸引到了。 她看着尹姨娘走到侯爷的正房门,只是笑着与守卫说了两句话便被放行了,拳头攥了起来。 「尹姨娘经常来这明院吗?」沈云初沉声问。 萃行被她突然的正经吓了一跳,下意识回答:「鲜少。」 「东室还有谁住过?」沈云初又问。 萃行的脑海中第一反应便是嵇正嫣,随后才反应过来沈云初问这句话背后的意义,扬起眉,谎话刚塞到喉咙又被吞了下去,诚实回答:「再无他人。」 第七十五章 尹姨娘 沈云初的心里偷偷松了口气,又问:「尹姨娘也没有吗?萃行,你虽是侯爷的人,但既然被派来伺候我,便暂时是我的人,所以,不要对我撒谎,我也会生气。」 「撒谎如何,没撒谎又如何,反正夫人又不在乎侯爷,在乎这些真假做什么?」萃行瞥了沈云初一眼,故意道。 只要她稍微服软,萃行就会把她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沈云初。 但沈云初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带着她离开。 萃行回头看着尹姨娘进入正屋,气得跺脚,小脸活脱脱像被蒸圆的包子。 「侯爷从不允许除了嵇夫人之外的任何人在无事时进入正屋,更不允许包括嵇夫人以内的任何人进入东室,今日侯爷允许嵇夫人进入,定是生了夫人的气,夫人却一点都不在意!」 沈云初的脚步一顿,低笑,道:「萃行,你这话哄骗别人还行,哄骗我,还差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三番两次撮合我与侯爷,但我与侯爷本就是两路人,想来侯爷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若是想找个女主人管家,恐怕得另选角色了。」 第48页 萃行气得停下脚步,道:「我何时哄骗过您!夫人,您对奴婢无防备,奴婢对您便也没有防备!奴婢跟着您已有多日,奴婢的心,夫人当真不知?」 萃行不走,沈云初只能配合她停下,黑白分明的眼瞳无奈地直视着她,道:「方才尹姨娘进入正屋时,你可看到有任何一人通报?袁姨娘连明院的门都难进,尹姨娘却连正屋的门都进得轻而易举。她与明院的家丁如此熟悉,你却告诉我尹姨娘鲜少进入正屋。呵,萃行,你是把我当傻子吗?」 「这……」 萃行急得抓紧衣服,却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但是有一点她能确信,尹姨娘的确鲜少进入明院! 至于为什么尹姨娘能与明院的家丁如此熟络,甚至不必通报便可进入正屋,萃行也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能将这个棘手的问题暂时放在一旁,踩住沈云初的小尾巴道:「夫人您瞧,您的心里还是在意了。夫人,您是在乎侯爷的对不对?」 沈云初一时无语,愣愣地盯着她片刻,嘲笑了一声离去。 萃行回头看看明院,又看看沈云初,提起裙摆追了上去。 散步的时候,沈云初忍不住想,白听夜那么喜欢调戏姑娘的一个人,嵇正嫣嫁给他的时候,他应该没少调戏吧? 沈云初忍不住触碰自己的唇,眼中有幽怨一闪而过。 那个男人,根本不在乎她是什么感受!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她,但她看,全都是敷衍。 不过是为他所做恶行找的藉口罢了! 沈云初在心里劝告自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万不可以与这样的卑鄙小人走得过近! 萃行默默地跟在沈云初的身后,她能感觉到,在沈云初的身上有似有若无的怒气。 她猜想,这些怒气会不会是来自尹姨娘,但沈云初现在的模样很可怕,萃行不敢过问。 沈云初带着她在外面熘达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方才返回明院,尹姨娘还呆在明院没有出来。 第七十六章 哪儿有那么多喜欢 萃行小心翼翼地看向沈云初,偷偷观察沈云初的神情变化。 沈云初道:「你不必因为这种事情而偷偷观察我,没有什么意义。」 萃行心中不服气,小声问:「那您为何不进去?」 「我……」沈云初的心里莫名升起一点心虚与怒火,「我还没有转够,为什么要进去?」 「是没有转够还是不敢进去?」 「放肆!」 萃行步步逼问,沈云初的额头不由渗出了丝丝细汗。 怒火宣洩出去后,再看萃行明镜的双瞳,只觉愧疚难看不敢对视。 「我乃这侯府主母,有什么地方是我不敢进的?」沈云初挺直了腰杆,大大方方地踏入明院。 「夫人,今日尹姨娘来了,侯爷带着她往花厅去了。」刚进门,守门的护卫便抱拳道。 沈云初的脚步一顿,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淡淡地应了声,鬼使神差地改变了路径。 萃行在沈云初的身后扬眉偷笑,默默跟上,自言自语般道:「侯爷乃是贵胄,身边有几个小妾很正常,夫人此时往花厅的方向去,莫不是要得一个善妒的名号?」 沈云初恍然回神,又改变了方向往正屋走去。 萃行瞬间慌了,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嘴巴子,连连把沈云初往回拽,哭唧唧地说:「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咱还是去找侯爷吧,别回去了。」 沈云初略微犹豫,还是决定去看看月初。 她与侯爷之间的关系越发僵硬,也许是她太过主动,又或许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再或者是侯爷入戏太深,以至于暧昧滋生。 早早发现,便早早掐断。 侯爷的腿是要好起来的,他是要容纳更多小妾的人。 而她沈云初,经受数十年现社代的教育,一夫一妻的制度早已刻在骨子里,贸然让她接受多女伺候一夫的制度,她接受不了。 更何况,侯爷这个狂妄自大、卑鄙无耻、花心下流的男人,并不值得託付。 沈云初没有注意到,在她选择回正屋的时候,萃行看向她的目光已经发生了变化。 清风吹过,白色的花瓣偏偏落下,露出青色的果梢。沈云初步步坚定,身却如脚边的青草,扎根不稳且自身弱小。 她来到西室时,里面传来她不太舒服的笑声,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推门而入,果然见到了自己不愿意见到的人。 「夫人。」袁姨娘收了脸上的笑容,起身行礼。 沈云初露出职业假笑,道:「自家人,不必客气。我小妹入住侯府的这几日多亏袁姨娘照顾了。」 袁姨娘浅浅一笑,道:「正如夫人说的,自家人,不必客气。况且,月初这孩子聪明伶俐,我心甚喜。院中只我一人,我也待不住。正巧月初也是一个人,我便时常过来陪陪她。」 沈云初感激点头,道:「袁姨娘有心了。小公子近日的情况很好,已经完全脱离危险。今日我为他施针时,他的脸色已经恢復许多。伺候他的侍女反馈,小公子这几日的食慾大振,也常常在院中活动筋骨,姨娘要去看看吗?」 第七十七章 多心 「可以吗?」袁姨娘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想过如果沈云初的话是真的,那么白宏在她的身边必定会好生得到照料,就算病治不好也会比在她身边好很多,却没想到病情竟然好得如此快! 第49页 可分明,白宏在她身边的时候大夫用尽手段也只是吊住白宏的性命。 袁姨娘突然想到,沈云初曾经和她说过,伤害白宏的人很有可能经常接触白宏,甚至有意把她往徐大夫的身上扯。 那个时候,她只是以为沈云初在挑拨离间。但现在想来,说不定就是徐大夫的问题! 也对,那个徐大夫本就是尹翠萍的人。 这府中,能对尹翠萍造成威胁的,也只有她一人。 她险些忘了,白宏不是侯爷孩子的事情只有她与侯爷知道!她能想到除掉尹翠萍肚子里的孩子以保全自己孩子的位置,尹翠萍又如何想不到除掉她的孩子? 可笑她曾经竟然因为慌乱,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了尹翠萍,险些要了她宏儿的命! 「当然可以,」沈云初笑道,「我又非什么恶人,阻断你们母子相见。前几日只是因为白宏的病情太过严重,我不得不小心谨慎,还望袁姨娘见谅。」 袁姨娘喜极而泣,行大礼道:「夫人宽宏大量,我该感激才是,又怎么会责怪夫人?谢夫人救我宏儿之命!」 沈云初扶她起来,道:「袁姨娘实在是太客气了,小公子现在就在偏院厢房,姨娘快些去吧。」 「诶!」袁姨娘再次感谢后,匆匆离去。 门被关上,沈云初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散。 她坐在椅子上,为自己倒了杯水,语气淡淡,道:「月初,这侯府上下没有值得交心的人。尤其是那个袁媛,你日后与她少来往。」 「为何?」沈月初看了萃行一眼,不解地问沈云初,「袁姨娘很温柔,对我也很好。她像是读过书的,说话文绉绉的,我也很喜欢。」 「有些人你并不能只看表面。《张孔目智勘魔合罗》中讲:『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来侯府不过数日时间,又怎知别人对你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万事小心为上。」 沈云初本想说一句「凭什么」,又担心坏了沈月初的自尊心,便换了个比较柔和的说法。 但是这个说法显然令人听不进去。 沈月初低着头,对沈云初的训诫右耳朵进左耳朵出,低头抠着自己的手指甲小声道:「可我觉着袁姨娘挺好的呀!你不拿真心待人,又怎么能换别人真心待你?姐姐你来到侯府后,为了站稳脚跟只顾得打压她们,何时又去了解过她们是否值得?」 「你……」沈云初气得说不出话。 方才还点头贊同沈月初看法的萃行勐地看向沈月初,又小心翼翼地看向沈云初,低着头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她想是不是应该在沈云初的房间里放本黄历。 但凡沈云初今日出门时看一眼,这些个糟心事都不会一个接着一个来。 第七十八章 夫人如何了 沈云初震惊又伤心地凝视着沈月初,道:「月初,你我自幼相依为命,我以为你该是最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 沈月初并没有知晓自己哪里说错了,只是不忍心看沈云初伤心的模样,支支吾吾地说:「姐姐,我什么都没有说,我只是觉着,袁姨娘并非姐姐口中的坏人。」 「你的意思是我在恶意揣测人吗?」沈云初的心里揪着痛。 沈月初忽然不知该如何回应,支支吾吾半天,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姐姐不要乱猜测!」 「呵呵。」沈云初露出平淡的笑容,她点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今日下午我会如常来给你送药。」 「姐姐!」沈云初要走的时候,沈月初叫住了她,双眼热切地看着她,问,「姐姐,我脸上的斑记什么时候可以消除啊。」 沈云初回眸,淡淡道:「想来应该是很快了。我们先上一个月的药,如果没有效果,我再另寻办法。」 沈月初脸上的笑容与希翼慢慢淡下去,问:「所以姐姐给我上的药并非是缓解我脸上斑记的药?就连姐姐也不知道如何缓解我脸上的斑记吗?」 沈云初耐着性子解释道:「你脸上的药的确是缓解斑记用的,我只是不知道对你脸上斑记的效果如何。乖,我们静等一个月好不好?」 沈月初心中有气,脸不觉鼓成了包子,小声道:「好,那就等一个月。一个月后,不会再让我等一个月吧……」 「你放心,姐姐一定会想尽办法祛除你脸上的斑的。」沈云初的气息已经很弱了。 明明今日什么也没有做,她却觉着身体格外的疲惫,只想赶快回到自己的小床上,窝在被窝里好好趴着。 缠绕在花廊上的花朵微微颤抖,花瓣轻飘飘地落入池塘,清风吹起湖面拨动花瓣盪起层层涟漪。红色的鲤鱼躲在荷叶下,忽然一个甩尾盪起一片水花。 侯爷今日的确想顺着尹翠萍的意陪她片刻,但是尹翠萍着实太能说了,侯爷烦不胜烦,便问了她想要的东西,命人连东西与人一同打发了去,耳朵边方才清净片刻。 听雨忍住笑,问:「侯爷,您与尹姨娘的性格这般不合,为何还要将她留在身边?」 侯爷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眼底的疲惫尽显,无奈道:「娘送过来的陪房,不留着难道扔出去吗?」 听雨抱着剑,咋舌道:「您与她如此不合,怎么就能让她怀上孩子呢?」 侯爷扶额,太阳穴隐隐作痛,声音更加崩溃,道:「我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前几年都好好的,今年怎么突然……」 第50页 听雨环顾左右,压低声音道:「侯爷,您该不会是……到了思春的年龄吧?」 「滚蛋!」侯爷烦躁地拿起茶杯朝听雨丢过去,但被轻而易举地接住,「对了,夫人那边怎么样了?」 听雨不解,问:「什么怎么样了?是要传左方吗?」 话音刚落下,突然有人从樑上倒挂下来,问:「听雨,你是在找我吗?」 第七十九章 人已死 「哇啊!」听雨吓得立刻拔刀,被侯爷一巴掌拍了回去。 神魂定下来,听雨方才瞧清楚倒挂下来的人是谁,恼羞成怒道:「左方!你有毛病啊!不听侯爷的话好好跟着夫人,跑来这里吓唬人?」 左方从樑上跳下来,一脸委屈地道:「冤枉啊!是侯爷让我不用再跟着的!」 「侯爷?」听雨一愣,不解地看向侯爷。 侯爷已经重新拿了茶杯,倒了杯茶水慢慢地抿,道:「沈云初是我的夫人,又非侯府的罪人,自然不必总是跟着。」 听雨问:「您就不担心那鬼丫头跑了?」 侯爷的食指搓着孔雀翠的茶杯转动,道:「沈月初还在我们的手上,她不会离开的。」 「哦。」听雨的目光落在侯爷转动的茶杯上。 那是他没有十全把握的时候会下意识做出的动作。 「走吧,回去。」坐了会儿,侯爷道。 他的双腿明明没有什么知觉,却觉着如坐针毡。 入夏的阳光十分炙热,尤其是在未时,连风都如经过火烤。 进了正屋,见到萃行在东室外候着,便知沈云初已经回来了。 「她歇息了?心情不好?」侯爷问。 萃行有些惊讶,感嘆侯爷对沈云初的了解,行礼道:「侯爷怎知夫人心情不好,已经睡下了?」 侯爷不喜解释,又问:「为何?」 萃行往西室看了眼,摇摇头。 侯爷点头,命听雨在外候命,自己转动轮椅进去,道:「萃行,你去安排一下,为三小姐准备厢房。」 萃行眼中有光闪过,随即垂眸,平静地回答:「是。」 屋子里很安静,侯爷已经把声音放到很轻,可轮椅的声音还是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吵闹。他忽然想起先前沈云初说要帮他改造轮椅,都这么多日了,还没见有什么动静。 「你回来了。」 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侯爷的心揪了一下,闷闷地应了声,问:「你哭了?」 「没有,刚睡醒。」抽泣声有些慌乱地收回去,透过帷幕,侯爷隐约能看到她仓皇擦眼泪的模样。 倔强而又狼狈。 「是在担心月初的事情吗?」侯爷的声音很轻,好像生怕会吵到她。 「嗯,侯爷那边有什么消息吗?」沈云初问。 侯爷道:「已经查到了言婆婆口中说的那个人,只是她已经……被她治癒的人也已经找到了,但是那人并不知道言婆婆用的是什么法子。」 「可有药渣?」沈云初忙问。 她随擅长西医,但好歹是现社代的医学博士,中医方面也有涉猎。只要给她看看药渣,她就能知晓治病的配方! 侯爷无奈嘆息,摇头道:「没有。据说治病时用的是药膏,早已经用完,无任何残余。」 沈云初沉默,不再说话。 即便是隔着纱幕,侯爷也能感觉到她的失落。 「抱歉。」侯爷小声道。 就在之前,他还认为那么久之前的事情查不到也是理所当然,但是现在,他有些愧疚了。 「娘子……不,云初,你也别太难过了,我的人还在继续查,总会查出来一点蛛丝马迹的。」 第八十章 早晚是要离开的 「没有关系,」沈云初强颜欢笑道,「那么久的事情了,查不到也是理所当然。与其将希望寄託于虚无缥缈,不如抓时间努力研制出能够治疗月初脸上斑记的药方。」 她透过纱幕看向一动不动的侯爷,浅笑道:「侯爷不必自责,你至少让我知道了月初脸上的斑记用普通的草药是可以治癒的。」 「嗯。」 侯爷低沉的声音犹如旋涡,稍有不慎便会深陷其中。 沈云初的心一动,旋即别开视线。 她不相信一见钟情,但相信心理暗示。 两个人朝夕相处,又有夫妻之名,心神难免会有一瞬被假象蒙蔽。 她不确定侯爷是被心里假象蒙蔽,还是单纯起的戏弄之心,但是她得保证自己不能被这所谓的假象煳弄,更不能患上斯德哥尔摩! 她闭上眼睛,不断地强调:「我是被抢来的,我与侯爷之间只有利益关系。」 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侯爷已经不在了。她心里有一瞬的慌张,赶忙拉开帘子去看,空无一人。 她瘫坐在床上,静静地望着空荡荡的房间,脑袋里嗡嗡的,心里好像落了一块。 但落的是什么,她自己心里也不清楚。 「在找我吗?」含笑的声音从旁边的大床传来,紧接着,她看到大床里伸出一只骨骼分明且长满茧子的手朝她伸过来,听到帐子里的人解释道,「今日我与翠萍只是在花厅待了片刻,什么也没做,我也没有答应今夜去她院子里。」 沈云初躲开,支支吾吾道:「你去哪里,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别忘了,我们只是利益关系。我负责治好你的腿,你负责帮我在侯府站稳脚步,保证我姐妹在侯府不受欺负,顺利离开。」 第51页 伸出的手顿了顿,缩了回去,道:「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侯府。」 沈云初声音顿时冷了几分,质问他:「莫非侯爷又想食言?」 侯爷没有回话,闭上了眼睛。 沈云初吸了口气,整理好衣服从床上下来,道:「侯爷中午的药喝了吗?」 侯爷道:「嗯。」 「我去看看白宏。」 「嗯。」 沈云初并未打算得到侯爷的回应,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朝着门口去了。 在沈云初离开不久,侯爷从床上缓缓坐起来,撩开床帘往外看。 心里有股气堵着,忽然觉着沈云初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罢了,她既然那么想要摆脱我,那本侯就放她离开。」侯爷心道。 左右待他的腿好后,又要前去安沐谷镇守,与妻子聚少离多,便不耽误人家女孩了。 侯爷回想起自己的上一任夫人,娇柔可人、进退有度,可他总共陪伴先夫人的时间却连三日都不到。 即便是陪伴,也是白日里抽出一点时间,晚上还要窝在书房里处理白日没有处理完的事情,累了便在书房歇息。 后来带兵打仗,与嵇正嫣见面的时间更少了。甚至,连嵇正嫣因病去世的时候,他也正在处理西葫人在安沐谷地界闹事的事情。 第八十一章 离心 随后又接到命令镇守西疆,连嵇正嫣的葬礼都没来得及参加。 三年回去,连嵇正嫣的丧期都错过去了。 侯爷心中有愧,不敢再续弦。再后来,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伤了双腿,就更不敢起续弦的心思。 以至于这次母亲主动提起续弦的事情,他也是拒绝了母亲的好意,担心耽误了人家姑娘。 腿好时尚且没有续弦,又何况是坏腿之后呢? 若非是沈云初激起了他的倔强,他是断不会改变主意的。 如今,沈云初答应治好她的腿再离开,他该知足的。 外面的风是燥热的,吹得人口干舌燥,脸颊发红,毒辣的太阳侵蚀着身体的每一寸皮肤。 「袁姨娘还在看望小公子吗?」沈云初问。 萃行道:「得到消息,姨娘在不久前已经离开了。」 沈云初淡淡地应了声,道:「继续盯着,我要知道她接近月初的目的!」 「是。」萃行回答地有些不情愿。 她认识袁姨娘的时间比认识沈云初要久。 以前她听沈云初的话,帮沈云初的忙,全都是因为沈云初是侯府的主母,她会一直陪在侯爷身边。 但现在,沈云初只想着早日治好侯爷的腿,离开侯府。那这样的人,又凭什么去贬低他们侯府的人? 若非侯爷对她百般偏袒,若非她需要听侯爷的命令好生照看沈云初,她早早便将这白眼狼丢到一旁不再理会! 沈云初挠挠腰,不太清楚萃行的心里在想什么,也不明白萃行为什么突然间便与她生分了。难道就因为她打了侯爷一巴掌?不至于吧,受委屈的人不是她吗? 这些人全都知道她与侯爷之间的约定,也知道她在治好侯爷后就会离开侯府,侯爷平白无故调戏她,她还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向着主子没有错,但是盲目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但是身在侯府,还有很多能够用得上萃行的地方,加之她之前与萃行的关系也算不错,她便不想多问。 她担心,万一她猜对了,话拉开了,面子烂了,她们两个就回不到从前了。 去往白宏的路上格外沉闷,沈云初多次与萃行找话,但都被萃行迅速终结。无奈,只能闭上自己的嘴巴,至少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地招人烦。 白宏的情况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沈云初过来的时候,他正坐在书房里看小人书,丫鬟坐在他的旁边教他识文断字。 守卫见到她,下意识要行礼,但被沈云初拦住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白宏的身后,听他咿咿呀呀地说话,指着小人书上的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小公子真聪明,认识这么多字。」 白宏回头,见到她顿时兴奋地张开双手要抱抱。他坐在沈云初的腿上,不解地看着沈云初清澈的眼眸,问:「夫人,娘说您以后就是宏儿的娘,可您为何总叫我小公子?为何不与娘一样叫我宏儿?是不是夫人不喜欢宏儿?」 第八十二章 不了了之 「怎么会,」沈云初揉揉白宏的小脑袋,问,「那宏儿为何又总是叫我夫人?难道宏儿不喜欢我?」 「当然不是!夫人温柔心善,宏儿的命是夫人救的,宏儿感激夫人、报答夫人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不喜欢夫人!只是……」白宏挠了挠自己的两个沖天鬏,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件事。 沈云初笑着接过她的话,道:「只是你分不清,若是叫我娘亲,那么袁姨娘该如何?」 白宏低着的小脑袋点了点。 沈云初道:「袁姨娘生你养你,便是你的娘亲。养育之恩,我又如何代替?所以呀,你不用为难,依旧叫袁姨娘娘亲,叫我夫人。但是,称号与爱都给了她,你是不是也要留一些给我?」 白宏不解,问:「夫人想要什么?」 沈云初道:「我想让你住在这里陪着我,可以吗?」 白宏歪着脑袋想了想,问:「那我还可以去见娘亲吗?」 第52页 「当然可以!」沈云初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白宏欢喜得连眼睛都弯成了月牙,道:「那好,那宏儿就留下来陪夫人。」 「宏儿真乖。」沈云初摸着白宏的脑袋,眼底有一抹暗沉闪过。 白宏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了,尹姨娘又生产在即。如果她没有猜错,近日白宏必定遭遇暗算! 若白宏中的毒当真是出自争夺地位的手段,那么下手的人,必定不希望白宏活到尹姨娘的孩子出生! 出了偏院,沈云初脸上的笑容收起,冷声问:「下毒之人调查的如何了?」 当初她在接手白宏治疗的时候就曾吩咐过,暗中调查在偏院徘徊的可疑人员,顺藤摸瓜,找到暗中下手的人。 可是这几日过去,消息一直平平,但证据多方面指向与府中的徐大夫有关系。 她一路追踪,但多有阻碍,好像背后有双手在拎住她的后脖颈,就在她要追上真兇的时候,那双手就拎住她,让她半步也跑不动。 就在两日前,砸坏茅屋的人找出来了,正是府中的客卿大夫徐希仁。而供出他的则是浮西院的丫鬟,盛怒下将他赶出府门的却是青竹院的尹翠萍。 这个执行的顺序与沈云初猜测地完全相反,她甚至怀疑这是尹翠萍故意设下的计谋,为的便是让她完美脱身,将所有的灾祸都推给袁媛,让她落一个「恶毒善妒」的罪名。 沈云初不知道这件事有没有传入太夫人的耳朵里,牡濮院中没有一点的动静传来。 剑指的方向不管是青竹院还是浮西院,牡濮院都没有表达出自己的一丁点意见,倒是言婆婆问过她的看法。 只不过,她选择了与太夫人一样的方式,什么也没表达。 徐希仁被赶出侯府不久便意外身亡,具体原因青竹院的人没问,侯爷也没查。 关于白宏中毒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她问过侯爷相关的事情,但不知是不是那段时间他们正在冷战的原因,侯爷并没有直接给出她想要的答案,只是告诉她,关于白宏中毒的事情他不会再继续调查,如果她想要知道更多的内容,就自己去调查。 第八十三章 赚点小钱 但是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想要调查除了依仗萃行的能力,还有什么办法?沈云初想到了街上的乞丐,茶坊酒肆的小二,还有舞间艺坊的女人们。 这些可都是信息灵通之人,平日里做点事情有层皮披着也会比较方便,沈云初打算在外逐渐培养自己的势力。 趁着空闲时间,她制作了一批跌打损伤药与美白嫩肤的香膏,将萃行打发去照顾沈月初后换了身轻便的衣装拎着小包熘出了侯府。 几乎是在收到「夫人与萃行分开行动」的消息后,侯爷便反应过来沈云初要出门,立刻派左方前去跟着。 侯爷能猜到沈云初想要做什么,沈云初自然也能想到侯爷想要做什么。 出府之前,她便准备了几身不同的衣服,出府之后,她七拐八绕躲入数个地方,最终在一家成衣店里现买了男装进了附近的青楼,并将衣服赠送给她人,出来时,便已经是一身轻便的素衣,头上带着帷帽,从后院熘走。 左方蹲在房顶上仔细盯着,见到身穿沈云初进去时那套男装出来的女人立即跟上。 成功逃脱的沈云初只觉着浑身轻松,舒适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连脚步都轻快许多。 她先是去了附近最豪华的药房,展示了自己的跌打损伤药,并为自己的特效药编了一串听起来酷炫拽的名字忍痛卖给药房的掌柜,又到胭脂店里卖了自己的特制中药香膏。 只是胭脂店的掌柜是个女人,嘴巴比男人能说多了,砍价的能力也是一等一的。 沈云初只能搬出其他的店面来压制,甚至用出了老妈常用的砍价手段,果然扰地掌柜心慌,以沈云初心中的价格收购了全部的香膏。 从出门到回府不过是两个时辰的时间,沈云初的兜里已经揣了一张仁仙银行一百两银票的收据,还有五两碎银子。 路上看到有很多人排队买一家的糕点,心里头高兴,便花了二两五钱的银子买了糕点,回去给萃行他们尝尝。 回来的时候已经酉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今日的星星格外明亮,月亮泛着黄色的光。 温暖的晚风吹在身上,沈云初的心情更加舒畅,哼着小曲儿蹦蹦跳跳地往侯府去。 远方有光团浮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当兵的?」沈云初心想。 连跑步声都如此整齐划一,甚至手上的火把都没有晃动的队伍,除了兵队沈云初想不出其他的。 总不能是在这大晚上夜跑的人吧?哪儿有夜跑还举着火把呢,当自己是火炬手呀?八成是出来寻人的!说不定是抓仁仙府的小贼呢! 吃瓜归吃瓜,好奇归好奇,沈云初还没傻到站在路中央挡了他们的道,乖巧地站在路边,偷偷地看这群当兵的大晚上是要干嘛。 未曾想,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这群当兵的跑着跑着,在她面前停下了。 沈云初吓坏了,赶忙举起双手,又想起言婆婆告诫她的话,便将举起的双手放下去,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将下巴抬起来。 第八十四章 侯爷我害怕 但恐惧还是恐惧。 这可不是在现社代,官府不敢打民众。 第53页 在这里,她若是敢负隅顽抗、不老实,这些当兵的一刀子就要了她的命! 但她好歹也是侯夫人,心想着这些官兵就算再蛮横,也得给堂堂安沐侯几分面子,便强撑一口气,哆哆嗦嗦地问:「你你你们想干嘛?我可是安沐侯府的夫人,夫君爱我入股,你们若是劫持了我,我夫君没见我回去,必定会掘地三尺也要把我找出来,到时候,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呵,原来你还有夫君。我还以为,小娘子是独身一人呢。」 冰冷如寒冰的笑声传来,沈云初的心里反而松了口气,望着推着轮椅的男人从人群后面缓缓走出来,吓得嚎啕大哭,慢慢瘫坐在地上,嚷道:「你终于来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要被这群兇残的士兵给砍死了!」 众士兵:「……」 他们好像什么都没有做,连话都没有说。 侯爷已经准备好的话全被沈云初的这一嗓子给哭散了,推着轮椅上前手足无措地安慰,用干净的帕子帮她擦掉脸上的泪,支支吾吾地说:「你又没犯什么错,他们砍你做什么?这些都是我侯府的精锐,因你突然不见了,又不见回,我担心你出事,所以才……」 沈云初的小拳头一拳拳抡在侯爷的胸口,哭喊道:「我哪里知道?你看他们都那么凶,手里都拿着那么大的刀!我还以为我要死在半路,回不去了!」 众士兵:「……」 什么就凶了,这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他们连句「夫人」都还没有喊出来! 「乖乖乖,不哭了不哭了,夫君这就带你回家。」侯爷如同转变了性子,拍着沈云初的后背如同安慰小朋友般。 众士兵烦躁地吸了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刀。 下一次,他们就是违抗军令也不跟侯爷一起出来找人了!找不到挨骂,找到挨屈! 挨完骂又挨完屈还不算,大晚上的还给餵狗粮!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沈云初的情绪缓下来后,推着侯爷往回走,一边抽泣一边问:「侯爷,你是担心我出事儿,还是担心我跑了,不给你治病了?」 当然是担心你跑了! 侯爷握住沈云初的手,真情实意道:「当然是担心你出事儿。」 沈云初将手抽回去,道:「看来是担心我跑了。」 侯爷:「……」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总是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看得格外通透。 「你今天跑出来做什么?为什么要甩掉左方?」侯爷开门见山。 他不相信如果沈云初并非有意而为,左方会跟丢。 沈云初撇嘴,道:「我甩掉左方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我去做什么了,你问一遍我就会告诉你吗?」 她将自己新买的糕点塞给侯爷,道:「尝尝,这是我排了好长时间队才买到的,应该很好吃。」 侯爷接过,但并没有开封,继续道:「你是去药房卖药了吗?还是去胭脂店卖香膏了。」 第八十五章 女人就该有事业 沈云初的脑子有点懵,她顺了一遍自己今日的行程,道:「你去我药房了吗?」 「不想让我知道就把残局收拾干净。」侯爷没有否认。 沈云初无奈地嘆了口气,道:「百密一疏。」 她在制作完成后习惯地去收拾东西,但也习惯地将废料重新利用。比如香膏的废料就用来净化空气,跌打损伤药的废料就用来驱赶蝇虫。 想来侯爷就是凭着这两种废料的味道判断出她干什么去了,因此她在外面逍遥了两个时辰侯爷也没有派人出去寻找。 直到天色渐晚,侯爷心中才开始慌乱。 「你去卖这两个东西做什么?我每月给你的钱不够吗?」侯爷不解。 「够够够,当然够,」沈云初忙道,「但是女人得有自己的事业。」 侯爷低笑,道:「这是什么谬论?从未听过。」 沈云初的脸顿时气成了包子,松开推轮椅的手跑到他面前去,气鼓鼓地说:「什么谬论?这是实践出真知!你可知道,一个女人若是没有了自己的事业,没有了自己的经济输入,她的人生该有多惨吗!」 「不知道,」侯爷自己推轮椅,逼得沈云初步步后退,「女人有自己的事业岂不是更惨?你是侯夫人尚且好说,你若是生在寻常人家,恶婆婆要你洗衣做饭,还要你赚钱养家奶孩子,还不如在家好好洗衣做饭奶孩子,空闲时间带着孩子去与姐妹们聊聊天、游游湖。」 「你你你,你这是无理取闹!」沈云初气唿唿地说,「你这根本就是强词夺理!没有自己的事业就得将所有的身家都挂在男人身上,就连买个珠花都要看男人的眼色,那才难受呢!」 「胡说,零用钱我都是给你管够的。」侯爷撇嘴,不以为然,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 沈云初道:「你是你,别人是别人!你方才也说了,放做寻常人家!」 侯爷道:「是呀,你也知道我是我,别人是别人,我对你这般好,你还不赶紧依靠我?」 「才不!」沈云初气极,转头不语。 侯爷低笑,无奈道:「不过说两三句话你就生气了,这气性未免也太大了。若是离开了我,你岂不是要被气死?不如就留在我身边,我保你衣食无忧,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去哪儿玩去哪儿玩,如何?」 「哈哈!」沈云初仰天假笑,低头笑容秒收,道,「才不会!若是离开了你,我只会高兴死,才不会被气死!」 第54页 侯爷勾起的唇角略有僵硬,缓缓放下。 低笑两声,道:「你还真是越来越讨厌我了。」 沈云初哼哼道:「说得就跟我喜欢过你似的。」 「嗯,也对。」侯爷靠着椅背,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不再言一语。 回来已经太晚了,沈云初习惯了现社代的不夜城,今日出去玩一遭,一时恍惚忘了时间,还以为会有不夜城。 未曾想,回来时白宏与沈月初房间的灯已经熄了,想来已经睡了。 侯爷耸肩,道:「瞧,这就是你搞事业的代价。」 第八十六章 医学奇蹟白听夜 沈云初冷哼,不理他。先去偏院打听了一下白宏的情况,知道他已经喝了药之后安心离开。 白宏如今的情况只需要喝药便可稳定,不需要再扎针。 接着,又蹑手蹑脚地去西室帮月初涂了药,回到东室后环胸得意地挑眉看向侯爷,问:「什么代价?我怎么不知道?」 侯爷懒得与她斗嘴,展开双臂,道:「他们都解决完了,你打算如何解决我呢?」 沈云初一时有些无语,道:「我离开这么久,您该不会还没有锻鍊吧?」 侯爷露出狐狸般的笑容,道:「你都没有给我扎针,也没有给我喝药,我怎么去锻鍊?锻鍊回来谁给我按摩?」 沈云初气不打一处来,问:「听雨呢?你就不能先锻鍊,先喝药,先泡澡,让听雨给你按摩?」 侯爷微微一笑,道:「不能。」 沈云初:「……」 侯爷道:「沈云初,你不要忘了我娶你的目的不是让你住在侯府想办法挣钱。我们约定过,将我的腿治好就放你离开。你该不会真的想要在这里安逸地做个豪门太太吧?」 沈云初指了指侯爷,怒极而笑,道:「侯爷啊侯爷,您可真行,变脸比变天都快!上一秒还说让我安心做我的侯夫人,下一秒就要赶我走!」 侯爷也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道:「我是有心让你当我的侯夫人,但你既然不喜欢,一门心思往外跑,那我就成全你。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有任何问题,」沈云初一瞧侯爷从他的假象中清醒过来,顿时高兴地合不拢嘴,道,「侯爷放心,我一定会全心全意地治疗您的腿!来,您快趴下,我帮您施针。」 本想试试沈云初的侯爷这回更闹心了,往床上一趴感觉自己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尤其是胸口。 这大概是他战绩上的唯一败绩。 扎完针稍微休息了片刻,药恰好煎好,喝完药便开始运动挥发药效。听雨看看侯爷,看看沈云初,忽然捂住肚子扯住萃行,道:「诶呦不行了,我肚子疼,萃行你陪我坐会儿,夫人你去陪侯爷散步吧。」 「你就装吧。」沈云初无语地扫了眼听雨,连把脉都没必要便已经知晓他有没有问题。 听雨挠着后脑勺害羞地笑了,道:「夫人不愧是神医!不过,今日的确是太晚了,侯爷散步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都戌时了!我明天还要早起伺候侯爷呢,夫人您就受点苦累。」 沈云初更无语了,嘀咕:「你不是暗卫吗?怎么还睡觉?」 听雨:「……」 他竟然无法反驳这种非人的言论,又气又无法反驳。 侯爷嫌弃地看了努力为他与沈云初制造机会的听雨,拿起自己的行走工具慢慢悠悠地离开。 「不愧是习武之人,今日的情况比昨日明显见好!」沈云初看着侯爷走路时的「轻松」,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这若是放在现社代,绝对是震惊一方的医学奇蹟! 要知道,寻常人仅仅是走成侯爷如今这个模样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而他却用了不到半个月! 这当真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儿? 第八十七章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怎么了?」侯爷淡淡地瞥了沈云初一眼。 沈云初急忙追上,道:「我在欣赏非人类带来的医学奇蹟。」 侯爷的眉头高高挑起,脚步顿下,道:「沈云初,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骂我吗?」 沈云初诚实地点头,道:「可以,反正你也不是哪儿来的好人。」 侯爷冷笑,继续前行,道:「若不是好人,你的脑袋都不知道要掉多少次了。」 沈云初依旧点头,道:「倒也是,说得有道理。」 萃行与听雨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个人,一个人努力往前走,一个人虚扶着生怕身边的人摔倒,乘着月色轻松愉快地聊着天,气氛融洽,在暖风的荡漾中格外暧昧。 「听雨,你说他们两个的心里到底有没有彼此?」萃行越看越看不懂。 听雨环胸,为难得眼睛迷成一条线,嘀咕:「我自己都没媳妇,你问我这事儿……」 这该怎么说呢? 「萃行,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听雨问。 萃行回答不上来。 她也没有男人,也没有喜欢过男人,哪里知道自己相不相信这个东西? 听雨微抬下巴,示意萃行看那两个人去,道:「那两个人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相不相信,但大概率夫人是不相信的。」 萃行拧眉,道:「我不懂。」 听雨道:「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反正明白不明白都无所谓,等到你遇到的时候你应该就明白了。」 第55页 萃行歪头看着听雨,一副八卦的模样,笑嘻嘻地问:「怎么,我听这话是有情况啊!怎么着,听雨,你遇到过?」 「我哪里遇到过?」听雨震惊地眼睛都睁大了,「我一直跟着侯爷,哪儿来的机会谈情说爱?再说了,脸都没露几回,哪儿有姑娘能看上我啊!」 「你这是在埋怨侯爷咯?」萃行捂着嘴巴,笑嘻嘻地问。 听雨欲哭无泪,道:「你从哪儿听出来我在埋怨侯爷?萃行,你这些无聊的话术都是从哪儿学的,当真是无理取闹!」 萃行耸肩,下巴指指前面与侯爷有说有笑的女人,道:「跟她呗。」 「跟夫人?」听雨的眉毛高高地挑起来,有些不相信萃行的话。 他与沈云初接触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多多少少也有一点点的了解。大大咧咧是真,可纯真无邪也是真;有点小心思是真,可对侯爷也是真,又怎么会教萃行说点这些有的没的话? 萃行烦躁地摆摆手,道:「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这么认真做什么?说我无趣,我看分明是你更无趣!」 说着,背着手加快脚步朝沈云初他们追过去。 今日的月色明亮,星星满天。侯爷知道沈云初不喜欢自己触碰她,便与她保持着距离,并肩慢悠悠地在星空下散步。 沈云初时不时偷看他一眼,心里总觉着有哪点不自在。每每看到他,沈云初总能想到之前他对自己的热情,忍不住与今日的疏离做对比,心里说不上来的感觉。 具体为什么,哪一点,就是让她自己说,她也说不明白。 第八十八章 侯爷救场 一个时辰后,沈云初陪着着侯爷原路返回。 雷打不动的泡药澡,雷打不动的澡后按摩。 这一次,侯爷的感知已经比第一次明显太多,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腿部肌肉的酥麻。 但越是到了这时候,按摩越是成了比锻鍊还要遭罪的事情。 短短三十分钟,侯爷的身上再次裹了一层细汗。牙关咬紧,脸憋得通红,上半身微微颤抖,愣是一声没吭。 「不愧是沙漠上奔驰的汉子,毅力够强。」沈云初忍不住赞赏道。 侯爷将口中浊气缓缓吐出,道:「天色不早了,你快些休息吧。」 「嗯,我稍后就去。」沈云初帮侯爷盖好被子,拉好床帘,回到自己的小床上坐着。 待床上的人唿吸均匀后,方才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坐在院子里望着天上明亮的北极星发呆。 在现社代,北极星又叫做希望之星。只要有北极星在,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可现在,她抬头便可看见北极星,却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窗子已经被悄悄打开了,有人立在窗后,陪着她默默地看着北极星。 次日,沈云初险些没从床上爬起来,去见太夫人的时候眼皮子还在打架。 进门前,她用力拍打自己的脸,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但显然还是没能瞒过太夫人的眼睛。 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知道大概情况,揉着太阳穴闭目眼神,姿态慵懒,指名点姓地问:「云初,你今日看起来很疲惫,是昨日没有睡好吗?」 沈云初微笑起身,恭恭敬敬回答:「回太夫人的话,昨日的确有些事物缠身,睡得晚了,还请太夫人见谅。」 「事务缠身?」太夫人笑了一声,毫无感情,「云初近日在忙些什么?」 沈云初道:「诊治侯爷。」 「那侯爷现在如何了?」 太夫人的步步紧逼让沈云初觉着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老实回答:「侯爷的双腿需要静养。」 「静养。」太夫人的语气中充满了嘲讽,而这句嘲讽也恰好刺中了沈云初的心。 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想想自己如今寄人篱下,与太夫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是算了。照着侯爷如今的恢復程度,也就再忍一年的时间。 「娘,早啊。」轻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紧接着,门被推开,听雨推着侯爷慢慢走进来。 太夫人听到自己儿子的声音,那双总是睁不开的眼睛睁得滚瓜熘圆,没骨头似的老腰也直熘起来,眼睛明亮亮的,不苟言笑的脸上也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阿夜,今日怎么想起来娘亲这里?」 侯爷笑笑,很自然地坐在沈云初的身边,道:「自然是想娘亲了,本想今日辰时再来的,但今日见夫人出来时的状态不对,担心她有什么事,便提前跟来了,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准备,还望娘亲见谅。」 太夫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些,但脸上残留的笑容依旧慈祥,道:「傻孩子,你来看娘娘心里就已经很高兴了,哪儿还用你带什么东西?再说了,娘这里什么也不缺!」 第八十九章 不必再请安 「都多大人了,在娘亲面前还像个小孩子。」 沈云初别开视线,在心里嘀咕。 瞧着太夫人与侯爷母子情深的模样,沈云初忍不住想起自己的母亲。 她在现社代已经二十多岁了,不仅成为了医学博士,还竞选成为了学校的博士后,拿着一份还不错的收入。 老师经常夸她能干、乖巧、可靠,还说就算把她一个人扔在实验室里她也能有条不紊地完成所有任务,也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第56页 可是回到家里,她还是那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娇娇女,趴在母亲的怀里随意撒娇,心情不好甚至会放肆地跟爸爸发两句脾气。 但是爸爸从来都不会生气,他只会委屈巴巴地抱怨:「你有脾气了就敢朝我发,跟你那母老虎的妈妈一个样!」 沈云初抽回心思,偷偷吐了口气,再次认清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 侯爷谈笑间瞥了她一眼,偷偷抓住了她的手。 那双大手很粗糙,常年拿着兵器手指上全都是茧子。尤其是在边境驻扎的那几年,什么都要与士兵一起,哪儿还能有娇生惯养的手? 沈云初忍不住用大拇指摩擦侯爷手上的茧子。 那么厚。 出生在锦衣华服的家族,享受了荣华富贵却突然去黄沙漫天的边境,穿着不怎么好的粗布衣,吃着糠咽菜,甚至还要挥舞着锄头与士兵们在那一小片绿洲中种地种树。 他的苦,不比自己多? 侯爷的身子略微僵硬,强撑着不敢让自己的脸上露出端倪,继续与太夫人畅谈。 袁姨娘与裴姨娘偶尔会插上两句嘴,但见没有人理她们,自己也就安静了,尴尬地在旁边旁听。 其实,一个只在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尽享荣华,一个看遍山河苦头吃尽,坐在一起聊又能聊些什么?他看她无话,她看他无话,说也只能说点没什么意思的家常拉时间罢了。 沈云初能看出来他们两个在努力拉话题,希望能够聊到一起。但三观已经出现了分歧,深又没办法深聊,浅又找不到相同的方面,只能不了了之,相互对视。 直到辰时,沈云初实在坐不住了,扫了眼旁边坐得板板正正的两个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道:「太夫人,侯爷该用药了。」 「哦对,」太夫人擦掉脸上的眼泪,笑道,「那好,阿夜你先回去吧,娘亲相信你一定可以重新站起来的。」 「借您吉言。」 侯爷看了沈云初一眼,沈云初立刻乖乖地为侯爷推车。 太夫人不捨得自己的大儿子,一路相送出牡濮院。沈云初一直在说不用送了,但侯爷却一声不吭。 直到出了牡濮院,没办法再往前送了,太夫人只能停下脚步。 她看看自己握着沈云初小手的大儿子,看看精神不振的沈云初,道:「云初啊,日后你便不用再到我这里请安了。」 「啊?」沈云初迷茫地抬头,思索自己是哪里做错了,「为什……」 她的话还没有问完,小手突然被抓着她手的侯爷用力捏了一下,疼得她险些呲牙咧嘴,还没问出的话及时堵在喉咙里。 第九十章 趁还活着 侯爷不给沈云初问为什么的机会,笑着对太夫人道:「娘,您也太宠着云初了吧!就因为担心云初睡不好,请安都给云初免了,这不合规矩!」 太夫人抿嘴笑笑,眼中没有一丝感情,道:「什么合不合规矩的,都是一家人,讲什么规矩?媛媛紫薇你们两个也不用来了。其实我早就想说了,每日都要寅时拉我起来,别说你们了,我也困!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话落,顿时引来旁人的抿嘴偷笑。 太夫人甩甩小帕子,道:「好啦,快走吧!这都辰时了,你们不走,难不成还要留下来蹭我的饭?」 周围又是浅浅的笑声,逐个告退。 离开时,沈云初多次回头,都看到太夫人还在院门张望,迟迟不敢回去。 「你已经多久没有看过太夫人了?」沈云初问。 她没注意到,她的嗓音已经卡了哭腔。 侯爷装作没有听出来的样子,淡淡道:「没多久。」 「趁着你还活着,多陪陪她。你怎么就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沈云初回过头,低声道。 侯爷从她的话里听出了浓烈的思念与浅浅的羡慕,又想到她与月初相差六岁,想来与母亲有过六年的朝夕相处。 再往后,她面对的便只有秦香怀那个恶婆娘,再没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 审问秦香怀那日,提及沈云初的母亲,秦香怀癫狂大笑,口中说着「她早被烧为灰烬,没有人可以找得到她,可怜的小畜生,死了别说墓地,连骨灰都没有」。 侯爷不敢再回想,越想越心疼,越想越不知道沈云初幼时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她究竟遭遇了什么样的侮辱与磨难。 他对沈云初的怜惜,便是从回门那日起的。 「我会的。」侯爷鬼使神差地给了回应,明明那是他的娘亲,他却给了另一个女人承诺。 回去后,沈云初给他煎药、扎针、陪他做康復训练。 由于侯爷恢復得实在是太快了,沈云初不得不更换了他的训练内容。 「累吗?」训练结束后,侯爷突然问站在旁边盯着的沈云初。 「什么?」沈云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道,「你身上的毛细血孔都已经张开了,我一会儿给你的浴池里添点药,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吸收吸收。」 说着,就要去准备药草。 侯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去就好了,你不必亲力亲为。」 「交给下人我不放心。」沈云初这才反映过来侯爷的问句指的是什么。 她拍拍侯爷的肩膀,道,「放心吧,我不累。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第57页 学医的谁喊过苦累?谁不是在学医前就已经做好了苦累的准备? 三年学习两年实习,随便拿出来一年吃过的苦都比现在累。这还只是初入,当了医生,还有更苦更累更脏的活。 在现社代的时候,她最忙的时候两天都没办法睡觉,一百斤的她还要去扛五百斤的东西,这有什么? 「早就习惯了。」 第九十一章 贪心不足 沈云初不知道,她的一句「习惯了」点爆了侯爷的心疼。 原本就怜惜沈云初遭遇的他如今听到沈云初这一句「习惯了」,脑海中关于沈云初的悲惨顿时夸张了十数倍,甚至将后院纷争扩展为整个家族的唾弃。 他握紧了沈云初的小手,柔声说:「没关系,你现在是侯府的主母,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万事背后有我。」 「啊?」沈云初一脸懵,不知道侯爷又把话题绕到了哪儿去,但又不好拂了侯爷的面子,小声且不明所以地答应,「好。」 此时的二人并不知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视线里。 沈云初将侯爷送回去,泡完澡又按个摩,方才急匆匆地去看了白宏,又去看了沈月初。 让沈云初值得欣慰的是,沈月初脸上的斑记已经有所减轻,虽然并不明显。她在药方的原基础上设了加强,吃了午饭,便打着遮阳伞熘出了侯府。 这一次,沈云初依旧没让萃行跟着,也照样甩开了左方,来到昨日的来过的药房与胭脂店询问情况。 因为价格的原因,东西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那样畅销,但是药房掌柜告诉她,昨日他主动拿着东西去府衙推销,知府直接拿走了二十瓶。 药房掌柜的话让沈云初恍然大悟,感嘆自己果然不是做生意的料。把东西直接卖给需求量大的府衙刑司,便是六钱一瓶也使得。 不过,生意是药房掌柜想出来的,她再截胡就是她不地道了。所以,她没问更多关于推销的问题,只说如果掌柜需要,她可以每个月的十五号都来送一回,一回五十瓶。 药房老闆的神色为难,摸着下巴思索。 沈云初紧张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药房掌柜偷偷抬眼看她,嘆了口气,道:「你这药膏虽然好用,但是太贵了,寻常人家买不起,官府又不会常常买。这……」 沈云初的眼眸垂下来,道:「好吧,我知道了,我再去别家问问。」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药房掌柜吓了一跳,忙拦住她,道,「我也不是说要赶你走。只是这个价格……」 沈云初盯着他的眸子,假装没有看出来他的贪婪,道:「我给你的都是最低价,如果你无法接受便也罢了,我再去其他家看看,说不定会有其他家愿意接受这个价格。」 药房掌柜摸着自己的鬍子,呵呵笑道:「傻孩子,这里虽然是仁仙府,但我们大家也不是钱多没地儿花的傻子。不就是跌打损伤药吗?我们这里要多少有多少,根本就不值钱。孩子,叔是真心和你做生意的,但是我希望你也能拿出你的诚心。」 沈云初懒得与他多做口舌,转身离开。 药房掌柜气得脸抽抽,在沈云初离开后,立刻压低声音对店中抓药的学徒道:「去将仁仙府药房的所有掌柜叫过来,说我有要事想谈,速度要快!快去!」 第九十二章 蛇吞象 沈云初相信自己的东西值这个价格,因而并不担心后路。 他瞧不出东西的好,但不代表没人瞧不出东西的好! 她精挑细选合作的门店,好不容易选到了觉着差不多可以的,刚要推门进去,便有人抢先她一步钻入药堂,接着便没了影。 沈云初懒得与他计较,叫住抓药的伙计,道:「这位小哥,不知你们掌柜的可在?我有事情要寻他。」 「可有拜帖?」伙计上下打量沈云初,问。 沈云初有些尴尬,道:「没有。」她从不知道,原来见药房的掌柜也是需要拜帖的。 伙计不欲与她废话,继续忙自己的事情。东头员外家的药刚配好,还没送,他得抓紧点时间。 沈云初环顾药房,见伙计离开后并没有第二人当班,忙拦下他道:「小哥,我虽没有拜帖,但是我要与你们掌柜说的事情足以让他高兴好多日,小哥你当真不帮我传一声吗?」 伙计听完并没有被打动,反而笑了起来,道:「我说这位姑娘,您瞧我像痴傻之人吗?随便说说便让你进去。若是人人都来你这一套说辞,我是不是得把人全部放进去?还是把掌柜一趟一趟往外面请?姑娘,掌柜聘请我来是看门与送货的,不是让我吃白饭的!」 他示意沈云初往旁边站站,道:「好了啊,这位姑娘,您若是没有拜帖就别在我身上下功夫了,我还要赶着去送药呢!若是去的晚了,我又要挨骂了!」 沈云初无奈,只能往旁边站站让出位置。 想想也是,他只是看门与送药的,和他说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而且她注意到,伙计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打算锁店门,说明店里还有人。 她试着去触碰前台的东西,果然,刚有一点动静就听见后面嚷嚷道:「谁啊?有什么事吗?」 接着,她便瞧见有个白髮苍苍的老人提着繁杂的裙摆一摇一晃地跑出来,一看是沈云初,转头又往里面走。 第58页 「老人家!老人家!」沈云初赶忙追上去。 她确信自己与他没有见过面,他见自己就跑极有可能是在后面的时候偷偷打量了自己。 也就是说,他听到了自己与那伙计的聊天,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她来是想要做什么。 老人家被拦得死死的,实在是走不掉,无奈又烦躁地甩甩袖子,嚷道:「我说你这个小姑娘,有病瞧病,有生意就出去做生意!缠着我济世堂干什么?走走走,我们这里留下的人没有人能做济世堂的决定!」 沈云初本来也不是做销售的料,在现社代的时候,都是医院求着与他们合作,研制出来的东西也是被医院的院长们抢着买。 可到了这里,却被三番两次地拒绝,心里也有了不耐烦,恼道:「你们都不知道我来是做什么的,推是推什么的,卖是卖什么的,连样品都没有看,就慌慌忙忙的拒绝!你不买,我还不惜得卖给你呢!这么好的东西,我都替你惋惜!」 第九十三章 喜怒无常的小老头 老者转头愣愣地看着她,半晌才笑了声,脸皮松松垮垮地挂着,道:「女娃啊女娃,你还真是卖瓜的王婆啊!一点都不客气!」 沈云初的下巴骄傲地抬起,道:「我的东西是一等一的好,需要客气什么?错过了我,你们再难碰到第二个我!」 「哦?你的东西真有这么好?你可带了小样?我倒要看看,你的什么东西这么好!」老者对沈云初来了兴趣,背着手哈哈大笑。 沈云初哼了声,从兜里掏出本来给自己用的跌打损伤药膏,道:「我瞧你也是个医师,想来不难断定这里面都有什么东西,你大可将药膏涂到自己的身上感受一下。」 老者笑呵呵地接过,道:「你别说,我身上还真有地方磕着了!」 他并没有直接将药膏涂到受伤的地方,而是仔细打量,又闻了闻味道,面上顿时露出了惊奇的神情,哈哈大笑道:「妙啊!」 接着才将东西涂在磕的发青的地方。 冰冰凉凉的感觉一点点渗入肌肤,发痒发疼,蛰得人难受。 但是效果是明显的,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磕到的地方竟然完全不痛了! 老者按了按,也没有明显的痛感。 他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朝沈云初竖起了大拇指,问:「小姑娘,这个药膏可是你自己研发制作的?」 沈云初抱拳,得意地勾起嘴角,道:「算不上是我研发制作的,我不过是在基础上做了升级,提高了它的治疗罢了。不过,放眼整个仁仙府,这个药只有我能做!」 老者反覆察看手中的药膏,连连点头,道:「这话我相信,老朽活了这么多年,像这种冰凉软滑的药膏还是第一次见。莫说仁仙府,就是放眼整个天川国,你也是唯一一个将药粉制成药膏的人!」 沈云初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道:「看疗效。」 最先制成药膏的人可不是她,这么高的称赞她可承担不起。 老者将衣服整理好,手中的药膏怎么瞧怎么喜欢,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没想到啊,你个小娃娃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有如此造诣!方才是我小瞧你了,我向你道歉!这药膏你有多少?我都买……」 「五老!等一下!」 沈云初眼瞧着这单生意就要做成了,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一个「程咬金」,直接将老者拦下来。 沈云初的心顿时往下咯噔一沉,紧张地看着他们交谈。 拦下老者的人衣容华贵,像是药店的掌柜。他看了沈云初一眼,拉着老者往旁边站了站,小声道:「五老,这个丫头的药被永盛药房的掌柜买断了,她的药不能买啊!」 「竟有这事儿?」老者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再看沈云初时,眼里的神情已经不一样了,「行,这件事我知道了。」 说罢,又折回来。 他们说话的声音小,沈云初没听清,也没去听,但大概能猜到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她缩起脖子,小心翼翼地问:「五老,那位先生怎么说?」 第九十四章 第一桩生意 五老没有直接回答沈云初,只是问她:「小丫头,你跟我说实话,这个药你还卖给了谁?」 沈云初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闷哼一声愤恨道:「昨日卖给了永盛药房五十瓶,今日我去问他情况,他却告诉我要我在成交的价格上再降三分之一!我卖的已然是最低价,五老您也知道,制药要成本要时间。降三分之一与我白送他已然是没有区别,我自是不同意的。」 五老恍然,道:「好,你药还有多少?我全买了。」 「五老!」掌柜闻言急忙追过来,再次拦下五老,道,「您知道的,那永盛药房的掌柜李思恩是当朝六品侍郎的外孙子!我们只是寻常的药房,得罪不起的!」 五老哈哈大笑,点点沈云初的脑袋道:「你这丫头,生来便是惹祸的性子!第一次卖药便得罪了我们药房最不敢得罪的人!」 掌柜在旁连连点头,道:「是呀,五老,我们药房根本得罪不起李思恩!」 说着,便要轰沈云初离开,道:「去去去,你这小姑娘,少在我们药房胡搅蛮缠!我告诉你,你惹怒了永盛药房的掌柜,别说是我们药房了,就算你找遍仁仙府所有药房,都没有人敢收你的药!」 第59页 「多谢告知,小女告辞。」沈云初无奈,只得离开。 永盛药房的掌柜通知其他人不能买她的药,无非是要逼她走投无路,让她别无选择,只能将药低价卖给他。 但是,沈云初是有骨气,有傲气的人,她的发财之路不止这一条! 李嘉诚提出:「知识改变命运。」很不凑巧,她学医数年,积累了不少知识。又很不凑巧,她对这些知识的运用也非常得心应手! 药物这条路她走不通,她还走不了美妆? 没有整容的理念,她还不能做点医药面膜?还不能做点中药口红?不会做粉底液,她还做不了卸妆水?还做不了美容皂? 「开玩笑,就这点能耐想要难住你姑奶奶我?做梦!」沈云初嘀嘀咕咕地离开。 五老负手看着沈云初倔强的背影,嘆了口气,斥责道:「你呀!这分明就是李思恩毁约在先,你怎么能把人家姑娘逼得走投无路?」 掌柜「哎呦」一声,郁闷道:「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存活就已经足够艰难,哪儿还顾得上其他人啊!」 「唉!」五老摇头,回到了后房。 从药店出来,沈云初又去了胭脂店。昨日招待她的掌柜今日见到她来,态度明显比昨日热情了许多,见面就问:「姑娘怎么来了?是不是又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沈云初笑道:「我来看看美白皂销售地如何,如果感觉可以,我每个月十二都可以提供三十块美白皂。」 「当然可以!」掌柜欢天喜地地答应,转而又有点为难,道,「就不能多一点吗?这个美白皂,光是昨日我就卖出去八块呢!一个月三十块……着实不够用啊……」 沈云初抱歉地笑笑,道:「不好意思啊,美白皂的制作过程艰难,我每个月只能提供三十块。」 第九十五章 侯爷召见 「好吧,」掌柜失落地答应,旋即抓住她的手腕,一本正经道,「你若诚心与我合作,我们现在就可以签合同。但是!你得答应我,这款美白皂只能卖给我店里,不管谁拿多高价你都不能再卖给其他人!」 「好,没问题!」沈云初答应的干脆。 美白皂不似香水那类的东西,只要味道好闻就可以轻松卖掉。尤其这个东西是天川国没有的,一来就是三两银子一块,大大挑战了仁仙府百姓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 但尽管如此,掌柜还是一日就卖掉了八块!可见掌柜能力。 日后,她若是制作出面膜、口红等东西,皆可以放在她这里售卖,想来能小赚一笔。 她不是做买卖的材料,便也不求发大财,只求能够稳定生活便好。 三十块九十两银子,一万八的现社币,足够了。 沈云初仔细检查了合同内容后与掌柜签下,一式两份,签名画押。 沈云初看了眼乙方的名字,微笑着向掌柜伸出手,道:「舞掌柜,合作愉快。改日我再带新的东西来。」 「好的,我期待你的新东西,秦老闆。」舞绒高兴地与沈云初击掌。 秦清是沈云初的化名,方便她做生意用。 日后从侯府出来,她也好用秦清的身份继续在商界活络。 往回走的时候,沈云初扫量周围的房屋商铺,思索要不要自己开个商铺,不去将生活压在别人的身上。 但是她从未有过开商铺的经验,也不知道自己行不行。 沈云初想了一路,觉着还是算了。她是个医生,一生的追求便是治病救人。 又不是活不下去了,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一身医术,跑去做那些「不务正业」的事情? 夏日的太阳格外炙热,沈云初擦掉脑袋上的汗,恨恨地想:「等我闲下来了,我一定要做几个冰凉贴,还有防晒霜!」 沈云初很庆幸当初学医的时候蹭了制药专业的课,学了化工原理、医药化学等相关内容,虽然没有制药专业的学生掌握的牢靠,但是弄点小玩意儿还是可以的。 回去之后她再从中药的药性出发,联合化学知识,好好研究研究,应该能制作出来几个冰凉贴。 至于防晒霜这东西…… 沈云初无奈地嘆了口气。 听名字都觉着难。 光是对氨基苄酸她都不知道从哪儿去搞,怎么搞。 今日回去的时间比较早,正好赶在饭点前面。 萃行来接她的时候双眼红肿,一声不吭,估计是被侯爷骂了。 「侯爷呢?」沈云初问。 萃行道:「侯爷正在花厅等候,他吩咐奴婢,如果您回来了,就让您去花厅见他。他还说,既然您觉着外面那般好,家中的饭就不必惦记了。所以……」 沈云初的眼角一抽,无语道:「他把小厨房撤了?」 萃行点头。 沈云初气到发笑。 她揉了揉萃行的脸蛋,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这就去见侯爷。」 萃行没有答应,也没有动。 第九十六章 你好兇凶 沈云初再次瞭然,问:「他让你日后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吃饭跟着,睡觉跟着,就连上茅厕都要跟着?关于我的信息他要第一时间知道?否则就收拾你?」 萃行惊愕地抬头,红彤彤的眼睛惊愕地盯着沈云初,仿佛是在问她怎么知道。 沈云初无语地嘆了口气,道:「就这点小心思,咳嗽一声我都知道什么意思!行吧,既然他不让你再离开我,那咱们就一起去吧。」 第60页 「谢夫人谅解。」萃行行礼。 沈云初不由好奇她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让萃行对她的态度更加疏离了。 有时候,她是真的搞不清楚这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更无法理解这其中的复杂情绪。 她明明感觉大家一直好好的,可突然有一日,她们之间的关系就慢慢散了。 有时候沈云初也能猜到一点原因,但因为对方的情绪起伏实在太大,她又觉着自己猜不透。 顺着蜿蜒整洁的迴廊往花厅的方向走,十大功劳开了一排,跟小葫芦似的。花廊上缠绕着的紫藤萝花瓣已经凋谢,只剩下绿油油的叶子。 放眼望去,能看到花厅里有一人背对着她的方向而坐,腰杆笔直,如挺拔不屈的白松。 有一瞬间,沈云初的心底觉着害怕。 明明不觉着自己有什么过错,可还是忍不住心虚。 她深吸口气,挺直腰杆面带微笑地朝他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在旁边坐下,没敢看他的脸色,道:「侯爷,您找我?」 侯爷的轮椅慢慢转过来,面对着她。 这一次,沈云初想逃也逃不掉,只能被迫对上这双骇人的眼眸。 「侯、侯爷,您干嘛这样看着人家,人家心里多害怕呀。」 「害怕?」侯爷哂笑,语气中满是嘲讽,「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害怕?」 沈云初缩着脖子,嘀咕道:「我一柔弱不能自理的弱小女子,您又这么凶,我怎么可能不会害怕?」 侯爷只是盯着她,没有说话。 沈云初真的是承受不住了。 侯爷一瞪眼,如山崩地裂;一横眼,如噼山断石;一垂眸,如山唿海啸;一对视,如洪水决堤。 这让人怎么不害怕? 沈云初连坐下的勇气都没了,直接蹲在地上抱着脑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嚷道:「好啦好啦,有话就说!别绕弯子了!」 侯爷拧眉,一开口便是寒风唿啸、千里冰封。 「起来。」 「不起!我不敢!」沈云初弱小的心脏已经在水火地狱连番跳跃,泪水在眼眶打转。 侯爷怒极而笑。 他当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认怂还认得这般理直气壮! 「沈云初,别让我说第二遍。言婆婆教你的规矩你都系在头髮上了吗?」 沈云初勐地站起来,又委屈又生气地瞪着他,恼道:「白听夜,你在骂我头髮长脑仁小吗!」 不知为何,侯爷瞧见她这副又怂又生气还带着一点小委屈如同肉包子似的模样,心中积攒的火气便已经消散了一半,甚至有点想笑。 他板好情绪,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道:「你自己说的话,何故将脏水泼在我身上?」 第九十七章 你一生气我就快乐 「什么就……」沈云初气得差点背过气,「好,我头髮长脑仁小,那侯爷能告诉我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侯爷依旧平淡地看着她,问:「你觉着呢?」 「就因为我不听你的话你就欺负萃行?」沈云初气恼地质问,连唿吸都急促了许多。 侯爷道:「我和你说过,让你不要再动那些小心思。不管你日后想要做什么,你现在是我安沐侯府的夫人,就得保全我安沐侯府的面子。」 「我又何时丢了你们安沐侯府的面子?」委屈如江洋唿啸奔腾而至,情绪犹如大坝决堤一发不可收拾,「我那么喜欢睡懒觉的人没有一天误了请安!你们监视我一举一动,我知道,但是没有埋怨;言婆婆教我你们侯府的规矩,我也学了;在不涉及自身安危的情况下,太夫人让我往东,我从不敢往西! 「我虽然是个女人,在现社代也是站着为人的!行得堂堂正正!何时为谁卑躬屈膝过!可是到了这里,我全部照做,一言没有抱怨,将自己的性子尽数收敛,努力成为太夫人眼中合格的侯府主母,我何时丢了你侯府的面子!」 「我……」 侯爷有点愣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的那句话竟然会引来沈云初这么大的反应。 听雨萃行二人也愣住了,他们是第一次听到「现社代」这个词彙。 沈云初越说越委屈,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嘴巴里喊着:「我想回家,我想妈妈,我想我爸……」 她始终觉得,眼泪始终非常令人讨厌的东西。当没有眼泪的时候,再难眼睛里也只是苦涩无泪。可一旦眼泪掉落,便势如破竹,无法抵挡。 侯爷懵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摆摆手,让听雨、萃行等人都先下去,将沈云初拉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粗糙的手指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柔声安慰道:「我都还没说你什么,怎么就哭成了这个样子?本来就不招人喜欢,这一哭更令人讨厌了。」 沈云初闻言,哭得更凶了。 侯爷只觉着自己脑袋嗡嗡的,无奈扶额,任由沈云初哭去。 他也真是疯了,堂堂热血男儿,怎么会想着去安慰一个女人? 可他一沉默,沈云初反而没什么想哭的了,抽泣着从他的身上下来,摆摆手道:「行了,侯爷若是没有什么想说的,我便回去了。」 侯爷:「?」 他愣愣地看着沈云初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方才,他是被沈云初戏弄了? 萃行与听雨就在花廊等候,靠着缠满藤条的柱子低着头谁也没说话。 第61页 一个神色迷茫,一个面露担忧。 沈云初红着眼睛出来,二人立刻迎上,问:「夫人,你怎么了?」 沈云初摆摆手,道:「我倒是没什么事,不过你们主子有点事儿。赶紧去看看吧,我怕这花厅保不住。」 听雨闻言,面露震撼,如一道风般沖入花厅。 他跟随侯爷数年,知道侯爷生气时会发生什么样的天崩地裂。 第九十八章 小心隐藏的害怕 可同时,他又很敬佩沈云初。 在他的记忆里,侯爷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很少高兴但也很少发怒。今日,沈云初惹得侯爷微怒已然了不得,现在竟然还能惹得侯爷发如此重怒! 这个女人,了不得啊! 在沖向花厅的时候听雨的心里已经决定好了,就沖这个女人能激怒侯爷,他也不能让这个女人轻易离开! 开玩笑,侯爷发怒得多难瞧见,不得好好开心段时间? 然而,当他赶到花厅的时候,心里是有一点失望的。 花厅完完整整,没有一点事情。 侯爷背对着他而坐,望着花厅里门匾上龙飞凤舞写的四个大字「明德德馨」愣神。 「侯爷。」听雨不太敢打扰侯爷,只敢小声地叫一声。 「她回去了?」侯爷问。 「嗯。」听雨应了声,语气里有许多的迟疑与试探。 侯爷问:「你是想问『现社代』是什么?」 听雨连连点头,又想到侯爷背对着他看不到,便道:「听起来好像是个地名,但是我们天川国并没有这个地方。而且,夫人是属下亲自调查的,属下保证夫人从未去过任何地方!」 「有趣。从未去过任何地方,未拜过任何师父,甚至家中连医书都没有几本,却突然熟读医书、精通医术,我们见到的沈云初与调查出来的沈云初判若两人。呵。」 侯爷转过来,听雨注意到,在侯爷的眼中除了感兴趣,还有一丝丝的瞭然。 震惊道:「侯爷您早就知道?」 侯爷点头,道:「在遇到沈云初的第二日便知道了。」 「那您怎么……」 侯爷勾唇,眼中有戏嚯闪过,道:「我瞧她那么自信,就想看看她的能耐。」 听雨:「……」 这未免也太乱来了! 自从侯爷伤了腿之后,如同变了个人般。性格好像更冷了,做事却又更胡来了。 若是放做以前,在沈云初撞见侯爷追捕要犯的时候,理都不会理,要么直接放走,要么拎走关起来,哪儿有那么多废话。 甚至还答应了太夫人的说媒,这种事情听起来就不可思议。 还有,若是以前,侯爷若是调查出来沈云初从未学过医,一时心情不好可能会杀了她,或者不理她,哪儿会像现在这样,直接把自己的双腿捐献出去,让沈云初随便在他身上扎? 这万一沈云初是与要犯一伙儿的,是想要侯爷性命的人,侯爷不是废了? 「侯爷,您这样是不是有点……太乱来了。」 听雨尽量将话说得委婉。 侯爷却只是不以为然,道:「左右我已经是个废人,沈云初既然说她会医,不如就让她试试。」 听雨张张嘴,说不出来话。 侯爷腿伤后,府中请了天下名垂神医前来府中为侯爷救治,包括皇宫的太医,太夫人都跪求了好多次,但无一人有办法。 所有人都认定,侯爷的腿已成定局,无可医治。 沈云初的话,就像是照入侯爷黑暗中的一束光。 莫说沈云初在调查结果中显示没有学过医,就算沈云初真的没有学过医,那日的事情只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恐怕侯爷也要试上一试。 第九十九章 他也还不错 花廊。 萃行心疼地安慰沈云初,道:「夫人,您怎么样了?侯爷是不是骂您了?侯爷有时候说话是凶了些,但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您不要害怕,也别往心里去。」 沈云初吸吸鼻子,道:「这倒是没有,他好像连三句话都没说到。」 沈云初认真回忆了他们方才爆发的「争吵」,具体的她已经哭忘了,但隐隐约约记得侯爷只说了一句话,就被她熊了十数句话。 最后憋着一肚子的火气还要耐着性子安慰她,但是安慰没有安慰到点上,又被熊了一顿。 沈云初回想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心里如同含了块糖,甜滋滋的。 仔细想想,侯爷好像也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不堪。除了头一次见面! 太卑鄙了! 萃行看着沈云初一会儿笑,一会儿怒,默默地打了个寒颤,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心道:「她该不会被侯爷吓傻了吧?怎么变得疯疯癫癫的?」 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想问,但是沈云初不吭声,她也无处可问,只能沉默地跟着沈云初回去。 回去后,沈云初照例检查白宏的身体与沈月初的斑记。 白宏的身体已经恢復了八九成,行动已经不受阻碍。见到沈云初后,兴高采烈地展开双臂朝她飞扑过来,钻到沈云初的怀里一个劲儿地蹭。 萃行默默收起自己微微张开的双臂,安静地看着他们「母慈子孝」。 袁姨娘比沈云初想像中要乖巧懂事,当初沈云初要将白宏归为自己膝下时,袁姨娘的情绪非常激动,百般阻挠。 第62页 可如今,她却三五日才远远地看白宏一眼,生怕越了规矩。 即便是见面,也总是在白宏的面前说沈云初的好话,强调沈云初的身份,自愿将自己排在沈云初的后面,处处体现着谦卑与忍让。 这反倒让沈云初不太自在,多次主动让袁姨娘来看望白宏。后来这事被言婆婆知道,厉言喝止,沈云初方才闭嘴不提让袁姨娘来看望的事情。 但在沈云初的心里,还是希望袁姨娘与白宏多多团聚。 毕竟这是人家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人家父母尚且在世,自己怎么能够去成为阻止他们母子见面的罪人? 所以,虽有言婆婆明面阻止,但袁姨娘偷偷看望白宏的时候,沈云初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近两日可有人在偏院晃荡?」出了偏院,沈云初问萃行。 这已经是沈云初第二次问萃行了。 上次她命令萃行严加防范之后,她便总是偷偷注意偏院的情况。 以她看剧多年的直觉,真兇的目的一定是要让尹翠萍的孩子成为府内独宠。 而让尹翠萍的孩子成为府内独宠,白宏就绝对不能活着! 尹翠萍临产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背后的人不可能不慌张。沈云初笃定,近期一定会有事情发生。 然而与上次一样,萃行给出的答案依旧是否认的。 偏院附近,没有可疑人员晃荡。 「难道是我直觉错了?」沈云初抓抓脑袋,不解地嘀咕。 第一百章 请离西室 萃行没听清,只能看着沈云初的脸色猜测。 「夫人,要不要撤掉偏殿的守卫?」 因为沈云初的猜测,萃行将守在沈云初身边的大量守卫都调去保护白宏。 沈云初摇头,道:「不撤,我相信我的直觉。《增广贤文》里不是说了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萃行偷偷看了沈云初一眼,小声辩驳:「夫人,这句话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沈云初笑嘻嘻地摆摆手,道:「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什么不能用的?再说了,我是大人,白宏还是小孩子,还是着重保护他吧。」 「是。」萃行虽然有些不同意,但还是决定乖乖执行。 左右沈云初日日不着家,还不让人跟着,要那么多守卫也没有用。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分给更需要的白宏。 看完白宏,沈云初又到西室去看月初。 进门前,萃行一把拽住沈云初,欲言又止。 「怎么了?」沈云初不解地问,打趣道,「怎么,你见月初还紧张呀?」 「不是紧张……」萃行嘀咕,环顾左右而言他。 沈云初将身子完全转过来,与萃行面对面说话,放柔声音道:「萃行,你在我跟前,有什么话就直说,有什么难处就开口,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沈云初的安慰给了萃行说话的勇气。 她深吸口气,道:「侯爷说,三小姐清白干净,住在正屋不合适,会对三小姐的名誉造成损伤。所以……」 萃行的话说到一半,看着沈云初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心里的底气也跟着消失,后面的话有些不敢往下说。 「我不同意。」沈云初别开身子,回答得斩钉截铁。 萃行急得绕到沈云初的面前与她面对面道:「但是夫人,正屋的西室连侧夫人都没有资格居住,更何况是三小姐这般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呢!住在西室,更是与侯爷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不合规矩,更不成体统啊!」 沈云初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萃行的话铺开讲,沈云初立刻就明白了她担心的是什么。但是沈云初身为月初的亲姐姐,无法接受将月初排出去的做法。 「可是她在侯府只有我一个至亲亲人啊!」沈云初还想与萃行做最后的争辩。 在西室,那些不安分的妾室不管是看在侯爷的面子上,还是看在她侯府主母的面子上,都不敢轻易找沈月初的麻烦。 就算是经常来的袁姨娘,也只是规规矩矩地坐着说几句好听的客套话。 可若出了正屋,居住于她没有办法触手可及的偏院,就等于给了那些人欺负沈月初的机会! 等她得到消息赶去的时候,说不定沈月初已经被那些人欺负完了! 她接沈月初过来,就是为了时时刻刻保护,不受一点伤害! 萃行是铁了心要将月初送出正屋,安置偏院厢房,面对沈云初的执着丝毫不退,道:「夫人,奴婢能够明白您在想什么。但是夫人,我也希望您能够好好地替三小姐这个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的名誉想一想!」 第一百零一章 怀疑人生 萃行站在月初的角度打下的重拳令沈云初毫无反抗之力,甚至无力反驳。 「我知道了。」沈云初的下唇咬破了皮,拳头紧紧攥着,给出了最无力的选择。 她第一次如此埋怨自己为什么懂事理,为什么能听懂萃行的话,为什么她有足够的素养不去大吵大闹撒泼任性。 这一次的妥协,让她再一次认定了自己买房子、自己当家做主的重要性。 尤其是,离开侯府的重要性。 沈云初与萃行聊完,缓了会儿方才去推西室的门。 然而她这一推,将门后的人吓了一跳,也将她吓了一跳。 沈月初就站在门口,双目无神地看着她们。 第63页 「月初……」 「啊,姐姐你们来了!快进来,袁姨娘送了我一些好吃的糕点,我正要去找你们呢!」 沈云初刚要说点什么话,就被沈月初拦了下来。 她好像一点也没有听到沈云初与萃行方才在外面讨论什么,一如既往热情地招待她们。 不,应该说比以往更加热情。 萃行与沈云初对视一眼,不安地跟着她走进去。 沈月初就好像自己要被抛弃般,尽自己的全力去讨好沈云初与萃行,好像在用她的行动告诉她们:「不要赶我走,我会乖乖的。」 「来,我帮你上药。」沈云初笑着朝沈月初勾勾手。 萃行看着沈云初,欲言又止。 这种事情,主子不开口,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不好开口。可是如果主子不开口,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不好办。 「姐姐是要赶我出西室吗?」沈月初悄悄打量两个人脸上的神色,主动问起。 沈云初柔声道:「没有人要赶你。只是西室有些小,没有偏院大,怕委屈了你。」 沈月初的眼中划过一抹异色,笑道:「不还是要赶我?姐姐莫要担心,也不必兜转,我不会怪你的。」 「为何要怪?」萃行听得心里一股子火气,但碍于沈云初的面子,她不想说难听话,耐着性子道,「西室与东室相邻,侯爷与夫人居住东室,你居住西室,来来往往总能相见。你是沈家的三小姐,是夫人的妹妹而非侯爷的媵妾,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与男子低头不见抬头见地像什么样子?」 沈月初忽然哈哈大笑,明亮纯粹的眼睛盯着沈云初,道:「对嘛,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我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再说了,我们是姐妹呀,我再怎么样也不会责怪你不是吗?」 萃行拧眉,不太理解沈月初转而说这番话是为什么。 沈云初为沈月初上药的手一顿,浅浅一笑,道:「是姐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萃行再次满脑子问号,不明白沈云初是用错了句子还是自己会错了意。 从西室出来,萃行拦下往东室去的沈云初,拉着她往外走了数步方才压低声音开口,道:「夫人,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奴婢没听懂。」 沈云初眨眨眼,回答得理所当然,道:「在谈出去住的事情啊,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第一百零二章 案子的逻辑是圆圈 「是这样吗?」萃行抓抓头髮,觉着还是有哪里不对。 她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没有听明白,或者错漏了。 沈云初笑着拍拍她的肩膀,道:「好啦,别多想。帮月初准备厢房吧,等她自己选个日子搬过去。」 「哦,好。」 萃行点点头跟在沈云初的身后。 路过西屋时,沈云初淡淡扫了眼西屋的门,没有停留。萃行同样看了眼西屋,跟着萃行进了东室。 侯爷不在屋里,不知是去忙了还是火气未消。 「对了,萃行,你与左方、听雨他们关系交好,知道药房毁坏的案子是如何了结的吗?」沈云初盘腿坐在蒲垫上,拿银针试了试桌上的糕点,随后拿起一块塞入嘴巴里。 剎那间,嘴巴里芳香四溢。饶是吃惯了各种美味的沈云初也忍不住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连连往嘴里塞了两块。 萃行看着沈云初的动作,煮茶的手一停,拿银针试过之后方才继续煮茶,道:「听雨说,这其实是个非常简单的案子。侯府内处处都是侯爷的眼线,只要稍微调查就会知道是谁做的这种事情,只要找出毁坏药房的婢女,询问幕后指使就可。」 「是个婢女?」沈云初惊愕,糕点直接噎住喉咙,连着灌了两口凉茶方才缓下去,道,「袁姨娘房里的人?」 萃行惊喜地挺直腰杆,道:「夫人真是聪慧,奴婢不过提上一二,夫人便能猜出后面的事情。」 「啊,也不用这么客气。低调,低调,我也是猜的。」沈云初害羞地捂住脸,「不过,真是袁姨娘院里的人?」 萃行道:「千真万确!夫人是不是也以为是尹姨娘房中的人?」 沈云初道:「也不是。其实我有些想不明白,毕竟我的专职并非断案。」 萃行不解,问:「袁姨娘想要通过徐希仁来引导侯爷对尹姨娘的看法,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诶,对了!」沈云初拍手,指着萃行激动地说,「就是这个!为什么要通过徐希仁来引导侯爷对尹姨娘的看法?徐希仁是尹姨娘的人已经是侯府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吗?」 萃行愣住,脑子突然混乱了。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定徐希仁是尹姨娘的人?是白宏久病不愈之后吗? 「夫人的意思是,这个丫鬟其实是尹姨娘的,这一切都是尹姨娘的暗中安排,真正指向其实是袁姨娘?不不不,不对,是袁姨娘知道徐希仁对小公子下毒手,所以才想要设套将徐希仁赶出侯府?」 萃行恍然大悟。 但沈云初依旧摇头,道:「她与月初交好,想要做什么告诉月初一声,月初自然会求我来办。尤其是小公子如今是我膝下的孩子,我为了保全他也会轰徐希仁出侯府,哪儿需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萃行又懵了,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那夫人的意思是,这件事是尹姨娘想要利用袁姨娘,一箭双鵰?」 第64页 沈云初撇嘴,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别问我,我也没搞懂。」 第一百零三章 道歉就是 萃行越说,沈云初的脑子就越乱,开始打由心底佩服那些擅长断案的巡捕们。 这逻辑能力得多好才能轻而易举地绕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越绕越煳涂。 当她以为是袁姨娘的时候,又觉着从尹姨娘的方向出发才对。 可当她从尹姨娘的方向出发时,又觉着傻子才会这么做,目标又放在了袁姨娘的身上。 如此一来,越绕越煳涂、越绕越煳涂。 索性摇摇头,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医术开始翻看,嘀咕:「算了算了,断案这种事情我实在不擅长。要我说,这两个都不令人省心,两个一块防。」 「在聊什么?」沉稳的声音从中帘外传过来。 听雨撩开帘子,推着侯爷进来。 萃行慌忙站起来行礼,偷偷拽沈云初起来。 但沈云初的屁股就像粘在了蒲垫上,动也没动。 「沈云初,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听雨上前将另一面的铺垫撤去,推着侯爷过来与沈云初相对而坐。 「侯爷。」沈云初象徵地行了个礼,道,「药已经煎好了,侯爷打算什么时候喝?」 侯爷道:「现在吧。萃行,去拿药。」 「是。」 萃行担忧地看了眼沈云初,起身离去。 「在聊徐希仁的案子?」侯爷问。 沈云初无语道:「侯爷喜欢明知故问。」 侯爷也不与她生气,语气淡淡道:「你们方才在聊什么我并未听到,一切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看来我猜对了,聊出结果了吗?」 沈云初的嘴巴撅起来,有点委屈也有点心虚,嘀咕:「我又不是捕快,哪儿能绕的明白?」 「绕不明白就不必再绕了,左右不是什么大事。」侯爷回的轻描淡写。 「这还不是什么大事?」沈云初震惊地张大了嘴巴,道,「出事的可是你唯一的儿子!才两岁,你就这么放过徐希仁了?」 侯爷为自己倒了杯热茶,但萃行已经端着药回来了。他左右瞧瞧,暂时将茶放在一旁,接过萃行手中的药,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你有证据吗?你如何证明,徐希仁是翠萍的人?」 「很多蛛丝马迹都可以形成指向型证据指向尹姨娘!」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沈云初未说出口的话顿时噎在喉咙里,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震惊地看着侯爷。 「就因为白宏不是你儿子,所以你就可以漠不关心吗?」沈云初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发虚,胸腔里充斥着无尽的愤怒。 侯爷不答反问,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她。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般冷酷无情的人吗?」 多年追剧的经验告诉她,傲娇的男人说出这个句式,那么答案往往是跟他没有关系。 沈云初抿唇,低声道歉。 「抱歉,是我推断错误了。我是真的弄不明白、弄不清楚这件事,所以就把所有的可能都挨着猜一遍,你别介意啊……」 侯爷本已经准备好与沈云初发脾气了,谁知沈云初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将他架在这里,已经到了喉咙的委屈又被细如筷子的道歉一点点给捅了下去。 第一百零四章 公弟 「没事。」侯爷小声道,「总之,徐希仁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你不必再理会。其中缘由与结果,你也不需要知道。」 「哦。」沈云初的脸鼓成了小包子。 罢了,推到的虽然是她的药房,毁坏的是她的东西,但是她又不常住在侯府,这侯府的家事,她不参与也罢。 「说来,你前些日子说要帮我改轮椅,怎么也不见动静?小骗子。」侯爷突然嘀咕。 沈云初有些哭笑不得,道:「我可真是冤枉!侯爷,不是您说的吗?不用!两个字说的斩钉截铁,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侯爷自然不能认的,说得信誓旦旦,道:「你可也说了,『没事』,我若没有理解错,你的回答就是否认了我的回答。」 沈云初:「……」 切,想要就想要,还兜兜绕绕的。 「放心,我记着呢。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但你既然提前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轮椅我的确在帮你准备,只不过还在研制中。再耐心等上几日,我必将我心中最完美的轮椅送到你面前。」 「好,我等着你的大作。」 侯爷眉毛上扬,眼中有点点星光,璀璨耀眼。 侯爷的腿一日曜一日好,虽然有意隐瞒,但每日在侯府中行动,想要彻底隐瞒也是难。 就算侯爷不说,沈云初不说,时时关注着他们的太夫人与白肆也不会毫不知情。 侯府西边程前院,已有人开始安耐不住、蠢蠢欲动。 「你说的可是真话?我兄长当真可以站起来了?」话问得震惊,语气中却没有半分喜悦。 跪在他身前之人头颅垂得很低,生怕此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道:「千真万确。」 「母亲那边如何?」白肆又问。 侍从已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也好护自己一时周全。 「太夫人很高兴,对主母也很满意。」 「这便满意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侯府招了个大夫!」白肆气得喘息声一声比一声重,拳头握得喀嚓响,「家中产物在谁手中掌管?」 第65页 侍从道:「家产等死物皆在太夫人手中掌管,府中所有事宜皆由主母接手。」 白肆的眸光亮了些,冷笑道:「我这个大嫂,还真是什么都能咽下去!这府中的事宜又苦又累,还捞不着油水,除了点威仪还算有用,其他的与鸡肋无异,她竟然也甘之如饴。」 「公弟的意思是……」 「近日东岳动盪,西蛮子蠢蠢欲动,陛下派我前去镇守。手中粮业无力顾及。母亲事务繁杂,长嫂如母,不如就请长嫂帮我管理两家粮铺。」 「是。」侍从偷偷看了白肆一眼,有点懵。 按照正常的走向,兄弟二人不该抓准时机争夺家产吗?怎么公弟还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家产拱手送人? 两家粮铺,若是落在夫人的手中可还了得? 「还不快去!」白肆看到侍从还在发愣,喝道。 「是是是。」侍从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出了程前院,挑了两家不起眼的粮铺拿着掌令去找沈云初。 第一百零五章 不让进 在天川国,掌令如同东家亲临,凡持有掌令者,可做所属商铺的一切决定。 到了明院,人一如既往地被拦下来。侍从想要发怒,偏明院的人又客客气气,不说重话更不动手,只是寻藉口将人拦在门外。 侍从叶庭又气又恼,偏又无可奈何,在门外团团转,指着守卫怒道:「我说了,我们公弟让我来是代交家产的,你们为何不让我进?」 守卫恭恭敬敬道:「家中产业向来交由太夫人掌管,夫人只管安沐侯府内的事务。公弟的交代,不合规矩。」 叶庭怒极而笑,道:「你们是听不懂话吗?这些产业只是公弟暂交夫人,待他从东岳回来,自是需要回的!何必总是叨扰太夫人!」 守卫依旧寸步不让,道:「那又何必叨扰夫人呢?」 「照着你们的意思,夫人比太夫人还尊贵?」 「只是觉着叔子与嫂子不好走太近。」 「你这是胡搅蛮缠!」 院子里吵起来的事情很快便传入沈云初他们的耳朵里。 他们那时正在帮助沈月初整理东西,决定亲自送她过去。下人来报的时候,正巧人都在。 萃行的眼睛明显亮了瞬间,支支吾吾地问:「侯爷,叶庭毕竟是公弟的侍从,我们当真不见吗?」 侯爷眼皮也不抬,看着侍女为沈月初收拾东西,道:「不见。」 「可是太夫人说,一家人最重要的是和睦。今日侯爷不见,若是传入太夫人的耳朵里,怕是会怪罪侯爷。」萃行又道。 连着两次的坚持令敏锐的沈云初抬起眼眸偷偷打量这个努力为叶庭说话的女人,心里偷偷揣测原因。 侯爷似是不耐烦了,终于抬眸看向她,语气平淡,问:「这般为母亲考虑,看来把你留在我这里是委屈你了。听雨,送萃行去牡濮院。」 「侯爷!」萃行「唰」地跪下,脸色唰白,道,「侯爷,是奴婢多嘴,奴婢知错,求您不要赶奴婢走。」 侯爷没有吭声,继续看侍女帮沈月初收拾东西。 其实,沈月初的东西很少。除去沈云初与萃行找人给她做的那些衣裳,并没有其他需要带走的东西。 但侯爷在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侍女不敢停下。 不知不觉,便收拾出几大包裹的东西。 过了会儿,侯爷似是看腻了,终于将目光移开。 侍女松了口气,起身道:「回侯爷,东西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嗯。」 侯爷打了个收拾,不理会跪在地上的萃行,示意听雨推他离开。 沈云初见侯爷出了正屋,忙沖萃行打了个手势,并沖她眨眨眼,道:「起来吧,侯爷走了。」 萃行目露犹豫,跪地不起。 沈云初只好亲自扶她起来,道:「你这个小呆板,侯爷没有执意让听雨送你离去,便是已经原谅你了,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来,快起来,我们一起陪月初过去。」 「真的吗?」萃行紧张、犹豫,想相信又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沈云初牵着她的手道,「我们走吧。」 第一百零六章 侯爷在乎我 「嗯。」萃行感激地看了沈云初一眼,随她一同出了正屋。 其实,扪心自问,如果不是沈云初总是在别人面前一副「自哀自怨」的样子,总说些令人不开心的话,还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只是萃行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已经与侯爷……那样了,却还是要说她寄人篱下? 侯爷明明对她那么好,但是她好像怎么样都不自足,还是想要逃出侯府。 霸占侯爷,却又否认侯爷。 萃行偷偷看了沈云初的背影一眼,垂下头。 心中刚刚对沈云初升起的好感又下去了一些。 她不知道,在她偷看沈云初的时候,沈月初也在偷偷看她。 在她偷偷判定沈云初是什么样的人时,沈月初也在偷偷琢磨萃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她小小的年纪里,坏人很多,好人很少。光明磊落的就是好人,暗中使坏的就是坏人! 沈云初明明都已经同意她住在西室了,可是萃行却想方设法地赶她出去,甚至不惜动用侯爷的名号! 可是在她准备搬走的时候,侯爷明明亲自来送了,甚至还盯着侍女为她装了许多许多的东西。 第66页 方才她什么也没说,但是她全都看在眼里。 她的东西明明都已经装完了,但是侯爷依旧在盯着侍女,侍女这才又为她装了许多不属于她的东西。 这说明侯爷的心里也是在乎她的。 明明沈云初与侯爷都不想让她搬出去,可是萃行还是给沈云初吹耳边风,下定了决心要将她赶出西室! 这样的人,必定是坏人,是小人! 现在,她竟然又在偷偷打量沈云初,定是不安好心! 看来,她得找个机会提醒沈云初,不能让沈云初被萃行这样的人欺骗了! 萃行还不知道自己在沈月初心里的形象一落千丈,她的心思早就被门外的叶庭勾走了。 「你的心上人在程前院?」沈云初捏了捏萃行柔软的小手,低声问。 萃行没想到自己的心事会被突然点破,吓得打了个寒颤,支支吾吾道:「夫、夫人,您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听不懂。」 沈云初偷偷示意明院外面,笑道:「外面那个叶庭,你好像很在意,为什么?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其实是程前院派过来的细作?」 萃行急得跺脚,一把将手从沈云初的手中抽出来,道:「夫人,您怎么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乱说呢?我何时在乎过那个叶庭?」 沈云初撇嘴,嘀咕:「不想说就不想说,那么凶做什么?走吧。」 说着,再次主动牵起萃行的手,但心里已经多了许多警惕。 世人皆知,侯爷与其兄弟白二大统领水火不容,先侯将位置传给白听夜的时候,白肆便起兵与白听夜大打出手。 后来,白听夜坐准侯爵的位置,白肆依旧没有安分。若非白听夜看在太夫人的面子上,早将白肆赶出侯府,哪里能容他在这里放肆? 侯府的人虽然没人提起,但谁不知道,即便到了现在,侯爷与公弟之间的关系依旧势不两立,甚至到了提起名字都已经是禁忌的地步。 第一百零七章 废物 萃行跟在侯爷的身边多年,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事情。 尽管如此,她依旧帮白肆的人说话。 沈云初不得不多想,萃行与白肆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 沈云初不傻,之前她便判断出萃行喜欢的人非富即贵,她对叶庭那般紧张,绝不会是因为叶庭。 沈月初的新厢房和白宏安排在同一个院子,用沈云初的话来说就是方便照料。但按照白听夜的理解,便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她是在警告他,也是在警告袁姨娘。 伺候的人是沈云初精挑细选出来的,虽然有些粗苯,但是足够忠诚。 唯一机灵的是负责府中安全的「总管」,用沈云初的话说,一个区域有一个聪明人就够了,若是聪明人多了,小心思也就多了。 沈月初才八岁,沈云初担心她应对不过来。 叶庭在院子外面守了一个点,明院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仿若从未听说过这件事。 「我们公弟好歹是你们侯爷的兄弟,如今兄弟有事,你们明院的人,连通知都不去吗?」叶庭一把揪住守卫的衣领,恼火地挥舞着拳头。 守卫不慌不忙地将叶庭的手扯下来,道:「叶庭,我们拦你是拦你,通报肯定是会通报的。只是,公弟是男人,我们明院当家的是女人,这怎么也不好见啊!要我说,这事儿不如就算了,家产什么的就交给太夫人。太夫人掌家多年,对这种事情再熟悉不过了,何必在这里苦苦麻烦夫人呢?」 「你!」叶庭气得险些一口血吐出来。 不管他说什么,这些守卫全当没听懂,让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所有的解释与问话围成一个圈,他就像被放在赛道上的马,一圈一圈地跑。 商讨无果,叶庭只能愤恨而归。 回到程前院,叶庭将他在明院外受的委屈尽数告知白肆。 他以为,他的告状会引发白肆对白听夜更大的不满,说不定还会带着他上门去讨回公道! 未曾想,他刚抱怨完,白肆抬手便是给他一巴掌。 打得他头晕目眩,呆若木鸡地坐在地上。 「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要你何用!」白肆指着叶庭怒道。 叶庭回过神,连滚带爬地来到白肆的脚边,一边叩头一边道歉,道:「公弟恕罪,属下知道错了,请公弟息怒,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哼,白听夜既然铁了心地不见我,就你这脑子,便是给你数百次机会又能如何?跟我走。」白肆冷声道。 「去哪儿?」叶庭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跟上白夜,忙问。 白肆道:「去见我娘。」 「见大夫人?」叶庭不解,还想要问更多,但白肆已经如一道风,转眼便不见人影。 明院。 沈月初已经安顿好了,侯爷吩咐萃行与听雨留下来检查是否有遗漏,由沈云初推侯爷回去。 路上,侯爷突然道:「我以为你会问我叶庭的事情。」 「我已经问过萃行了。」沈云初如实回答。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侯爷的预料,身子微微后倾,问:「萃行如何说?」 第一百零八章 吃醋 沈云初道:「萃行让我少多管闲事。」 侯爷:「……」 他怎么不知道萃行还有这么横的时候? 「你对萃行的照顾可还满意?」侯爷问。 第67页 沈云初满意地点头,道:「当然满意!侯爷亲自调教出来的丫鬟我怎么会不满意?」 「调教?」侯爷的眉毛高高地跳起来,剎住轮椅,转头问沈云初,「我怎么不知我何时调教过她?」 沈云初笑呵呵地拍拍侯爷的肩膀,道:「说错话了,是训教。都是差不多意思,侯爷这般生气做什么?」 「是吗?」侯爷抓住沈云初的手腕,逼着她绕到轮椅前,往回一拽,沈云初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跌进侯爷的怀里。 侯爷趁势捏住她的下巴,脸上明明挂着笑容,可眼中的阴沉令人惊骇。 「白听夜,你想要做什么?」沈云初紧张地抓住侯爷的手臂,与他保持距离。 但她这点力气能做什么?侯爷逐渐逼近,她毫无办法。 「你说做什么?当然是调教。」 沈云初看着这张英俊但是令人惊骇的脸越来越近,瞳孔放大,身体紧绷,心脏狂跳,简直要飞出胸腔。 突然,她自己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用力将侯爷推开,自己也从他的怀里滚落到地上,胳膊肘擦出一片血迹。 「云初!」 侯爷下意识地身子前倾,想要去看她的伤势如何。但想到沈云初之前说的那些话,他又冷静下来,身子慢慢放松。 「调教的滋味如何?比之训教如何?」 侯爷冷笑,从怀中掏出一瓶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丢给沈云初,转着轮椅离开,余光却时不时地落在沈云初的伤上。 沈云初没有理会侯爷,更不管他是留下来了还是已经离开了,她的眼里,只剩下了侯爷丢给他的药膏。 如果原主的记忆没有出差错,她应该是天川国第一个制作出药膏的人,侯爷手中怎么也会有一瓶? 她上下左右翻看,越瞧越觉着眼熟。打开盖子闻一闻,熟悉的感觉更加浓重。 这款药膏,除了包装不同,其他的与她制作出来的那款药膏一模一样! 「难道,是李思恩根据我制作的药膏研究出了配方?」不应该。 沈云初立刻否认。 她不敢托大,说自己的药膏无人能够模拟。但是保证她的药膏不会被百分百復刻,她还是有把握的。 「罢了,直接问侯爷吧。」沈云初收了药膏,起身时压到胳膊,顿时疼得呲牙咧嘴,心里更加恼火侯爷,忍不住骂骂咧咧道,「老渣男,臭流氓!就知道欺负我,有本事欺负别人去!」 沈云初骂着,突然一愣。 如今回想起来才发现,侯爷除了她,似乎真的没有再碰过第二个女人。 或许是因为她来到侯府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所以没见过他欺负其他女人吧。 又或许,是因为她好欺负? 上次见到他与尹翠萍,不是相处得挺好吗?相敬如宾。 沈云初觉着自己心头酸酸的,像是……吃醋。 第一百零九章 我要去牛倌店 但是沈云初不愿意承认。 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若非心理暗示,她怎么可能会对一个人这么快动心?一定是自己见的男人太少,所以才会这样盯着侯爷一个男人看! 沈云初决定,她一定要找个时间去仁仙府的牛倌店看看。 也许多看点男人,她这种奇怪的心思就会消除。 对,一定是这样! 还要避着萃行,不然她又要叽叽喳喳说点这话那话,还要跟自己闹脾气。 嗯,还得避着言婆婆。 沈云初将自己的行动路线计划默默地计划好,可不知为什么,心里总觉着发虚。 她摸摸自己的胸口,觉着浑身恶寒,心道:「沈云初啊沈云初,你真的是疯了。不过是附身在一个拥有着天川国思想的女人身上,怎么连你的思想也跟着变了?不就是牛倌店么,有什么心虚的?」 沈云初在心底默默为自己打气,有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边喘气一边去扶沈云初,道:「夫人,侯爷说您受伤了,让我过来接……」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愣住了。 片刻后,抬手打了自己嘴巴一巴掌,懊恼道:「侯爷专程交代过不能说,我嘴巴怎么就这么快?」 沈云初扬眉,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 待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后,又赶忙将自己的笑压下去,不自然地咳嗽一声,道:「嘀嘀咕咕什么呢,还不快扶着我回去?疼死我了。」 家丁愣了愣,惊喜地问:「夫人您方才什么也没听见?」 沈云初不耐烦地说:「听见什么?我胳膊疼得快说不出话了,哪儿有心情听你嘀咕?好了,快走吧。」 「诶诶,好。」家丁欢喜地扶着沈云初往回走,脸上的惊喜之色丝毫不隐藏,高兴的心情几乎要飞出天际。 沈云初用余光打量他,抿嘴偷笑。 回到东室,侯爷已经坐在茶座慢悠悠地饮茶。听到她回来的动静,眼皮也没抬一下。 沈云初命丫鬟取来水帮自己消毒擦药,并没有用侯爷给她的药膏,而是另外用了她照着现社代碘伏的功效制作出来的山寨碘伏。 这一次,侯爷终于抬眸,脸色有些许的不悦,语气却如平静的湖水波澜不惊,问:「怎么不用我给你的药膏?」 沈云初一听这话,再次确信了侯爷给她的药膏并非是跟踪她,也并非是将她的药膏买来扔给她示威与警告的,而是真的凑巧了。 第68页 「哼」了声,道:「麻烦你下次给别人药膏的时候先搞清楚给出的药膏是做什么用的,可别好心办了坏事。」 「什么意思?」侯爷拧眉。 沈云初道:「你给我的药膏是治疗跌打损伤药的,不管擦伤。我若是用了,恐怕会更加严重。」 「怎么会?」这次轮到侯爷拧眉了。 沈云初这才恍然想起,在原主的记忆中,天川国人民用的药粉不仅能管跌打损伤,还能管擦伤。她的药膏与药粉比起来,好像是有点鸡肋。 但是,她能保证,她的药膏治起跌打损伤来,效果绝对要比他们的药粉要好上数百倍! 毕竟,药粉这个东西,怎么进入体内呢?药效发挥的太慢了! 想着,沈云初得意地抬起下巴。 第一百一十章 我做的 「怎么不会?不才,你手里的东西正是我『研制』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外壳发生了变化,但我能确定,你手里的这个东西就是我研发的!「 沈云初道。 她相信这个时代可以有大能模仿她的药膏制作出相似的,但绝对不可能制作出相同的! 里面的部分配方,只有她自己知晓。 「你研制的?」侯爷震惊地笑出来,问,「沈云初,你知道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吗?你便敢说这是你研制出来的。」 沈云初挺直了腰杆,道:「我不管它是从哪里来的,盒子里的膏药确确实实是我做的。不信你问卖家是从哪里拿的货。」 「呵呵,」侯爷轻笑,不提问处,想来是相信了沈云初的话,道,「你这丫头倒是会折腾,膏药竟然能折腾到仁仙府的知府手中去!」 「我还以为会是刑司。」沈云初道,「我前几日在街上遇到了骗子,他提过将我卖给他的药膏卖了一部分到刑司。」 侯爷点头,看着沈云初扔回来的膏药撇着嘴。 他原本还以为这东西仅此几件,现在看来,不过是寻常的营销手段罢了。 「你还能做多少?我全要了。」侯爷道。 他如今虽然不能领兵打仗,但是他的那些手下也会有磕着碰着的地方。这个东西听雨买来试过一次,觉着好用便多买了几份,给他和左方等人分了些。 没想到,仁仙这么小,他与沈云初的缘分这么大,这都能买到她做的药膏。 沈云初撇嘴,嘟囔:「你以为这东西这么好做呢?我一共也才做了五十一瓶,往外卖了五十瓶,作为样品送出去一瓶。」 侯爷本想挑她不给自己留,一听她连自己都没留,心里便舒坦不少。 虽然没有偏袒,但也算是一碗水端平了。 「你卖的多少两,我双倍买,如何?」侯爷又道。 沈云初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道:「当真?」 侯爷微笑,道:「当真。」 「行!那……」沈云初的话说到一半又收回去了。 她想到了之前在仁仙街上发生的事情,就是空信了永盛药房的李思恩才断了自己的财路,后又找了济世药堂的五老。 虽然济世药堂的掌柜并不打算买她的东西,但是五老相中了。而且,她瞧掌柜待五老的态度,这济世药堂真正能够做主的人,恐怕是五老。 如果她答应了那边又答应了这边,岂不是又重蹈了李思恩那边吃的亏? 因而连连摇头,道:「不行,我已经答应专卖给别人了,可不能跟你一样言而无信。」 「卖给谁了?永盛药房的李思恩,还是济世药堂的孙琦寺?」侯爷勾唇,宛如在看囚斗场中的困兽。 沈云初惊愕,再次打量他,想问的话险些脱口而出,却又堵在喉咙里。 侯爷目光平静地看着她,眸底一片瞭然之色,道:「怎么,你想问我,是不是跟踪你?」 沈云初瞥了他一眼,道:「你若是跟踪我,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药膏是我做的?又怎么会没有当场买下或者要走一瓶?低价的时候不买,偏偏要转手好几家的时候才想到要买。你手中的这一瓶,除了别人送的,我想不到其他得到的办法。」 第一百一十一章 男儿也要吃蜜饯 沈云初能推测出来他得来这瓶药膏的来歷,在意料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此时听着沈云初轻描淡写地说着七八成对的话,又惊讶,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果然够聪明!」 也许是这句话来得太过突然的缘故,沈云初的心里起了一丝侷促与慌张,脸颊通红,瞪着白听夜道:「少给你自己脸上贴金了!」 侯爷哈哈大笑,漂亮的凤眼中藏着邪魅,道:「怎么,我说错话了吗?脸怎么红透了。」 沈云初瞪了侯爷一眼,起身离开,不再和这老色批说话,嘀咕:「果然是老渣男,撩妹有一手。」 只可惜,她可是现社代优秀的医学博士,懂得什么叫心理暗示,懂得初见时的心动是怎么回事,她才不会上了侯爷的当! 屋内,侯爷看着手中的药膏,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散。片刻后,语气淡淡道:「查。」 「是。」听雨不知藏匿于何处,此时听到侯爷的命令方才现身,领命速去。 沈云初在外面转了几圈,散了脸上的热气,待心跳归于平静后方才回屋。正要推门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叫她,回头一看,原来是萃行回来了。 第69页 沈云初收回自己推门的手,面露微笑,问:「回来了,月初如何了?」 萃行规规矩矩地行礼后方才回答:「三小姐已经安置好了,奴婢等她歇下后方才回来。」 「辛苦你了。」沈云初说着,想要去拉她的手。 萃行慌忙又行一礼,恰好避开了沈云初,道:「夫人严重了,这本就是奴婢该做的事情。」 沈云初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与萃行笑谈着回去。 「又回来了?」推门进去,侯爷依旧在茶座慢悠悠地品茶。 沈云初上前,扶他回床上躺着,命萃行去拿了药过来。 侯爷看着萃行手中冒着热气的药,无奈地嘆了口气。 「已经多久了?」 「还没到一个月。」 「我还以为好几个月了。」 侯爷盯着汤药的目光发直,胃里翻滚的厉害。 他驻守边疆多年,征战沙场多年,可从未有一次能连着喝这么多日的汤药。那发涩发苦的汤汁灌入喉咙感觉整个身体都是苦的。 沈云初眉毛微挑,告诉萃行拿几颗蜜饯或者冰糖过来。 萃行目露疑惑,看看沈云初,看看侯爷,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去呀。」沈云初拍拍萃行的肩膀。 萃行无奈,只能照办。 将东西拿过来后立刻塞到沈云初的手里,生怕和自己沾上一点关系。 侯爷听到动静抬头,看着沈云初手里托盘上的东西高高挑起眉,问:「做什么?」 沈云初道:「加点糖不苦,但是……」 她看了眼已经被喝了大半的药,道:「这个应该没用了,你把剩下的喝完,吃点蜜饯缓一缓。」 「我堂堂八尺男儿,吃蜜饯?」侯爷的眉毛挑的更高了,满目的不可思议。 沈云初不解地上下打量他,带点嫌弃又带点挑衅,道:「你有什么问题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胡搅蛮缠 说着,便拿起一颗蜜饯塞进侯爷的嘴巴,道:「什么七尺八尺的,你就是三百尺男儿,不还是一双眼睛一张嘴?还不是伤了会疼喝药会苦?」 「你这女人……」侯爷指着沈云初,瞪大了眼睛,说两句话不知觉便咬起蜜饯来。 「你什么你?趴下!」沈云初翻了个白眼,强行按倒侯爷开始施针。 侯爷趴在床上,口中嚼着蜜饯,闷声闷气不悦道:「沈云初,你这丫头是越来越放肆了!」 「左右你又不能杀了我,放肆点总比委屈好。」沈云初得意地晃晃脑袋。 侯爷瞧着她的模样忍俊不禁,堵在喉咙里的郁气被这一笑疏散的干干净净。 「你呀……」侯爷无奈摇头。 沈云初吐了吐舌头,小手灵活地在侯爷的后背敲打找穴位,顺便察看一下侯爷现如今的状态。 「已经有了明显的知觉,侯爷,你的体质也太好了吧!」 侯爷「哼」了声,道:「我早便告诉你,本侯福大命大,只要你能治疗,痊癒只是时间的问题。」 「嘚瑟。」沈云初嘀咕了一句,在他后腰上的穴位用力按了一下,疼得侯爷险些叫出来。 扭头瞪着沈云初怒道:「你要公报私仇?」 沈云初笑得甜美,道:「怎么会呢?侯爷您人帅心美,我尊敬您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公报私仇?只是侯爷您的知觉逐渐恢復,所以才会感觉到突然的疼痛。」 侯爷脸色阴沉,咬牙道:「沈云初,你是将本侯当做傻子戏弄吗!本侯没知觉的是腿,不是腰!」 谎话被拆穿,沈云初也懒得跟他继续周旋。 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一巴掌打在侯爷的后背,声音清脆响亮,道:「什么腰,那八十岁才长腰芽呢!你有腰吗?」 身上的针拔掉,侯爷撑着床框坐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道:「你们大夫也会胡搅蛮缠?」 「为什么不会。」沈云初瞥了他一眼,道,「萃行,帮你家侯爷穿衣服。」 「不必。」沈云初的吩咐刚说出去,便被侯爷拒绝了。 他笨拙但是有条不紊地系扣子,系带子,完全不假他人之手。 这个熟练度,像是经常自己穿衣服。 「在看什么?」侯爷挑眉,熠熠生辉的眸子里藏着柔情,摄人心魄,「怎么,娘子要为我更衣?」 「休想!混蛋,一有机会你就占我便宜!自己穿。」沈云初气得吹鬍子瞪眼。 「唉,行吧。」侯爷长长地嘆了口气,悲哀地长嘆,道,「可连我白听夜一生英勇无敌,双腿残疾不说,娶了个媳妇连衣服都不帮我穿,可悲啊!」 「喂喂喂,你这人!」沈云初吓得赶忙后退两步与侯爷保持距离,又羞又恼,道,「你不是会穿衣服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话没有听过吗?」 沈云初收回自己方才的想法。 这个男人和电视剧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公子有什么区别?还不是需要别人帮忙穿衣服! 侯爷得逞地笑了,继续慢悠悠地给自己穿衣服,道:「吓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油腻 「侯爷不喜欢别人帮你穿衣服?」危险解除,沈云初又像个不怕死的牛犊往侯爷的身边凑。 侯爷笑道:「我只是不喜欢除了你之外的女人伺候。」 沈云初嫌弃地咧嘴,嘀咕:「油腻。」 第70页 侯爷哈哈大笑,不再扯这个话题。 听雨不在,康復训练的重任便落在了沈云初的肩上。 侯爷让沈云初走在自己的前面,他则按着沈云初的肩膀一点一点前行。 沈云初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道:「白听夜,你该庆幸我个子没有那么矮,不然你连扶都没得扶!」 侯爷专注自己的训练,道:「沈云初,你该庆幸我侯府不是蛮不讲理的地方,不然你今日必定被言婆婆打得连跟我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不会吧,言婆婆还会打人呢?」沈云初惊愕地回头。 侯爷将她的头掰回去,道:「如何不会?学规矩,痛苦又无聊。只是,言婆婆念你出生在商贾之家,家中便是有官也只是芝麻小官,规矩定然不多。贸然让你接受侯府的繁杂规矩,你定然会受不了。所以对你平日里不规矩的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来如此!」沈云初恍然。 她之前还嘲笑过小说与电视剧里讲的太吓人,遵守侯府的规矩其实也没有那么艰难。 没想到,原来是侯府的人给她放了水。 侯爷无情地嘲笑道:「沈云初,我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你是愚蠢还是聪明。平日里的话一点就透,怎么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到现在才明白?」 这一次,沈云初没有着急反驳。 侯爷说得也对,正常的勛贵人家,怎么可能任由一个商女在侯爷的尊严面前反覆横跳? 直唿侯爷的名字不管,与侯爷争吵不管,欺负小妾们也不管,只要不损害侯府利益与尊严,干什么他们都不管。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礼谢言婆婆。」沈云初闷声道。 侯爷道:「你堂堂侯府夫人,是侯府的主母,贸然去感谢一个教规矩的婆婆,岂不是要把人家吓个好歹?你若真知道感激,不必多说,不必多做,平日里好好待她,莫要将她当成奴隶便好。」 「嗯,知道了。」沈云初乖乖答应,这么乖巧反倒让侯爷有些不适应。 迎夏在小路两边开了一道,香而不浓。 梨花已经落了,风一吹,如白雪般飞扬。 沈云初在前面走着,侯爷在后面沉默的跟着。 不多时,额头、脖颈上已经布满了汗珠。 他的动作比之前轻快了许多,但也更加废体力了。 「后面的训练会越来越艰难,越来越痛苦,你可以吗?」 沈云初听着身后的喘息,感受着喷到自己脖子上的热气,心里忍不住担心。 「别转过来!」带着喘息的低吼声从身后传来,沈云初立刻板正了身子。 侯爷的情绪这才平復下来,虚弱地说:「我没事,才到这种程度,根本难不倒我。继续。」 「好。」 抛去侯爷的那些不地道的行为,沈云初打心底敬佩这个征战沙场的大统领。 为了让自己的腿快点好,他付出的辛苦比沈云初见到的那些患者要更多。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太夫人请 有好几次她都看到侯爷的脸色苍白,但依旧咬着牙继续坚持。 她告诉过侯爷,这种事情不能强求,得慢慢来,否则容易造成物极必反的下场。 侯爷答应了,但始终卡在自己能坚持的一道线。不迈过去,但也不远离。 有个穿着不同于侯爷手下衣服的家丁由远及近,站在侯爷的面前骄傲而得意地行礼,道:「侯爷,太夫人请您过去。」 侯爷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没有理会。 家丁同样不理会侯爷的命令,传达完自己要说的话之后便行了告退礼离开。 「咳咳……」 侯爷目送着家丁离开,忽然咳了起来。 沈云初吓了一跳,赶忙拽住他的手臂一个旋身绕到他的身旁扶住他,手搭在了他的脉搏上。 侯爷将手拿开,道:「急火攻心,不必理会。」 这与沈云初方才瞧出的脉象相同,忍不住挑起眉调笑道:「小伙子对自己的脾气倒是很了解。」 侯爷懒得理她,示意她往回走,道:「这有什么难理解的?我本就是个容易暴躁的人。」 「是吗?」这倒是令沈云初惊讶了。 侯爷面色平静,目光瞥她,问:「怎么,没瞧出来?」 沈云初笑道:「实不相瞒,真没瞧出来。我还以为你是个善良大度的人。」 「别拍马屁,有话直说。」 「哪儿有什么话,就是想拍一拍,怎么了?」沈云初抬起下巴,嘚嘚瑟瑟的。 侯爷忍俊不禁,道:「没什么。」 他看着沈云初,目光穿透她的皮囊,直抵她的内心。 心中有种奇妙的感觉涌上来,让他忍不住伸手扯了扯沈云初的脸皮。 「沈云初,你说,在这张脸皮下面藏着的,是什么?」 沈云初翻了个白眼,道:「是肉,是血,是筋,是血管!」 侯爷回过神,道:「你对人体似乎很了解,杀过人?」 「怎么可能?杀人犯法好吗!我身为现社……天川国的良民,怎么可能做这么吓人的事情?」沈云初满眼都写着「你脑子好像有那个大病」,「我解剖过。」 侯爷:「……」 这个难道不比前者更可怕? 「解剖的死人?」 「难不成是活人?」沈云初觉着今日的侯爷好奇怪,怎么净问些傻乎乎的问题。 第71页 「你从哪儿得来的尸体?」 「医学捐赠。」 「那又是什么?」侯爷的眼睛亮晶晶的。 沈云初本想拒绝回答,但对上侯爷那双明亮且感兴趣的眼睛,她又不好意思拒绝。心里想着:「他既然没有询问这个词是从何而来,解释解释应该也无大碍。」 谁知这一解释,便是一路。 侯爷的问题很多,眼睛也越来越亮。 这求知若渴的小表情简直让身为博士后的沈云初毫无抵抗力。 孩子好学,这是多少老师与家长的心愿啊! 那双求知若渴的小眼睛一转,沈云初就恨不得把自己的毕生所学都塞给他。 若非沈云初清楚自己现如今的立场,她定是要问侯爷一句:「要不要拜我为师,我教你行医。」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仇敌见面 沈云初二人回去换了轮椅,一路说,一路聊,不知不觉便到了牡濮院。 院子里很热闹,小姑娘们偷偷地往正屋瞧。 三三两两的好朋友凑在一起交头接耳,时不时地露出害羞的笑容。 还有丫鬟手中端着精緻的饭菜往正屋去。 「这是怎么了?有帅哥来?」沈云初凑到侯爷耳朵边小声问。 「哼,」侯爷皮笑肉不笑,道,「俊不俊俏不知道,但挑事绝对是一等一的。」 「公弟啊。」沈云初秒懂。 侯爷勾唇,心情总算有一丝丝愉快,道:「我突然好奇,如果白肆知道她嫂子是这般看他的,会是什么表情。」 「不能吧,喂喂,白听夜,过河拆桥这事儿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本侯倒是觉着挺好。」侯爷说着,推着轮椅往正屋去。 沈云初愣了一下,赶忙追上去,嘟嘟囔囔:「侯爷,这是道德问题,不合适,真的不合适!」 这跟着跟着,便跟到了正屋里。 迎面对上太夫人冰冷又嫌弃的目光,沈云初立刻闭上自己喋喋不休的嘴巴。 侯爷拉住沈云初的手腕,将她扯到自己的身后,朝太夫人行礼,道:「娘。」 「恩。」太夫人淡淡地应了声。 这一次,她的情绪显然没有上一次热情。 「看来,我方才的行为惹怒了她。」沈云初心道。 「哈哈哈!大嫂性格好生活泼,娘当真是为兄长选了一门好亲事!」 沈云初这才注意到在太夫人的右手边已经坐着一个男子。 墨发如瀑,凤眼如桃花般娇媚,眼角下有一颗红痣,更添妩媚。 「哇,比你还妖冶的人。」沈云初忍不住赞嘆。 话刚出口,便感觉到自己的大腿被用力地掐了一下。 疼痛感让她骤然回神,气恼又委屈巴巴。 「看够了吗?」侯爷冷声问。 沈云初撇嘴,小声道:「看够了看够了!不要凶嘛。」 侯爷:「……」 他觉着自己一定是疯了,再就是太久没见过女人了。不然为什么沈云初一撒娇,他就会毫无抵抗力? 看来得多找翠萍聊聊天了。 侯爷带着沈云初在右侧坐下,浅笑道:「内人性情活泼,不拘于规矩,让肆弟见笑了。」 白肆哈哈大笑,道:「性格活泼是好事,难不成要每日死气沉沉才有趣?兄长怎么能说是见笑,嫂子听见了,心里得多难受啊。」 沈云初偷偷抬眸看了白肆一眼。 就这一眼,还被侯爷抓了个正着,余光冷冰冰地扫向他,道:「看什么?把目光给我收回去!」 「小气,看一眼也不让。」沈云初偷偷撇嘴,将视线转到一边。 「就是不让,你的眼睛只能看我!」侯爷道。 脸颊红了一丝,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便低头吃果子。 沈云初也没想到侯爷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脸颊飞上一片红晕。 赶忙扯开视线,慌乱地找事情做。 太夫人看沈云初,越看越不顺眼。尤其是肆意与侯爷说笑,尤其是大庭广众之下与侯爷交头接耳!可有半分侯夫人的模样! 还不如那嚣张跋扈的妾室尹翠萍!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无理取闹 「云初,你方才在与听夜说什么?娘看你们聊得很是开心,不如说来让娘也开心开心?」太夫人笑呵呵地问。 沈云初面露腼腆,道:「侯爷方才说,陆海有飞鱼,跃起可高数米,展翅而非,可行五米。有日他们出行,有只飞鱼自以为能越过宏伟的军船,谁曾想,一头撞在桅杆上,一命呜唿了。」 说罢,捂着嘴偷偷笑起来。 白肆的脸色难看,目光扫向目光清澈的沈云初,一时之间拿不准沈云初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太夫人并不觉着好笑,但又不能不笑。抿着嘴微笑道:「这天下竟还有这般愚蠢的鱼。」 沈云初笑得更开心了,道:「儿媳也是第一次听说呢。」 白肆攥紧了手中的酒杯,假装不经意地岔开飞鱼的话题,道:「听说母亲将掌家的权利交给了大嫂,大嫂感觉如何?可还习惯?」 沈云初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为了将权利攥在手中,为了压制住尹翠萍与袁媛她们,不让她们轻举妄动,将白宏拴在身边。 除此之外,她什么也没做。 每日就是为白宏、沈月初与白听夜治疗,再有就是研制自己的东西,想办法为自己扩充财路。 第72页 至于其他的,又挡不到她的路…… 沈云初微笑,道:「当然适应!我接手时,所有的事情娘都已经打理好,所有的运行全部正常,根本无需我多手。无为而治,沿袭娘的主张,不做任何改变,便是我的选择与主张。」 白肆大笑两声,对太夫人说:「娘,您还真是为大哥选择了一个好儿媳!无为而治,聪明!」 沈云初颔首,谦虚道:「并非是我聪明,而是娘的主张太过优秀,我生性愚笨,实在无力超越。」 「经验而为。」太夫人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心里对她的印象又往上提了那么一点点。 「没什么本事,拍马屁的功夫倒挺足。」侯爷小声道。 沈云初不满地反驳:「我是学医的,又不是学商的。管理家业这种事情我怎么会懂?」 「不懂你还敢要?」 「不要我还能狂?」 沈云初偷偷看了眼太夫人,道:「今天有太夫人在,我不跟你吵。」 「你害怕了?」 沈云初越是不想和侯爷闹,侯爷越是不想放过她。 「呵呵,我害怕?我怎么可能害怕!」沈云初冷笑连连,道,「怎么,想用激将法激我啊?我还就告诉你了——老娘我最怕激将法。」 「噗。」侯爷一口茶喝嘴里险些喷出来。 太夫人一直在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见到侯爷呛了水,脸上的笑容消散了一些,道:「慢些喝,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云初,在言婆婆的身边,你要好好学习规矩。侯夫人与侯爷朝夕相处,一言一行最是能影响侯爷。侯爷性格逐渐毛躁,你要多多反省自身才是。」 「好。」 沈云初一脑门子问号,连回答的时候都连着想了许多遍太夫人是不是在跟她说话。 顺便顺了几遍太夫人话里的逻辑,思索是她说错了,还是自己理解错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分外眼红 但是她怎么也没想明白,侯爷性格毛躁,跟她什么关系? 再说了,就算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可是医生,最注重细节也最是细心,做事从不毛躁。 侯爷毛躁,跟她有什么关系? 就算是传染,也该是侯爷传给她啊! 「罢了,你是东家,我不跟你计较。」沈云初心想。 她这边受着气,侯爷还要在旁边幸灾乐祸,低声笑道:「瞧瞧,挨骂了。」 沈云初瞪了侯爷一眼,恼道:「这是因为谁啊!」 侯爷道:「诶,你可别瞪我。稍后要是让母亲看见了,你就是罪加一等!」 「你!」 「兄长与嫂子当真是伉俪情深啊,让弟弟我好生羡慕!」 沈云初的火气还没有爆发,白肆便笑着插进来。 火气只好重新咽下,闷闷不乐地喝着茶。 侯爷笑笑,没有理会白肆的举杯,道:「阿肆若是羡慕,让娘帮着物色一个便是。」转头又对太夫人讲,「娘,阿肆也到了年纪,是时候娶一位贤妻了。」 太夫人欣慰地笑道:「娘早便为阿肆准备了这仁仙府各家小姐的画像,只等阿肆开口了。」 侯爷顺着太夫人的话接过话题,道:「娘亲心中可是有了人选?」 太夫人道:「自是。尚喜伯家的女儿德才兼备,样貌出众,正是及笄的年纪。阿肆觉着如何?」 白肆脸色略有僵硬,道:「母亲,儿的婚事不必着急。如今儿得陛下重视,不想因为儿女情长之事耽搁。」 沈云初明显感觉到,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情绪出现了一丝丝的波动,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 帝国统治时代,不管是大官小官,男人女人,最在乎的就是皇帝的感受。 能得皇帝赏识,便能荣耀半生。失了皇帝信任,便是一生的败战! 看如今的这个情况,恐怕是皇帝瞧侯爷的腿不能用了,觉着侯爷这个人差不多废了,就放弃了侯爷,打算重新培养一个守护天川的战士。 安沐侯府又出能人,哥哥不行了,自然由弟弟代替。 也不知道太夫人有没有听出白肆口中的讽刺与针对,脸上依旧笑呵呵地说着夸奖的话,但是张口闭口不提皇帝赏赐。 就算白肆有意提上两句,也会被太夫人三言两语地岔开。 可偏生,脸上、话里又全是喜爱与赞赏,令人找不出半点错处,更无法与她生气。 白肆没在侯爷这里讨来好处,只能闷闷不乐地坐好,将金樽中的酒一饮而尽。 婢女为他倒上新酒。 他便朝侯爷举起杯子,道:「兄长,东岳动盪,陛下派我前去镇守。少则三个月,多则一二年。您在家中,母亲就拜託您了!」 侯爷笑笑,举起酒杯,能起身却并不起身,虚空一碰,道:「阿肆这话说的好似我平日里没有照顾母亲。东岳那边你就放心去吧,只是我听说因为东岳内战的事情,引来了西蛮子驻守。阿肆在外当要小心谨慎,不可粗心莽撞、一意孤行。丢了性命事小,若是丢了城池,才是一辈子的笑话。」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最后的饭是上路饭 白肆的脸上抽了抽,哈哈笑道:「多谢兄长提醒!我必定多加小心谨慎。」 太夫人坐在高台上看着二人明枪暗箭,心里忍不住嘆了口气。 他有些后悔,当时生出白听夜后觉着他的性格冷淡,又生出了白肆来陪伴他们夫妻二人。 第73页 如今两个孩子都已长大,丈夫去世,留两个孩子为了家中这点产业打得头破血流,又何必呢…… 喝完茶,说完客套话,侯爷便想带着沈云初离开。 白肆随即起身将二人拦下,面露悲伤,道:「兄长,我过两日便要启程,兄长就不能陪我这一日吗?」 说着,眼泪竟然吧嗒吧嗒往下落。 他生怕别人看见,赶忙拿袖子擦掉眼泪,强忍着心里的悲伤,强压着自己的哭腔,道:「也对,当我不要脸地站在明院的门口求你见见我而不被理会的时候,我就该知道兄长厌恶我到极致。我本就不该借着母亲的名号强迫你来与我见上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侯爷被逗笑了,看着他问,「你这次去战场回不来了吗?如何就是最后一面。」 白肆抽抽鼻子,道:「战场上,刀剑无眼,谁能保证万无一失呢?」 「嗯,好。」侯爷挑眉,默默点头,道,「好了,现在你看也看了,聊也聊了,我可以走了吗?」 白肆颤巍巍地伸出自己抖得像羊癫疯的手,哭哭啼啼地问侯爷:「那兄长,你可以再陪我吃最后一顿饭吗?」 侯爷的嫌弃差点没忍住,语气平淡,问:「上路饭还是散伙饭?阿肆,这最后一顿饭大可不必,毕竟我还等着你凯旋归来呢。若是吃了这最后一顿饭,怕是连心里都不会相信你能回来。」 说着,侯爷语重心长地拍拍白肆的肩膀,满目悲切地招唿沈云初推他离开。 「兄长!」撕心裂肺的喊声在背后响起。 侯爷着实没忍住,打了个冷战。 出了牡濮院,侯爷脸上的悲切消失得干干净净,赶忙擦了擦自己的一身鸡皮疙瘩,道:「这么会演戏,不去当戏子当真是可惜了。」 沈云初无语,道:「侯爷,你在太夫人的面前这般欺负她的二儿子,就不怕惹得太夫人不高兴吗?」 侯爷瞥了她一眼,语气里已经有了明显的不悦,道:「你觉着呢?」 沈云初摇头,道:「我觉着你不怕。」 他若是怕了,怎么敢在太夫人面前那么放肆?他如果怕,那么聪明的他怎么会想不到她能想到的问题?想到了,却还是这样做,明显就是故意的。 侯爷道:「知道还问,我看你就是闲的。听萃行说你喜欢看书?正好,你最近在学规矩,我稍后就让言婆婆去将礼卷送过去,你回去抄写三遍,挂在床头日日警戒,熟背。」 沈云初的气从丹田一点点往上提,提到胸口,提到喉咙,提到脑袋顶,甚至险些背过去。 怒笑声一下接着一下,如打嗝般。 「侯爷,您私仇报的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鸠占鹊巢取而代之 「哦,是吗?」侯爷惊讶的捂住嘴巴,随即大大方方地笑道,「那就对了,因为我正大光明报的。」 说罢,不理会气蒙了的沈云初,自己推着轮椅离开了。 「白听夜!」回过神来的沈云初怒极,大喝一声追上去一把捏住侯爷的脸,咬牙切齿道,「白听夜,你给我听好了!我不抄!我绝对不抄!」 侯爷被捏着脸,说话含煳不清,说话咕咕嚷嚷的。 「不糙就四违抗命宁,葬二十!」 「你敢!」沈云初气得脑袋嗡嗡的,把侯爷的脑袋当皮球一团揉。 「沈云初你放肆!你难道不知道男人的头不能随便碰吗!」侯爷一边扒拉沈云初的手一边怒道。 沈云初笑得贱嗖嗖的,道:「我知道啊,但是我就碰,就碰,我气晕你!怎么着,怎么着?」 她说一声,还要碰一下。 又想狂,又怕侯爷还手。 打一下,就躲一下。 气得侯爷哭笑不得,想还手,瞅见她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又觉着「要么算了」。 可退一步越想越气。 侯爷索性不再理她,自己推着轮椅走。 沈云初偏又嘚嘚嗖嗖地跟上,笑嘻嘻地问:「哟,侯爷生气了?啧,真难得。好像是我玩笑开得太过了。」 侯爷掀眸,问:「怎么,准备道歉了?」 「怎么会!」沈云初粗着嗓音回答,浑然像山窝里的土匪,转而又贱嗖嗖地说,「况且看你生气我还挺开心的。」 侯爷:「……」 侯爷刚要翘起的嘴角凝住,推着轮椅加快了撤退的速度。 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把这么个东西弄进府了,他担心,再忍下去,恐怕会因为冲动将这么个混蛋玩意儿给扔出府门! 可侯爷越是想要避着沈云初,可沈云初越是跟在后面一声一声「侯爷」叫得欢快。 牡濮院中,珠花扶着太夫人立在院子里遥望追逐远去的二人。 白肆立在太夫人的左后方,悲伤地嘆了口气,道:「自从她入府,兄长如同换了个性子。不过这样也好,兄长双腿已残,此生恐怕不会再有机会报效祖国。身边有这样的女子陪着,倒也不错。」 太夫人远远瞧着,没有接话。 「你什么时候走?」 白肆道:「明日便启程。」 「明日,这么仓促。」太夫人垂头,目露悲哀,身体憔悴。 珠花忙扶着她往屋子里走。 「东岳地处偏远,但土地富饶,城民富裕。生长在那里的人傲气,脾气秉性皆为下乘。你在那边行事,要多加小心,多加提防。」 第74页 「是,娘请放心。」白肆语气轻松。 「唉,你现在是让娘省心了,可你大哥又……唉……」 太夫人悲痛地摇头,心脏突突的,扰得她心烦意乱。 白肆嘴角翘起,心中的不悦被驱散了不少。 忙追上去扶着太夫人入屋,道:「大哥如今与废人无意,心中已经存有死志,不好强逼。他喜欢什么,想要做什么,就随他去吧。娘亲也不必忧心,大哥不在,还有孩儿。娘亲放心,孩儿定会好好待娘,替大哥撑起咱们安沐侯府,撑起咱们这个家。」 第一百二十章 惊喜礼物 从牡濮院出来,迎面碰上了左方。 侯爷脸上的笑容收起,看着光明正大地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有些发愣,看向沈云初。 能调动左方的人不多,沈云初便是其中之一。 左方向他们挨着行礼,而后才对沈云初道:「主母,您吩咐班家做的东西已经做好送到明院了。」 「好,我们现在过去。」沈云初眼中的兴奋一闪而过。 侯爷扬眉,心里已经清楚是沈云初吩咐班家做的是什么东西,但还是明知故问:「你让班家做了什么东西?药柜吗?」 沈云初俏皮地眨眨眼,神秘兮兮地说:「暂时保密!」 说着,又贼兮兮地拍拍他的肩膀,道:「总之,你就啨好吧,绝对是好东西!」 「好。」侯爷眉角舒展,回答的轻松愉悦。 今日的风格外温和,树叶轻轻地摇曳,光落在碧绿的叶子上散出炽热的光。 临近明院的时候,沈云初从怀中掏出一块不透明的帕子,叠好捂住侯爷的眼睛,语气娇俏,道:「我让你看你才能看,可不许偷看哦。」 「好。」侯爷宠溺地回答。 左方偷偷打了个寒颤,目光在沈云初与侯爷的身上来迴转,越发觉着这两个人墨迹。 将军在在征战沙场多年,杀伐果断,何时这般犹豫?照他们天川国的规矩与习俗,看对眼了便在一起过一辈子。 这俩倒好,明明看对眼了,也成婚了,可就是不好好过日子。 一个天天想着怎么逃出去侯府,一个天天想着怎么折磨对方。 沈云初派人精心制作的轮椅就放在明院的花廊下面,班家的工匠还在一旁等候。 这个轮椅制作的过程艰难,功能繁杂,班师傅担心他若离开了,订购这个轮椅的人会用不明白。 笑闹声由远及近,班老伸头看了看,见到侯爷后不卑不亢地行礼,笑呵呵地说:「侯爷,夫人请老夫制作的东西老夫做好了,侯爷要坐上来试一试吗?」 「老夫?」沈云初惊愕地看向班老,扯了扯左方的衣角,在他凑过来后小声问,「这个班老是谁?在天川国很有威信吗?」 这一次,轮到左方震惊地看向沈云初了。 他难以置信地问:「夫人竟然没有听说过班老大名吗?」 沈云初愧疚地缩起脖子,小声道:「从未。」 她仔细翻找了原主的记忆,并未有任何关于班家的记载。 她对班家仅有的印象,还是萃行向她介绍的。 沈云初的声音不大,但班老察言观色的水平不差。从她窘迫的表情便能察觉出一二,捋着鬍子哈哈大笑道:「老夫也不是什么天川名人,夫人不认得老夫也是正常。侯爷,这轮椅可是夫人亲自参与为您定制的,您来试一试,看看合不合适。如若有哪里不习惯,老夫再改。」 「好。」侯爷抬手,沈云初与左方几乎在同一时间伸出手。 沈云初看向左方,尴尬地笑笑直起腰。直到一半的时候,侯爷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冷哼道:「站那么直,是生怕我够着你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看你制药 「啊?」沈云初愣了下,还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侯爷已经借力站了起来。 左方的手还伸着,侯爷碰也没碰。 左方尴尬地将手缩回去,顺道在衣服上擦了擦,嘀咕:「酸臭!」 侯爷乜斜着她,手微微用力,问:「怎么,你是在罚本侯站吗?」 「不敢。」沈云初回过神,忙扶着侯爷坐在轮椅上。 班老开始笑呵呵地介绍轮椅的作用。 起初,侯爷还是面色平静地听着,班老也并不奇怪,因为这与侯爷先前定制的轮椅并无明显变化,甚至有些地方不符合侯爷的习惯,班老还偷偷进行了修改。 但是听到后面,侯爷的脸色已经逐渐开始变差,默默地看向沈云初。 沈云初微微一笑,尽显低调,就差摆摆手说:「哎呀,都是小事,不必客气,不必太感谢。」 「夸你呢?」侯爷被气笑了。 沈云初顶着低调的笑容迷茫地抬头,脸上的笑容消散,道:「干嘛,你想当白眼狼啊?」 侯爷翘起兰花指小心地拍了拍把手,问:「沈云初,你这是多怕本侯出事儿?」 沈云初瞪大眼睛露出夸张的惊恐,道:「我可真是太害怕了侯爷!侯爷,您就是侯府的天,是侯府的地,是侯府的干坤,侯府的顶樑柱啊!您要是有点事儿,我们可就全都得玩完儿!所以侯爷,您可千万千万要保重身体啊,不能出一点差错啊!」 侯爷看着把手上密密麻麻的机关翘唇,皮笑肉不笑。 他是真的害怕自己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把手上,结果射穿一排人。 第75页 他晃了晃轮椅,发现轮椅比之前的丝滑了许多,而且行动的声音也小了不少。班老说,这是因为沈云初让他在轮椅下面加了上油的链子。 将所有的功能讲解完,确定侯爷没有什么疑问也没有什么不适后,班老方才离开,侯爷亲自相送。 班老离开后,侯爷脸上的笑容剎那间消失,盯着沈云初半晌什么难听话也没说出来。 「不喜欢呀。」沈云初问得小心翼翼。 侯爷鬼使神差地回答:「喜欢,没有说不喜欢。」 他回答的太快了,脑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嘴巴已经说出去了,顿时懊恼不已。 沈云初欢喜道:「喜欢就好,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我推你去。」 「我这副样子还能做什么?推我去药房吧,我看你制会儿药。」侯爷哼哼道。 「看我制药?我制药有什么好看的。」沈云初疑惑而警惕地打量他,问,「你实话实说,是不是想偷学?」 侯爷哂笑,道:「看来夫人是觉着自己的医术天下无双,不如本侯为你开一场比试如何?看一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天川国的医师厉害。」 沈云初掐着腰,委屈又横,道:「你这是以多欺少,不讲武德!你若要开,我随时奉陪!但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若是我赢了,丢人的可是天川国!」 侯爷扬眉,笑道:「你倒是很自信。」 沈云初的下巴抬得更高了,道:「若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怎么敢随随便便夸下海口?」 第一百二十二章 打劫的吗 她在说话的时候瞧瞧观察侯爷的表情,心脏如受惊的小鹿横冲直撞。 事实上,她哪儿有自己说的那般自信?放在现社代,她只是一个能力还不错的医学博士。她的确小有研究、小有成就,但绝对算不上是现社代的第一人,甚至连前十都挤不进去。 天川国不小,人口足有数百万!难保不会卧龙凤雏、高手如云。 她的这点能耐,单拎出来绝对是一顶一的,可若是全国高手车轮战,不指定能走到哪一步。 她之所以敢说出那样的狠话,一是为了气势,二也是在堵,三是…… 如果侯爷当真为她举办了这场比试,或许,她可以在这场比试中认识几个朋友,日后出了侯府,她也好有个照应。 在堵这个连嵴椎受损引发的双腿残疾都瞧不出来的朝代没有人的医术可以超过她。 她不知道,在她偷偷打量侯爷的时候,侯爷也在偷偷打量她。 一个人的心虚是藏不住的,自信同样是。 「哈哈哈!不愧是本侯看中的女人,够嚣张,够狂妄!好!本侯姑且相信你是天川国的第一,这比试的事情,便放在一边吧。你制药时若不希望有旁人在,那我就去书房呆着。左方,我们走吧。」 侯爷笑声爽朗,好像丝毫没有在意她方才说的「偷学」。 沈云初望着他的背影,庆幸侯爷没有真的举办全国医术比试,但也有些失落没有举办。 朝他背影做了个鬼脸,沈云初朝着正屋去。 她打算去济世药堂转转,和五老做笔生意。 今日和以往一样,一身轻快的衣服,头髮高高竖起,清纯俊美。没有故意扮作男人,但也没有女人的韵味。 她走过繁华的街道,总觉着一路上有人在盯着自己。回头寻找时,也没有见到有可疑人员跟踪。 沈云初的心里开始不安。 侯爷虽然也会派人跟踪她,但是跟踪的方式高超,她根本察觉不到丝毫。以往甩人都是根据自己的直觉,能甩掉就甩,甩不掉就自认倒霉。 但是这一次不同。 她能清晰明确地感觉到有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但却找不到人。 好像街边的每个人都在看她,但是她又不明白原因。 「难道是我今天穿的有问题?」沈云初急忙检查自己的身上,发现自己的衣服穿得好好的,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这件衣服是萃行熨过的,平整的连褶子都找不到。 虽然在医院她也经常被各种人注视着,但那种感觉与现在这种感觉非常不一样,这让她感觉到非常的不舒服与不自在,不由加快脚步朝着济世药堂去。 可就在她一转弯的时候,身前突然被几个大汉拦下。 沈云初的脸色唰白,步步后退,警惕地盯着他们。 突然,后背撞到了一个软和的胸膛,她立刻往前走两步转过身,摆出备战的姿势,冷声问:「你们想要做什么?」 后撞到的这个人尖耳猴腮,脸上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沈云初一眼便认出他,惊疑道:「李思恩?」 第一百二十三章 马甲掉了 李思恩摸着下巴的一点山羊鬍「呵呵」地笑起来,试图接近沈云初。 这副老流氓的样子可把沈云初吓坏了,二话不说直接抬腿朝下盘踢。 可怜李思恩一句话还没说出来,便脸色苍白地捂住下面缓缓蹲下,脸上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大哥!」拦下沈云初的几个大汉吓着了,也看懵了,怒喝道,「拦下她!为大哥报仇!」 「住手!」李思恩怒喝,脸涨的通红,脖子上的青筋往外跳,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你们这群扶不上墙的烂泥,敢碰她一根汗毛,我打断你们的腿!」 第76页 众人闻言,吓得连忙抽回自己的拳头,不甘心地瞪着沈云初。 李思恩抓住沈云初的腿,抬起头坚强地露出一抹笑容,道:「沈姑……不对,秦姑娘……」 话音刚落,脑袋又挨了沈云初的一记肘击。 李思恩疼得瞪大了眼睛,眼前一片昏黑。 沈云初见此,慌忙从他身边逃走,一路奔到济世药堂,双腿一软跌在大堂里,瞪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五老听到动静,慌忙跑出来察看。 一瞧沈云初的模样,顿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赶忙上前帮她扎了一针镇静,关切地问:「哟,侯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沈云初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抓着五老的手臂慢慢站起来,道:「没什么,来的时候遇到了流氓。」 「流氓?」五老打量了一眼沈云初的这一身,欲言又止。 他扶着沈云初在一旁坐下,并命小僕端一杯茶水过来,坐在沈云初的身旁细声安慰。 沈云初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忽然反应过来五老方才是叫她侯夫人,而非秦姑娘,惊疑地打量他。 五老哈哈大笑,道:「夫人不必这般看着我,您的身份,恐怕不止我一人知道了。」 「这是什么意思?」沈云初低咛。 她的脑海中第一反应便是侯爷,但是他不敢确认。 五老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原来夫人还不知道,我们济世药堂在今日辰时已经被侯爷买下来了,以后夫人的药,济世药堂全收!」 「侯爷怎么……」沈云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五老何其聪明,单看沈云初的脸色便能推出其中一二,于是详细向她解释今日她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沈云初这才知道,原来李思恩是朝堂六品侍郎王崇山的外孙子,在她拒绝了低价与他合作之后,他立刻联繫了各方药堂的掌柜,想要联手压下沈云初手中药物的价格。 五老违背了掌柜孙琦寺的意愿,三番两次表达了对沈云初的敬佩,引来了李思恩的强烈不满,带着人到济世药堂闹事。 孙琦寺独自在外应对,没有让五老出面。 就在李思恩的人准备砸店的时候,听雨带着人过来,说要收购济世药堂。 孙琦寺一瞧是侯府的人,二话不说立刻答应,借着侯爷的威名躲过了李思恩的刁难。 但济世药堂里谁也不是傻的,侯爷从不喜欢多管闲事,今日突然插手,必定是在他们的药房里有侯爷在意的人,有侯爷不能不管的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侯爷的礼物 他们药房进进出出能让人记住的也就那几个人,沈云初的身份一猜便能知晓。 五老笑呵呵地说:「夫人偷跑出来卖药,小老儿还以为这件事被侯爷知道后必定大发雷霆,未曾想,侯爷竟然什么也没说,还替夫人摆平了外面的麻烦。呵呵,夫人与侯爷之间的关系可真好啊,真是令人羡慕。」 沈云初尴尬地笑笑,一声不吭。 亏得她为了隐藏身份,又是换装又是改名,还费尽心思地甩掉侯爷的人,结果压根没有用。 「侯爷还说什么了吗?」沈云初喝了几口热茶压压心里的郁闷,闷声闷气地问。 五老道:「侯爷什么也没说,所有的交接都是由侯爷身边的听雨完成的。哦对了,您等一下,我去将济世药堂的房契拿过来。」 「您为何不在昨日直接交给听雨?」沈云初不解。 这总不能又是那多事的听雨想出来的促进她与侯爷关系的损招吧? 五老笑得更开心了,道:「夫人还不知道吧?听雨大人与掌柜交易的时候,用的是您的名字。也就是说,这家济世药堂从今日辰时起,便是您的产业了。」 「哦。」沈云初的心里肿肿的,犹如萌发的海藻顶着水压向上生长,又像是见到了自己心动居所的珊瑚鱼。 可是这栋恢弘美丽的居所却岌岌可危。 沈云初学医多年,此时却突然分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情。 是欢喜,是兴奋,是感动,又或是其他的什么。 心脏一声一声闷闷地跳动,耳边是侯爷强忍的愤怒,可眼前却是侯爷偷偷送她的惊喜。 有那么一瞬间,沈云初突然想:「要不,就留下吧。」 但她想到侯爷府中的小妾,想到他将会有更多的小妾,想到他对自己可能只是一时新鲜,想到她与侯爷之间并没有什么让他爱上自己的触点,沈云初又想:「要不,还是算了吧。」 「夫人!」五老伸手在沈云初的面前晃了晃,紧张地问,「夫人,您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让五老担心了。」沈云初回过神,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走神了那么久,五老已经将房契拿了过来,但却并不是一张,还有附赠的田契、地契等。 沈云初大概翻看了一眼,上面写着的全都是她的名字。 这份礼物令她惊喜,但地契房契这些东西拿在手上却是滚烫又炽热,钻心的疼,好像要把她的手掌烫出一个窟窿出来。 沈云初的手指轻轻抚摸过房契上自己的名字,小心地收起来,道:「抱歉,五老,给你们添麻烦了。」 「嗐!这算什么麻烦呀!」五老看得很开,道,「在这遍地是勛贵的仁仙府里,插足药行的贵人们却很少,大多是将自己信任或是喜欢的大夫养在府中,以至于硕大的仁仙府药行竟然由六品侍郎的外孙子在这里耀武扬威!济世药堂被侯爷收购了也好,这日后,我们也不必再看着李思恩的脸色行昧着良心的事儿了!」 第77页 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一笔长久买卖 据五老说,侯爷只是购买了济世药堂,将东家的名字换做她的名字,但里面的人与管理是一点都没有换,这一点倒是让孙琦寺的心里释怀了许多。 「夫人,上次您拿的那些药膏还有吗?多亏了李思恩帮我们开通知府与刑司的这条道,现在他们都知道您的这个药膏好用,争着抢着要买呢!李思恩为了讨好侯爷,将所有的资源都引入咱们济世药堂了!哈哈,夫人,您可真是我们济世药堂的福星啊!」 五老的心情不错,连带着话也多了不少。 「我可不是你们济世药堂的福星,你们的福星是安沐侯爷。」沈云初害羞地抓抓耳朵,心里总觉着哪里怪怪的,好像忘记了什么,「药膏还有,只是量少,每日只对外提供十瓶。」 「十瓶?」五老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眉头紧皱,「夫人,这十瓶是不是有些太少了?」 沈云初也很无奈。 她最开始是想使用飢饿营销的方式赚取稳定收入,但是现在…… 既然是提供给知府与刑司的,飢饿营销大可不必。只是她每日的事情繁多,又是一个人制作,每日十瓶已是不易,实在是无法提供太多。 「先每日十瓶吧,我稍后让人送过来二十瓶,你分两日卖。」 沈云初心想,这段时间得赶紧培养几个信得过的老实人跟她一起做药膏。每日十瓶,着实不够用,但多多少少也能止点渴。 五老见沈云初坚持,只能无奈应答,又问:「那药膏的价格……」 沈云初想了想,觉着以她的性格,药膏底价出或者直接送。 但是制作药膏需要成本,贩卖来的钱还要支付五老他们工资,还要留出来一部分负责药堂的运转…… 用到钱的地方太多了,沈云初不敢定价,便道:「五老您看着办吧。」 「这……好吧,夫人既然如此信任小老儿,小老儿定不会让夫人失望!」五老稍稍犹豫,拱手答应。 从济世药堂出来,沈云初迷愣地在街上慢悠悠地散步,脑海里不断地回想起五老和她说的事情,平復后的心跳又开始沉闷地跳动。 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窃喜,生怕被人瞧见,却又按捺不住。 「夫人!」 忽然,她听到一声惊唿,剎那间回神。 偏头一瞧,原来是李思恩的同伙,拔腿就跑。 虽然现在已经知道了李思恩知道了她的身份,但狗急还退跳墙,更何况是李思恩! 「夫人,您别跑啊!」后面的壮汉一边嚷嚷,一边朝沈云初招手。 沈云初回头看了眼,脸色难看,身体里爆发出一股潜能,跑出了她此生最快的速度,如一道光飞向侯府。 谁知刚开门便撞上了要出门的人,两个人皆是后退数步。 一个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个身子虚晃,由下人扶着。 「混帐!什么人敢在侯府门前放肆,冲撞了侯府的二爷,你怕是有十个屁股也不够打的!」 「什么恶俗的比喻。」沈云初揉着屁股,疼得呲牙咧嘴。 突然,在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只骨骼分明、强健有力的手。 第一百二十六章 威胁 沈云初的视线顺着这只手缓缓往上移,眼角狠狠地一抽。 传闻中的冤家路窄,可能就是这样吧。 沈云初只觉着喉咙发干,四肢发凉,笑呵呵地与眼前的人打招唿:「呀,这不是公弟嘛,真是巧,出门啊?那你慢走,我先回去了。」 说着,麻熘地从地上站起来绕过白肆。 就在与白肆擦肩而过的时候,手腕突然被抓住,吓得沈云初差点叫出来。 「呵,嫂嫂,我当真如此可怕?」白肆垂眸看着沈云初发抖的手臂,问。 他的声音很温柔,沈云初却感觉堕入了恶鬼地狱。 抓着她手腕的手松开了,沈云初听到白肆悠闲的声音在身后越来越远。 「嫂嫂若是惧怕我,就安生地呆在明院莫要招惹我。否则,我可是会吃了嫂嫂的哦。」 沈云初勐地打了个寒颤,提起裙摆撒丫子往明院跑。 「这是怎么了?匆匆忙忙的。」 沈云初闯回屋子的时候,侯爷还在悠闲地泡茶。 今日听雨回来的时候在外面带了新茶,味道还不错,他试试看不同的泡法能泡出几种口味,又哪个味道更好。 「今日的太阳比恶火还毒辣,瞧你这一头的……」 侯爷拿起手帕为沈云初擦汗,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而后表情平静地帮她将额头上的汗擦掉,问:「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白听夜!」 沈云初的嘴巴颤了颤,突然嚎了一嗓子扑进侯爷的怀里嚎啕大哭。 「白听夜!我在外面遇到打劫的,吓死我了!」 侯爷的脸色沉下来,一边柔和地拍她的后背,一边轻声问:「别怕,我在。你还记得打劫你的人长什么模样吗?」 沈云初擦掉眼泪,抽噎道:「是……不,没事。」 冲动令她差点把李思恩说出来,但是理性及时控制住了她。 她不说,侯爷也不追着问。 拿帕子帮沈云初满是泪痕的小脸擦干净,不经意般问:「不想说呀?」 沈云初垂着脑袋没有回话。 侯爷低笑,道:「我们夫人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了。不过没关系,你不想说,我也不去问。左右是你与李思恩之间的私事。」 第78页 「嗯?」沈云初震惊地抬头。 眼前的人像是探测内心的恶魔,她什么也不必说,他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看来我猜对了。」 侯爷收起帕子,眼中没有任何波动。 「你炸我?」沈云初回过神,火气如蜡烛燃烧的火苗,脆弱执着、风吹不灭。 侯爷道:「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袒护他。为你以后铺路?你是侯府的夫人,他只能攀着你、尊着你、敬着你,又何必去讨好他、给他面子?」 沈云初撇开视线,不愿意在看侯爷。 眼前这个男人太过聪明,聪明到她所有的小心思都瞒不过他,聪明到她转个眼珠子他都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这种被「读心」的感觉,让沈云初很无措。 侯爷不再逼问她,倒了杯茶放在她的面前,道:「你想如何便如何,若是挨了欺负,回来告状便是。」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这可怎么办 「嗯!」沈云初的脸色已经恢復红润。 看着侯爷,她的心脏又忍不住地咚咚跳,沉闷而缓慢,偶尔却又急速如战鼓。 若非她学医,能检查出来自己的心脏没有问题,她简直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心脏病。 「济世药堂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沈云初支支吾吾地说着,偷偷看他的表情。 侯爷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好像这世间没有什么能让他冲动、暴躁的事情。 莫说是与昨日,便是与今日也完全不同。 「喜欢吗?」侯爷直视沈云初。 「喜欢。」沈云初与他对视,小声回答。 她总觉着今日的侯爷好像与他日有些不同,直到对视的那一眼她方才明白,今日的侯爷眼中少了比星光还璀璨的光芒。 「侯爷,你今日的心情不好吗?」沈云初问。 「没有啊,」侯爷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自己没有皱眉或是拉脸后方才问,「怎么这么说?」 沈云初的声音越来越小,道:「没什么,就是觉着……侯爷你今日好安静。」 侯爷:「……」 他以前很活泼吗? 「总之,喜欢便好。」 「侯爷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沈云初问。 侯爷道:「一个药堂而已,想送便送了。」 「有些贵重。」 「那你还给我?」侯爷勾唇,似乎已经看透了沈云初未回答的话。 沈云初的脸颊掠过一片绯红,理不直气也壮,道:「那不行!哪儿有送人东西还往回要的道理?当然,我也不白要你的,济世药堂的收入,我分你七……六……要不五……」 「三成。」侯爷道。 「好!没问题!」沈云初大喜,毫不犹豫便答应下来。 三成,也是她心里的答案。 只是整个药堂都是侯爷送的,她不好意思说得太低。 侯爷低笑,摇头不语,继续摆弄他的茶。 沈云初趴在桌子上,小声问:「侯爷,公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侯爷的手一顿,眼中有一丝不悦闪过,问:「你怎么突然对我二弟感兴趣。」 沈云初强撑起一副笑脸嘿嘿笑道:「你知道的,我在牡濮院做了不好的事情。」 「哦,原来你知道做了不好的事情啊,本侯以为你不知道呢。」侯爷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那你可得小心了,我这个小弟啊,自幼便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谁若是说了他一句,他必定要耿耿于怀许久,直到对方惨死。这要是骂他一句……」 侯爷连连咋舌,顺道打了个寒颤,压低声音道:「那可就不好说了!」 「真的假的!」沈云初的心当时便寒一半,「不,我不相信。你这个人说话没有信誉,我不信你。」 侯爷不以为意,道:「这话说的有趣。问我的人是你,说不相信的人也是你。你既然不信任我,又何必多此一举问我?」 「侯爷!」沈云初哭唧唧地凑到侯爷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袖,哼哼唧唧道,「侯爷,你又俊心又善,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第一百二十八章 骂完就跑 做作一时爽,弥补泪断肠。 想起白肆的那个看似无害实则危机四伏的笑容,沈云初简直欲哭无泪。 侯爷瞧着她一副挫败的样子忍俊不禁,却还要故意板起脸,无奈悠长地嘆了口气,道:「你口口声声说让我帮你,心里却并不信任我,处处防备着我。你说,我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又如何帮你呢?」 沈云初明白了,道:「原来你是在意这个。侯府四处都是你的眼线,还有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侯爷勾唇,云淡风轻地说:「有一点你说错了。」 「哪一点?」沈云初问。 侯爷抬眸,勾唇一笑,道:「侯府的确到处都是我的眼线,唯独你四周清净。」 风轻吹过,落英缤纷。阳光拨开门窗,从缝隙里钻进来。 那一刻,沈云初恍然觉着侯爷如诞生于花海的精灵。 「你……」 沈云初愣坐着,目光侷促,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现在都懒得监视我了?」 侯爷:「?」 沈云初摇头冷笑,道:「还说什么喜欢我,还说什么在乎我,结果侯府别人都有监视,就我没有!」 第79页 侯爷:「……」 他被沈云初神奇的脑迴路绕的有些懵,一把拽住沈云初的手腕用力往怀中一扯,沈云初便如断了牵绳的石头砸入侯爷的怀中。 侯爷另一只手捏住她的脸,垂首咬住她的唇,恼火又贪婪地吸吮。 「现在呢?」 沈云初木楞地呆在侯爷的怀里,樱红的唇沾了水珠更加惹人怜爱。 她勐地推开侯爷,连忙从侯爷的怀中蹦起来往后退了两三步,恼道:「白听夜,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侯爷垂眸整理衣衫,道,「你不是说本侯不喜欢你,不在意你吗?本侯自然是要做些什么事情来挽回一些在你心中的形象与位置。」 「你这样只会让我更讨厌你!臭流氓!老色批!」 沈云初骂完转身就跑,门却被听雨关上了。 沈云初的脸色苍白,忙上前敲门,嚷道:「听雨,你做什么!放我出去!」 「骂完就跑,呵,还真是符合娘子你的一贯作风,」侯爷滚动轮椅朝她过去,「沈云初,是不是本侯平日里太纵容你了,才会让你这般无法无天。当日你与本侯约定,在外面,要对你恩爱照顾有加,本侯做到了。那么你答应的本侯要做一个乖巧听话的妻子,是不是也应该给本侯一个交代?」 沈云初连连后退,后背紧紧地贴着门,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头,膝盖微屈,随时准备反抗。 「你想要做什么?」沈云初瞪着他,冷声问。 侯爷离她越来越近,骨骼分明的手从她的腰侧穿过,轻轻地推开了门,另一只手及时地扶住她的腰肢,道:「本侯不想做什么,只是想去花园中散散步。怎么,娘子要一同前往吗?」 「不必!」沈云惊魂未定,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赶忙挣脱侯爷的禁锢,往后退两步站好,侧开身子道,「我还有事,听雨,照顾好侯爷。」 第一百二十九章 侯爷的性格 「你还真是关心本侯。」侯爷勾唇,并未让听雨靠近,自己推着轮椅离去。 沈云初望着侯爷的背影,右手慢慢捂住心脏,双腿一软险些坐下去。 还好萃行眼疾手快,将她及时扶住。 「你们侯爷,向来是如此善变吗?」沈云初惊魂未定,左手鬼使神差地触碰自己的唇。 萃行垂眸,道:「侯爷也是这一年来方才变得脾气古怪、喜怒无常。往日里,他总是冰冷镇静,少言寡语。」 「哦。」沈云初心思一闪,明白了,低声道,「你们侯爷也是个令人讨厌的可怜人啊……」 医学上,人的性格的确会在遭遇巨大打击的时候发生改变,侯爷的性格八成与他心中的担忧恐惧有关系。 但他害怕就害怕,折磨她做什么啊!她又招谁惹谁了! 沈云初恼火地瞪了眼跟在侯爷身后的听雨,不悦道:「这个听雨,倒成了侯爷明面上的跟屁虫了!」 萃行道:「侯爷身边伺候的人非常少,我去了您身边,听雨只能成为照顾他的人了。」 「侯爷身边的人这么稀缺吗?」沈云初宛如发现了新大陆,「他身边就没有其他可以照顾他的丫鬟吗?」 萃行无奈,道:「夫人,您与侯爷朝夕相处,您见过侯爷有过其他婢女吗?」 沈云初恍然想起,以前萃行说过,她是侯爷身边唯一的女婢,能不能拿出手都得是她来照顾沈云初,顺道监视。 至于其他的女婢,都是沈云初嫁过来之后临时添置的,专门伺候沈云初用的。后来,又特意准备了一些照顾偏院的二位。 至于侯爷的身边,莫说是婢女,便是连家丁都没有。 「尹姨娘、袁姨娘、裴姨娘她们不来照顾侯爷吗?」沈云初不解地问。 娶那么多美人,总不能是摆设吧? 袁媛的由来她左一耳朵右一耳朵听得也差不多了,可这受尽恩宠的尹姨娘、如鱼得水的裴姨娘,总不能还是与侯爷没有关系吧? 萃行道:「夫人,我告诉过您的。侯爷照顾三位姨娘,但是从不允许三位姨娘进入正屋。就连侯府的正妻嵇夫人,也只是住在西室,与侯爷鲜少见面,更何谈伺候?」 「怪不得……」 沈云初想起侯爷穿衣服时候的利落,像是自己穿惯了衣服。 她当时问了两句,但是侯爷没有回答她。 越是与侯爷相处,她便越是觉着侯爷与外面传言不同,也颠覆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留给她的印象。 可侯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沈云初却越看越迷,越看越看不懂。 可当她觉着看不懂的时候,她又觉着,自己好像懂了。 比起复杂多变的性格,她更偏向于侯爷的性格直率,简单易懂。 所谓的喜怒无常绝非是真的无常,只是她没有抓住他喜怒的点。 萃行见沈云初望着侯爷的背影发呆,心中百般滋味不知从何说起,也不能说起。 「我去药房,你代我去看看小公子与月初。」沈云初说着,提起裙摆朝药房去。 萃行颔首,眼中有一丝不甘划过。 第一百三十章 忠诚 沈云初总是说她有多么多么地信任萃行,但萃行并不这样觉着。 她反而觉着,沈云初对她有着高于旁人的警惕与防备。 比如沈云初的小心思从来不和她说,再比如,沈云初的药房,听雨与左方都可以进,唯独她不可以。 第80页 萃行依旧什么也没说,遵从命令去了偏院。 白宏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復了,早在住入偏院的第七日,他的气色已经全然恢復。在住入明院半个月后,身体痊癒。 如今的他,活蹦乱跳,调皮可爱,但更多的时候懂事地让人心疼。 他知道自己穿的每件衣服都是丫鬟们一点一点洗出来的,所以总是对身上的衣服怀着敬意,小心地不让衣服染上污渍。 他也会用心对待照顾他的人,将他们的身体健康看得和自己的身体一样重要。 短短的时间里,他成了明院最受欢迎的小公子。 「萃行姐姐!」 白宏展开双臂朝走神的萃行跑过来,像是会移动的小糰子。 萃行回过神,弯腰将白宏小糰子抱起来搂在怀里,心情顿时愉悦了不少,点了点他的小鼻子,问:「有没有想姐姐?」 「有!」白宏的声音甜甜的,萃行更是感觉连白宏这个人都是甜的。 今日不好的心情一闹而散。 她在白宏的房里陪了白宏许久,直到他睏倦了方才起了去意。 离开前,她望向沈月初所在的方向,目光穿过繁杂的装饰落在沈月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对于这个沈月初,她的印象始终不怎么好。 是从什么时候起呢?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对她充满了怜惜。 大概是在她第一次表明她对侯爷有心思的时候吧。 明明才八岁,却处处想要控制沈云初。她即便后来因为沈云初的话而不高兴,但在她的心里,沈云初始终是她心里的夫人,是不能够被取代的,尤其是个八岁的女孩。 再后来,便是因为在西室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言论。 她虽然没有听懂沈月初想要表达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很危险,必须让这个女孩远离侯爷,否则夫人会吃亏。 「萃行姐姐在想什么?」白宏软软的声音响起,萃行的心顿时被融化了。 她笑着摸白宏的脑袋,柔声问:「小公子,你可以告诉姐姐你对月初姐姐的印象吗?你喜欢她吗?」 「喜欢呀!」白宏回答得不假思索,但随后又露出苦恼的表情,道,「但是月初姐姐好像总是有很多心事,藏着掖着不告诉任何人。」 「她很难过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着……她有些可怕。」 「可怕?」 「嗯。」 萃行的脑子在快速运转。 她摸摸白宏的小脑袋,道:「好,姐姐知道了。大概是月初姐姐太寂寞了吧,姐姐过去看看她。」 「好,姐姐你稍等我一下。」白宏说完,便急匆匆地钻到床底下,好一会儿才出来。 出来的时候,还顺道拉出来了一箱子的新奇玩意儿。能看出来用过,但也是新的非常明显。 第一百三十一章 蛮横 「这是……」 萃行缓缓站起来,震惊地看着白宏拉过来的箱子。 白宏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严肃认真地说:「这些都是我非常喜欢的玩具,有的是我娘亲买来送给我的,有的是夫人买来送给我的,我平日里都是小心对待,都还没有坏。我感觉到孤独的时候,和它们一起玩就不会感觉到难过了。萃行姐姐,你帮我把这些东西带给月初姐姐吧,希望她能快点开心起来。」 萃行愣住了。 看看他,又看看摆得整整齐齐一箱子的小玩意儿,弯下身子将白宏搂入怀里,亲了亲他的鬓角,柔声道:「好,姐姐帮你带过去。」 这个孩子太懂事了,懂事得让她心疼。 同时,心里对徐希仁的怨恨又多了一分。 也是在这一刻,她才恍然明白,为什么沈云初对侯爷处理徐希仁的结果那么在意。 这么好的孩子,他们究竟是怎么捨得下手伤害他的! 萃行告别了白宏,带着他送的一箱子礼物来到沈月初的门前,犹豫再三方才决定敲门。 正巧这时,沈月初的婢女看到了她,快步走过来,道:「见过萃行姑娘。三小姐觉着沉闷,所以想要出去走走,此时并不在房间内。」 萃行的脸色有些难看,漆黑的眼眸微微转动,道:「敢问三小姐去了何处?我有事要见她。」 「这……」婢女目光躲闪,思量再三,道,「姑娘请随我来。」 婢女走的这条路是通往外花园的,是侯爷常去的地方,也是最容易撞见尹姨娘与袁姨娘的地方。 萃行的眸色逐渐阴沉,跟在婢女的身后一声不吭,心中暗暗埋怨沈云初的不理事。 她早便告诉过沈云初,看着点沈月初,让沈月初离侯爷远一点,否则早晚筑成祸端。 沈云初偏生不听,现在倒好,知道自己去侯爷常去的地方截人了!如今的侯爷喜怒无常,少有理性。若是让他一时冲动,真的把月初当成下一任妻子培养…… 萃行不愿意再想下去。 她是一个喜旧厌新的人,沈云初既然已经嫁入侯府成为侯爷的妻子,那么不管她认不认同沈云初,沈云初就是她心中的夫人,谁也不能用各种办法将她取而代之! 萃行的脚步越走越快,在前面引路的婢女不得不小跑起来方才能跟上萃行。 不多会儿,便已累得气喘吁吁。 「萃行姑娘,您找三小姐是有急事吗?」婢女不解地问。 第81页 萃行冷哼,道:「三小姐究竟是想要散步还是心思飘远了,恐怕只有你们自己的人知道。」 婢女的脚下打了一个踉跄,目光躲闪,支支吾吾道:「萃行小姐,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萃行懒得与她废话,道:「到底知不知道你心中有数,我劝你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样,速速带我去见她,否则,休怪我不顾及夫人面子!」 婢女脸色难看,刚刚放慢的脚步又加快了。 侯府中人皆传侯爷身边唯一的婢女娇惯蛮横,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竟是连夫人都不放在眼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失踪 婢女不敢耍心思,忙带着萃行去找沈月初。 可是越走,萃行心里的疑虑越大,道:「这条路,侯爷应该很少走。」 婢女颔首,道:「不错,三小姐也是这么说的。」 「三小姐也是这么说的?」这完全在萃行的意料之外。 她以为,沈月初会选择侯爷经常走的那条路,只有这样才会更有机会与侯爷碰面。 袁姨娘与尹姨娘她们都是这样选择的,只有裴姨娘会选择这条侯爷不经常走的路,也是因此,裴姨娘在侯府是也最清闲安静的姨娘,只有极少的人会去找她的麻烦。 婢女连连点头,道:「三小姐说,夫人能够收留她并让她享受从未有过的荣华富贵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她不能再给夫人添麻烦。现在府中的人大多怀疑她与侯爷有关系,所以,她更要与侯爷保持距离,能避免见面就避免见面。」 萃行高高扬起眉,前行的脚步渐渐慢下来。 「沈月初,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真的是我误会你了?」 萃行跟着婢女在此处花园找人,可是走到尽头也没有见到沈月初。 这一次,连着婢女也开始紧张了,在萃行责备之前作出一副恐慌的样子,急得跺脚,道:「三小姐方才明明就是在这里赏花,可为什么转眼人就没了?」 她焦急地东张西望,睁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望着萃行,道:「萃行小姐,这可怎么办呀!夫人托奴婢好好照顾三小姐,如今三小姐不见了,夫人定会生气的!」 萃行拧眉,目光从她身上扫过落在别处,道:「人找不着了,你求我有什么用?不如赶紧四处找找。我去问问门口的守卫三小姐有没有出门,若是没有,就还在府中,不必着急。」 「是,多谢萃行姑娘!」婢女应了声,便匆匆离开。 萃行匆匆去问了门口的守卫,确定沈月初没有离开侯府方才松了口气,命府中的家丁四处寻找。 这等规模,惊动了窝在书房看书的侯爷,命听雨出去察看怎么回事。 不多时,听雨回来,告知了侯爷原委。 「月初既然没有出侯府,应该是被哪位姨娘请去做客了。本侯听说她与媛媛的关系不错,你到紫薇那里看一眼。」 「是。」听雨刚要退下,又勐地抬头疑惑地看向他,不确定地问,「您方才是说,裴姨娘?」 侯爷拧眉,问:「这府中还有第二个名为紫薇的姨娘吗?」 「不不不,没有。」听雨赶忙领命退下。 他离开后,侯爷问:「左方,夫人呢?」 左方道:「夫人独自去了药房,还未有人见她出来。」 侯爷颔首,道:「现下事情发生不久,夫人并为跟着寻找,想是还不知道这件事。你到药房附近看着,莫要让消息传入夫人的耳朵里。」 「是。」左方正要退下时,犹豫片刻,折回身来,道,「侯爷,您方才说三小姐与袁姨娘关系交好,是否需要属下派人前往浮西院察看?」 第一百三十三章 挑拨离间 「不需要,」侯爷道,「月初是在紫薇常行的路上失踪的,又无其他人看到,估计是被紫薇带去了星院。」 「是,那属下告退。」左方领命离去。 侯爷没有再找其他人为自己推轮椅,自己朝星院去了。 星院。 裴紫薇倚在软椅上,看向沈月初的目光格外平淡,带着点疑惑的语气道:「真是奇怪,明明与夫人是一母同胞,可模样却是天差地别。」 沈月初脸色微变,微笑道:「姨娘找我来只是为了羞辱我吗?」 「羞辱?」裴紫薇忙坐直了身子,道,「三小姐,您在说什么胡话呀!我虽是妾,但也是出生于大家,在皇宫里做过事,怎么可能会羞辱您啊!」 她莞尔一笑,道:「我只是觉着好奇。三小姐若是觉着冒犯,我日后闭嘴便是。」 说着,还轻轻地打了自己的嘴巴两下。 沈月初捏着裙摆,暗中打量眼前这个巧笑嫣然的女人。 她让自己想到了那个总是在笑,可做事却格外阴狠毒辣的尹翠萍。 「三小姐请坐。」裴紫薇伸手示意,举止优雅,温柔大方,又是与另外两个姨娘完全不同。 沈月初胆战心惊地坐下,再次询问:「裴姨娘,我不明白,您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裴紫薇迷茫地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看向「请」沈月初过来的婢女,问:「你是如何请三小姐过来的?」 婢女行礼,道:「奴婢说,自三小姐入府,姨娘还没有与她见过,今日正巧她行至星院附近,所以想请她过来喝杯茶。」 「奥……」裴紫薇颔首,笑容温和,道,「你听,我请你过来只是想与你喝杯茶,想要与你见上一面,并无其他意思。」 第82页 沈月初半信半疑。 她还记得沈云初和她说过,在侯府,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与她关系最好的袁姨娘。 那个时候她虽然反驳了沈云初,但心里还是将她的话记入了心里。 裴紫薇看着她,抿嘴浅笑,道:「你与你姐姐的样貌虽然相差许多,可是这性格,却是相差不大。」 「什么意思?」沈月初好像听懂了,但又好像没有听懂。 裴紫薇道:「你姐姐来到侯府的第一天,便着急立威。我等还未说什么,你姐姐便记恨上了我们,唉,也是因此,你来到这里后,我也未敢前去看望,直到今日方才与你见面。」 沈月初起身,道:「裴姨娘,我虽然年幼,可并不憨傻。我姐姐是什么样的人,我心中最是清楚。裴姨娘若是想要挑拨离间,还不如挑拨侯爷与我姐姐,反倒容易些。」 裴紫薇眼中心思流转,赶忙起身命人扶着沈月初坐下,道:「三小姐莫要激动,方才是我说错了话,我向三小姐赔罪。不过,事情究竟是不是我所说的那样,府中的人都知道,三小姐只需稍微打听,便会知道我所说的是真是假。」 沈月初坐下,不接她的话,问:「裴姨娘,你邀我过来,究竟想要与我聊些什么?」 第一百三十四章 喝茶 裴紫薇幽幽地嘆了口气,倚在软椅上,无奈地望着门外的飞鸟,道:「什么都好,只要能与我说说话便好。」 沈月初警惕地打量她,问:「您一个侯府的妾,难道还缺巴结的人?」 裴紫薇浅笑,道:「自然不缺。但是你也说了,那些都是巴结的人,并非是真的想要与我作伴,与我聊天的人。」 沈月初看着她,不吭声。 裴紫薇又道:「我虽然从未与你见过面,但是听说过你的事情,知道你是个心思纯净、善良的好姑娘。如果你不嫌弃,可以常来我这里坐坐吗?」 沈月初的年龄小,即便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对人性依旧保持一丝怜悯。 裴紫薇楚楚可怜的样子唤起了沈月初的同情心,想到了没有朋友的自己。 所以,她在犹豫之后,点头答应。 裴紫薇瞧见,捂着半边脸的帕子下,唇角微微勾起。 侯府谁不知道,沈云初天不怕地不怕,就连太夫人的话都是选择性听取。 这沈月初,便是她身上唯一的软肋。 若是控制了沈月初,便等于控制了沈云初。这侯府,还不是由她做主? 「侯爷到!」 侍从雄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裴紫薇慌忙起身,拎着裙摆走到案前屈膝迎接。 沈月初不懂规矩,不知道身为侯夫人妹妹的她是否依旧应该跪下,便学着裴紫薇的模样行礼。 「你这……」 裴紫薇身边的婢女瞧见了,立即呵斥。 但话没说完,便被裴紫薇拦下了。 沈月初迷茫地看向裴紫薇,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心想是不是自己的礼行错了,便撩起裙摆准备跪下。 裴紫薇拦下她,道:「你姐姐是侯夫人,在侯府,你不必下跪。」 「奥。」沈月初点头,继续保持与裴紫薇一样的姿势。 再抬眸的时候,侯爷已经到了门前。 裴紫薇赶忙闭嘴,微笑道:「妾身,见过侯爷。」 「不必多礼。」侯爷的目光落在裴紫薇身边的沈月初身上,眸色略暗,道,「月初,你怎么想起到星院来了?」 沈月初偷偷看了裴紫薇一眼,道:「月初在偏院呆着无聊,便四处走走。没想到,竟然走到了星院的前面。裴姨娘的婢女瞧见了我,便请我进来喝杯茶。」 说罢,她看向立在侯爷身后的萃行,问:「姐姐也来了吗?」 萃行道:「夫人有事在身,并未在此。」 「那你为何会……」 沈月初看看侯爷,又看看萃行,话在喉咙里打转。 萃行不卑不亢道:「夫人命我前去偏院看望三小姐与小公子,正巧碰上三小姐的婢女在花园中慌慌张张地找您,便与她一同寻找。这里离您失踪的地方最近,所以便来请裴姨娘问问院中的丫头有没有见到您,未曾想,您就在这里喝茶。」 沈月初的心开始「咚咚」地跳,脸上浮起一片绯红,羞涩地望着侯爷,道:「月初莽撞,未想惊动了侯爷,惹得侯爷担忧,月初心感愧疚,实在抱歉。」 第一百三十五章 沈月初的试探 萃行袖子下的拳头紧紧攥着,略有些紧张地看向侯爷。 她是与侯爷一同进来的,沈月初行礼的姿势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妾的礼。 「这个沈月初,究竟想要做什么?」 侯爷故作吃惊,道:「未曾想府中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转而怒喝:「烛光,夫人信任你方才让你伺候三小姐,你便是这样伺候的?索性是在侯府内,若是出了侯府,三小姐走失,你可知是多大的罪?」 跟在萃行身后的婢女慌忙上前跪下,脸色苍白,连连叩头认错,只求侯爷饶她性命。 沈月初看看烛光,看看侯爷,脸上的笑容僵住,脑子有些懵。 直到烛光去拉她的裤腿求她帮帮自己时方才反应过来,道:「侯爷,这事儿不怪烛光。是我有些热,所以请烛光回去帮我拿冰袋,还请侯爷放过她吧。」 第83页 侯爷也并没有真的打算惩罚烛光,冷哼道:「既然夫人的妹妹亲自为你求情,你又是夫人亲自挑选的人,这次便先饶过你,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是!奴婢遵命,奴婢再也不敢了!」烛光松了口气,连连叩头。 骂完烛光,侯爷在看向沈月初的时候,脸上又恢復了那副温和的模样,道:「若不是来星院的路上碰上了萃行,我还不知道你走失的事情。是姐夫疏忽了。」 「不……不,没事。」沈月初低语。 侯爷的话,她好像明白了,但又好像没有明白。 人找到了,侯爷让萃行送沈月初回去,说他还有些事情要去办,便不与她们一起了。 萃行闻言,心中松了口气,朝沈月初做了「请」的动作。 沈月初胆怯地看了眼萃行,走时又几次回头看侯爷。 但是侯爷遇到的好像是急事,只送了她们一眼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去了。 一路上,她有很多次都想要问一问萃行侯爷对她的感觉,但是当她看到萃行冰冷的脸时,所有的话都只能咽下去。 她很清楚,萃行非常厌恶她与侯爷待在一起。 又或者说,萃行讨厌所有试图接近侯爷的女人。 除了侯爷的女人。 「萃行姐姐,你喜欢侯爷吗?」路上,沈月初小声问萃行,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 果然,提到这样的事情,萃行的脸色就会明显变差。 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冷冰冰地回答:「我对侯爷只有敬重,想来三小姐对侯爷也是敬重。」 萃行开口便堵了她接下来的话。 她抿唇,继续偷偷打量萃行,寻找说话的机会。 「侯爷好像很喜欢姐姐。」沈月初斟酌过后,再次试探。 这一次,她终于见到萃行的脸色有所缓和,道:「侯爷是敢爱敢恨、用情专一的人。夫人既然嫁给了侯爷,侯爷自然是要好好待她的,三小姐不必担心。」 沈月初抓住萃行言语中的漏洞,眼中闪过一抹喜色,道:「你是说,侯爷对姐姐好,只是因为丈夫的责任吗?」 萃行的脚步一顿,才柔和了一些的脸色再次归于冰冷,道:「夫人机智聪慧、善解人意、温柔体贴,我想,侯爷喜欢夫人,不止是因为责任。」 第一百三十六章 说漏嘴 「啊。」沈月初眼中的喜色消散,多了两分算计,「那姐姐喜欢侯爷吗?」 「不知……」萃行的话头一顿,道,「当然是喜欢。夫人与侯爷两情相悦,侯府没有人不知。」 「是这样吗?」沈月初点头,捏紧了袖子。 萃行瞥了她一眼,将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道:「姐姐与姐夫恩爱,你好像很失望。」 沈月初撇嘴,小声道:「姐姐说过,等治好了侯爷的腿就带我离开这里。现如今,姐姐与姐夫两情相悦,恐怕难以兑现带我离开的诺言了。」 「原来如此,」萃行不动声色,问,「侯府不好吗?为什么想要离开?」 沈月初露出嚮往与憧憬的表情,道:「我与姐姐自幼被困在家中,从未见过天川的好山好水。我想,姐姐一定也很憧憬外面多彩的世界,憧憬自由的生活!到时候,我便与姐姐在外面买一间茅草屋,我跟姐姐学习医术,与她一起悬壶济世。」 沈月初似乎真的很嚮往这样的生活,越说越开心,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如果姐姐没有治好我脸上的斑记,我就留在家中,帮她洗衣做饭。等她回来了,我们可以一起刨耕锄地,静等岁稔年丰。」 她说话时真情意切,萃行险些被她打动,抿嘴笑道:「月初姑娘在家经常读书吗?」 沈月初害羞地点头,道:「姐姐在世的时候常说,读书可以改变我们的知识与命运,不管我们身处何地,什么境地,都不能放弃读书。」 「奥。」萃行扬眉,眼珠子打转。 沈月初提起曾经的沈云初时,眼睛中闪烁着灵动的光。 她太过沉迷于自己的世界,没有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萃行也没有打算提醒她。 将沈月初送回偏院后,萃行没有直接去到药房,而是偷偷到书房去见了侯爷。 「侯爷是刚运动完吗?」 萃行注意到,侯爷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颊红润,像是刚坐在这里不久。 侯爷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反问她:「你不在夫人身边伺候,来我这里做什么?」 萃行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环视左右,确定沈云初没有藏在这附近之后方才靠近侯爷,小声道:「侯爷,奴婢怀疑现在的夫人并非是侯爷的原定夫人。」 侯爷翻页的手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继续看书。 「什么意思?」 萃行道:「今日三小姐说漏嘴,说她的姐姐已经去世。」 侯爷的手顿住,勐地抬眸看向她,冷声问:「你是说,沈月初早便知道了沈云初并非她姐姐的事情?」 这次,轮到萃行呆住了,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木楞地看着震惊的侯爷。 「侯爷莫非早就知道现在的沈云初并非是侯爷要娶的沈云初?」 侯爷合上书卷,开始认真与萃行谈话,道:「目前也只是猜测,并没有任何的事情。毕竟,这样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 萃行再次震惊,问:「侯爷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吗?」 第84页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误会 侯爷不欲继续往下谈,道:「这件事我知道了,日后也不必再提。云初入府时你如何伺候她,今后还怎么伺候她。」 「可是……」 侯爷打断她的询问,道:「没有可是。本侯打一开始,娶的便是她。」 「是……」 萃行的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但侯爷的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她不能再继续问。 「等一下。」 转身离开的时候,侯爷突然叫住她。 萃行迷茫地回头,听到侯爷用几近温柔的声音对她说:「调整一下你现如今的表情,不要让云初看出倪端。」 「是。」萃行略微迟疑,离去。 她的心里很震惊,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这个事情。 她得好好静一静。 未曾想,刚出书房没多久,便碰上了找她的沈云初。 「夫、夫人。」 萃行看了眼书房,心脏「咚咚」乱跳,脑海中迅速思考着对策。 结果,沈云初压根没有问她为什么会从侯爷的书房出来,只是关心地看着她,道:「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帮你看看。」 说着,便要去抓萃行的手。 萃行吓了一跳,慌忙躲开,脸色苍白,支支吾吾地说:「没、没事,夫人不必担心。您、您来找侯爷吗?」 沈云初摇头,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趁机把脉,道:「我不找侯爷,我找你。」 「找我?」萃行不解,回想时想到了她送沈月初回去时与沈月初打的哑谜,心中发虚,问,「夫人找我何事?」 沈云初担心地说:「我从药房回来不见你,在花园中找了一圈也不见你,所以有些担心。现在找到你了,我的心也就宽下来了。」 萃行偷偷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微笑道:「奴婢有罪,让夫人担心了。」 沈云初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你没事就好,我们回去吧。」 「嗯。」萃行颔首,任由沈云初牵着离开。 离开时,沈云初的余光扫了眼侯爷的书房,眼中有阴霾闪过。 她们离开后,听雨从外面回来,支支吾吾地说:「夫人在书房外面碰到了萃行。」 「继续说。」侯爷声音略微急促,平静的眸光中有一丝慌张。 听雨道:「夫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离开的时候看了眼您的书房。」 「知道了,你下去吧。」侯爷的手慢慢握紧,额头冒出一层细汗。 虽然沈云初口口声声说着要离开他,起初他也认为这是真的,可是相处下来,他的心里有一种直觉:沈云初心中有他,所以不会离开他。 他没有证据,但这种直觉却是格外浓烈。 那一眼,定然是她心里在意了。 现如今他们二人的关系本就不融洽,充满了太多的刻意。现在,有了这一出,沈云初对他的印象恐怕更差了。 侯爷撑着脑袋苦思冥想,半晌后,道:「听雨,你明日随本王上街去。」 听雨一愣,不解:「您要做什么去?」 侯爷哼笑,道:「闭门造不出车,那就出去取取经!」 第一百三十八章 教训 萃行不安地跟着沈云初回到屋子,五次三番想要解释她从书房出来的事情,但都被沈云初打断了。 她好像根本不好奇,甚至不在意萃行为什么会出现在侯爷的书房。 无奈,萃行只能结束相关的话题,转而问她明日的安排。 「夫人,今日您在药房呆了许久,明日要上街吗?」 「嗯,你跟我一起去吧。」沈云初笑了一声,道,「亏我自以为聪明,瞒过了你们所有人,结果处处都是纰漏,谁也没有瞒过。」 在她的笑声里,萃行听到了一丝丝无奈,便知她千辛万苦保密的东西被侯爷看破了。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道:「夫人不必太过在意,夫人用来交易的药铺被侯爷发现或许是件好事。以奴婢对侯爷的了解,侯爷既然不打算理会夫人的交易,便不会贸然去打听夫人交易的场所。如今夫人交易的地方被侯爷知道了,便说明这不是意外。」 沈云初听着她认真的分析,想到了今日她从侯爷的书房里出来,心里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鬼使神差地问:「不愧是侯爷身边唯一的女婢,果然足够了解侯爷。」 萃行脸色骤变,忙垂下头,解释道:「夫人误会,奴婢与侯爷……」 「不必解释,」沈云初拦下她,笑道,「我没有追究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猜的很准。」 萃行把头抬起来,惊愕又担忧。 「夫人,您在外面受欺负了?」 沈云初道:「没有,我甚至不知道我要挨欺负了。等我知道的时候,侯爷已经帮我解决了。」 沈云初没有注意到,她在说出这件事的时候嘴角微微翘起,脸颊微红,一副害羞腼腆的模样。 萃行偷笑,没有点破。 星院。 痕娘为裴紫薇更衣后扶着她坐在床上,为她捶腿捏肩,凶神恶煞地嘀咕:「侯爷娶的是沈家二小姐,又非沈家三小姐,您是侯府的姨娘,怎么能由着这个乡野丫头踩在您的头上?还有,她今儿个行的那是什么礼!分明是要抢姨娘您的位置!」 裴紫薇抿嘴浅笑,道:「她只是刚从乡下来,还不懂侯府的规矩。言婆婆不是在明院教沈云初规矩吗?正巧连着沈月初一併教了,再有几日,她便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第85页 痕娘无语地嘆了口气,无可奈何道:「姨娘,你的心就是太善了,才会在这府中受尽欺负。」 裴紫薇拉住痕娘的手,柔声细语道:「没关系。我爹常说,吃亏是福,你又怎么知道我今日吃得苦、受的委屈,改日不会成为我的福报呢?况且,正因为如此,我才遇到了这么好的你呀。」 「姨娘,你真是……」 痕娘看着眼前巧笑嫣然的女人,又是恨铁不成钢,又是心疼,心中恼怒但又捨不得说重话,恼道:「姨娘心善,可奴婢的心早就硬惯了!既然姨娘不愿意动手,那么就由奴婢替姨娘来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人靠衣服马靠鞍 裴紫薇拿手帕捂住嘴,一副受惊的模样,道:「痕娘,千万不要!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而受伤。」 痕娘目光慈爱地看着她,道:「姨娘不必担心老奴,老奴这条贱命,本就为姨娘而留。」 「痕娘……」 裴紫薇唿唤的声音幽幽,可藏在帕子下的唇却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她是皇宫里出来的人,就是跟在侯爷身边七年之久的尹翠萍也不敢与她高声说话,区区乡野丫头也敢沖她横眉冷对,简直狂妄! 这日的夜漆黑得浓重,伸手不见五指。天上的月亮散着银色的光辉,冰冷而刺眼。 侯爷今日似乎特别忙,一夜未归。 沈云初曾经盼着这一日,可这一日真的到了,她却有些辗转难眠,时不时地往外看一眼。 萃行他们似乎也在等着侯爷,一日未眠。 次日早,萃行等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沈云初顶着自己的黑眼圈打量他们,忍不住笑了出来,道:「怎么,侯爷是第一次夜不归宿吗?你们怎么一个个这么紧张,瞧瞧这黑眼圈!」 萃行虚指沈云初,撇嘴抱怨:「夫人还好意思说我们?奴婢瞧着,最担心的明明是夫人您!」 沈云初的脸色微变,瞪了她一眼离开,道:「收拾一下,咱们稍后到济世药堂。」 「这么早?」萃行略略震惊,问话的时候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左方站在那儿,看看萃行,看看沈云初,不知所措。 昨日,侯爷将他丢给沈云初之后便再没动静,随后便与听雨一同不见了踪影。现如今,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守在这里,还是保护沈云初。 不多时,沈云初已经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 清素的脸上还挂着朦胧的睡意,洗脸好像也只是用水拍了拍脸,髮鬓两边湿漉漉的。 左方有一瞬间的出神。 眼前这个女人与他见过的那些贵胄小姐都不同,她身上的气质清泠不高冷,接地气却不庸俗。 今日的她穿着一身紫色的劲装,束着马尾,高傲干净,站着就显利落。 左方忍不住想,萃行若是换这一身,会是什么样? 他不由自主地东张西望寻找萃行的身影。 好一会儿,才见萃行从房间里出来。 她今日画了淡妆,额头贴了花黄,穿上了她最好看的一件红色纱织牡丹裙,涂上了艷丽好看的口脂,脸上挂着兴奋激动的笑容。 出了门,她刚要向沈云初炫耀她精心打扮的这一身,便瞧见了沈云初的一身素净,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噗通」跪在地上,脸色难看,道:「夫人恕罪,奴婢这便回去将这一身艷俗的衣服换下去!」 「换下去做什么?」沈云初扶着她起来,目露惊艷,认真地欣赏萃行的美,道,「萃行,你今日真漂亮。你若不嫌麻烦,日后在府中也这样穿吧。」 萃行手指开始发抖,再次想要跪下去,道:「夫人恕罪,奴婢真的知错了,请夫人原谅,奴婢再也不敢了!」 第一百四十章 刁难 萃行的认错令沈云初一头雾水,不解地拦下她,道:「你何错之有?」 萃行哆哆嗦嗦地回答:「奴婢不该贪恋衣物华美,试图将风头压过夫人。」 「奥,你说这事儿啊!」沈云初哈哈大笑,点了点萃行的额头,道,「这算什么事儿啊,衣服自然是怎么喜欢怎么穿,怎么漂亮怎么穿。女孩子爱漂亮是很正常的事情,这哪里算得上罪?走吧,就这一身吧,你穿着开心,我看着也赏心悦目。」 说罢,她沖左方眨眨眼,问:「左方,你说对吗?」 「啊,对。」 精心打扮的萃行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水雾朦胧。 左方脸颊微红,不敢直视萃行。 沈云初问话的时候,他也只敢匆匆扫上萃行一眼,羞涩地回答。 沈云初捂嘴偷笑,道:「你瞧,漂亮得让左方都害羞了。」 「夫人!」 左方与萃行几乎是同一时间恼羞成地去喊沈云初。 沈云初吐吐舌头,默默离开,装作自己什么也没说的样子。 仁仙府的早市非常热闹,甚至可以和下午最凉快的时候相比较。 街道两边卖什么的都有,胭脂水粉、珠宝首饰、阿猫阿狗、花鸟虫鱼…… 沈云初看得眼花缭乱,每条街都能找到令她惊喜的东西。她止不住怀疑,仁仙府早市是不是将全国各地的东西全都聚集在一起售卖。 也有早起的异域商人会在这里挑挑拣拣,买一些有天川特色的东西带回去给自己的妻子孩子。 第86页 萃行好像很少逛早市,看这个也稀奇,看那个也稀奇。 沈云初索性放慢了脚步,任由她挑选。 若有喜欢的且不捨得买,她就帮忙付下钱。 萃行吓坏了,慌忙将东西放下低头立在一旁,沈云初一瞧她的姿势,便知道她准是要道歉,忙抢在她前面将她拦下来,道:「我的月钱多到花不完,侯爷又给我买了药堂,送你这点摊位上的小东西绰绰有余。」 萃行感激地看着她,想起自己曾经对她的不满,心里万分愧疚。 藏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对她说,却又不敢说。 「这支珠花真好看。」 正在这时,沈云初突然拿着一只珠钗扎在她的发间,眼中闪着莹莹光芒,语气中满是惊喜,道:「真是太好看了!萃行,你太适合这支珠钗了。老闆,这个我一併要了。」 老闆乐得呵呵笑个不停,一个劲儿地夸沈云初的眼光好,夸萃行漂亮。 沈云初听着高兴,又给月初选了几支后离开。 萃行紧紧地跟着沈云初,望着她的背影露出腼腆的笑容。 左方瞧着羡慕,斗着胆子问沈云初要了两块一两银子的玉佩,心虚胆怯地搓手,几乎要把手搓冒烟了。 未想,沈云初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把左方高兴地一路傻笑。 沈云初见他高兴,便打算再买几块剑穗送他,左右不贵。 正在这时,有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哟,这不是侯夫人吗?这么巧,能在这里碰上您,当真是我福星高照、时来运转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见官 「谁!」左方脸色骤变,立刻挡在沈云初的身前。 拦路的人笑呵呵地道:「这位郎君,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紧张?」 「自己人?」左方拧眉,看向沈云初,低声问,「夫人,您可认识他?」 沈云初眸光阴沉,摇头道:「不认识。」 拦路的人立刻慌了,忙道:「夫人,您好歹是安沐侯府的夫人,谎话怎么张口就来?不日前,您还在我的永盛药堂与我做生意,怎么今日便翻脸不认人了?」 「永盛药堂?」左方拧眉,反应过来,「你是六品侍郎王崇山的孙子李思恩?」 拦路人大喜,赶忙鞠躬行礼,道:「正是。」 话音刚落下,左方的剑已经出鞘,剑刃抵在李思恩的脖子上,冷声道:「侯爷有令,夫人乃侯府尊贵之躯,若是有人拦街欺辱,先斩后奏!」 李思恩的心剎那间慌了,「噗通」跪在地上,头颅伏在地上,哭喊着求饶,道:「郎君冤枉啊!草民并非想要轻薄夫人,只是草民之前与夫人闹了矛盾,一直想要寻机会道歉。郎君明鑑,草民是冤枉的啊!」 他这一跪一哭一喊,热闹便如热浪迅速席捲仁仙府,人群朝这边聚拢过来。 李思恩的眼珠子咕噜一转,哭得更凶了,道:「夫人,先前是草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与草民谈生意的人是夫人,这才与夫人拉价格战。若是草民知道是夫人,莫说六两银子,便是十二两银子,草民也会尽数奉上啊!夫人,求求您看在草民是初犯的份上,饶草民一命吧!草民发誓日后再也不与您讲价格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这厮!」 左方一愣,剑刃再次架在了李思恩的脖子上,手背青筋冒出。 李思恩见此,哭得更厉害了,连连叩头,道:「夫人饶命,草民真的知道错了,夫人饶命啊!」 周围议论声纷起,沈云初感觉到无数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责备、斥问、愤怒…… 沈云初抬手,示意左方收起兵器,目光平静地看着李思恩,道:「你口口声声说着自己知错,却将自己的错误尽数说错。你错在……」 正在这时,李思恩突然嚎啕大哭,将头用力地叩在地上,哭嚷道:「夫人,求求您放过我吧,求求您了!草民只是一个寻常的生意人,上有老下有小,求您给小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沈云初的话没说完就被顶住,她也不气恼,安静地看着李思恩撒泼,听着周围人谴责。 等他哭得筋疲力尽时,方才道:「哭够了吗?哭够了我们就去见官吧。仁仙府的知府是出了名的廉洁公正,你若有冤屈不如直接随我去见知府,相信知府会给你,会给我一个令我们满意的交代。」 李思恩万没有想到沈云初的解决办法竟然会是如此简单粗暴,脸色有些难看,支支吾吾道:「侯夫人,闹到知府面前可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情。我是平平无奇的草民倒没有什么,只是您,安沐侯府的夫人,真的可以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 府衙见 沈云初面露浅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俗话说得好,有困难,找知府。 「这知府是我们仁仙府的父母官,爱民如子,如今我有困难,你也有困难,且我们二人无力解决,为什么不能去见我们的父母官?」 沈云初一顿,哂笑,道:「还是说,你心中有鬼,不敢随我去见官?」 李思恩立即否认,道:「当然不是!」 沈云初耸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干净。 「那就是你觉着咱们如今的知府大人不够清明,昏庸无道,只因为我是安沐侯夫人,便会隐瞒真相,偏袒于我?」 第87页 「当然不是!」李思恩吓坏了,赶忙道。 仁仙府的知府在仁仙府颇有名气,甚至放在整个天川王国也算数一数二的人物。 这些年整顿仁仙府,不仅成为了皇帝的心腹,更是收纳了不少民心。 沈云初的话一出,众人皆是愤怒地瞪向李思恩,吓得李思恩急急忙忙撇关系。 沈云初的神情更加迷茫不解,道:「那这就很奇怪了。你心中觉着冤枉委屈,又贊同仁仙府知府清正廉明、公正不阿,可为何不敢与我你见官?」 周围一双双眼睛如同审判降临。 李思恩恼羞成怒,道:「我有什么不敢?我是在为夫人的面子着想!」 沈云初耸肩,道:「我不需要面子。」 李思恩又道:「夫人不需要面子,难道夫人身后的安沐侯府也不要面子吗!」 沈云初道:「你少在这里和我磨叨。就你方才那一出,安沐侯府的面子已经丢了。如今见官,正好可以证明我的清白,归还安沐侯府的面子。」 周围民众的愤怒已经被沈云初挑起来了,今日的事情若是没有结果,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是安沐侯夫人仗势欺人,还是李思恩当街闹事,他们今天必须要弄个明白! 「李掌柜,你说夫人要打你,要骂你,要杀你,究竟是不是,去知府走一趟便知道了,你又何必在此推三阻四!」 人群中传来一道谴责。 众人回眸,为怒气沖沖而来的人让出一条道路。 李思恩看着过来的人,脸色更加难看,咬牙道:「孙琦寺!」 孙琦寺向沈云初恭恭敬敬地行礼,转头便斥责李思恩,道:「你这厮,仗着自己的外祖父是当朝六品侍郎,便在这仁仙府中横行霸道、欺压商户百姓。 「几日前,你想忽悠夫人,併吞并夫人亲自所制的药膏,夫人聪慧,不受你的诱惑,你便恼羞成怒,多次寻找夫人麻烦。甚至在两日前偷袭夫人。若非夫人机敏,恐怕就要被你这畜生带人活活打死! 「夫人心善,不欲寻你麻烦。你倒好,一有机会便想方设法地陷害夫人!好好好,既然你不要脸,那我们还要什么脸?不如就府衙见!」 左方握紧手中的长剑,怒道:「孙掌柜说得不错,既然你信誓旦旦,那我们就府衙见!」 沈云初勾唇,绕开他离去。 离别的方向,正是府衙! 第一百四十三章 四方游医 这一次,李思恩是真的慌了。 他的外祖父虽然是六品侍郎,但在这贵胄如云的仁仙府根本不算什么。 煳弄这些平民百姓尚可,煳弄安沐侯府是万不可能的。 况且,李思恩的身上无官无职,就是一介寻常普通的老百姓。 这件事若是真的闹上府衙,他必定是吃不了兜着走!除此之外,侯爷也定然不会放过他。 李思恩心中一时害怕,忙从地上站起来,追上夫人拦下她,道:「夫人,你我之间的恩怨何必闹到府衙去?更何况,是我先因为贪婪与您打价格战,试图压低价格,这才引来您的不满。我便是去了,也无理可说啊!」 沈云初的脚步顿下,露出浅浅的笑容,道:「第一,在我面前,你没有资格与我称平。第二,你嫌我的价格高,我便另寻买家,我们之间本不必要有任何冲突。是你心存不甘,不允许仁仙府的药堂与我合作,甚至不惜动用武力,这才引来了侯爷对我的保护。仅此而已。」 说罢,绕过他而去。 风盪起,吹起她紫色的裙摆。 白色的花瓣飞扬,将她的背影衬得清冷高贵。 李思恩立在人群中,宛如一场笑话。 他千方百计想要陷害的人,甚至懒得看他一眼。 看热闹的人群里发出不屑的笑声,纷纷离去。 李思恩凝望沈云初的背影,眸光晦涩不明,气恼地握紧拳头。 「贱人!不过是靠着男人上位,有什么可嘚瑟的!有本事给爷爷等着,只要爷爷活着,必定让你不得好死!」 李思恩朝着沈云初的背影啐了一口,一脸晦气地离开。 「有意思。」 不远处的茶楼,二楼包间,身穿白色男装的女子不由笑了出来,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冷声道:「小二,结帐。」 女子模样十分清秀,也许是气质的原因,让她的长相看起来高贵十足。 举手投足与官家小姐不同,规矩繁杂、更加优雅。 她身上的优雅与高贵是经过长期薰染来的,令人不由自主地垂下自己的头颅,不敢与她直视。 「主子,我们现在去哪里?」伺候女子的婢女问。 女子笑容优雅,道:「去牡濮院。好久没见太夫人,心中忍不住想她。」 「是。」 此时的沈云初还丝毫不知道危险的靠近,与孙琦寺等人去了济世药堂。 五老不在,今日当值的是一个陌生人,沈云初从未见过。 「五老呢?怎么不见他?」沈云初扫了前堂一眼,便随孙琦寺到后院。 孙琦寺笑呵呵地说:「五老不是我们济世药堂的人,只是经常在这里为穷困百姓医治。再后来,也就习惯呆在这里,不去别的地方了。」 「竟有此事?」沈云初惊愕地看向孙琦寺,心里有些失落。 她与五老虽然没有见过几次面,但是一见如故,两次交集便能确认彼此可以成为交谈甚欢的知己。 第88页 未曾想,他竟然只是习惯在这里坐诊的游医! 「那你知道他这次离开,多久才会回来吗?」沈云初又问。 第一百四十四章 做笔交易 「这……」 孙琦寺目露为难,尴尬地回答:「回夫人,五老游医的时间向来不定。短则半个时辰,多则几日,甚至几月,实在不好说啊!」 「好吧。」 虽然很不舍,也很难过,但是不得不接受孙琦寺的回答。 沈云初拿出自己昨日做好的药膏交给孙琦寺,道:「这是两日的量,明日我会再拿新的过来。」 「诶诶,好嘞。」 孙琦寺赶忙恭敬地接过沈云初的包裹,高兴得红光满面,乐呵呵地说:「夫人,这可真的是好东西啊!知府买完我们的药膏后,连连说好用,要给他的手下一人制备一瓶呢!」 沈云初的眼皮子狠狠一跳,惊愕道:「这知府好大的手笔!」 这份药膏她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售价三钱银子,合六十现社币。据她所知,府衙的人数至少有三百人! 每人一瓶,三百人便是三百瓶,九十两银子,一万八的现社币! 而府衙一个月的俸禄还不到二十两的银子,九十两,是知府将近半年的俸禄! 况且,这还是沈云初设置的底价,还不知道五老对外出售的价格是什么。 孙琦寺长长嘆了口气,道:「公孙知府清正廉明,一心为民。正是如此,家中清寒。最难的时候,连口热粥都难以喝上!尽管如此,该照顾手下的地方,他从不吝啬!」 「真是令人敬佩。」 沈云初想到了她在现社代看到的一本名为《世界》的书,里面有位宁愿自己受苦也要照顾百姓的米里先生同样令人尊敬。 「左方,你能帮我约见这位公孙知府吗?」 沈云初目光灼灼,左方不敢泼冷水,只能无措地看向萃行。 萃行道:「以左方的身份,确实可以帮您约见公孙大人。但是夫人,您是侯爷的夫人,私自约见朝廷命官……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沈云初恍然,道:「多谢提醒,我这就回去询问侯爷的意见。」 「是。」孙琦寺恭恭敬敬地行礼,目送沈云初离开。 回去的路上,萃行忍不住问沈云初:「夫人,您为什么想见公孙大人?」 沈云初也没打算瞒着萃行,她只觉着自己现在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这是她在踏入天川国的世界来第一次听说官员勤政爱民的事情,且这件事就发生在她的身边。 从未经歷过的她不免跟着一起兴奋与激动,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着兴奋与期待。 她道:「我打算与公孙大人谈一场交易。」 「不好吧……」萃行尽量把话说到委婉,「公孙大人是清正廉明的好官,做生意这种事情……似乎与他不太合适。」 沈云初不解,问:「为什么?官员手下有产业的事情并不丢人,侯府手中不就有许多产业吗?还有公弟的手中,好像还有两家粮铺呢!」 萃行想了想,觉着沈云初说的话有道理,但还是感觉哪里不对,提醒道:「看侯爷如何说吧。以奴婢来看,这件事着实不合适,恐怕……会引来侯爷的雷霆之怒。」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你的世界 沈云初想了想,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她想,或许是因为朝堂中的拉帮结派吧。 但是侯爷只是个双腿残疾的废人,到时候再把她一休,皇上应该不至于痛恨侯爷到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他的地步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萃行的劝诫,沈云初决定去见侯爷的时候总觉着心虚,在门前徘徊了片刻方才敲门。 「进来。」 格外低沉的嗓音,透着说不出的疲惫。 沈云初突然犹豫了,脑海中是萃行提醒她的话。 门突然打开了,把沈云初吓了一激灵,愣愣地看着开门的听雨。 听雨回头看了眼往这边看的侯爷,让开身子,低声问:「夫人怎么不进来?」 沈云初往侯爷的方向看了眼,道:「在犹豫该不该说。」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你沈云初不敢说,不敢做的?」侯爷抬眸扫她的一眼里掠过一丝惊愕,继续看书。 沈云初走向侯爷,在他的对面坐下,伸着脖子往桌子上看了眼,问:「你在看什么?」 侯爷的手一顿,盯着书卷的目光柔和了许多,手指轻轻滑过书上的字迹,道:「《横纵法》。」 「《横纵法》?」沈云初没有听过这本书,但是能听懂书名。当初庆王的横纵术可是一流,六国愣是拿他没有一点办法,「若是让皇上知道你看这种书,你就完蛋了。」 沈云初压低声音小声劝告。 侯爷将书合起来,笑着问她:「那你会去皇上面前告发我吗?」 沈云初翻了个白眼,道:「我有命告发你吗?总之,这些书能扔多远就扔多远。我不会告发你,可这并不代表着其他人不会。」 侯爷身子后仰,靠着背垫,眼眸中藏着饶有兴趣。 「娘子似乎很了解横纵法。」 沈云初如实回答:「曾经学习歷史的时候学过一点。」 「在你的世界吗?」 「对,当时……」沈云初颔首,话刚说出口,突然愣住了,慢慢看向侯爷,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消退,「你怎么知道?」 第89页 侯爷扬眉,道:「没想到你还真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今日出门,恰好听到茶楼说书,提到轮迴之事,随口和你一提,没想到你便什么都招了。」 沈云初的眼角一抽,懒得理会,继续道:「以前上歷史课和语文课的时候学过六国以合纵之术抵御庆王。」 侯爷张着嘴,欲言又止,愣愣地看着沈云初。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想问我为什么一点也不惊讶吗?」 沈云初拧眉,不自然地往后退了退。 侯爷点头,道:「这等事情如此诡异,你难道就不担心我会把你当做妖物斩杀?」 这一点沈云初倒是看得很开,咧嘴笑道:「发生这种事情我自己都懵,你杀我做什么?再说了,你那么聪明,我又不擅长说谎,你早晚都会看出来。如今你猜到了,我也不做隐瞒,挺好的。只是……」 沈云初想到沈月初纯真可爱的模样,眸光暗淡下来。 「这件事,希望你能够保密。尤其是对沈月初。」 第一百四十六章 魂体附身 侯爷神色古怪,道:「可是这件事就是沈月初告诉萃行的。先前,我只是怀疑沈家的二小姐换了人,用的可能是易容或是其他的江湖骗术替嫁过来的,只是没有证据。未曾想昨日,萃行竟然告诉我,月初说她的姐姐已经死了。」 这一次,沈云初的脸色彻底苍白。 慌乱如把刀子在她的心里横冲直撞,担忧犹如冰冷的瀑布从头而下,冰冷刺骨,强大的冲击力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侯爷张了张嘴,迟疑道:「我昨日还听说,鬼魂若是占据了别人的身体,也会承受别人的记忆。」 沈云初点头,将自己的经歷全盘托出。 巨大的信息量让侯爷这样的人也难以消化。 若非是他多年来走南闯北,尤其是在西蛮地界见到了不少觉着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怕是要挥剑斩杀沈云初这样的妖魔邪祟。 许久,他方才嗤笑一声,道:「沈云初,你可真是信任我。」 沈云初耸肩,道:「这天川国我人生地不熟的,总得有一两个可以信赖的人。相处这么长时间,我没少观察你。觉着你虽然卑鄙、下流、无耻,还是个老渣男、臭流氓,但骨气、义气还是有的。我治好了你的腿,你总不能转脸就把我卖了吧?」 侯爷心中五味杂谈,许多个瓶子各不是各的味道,还是不敢相信沈云初竟然真的把她的软肋告诉了自己。 「沈云初,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这是在找死!」 他的声音很兇,明明没有那么生气,但话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不可遏制的愤怒。 沈云初被吓住了,坐在地上抬头愣愣地看着他,嘴巴微张,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侯爷也懵了。 他没想对沈云初发脾气的,他只是…… 「这件事我不是只对你一个人说了吗?我不是信任你吗!你那么凶做什么!你好好跟我说不行吗?」沈云初恼火地吼回去,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坠。 「我……」 侯爷看着她,脑子嗡嗡的,双手悬在空中,不知所措。 沈云初一边哭,一边擦眼泪。但是眼泪如何也控制不住,擦也擦不干净。 「别、别哭,我、我不是……」 侯爷心虚,想要去帮她擦眼泪。 但是腰部往下的地方都没有反应,他只能强撑着上本身往沈云初的方向靠近。 眼瞧着快要起来了,沈云初又把他推了回去,一边擦眼泪一边抽咽着和他讲道理。 「侯爷,我知道你在生气什么。天川国与现社代不同,现社代是无神论,可是天川国是有神论。我是魂体附身的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在天川国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就算是你有心护我,我也难得周全。」 「那你还……」 侯爷将自己的手帕递给沈云初,但是沈云初没有要,拿袖子擦掉眼泪。 「可你们现在已经在天天揣摩我了不是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们的秘密 侯爷的话被堵在喉咙里。 他后悔了。 藏在袖子里的手用力地锤了他的大腿一下,但只有酥酥麻麻的感觉。 「都是因为你!」侯爷心中偷偷骂道。 自从他的双腿出事之后,他的脾气变幻莫测,许多他曾经不会做的事情都会在某种情绪的促使下说出来。 以前从来不会相信的事情,他也会试着相信。 这件事,他本不想说的。也是因此,他独自隐瞒了这件事许久。 可是今日,怎么就话赶话地说了出来? 「其实我早就想坦白了。」沈云初擦干净脸上的泪,抱着自己的双腿趴在膝盖上看着侯爷笑。 侯爷看着她,没有说话。 沈云初道:「我是一个藏不住秘密的人,也是因此,我没少挨主任批评。可我没觉着自己错,因为患者有他们的知情权。既然他们说了,不管什么结果,他们都能够承受,只想要我口中的一句实话,那我就告诉他们。」 侯爷问:「像今日这样?」 沈云初颔首,道:「既然你想知道,我就直接了当地告诉你,以免你总是怀疑、猜测与调查我。」 第90页 「我没有!」侯爷立即反驳。 沈云初微笑,道:「我相信你。」 侯爷从喉咙里嘆了口气,道:「你介意和我说说你的过去吗?」 沈云初的眼睛亮了,「蹭蹭蹭」地挪到侯爷的身边,道:「没问题,我跟你说一说我藏在心底里的秘密吧。在现社代,我有一对儿非常爱我的父母……」 沈云初提起她在现社代的事情时,眼睛里面有亮光,熠熠生辉。 侯爷从未见过她的脸上露出那么多表情。 欢喜、期待、愤怒、腼腆、悲伤…… 好似听着一个人逐渐走完她的一生。 当沈云初讲完的时候,早已是泪流满面。 她连忙擦干净,不好意思地笑了,道:「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没事。」侯爷的声音沉重。 他还记得,沈云初初入侯府的时候,曾独自一人坐在漆黑的院子里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那个时候,她一定在想她的家人吧? 所以那日从牡濮院中离开,她告诉他一定要好好孝敬父母,不要到后来追悔莫及、心怀遗恨过完一生。 「今天我告诉你的事情你不要告诉其他人,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沈云初朝侯爷眨眨眼。 她的话如同根根蛛丝从侯爷的肌肤钻进去,缠绕着他的四肢五官,让他无法动弹,无法听到周围的声音,无法看清其他的事物,让他的眼中、耳力只有沈云初。 「独属于……我们……之间的秘密。」 「对,独属于我们之间的秘密。」 侯爷的喉咙「咕噜」一声,突然笑了,道:「沈云初,你知道两个人之间独有秘密代表着什么吗?」 沈云初翻了个白眼,道:「当然知道啊,你当我傻吗!」 「当真?」侯爷的眼睛亮了,充满希翼地看着她。 沈云初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地说:「当真!不就是同伙吗?我懂!」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不同意 侯爷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靠在背垫上,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你之前说有事情要和我说,是什么?总不能是坦白的事情。」 「哦哦,对。」沈云初趴在案上,漆黑熘圆的大眼睛望着侯爷,道,「侯爷,我想与仁仙府的知府公孙大人做一场交易。」 「你要与公孙腾做生意?」侯爷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火气犹如星火落在枯草地,目光冰冷骇人,「沈云初,你可知道陛下最恶官员在下拉帮结派!更何况,你是一介女流,是我白听夜的女人!」 「果然。」沈云初缩起脖子,嘀咕,「萃行果然了解你。」 「……」 也许是心虚,侯爷在听到「萃行」的名字后火气顿时散了一般,支支吾吾地解释:「少岔开话题,萃行……萃行曾是我的女婢,了解我的脾气也是正常。」 沈云初瞥了他一眼,哼哼道:「也对,毕竟是你唯一的女婢。」 侯爷不能让这样的话题继续往下延续,恼道:「我在跟你说正事!沈云初,你知道你与公孙腾做交易会来带什么后果吗?」 沈云初小声问:「会引来皇帝的猜忌?还会引来天下人的猜忌,说……说你白听夜的女人与其他男人勾结……」 沈云初念叨着,恍然道:「我是一个妇道人家,心里哪儿会有那么多的大主意?背后必定是有人指使!陛下会怀疑你不惜牺牲自己的女人去与公孙大人联盟?」 侯爷冷哼,道:「算你识趣!」 沈云初拍着自己的胸脯,心中一阵后怕。 她很庆幸自己没有自己做决定,而是先找了侯爷。 侯爷瞧着她后怕的模样,酸熘熘地问:「公孙腾廉洁古板,从不与商人做生意,更不与手握实权之人过多交往,你与他有什么生意可做?」 沈云初的眉毛耷拉下来,看着有几分难过,道:「其实是今日我去济世药堂送药的时候听到孙掌柜说仁仙府的知府清正廉洁,爱臣如子,要送给他的手下一人一瓶我的药膏。」 侯爷的眉头高高挑起来,刚刚平息的愤怒再次开始活跃。 「所以你是担心他付不起那三百瓶药膏,所以要借着做生意的名义送给他?」 沈云初缩起脖子,嘀咕道:「你那么凶做什么?公孙腾是清官,不该一直贫穷。况且,我只是暂时性地付出,换取相应的庇佑,不亏。」 侯爷的眼睛眯起来,声音更加低沉,问:「怎么,难道在你眼里,本侯的庇佑还比不上区区五品知府吗!」 沈云初缩起脑袋,不与他说话。 侯爷道:「沈云初,你与公孙腾之间的交易,我不同意。」 沈云初不甘心,小声道:「我只是让他投资,日后好拿分红。」 侯爷被气笑了,道:「沈云初,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拿我给你买的济世药堂去救济别人?你的那点钱,留下五成周转,三成分红归我,你手里还有点什么钱够你拿去施捨别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 託付 「我只是说服他帮我的药堂投资,没说施捨!」沈云初急得直起身子。 侯爷的态度很坚定,道:「沈云初,只要你还是我的妻子,我就不会允许你做这件事,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任性如同棉花卡在喉咙,沈云初张张嘴,垂下了脑袋,哼哼道:「知道了嘛,干嘛这么凶。」 第91页 侯爷闭眸,揉着睛明穴,道:「我累了,你下去吧。」 「哦。」 沈云初的脸气鼓鼓的,像极了包子。 从书房里出来,萃行立刻凑过来,紧张地扫量沈云初,问:「如何?」 沈云初摇头,道:「侯爷不同意,还发了很大的脾气。」 萃行瞧着她通红的眼眶,恨铁不成钢地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提这件事,侯爷不会同意的,你偏生不同意。瞧瞧,挨骂了吧?」 沈云初哼哼唧唧道:「那我不是没有你了解侯爷吗?我想着侯爷对我百依百顺,万一呢?」 「啊……」 萃行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想起了昨日沈云初撞见她从侯爷书房出来的事情。 果然还是在意吗? 她一直不提,难道不是因为不在意,而是因为言婆婆交给她的「不能善妒」? 「不是……夫人,您听我说。」萃行有些慌,尤其是当她看着沈云初通红的眼眶时。 沈云初却只是笑着拍拍她的肩膀,道:「没有关系。谢谢你,萃行,一直这么关心我。」 「夫……夫人……」 这下,萃行心里更慌了。 「我没事,只是与侯爷拌了两句嘴,不重要的。侯爷不记仇,睡一觉就好了。对了,公弟呢?这两日好似都没有见到他。」沈云初笑笑,忽然想起那日她在外面匆匆赶回来,正撞上了公弟。 可自那日起,她再也没有见到公弟。 萃行迷茫地看着她,问:「夫人,您忘了那日去牡濮院,公弟说陛下派他去东岳。少则三个月,多则一年方才回来。」 「哦对,我煳涂了。」沈云初一拍脑壳,松了口气。 牡濮院那日她以为公弟说那话只是为了气侯爷,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后来公弟阴阳怪气地说话,还害她以为公弟要找她报復,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子。 如今听到他果然去了东岳,心里倒是送了口气下来。 等他三个月、一年后回来,侯爷的腿已经差不多了,她也可以离开侯府了。 山高皇帝远,任由公弟如何憎恨自己、想要迁怒自己,他都找不到发泄的口子。 有本事,他就翻遍整个天川国将她找出来! 那个时候,她已经不是侯爷的夫人了,看他有什么理由强行带她离开! 正在沈云初洋洋得意的时候,萃行忽然恍然叫了声,道:「哦!对了,夫人提起公弟奴婢方才想起一件事。」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两块掌令交给沈云初,道:「幸好有夫人提醒,奴婢险些忘记了。这两张粮铺的掌令是公弟临走前托奴婢交给您的,还千叮咛万嘱咐说掌令兹事体大,一定要亲自交给您。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这两家粮铺就託付给您了。」 第一百五十章 偶遇 「他把粮铺託付给我照顾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说?」 沈云初的眼珠子盯着萃行手中的掌令,没有伸手去拿。 萃行慌乱地跪在地上,胆战心惊地回答:「请夫人恕罪,奴婢知错了,奴婢不会再有下次了。」 沈云初的眼睛缓缓落在萃行的身上,冷笑道:「对,你是有罪。我与侯爷都没有接下的事情,萃行啊萃行,你怎么有胆量接下来?」 萃行的头垂的更低了,咬着下唇不敢说话。 「呵、呵呵……」 沈云初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 她背过身,无力道:「这本就不是我该拿的东西。萃行,你去把它们还给夫人吧。」 「是……」 萃行偷偷看了眼沈云初,起身离去。 沈云初眨了眨通红的眼睛,望着湛蓝的天空。片刻后,出了侯府。 书房。 侯爷看向身前跪着之人,语气平淡,问:「夫人去哪儿了?」 左方答:「回侯爷,夫人出了侯府后朝着药堂去了。」 「跟着。」 「是。」 左方退下,书房内又是一片平静。 侯爷靠在靠背上,眉头紧皱,烦躁地揉着睛明穴。 听雨担忧地盯着他,拿剑的手紧紧攥着。 「侯爷是在为夫人的事情烦忧吗?」 侯爷嗤笑,眼睛缓缓睁开,道:「你且瞧着,她定是想办法去帮公孙腾了。」 听雨大惊,忙道:「属下这便去拦下夫人!」 「不必,」侯爷手臂虚虚一抬,道,「她心里已经决定的事情,贸然将她拦下来,说不定会记恨我。皇上那边如何了?」 听雨幽幽地嘆了口气,又气又怨,道:「皇上派刑司的李大人暗中查访,但王侍郎一家铁了心要收拾夫人,制造了许多虚假证据。王侍郎这一次,是有备而来。」 侯爷自嘲道:「皇上又何尝不是呢?若他真的想还云初清白,又怎么会拿着一手的假证据又假髮慈悲地说着原谅?是我太高估了我这废人了。」 「侯爷!」听雨忙跪下,道,「侯爷,您的腿不是已经快被夫人治好了吗?只要您的腿治好了,您还是曾经威风凛凛、战无不胜的安沐侯啊!」 侯爷摇头,道:「如今王侍郎咬着沈云初仗势欺人不松口,正巧合了皇上收我兵权之意。公孙腾清正廉洁,从不说谎,想来会是一个非常好的突破口。」 听雨恍然,喜道:「侯爷是想借力打力?」 第92页 侯爷面上含笑,道:「不,是玩苦肉计。」 济世药堂。 沈云初向孙琦寺打听了公孙夫人广被人知的习惯,又去找附近的乞丐打听了公孙夫人的出门动向。 信息採集后,又试着跟了几日,发现果然如此。 六日后,沈云初穿上一身青绿色的纱衣,出现在公孙夫人常去的寺庙路上。 她伪装出肚子疼的样子蹲在公孙夫人的必经之路。 果不其然,有什么样的夫君就会有什么样的妻子。 公孙夫人没有袖手旁观,而是命人将马车停在一旁,以免拦住了后面的人前行,这才下来马车朝着沈云初走过去,命丫鬟将她扶起来,柔声细语地问她:「丽人,您这是要上天恆寺吗?坐我的马车过去吧,正好我带了随行医师,可以与你瞧瞧。」 第一百五十一章 报答 沈云初忙忙拒绝,道:「夫人,您瞧我这一身污垢,再脏了您的马车可如何是好?」 公孙夫人浅笑,道:「这马车本就是给人坐的,哪儿有不会脏的道理?阿夏,扶丽人上车。」 「是。」 阿夏面上没有丝毫的不满,抬高右手让沈云初扶着,左手担心沈云初摔倒而在她的腰侧握拳虚扶。 沈云初连连感谢,口中直唿:「好人啊,好人啊!」 上了马车,公孙夫人提起裙摆坐在她的相对侧。 沈云初局促不安地坐着,尴尬地笑了两声,拉话题道:「夫人也是去天恆寺祈福?」 「是啊,为我夫君祈福。」 公孙夫人的笑容里满满都是幸福。 不知为何,沈云初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侯爷的脸。 她被自己的荒谬吓了一跳,笑呵呵地道:「谁若是娶了您,定是很幸福。」 公孙夫人腼腆地笑了。 沈云初拉起帘子,望着窗外的层山叠峦、绿树成荫,嘆了口气,道:「还好仁仙府的知府作为,斩杀或者教化这山上的山匪,否则今日我怕是要遭殃啊。更别说是碰上夫人这般的好人了。」 公孙夫人的脸颊攀上红晕,眼眸中灵光闪烁,道:「公孙大人的确是勤政爱民的好官。」 提起公孙腾,公孙夫人就有说不完的话。 沈云初看着公孙夫人,就感觉像是在看着追逐光芒与希望的纯真女子。 公孙腾就是她眼中的光,是她的璀璨,是她的希望,是她的骄傲! 沈云初露出浅浅的笑容。 阳光钻过帘子的缝隙照在沈云初的脸上。 她握住公孙夫人的手,问:「公孙夫人,您相信好人会有好报吗?」 她虽然是疑问,但是公孙夫人听得出她语气中的坚定,转而露出浅浅而璀璨的笑容,与金色的阳光相辉映。 「我相信。」 「这就够了。」 沈云初掀开帘子,拒绝了大夫的察看,道:「送到这里就够了,我身体已经没事了,先走了。」 说着,跳下马车,朝着相反的路去。 公孙夫人忙道:「丽人,天恆寺在这边!」 沈云初摆摆手,笑道:「不必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天恆寺!」 公孙夫人脸颊飞起一片红晕,缓缓地回到马车。忽然,她看到在沈云初所在的位置落下一封信,赶忙追出去,但人已经不见了。 公孙夫人这才看向信封,上面写着「公孙夫人亲启」。 公孙夫人惊骇,又看了眼沈云初消失的方向,这才打开信封。 上面写道:「早闻公孙大人清正廉洁,其夫人更是气质清雅、德行端正,是难得的贤妻,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传言公孙大人心善,要购药膏三百瓶以赠府衙兵卒。此乃东街济世药堂之信物,夫人凭此物可前往济世药堂取得药膏三百瓶,以报夫人救治之恩。」 公孙夫人脸色难看,慌忙收了信封,对马夫道:「快,调头,回府衙!」 马车不明所以,即刻回程,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下山小路上,沈云初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问:「左方在吗?」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反省 「我在。」 树叶沙沙作响,不多时,身穿黑衣的男子便立于沈云初之侧。 「你果然在这儿,看来我今日的事情瞒不住了。」沈云初嘆了口气,道,「我们从小路回去,你可要保护好我,别让我被山贼欺负了。」 「是。」 小路直通的位置是东郊附近。 左方注意到,沈云初所行之路上没有一处脚印,草更是没有多少被踩过的痕迹。 「你在找路径吗?」沈云初问。 左方忙低下头不言语。 沈云初笑笑,道:「你是侯爷的心腹之一,与我之间有话直说便好。这条路是我自己找的,别人没有走过。」 左方惊愕地看向沈云初。 沈云初俏皮地眨眨眼,问:「你在好奇,我是如何找到的这条路,对吗?」 左方颔首。 沈云初摊开手,手中有一个小圆盘,上面有指针在晃动。 她走的方向,却并非指针所指的方向。 「这是……」 沈云初解释:「这是指南针,我们只需要照着往西北方向走,就能走到东郊的城门口。」 「竟然如此神奇!」左方惊愕地盯着沈云初手中的小圆盘,恨不得拿在手中好好瞧瞧。 第93页 沈云初随手将指南针丢给左方,道:「这并不神奇,喜欢就送给你,或许有一日你能用上。」 「当真?」左方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希翼地看着她。 沈云初哈哈笑道:「自然是真的。指南针的制作简单,我若想要,再做一个就是了。」 「多谢夫人!」左方郑重抱拳。 沈云初摆摆手,道:「这本就没什么。走吧,回侯府。」 「我们不去济世药堂吗?」左方不解。 沈云初神秘兮兮地说:「我们既然要装神秘,自然要装的彻底。若是让公孙夫人撞上了我,岂不是知道是我在暗箱操控?」 左方的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回到侯府,沈云初直接去了书房。萃行正在外面等候,见到沈云初后行礼,道:「侯爷不在书房,但是他已经料到了夫人会来找他,故而命奴婢在此等候。」 沈云初的眼睛微微眯起,打量萃行。 须臾后露出浅浅一笑,问:「侯爷想让你转达什么话给我?」 萃行捏紧了自己的手,道:「侯爷令:『罪妇沈云初,不听夫劝,抢夺公弟掌令,攀附公孙氏,罚去花廊反省一个时辰。』」 萃行的喉咙动了动,补充道:「跪着。」 沈云初勐地看向萃行。 说她不听劝她尚且理解,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年代夫君便是天地,可为何让她跪着? 她沈云初上跪父母,下跪祖先,从未跪过其他人!可在这里,只是一个小错误,便要罚她跪! 还有,抢夺公弟掌令是什么?她不是让萃行将掌令给太夫人送过去了吗? 萃行不敢直视沈云初的眼睛,支支吾吾道:「夫人,请吧。」 话落,便有几个家丁上前,要强行送沈云初前往花廊。 「等一下!」沈云初推开家丁的包围,怒视萃行,咬牙问,「公弟掌令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五十三章 跪下反省 跟在沈云初身侧的左方同样紧张地望着萃行,想要从她的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萃行紧张地拽着自己的手,身上冒虚汗,道:「奴婢奉夫人令,将公弟的掌令交还给太夫人掌管。可太夫人说,如果侯府的当家主母若是连替弟弟掌控几日粮铺也要推三阻四,那她倒要好好想想,侯府的中馈是否应该交到夫人手中。」 「你为何不回禀我?」沈云初的眼睛眯起,愤怒不露于色。 她倒是想将这中馈大权尽数奉还!若非忌惮府中三位妾室,她堂堂医学博士,又怎么甘心每日围着这点金钱与人事转? 有这个时间,不如研究面膜是如何做出来的! 萃行将头垂得更低了,道:「是侯爷,侯爷得知此事后,将掌令收走。迄今为止,掌令依旧在侯爷的手中。」 「我知道了。」沈云初说完,自行朝着花廊去了。 萃行望着她的背影,心乱如麻。 她承认,因为沈云初的那几句「寄人篱下」,她的确起了厌恶的心。 侯爷对沈云初的好萃行是看在眼里的,可沈云初却总是不知足。尤其是…… 尤其是他们两个已经……这样那样了,她却还要说她与侯爷是利益关系,还要把自己形容成寄人篱下的可怜虫。 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太可恨了! 她甚至期待过,等侯爷发现沈云初的真面目,就狠狠地欺负沈云初一顿。 可是当沈云初真的挨欺负的时候,她的心里反倒有些心疼与捨不得了。 左方幽幽地看着萃行,问:「萃行,你与我说实话,侯爷究竟想要做什么?」 萃行摇头,支支吾吾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侯爷说什么,我做什么。侯爷的心思,恐怕只有听雨能懂。」 左方盯着萃行,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透。 萃行垂着头快速离开,道:「我们走吧,去花廊,总不能让夫人一人受罪。」 「嗯。」左方应了声,提着剑跟过去。 花廊。 「夫人,侯爷有令,让您跪着反省。」家丁道。 沈云初腰杆挺得笔直,不做言语。 家丁重复:「夫人,侯爷命您跪下反省。」 沈云初依旧不语、不动。 家丁无奈。 她是夫人,便是不跪,他们也拿她没有办法。 有人道:「言婆婆是教给她规矩的人,不如请言婆婆过来。」 家丁大喜,忙道:「快快去请她过来!」 府中谁人不知,言婆婆是太夫人的人,便是侯爷也得给她三分面子。沈云初只是乡野来的小丫头,父亲虽是个芝麻小官,但母亲却是商户的孩子,身份卑贱,与侯府简直是天壤地别! 甚至,还没有府中言婆婆的身份尊贵,胆敢不听言婆婆的话? 萃行与左方跟过来的时候,正赶上沈云初与家丁们僵持。 萃行慢慢走过去,柔声细语劝告道:「夫人,侯爷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您就不要任性了,快跪下吧。」 沈云初的目光缓缓转向萃行。 泛红的眼眶中,有委屈、不甘、倔强、愤怒与对萃行的失望。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还请见谅 萃行脸色难看,脚步打了个踉跄,往后退了点,不敢再说话。 左方见此,同样上前劝告:「夫人,这次的事情的确是咱们先错了,侯爷生气也是当然。我们就服个软吧。」 第94页 沈云初终于开口,道:「我当然知道是我先错了。侯爷已经告诉我不能与公孙大人有交集,可我还是将那三百瓶药送给了公孙大人。所以他让我来花廊反省,我来了。但是,我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需要跪下反省。」 「夫人的意思,是我们侯府错了?我们得在你后面撵着你,舔着你,侯爷娶你回来就应该把你当做天神一般供奉,可对?」 妩媚的话却如腐蚀性极强的琉璃钻入沈云初的耳朵,让她浑身都不舒服。 她回眸,看到身穿橘色与玫瑰红相应的绫罗牡丹裙的尹翠萍迈着莲花碎步朝她缓缓走过来,犹如脚踏祥云而至。 「尹姨娘,你不在屋中养胎,倒是在这大夏天里过来我这人多嘈杂的地方,就不怕肚子里的孩子出事吗?」 沈云初淡淡道。 尹翠萍眼睛微微眯起,捂嘴笑道:「夫人这是在诅咒我?」 沈云初哂笑,道:「我哪儿敢诅咒尊贵的尹夫人啊!只是你也瞧见了,我这里可都是些下手没轻没重的粗汉。」 沈云初说着,突然来到尹翠萍的面前,吓得她仓皇一声惊唿,险些摔倒。 幸好左方眼疾手快,及时将她扶住。 沈云初「咯咯」笑起来,道:「这若是谁不小心碰了你一下,碰坏了肚子里的孩子,这可如何是好?」 尹翠萍脸色苍白,推开左方站好,怒道:「沈云初,你想害死我肚子里的孩子?」 「怎么可能?」沈云初无辜地睁大了眼睛,道,「我的人方才可是救了你呢!」 「你的人?」尹翠萍冷眼看向左方,眼中的嫉妒与愤恨如淬了毒,道,「他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 沈云初无辜地眨眨眼睛,问尹翠萍:「怎么,你二位认识?不会吧!这可是侯爷派给我的暗卫,尹姨娘怎么会见过?还是说,左方是你袁姨娘的人?」 「夫人!请注意言辞!」左方立刻抱拳弓腰,愤怒开口,并与尹翠萍保持距离。 沈云初虚虚勾手示意左方起身,莞尔笑道:「看来左方并非是尹姨娘的人,也从未服侍过尹姨娘。」 尹翠萍捂嘴浅笑,道:「夫人说笑了。妾是一介女流,身边伺候的都是女流之辈,一身清白只为侯爷,身旁不容其他男子靠近,左方大人又怎么会服侍过妾呢?妾还以为,正经家的娘子都该如妾这般不近男色。今日贸然看见夫人身边竟是男子伺候,心中不免惊讶,这才问了不该问的话,还请夫人见谅。」 沈云初冷笑,抬手一巴掌甩过去。 巴掌声清脆响亮,在这安静的花廊中尤显响亮。 沈云初捂着手掌连连后退两步,故作委屈惊愕,双眼通红面露心疼,道:「打疼了吧?瞧瞧,这多红啊……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我只是看到你脸上有蚊子,想帮你把蚊子拍死……还请姨娘见谅。」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我不跪 尹姨娘缓缓地捂住自己的脸,眼中满是不敢相信。 她慢慢看向沈云初,见到她一副心疼到快哭了的表情,被气笑了。 道:「夫人,您还真的不适合演戏。」 沈云初歪歪脑袋,不解地看着她,问:「演戏?什么演戏。蚊子的尸体还在你脸上趴着呢,快让你的婢女帮你擦擦吧。」 说着,她挥了挥花廊下面的小飞虫,道:「这里虫子这么多,你虽然不是什么千金之躯,曾经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侍女,可毕竟做了这么久的妾,也该养的细皮嫩肉。在这里,你要被这些虫子咬成筛子的!听话,快回去。」 尹姨娘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想要反驳但沈云初却偏偏摆出一副心疼又委屈的模样,令她心里更气! 她脸上依旧含笑,如同骄傲的海棠,道:「夫人说得是,妾七年的娇养,皮肤的确娇嫩比不得乡野来的夫人。妾告退了。」 「好的,尹姨娘慢走。夏日里的太阳毒,虫子多,尹姨娘的皮肤娇嫩,早些回屋才是,就不要四处走了。」沈云初微笑道,「否则到时候晒得又黑,身上还被咬了许多包,出门人家又要说侯府娇养了七年的妾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刚入门的乡野妻,那就不好了。」 「呵,」尹姨娘皮笑肉不笑,道,「多谢夫人关心,妾会保护好自己皮肤的,夫人也是。」 沈云初道:「多谢姨娘关心。姨娘不妄自菲薄、能这样想就太好了,人生在世,总要有一样是能拿出手的。若是处处都在我之下,处处不及我,那也太可怜了。」 尹姨娘没说话,嘴唇发抖,行礼后离开。 沈云初望着尹姨娘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消失无形,翻了个白眼,转过身继续罚站。 「过去多久了?」 萃行迟疑道:「一刻……」 「还未开始。」 萃行的话还未落下,便被一道怒喝声打断。 沈云初回眸,见到言婆婆正不急不缓地朝她走过来。 已经五六十岁的人了,走起路来依旧如荷花摇曳,肩不抖、臂不颤,便是在头上、肩上放上装满水的碗,怕是也不会洒出一星半点。 「言婆婆。」 沈云初身边的家丁们见到言婆婆过来,心中皆是松了口气,一边行礼一边为言婆婆让开位置。 「跪下。」 言婆婆走到她的身边,面无表情道。 第95页 今日的言婆婆,不管是与她往日肉眼见到的言婆婆,还是记忆力的言婆婆,都不相同。 往日见到的言婆婆,是个长相很兇,却令人不觉着害怕的人。 记忆里的言婆婆,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可是今日的言婆婆,严肃冰冷地令人害怕。 沈云初感觉自己的四肢仿佛被钉在了空中,半点无法移动。 「言婆婆……」 「跪下!」 言婆婆发怒时,脸颊的肉都在颤抖。 她就站在沈云初的面前,可是沈云初却感觉她是那么遥远。 沈云初的下巴抖了抖,别开视线,声音平静,道:「我不跪!」 第一百五十六章 才不救 今日莫说是言婆婆来了,就算是太夫人亲自来了,她说不跪,便就是不跪! 言婆婆道:「看来夫人是执意与家规作对了。」 沈云初道:「我无意与家规作对,只是我罪不至跪。」 言婆婆被气笑了,道:「夫人,老奴教了你这么长时间的规矩,到头来你竟是一个也没记住吗!在侯府,侯爷的话便是天地,你身为侯爷的正妻,却公然违背侯爷的命令,甚至与公弟有所往来,在府外抛头露面不算,还与多名男子私下交流,这还不足以下跪吗!」 「我何时与公弟有所往来?」沈云初怒道。 言婆婆气得手指发,道:「也就是说,你不反驳其他的罪名?」 沈云初昂首挺胸,道:「我行得端,坐得直,侯爷英明,自会判断。今日侯爷只在我身上安了两个罪名,言婆婆又何必在我身上多加上几个?」 言婆婆不欲与她纠缠,怒问:「我只问你,跪或不跪!」 「不跪!」 沈云初掷地有声地回答。 「好,很好,」言婆婆气得后退两步,咬牙道,「上家法!」 不多时,有两个丫鬟端着铺着红格子布的红木托盘过来,上面放着一条掺着金丝线的长鞭,尾部由上好的冰丝装饰,华贵漂亮。 言婆婆道:「这鞭乃陛下钦赐,上可打侯爵,下可打夫人。今日老奴用她来训诫夫人,夫人应当不会认为是老奴逾距吧!」 沈云初高抬下巴,不语。 言婆婆握住鞭子,甩在空中发出清亮的破风声,吓得萃行一行人慌忙跪下,脸色苍白。 「您是我们侯府尊贵的主母,只要您现在跪下认错,老奴便收了这鞭子。」 沈云初头一回见到鞭子,尤其是这么凶的鞭子,早已吓得双腿发软,但身子依旧笔直,头颅依旧高傲地抬起。 然而,她的高傲险些没有挨过一鞭子。 言婆婆的鞭子说下就下,恐惧加深疼痛,这一鞭子下来,沈云初的双腿一软,险些跪下。 她咬着牙,慢慢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缓缓站起来。 可刚刚站起来,言婆婆又是一鞭子打下去。 「侯爷!」听雨看着沈云初晃晃悠悠的身子,吓坏了,赶忙抓住身旁平静观望的男人。 侯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这若是让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下面挨打的是你女人。」 「侯爷,属下知错。」听雨吓得脸色苍白,慌忙跪下。 侯爷没有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花廊里将身子站得笔直的女人,道:「起来吧,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说话时,第三鞭已经落下。 沈云初的身子已经开始晃动,险些跌倒,连站着都已经十分勉强。 侯爷的后背僵直,身子微微前倾,紧张地盯着花廊里发生的事情。 「听雨,这是第几鞭了?」 听雨同样地望着花廊,道:「回侯爷,第三鞭。」 「第三鞭……」侯爷偷偷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自己数错了。 第三鞭,便是还可以忍受。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太夫人之怒 听雨偷偷瞥了他一眼,自言自语。 「不愧是陛下赐的东西,才三下就已经见效了。」 侯爷看向听雨,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意思?这与其他的鞭子不同吗?」 听雨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道:「侯爷您不知道吗?这鞭子是皇帝特意送给老侯爷用来管教家中子孙的,里面藏了细小的鳞片,平日里只能看出金光闪闪,可打在身上……」 听雨勐地打了个寒颤,道:「所以老侯爷教训孩子从来不拿这根鞭子。」 侯爷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怒道:「那你不下去拦着,还在这里做什么?你是想让言婆婆把我娘子打死吗?」 「啊?哦哦!」听雨如没反应过来般,愣了下才飞身下了这片小竹林。 而此时,沈云初的身上已经挨了四鞭子。 「住手!」 第五鞭子将下来的时候,听雨踏着空气飞身而下。 左方见到来人,暗暗松了口气,连着腰杆也挺直了。 言婆婆立在一旁,目光淡然,道:「听雨大人?老奴正在管教夫人,不知听雨大人有何指教?」 听雨道:「侯爷令:立即停止鞭笞!」 言婆婆顺着听雨飞身而下的方向看了眼,果然见到了竹林里若隐若现的身影,即刻收了鞭子退至一旁。 萃行见此,立即上前扶住摇晃的沈云初,准备扶着她在旁边的长椅坐下。 第96页 「侯爷只是命言婆婆停止鞭笞,并未提出停止责罚。惩罚还未结束,怎么就要离开了?」 正在这时,悠悠的声音飘过来,端重沉稳。 萃行的手一抖,险些跪下,但被沈云初及时抓住了。 「去吧,我没事。」 沈云初的声音轻轻的。 萃行低着头,险些哭出来。 沈云初的手里全是细汗。 萃行不敢抬头看沈云初的脸是如何苍白,更不敢去看她的身上是不是已经冷汗如雨,如懦夫般听着沈云初的话唯唯诺诺地躲在一旁。 「太夫人。」 听雨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惊动太夫人,往侯爷所在的方向看了眼,行礼。 太夫人没有理会他,淡漠地瞥了眼萃行,道:「在侯府当差,就要留点脑子,时刻认清楚自己的主子是谁,主子交代的任务是什么。」 萃行垂着脑袋抖若筛糠。 太夫人勾唇,目光平静地望着沈云初,道:「既然阿夜的命令是跪一个时辰,那就什么时候跪,什么时候开始算时间。」 说话时,珠花已经将旁边的长椅打扫干净,铺上了软乎漂亮的垫子,过来扶太夫人过去。 言婆婆垂首跟过去,乖巧地立在太夫人的身侧。 夏日的太阳火热毒辣,沈云初的后背已经血迹斑斑,伤口暴露在太阳下,如灌盐般刺痛着伤口。 侯爷推着轮椅过来,可越是靠近花廊,越是看得清那斑斑血迹,他便越是失了过来的勇气。 最后的一段距离,他几乎耗尽了自己的体力。 「娘,您怎么来了?」侯爷拉出一抹笑脸,朝着太夫人过去。 可眼睛,却时不时地看向沈云初。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的女人我自己罚 太夫人把儿子的动作尽收眼底,看向沈云初的目光便更加不满意。 她要的,是能掌控侯府的大家闺秀,不是勾引她儿子的狐狸精! 若非沈云初新入门,她定以七出之名给他儿子换一个更好的女人!沈云初何德何能,能受她儿子的抬爱! 太夫人拉着侯爷的手,笑容温和,道:「我本来想过来看看你,未曾想正撞上这一幕。国无法不立,家更是不能没有规矩。你不在,娘便替你管教了一下,正好立立这侯府的规矩。」 「谢谢娘,让娘费心了。」侯爷的笑容淡淡的,喉咙咕噜一下,看向沈云初。 沈云初的身子已经非常虚弱了,但是她不想在这些人的面前倒下,一直按着自己的神庭穴令自己保持清醒。 可是神庭穴在帮助人清醒的时候也会刺激神经兴奋,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疼痛。 侯爷将自己的手从太夫人的手中抽回来,推动轮椅来到沈云初的正面,抬眸望向她。 她的嘴唇苍白干裂,脸色难看,双眼无神,十分憔悴。侯爷征战沙场多年,各种各样的死尸都见过,可看到沈云初的时候,心尖尖上还是被狠狠地刺痛了。 「你为何这么倔强?」侯爷轻声问。 沈云初冷笑,目光冰冷地看着他,问:「为何,侯爷心中不清楚吗?」 侯爷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嘆息。 「就这样吧,来人,送夫人回去。」 侯爷沉稳的声音响起。 太夫人眼睛微眯,面含春风般温柔的笑容,道:「且慢!阿夜,发出的命令却不执行,尤其是侯府的夫人与侯爷,岂不是让整个侯府的人效仿?我们侯府上下足有二百人,如果连『不听你命令』你都可以妥协,那他人争相效仿,你是管还是不管?侯府岂不是乱了套?」 侯爷握紧拳头,望着沈云初不吭声。 半晌后,侯爷松开自己的拳头,哂笑一声,道:「儿是七尺男儿,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掌控侯府的尊威不需要在儿心爱的女人身上展现。 「如果儿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受苦受折磨,岂不是坐实了我冰冷无情的传言,让我侯府的其他人寒心?」 侯爷轻轻地捏住沈云初攥紧的拳头,声音放得柔和,道:「更何况,儿搓她尊严,命她跪在这里反省是因为儿认为她做错了,是因为她违背儿的意愿惹儿生气了,并非是想要她性命。」 「可是阿夜……」 太夫人的身子微微前倾。 侯爷打断她的话,声音浅浅,道:「娘,我想您也不想让儿新婚没有多久便鳏夫吧?」 「我……」 太夫人的拳头慢慢握紧,所有的怨恨与怒火逐渐化为一声缥缈的怒笑,道:「阿夜说的对,是娘目光短了。这本就是你的侯府,所有的决定都该是你做,是娘逾距了。日后侯府的事情,娘不再多管。珠花,我们回去。」 侯爷没有阻拦,颔首道:「让娘劳心了,娘您慢走。」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何必倔强 「哼。」 太夫人的身子踉跄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消散得无影无踪。 待太夫人离去,侯爷脸上的笑容也消失得干净,冷哼,道:「人都走了,还杵这儿干什么?还嫌人丢的不够?回去!」 沈云初的驴脾气上来,就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明明身子已经撑不住了,摇摇晃晃的,可仍旧是半步不退。 「你们那儿的医生都是这倔驴脾气?」侯爷嘀咕了一句,对听雨道,「打晕带走。萃行,找大夫过来。」 第97页 「是。」 听雨来到沈云初身边,道了声「得罪了」,出手干脆利落。 沈云初想要反抗,但是她连控制意识都已经非常艰难,更何谈反抗。 言婆婆打得不重,但是沈云初没有挨过打,再加上急火攻心、心存惧怕,这伤便衍生地很重。 大夫前前后后地忙活,吓得脸白如纸。 约一个时辰后,大夫方才缓缓松了口气,道:「回侯爷,夫人已经无事了。下一次,侯爷莫要出这么重的手了。」 侯爷拧眉,冷声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夫吓得慌忙跪下,道:「侯爷恕罪,草民不是故意多嘴,要管侯爷家事的。」 侯爷不耐烦地道:「本侯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本侯问你,方才的话什么意思?」 大夫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忙道:「侯爷久经沙场,难道没有瞧出来吗?这一次,是草民走运,也是夫人走运,从罗王那里捡回来一条性命。可若是下次,新伤加旧疾,夫人恐怕……」 话点到为止,不必说透。 大夫抱拳,留下药方,道:「草民告退。」 侯爷脸色难看,摆摆手不再看那大夫。 他坐在沈云初的床边,握住她冰凉的手,又是无奈又是愤怒,道:「你这浑丫头,那么倔强做什么?本来就是你的错,如今倒显我的不是了。」 听雨从外面进来,看了眼面白如纸的沈云初,又看了眼坐在沈云初床边的侯爷,快步走近,在侯爷的耳边低语几句,侯爷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他用力地点了点沈云初的额头,恼道:「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烦人精。」 「那侯爷,我们现在……」听雨同样有些埋怨地看了眼沈云初。 侯爷无奈道:「罢了,这也是早晚的事情,与她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将火气发在她身上做什么。走吧,准备一下,去面圣。」 「是,」临走前,听雨又看了眼沈云初,迅速跟上侯爷。 萃行与左方奉命守在沈云初的床边。 在左方去监督煎药的时候,萃行就蹲在沈云初的床边,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位脸色苍白、眉头紧皱的女人,帮她擦去额角的细汗,低声道:「你这个女人,为何这般不知好歹?本来跪一个时辰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你为何要将自己闹得如此难堪?今日幸好侯爷在,若是侯爷不在,你可想过后果?」 沈云初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慢慢聚焦完成,方才转眸看向身旁握着她的手,双眼通红的女子。 第一百六十章 不易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沈云初的大拇指轻轻地抚摸萃行紧握住她手的手。 萃行忙起身,紧张地问她:「夫人,您有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侯爷已经让大夫帮您包扎了,只要过段时间就能好。只是您的后背……」 沈云初露出浅浅的笑容,道:「没有关系,祛疤的药膏我能做。」 萃行恼火地瞪着她,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笑!您知不知道刚才大夫说……罢了,已经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您了,明明跪下就可以解决的事情,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沈云初捏了捏萃行柔软的小手,眼睛望着天花板,目光仿若穿越千年。 「我甘愿受罚,是因为我的确违背了侯爷的意愿。我不跪,是因为我不认错。如果再来一次,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还是会做出这件事。」 萃行吓了一跳,慌忙捂住沈云初的嘴巴,低喝道:「夫人,您疯啦!您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沈云初笑笑,拉下萃行的手,看着她认真道:「你知道知府的月俸约是多少吗?」 萃行想了想,道:「大概是二十两吧。便是侯爷一个月也才九十两银子,一个知府撑破天也不会超过二十两。」 沈云初颔首,道:「与我估测的差不多。可是我的一瓶药膏就要三钱银子。他手下的那些士卒是守护仁仙府的,平日里便是磕磕碰碰也都挺过去了,不愿意花钱买药膏。可是他们不心疼自己,自然有人心疼。」 萃行反应过来,道:「您是指公孙大人?」 沈云初笑笑,道:「我得到消息,公孙大人要从济世药堂买三百瓶药膏。」 萃行大惊,道:「他竟是要自费!我还以为……」 沈云初笑道:「傻丫头,那些士卒一个月的月俸才三钱银子,甚至不到三钱,怎么可能花这么多钱去买我一瓶药膏?更何况,济世药堂卖的更贵。公孙大人勤政爱民,一生清廉,我不能让他关爱士卒的好心变成他的负担。」 萃行明白了沈云初为什么执意要将这三百瓶药膏送给公孙大人,但是她还是不明白:「可这是公孙大人的事情,与您有什么关系?他既然选择花银子买下三百瓶药膏,必定是已经存够了钱,您又何必多管闲事?」 沈云初握紧她的手,道:「你也说了,他是存的钱。一个月二十两俸禄的人,要存多久才能买到这三百瓶药膏?这对我们侯府而言或许不算什么,陛下随随便便的一个打赏就够了。可是对公孙大人而言,却是勒紧裤腰带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这三百瓶药膏的钱,能要他半条命!」 萃行张张嘴,无力反驳。 她是侯府的侍女,而且曾是侯爷的侍女,薪钱待遇在整个仁仙府都是数一数二的,可依旧买不起九十两的东西,更何况是更多。 第98页 尤其是,她在侯府有吃有穿有住,完全不需要为任何生活方面而忧心。 可公孙腾不同。 他的背后,是整个知府。 萃行实在说不出「有那么夸张吗」这样的话。 第一百六十一章 她不缺钱 「可是这件事与您没有关系!他怎么样是他的事情,他既然已经决定花这么大的手笔购买肯定是手里有这个钱!您是安沐侯府的夫人,不是公孙家的夫人,您该着想的人是侯爷,不是公孙大人!」萃行道。 沈云初道:「你说的我明白,但是公孙大人是好人,我既然有那个能力,为什么不去帮他一把?那么多两银子,他哪怕拿去买点米吃也好过现在啊!」 萃行气得摇头跺脚,道:「夫人,您为什么一定要管公孙大人家的事情!这与您本就没有任何的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吗?」沈云初垂下头,不语。 她只是想让清正廉明的官员一生可以不要那么苦、那么难。三百瓶药膏于她而言不过两个月甚至一个月的零花钱,更何况她在外面还有小生意,一块美白皂就要三两银子。 她不缺钱。 曾经,她听父亲为她讲过一个故事。 在那个贫穷困难的年代,一心为民的官员们并没有想过要掠夺百姓的口粮来保全自己。有位年轻的官员因为一次偶然与百姓同行,因为百姓太饿了,他便将自己仅有的口粮送给百姓。 终于到了大军汇合的地方,百姓活了下来,可是那位年轻的官员却永远地离开了。他甚至没有等到那位百姓亲手为他绣的「谢」字! 父亲说,那名官员离开的时候,年仅十六岁。 十六岁,在天川国算不了什么,说不定连孩子都已经有了。 可是在现社代不一样。 十六岁,还未成年,还是个孩子。 她至今记得,父亲在为她读这篇传记时的哽咽,她也记得,自己在第一次听这篇传记时的敬佩与震撼。 她甚至气恼过,为什么没有人可以帮助他一下,或许只要一次,他就不需要死了呢? 生活在平静美好年代的沈云初,可以接受癌症,可以接受车祸,甚至可以接受撑死,可她无法接受更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饿死。 萃行看着沈云初的眼眶逐渐通红,却一句话不说,失落地垂下眸子退出去。 她知道,沈云初心里的话,她已经失去了继续听的资格。 萃行退出房间,轻轻地关上门。 左方迎上来,低声问:「夫人如何了?」 萃行摇摇头,嘆了口气,道:「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没听明白。」 她看向左方,认真而又怀着不确定,道:「我觉着,夫人心里好像藏着许多秘密,她好像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左方抬起手,想要揉萃行的脑袋,须臾后又放下去,将手别在身后,另一只手牢牢抓住,露出浅浅的笑容,道:「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想说的,何必深入追究?」 「可是……」 「放心吧,她不会伤害侯爷的。」左方的声音很轻,但是掷地有声。 萃行不高兴地撇嘴,小声问:「你好像很信任她。」 左方不解,反问:「我以为这侯府中最信任她的人除了侯爷便是你。怎么,你……不信任她?」 第一百六十二章 强买强卖 「信任,当然信任!」萃行的心脏漏了一拍,赶忙解释,「只是她来到我们侯府才两个多月的时间,我相信,只是怕不敢完全相信。」 左方露出微笑,道:「我知道,你也是为了侯爷着想嘛。但是我觉着,咱们夫人不像是会勾心斗角的人。她的愤怒与同情、任性与耍赖都摆在明面上,格局小,目的性强,想要针对谁一眼便能瞧出来,想要对谁好也是掏心掏肺、以德报怨,这样的人,对侯爷造不成威胁。」 萃行本不觉着有什么,可是这话从左方的嘴巴里说出来,萃行便觉着这话格外地刺耳,浅浅笑道:「我还是觉着现在评判为时尚早。你又怎知她不是为了博取我们的信任之后再对侯爷下毒手呢?这一次,她不就是因为公孙大人的事情置侯爷于危险之地吗?」 左方沉默。 他觉着,萃行好像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果然,女人的心思着实难猜。 屋内。 沈云初缓了会儿情绪,扶着床框下床慢慢移动到书架前。 先前侯爷见她喜欢医书,便寻了各种医书放在这里,以供沈云初阅读。 如今,沈云初身体受伤不能外出,正好可以借着这个空闲的时间将这些书看完。 侯爷这次出门,三日后方才回来,在屋子外徘徊了许久,最终没有进去。 左方偷偷问听雨:「皇宫那边出了什么事?」 听雨无奈道:「还能是因为什么?夫人这一次,可是给我们闯了不小的祸!」 「哦。」 左方的睫毛颤了颤,垂下来。 他想起萃行先前和他说的话,忍不住想:「难道沈云初真的不值得信任吗?公孙腾的事情,她真的是故意的吗?」 可随即,听雨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过,也是因为公孙大人的事情,咱们夫人因祸得福。」 「这是什么意思?」左方勐地看向听雨,眼眸中充满着光亮。 第99页 这听着可比「沈云初不值得信任」的碟中谍有意思。 听雨喜道:「原本皇上是想要借着王侍郎的手摧毁夫人的济世药堂以示众人,从而起到打压侯爷的作用。未曾想,从未站过队的公孙大人竟然会出面帮夫人说话,以自身信誉担保夫人不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左方大喜,道:「是夫人送的那三百瓶药膏!」 听雨颔首,道:「不错。我得到消息,夫人那日回来后,公孙夫人便画了夫人的画像托大人去找,最后找到了济世药堂。」 左方忙问:「然后呢?」 听雨道:「济世药堂的人以为他是来取药膏的,没给公孙大人说话的机会,直接将药膏全部抬出来了,还说之前的定金已给不退,为了表达歉意,这些东西他们就帮忙送到宅中去。」 左方惊愕地问:「公孙大人没有拒绝吗?」 在他的印象里,公孙腾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从不接受任何贿赂,更不愿意接受来路不明的财富。 也是因此,他为官十年,依旧清贫如洗。 不懂得讨好,也不懂得虚伪。 提,皇帝不愿。 降,皇帝不舍。 职位也因此停在这知府上。 第一百六十三章 皇宫的事 「拒绝?」听雨心情看起来不错,连着音调也提高了些,「夫人给他拒绝的机会了吗?」 左方抓抓耳朵,越来越不明白夫人想要做什么。 侯爷嗤笑,道:「她压根没想过要所求回报。公孙腾说,济世药堂的人将药膏送到他们府上后便离开了,没有提供姓名,也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让他们寻找到的痕迹。就连公孙夫人提供的画像上的人,脸都是被抹黑过的。」 听雨接住侯爷的话往下说:「公孙大人不敢私自吞下这笔来路不明的东西,便将东西送到了刑司。」 左方恍然,道:「侯爷身上的药膏就是刑司的人送来的,当初侯爷调查夫人的时候也动用了刑司的力量,所以刑司知道这药膏的由来!可是……」 听雨问:「你是在担心李大人吗?」 左方颔首,道:「陛下不是派李大人彻查此事吗?但是李大人选择了相信王大人。」 听雨笑道:「说你傻,你还真的不动脑子呀!一边是五品知府与侯爵,一边是六品侍郎,该站谁,李大人心里清楚。」 左方脑海中的死结一点点松开,喜道:「而侯爷的惩罚正是为了免除皇上对他与公孙大人的猜忌之心?」 听雨颔首。 左方的右手握拳,满心欢喜地砸在左手掌上,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听雨,问:「那咱们侯府看管不严、仗势欺人的罪名……」 话聊到这里,听雨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眉头紧皱,咬牙道:「皇上无奈,只能看在公孙大人的面子上暂时放过咱夫人,这件事情便也就不了了之。」 左方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不敢相信听雨的话。 「你是说……不了了之?」 听雨的喉咙里嘆了口气,不再多嘴,担忧地望向一声不吭的侯爷。 「简直欺人太甚!」左方握紧拳头,低喝。 不了了之,便是拒绝还侯府清白! 「走吧。」侯爷的声音有些虚弱,也非常疲惫。 为了和皇上他们周旋,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了。 「我这就去通知萃行准备。」左方说着,便要退下。 侯爷及时叫住他,道:「不必让萃行准备,我去书房休息。」 「为何?」左方不解地看了眼听雨,小声问,「侯爷是在生夫人的气吗?」 听雨冷哼,道:「她在光天化日下,在那么多人面前不给侯爷面子,侯爷何必给她面子,继续宠幸她?这次公孙大人的事情正好是个由头,疏远二人的关系。待侯爷腿好之后,便将夫人休出侯府!」 「休?」左方有些震惊地看向听雨,很难相信这样的话是从侯爷的想法,「夫人是女人,若是被侯府休出去,她这后半辈子就难做了!」 听雨不以为意,道:「那又如何?这不是她自找的吗?侯爷给她万千宠爱她不要,一门心思想要出府。如今,侯爷便满足她的愿望,允她出府,她该感到高兴才是!」 「是……」 左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决定保持沉默。 侯爷回来的消息整个侯府都知道,唯独没有通知沈云初。 约一个时辰后,公孙大人拿着余下的银两亲自上门拜谢。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夫妻档 「侯爷……」 听雨轻声唤了声。 侯爷合上自己桌案上的书,略微思索后,道:「去告诉公孙大人,如果是因为药膏的事情就请回吧,安沐侯府从未赠与过公孙宅任何的恩惠。」 「是。」 公孙腾是个听劝的,听雨将侯爷的话带到之后他便离开了。 听雨以为,这件事情到此结束了,可没过多久,公孙夫人亲自前来,说要见侯夫人。 这一次,侯爷没有办法再拦,只能命人将这件事情告诉沈云初,由她来顶多见或者不见。 听雨的笑险些没有憋住,笑问侯爷:「这次您打算怎么办?」 「可恶的公孙腾!」侯爷烦躁地将书卷扔到地上,道,「女人之间的事情,我如何做决定?传出去岂不是要说我白听夜生性兇残,掌控欲强,连自己女人见谁、不见谁都要掌控?」 第100页 听雨抿了抿唇,将吃糖般的笑容藏起来,道:「侯爷什么时候竟也开始在意自己在外的名声了?」 侯爷恼火地瞪了听雨一眼,道:「这次流言偏向吃的亏还不够吗!」 听雨连连点头,道:「够了,够了。」 可嘴巴是这么说的,耳朵是一点没有听进去。 公孙夫人请见的事情很快传进了沈云初的耳朵里,可是这个令侯爷生气又无奈的消息同样令沈云初无比慌乱。 她当时将药膏送出去的时候没有透露自己的性命还特意换了副面容目的就是不想与他们牵扯上关系,没想到他们还是找到这里来了。 「夫人,我们现在怎么办?见吗?」萃行问。 沈云初无奈地嘆了口气,道:「公孙夫人何其尊贵,她都亲自到了门口,哪儿有不见的道理?请她进来吧。」 「是。」 萃行将命令吩咐下去后,对沈云初道:「夫人,今日公孙大人来找侯爷了,侯爷拒客了。」 「他们都是男人,拒就拒了,可公孙夫人是……」沈云初的话说到一半,勐地看向萃行,问,「侯爷回来了?」 萃行垂首,道:「奴婢不知。不如夫人去瞧瞧?」 沈云初眼眸中的光亮一点点散去,如蝉翼般漂亮的睫毛垂下,自嘲地笑了声,问:「他不让你们告诉我他回来的消息吗?」 萃行低着头没有回答。 「果然,那件事还是让他生气了。」沈云初呢喃。 她扶着把手艰难地站起来。 萃行赶忙上前扶住她。 沈云初摆摆手,道:「让公孙夫人委屈一下,来明院吧。」 「是。」 约一盏茶的时间,公孙夫人才从侯府大门走到明院,入了花厅。 沈云初坐在主人位上,强撑着精神与公孙夫人打招唿。 出来的时候,她特意扑了腮红,可公孙夫人还是一眼便瞧出了她的不对劲,慌忙上前拉住她的手问:「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果然是上次腹痛没好吗?我认识一个非常不错的大夫,如果您不介意,我这就请他过来!」 沈云初摆摆手,勉强地露出一抹笑容,道:「不用了,老毛病了。倒是公孙夫人你,今日怎么想起来我安沐侯府见我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拜谢 公孙夫人起身,郑重朝沈云初行了一礼,吓得沈云初慌忙让萃行扶她起来,但是萃行没动,气得沈云初扯动伤口,疼地呲牙咧嘴。 萃行忙上前扶住她,道:「夫人息怒,您该受她一拜。」 「为何?」沈云初气恼,「是因为那三百瓶药膏的事情吗?那是我自愿的,是我强人所难,她没有必要拜我!」 萃行咬牙低声道:「可是您身上的伤都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萃行,你是在教我做事吗!」 萃行见沈云初是真的生气了,不敢多言,闭上嘴巴垂首立在一旁。 公孙夫人担忧地看着她们争吵,终于等到自己可以插口的机会了,便道:「夫人,您不必动怒。萃行姑娘说得不错,您得受我这一拜。」 沈云初看看萃行,看看公孙夫人,突然笑了声,道:「公孙夫人恐怕不是自己猜到的我身份吧?」 「这……」公孙夫人走到沈云初的右下,拉住她的手问,「我是如何得知的您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找到您了。」 「是吗?原来你这几日一直都在找我。」沈云初平静地看向萃行。 萃行气得跺脚,站到沈云初的身前道:「夫人,真的不是我!公孙夫人之所以会知道送药膏的人是您,其实是因为……」 她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神躲闪,神色紧张,改口道:「不,没什么。」 「呵,」沈云初摇头,笑容越来越难看,「是因为侯爷,对吗?」 「不……不是,也不全是因为侯爷。」萃行支支吾吾地解释,「是他们自己找到您身份的,跟侯爷没有什么关系。」 公孙夫人也道:「我夫君是知府,想要在这仁仙府中找到一个人,并不是件难事。更何况,您还是安沐侯夫人。」 「呵,难怪,你见到我并不惊讶,原来你来的目的并非是想要拜见安沐侯夫人,而是想要见我。」 沈云初的腰杆塌了些,声音也更加虚弱,道:「既然公孙夫人已经见到我了,也已经谢完了,那便离开吧。我身体不舒服,照顾不了你。」 「是……」 公孙夫人抬眸看了沈云初一眼,眼睛里有太多的不解。 将要走出门时,她突然回身,问:「夫人,我可以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沈云初挺起自己已经塌下的腰板,问:「你想问,为什么我突然要帮助你们?」 公孙夫人立即颔首。 沈云初道:「因为你们比我都穷却还想着拿自己的积蓄去给府内士卒置办福利,没眼瞧。」 公孙夫人脸色有些难看,行礼离开。 「等一下。」沈云初叫住公孙夫人,将手中的珠花交给萃行,让她拿去给公孙夫人,道,「这是我上次去街上游玩的时候看到的,很漂亮,而且不贵,我买了很多。当日在马车上的时候我就想了,这珠花若是带在你的头上,必定是非常好看。」 公孙夫人吸了口气,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双手接下沈云初赏赐的礼物,道:「多谢夫人。若无他事,我便先行告退了。」 第101页 第一百六十六章 奇奇怪怪 「嗯,去吧,」沈云初缓缓闭上了眼睛,道,「对自己好点,百姓是天下的百姓,不是你们两个人的。如今天下太平,皇上往下发的福利也不错,别太委屈自己了。」 「是。」 公孙夫人的声音微微发抖,沈云初知道,是自己不小心触犯了她引以为傲的事情。 其实就在刚才,沈云初是想要说狠话与公孙夫人拉下仇恨的。 正如侯爷说的,安沐侯府不能与其他权臣走得太近,尤其是公正不阿的公孙腾。 对侯府而言,安沐侯受皇帝忌惮,应该如过街老鼠般抱着脑袋蜷缩在地底下生活,最好一点头都不要冒。 对于公孙家而言,公孙腾是仁仙府的标杆,所有的人以他分黑白。 若是连他都有了站队的嫌疑,那么皇上便也就没有留着他的必要了。 她原本只是想将药膏送给他们,并不想与他们有任何的牵扯。 但是后来说了两句,她看到了公孙夫人眼中划过的气恼、委屈与隐忍,那些狠话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公孙家本没有错,不该受到那些难听的指责与嫌弃,他们该受人尊敬。 「我果然不适合这些。」沈云初苦笑,伸手抓住萃行的手臂,道,「快,扶我回去。」 「是!」 萃行还正在分析沈云初的所作所为,被沈云初突然的异变吓了一跳,慌忙扶着她往屋子里走。 刚回到床上,沈云初便已经不省人事,吓得她慌忙去找大夫。 侯爷后来闻讯赶来,沈云初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睡着了。 她的头上是密密麻麻的细汗,身上滚烫。 大夫说,这是正常现象,吃药会好。 傍晚的时候,沈月初也赶了过来,身边跟着三五个大夫。 萃行小声向侯爷禀告,道:「夫人看病的时候,三小姐总会找三五个不同的人在旁盯着,好像生怕大夫对夫人下毒。」 这个沈月初,她是越发地瞧不明白。 有时候,她感觉沈月初对沈云初有着浓烈而真诚的喜爱,对沈月初而言,沈云初便是她的一切。 可有时候,她又感觉沈月初是恨着沈云初的,甚至恨不得毁了沈云初,可在她看似要得逞的时候,又会突然收手。 萃行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对另一个人又爱又恨? 明明爱她,却恨不得让她死去。 明明恨她,却又不捨得让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越是与沈云初相处,她便越是觉着沈云初的身上笼罩着一团又一团的迷雾。 可同样的,明明知道她的身上迷雾重重,还是会忍不住相信沈云初。 在这个充满欺骗与狡诈的世界,沈云初的愚蠢就像是石缝里的清流,可笑却又惹人疼爱。 「侯爷……」 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拧眉发出一声嘤咛,像是陷入了噩梦,表情痛苦。 侯爷的身子一僵,推着轮椅离开,冷声道:「任何人不许告诉她我来过的消息。」 「是……」 萃行不解地回答。 自从这个沈云初来到这里之后,萃行觉着,不止是沈云初很奇怪,就连侯爷都变得奇怪。 第一百六十七章 真相 在萃行的印象里,她的侯爷何时这般别扭过? 明明关心沈云初,却又偏要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可是谁又骗不过,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难道是图自己不开心?那这可真是…… 「侯爷……」 沈云初的表情越来越痛苦,声音里更是藏着无穷的恐惧与愧疚。 萃行吓坏了,慌忙坐在沈云初的床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唿唤着她的名字。 忽然,沈云初的眼睛睁开了,身子汗如雨下。 萃行小心地扶着她靠着背垫坐下,柔声问:「夫人,您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沈云初缓缓吐出一口气,看了眼周围的几双眼睛,没有说话。 沈月初目光冰冷地看着她,纠结了片刻走过去,拉住沈云初的手道:「你终于醒了,吓坏我了。」 「抱歉,让你担心了。」沈云初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 她给自己把过脉,有点发炎,但不是什么大问题。目前为止,还没有感觉到有破伤风的情况。 休息的那三日,她用自己清醒的时间给自己做了点消炎药与一些管治破伤风的,分发给萃行等人。 若有意外发生,她可及时进行治疗。 沈月初在这里陪了她片刻便离开了,说是与其他人有约。 问她是谁,她也不说,问多了,还会不耐烦。 沈云初只能闭口不谈。 待她离去后,沈云初方才问萃行:「月初这几日都去了何处?」 萃行皮笑肉不笑,道:「夫人就不必担心她了。三小姐这一个月,在浮西院与青竹院混得风生水起,身边不缺庇佑的人。」 「知道了。」沈云初的睫毛颤了颤,道。 她好像明白了侯爷的感受。 其实那日,侯爷若是让她跪,她不是不能跪。 「入乡随俗」的道理她明白,她也知道这里是天川国,不是现社代,很多事情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胡来。 可是,她又不能跪。 侯爷的跪是惩罚,是她错了。 第102页 可是她不觉着自己有错。 她站,是因为她没有听侯爷的话。她不跪,是因为她既然听说了这件事情,就不能当做没有听到。 况且,花的是她的精力、她的钱。 待周围的人退下,沈云初方才问:「侯爷呢?他怎么样了?」 萃行道:「侯爷没事,皇宫的事情躲过去了,夫人您也算是因祸得福。」 「皇宫?什么皇宫?」沈云初的脑子嗡嗡的,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梦里,她梦到了白听夜遭到了危险,皇上因为她的事情对白听夜大发雷霆,甚至降罪。 可是醒来后,又听到萃行对她说:「皇宫里的事情躲过去了。」 萃行懊恼地打了自己嘴巴一巴掌,道:「没什么。」 「又是侯爷不让说?」沈云初被气笑了,「萃行,我知道你忠诚于侯爷,但现在你是我的婢女,也请你告诉我一点事情可以吗?萃行,你同我说实话,是不是我的事情给侯爷造成了麻烦,触怒了陛下?」 萃行左右思索,咬牙道:「好吧,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全部告诉你。」 第一百六十八章 沈云初不知道的事 那日沈云初为了赚钱为自己留后路,找到了永盛药房的掌柜李思恩与他做生意。后来,因为沈云初的药膏着实不错,李思恩便起了与沈云初长期合作的打算。 但是沈云初的药膏确实太贵了,如果能把药膏的价格打下来,他现在赚的钱要翻上数倍! 因为害怕别人发现沈云初这个宝藏,他便将所有印有「秦清出品」的字样全部改成永盛昌国的字样,换了外包装。 从开始,他就不打算与沈云初好好谈。在第一次合作的时候,他便瞧出来沈云初是第一次做生意,便想欺负她人生地不熟,直接将价格压到最低。 没曾想,沈云初虽然是第一次做生意,但却是个性子烈的,半分价格不肯让。 李思恩的外祖父是当朝六品侍郎,这街上的药商谁不得让他三分?他早就蛮横惯了,哪儿容得下这么个丫头在他面前叫嚣? 所以,在沈云初走后,他通知了仁仙府所有药房不得与沈云初做交易,否则便是与永盛药堂过不去。 结果,这几家药堂沈云初一个没有瞧上,唯一瞧上的一个,还是让李思恩最为头疼的济世药堂。 孙琦寺是个普通人,和其他人一样,惧怕永盛药堂的李思恩。 可是五老不同,他手中有够硬的底牌,说一不二。 看中了沈云初手中的药,莫说是李思恩,便是王侍郎的亲儿子他也不放在眼中。 李思恩哪儿是好说话的人,三番两次找济世药堂的麻烦。 可每次都有五老坐镇,李思恩这个混世魔王拿他这个老头子没有一点办法,怒极之下,决定砸店。 「听雨奉侯爷之命一直在暗中调查你,李思恩带人砸店的时候,听雨就在附近。之后的事情,你也差不多清楚了。」 萃行偷偷打量沈云初的表情,小声道。 沈云初颔首,一个多月前的记忆犹如在眼前。 听雨赶走了李思恩,买下了那间药堂送给她做礼物。而她也正是因为安沐侯夫人的名号护住了那间药堂。 那些因为李思恩外祖父而恐惧李思恩的墙头草纷纷换了巴结的对象。 一时间,济世药堂门庭若市,成了仁仙府最受欢迎的药堂。 「我以为这件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沈云初道。 萃行嗤笑,道:「李思恩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允许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 济世药堂在归于沈云初的庇佑后,李思恩便将这件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诉了王侍郎。 王侍郎身为六品官员,本不想管这些市井之事。更何况,连仁仙知府公孙腾都没有发话,他一个侍郎有什么资格管仁仙府内的事情? 李思恩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并没有着急从王崇山的嘴巴里得到帮助,而是兀自嘆息、自言自语。 道:「果然啊,这仁仙府便是安沐侯的天下。安沐侯断了腿依旧能在朝廷唿风唤雨,铺纸谈兵,就连他那乡野之妻也随随便便能够顶替别人的位置成为率领仁仙医堂的首领,呵,我们算什么?」 第一百六十九章 哪儿能一样 「站住。」 王侍郎果然将李思恩的胡话听进去,两个人的计划就此展开。 沈云初多次拒绝李思恩的求和,正合了王侍郎的心。 「仗势欺人」的局面逐渐形成,而那些墙头草们的态度也逐渐疏离。 事情越闹越大,闹到皇上面前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侯爷高傲,莫说不愿意去找区区六品侍郎谈话,便是他去了,侍郎也不见得会见他。 更何况,这一次的计划,有皇上从中插手。 拖安沐侯让位,已成他们共同的目的。 皇上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与王侍郎联手的局,竟然会被从不站队的公孙腾破解。 自此,他更加忌惮白听夜。 一个连公孙腾都能收为己用的人,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办不到的? 不过,让皇帝感觉到欣慰的是:侯爷因为女眷亲近公孙家的事情,连最爱的女人也罚了,为的便是表明忠心,以行动告诉他,安沐侯府不会拉帮结派,也不会逼公孙腾站位。 这一切,都不过是场意外。 第103页 所以,皇上暂时放过了安沐侯。 「夫人对公孙的帮助,也间接帮助了侯爷,获得陛下的原谅。」萃行回想起几日前沈云初的坚持,心中感慨万千。 若非那日沈云初坚持,侯爷恐怕就要葬送在她的阻拦中。 沈云初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原谅?原谅什么?侯爷仗势欺人吗?」 萃行急道:「侯爷没有仗势欺人!就连听雨的收购都是走的天川流程!」 「对啊,那侯爷需要什么原谅?」沈云初朝着侯爷的书房走去,道,「侯爷在书房吗?」 萃行赶忙追上,想拦而不敢拦,道:「夫人,您想要做什么?这点委屈我们自己吞了就好,那可是天川之主,您想要撺掇侯爷做什么?」 萃行的一连串询问反倒把沈云初问懵了,脚步慢慢停下,不解地看向她,问:「什么天川之主?什么撺掇什么?萃行,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额……」 萃行看着沈云初一副尴尬迷茫的样子,好似真的没有听明白她在说什么,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支支吾吾地问,「没什么,奴婢是问,夫人这般气势汹汹地去找侯爷做什么?莫不是还在生侯爷的气?」 沈云初当然知道她方才说的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没打算追问下去,继续往书房去,道:「我生他的气?人家可是侯爷,我哪儿敢生他的气,他生我的气还差不多!」 说着,嘆了口气,支着下巴一副苦恼的模样,道:「我还不知道,他在皇宫竟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知道这会儿是不是躲在哪里偷偷哭呢?」 「怎么可能!」萃行被沈云初的话逗乐了,「侯爷是铁血将军,身中三十枪未掉一滴泪,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小事流泪?」 沈云初一本正经道:「怎么不能?这精神的痛苦可比身体难受!他身中三十枪而不落泪是因为他铮铮铁骨、热血男儿,征战沙场怎么能为一点伤痛便痛哭流涕?可受委屈是受到了不应该的指责或待遇而导致的心里难受,这能一样吗?」 第一百七十章 吃醋 虽然萃行觉着沈云初说的事情非常玄妙,尤其放在侯爷的身上,但仔细想想,又觉着她的话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劲。 有谁规定,男儿就不能伤心流泪? 只是…… 他们侯爷真的会哭吗? 只是一愣神的时间,沈云初已经走出了不短的距离。 侯爷的书房没有出明院,穿过迴廊便可抵达。 不知侯爷是不是早就预料到她会过来,所以在书房的门前安排了七名守卫。 沈云初不过刚刚靠近一步,便被守卫以刀枪拦下,面无表情道:「侯爷有令,不见任何人,还请夫人回去吧。」 沈云初担心里面出事情,多嘴问了句:「是不见任何人还是不见我?」 守卫道:「有区别吗?」 「呵,」沈云初露出浅浅的笑容,道,「当然有区别。如果只是不想见我,你就进去禀告侯爷,说我手里有他感兴趣的药。」 守卫面面相觑,却没有人动。 沈云初道:「你们在这里犹豫没有用,想不想要我手中的药,得是你们侯爷说了才算。」 守卫闻言,立刻进了书房。 不多时,书房的门打开,守卫出来,做了个「请」的动作,道:「侯爷说,给你三分钟的时间打动他,否则就不止是三鞭子的事情。」 沈云初浅浅一笑,道:「是四鞭子。」 「原来那日你数着。」沉稳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守卫闻言退下,但是门并没有关上。 沈云初回头,发现守卫已经离开。 「原来那日你也数着。」沈云初道。 侯爷躲开沈云初的直视,道:「说吧,什么药?」 沈云初从怀中取出拇指般粗细,三寸高的红色小药瓶,道:「这是我之前研究出来的,没有名字。每日晚上睡觉前在腰部损伤地方擦一擦,可以帮助你更快地痊癒。」 侯爷的眼睛眯起,道:「就这?」 沈云初被侯爷轻蔑的语气气到了,攒这一口气解释道:「这可不是寻常的药膏!我们原计划是三年,可是这个药膏能将我们原定的时间缩短三分之一甚至二分之一!侯爷,你始终秉信时间等同于生命,该知道三分之一的时间对你意味着什么。」 侯爷没有接她的话,只是淡然一笑,道:「原来你这么想要离开侯府。可惜……」 他打开一本书卷,慢慢地看着,道:「我也说过,你越是想要离开,我便越不想让你离开。」 「随你。」 沈云初将药膏丢给侯爷,道:「总之,这是个能帮你快点站起来的好东西,你没有理由拒绝。」 沈云初是朝着侯爷的面门丢过去的,侯爷只能伸手去接,目光依旧没有落在沈云初的身上。 「怎么,你是想要强买强卖?就像对待公孙腾那样。」 沈云初勾唇环胸,道:「你在吃公孙大人的醋?」 「呵,笑话,」侯爷将药瓶攥进掌心,语气平和,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来为本侯治病的乡野女医,也配本侯吃醋?出去!本侯不想见到你。」 第一百七十一章 冤家路窄 「好吧。」沈云初抿嘴,失落地转身,小声道,「但你的针灸不能停,今儿个过来找我施针。」 第104页 侯爷没有回答。 沈云初回头,楚楚可怜地看着他,道:「你生气归生气,没有拿自己的健康闹别扭的。照你恢復的速度看,你也就再忍我一年半载,我们很快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侯爷被气笑了,指着门道:「出去。」 「出去就出去嘛,别那么凶嘛。」沈云初嘀咕,「那你晚上记得过来扎针。」 侯爷的脑袋嗡嗡的,真想命人拿针线将她的嘴巴缝上。 沈云初才刚出门没多久,就听见外面传来娇俏的笑声,道:「哟,这不是夫人吗?好久不见,您身体安好?」 侯爷抬头,正见到沈云初与尹翠萍在门外寒暄,便道:「翠萍,进来吧。」 「是!」翠萍娇笑着应了声,朝沈云初抛了个媚眼过去,道,「侯爷叫妾了,妾得进去伺候了,不与您多说了。」 沈云初微笑,道:「去吧,我就在明院住着,你肚子大了,身子不方便,若是出了什么事可以及时找我。妇科方面的事,我也懂一些。」 尹翠萍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笑笑进了书房,自然地坐在了侯爷的身边。 沈云初吸了口气,没有回头。 萃行迎上来,伸脖子往里面看了眼。虽然门被守卫关上,但她还是看到了一点点,心疼地看向有些失魂落魄的沈云初。 「之前奴婢让您好好把握,您总是以这样那样的理由回绝。如今被尹姨娘抓到机会,您伤心吗?」 「嗯?伤心什么?」沈云初迷茫地看向她,道,「我还以为今日月初是到青竹院用膳,看来不是了。走吧,我们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好。」萃行认真打量沈云初脸上的表情,但什么答案也没有得到。 沈云初对侯爷好像真的不在意,可是她的那些行为,明明是在意的。 萃行摇摇头,不再胡思乱想。 沈云初被萃行扶着上了床,便闭上眼睛假寐,待萃行离开后,她的眼睛又缓缓睁开。 心里又酸又疼,气恼又嫉妒。 她知道,这种感情是吃醋。但是她也知道,在天川国,她不能吃醋。 现社代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沈云初原主胆小懦弱,她的记忆与思维根本无法压制沈云初自己的现社代思维。 她可以接受这里繁杂的规矩,但是无法接受一夫多妻。 有两次,她看到萃行从侯爷的书房里出来。 有两次,她看到侯爷与尹翠萍煮酒烹茶。 但她不觉着侯爷有什么问题,因为她一直在拒绝侯爷,她没有资格去管侯爷的生活。 而且,多次拒绝亲密,多次强调二人只是利益关系的,也是她。 认定了「两个人心生的好感不过是朝夕相处以及『成婚』这个名头盖下的心理暗示,并不是真的」的人也是她。 她没资格生气,更没资格吃醋。 但是…… 心里还是很难过。 她忍不住想,如果侯爷是真心的,该有多好? 第一百七十二章 无言 沈云初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到了,慌忙捂住被子将自己藏入黑暗,逼着自己清醒与冷静。 意识昏昏沉沉地坠下,隐隐约约中,她感觉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衣服。 「谁!」 她勐地睁开眼睛,将身边的人推开,将为她换药的萃行吓了一哆嗦。 「夫、夫人,您怎么了?」 「我没事。」沈云初擦掉额头的细汗,将脸埋进枕头里,问,「侯爷呢?」 萃行往门外看了眼,支支吾吾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沈云初看向她,拧起眉,「他出去了?」 萃行颔首,道:「有人来报,侯爷离开书房了。」 「尹翠……尹姨娘呢?」 「与侯爷一同离开的。」 「哦。」沈云初的睫毛垂下来,问,「药换完了吗?」 「马上。」萃行跪行几步,继续帮沈云初换药。 沈云初的下巴搁在自己的胳膊上,道:「一会儿你让人通知侯爷,让他回来扎完针再出去。」 萃行的手一顿,缓缓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沈云初,问:「您叫侯爷回来只是扎个针?」 「不然呢?」沈云初不解。 萃行委婉地提醒她:「现在天已经很晚了。」 沈云初一拍手,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宵禁是吗?哎哟,这可难办了。不过侯爷身边有听雨陪着,应该不难躲过追击。」 萃行:「……」 算了,当她什么也没说过。 沈云初转眸,看着她气鼓鼓的表情,忍俊不禁。 「傻丫头。」 沈云初只是木讷一点,哪儿会什么都不懂?学医,可不是只学点人体治疗,心理、化学、高数、英语也都多多少少涉猎一点。 萃行的那点小心思恨不得写到脸上,沈云初如何看不出来?只是…… 在这种年代,感情这种事情能不碰就不碰。 她喜欢撒娇,有点小作,有点任性,但这都是她的父母惯出来的,与爱情无关。 自幼她便不喜欢爱情这东西,更没有所谓的恋爱脑。 有的,只是充满冷静孤寂的医学研究。 萃行应该是知道侯爷去了哪里,连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便已经找到了侯爷。 她让萃行扶她起来,让侯爷脱了衣服趴在床上。 第105页 「你可以吗?」侯爷让萃行出去守着,听雨在旁伺候。 「呵,你在怀疑我的专业水平?」沈云初捏起一根针让侯爷看,脸色明明已经苍白,可是手却一点不抖。 「有点本事。」侯爷挑眉。 这拿针的水平可比仁仙府医堂里最好的坐诊大夫都好。 「开玩笑,没点本事能被国家看上吗?」 「国家?」听雨不解,警惕地握住剑柄,用眼神询问侯爷。 「不是陛下。」侯爷淡淡道。 这下,听雨更迷煳了。 侯爷没有解释,问沈云初:「你见过你们国家的主子吗?」 听雨疑惑地看看侯爷,看看沈云初,垂下头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沈云初一心在侯爷后背的穴位上,轻描淡写地回答:「见过,就在我死前的三天,主任带着国主过来了解我们新研究的药品。」 第一百七十三章 曾经 提起以前的事情,沈云初的情绪明显舒缓许多。 「国主还夸我了呢!他说我年少有为,是国家栋樑。如果这个药品能够研究出来,必定会成为国家之光!」 即便是现在,沈云初回想起现社代国主拍着她肩膀夸她的话时,还是会骄傲地挺起胸脯,眉眼中是她多年学习累积来的辉煌。 「真难想像,堂堂国主竟然会称一个女人为国家栋樑。」 侯爷摇头,喃喃道。 他一度认为沈云初口中男女平等的世界根本就是沈云初坏了脑子时的幻想,是藏在沈云初心里的期盼。 「女人怎么了?」 沈云初拔了针,朝侯爷的后背用力拍了一巴掌报仇,恼道:「在我们现社代,女人不仅有工作的权利,还有当官的权利!我死的时候,光是在位的女官就有三位呢!」 侯爷不屑地冷哼,扶着床框慢慢坐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道:「我们天川国也有女官。」 沈云初哼哼道:「你们那女官算什么呀,我说的三个人,一个是国家首席外交官,一个是理事,还有一个是国家最高检察长!」 「当真那么厉害?」侯爷故作惊愕,但假得令人无力吐槽。 沈云初嘟起嘴巴,嘀咕:「你不信就算了。」 侯爷笑而不语,伸出手。 听雨立刻上前,扶着侯爷去做康復训练。 从沈云初嫁过来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了,这两个月,侯爷腿的知觉已经恢復了不少,但也是因此,运动起来更加痛苦难受。 常常半个小时的时间,侯爷便已经是大汗淋漓。剩下的时间,要靠着紧咬牙关才能渡过去。 也许是因为侯爷方才与她聊天时心平气和,沈云初感觉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坠下来了,让她舒服很多,困意也随之而来。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侯爷的床铺平平整整,像是没有人睡过一般。 沈云初不敢扯动伤口,小小地伸了个懒腰,叫来萃行,问:「侯爷呢?」 萃行摇头,道:「侯爷昨日离开后便没有回来。」 「还生气呢?」沈云初的心里又开始郁闷。 这种感觉当真是扰得她不胜其烦。 曾经她觉着,侯爷不回来简直太好了,最好永远别回来。 可是现在,她看不见侯爷竟然也开始觉着不自在了。 看来,她得研究点忘情水出来。 这东西,简直太方便了。 「卧槽,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想起忘情水,沈云初的睡意顿时消散地干干净净,赶忙起床穿鞋往药堂跑。 「今天是什么时候了?」 萃行伸着手在身后慌慌忙忙地跟着,生怕沈云初摔了。 「十三日,夫人是有什么事情吗?」 「完了完了。」沈云初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第一次做生意,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她还没有保存的办法,所以东西都是现做的。今日已经十三日了,她连一块美白皂还没做出来,可十五日便是交易的时间了! 不止如此,还有五十瓶药膏要交到济世药堂那里。 这下好了,事情全部压在一起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蹭饭大师 沈云初匆匆来到药房检查所需要的器具、材料是否完好,交代萃行好好照顾月初后钻进药房,一呆便是一日。 侯爷坐在书房里,靠着靠背闭目养神。 手边堆了三四卷书,但真正看进去的没几卷。 「夫人身体如何了?」侯爷问。 听雨道:「夫人今日一早便去了药房,至今没有出来。」 「她要做什么?」侯爷勐地坐起来,直视听雨的眸子。 听雨躲开,垂首道:「不知。」 「不知?萃行呢?」 「被夫人派去照顾月初了。」 「奥……」 听雨提起月初,侯爷才恍然想起府中还有这么一号人。 「沈月初脸上的斑记如何了?」 听雨道:「月初姑娘脸上的斑已经很淡了,但仍然有印记。」 侯爷幽幽地嘆了口气,无奈道:「云初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当初在治疗沈月初的时候,沈云初便说过,她认识沈月初脸上的斑,但是不会治。 能不能好,全凭运气。 但是沈月初似乎并没有好好听她说话,将所有的运气与希望都压在了沈云初的身上。 第106页 为此,沈云初还偷偷哭过鼻子,担心治不好沈月初,让沈月初失望。 如今两个月过去,沈云初改良了三次药方,而每一次都会让沈月初脸上的斑更加清浅。 他们都以为沈月初脸上的斑记要好了,可是药效也到此为止了。 「她最近在做什么?」侯爷问。 自从将沈月初安排在偏院之后,他便很少见到这个小丫头。 而她也很守规矩,从不主动往明院这边过来。 听雨道:「三小姐很受三位姨娘的喜爱,今日应该是在裴姨娘的星院中用膳。」 「紫薇?」 听雨的这个答案令侯爷还是很惊讶的。 在他的印象里,裴紫薇这个从皇宫来的女人清冷骄傲,从不与另外两位姨娘「同流合污」,即便是居住也是住在偏远的一角,不欲与另外二人争抢。 没想到,竟然会和沈月初的关系处地那么好。 「走吧,去看看她。」侯爷突然来了兴致。 但听雨有些懵了,不免多嘴问了句:「去看看夫人还是三小姐?」 侯爷轻笑,道:「自然是三小姐。」 「是……」 听雨偷偷看了眼侯爷脸上的表情,推着他往星院去。 这次进入星院,侯爷没有惊动任何人。沈云初为他改造的轮椅静音效果非常好,听雨推着他进入星院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们蹑手蹑脚地靠近上屋,留守的丫鬟震惊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屋子里,隐隐约约传出低低的哭泣声。 紧接着,是裴紫薇低声细语的安慰。 「这是怎么了?」 听雨推着侯爷进去。 突然的声音吓到了裴紫薇与低声抽泣的沈月初,二人惊愣后慌忙行礼。 侯爷朝裴紫薇露出浅浅的笑容,放柔了声音去问沈月初:「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沈月初捏着衣袖,垂着头,生怕侯爷看到自己的脸,抽泣着不肯回答。 侯爷不逼问她,转眸看向裴紫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委屈 侯爷的视线冷冰冰的,威严而愤怒。 裴紫薇的心中酸熘熘的,嫉妒又愤怒,面上依旧得装出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道:「回侯爷,月初在花园里游玩时,被府中的丫鬟欺负了。」 「竟有此事?」侯爷怒问,心里却在分析真假。 裴紫薇幽幽地嘆了口气,道:「还不是因为月初脸上的斑记?府中的丫鬟说了不少难听的话。月初年纪小,性格又好,只能将那些难听话尽数听进耳朵里却不能在盛怒之下反驳,回来后越想越气,便哭了起来。」 裴紫薇说起沈月初的时候,眼中脸上全都是心疼,简直比亲姐姐还亲姐姐。 若非知道沈月初是沈云初的妹妹,倒要觉着裴紫薇才是她的亲姐姐。 「不哭,是谁说的?告诉姐夫,姐夫帮你出气。」侯爷将语气放得更加柔软,好似在对待一只又听话又胆小的小兔子,生怕自己的声音稍微大一点便将这只小兔子吓得魂飞魄散。 裴紫薇嫉妒地捏紧手帕,面上担忧不改。 沈月初依旧是摇头,抽噎着什么也不说。 裴紫薇无奈道:「我已经问了她好一会儿了,她什么也不说。侯爷,您说这丫头,真是太急人了!受了欺负却一声不吭,我们这些想要护佑她的人,就算是想为她主持公道,也没有办法啊!」 说着,已经焦急地拿帕子擦眼角的泪水。 侯爷道:「她不愿意说便不说吧,日后再多派两个人跟着她就是了。」 「是。」 裴紫薇忧心忡忡地应下。 「侯爷,您今日怎么想起到妾这里来?可是夫人以为月初又走失了,所以让您来妾这里寻找吗?」裴紫薇露出无奈的笑容,道,「上次的事情真的只是误会,为何夫人就是不相信呢?」 侯爷没有看她,朝沈月初伸出了手,道:「上次月初走丢的事情,夫人并不知情,你怎么会觉着是夫人让我来的?」 裴紫薇愣住了,惊讶地问:「月初走丢的事情在府中闹得沸沸扬扬,夫人竟然不知道这件事吗?」 侯爷道:「我怕她担忧,所以瞒住了这件事,怎么了?」 「没事,」裴紫薇忙打了自己嘴巴两巴掌,道:「今日幸好是有侯爷提醒我,否则日后见面,我说漏了嘴,可就白费了侯爷的一番苦心。」 「无碍,现在知晓也不晚。」侯爷淡淡道。 他说着,就要带沈月初离开这里。 裴紫薇受伤地往前走了两步,迟疑片刻方才问:「侯爷许久不来,这便走吗?」 侯爷想了想,觉着是挺不合适,道:「我去把她送回去,今晚过来。」 「当真?」裴紫薇的眼睛剎那间亮了,如牡丹绽放。 侯爷颔首,却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 沈月初扯了扯侯爷的衣角,道:「哥哥,我不想回去,我想留在这里可以吗?反正你晚上还会来,我晚上再跟你走,好吗?」 「好。」侯爷眉毛一挑,满意地拍了拍沈月初的小脑袋,道,「那我晚上再过来接你,你与裴姐姐好好玩。」 第一百七十六章 挑拨离间 「恩恩,好!谢谢哥哥!」沈月初高兴地一蹦三尺高。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裴紫薇目光越发毒辣。 第107页 待侯爷离开后,沈月初拍拍胸膛,朝裴紫薇眨眨眼睛,道:「紫薇姐姐,这回您可以不用担心阿夜哥哥不会过来了,我聪明吧?」 「呵呵……咱们的小月初可真是太聪明了,」裴紫薇恨到咬牙,却不能当着沈月初的面发脾气,「我们小月初真是又聪明又乖巧,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咱们小月初呢?他们一定是嫉妒我们小月初。」 沈月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紫薇姐姐真是取笑我了,我有什么可招他们嫉妒的呀。」 裴紫薇摸着她的小脑袋,道:「因为你是尊贵的三小姐呀!在这侯府里,你姐姐是侯爷最宠爱的女人,你又是侯爷最疼爱的妹妹,谁的地位能比得上你?便是妾室见了你,也得客客气气的。」 沈月初缩了缩脖子,小声道:「紫薇姐姐,这也太夸张了!而且,娘亲告诉过我们,人生在世,不能仗势欺人!」 「我没有让你仗势欺人呀!」裴紫薇眨眨自己无辜的大眼睛,道,「我只是让你不要攥着手中的权利不用。」 沈月初的小眉头慢慢皱起来,思考了一圈,不解地问:「这两个之间有区别吗?」 「当然有!」裴紫薇惊愕道,「夫人难道从来没有教过你吗?任由你在府中受尽屈辱吗?」 沈月初的脸色微变,冷冰冰地道:「她每日与侯爷打情骂俏,哪里顾得上我这个捡回来的妹妹?恐怕,她连我在府中受欺负的事情都不知道。」 「这未免也太过分了!」裴紫薇握拳怒道,转而又温柔又心疼地对沈月初说,「不过没有关系,夫人不关心你,你还有我。日后,我必把你当做亲妹妹对待!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欺负!」 「谢谢紫薇姐姐,」沈月初感激地握住裴紫薇的手,问,「那姐姐,你可以告诉我仗势欺人与使用自己手中的权利有什么区别吗?」 裴紫薇将她搂入怀中,语重心长地说:「仗势欺人,是用你手中的权利欺负人。可我说的,是让你用手中的权利保护自己,反抗那些欺负你的人。 「你是夫人的妹妹,又受尽侯爷的偏宠,在侯府理应受尽尊崇。你所见到之人皆该向你下跪请安,区区奴隶,怎么敢对你口出狂言?便是拔了她的舌头也是理所当然。」 沈月初的心里掀起巨浪,叛逆的种子生根发芽,默默地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姐姐。」 裴紫薇的笑容越发温和,摸着她的脑袋,温柔地说:「你明白就好。月初,你一定要记住,你是侯府最尊贵的人,不受任何人的压制。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不必担心你的姐姐不管你,天塌下来,有我,有侯爷。」 「好!」 热血在体内沸腾。 沈月初从未有一日如今日这般激动。 权利就在她的手中,欢乐与放肆就在她的眼前,她只需要迈出小小的一步…… 第一百七十七章 很重要 沈云初从药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萃行送进去的饭菜她一口也没吃,刚伸了个懒腰就扯动伤口,疼得她呲牙咧嘴。 萃行瞪了她一眼,问:「又是为了济世药堂的生意?」 沈云初笑嘻嘻地回答:「是也不是。对了,你今日去看月初了吗?她如何了?」 萃行冷笑,道:「奴婢早就告诉您了,您完全不必担心三小姐。今日,她留在星院用膳。」 「奥。」沈云初的小脸鼓成了包子,道,「罢了,我管也管不住她,她想要怎样就怎样吧。」 萃行看着她,嘴角微微往下撇。 沈云初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你干嘛呀?我记得云初来的时候你挺喜欢她的呀,现在怎么提起她就头疼?」 萃行幽怨地看着她,问:「我为什么不喜欢她,您当真不知道吗?」 「额……」沈云初的脸上浮现瞬间的尴尬,笑呵呵地说,「那也许只是误会呢?月初才八岁,你想太多了。」 「不是奴婢想太多,是您想太少了!这句话,奴婢都已经说倦了!」萃行烦躁地说,「夫人您可知道,今日在星院用膳的人都有谁?」 沈云初眨眨眼,瞭然了,抿着嘴巴点点头,道:「怪不得,原来侯爷今日要去陪裴姨娘。」 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说话的语气有多么酸熘熘。 萃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咕噜」一转,笑呵呵地说:「要不,今天咱们也去星院用膳?」 沈云初摇头,道:「不去,在家吃点清淡小菜挺好的。」 萃行撇嘴,不满地嘀咕:「您难道就不想三小姐吗?」 这句话精准地戳进了沈云初的心里。 她想呀,怎么能不想呢? 这段时间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沈月初了,也不知道她是胖了还是瘦了,性格变得更活泼了还是更阴郁了。 应该是胖了,侯府的伙食不错,她又是个不挑食的孩子,至少不会那么骨瘦如柴吧? 秦香怀已经被侯爷处置了,并且警告了沈家所有人。 现在,谁都知道沈云初与沈月初是侯府最受宠爱的两姐妹,谁还敢找她们一丁点的麻烦? 后顾之忧都已经没有了,她应该也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吧? 「夫人,咱们回去吧。」萃行伸手在沈云初的眼前晃了晃,阻止她继续想沈月初,道,「星院的晚宴,咱们不去也罢。」 第108页 「好。」沈云初露出浅浅的笑容,道,「咱们改日再单独请月初过来吃饭。」 「哦。」萃行脸上的担忧全部消失殆尽。 合着她方才的话全都白说了。 「夫人,三小姐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吗?」 回去的路上,萃行着实没有忍住。 沈云初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蓝天,漆黑的眼眸中犹如盛满星芒,连眼角眉梢都透着她的庆幸与欢喜。 「很重要。」 重要到…… 她愿意豁出性命去保护。 「我这一生,亏欠了她太多。以前,是我没能力,现在,我愿意倾尽所有。」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我在意啊 从星院回来,侯爷便坐在书房一动不动。 「听雨,你说我是不是在没事找事啊?」侯爷越想越想不通,他怎么就能闲到去接沈月初呢? 沈云初与他本就心存芥蒂,如今又牵扯上两个女人,有一个还是她亲妹妹!这若是被沈云初知道了,怕是又要说他渣男、流氓、不要脸。 听雨不明白,道:「裴姨娘默不作声地陪伴了您两年的时间,您与她坐下来一起吃饭的次数还不够十次,也该陪陪她了。」 侯爷的情绪平静下来,盯着自己裤子上的花纹默不作声。 听雨又道:「侯爷,您的心里该清楚,不管您愿不愿意,裴姨娘那边都是不好得罪的。她是陛下送过来的人,可您两年来都未曾临幸过她,甚至连陪伴都鲜有。这件事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岂不是以为您对他心存不满?」 道理侯爷都懂,只是…… 他「哼」了声,不以为然。 「都两年的时间了,就算我有心瞒着,事情也该传到陛下耳朵里了。陛下若是真的在意,为何不曾处置我?」 听雨摇头,不再劝告。 侯爷不愚钝,他能想通、想明白的事情,侯爷不可能想不明白。 多番拒绝、逃避,便是他不想明白。 反正时间都已经过去两年了,侯爷躲避、抱怨裴紫薇的次数也不是一次两次,差不得这一次。 侯爷眼睁睁地看着太阳西落,看着星院的丫鬟朝书房走过来,方才接受了躲不过去的事实,命听雨推着他出去。 「侯爷,星院的晚膳已经备好了,姨娘请您过去。」丫鬟道。 「好,我知道了。」侯爷拍拍听雨的手,道,「去,告诉夫人可以出发了。」 「是。」 听雨一愣,退下。 心里暗暗嘀咕:「心里早就想好了退路,还做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侯爷做事,简直越发没有逻辑了。」 正屋的晚膳已经摆好,听雨来见沈云初的时候,沈云初的嘴巴里还含着馒头,目光迷茫地望向他。 听雨眼角抽了下,又好气又好笑,道:「侯爷命你去星院用膳。」 沈云初抽回视线,继续啃自己的大白馒头,道:「不去,他去伺候自己的女人,我去做什么?裴姨娘身体健康,总不能让我去给裴姨娘开药吧?」 听雨的音量不受控制地往上提了两度,质问:「你知道侯爷要去星院用膳的消息?也知道是受谁邀请?」 沈云初翻了个白眼,道:「傻子才不知道。」 莫说她听说了这件事,就算她不听说,稍微动一下脑子也不至于连邀请侯爷去星院用膳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总不能是月初邀请侯爷去别人的院子里吃饭吧? 听雨被气笑了,问:「那您还不去?侯爷与谁用膳这种事情,您难道一点点都不在意吗?」 沈云初的手一顿,继续夹菜往嘴里塞,道:「我在意啊,那又如何?反正陪侯爷到最后的人又不是我,我于侯爷而言,不过是个治腿的大夫,而侯爷于我而言,也不过是个伤腿的患者。」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可怜人 萃行惊愕地看向沈云初,喜不自禁。 这话,沈云初从未与她说过,她当真以为沈云初就是那块捂不热的石头。 这个直白的回答也是听雨没有想到的。 其实在问话的时候,他想自己就已经猜测出了沈云初的回答,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替侯爷的不值问一句,没想到,竟然得到了意外的回答。 「陪侯爷到最后的人,为什么不能是您呢?」听雨的脚步忍不住往前跨了一步,道,「您已经嫁给侯爷了,就只能是侯爷的妻。」 沈云初耸肩,道:「听雨,你知道的吧?我进门的时候,侯爷就允诺我,只要我治好他的腿,就放我离开。」 听雨稍稍松了口气,道:「可是这段时间侯爷对您什么态度您也瞧出来了。我们侯爷就算再凶,也是个会日久生情的普通男子。您在他身边贴心照顾了他那么长时间,又怎知侯爷不会对您动情呢?怎知侯爷不想把您留在身边呢?」 沈云初道:「侯爷敢爱敢恨,有沙场男儿的血性与直白。他不想让我离开的事情,恐怕明院无人不知。」 听雨刚送下来的气又绷起来,无奈道:「也对,从开始想要离开侯府的人都是您。夫人,我能多嘴问一句为什么吗?」 沈云初摇头,道:「我想要离开侯爷的理由有很多,但具体的,我不想说,毕竟这是我的私事。」 听雨欲言又止,无奈摇头,道:「就当是给侯爷一个面子,星院您还是出席为好。」 第109页 沈云初放下手中的馒头与筷子,接过萃行递过来的纸巾擦干净嘴,道:「我在侯府生存艰难,不愿意得罪姨娘们。这次侯爷去赴宴只是去见他的女人,我跟着去免不了落一个善妒的名声。所以,我想要一个理由,一个我不得不去的理由。」 这一刻,听雨忽然明白了侯爷之前为什么表露出自己的不愿意与为难。 「因为侯爷今日想回书房住。」 「……」 沈云初抓抓耳朵,无语又懵,起身让萃行帮她穿衣服。 「你们侯爷是有恐女症吗?」 她其实想问是不是有养女人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嗜好,但是没敢。 养这么多女人,却又不…… 除了那个尹翠萍,没见他宠幸过谁。 听雨道:「裴姨娘是陛下送过来的,侯爷不能不收。」 「真可怜。」沈云初咋舌。 自己塞进来的一堆女人死光了,剩下三个女人,除了尹翠萍是自己的,剩下两个,一个不是自己的女人,出于某种不能告人的原因不得不留在自己的身边,一个是皇帝塞进来的女人…… 可怜,真是太可怜了。 放眼小说界都没有这么可怜的侯爷。 裴紫薇人如其名,喜欢穿紫色的衣服,因为紫色更能凸显她的清冷高贵,显得她比旁人更加尊贵。 但是侯爷喜欢红色,正如他冰冷外表下藏着的火热的心。 沈云初精挑细选,选中一条灼红色打底的长裙,艷丽却不缺高冷尊贵,与侯爷钟爱的绛红色相得益彰。 第一百八十章 哎哟好疼呀 不喜复杂髮饰的沈云初今日特意梳了一个她自认为可以艷压群芳的髮髻,并带上了那日在侯爷的小金库里看到的鸡血红首饰。 尤其是那对儿耳环,晶莹剔透,是由仁仙府最好的宝石匠打磨,将沈云初的皮肤衬托得白皙柔嫩。 听雨愣愣地看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沈云初,脑子一时失神,甚至有些想不起来眼前这个女人是谁,姓甚名谁,是否是他们侯府的人。 「走吧。」 沈云初与他擦肩而落,道。 声音轻蔑懒散,仿佛交流于她而言是件非常痛苦且没有必要的事情,甚至还没有睡觉重要。 听雨瞬间回神,「沈云初」三个大字如同大山从天而降压在他的胸口。 再看沈云初的时候,心里那一瞬间的悸动荡然无存,甚至连惊艷都被消磨不少。 他甚至怀疑,这天川国除了他家眼瞎腿断脑残的侯爷,恐怕没人能对沈云初动心。 除非他性取向有点什么问题。 毕竟谁会愿意和兄弟做夫妻呢? 言婆婆教给沈云初的规矩今日便派上了用场。 从明院到星院,沈云初的一行一动,高贵优雅。便是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只是一个微笑,优雅高贵的气质便显露出来。 听雨望着她的背影再次发愣,甚至想快走两步去看看沈云初的脸,看看是不是出门的时候临时换了人。 「我还以为咱们夫人只会大大咧咧呢。」听雨小声与萃行嘀咕。 萃行捂嘴偷笑,小声道:「实不相瞒,咱们夫人的确只会大大咧咧。」 「可她现在不是……」 「等着吧,到了星院准原形毕露。你也不想想,以咱夫人的脑子,斗得过皇宫出来的人吗?」 「喂,窃窃私语的两位,能不能小点声?我都听见了!」沈云初的脑袋慢悠悠地转过去,冰冷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藏着恼火与委屈。 萃行吐了吐舌头,垂下头,偷偷地沖听雨挑了挑眉。 听雨抿笑。 星院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婢女,行礼后转身为沈云初引路。 「不亏是皇宫里出来的人,连引路都这么有气派,」沈云初小声对萃行道,「回去后,咱们也弄一个吧。」 萃行抿笑,道:「好。」 其实他们明院之前也是有人专门引路的,只是明院鲜有人踏入,侯爷又不想让自己的院子里有那么多女人,这一项在嵇正嫣去世后便取消了。 有谁来了,能进来的便自己找位置,或者让家丁带路。 晚膳摆在星院的正厅,沈云初走到了门口心里又生了怯心,小声道:「这可是人家的主屋,咱们外人进去人家里吃饭是不是不太好?」 萃行的小嘴嘟起,压低声音问:「那我们现在直接走吗?」 沈云初的眼珠子「咕噜」一转,嘿嘿笑了两声,道:「来都来了,哪儿有说走就走的道理?」 说罢,她突然「哎呦」一声,整个人突然倒在了地上,还好萃行眼疾手快,没有让她真的摔下去。 沈云初往屋子里瞄了一眼,委屈巴巴地道:「呜呜好疼呀!」 第一百八十一章 那多不好意思呀 「啊?」萃行有点懵,思索是不是自己拉着她的力气太大,弄疼她了,正要道歉,就感觉到沈云初搭在她手腕上的手用力地捏了捏她。 萃行瞬间反应过来,紧张地问:「夫人,您怎么样了?摔到哪里了?都是奴婢不好!」 外面的动静传到里面去,裴紫薇就算不出来也得出来看看。 更何况,侯爷还在她身边。听到沈云初的动静,肯定会出来。 果然,从房间里出来的第一个人是转着轮椅的侯爷,在门口大致打量了沈云初一眼,道:「来得正好,我们正要用膳。」 第110页 「是吗?」沈云初惊慌地睁大眼睛,道,「那云初来得岂不是时候?云初来得时候未见花厅有烟火,还以为错过去了。」 裴紫薇面含优雅的微笑,道:「只要是夫人来,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时候。我们今日在正厅吃,侯爷早便说了您会来,所以我们一直在等着您呢。」 「那怎么好意思呀!」沈云初拉起裴紫薇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主屋私密,外人怎好随意进入?更何况是用膳这种事情呢?晚膳摆在主屋里,想来是你与侯爷有许多的贴心话要说,如此,我便不打扰你们了。至于同进晚膳的事情,改日也可以。」 说罢,便真的转身离去。 侯爷想到了沈云初会来,但完全没想到她竟然会说走就走,凝视着她的背影。 裴紫薇面上的笑容散了些,忙追上沈云初,委屈巴巴又着急,道:「夫人,是妾考虑不周了,是妾抬高了自己的身份。夫人,求求您不要生气,妾知错了。」 沈云初微笑着问她:「知错?知什么错?」 裴紫薇的眼眶已经红了,像是吞了几千斤委屈,道:「妾错在不该将晚宴的地点安排在正厅,错在狂妄地以为只要将夫人当做亲密的人对待,妾就真的可以成为夫人亲密的人。夫人,是妾不知分寸,是妾没有自知之明,妾知错了,您可以原谅妾吗?」 沈云初瞪着疑惑的大眼睛,踮起脚摸着裴紫薇的小脑袋,道:「傻孩子,这哪儿算错呀!我都没有怪过你,又谈什么原谅呢?既然你是真心实意邀请我过来用膳的,那我们就去花厅用吧。你既然诚心邀请我,必定做了很多我爱吃的菜。可我爱的那些都是些味道重的,在正厅用膳,味道容易跑到主卧去,对你的睡眠不好。」 裴紫薇的眼角抽了一下,强忍下推开沈云初的冲动,颔首道:「多谢夫人为妾考虑。」 沈云初微笑着拍了拍裴紫薇的肩膀,道:「小事,大家都是一家人嘛,不必这么客气。走吧,我们去用膳。」 「好。」裴紫薇亲昵地勾住沈云初的手臂,与她一同来到侯爷的身边,吩咐婢女去通知小厨房上菜。 而后俏皮地沖侯爷眨眨眼睛,问:「侯爷,您有没有发现夫人今日格外地漂亮。」 侯爷抿笑,抬眸望着与他穿着相般配衣服的沈云初,道:「是吗?她不是一直都这副模样吗?」 第一百八十二章 套路粉碎机 沈云初羞涩地瞪了侯爷一眼,道:「真是的,数你最会讽刺我!」 说罢,幽幽地嘆了口气,道:「说来惭愧,我虽是沈家的千金,却并不擅用胭脂水粉。今日难得涂抹,自以为已经很好,未曾想,在侯爷的眼中还是与平日无异。真羡慕你心灵手巧,将那些胭脂水粉用得炉火纯青,就算是浓妆艷抹,瞧着也像未施粉黛。」 「呵呵,这种事情熟能生巧便好。妾私以为,以夫人的聪明才智,用上两三次就会得心应手。况且,胭脂水粉这些东西十分容易,便是让未触碰过的男子使用也会画出漂亮的黛眉。故而,夫人不必妄自菲薄。」 裴紫薇的脸差点气歪,原想将沈云初一军,未曾想竟被沈云初这看起来没脑子的反将一军! 沈云初面露惊愕,道:「你好了解男人啊!你身边有很多男性朋友吗?」 说罢,不顾裴紫薇气得发紫的脸,嘟起嘴巴楚楚可怜的道:「比起你,我的男人缘就差很多了。身边除了侯爷,一个男性朋友都没有。」 「怎么会!」裴紫薇认真地安慰她,「你与左方的关系不是很好吗?上次我见到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呢!」 沈云初嘆息摇头,道:「还不是因为我是侯爷最宠爱的娘子,他又是侯爷最信任的属下,可不得一天到晚地盯着我?要是没了这侯爷的庇佑,你看左方会理我吗?」 「夫人谦虚了,」裴紫薇道,「您与左方的交情侯府谁人不知啊!上次尹姨娘还说呢,在明院看见你与左方有说有笑。夫人,左方可是侯府出了名的冰石头山,向来是对别人,尤其是女人爱答不理,从未见过他对女人笑得这么开心呢! 「裴姨娘你原来这么关注左方啊!左方要是知道深居简出的裴姨娘为了打听他的消息连尹姨娘都去拜访了,一定很高兴!」 沈云初的眼睛亮晶晶的。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花厅。 裴紫薇表情僵硬地笑了笑,道:「哪儿有特意去打听,不过是恰好听到的。花厅到了,夫人请上座。」 沈云初并没有顺着她过去做,而是小步莲花地来到侯爷的身边,接替听雨的工作,推着侯爷上座,道:「夫君请上座。」 「呵。」侯爷红唇勾起,妖冶邪魅,眸光却如冰山压入火海,冰火纠缠,掀天揭地。 萃行抿着嘴巴往后稍稍靠了些,尽可能地躲避战场。 靠近听雨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道:「女人的战场真可怕,咱夫人平日里看起来没脑子,大大咧咧的,骂起人来真狠啊,见招拆招!」 「嗯?」听雨睁着自己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萃行,须臾后眼瞳惊愕地扩大,道,「咱夫人方才骂人了?」 「?」 萃行的身子慢慢僵住,一点点回过头去看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地干干净净,转头便走。 「诶,萃行!你话怎么只说一半啊!她们两个吵起来了吗?什么时候?」 第111页 听雨赶忙追上去,心里如同猫抓似的,又痒又疼,浑身刺挠。 第一百八十三章 要么进来要么出去 主人皆已入座,裴紫薇端起酒杯向侯爷敬酒,说了一大通感人肺腑的话。 侯爷笑容平淡,修长的指尖摩擦杯沿,声音苦恼而轻浮,道:「这可怎么办呢,这两日身子不适,大夫特意交代我不能饮酒。谁知今日便遇美人相邀,这可如何是好。」 说罢,余光流转至沈云初的身上。 沈云初的眉头高高地挑起。 若这样她都不明白侯爷的意思,那她上辈子才是真的白活了。 无奈起身,接过侯爷手中的酒杯,道:「美人之意万不可辜负,既然侯爷不能饮酒,那我便替他饮了吧。」 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并向裴紫薇示意杯底已空。 裴紫薇恨得牙痒痒,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手背的青筋清晰可见,面上却是优雅的微笑。 她重新为沈云初满上,笑道:「夫人,侯爷有您相伴,定会十分幸福。来,妾敬您二位,祝您白头偕老、琴瑟和鸣。」 沈云初哈哈大笑,道:「侯爷身边有你这样的红颜才是真的幸运。」 杯中酒饮完之后,沈云初又起身为裴紫薇满上一杯。 这不合规矩的事情吓坏了裴紫薇,连连拒绝。沈云初则以「酒桌无大小」罚了裴紫薇三倍。 敬酒逐渐变为两个女人之间的较量。 菜没吃多少,酒倒是彼此灌了不少。 侯爷在旁安静地瞧着,默不作声,脸上越发阴沉。 裴紫薇抓准时机,笑了声,道:「夫人的酒量真好,便是我这等学过酒课的人都不及,像练出来的酒量。夫人是经常与人一同在外饮酒吗?」 话音落下,便趴在桌子上不起来了。 侯爷叫来婢女扶裴紫薇上床,照顾她休息。 偏眸看了眼除了脸颊红润但并没有不适的沈云初,冷哼一声转着轮椅离开。 沈云初浅浅一笑,让萃行扶着自己跟在侯爷的身后。 晚风清凉,吹在脸上,打在身上,搅得沈云初肚子里一阵翻滚。 她眯着眼睛,紧咬下唇,一声不吭。 「夫人也学过酒课吗?」 出了星院,侯爷依旧没有听到沈云初的解释,酸意与怒意从丹田翻滚至胸腔。 沈云初的食指贴在唇上,声音轻轻,道:「嘘,别说话。」 「你!」侯爷被气笑了,加快了回去的速度,将沈云初丢在身后。 过了一会儿,又放慢了速度,装作不在意似的等沈云初追上他。 沈云初的脚步很慢,眯着眼睛像是在享受晚间的风。 侯爷默不作声地跟在她的身侧,陪着她慢悠悠地走着。 从星院到明院不过十五分钟的路程,沈云初愣是多走了半个小时。 终于抵达明院,侯爷还未离开,便听见沈云初吩咐萃行,让她准备盂。 侯爷打消了回去的念头,在旁瞧着沈云初步履稳健地往正屋去,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很快,萃行端着盂回到了正屋。 沈云初看着堵在门口的侯爷,微微一笑,道:「你要进来就进来,不进来就出去,我要关门了,不要挡着门。」 第一百八十四章 死要面子活受罪 侯爷脸色沉下去,推着轮椅往前面走了走,将门关上。 沈云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听雨将门关好,突然一个转身蹲在地上抱着盂大吐,恨不得将三天前吃下的东西也吐出来。 侯爷看懵了,赶忙滚着轮椅上前,接替萃行帮她轻轻拍着后背。 「你……你喝多了?」 「我……」 沈云初刚要说话,一张嘴又开始吐。 胃里的东西已经全部吐出去了,开始往外倒黄水。 「你……你方才一直坚持着?」侯爷心疼,声音都开始发颤了。 沈云初好不容易才得到一刻的喘息,冷笑一声,抱着盂大口大口地穿着气,萃行拿手绢给她擦脸上的汗。 「我可是侯府的主母,若是被人看到我醉酒在外,去星院一趟被扛着回来,谁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上次罚我的时候,太夫人就已经对我不满意了,这件事若是传出去,我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侯爷张张嘴,把那句「我娘不是那样的人」咽了回去。 太夫人的确不是那样的人,可身边不见得会不会有什么牛马暗藏其中。 白肆不就是太夫人身边最大的牛马吗?撺掇这种事情,他可是一把好手。 「那日你为何不跪?只要你跪了,就不会受那么重的伤了。」侯爷轻声问。 沈云初冷笑,道:「跪?我拿我的钱去救济廉政爱民的好官,我凭什么跪!领罚都足够尊重天川国的规矩、尊重你们侯府了!」 侯爷担心沈云初言多必失,及时止住她,对萃行与听雨道:「你们先出去,我来照顾她就好。」 「侯爷吗?」萃行面露古怪,瞧瞧看向听雨。 听雨秒懂萃行的意思,道:「要不要请三小姐过来?」 「不必,就我。」侯爷回答地干脆利落。 听雨见侯爷心意已决,便知道自己劝不动,偷偷朝萃行耸肩,招唿着她退了出去。 门关好之后,侯爷拉过沈云初,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努力保持着平衡,保持轮椅不颤动,平稳地往主屋去,再将她抱起放在自己的床上,帮她盖好被子,又到仓库拿了几个新的盂放在沈云初的床前,将茶水换成蜂蜜水,又命人秘密洗了解酒的水果,煮了解酒汤。 第112页 沈云初将自己蜷成一团,嘴巴里嘀咕着:「好疼,我脑袋好疼,好难受……」 侯爷幽幽嘆了口气,点了点沈云初的鼻子,轻声道:「还不是你死要面子活受罪?解酒汤马上就好,你稍稍忍耐一下。」 「嗯。」恍惚中,沈云初仿佛听到老爸的声音。 她好像又回到现社代的家里,醉酒回来后,老爸蹲在她的床边伺候着,不捨得打她,就只能拿两根手指夹着她的鼻子发泄他的愤怒,可嘴巴里说出来的,却是比这世间任何一句情话都甜蜜温柔的透着关心的责备。 「有你真好。」她勾住「老爸」的胳膊,小脑袋在「老爸」的胳膊上蹭了蹭,咧着嘴陷入了沉睡。 侯爷身子崩得紧直,一动不敢动。直到解酒汤送过来,方才敢有一瞬间的松懈。 第一百八十五章 臭流氓 侯爷扶着沈云初坐起来,接过婢女手中的解酒汤,轻声唤她,道:「云初,把汤药喝了,会好受些。」 「不要!」沈云初抽了抽鼻子,眉头紧紧地皱起来,道,「又是中药,烦死了。我不要喝药,我要睡觉!」 「听话!」侯叶担心沈云初打翻了解酒药,暂时将药放在旁边,将试图逃跑的沈云初禁锢在怀里,佯装生气,道,「快点把药喝了,不然我就掐着你的嘴巴,让药从你喉咙里灌进去,就算卡着了,也只能从鼻腔里呛出来!」 「咦!」沈云初打了个寒颤,清醒了一点。 看着眼前脸色冰冷的侯爷,沈云初撇嘴,伸手问他要汤药,嘀咕:「我就知道,兇巴巴的肯定是白听夜。」 白听夜的心疼剎那间被揉碎了一半,怒极而笑,道:「沈云初,能让本侯伺候的人,你是头一个!」 「好啦,别那么凶嘛,人家头疼……」沈云初嘟着嘴甩了甩侯爷的衣角。 白听夜一口气顿时堵在喉咙里。 「算了,你睡觉吧。」白听夜烦躁却不粗暴地将沈云初塞进被窝里,帮她塞好,在旁盯着她。 沈云初被看得不好意思了,从被窝里爬起来,道:「我回去躺着。」 「别动,一会儿又吐了,」白听夜重新把她塞回去,道,「你那个地方那么小,若是吐了别人都不好清理。」 「奥……」沈云初缩进被子里,只露个脑袋,紧张地东张西望。 她想回自己的小床,但是他们现社代的人从来不喜欢麻烦别人,要是真吐了,那些侍女还指不定要怎么收拾呢。 会不会把她的小床抬出来,然后跪在地上一点点地擦?那多脏啊!还臭。 沈云初想着想着,眼皮子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架,不多时,便歪着脑袋睡着了。 「你呀……」侯爷无奈地笑了声,摇摇头。 沙场上,他杀伐果断。可是回到家里,面对这么一个柔弱的小女子,他竟也开始优柔寡断。 「跟个刁民一样野,跟个男人一样狂,可偏又跟个小娘子似的胆小柔弱、楚楚可怜。」侯爷点了点她微微耸起的小鼻子,忍俊不禁,道,「明明挨欺负的人是我,可每日一副可怜巴巴模样的人却是你。沈云初,你说你是不是有点太不讲理了?」 沈云初扒拉开侯爷的手,烦躁地钻进被窝里,将眼睛以下的部位都藏进被子里,嘴巴里嗡嗡的说着什么,侯爷没有听清。 「他们说得果然没错,再勇勐的将军,也会栽进兔子手里。」 侯爷微微打了个哈欠,趴在床边睡着了。 梦里,他好像又回到了危险却又充满信任与信仰的战场。 他的腿是好的,他的兄弟们就站在他的身前笑呵呵地看着他。 突然,在他眼前出现一张女人的脸。 还未看清楚是谁,一巴掌精准地落在他的脸上。 他惊愕恍惚睁眼,刺眼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铺了一地。 眼前,沈云初顶着通红的眼睛,牢牢地抱着被子,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瞪着他,骂道:「流氓!」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公孙夫人的执着 侯爷又气又想笑,怒道:「沈云初,你的眼睛是被狗给吃了吗!」 沈云初委屈巴巴地顶嘴:「那你趴我床边做什么!还……还拉着我的手!」 侯爷咬牙道:「我趴是因为照顾你这混蛋到深夜,我困!」 后面的问题侯爷选择性不回答,沈云初也没有继续追问。两个人一个气红了脸,一个羞红了脸,一个看着窗户,一个低头看着怀中的被子,谁也没有说话。 「昨天,谢谢你。」沈云初小声道。 侯爷哼笑了声,道:「臭流氓可承受不起这么重的夸赞!」 「好啦,我错了嘛,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好不好?」 沈云初抱着被子往侯爷的身边蹭了蹭,扯着他的衣角甩了甩。 「造孽!」 侯爷心底骂了句。 想他堂堂沙场战狼,怎就折在了兔子手里! 他将衣袖抽出来,推着轮椅离开,道:「我区区天川国侯爷,哪儿配得上在你这现社代精英面前说原谅?」 沈云初撇嘴,起床收拾东西。 她心里知道,花廊那日的事情侯爷心里肯定攒着气等她去示弱,她也想过要示弱,甚至有几次险些没有按捺住自己的冲动向他示弱。 可是她也知道,她不能示弱。 示弱了,便是给侯爷机会。她清楚自己不会选择侯爷,做不出吊着侯爷的事情。 第113页 当初侯爷选择娶她来换自己的腿而非收她为客卿大夫,怕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可以治疗侯爷腿伤的事情。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侯爷已经恢復了知觉,可是府中未有人知道侯爷双腿的好转,就连太夫人都只是知道侯爷的腿恢復到了能站起来两三秒的程度,并不知道侯爷其实已经可以借着器具行走的事情。 隐藏的背后必有阴谋。 白听夜是侯爷,头上是皇室,脚下是百姓。沈云初只是一个非常平凡的医学博士,经不起家国天下的大风大浪,她不敢保证自己不会为白听夜拖后腿,也不敢保证自己是否有陪他闯荡江海的勇气。 甚至,她连侯爷这一生是否只有她一个女人,是否只爱着她都不敢保证。 一个连是否能够站在他身旁都不确定的女人,又怎么肯愿意陪他踏破刀山火海、满路荆棘? 她不是十三四岁的小孩子,不懂什么叫做义无反顾。 「夫人,公孙夫人又来了。」 侯爷离开后不久,萃行推门进来在沈云初耳边低语。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八次了。 沈云初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烦躁道:「不见!」 萃行迟疑道:「夫人,已经八次了,再拒绝会不会不好?陛下先前请侯老将军出山攻打南蛮的时候也才请了七次。」 沈云初道:「可她又不是来请我帮忙的。安沐侯府与公孙宅本就是陛下忌惮的两处,在朝廷中起着制衡的作用。陛下既然不希望我们有任何的往来,也不希望我们有任何的接触,不见不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沈云初将床单被罩扯下来交给萃行,让她拿下去清洗,又拿来新的床单被罩铺上,打了个哈欠回到自己角落的小床上,道:「就告诉她我身体不适,不便相见,日后也不必再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败家娘们公孙夫人 这一次,公孙夫人没有再像以往那般无奈离开,腰杆笔直地站在侯府门口。 「我这夫人可真够狂的。」侯爷无奈地揉揉眉心。 说不见,竟是连门都不让进! 公孙夫人既然是铁了心地要将这件事情闹大,侯爷再想装作不知道就难了,命人将她引入花厅。 只是他身为男人,不方便接见,便命人将沈云初从被窝里拎了出来。 「不是吧!白听夜他有没有搞错?我昨儿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他现在又让我去帮他招待客人,而且还是我不见的公孙夫人?」 沈云初烦躁地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髮,让萃行给自己梳了一个简单的髮髻,又换了身青色耳的衣裙,出门正巧见到左方,便命他将她制作好的药膏送去济世药堂,将美白皂送去舞绒的胭脂店。 从正屋到花厅一路不顾仪态,大步流星、英姿飒爽。 从公孙夫人的面前走过,上台阶,坐主人位,踩凳搭手一气呵成。 「有什么事直接说。」 公孙夫人看着眼前如山大王般的女人愣住了,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很难把她和半山腰那个柔弱的女子联繫在一起。 她原以为,沈云初见她是因为侯爷的吩咐不敢违背,但是现在看来,沈云初不见她,可能就是不想见她。 「额……我……」 看着穿着清雅宁静但却一脸不耐烦的沈云初,公孙夫人突然忘了她这才来的目的。 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的话此时却是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你什么你?夫人,您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我呢?我说过了,膏药的钱我已经收过了,那笔定金足够了。而且我这个人比较圣母,有力所能及的事情就随手一帮,你不必在意,我也不必挂怀。陛下不希望你我两家私下有接触,所以我不想见你,可你为什么要倔强至此呢?」 「我……」公孙夫人的眼眸垂下,掩饰内心一闪而过的失落,强颜欢笑道,「夫人息怒,我今日来,并非是想谈膏药与你我两家的事情。我只是上次见到夫人身体不适,所以一直很担心夫人的身体,多次拜访也只是想要知道夫人的身体如何了。」 沈云初准备的狠话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公孙夫人说话柔声细语,如棉花糖般柔软香甜。 沈云初的喉咙动了动,不自然地说:「伤风感冒,不劳夫人挂心。」 「那就好。」公孙夫人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忙拿出自己送给沈云初的礼物,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夫人笑纳。」 沈云初的眼睛一瞟而过,眉毛高高地挑起。 萃行惊喜地接过其中一样东西,道:「公孙夫人,这可是上等蜂蜜,千金难求!您是怎么买来的?」 「拿回去。」 沈云初语气阴沉。 她受这番罪就是不想让公孙腾乱花钱,现在好,花的更多了。 更气人的是,公孙夫人手里的两样东西,一个是治刀斧伤口的,一个,是治鞭子裂口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自作主张 沈云初险些按住自己的人中。 「夫人果然关心我的伤。」这句感谢沈云初几乎是咬牙说出来的。 原来她从开始便知道自己身体不舒服是怎么回事,只是一直没有提。这次她故意说错话,也没有得到公孙夫人的否认。 也对,她早该想到的。 身为五品知府的夫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因为公孙腾的事情挨打的事情? 第114页 公孙夫人浅浅一笑,道:「此事说来凑巧。三年前,夫君拜姜州巡抚,代天巡逻。」 三年前姜州动乱,灾民暴动。皇帝数次开仓放粮仍无济于事,甚至连仁仙府百姓自发送去的衣物也未有回应。 皇帝庞然大怒,任公孙腾为姜州巡抚、代天巡逻,寻得真相。 公孙腾与这位传说中的养蜂人便是在姜州认识的。 养蜂人名为杨伟,年五十有六,性格古怪呆板,他制作的蜂蜜天下无双,但甚少有人能够尝到。 他从不畏强权,制作的蜂蜜只卖想卖之人。 想拿他的蜜,难于登天! 「哦。」沈云初的腿不自然地放下去,道,「萃行,收起来吧。」 「啊?是。」萃行迷煳地收起。 心想:刚才不还说不要吗?这会儿怎么又要了! 公孙夫人抿唇,以袖子挡着半边脸偷笑。她猜得果然不错,沈云初做这些事情的起因不过是不想让他们花太多的钱。 理由干净地连一丝杂质都找不到。 她看着沈云初微微弓起的腰,又忍不住开始心疼。 沈云初但凡有一丁点的目的,她都会心安理得。可是…… 她太干净了,干净地令人不敢相信。 「夫人,我能问您一个为什么吗?」公孙夫人的眼眶微红,正襟危坐。 沈云初的第一反应便是这次帮他们的事情。 「不过是寻个心安,哪儿那么多为什么。」沈云初摇摇头,道,「你们这些人活得可真累,别人对你们有一点点的好心与关怀就要刨根问底。又是说我不值得,又是说我多管闲事。可是哪儿有那么多事啊,我只是不想让清明的官员为金钱所累,他正好需要,我正好有,仅此而已,为什么你们总要提那么多问题啊!」 沈云初真的烦了。 公孙夫人嘴巴微张,欲言又止,起身向沈云初行了一礼,道:「凝玉替夫君谢谢夫人。」 当浊世充满猜疑与利益,一点纯粹的好心便如跌入湖水的大山掀起惊涛骇浪。 「起来!谢什么谢,我做这些事情是我自己开心!」沈云初从自己的位置上跳下来,拉着公孙夫人起来,道,「行了,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我对朝廷之事不明白,陛下不想让我们两家走太近,你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我怕被有心人看见给我夫君添麻烦。」 「是。」沈云初一心送客,公孙夫人也不好久留,起身离去。 谁也没想到,就这样一桩事,竟然在短短半日里传遍了整个侯府。 左方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关于「安沐侯夫人嚣张跋扈,不把侯爷与公孙夫人的面子放在眼里」的话便已经是人尽皆知。 第一百八十九章 儿媳真笨 左方万万没有想到,他不过是出去送个东西的时间,侯夫人的名声便已经被人踩到泥底。 是去找侯爷还是去找夫人? 左方犹豫了片刻,拿着钱去了正屋。 未曾想,才刚到正屋门口,便正赶上沈云初出门。 他将换来的银两交给萃行清点,问:「夫人,您去哪儿?」 沈云初的脸色难看,道:「牡濮院。」 「太夫人知道了府内的流言?」左方惊愕道。 沈云初缓缓看向他,忍不住一声冷笑,道:「没想到府中的流言已经蔓延到了这种程度。」 「夫人,您现在打算如何?」左方担忧地问。 沈云初面无表情,道:「府中的流言是悄悄起的,太夫人传召我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件事。」 「那意思不就是……毫无准备?」这下,左方更加担忧了。 沈云初道:「慌什么?太夫人通明达理,必定不会随意冤枉人,且先看看她是如何说的。」 「是。」 许是因为沈云初的反应太过镇静,左方七上八下的心也被稳定下来,心中坚信沈云初定会有法子。 牡濮院。 太夫人已经坐在高台等候,两侧分别坐着三房小妾。 「夫人,好久不见。」太夫人的眼皮慵懒地挑起,珠花即刻上前,扶着她坐起来。 沈云初标标准准、恭恭敬敬地行礼。 「许久了吗?娘日日活在儿媳的眼里、心中、脑海,竟没发现自上次一别后,与娘已经数日未见。」 「礼行的不错,比你初来时像样多了,看来言婆婆教的不错。」太夫人道。 沈云初露出腼腆害羞的笑容,道:「言婆婆博闻强记、克己復礼,是女子的榜样。能跟着言婆婆学习是儿媳的荣幸,儿媳自然要好好学的。」 太夫人要将所有的功劳都堆给言婆婆,但沈云初偏不,三言两句,便将功萝拉过来一半,顺便将自己的形象定位在勤劳好学、聪慧机敏、谦虚有礼上。 稍后太夫人若是想要在礼数上做文章,她也能有话说。 「府内的流言你可听说了?」太夫人又问。 她始终是一个表情,瞧不出喜怒。 沈云初眸光略沉,道:「儿媳听说了。只因此流言毫无根据,《荀子·大略》中说:『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故儿媳并未理会。」 太夫人眼眸中的光略微沉了沉,道:「儿媳懂得真多,看来我还是老煳涂了,竟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这四十多年,当真是白活了!」 说着,悲痛地闭上了眼睛,捂着胸口倚在背靠上。 第115页 可恶!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原以为这裴紫薇这小绿茶已经是侯府的头一号了,没想到这小绿茶的头顶上还有一个老绿茶! 想甩锅给老娘?你当老娘现社代的三十年是白活吗! 「看来是儿媳想得简单了。」 沈云初撑着下巴苦思冥想,苦恼地捶捶脑袋,道,「儿媳想不出来,儿媳真笨,只会直肠子对人,一点权谋算计都不会,竟把娘气成这般模样!」 第一百九十章 这还不是手到擒来 太夫人的眼睛慢慢睁大了一点,错愕而又愤怒地看向沈云初。 但沈云初依旧是一副傻白甜的模样,无辜又可怜。 太夫人被气笑了,想说「你是挺蠢」,但这样的话又不能出自她的口。 「平日里不见夫人处理事情,还以为夫人能力短缺。今日一见方才发现,是我误会夫人了。夫人的话术着实了得。」 沈云初险些气歪嘴。 这个太夫人,不就是在说她屁点本事没有,嘴皮子功夫倒是一顶三嘛! 沈云初只当没有听出太夫人的埋汰,顺着她的话感谢。 「太夫人着实太过夸奖了。儿媳的这点本事在您面前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太夫人懒得与她再耍嘴皮功夫,切入主题,问:「那这次的流言事件,儿媳打算如何应对呢?难不成,就像你说的那样放着不成?」 沈云初道:「太夫人若是觉着不妥,儿媳即刻下令搜查传谣之人,封口断谣。」 话如大雪天里的风,阴寒刺骨。 方才还一副看戏模样的尹翠萍忽然打了个寒颤,小声提醒道:「夫人,您平日在我等面前这般说话也便罢了,我等虽然入府的时间长,又是一路陪着侯爷,但毕竟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妾,这并不算什么。可太夫人是侯爷的娘亲,您将她与我等同样对待,是否有些不太好?」 尹翠萍的话如刺扎入太夫人的胸口,面色微冷,什么也没说。 沈云初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道:「姨娘的话说得我有些听不明白了。对人客气是基本素养,我不为难你们是因为没有必要,也是因为你们在侯爷身边陪伴许久,有功无过。我不为难娘是因为更更更加没有必要。父母之恩大于天,娘的恩情我尚且报不完,又怎么会为难她呢?」 尹翠萍没明白她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也没明白她突然表明自己的真诚是有什么意义。 「夫人,您在说什么?妾没有说您为难太夫人。」 这一次,沈云初露出的表情更加迷茫不解了。 「你不是说我对人和善?那我对你与对太夫人之间再无任何相同之处了,我总不至于将你与娘放在同一位置等同对待吧?那我岂不是要降你一辈儿?」 尹翠萍语塞。 她万没有想到平日里风风火火、看起来没有脑子没有心计的沈云初吵起架来这般锋利。 她的剑还未出鞘,便被沈云初一根手指轻飘飘地推回去,借力打力,泼她一身脏水,断她数根肋骨。 太夫人灼热的视线就在她的身上,但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太夫人一眼。 突然,她捂着肚子痛苦地叫了起来,嚷嚷道:「夫人,您是侯府的主母,怎么可以这般随意地诬陷我等?方才您话说得难听,我担心娘责罚您,也担心您祸从口出,这才好心提醒您一句,可您怎么反过来诬陷我,往我身上泼脏水!啊!娘,我肚子,我肚子好痛啊!娘,救我,娘!」 第一百九十一章 你不会怪娘吧 尹翠萍的种种早就惹得太夫人心存不满,但是白听夜鲜少接近女色,尹翠萍是他身边唯一珍惜疼爱的人,太夫人不想把事情做得太过难看。 再加之今年又有了身孕,更加偏袒尹翠萍,甚至有的时候委屈了白听夜的妻子,这一切都是为了尹翠萍肚子里的孩子。 如今她一叫,把太夫人的心都叫碎了,哪儿还去管什么公平正义,哪儿还去估计尊严面子,忙不迭地让人去叫大夫。 沈云初在旁急得扣手,但是她若管了,万一尹翠萍出点什么事儿,这罪名就落在了她头上。可若不管…… 沈云初跺跺脚,上前道:「娘,儿媳学过一点医术,大夫还没来,不如先让儿媳来看看。」 身为医者,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太夫人犹豫须臾,让开了身子,让她来。 关于沈云初的事情她听言婆婆说过一两次,听说宏儿就是她治好的,甚至还想治她妹妹脸上的伤。 虽然没有成功,但也成功淡化了。 连这种奇难杂症都可以解决,怀孕应该不成问题。 谁知沈云初才刚靠近,尹翠萍便惊恐地大吼。 「不要!不要!太夫人,求您妾做主,夫人三番两次想要谋害妾肚子里的孩子,想要将妾从侯爷的身边赶走,太夫人若是将妾的安危交到她的手中,妾命危矣!」 「这……」 太夫人听进去了她的话,拧眉犹豫。 沈云初的脚步悄然而止,看向太夫人。 太夫人发出一声忧郁的嘆息,看向尹翠萍的眸子里全然是心疼。 「夫人,还是先给翠萍看看吧,保孩子要紧。翠萍啊,这里有我为你做主,夫人不敢拿你怎么样的。她若是敢从中做手脚,她就算是这侯府的主母,我也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第116页 尹翠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望着太夫人热泪盈眶的眼睛恐惧地摇头。 「太夫人,不要……」 太夫人缓缓闭上眼睛,一颗晶莹的泪珠骤然落下。 「夫人,请吧。」 「太夫人!」 沈云初听着尹翠萍撕心裂肺的哭喊,赶忙将自己所有的记忆都转一边,就差连爆炸前都好好想一想。 她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在她们的心中落成了这么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沈云初上前抓住尹翠萍的手腕,须臾后丢开,心情更加郁闷。 「没多大事儿,情绪太过激动而已。萃行,拿纸笔。我给你开个安神汤,回去喝一顿就好。」 太夫人愣住了,怔怔地看着沈云初,连跟在太夫人身后的言婆婆也垂下了头。 尹翠萍捂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破涕为笑,感激地叩谢沈云初。 「谢夫人救命之恩,多谢夫人!」 沈云初:「?」 她迷惑地扫视一圈,将尹翠萍从地上拉起来,迟疑道:「一点小事,不必挂怀。」 太夫人上前,拉住尹翠萍的手欢喜道:「没事就太好了,方才你叫的那么痛苦,把我的心都叫碎了,还以为到了二选一的时候呢!翠萍啊,我是过来人,知道为人娘的最希望的就是儿女平安。方才你痛的说不出话,所以娘只能自作主张帮你选择了保孩子,你不会怪我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 沈云初怒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尹翠萍如何责怪?只能笑着违心地夸赞。 「娘做的对,我肚子里的可是侯爷的血脉,若是出了事,以我贱妾之身的确担不起责任。还好娘提前说了保孩子,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夫人选择了保我,可就误事了。」 沈云初:「……」 怎么你们聊个天都能牵扯上我? 太夫人笑呵呵地拍拍尹翠萍的手背,一副婆慈媳孝的样子。 「阿夜身边能有你这样贴心的人儿,娘这心里开心啊。今日你身子不适,不必在此停留,回去吧。」 尹翠萍行礼退下。 「多谢太夫人体恤。」 太夫人笑呵呵地望着尹翠萍离开,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散,转过头时冰冷地扫了眼沈云初,高贵严肃地重新坐上了高台。 沈云初以为自己看错了,忙拽了拽萃行,小声问:「她方才是瞪我了吗?」 她救了人,怎么还瞪她? 「你呀!」萃行嗔怨地捅了捅她的胳膊肘。 沈云初被这一个两个搞得莫名其妙、不知所措。正要去坐着时,便又听见太夫人说:「言婆婆,你没教过夫人,长辈没有人让她坐,她就不能坐吗?」 沈云初被气笑了。 她处处维护太夫人的颜面,可是太夫人却处处拆她的台。说到底,不就是嫌弃她这个不入流的乡野丫头不配坐安沐侯夫人的位置吗? 她原本还不想坐呢,但是现在,哪怕就这一天,这侯夫人的威风她也要耍足了! 「萃行,搬椅子来,我站累了。」 一句话出来,太夫人的脸色当时便变了。腰杆微直,怒视沈云初。 立在夫人身后的言婆婆怒道:「放肆!长辈不让你坐,你岂敢坐!」 「你放肆!」 沈云初突然的一句怒喝震懵了所有人。 大厅里,鸦雀无声。太夫人迷愣地看着她,还没反应过来她这样低贱的女人竟然敢吼安沐侯府的太夫人! 椅子搬过来了。 沈云初好整以暇地坐着,翘起二郎腿,目光轻蔑地扫过言婆婆,道:「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奴才来插口了!」 「你、你、你……」太夫人气得脸通红,怒指着沈云初缓缓站起来。 「你什么你?年龄大了不起?我要是你这般年纪,早找个道观清修去了!太夫人,您是长辈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您,可您怎么跟尹翠萍一样得寸进尺!」 沈云初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字字诛心。 太夫人捂住自己的胸口,只觉着气血上涌。 沈云初道:「我不懂阴谋诡计,也不屑于耍阴谋诡计。这里是侯府,不是家宅小院!侯爷在外光明磊落,我们在家何必勾心斗角惹人笑话!」 「你说谁勾心斗角,说谁不光明磊落!」太夫人怒吼。 这是沈云初第一次见到太夫人如此失态,但沈云初竟然觉着太夫人看着顺眼了一些。 往日里那副高高在上,狗眼看人的态度,着实令人不爽!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留面子 今日矛盾既然已经挑开,那沈云初也没有必要再给太夫人留面子! 嗤笑道:「自然是说勾心斗角,行事下三滥的人。太夫人你激动什么?太过激动对身体不好。瞧,你现在就已经开始眩晕,四肢麻痹站不住脚了。这可是中风的前兆,您可要小心点!」 别人怕把人气中风,沈云初可不怕! 到了现社代的时候,医学发达,治病的行事千般百样。 区区中风,不过是几针的事情。 太夫人的舌头髮麻,突然说不出话了。眼前模煳,气得指着沈云初,身子一抖一抖的。 沈云初从怀中拿出针包,不紧不慢地走上前,不顾其他人的阻拦,将银针扎在太夫人的穴位上。 不多时,太夫人便又清醒过来。 第117页 沈云初勾唇,道:「你瞧,我就说让你别动气,气大伤身,你偏生不信。今日是有我在,能救你一命。他日我若是不在,你可如何是好?」 太夫人用力地握住言婆婆的手,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银牙紧咬,道:「不用你关心!」 沈云初故作震惊,道:「您可是我的婆婆!我怎么能不关心您的身体呢?我马上给您开个药方,只要您平心静气地静养,用个十天半个月的身体就会有好转。至于家中的事情,您不必担心,我会帮您妥善管理。」 太夫人怒极而笑,气得险些吐血。但是沈云初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她翻滚的气血瞬间平息下来。 「你这是想从我手中索要中馈大权?做梦!我侯府的中馈大权,绝不可能交给你这种小人!」 「不交给我难道交给公弟呀?」沈云初眨了眨眼睛,疑惑又纯真,「太夫人您该不会忘记,您的大儿子才是侯爷吧?二儿子只是沾了兄长光的公弟呀。」 沈云初低笑一身,起身甩袖离开,道:「府内流言的事情一日内便会解决,太夫人不必担心。」 「夫人当真是好大的威风!」 沈云初没曾想,自己一出门,竟然就撞上了白听夜,余光偷看了一眼乱作一团的大厅,心脏漏掉一拍。 她规规矩矩行礼,声音里还有未消的薄怒,道:「侯爷谬赞,云初告退。」 说罢,不理会侯爷的反应,与他擦肩而过,潇洒离去。 身后,是太夫人的嚎啕大哭。 沈云初不用回头,便能猜到这个时候太夫人一定揪着侯爷的衣服,让他休了自己。小妾也会添油加醋地说着她的坏话。 但是侯爷不会休了她,因为侯爷还有事情要做,侯爷需要他的腿。 果不其然。 当日,侯爷严令封锁了所有消息,禁止这个消息传出去,否则杀无赦。 沈云初气哭太夫人的事情就像是一粒灰尘落入广袤的大海,涟漪都没泛起来。 当日晚,解决完牡濮院的事情,侯爷阴气沉沉地推开门,直奔坐在案前学习如何管家的她过来。 沈云初也早就预料到他会过来找她算帐,所以连蒲团与果汁都给他准备好了。 「你吃了药,不宜喝茶,喝点梨汁泄泄火。」 「泄火?」 第一百九十四章 开诚布公 侯爷艰难地从轮椅上下来,坐在蒲团上,一双眼睛往外喷火,周身的气温也跟着上升。 「沈云初,你为何总要找事!」侯爷一拳砸在桌子上,所有的东西跟着一晃。 沈云初伸手护住梨汁,以免洒出来落在书上不好清理。 「先喝点梨汁,冷静冷静再说话。」 「你让我怎么冷静!」 侯爷火气冲上头,一把抓住沈云初的衣领子将她扯过来,咬牙怒问:「沈云初,本侯待你还不够好吗?你还要本侯做什么!」 沈云初不紧不慢地扒开侯爷的手,道:「我不需要侯爷做什么,我只是不想再窝窝囊囊的生活。」 「窝囊?」侯爷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觉着在侯府,比你在沈家还要窝囊?」 沈云初忽地掀眸看向他,道:「如果不是你,我与妹妹早已远走高飞了,又怎么会被囚困于此?」 侯爷的心凉了一大截。 「所以,你恨我?」所以才迟迟不肯接受我对你的喜欢? 「不恨,甚至想要治好你。」沈云初将桌上的书收起来,目光直视侯爷。 她跟侯爷已经太久没有好好聊过天了。 侯爷没有说话。 沈云初自顾自地说:「的确,我开始很讨厌你,觉着你卑鄙、下流、无耻、冷血,恨不得为你冠上这世间最恶毒的帽子。但是后来,我发现你并非如此。你也有热血、有情感、有想要保护的人、有恐惧、有担忧、有不想做但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侯爷的喉咙动了动,冷声问:「你想说什么?」 沈云初道:「没有目的,只是想随便聊聊。太夫人和你说了吧,让你休了我。」 侯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所以呢?你现在后悔了,想要挽回了,想继续做你的安沐侯夫人?」 「不,」沈云初拒绝的干脆果断,「我与你之间永远不可能。你我之间的矛盾太多,我哪怕选择一个穷书生也不会选择你。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不必为难,休了我。即便我不是你的妻子,你的治疗我也会进行到底,这是我身为你的主治医生对你的承诺。」 「主治医生?宁愿选择穷书生也不选择本侯?」侯爷突然笑了起来。 战场上的刺入身体的刀伤都没现在痛! 「本侯就让你这么瞧不上?」 侯爷难过,沈云初的心里也不好受。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侯爷的心情已经能够牵动她的心情了,连心理暗示都不好用。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侯爷只是因为见到的女人太少了才会对她动情,又或许是朝夕相处的错觉,可是没有用。 明知道眼前是个火坑,她还是忍不住往里跳。 直到这一刻,沈云初才知道,原来她的心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对于侯爷,她没出息的沉沦了。 沈云初心疼得红了眼睛,眼睫毛不受控制地颤抖。但她还是低下头,选择了拒绝。 第118页 「侯爷很好,只是我这样身份的女子配不上侯爷,侯爷尽管照着夫人说的做便是。」 第一百九十五章 别想走 「哈哈,哈哈哈……」 侯爷笑着笑着,便捂住了眼睛。须臾,他抬头,眼睛已经红肿,但是一滴泪没留。 「原来你今日演这场戏的目的就是为了出府啊。沈云初你听着,你越是想要出去,我越是不放你出去。你不喜欢本侯没有关系,本侯自今日起除了治疗也不会再来见你,但是,你生是本侯的人,死是本侯的鬼,你只能留在侯府陪着本侯,不得对他人心动,更不得与他人苟且。」 侯爷晃晃悠悠地起身,沈云初赶忙伸手去扶,但是被侯爷推开了。 「本侯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 沈云初竟真的不再扶他了,就在一旁站着。 侯爷愣愣地看着她,片刻后自嘲一笑离开。 心宛如玻璃碎成渣,每一次唿吸都是剧痛。 沈云初缓缓闭上眼睛,慢慢消化这股心疼与心酸。 但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拒绝。 一夫一妻,独享丈夫,高傲存活,是她身为现社代人最后的尊严,一步也不能退让!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是干干净净的黄花大闺女,最大的退步也只是接受离异带娃的他。 但若让她和哪几个女人或者是更多的女人共用一个丈夫,她做不到。 情绪缓和下来,沈云初继续学习与复习那些言婆婆教给她的管家技巧。太夫人对她的态度很奇怪,似是扶持又似是鄙夷。 曾经,沈云初小心应对,生怕伤了太夫人的一片好心。但是现在,她不想考虑这些了,只想把自己的生活过得漂亮。 明明在现社代,她是受宠的小公主。怎么到了天川国,就成了唯唯诺诺的小媳妇? 这不是她。 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言婆婆毕竟帮过她,性子也不坏,今日当众怼了她,不给她面子,还是送点东西道个歉吧。 左方今日带回来九十两银子,再加上她的月俸还有上次存起来的银子,足够给言婆婆买点还不错的礼物了。 沈云初看书看到深夜方才睡觉,次日早早便起来了,拿来了之前公弟硬塞给她的掌令,让萃行套车去粮仓。 这里的粮仓比她想像中的还要糟糕。 在粮铺中走来走去的人邋里邋遢,只是看着他们就觉着这粮铺肯定不干净。接待的人更是横眉竖眼,看见就不想来这里买东西。 催债催粮的人就在前面吆喝着,恨不得让全仁仙的人都过来看看,这白家粮铺是多不讲诚信。 「难怪连白肆的亲娘都不愿意接。」 早在公弟要将手中的粮铺交给她处理的时候,她便察觉出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所以迟迟不愿意接手。 如今不仅要来了后院的管理大权,更是要来了最重要的中馈大权,这些东西,就不得不管了。 只是这乱糟糟的,先从什么地方开始整理呢? 沈云初瞄上了这几个邋里邋遢的店员。 想要让铺子正常营业,就要先将卫生弄干净。 为了方便,沈云初让萃行称她为「秦清」,是与舞绒签订合同的为同一个名字。 第一百九十六章 整理粮铺 决定好下脚地后,沈云初便带着萃行进入粮铺。谁知还没踏进去,那横眉竖眼的男人便拦下了沈云初,色眯眯地看着她,热情地询问:「美人儿,来买米啊?我这里什么都有,我带你去仓库慢慢看?」 沈云初有条不紊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银针扎在男人的麻筋儿上,看着男人的笑脸凝固,脸色逐渐发青,身子一动不动,拿出掌令,道:「今日起,我便暂时代替你们的东家,亲自处理这边的生意。」 抠脚、吐口水、打架的人纷纷停下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朝她围过来。 萃行赶忙护在沈云初的身前,怒视他们。 「你们想要干什么?站好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众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我们最喜欢小娘子对我们不客气了,来,快让哥哥看看,你究竟怎么个不客气法!」 说着,便要朝萃行扑过去。 沈云初一把将萃行扯到自己的怀中护住,手持银针扎在最先扑过来的壮汉肩膀上,剎那间,壮汉的胳膊便垂了下去。 沈云初的手没有停,又抓住另一个人的手臂,轻轻一扯,便听「咔嚓」一声,又垂下来一个。 她别的本事没有,电视剧里的飞针她做不到,凭着功夫一打三她也做不到,但太极可是大学体育课的必修课,借力打力卸条胳膊吓唬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那些人见到她风轻云淡地便卸掉了同伴的胳膊,吓得勃然作色,举步不前。 沈云初面露微笑,说话掷地有声,道:「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改善这里的生意,不是为了跟你们作对的。好好配合我,对你们有利无害。」 其中有个名叫陈作荣的人喊道:「谁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在这里好好的,你突然卸了我们两个兄弟的胳膊,谁相信你是来帮助我们打理店铺的!」 沈云初嗤笑,道:「不信便不信吧。我以代东家的名义告知你,你被辞退了,以后也不必再来了。」 此话一出,又是惹得众人脸色骤变。 第119页 沈云初道:「我这人做事直接,也不喜欢强人所难。若是有人不愿意服我,直接离开便是,我绝不阻拦。」 最先应和的是李铁牛,冷哼道:「兄弟们,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既然她要逼着我们离开,那我们何必厚着脸皮在这里受气!发给我们应有的月钱,我们立即就走!」 「可以。」沈云初从怀中拿出一份白家粮业的规矩,道,「萃行,照着上面的规矩好好检查,该发月钱的正常发,该罚的钱,也正常罚。」 李铁牛压根不屑理会沈云初的这什么白家粮业的规矩,反正他每日正常来了。可谁知,萃行这一检查,不仅月钱没有了,还倒扣了三十五两的银子。 李铁牛直接懵了,揪住萃行的衣领骂道:「你个贱婆娘,敢乱说话?」 沈云初拧眉,手中银针快速地插在李铁牛的几个穴位上,李铁牛的身子立即软了,瘫跪在地上,震惊而又恼火地瞪着沈云初。 第一百九十七章 挑米 沈云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你也不必这般怨恨地瞪着我。对女人动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罢,朝萃行用了个眼神。 萃行随即将沈云初重新拟定的白家粮业的规矩发放下去。 「这些规矩都背熟了,还要照做,我可是会检查的。有人不服,便来领月钱交罚款,自此以后我们各不相干。愿意遵从的,便好好照着规矩做。」 沈云初风轻云淡的声音让他们恨得牙痒痒,但是沈云初的手段太过诡异,他们又不敢轻易上前,只能在后面怒视着他们。 按照这上面的规矩,他们要交的罚款可不是小数! 他们都是些混日子的人,那些罚款就是他们好几年的工钱,如何能给得起啊!无奈,只能垂下自己高贵的头颅,遵从沈云初的规矩。 除此之外,沈云初还设立了「打卡」制度,每日记录迟到早退;设立了卫生检查,每日检查是否卫生;设立了安全检查,定期检查店铺里是否有过期产品。 仅仅三条,便让他们唉声一片,痛不欲生。 沈云初丝毫不理会,还是那句话,能干就干,不能干就交了罚款离开。 接着,又让人关闭了店门,开始打扫卫生。 卫生打扫完之后,又让他们挨着挑米,只留好的,将坏的丢掉。 这一点,更是惹得他们怨声载天。 沈云初不紧不迫地开口:「一斤好米十文钱,一人一日挑个十斤想来不成问题。我听说一个普通的粮铺杂役,一个月才五百文月钱。」 一听到钱,众人顿时如同打了鸡血般,红着眼开始挑米,挑完米顺便将绿豆什么的也挑了。 沈云初围着他们转了一圈,这才出去应对那些讨债的。 她让萃行为他们搬来椅子,端来茶水,慢慢谈话。 这些催债催粮的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方才看沈云初的作为,应该是能做主意的,便将他们欠的债,欠的粮一股脑全倒出来。 沈云初安安静静地听着,萃行安安静静地记着。 等他们都说完之后,沈云初大概算了个时间,向他们做了保证。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 沈云初道:「左右已经推延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差这七八日。我向各位保证,如若八日后我交不上货,就拿这间粮铺抵债。」 众人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有人嗤笑道:「秦姑娘,您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可是安沐公弟的产业,您敢说卖就卖?」 沈云初微笑,道:「扶不上墙的烂泥,丢了也就丢了。况且,掌令在我手中,有什么怕的。」 众人看着沈云初,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而沈云初全然不在意,也不理会闹事的人,安安静静正正常常地走着自己的合同。 实在烦躁的,就让那人闭上嘴巴,安静地呆在一边。 与其说他们信任沈云初,倒不如说他们是恐惧沈云初那身诡异的本领。 小小的银针就那么一扎,便让他们浑身酥麻。小手那么一碰,碰哪儿掉哪儿。 解决完这边的事情之后,天都已经昏了。沈云初伸了个懒腰,一抬头便看见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鬼鬼祟祟地躲在杂物后面,警惕地盯着她。 第一百九十八章 免费看诊 沈云初有些害怕了。 之前的云淡风轻有一部分是她真的不在意,有一部分是她装出来的。如今天色晚了,这些百姓又全都这样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 万一有人背后偷袭她,她一个弱女子还真对付不过他们。 稳定好心虚,沈云初站在灯光下不再往前踏一步,笑容温和地看着他们,问:「怎么了?找我们家粮铺有什么事吗?」 「凶、兇手!」 有个白鬍子老头儿气势汹汹地指了沈云初一下,但在沈云初看向他的时候,又慌忙将手缩回去,得得索索地缩着脖子,躲在人群后面。 沈云初不解地看着他们,道:「可以说明白点吗?我刚来这里,之前很多发生的事情都不知道。」 有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壮起胆子,冷哼道:「我看你们就是蛇鼠一窝,专门坑骗穷苦百姓!」 沈云初摇头。 「我还是没有听明白。可以先将责备的话放到一边,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第120页 众人面面相觑,想说又不敢说。中年男人开口,道:「你们这粮铺,专卖坏掉的粮食。我们家好多人吃了你家的粮食上吐下泻,如今已经站也站不起来了!」 沈云初明白了。 这些人恐怕是买到了这里过期的东西,导致家人食物中毒,又或者是引发急性肠胃炎,看病又看不起,想要找他们要说法又不敢找。 今日见到沈云初上位,以为是个好欺负的,所以便纷纷过来要个说法。 与其说是要个说法,不如说是要个医药费。 沈云初颔首,道:「这件事我知道了,明日带着你们生病的家人们过来,我为他们安排看诊抓药。」 顿了一下,道:「免费。」 「当真?」那些人的眼睛果然亮了,甚至有妇女高兴地抹起眼泪。 这两日的时间,他们真的是提心弔胆地吓坏了。有人来问他们要说法,他们不但不给,还将人打了半死。 那以后,他们只能忍着这个无良粮铺,默默吞下这口气。可家人的病挺不住啊!他们没钱看病,只能再次来这里撞运气。 但上天依旧是眷顾他们的,让他们碰到了这个新来的女人。 米已经挑完了,沈云初发了钱,让他们回家去了。接着,又写了关于这里价格调整与粮食安全保证的公告,准备了看病的摊子。 这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只有浅浅的月光能带给她最后一点光亮。 沈云初活动了一下自己发酸的胳膊与腰,将门关好,钥匙收好。一转身,突然在黑暗中撞上一个人影,顿时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连连后退,将萃行护在自己的身后,手持银针。 一道轻蔑的冷笑在黑夜中响起,冷如硬剑的声音嘲讽道:「你以为你那点小伎俩在本侯面前施展的开吗?」 沈云初眨眨眼,收了手中的银针,试探地往前靠近。 「侯爷?你怎么来了?」 「滚。」 还未靠近,便又听到那道冰冰冷冷的声音响起,一如初见般,没有丝毫的感情,犹如陌路。 第一百九十九章 新奇的发现 侯爷冰冷的声音如冰锥刺入沈云初的心脏。 沈云初乖乖停下脚步,不再靠前。她以为侯爷是从这里路过,或者要办什么事情,所以特意侧开身子为侯爷让路。 谁知侯爷竟然转动轮椅离开了。 沈云初不解地抬眸,琢磨侯爷方才的意思。 他是让她离开侯府吗? 下一秒,沈云初已经开始琢磨东西的交接了。 正在这个时候,走在前面的侯爷突然回眸,冷声道:「还不跟上?」 「跟上?」 沈云初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先脑袋一步跟上了侯爷。 「侯爷是专门来接我的吗?」 侯爷冷哼:「正巧路过,看见你便失了散步的乐趣,不如回去。」 「奥。」 侯爷在前面走的时候,沈云初在后面偷偷看他的背影。别说,这傢伙虽然阴晴不定,但模样长得挺俊俏的。 虽然现在是坐在轮椅上,甚至已经坐了快一年了,坐到尹翠萍都快生娃了,但身体依旧紧实。可惜,好男人都是别人家的。 这辈子,白听夜与她沈云初算是无缘了。只是,白听夜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她开始还以为,白听夜只是在对她pua,想要变相操控她,想把她收为己用。 但是,如果只是想要操控,根本做不到这一步。 「看够了吗?」阴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沈云初吓了一跳,立刻收回自己的心绪。 「侯爷的腿如何了?」 白听夜冷哼,道:「本侯还以为你每日沉醉管家挣钱,早已经将本侯的腿忘记了!」 「抱歉抱歉,今日出了点意外,明日不会了。」沈云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白听夜的腿治疗已经可以告一段落了,剩下的就是听雨的工作了,她的陪伴已经可以从每日一次到了每星期一次。 白听夜道:「姑且原谅你。」 他接受治疗以来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了,起初的治疗效果非常明显,可是到了这几日,进展甚缓。 而这几日,也正是他与沈云初闹别扭的日子。可他们虽然争吵,但是治疗没有断,进展为何就停滞了呢? 回到侯府,沈云初下意识地跟着侯爷走,可走在前面的侯爷突然停下了,余光看向她。 「你还要跟着本侯到什么时候?」 「啊,抱歉。」沈云初赶忙更改路线,带着萃行往明院方向去。 白听夜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气恼地一拳砸在轮椅上,不小心砸到了轮椅上的机关,「噗」的一声,从轮椅上弹出来一个软软的小球。 白听夜与听雨齐齐愣住,看着小软球发呆。 「这是……」 「侯爷,这里有张纸条!」突然,听雨发现球球的下面有个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忙抽出来递给白听夜。 上面只写着一句话:「生气归生气,别拿拳头开玩笑。」 白听夜怔怔地看着,突然笑了出来,目光逐渐柔和,手指轻轻擦过弹起的小球。 「这个傢伙……」 他都差点忘了,这个轮椅是经过沈云初亲自参与改造的。他原以为这里到处都是机关,没想到,竟还有这种小玩意儿。 第二百章 怂且听话 第121页 现在回想起来,班老的确说过,若有一日他心中气恼,可往这里发泄,莫要触碰其他地方。他原以为是这里的空闲地方大,班老担心他触碰其他机关,现在想来,班老说的应该是这个粉色的小球。 他按了按,软软的,拳头砸上去便被弹开了,一点也不觉着疼。用力一点,还能按进去,机关自动关闭。 再锤,会再次弹出来。 「有趣。」 听雨看着他,默默往后退了两步,犹如看见了鬼一样。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将粉色的小球弹出来,塞进去,再弹出来,再塞进去的人,当真是他王爷?他现在可不可以不承认这件事? 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约四次后,听雨突然听见暗处有动静,立刻拔出了身上的佩剑,指向传出声音的方向。 「什么人?」 他所指的方向一片寂静。 须臾后,再次传来动静。听反应,似是要逃跑。 白听夜眸光平静,手指已经触碰到了机关的按键。 「能在我附近活动,却无侍卫阻拦。呵,沈云初,你还打算跑?」 逃跑的声音悄然而止,须臾后,白听夜见到沈云初探头探脑地出来,冲着他尴尬一笑。 白听夜别开视线不去看她,问:「说,你来这儿做什么?」 他可不会轻易原谅这个不知好歹的臭丫头。 沈云初侷促地搓着手指,指了指白听夜的轮椅上的机关,小声说:「我让班老帮忙在轮椅上做了手脚,你敲三次那个按键,我就会收到消息……」 说罢,慌忙小跑着将一块木牌子塞进听雨的手里,连连退开,声音越说越小:「我当时……忘记把这个东西交给听雨了。」 白听夜的眉头高高挑起,心头有一朵小花悄然开放。 「你是来关心我的吗?」 沈云初连连摇头。 「我只是过来看你出事儿没。」 「……」 白听夜得意翘起的唇角蓦然僵硬,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下来。 「滚!」 「好嘞!」 沈云初没有任何的犹豫,脚底抹油一眨眼便消失在白听夜的眼前。 眼前的人突然就不见了。 白听夜看懵了,回过神后一拳头再次砸在机关上。 「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听雨闭着嘴巴不敢言语,只敢偷偷嘀咕:「不是您让她走的吗?」 「你说什么?」一记眼刀飞过来,听雨立刻没音儿了。 沈云初这么一闹,他平静的心情顿时乱了起来。再一回头,看见听雨手里微微发亮的木牌,心里更加闹心了。 「本侯发脾气,你这个男人看着算怎么回事?赶紧把这个东西给本侯扔了!瞧着就噁心!」 「是是是。」听雨赶忙低头认错。 等把白听夜哄好了,他立刻就把这木牌扔到沈云初的房里去! 回到书房,白听夜不用听雨搀扶,自己坐到椅子上,拿起那些从四面八方收集来的书信看。 「翠萍的肚子怎么样了?今日我瞧见府中有产婆进来。」 听雨道:「快了,听大夫说,也就这两日。」 「就这两日?」白听夜惊愕地将手中的书信放下。 据她了解,产妇生育前一个星期就要准备产婆了。 第二百零一章 诡计 「她的事情是谁负责的?为何现在才找产婆?这些产婆可有调查过身世?临时选来的人最是容易出事。」 白听夜的太阳穴嗡嗡地疼。越是心里不顺,这不顺的事情便越是紧挨着。 听雨忙道:「侯爷息怒。属下听府中的侍女说,尹姨娘原本是被交给夫人照顾的。只是夫人日夜不着家,裴姨娘察觉出不对,这才临时从街上叫了产婆来候着。」 「好个沈云初,一心只有她的那点破生意,身为主母,却连家中的事情都不顾及。难道是本侯给她的月钱还不够吗!」 白听夜气恼地一圈砸在椅子把手上。 这一次没有球球弹出,关节处顿时通红一片。 隐隐痛意传来,将白听夜浑浊的大脑一点点刺激清醒。 「沈云初胆小怯懦,将自己的小命看得比天还大,将沈月初的安危看做第一要务。翠萍生产,她恐怕会避之不及。」 听雨脑海中忽然有道光如迅雷划过,对沈云初的恼意点点散去。 「侯爷的意思是,太夫人在将这件事情交给夫人的时候,夫人便会在第一时间拒绝这件事?」 白听夜颔首,神色逐渐复杂。 「不仅会拒绝,更会躲得远远的。翠萍方圆五里她都会小心翼翼地避开,生怕撞上翠萍,惹上事端。本侯听说,那日她在牡濮院与翠萍发生争吵,也是在第一时间关注了翠萍的情况,生怕有个好歹。」 听雨听着,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心脏砰砰乱跳,不安的念头迅速滋长。 「侯爷,会不会是有人想要在小公子的身上做文章?而这篇文章,最好能够牵连上狂妄无礼的安沐侯夫人?」 白听夜摇头,闭上眼睛揉眉心。 「不知道,姑且将沈云初视为『渎职』,加大青竹院的守卫。想来不需要多久,沈云初就需要将功补过,亲自去为翠萍接生。」 这完全就是将沈云初放在被害者的角度去思索全局啊! 第122页 听雨嬉皮笑脸,一脸戏嚯。 「侯爷,您什么时候这么信任夫人了?」 白听夜瞥了听雨一眼,不急不缓道:「正患己不能知,安可诬一世之人!况且,我与她同屋朝夕相处数月,若是连她会做什么事情不会做什么事情都搞不清楚,我还有什么资格领兵?索性将手中的兵权尽数还给陛下罢了。」 听雨撇嘴,失落地垂下脑袋。 这种废话,他就不应该多嘴去问!这下好,不仅问了一个废物问题,还挨了顿骂! 而此时深夜里,漆黑的院子里却是格外热闹。 月色被乌云遮挡,伸手不见五指,唯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证明身边有人。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种晦气的地方?大晚上的,怪吓人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声音。 接着,是二十岁左右的女人。 「哼,这里到处都是侯爷的眼线,不在这里,你还想跑到侯爷的面前去说不成?」 年轻女人的话顿时激起一番波澜,足足三五个人争先恐后地回答。 「不敢不敢。」 年轻女人又问:「那明日,你们可知道该如何做了?」 第二百零二章 好大的脸面 次日早,沈云初刚出门,便被裴紫薇的人拦下。 「夫人,我家主子请您过去走一趟。」 「我还有事。」沈云初说罢,脚步不停,直接绕过她。 婢女再次拦在沈云初的身前。 这次,沈云初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萃行冷哼:「我家主子贵为侯府正妻,是当家主母,裴姨娘若是有事,应当亲自上门拜访!竟敢要求当家主母去见她,裴姨娘当真是好大的颜面!」 婢女道:「我家主子在帮夫人照顾尹姨娘,着实走不开。」 「帮我?」沈云初的眉毛挑起来,唇角勾起,眼底却是一片冰冷,「我从未说过我要照顾尹姨娘。侯府肥马轻裘、象箸玉杯,她要多少大夫,侯府便为她找到多少大夫;要多少婢女,我便允她多少婢女;为何要我一个侯府的正妻前去照顾一个小妾?」 婢女仍然没有打算让道,依旧拦在沈云初的身前。 「尹姨娘身份虽不及您尊贵,但是她肚中怀的是王爷的血脉。只要是王爷的血脉,皆是您的子嗣。您若不去关照着,若是有了什么差池,怕是对您的名声不好。」 哼,名声不好。她不在,出了事儿只是名声不好。她若在,出了事儿可就是她命不好了! 「太夫人也亲自去照顾了吗?」 「没有。太夫人身份尊贵,只需生产当日出现便可。」婢女没反应过来其中有太夫人什么事。 沈云初嗤笑,道:「你的意思是,在你主子的眼中,我的身份不够尊贵,自然要事必躬亲。如此,要你们何用?」 「夫人息怒!」婢女的脸色骤变,赶忙跪下。 沈云初继续道:「尹翠萍的孩子与我的血脉无任何相连,但是与太夫人却是血脉相连。与其在这里请我一个不贤的正妻胁迫我去尽心尽力地照顾别人的孩子,不如省点时间去找太夫人心甘情愿地去照顾她的宝贝外孙。」 说罢,拂袖离去。 婢女赶忙跪行几步,沖沈云初的背影喊道:「夫人,您就当真如此冷血,丝毫不在乎陪伴了侯爷七年的小妾的死活吗?不在乎侯爷血脉的存亡吗?」 「血脉存亡,呵。」沈云初冷笑。 不是还有白宏吗? 婢女见她脚步不停,对她的质问不管不问,着急地喊道:「沈云初,你不配做侯府的夫人,你简直连两岁的小公子都不如!」 沈云初的脚步悄然而止,回眸时眼中犹如吊挂一把玄天寒冰剑,刺在婢女的眉心。 「白宏在尹翠萍的院子里?」 「不错!」婢女的心里悄悄舒了口气,下巴微微抬起,道,「不错,自昨日起,小公子便已经在尹姨娘的左右陪伴了!」 「是谁允许你们踏入偏院的!」 磅礴的怒气冲天而起,犹如森林勐兽赫然张开血盆大口。 婢女慌忙匐在地上,瑟瑟发抖,权贵从上压下来的恐惧笼罩在她全身。 「回、回夫人,是裴姨娘。」 「区区裴姨娘,都敢进我沈云初的院子了!好,很好。来人啊!将这犯上的婢子给我拉下去,仗打三十丢出府去!」 第二百零三章 变了个人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婢女吓得脸色苍白,脑袋砰砰砰地往地上磕。沈云初冷哼,甩袖朝青竹院去。 没想到,她千躲万避,终究是没逃过去。 「萃行,恐怕要麻烦你跑一趟了。」沈云初塞给萃行一袋银子。 「我?」萃行震惊又慌张地拒绝,「不行不行,我不行的!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 沈云初捏了捏萃行的手背,露出温和的笑容,声音犹如春风细雨安抚着萃行的慌乱。 「你可以的,你很聪明,也很能干,否则侯爷不会将你留在身边那么久。不要妄自菲薄,我相信你能处理。」 「是!承蒙夫人厚爱,我定当不负众望。」 沈云初拍拍萃行的肩膀,大步流星地朝青竹院去。 青竹院里很安静,只有产婆与伺候的丫鬟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神色欢愉。大夫坐在院子里,焦急又紧张地站起坐下,时不时地往正屋的方向望一眼。 第123页 「夫人,您来了。」 沈云初刚到,裴紫薇便像是早有预料般出来迎接。在她身后还跟着沈云初许久未见的沈月初。 她脸上的疤痕没有完全去掉,沈云初犹豫许久还是告诉了她这件事情。可就是这件事情之后,沈月初再也不见沈云初了。 不仅不接受她的邀约,就连外出也四处躲着,每日就呆在裴紫薇的身侧。 与上次相见比起,沈月初的身上多了许多骄傲与锋芒,自卑并未减少,却多出许多戾气。 沈云初的眸光从她的身上淡淡扫过,抿唇浅笑:「小公子都来了,我又怎好不来?说起来,裴姨娘的婢女说小公子被你带过来了,我怎么不见他?」 裴紫薇故作迷茫,道:「夫人的话妾身没有听明白。小公子被夫人好好地安顿在偏院,夫人不去偏院找他,为何要污衊妾身私自将她带走?」 沈云初点点头,道:「看来只能告诉侯爷小公子失踪的事情了。小公子是侯爷血脉,失踪可是大事,告辞。」 裴紫薇叫住沈云初:「夫人,您都已经到了这里,不能进去看她一眼吗?不管你们之间曾有多大的仇恨,现在这种情况,还是暂且放下因果为好。」 沈云初摆摆手离开:「我与她能有什么因果仇怨,这里有裴姨娘照看,我心很安。」 裴紫薇完全没有想到沈云初竟然如此不守规矩,不在乎正妻的颜面。分明言婆婆在的时候,她处处遵守侯府规矩,努力学习怎么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侯府正妻,努力讨好太夫人,处处顾及侯府颜面。 可怎么突然间,就像变了个人? 「夫人,小公子或许只是贪玩跑出了偏院。您若是现在去找侯爷小题大做,惹得侯爷心慌,结果小公子自己跑回去了,恐怕会惹得您与侯爷之间心生间隙。」 然而,沈云初的脚步根本没停。 裴紫薇说的那些她根本不在意。 从前,她以为自己熟读各类书籍,尊重各个时代的文化,寄人篱下便是受些委屈也无妨,能理解这些名门大家的规矩与面子的重要。 但是现在,她不想尊重了。 第二百零四章 难产 她想做她自己,哪怕遍体鳞伤,哪怕针尖麦芒,她也不想再把原本的她弄丢了。 身体是沈云初的不假,但她不是天川国的沈云初,她是现社代的沈云初!她是拥有着能与世界并肩的能力,年纪轻轻便能站在进入世界研究院的沈云初! 「知道了。」 沈云初轻描淡写地回应。 她很在乎侯爷对她的印象,也决定坦然接受这件事情。但是,从某种情况来讲,沈云初不需要在乎侯爷对她的印象,也不需要在乎他们两个之间是否会心生嫌隙。 于沈云初而言,侯爷是她的病患。 于侯爷而言,沈云初是他的医生。 仅此而已。 沈云初对抢别人老公的事情向来不感兴趣。 这一次,裴紫薇彻底慌了。 她快步拦下沈云初,情深意切道:「夫人,我们朝夕相处已经数月,你的心当真如此薄凉?丝毫不愿顾及我们之间的情谊吗?」 「让开,你挡着我的路了。」沈云初淡淡道。 正在这时,院子里突然慌乱起来。 「尹姨娘要生了」这类的话漫天飞舞,产婆与丫鬟乱作一团。 「尹姨娘生了,你该去照看她了。」沈云初淡淡道。 裴紫薇急得快哭出来,道:「夫人,我不过是侯爷的小妾,根本不会主持大局啊!如今已经乱成这个样子,您若走了,这个摊子该怎么办啊!况且,我们这些人里只有您懂医术,您是家中的主母,只有您才能安定我们的心,您不能走啊!」 沈云初拧眉,目光阴沉地盯着裴紫薇。 尹翠萍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惨烈,撕心裂肺的痛苦已经远远超出正常生育。 身为医生的责任让她立即转身,吩咐产婆拿出一套干净利落的衣服进行消毒,亲自进了产房。 刚进门,产婆便如见到了鬼般,三魂去了气魄,一下子跪在沈云初的身前,哭得像个泪人儿,口中大声喊着:「夫人饶命啊!」 沈云初懒得听她废话,略过她直到尹翠萍的身前,大致检查了情况,脸色骤变,回身一脚揣在了产婆身上。 「混帐东西!为什么不早些禀告!」 若非是她听到声音不对立即冲进来,尹翠萍与腹中胎儿恐怕都将死于这场生产。 产婆只会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沈云初现在没有时间找她的麻烦,立即让人准备消毒用具,以及各种小刀,命人按着她说的药方去抓药。 「沈云初,你想害死我吗!」 尹翠萍愤怒地嘶吼。 沈云初用消过毒的干净帕子擦掉尹翠萍满头细汗,柔声道:「省些力气,跟着我的节奏调整唿吸。」 她检查了尹翠萍的腹中胎儿,已经远远超过了三十四周,顺产已经非常艰难,需要剖腹产。但是因为产婆的隐瞒导致尹翠萍血崩,她若想要及时治疗尹翠萍,就势必会对尹翠萍的腹中孩儿造成影响。 沈云初帮尹翠萍止了血,将产婆造成的伤害尽可能地修正减少,但尹翠萍肚子里的孩子着实太大了,又因为当时的条件加上事态紧急,产婆导致尹翠萍感染髮炎,疼痛剧增。 第124页 便是剖腹产也到了不得不二选一的地步。 第二百零五章 保大保小 眼前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句「失误」、「意外」可以说明白的,这摆明是有人在暗中使诈,否则,以尹翠萍的小心谨慎,根本不可能把自己置于如今险境。 「听着,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保孩子。孩子出生即失去母体,容易产生缺氧、虚弱等病状。第二,保大人。孩子出生即为死婴。」 尹翠萍愣住了。 沈云初的话比冬日的风还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刚刚好转的疼痛再次剧烈,身子瑟瑟发抖。 再看向沈云初,便感觉她像无情的判官,开口便要索要他们母子的性命。 她艰难地伸手抓住沈云初的袖子,哀求道:「夫人,以往都是我不对,是我的错,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们母子,求求你了!」 沈云初道:「我只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考虑,再晚,母子不保。」 尹翠萍的眼睛一点点睁大,手无力地坠下去。她缓缓垂眸看向自己盖上白布的肚子,眼泪一颗一颗往下坠。 她想保自己,但是她不敢。 前几日在牡濮院,太夫人打定了主意要让她难产而死,太夫人从开始便打算保孩子。可是…… 她也是活生生的一条性命,她也有存活的权利啊! 既然太夫人不愿意保她,不如…… 不如就和她的孩子同归于尽…… 沈云初感觉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眉头紧紧皱起。 「尹翠萍,现在不是你耍心思的时候。你若是做不出决定,就由我来帮你做!」 说罢,将随身携带的麻沸散涂在杀过菌消过毒的手帕上,直接将尹翠萍捂晕,让端着她要的东西的侍女上前,将刀具再次消毒,掀开白布打算直接剖腹产。 产婆看见刀,顿时吓得面无血色,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夫人要杀了尹姨娘!」 「你说什么?」 「不可能!」 两道声音齐齐而起。 裴紫薇眼中闪过的精光顿时化为阴沉,蹲下身子与沈月初直视,温柔地问:「你为何这般肯定?你不是最讨厌她吗?为何现在又愿意帮她说话?」 沈月初镇静地看着她,道:「我是讨厌她,因为她想抢走我的一切!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是一个坏透的人。」 裴紫薇摸着她的脑袋,语气温柔,却字字诛心。 「但是猜测并不是真相。也许,她就是想要借着救人的名义杀人呢?别忘了,她就是借着帮你治疗脸上斑记的理由让这斑记永远地焊在你的脸上。你忘了吗?你见到的那个大夫是如何说的?」 那股恨意更加浓重了,浓重到让她险些认为产婆说得就是真的,让她险些以为裴紫薇说得就是对的。 但是,她心中始终有股声音在支撑着她,告诉她:「沈云初再坏,也只会用些小手段,不会对无辜的婴儿下手。」她坚信着,姐姐那般善良的人,怎么会允许恶鬼使用她的身子? 「孩子如何了?」 急切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裴紫薇看过去,见到太夫人领着侯爷一路小跑过来。 第二百零六章 赶出去 「太夫人,侯爷,你们总算来了。」裴紫薇向他们行礼,方才还平静的脸上如今已是一团焦急,抠着自己的手努力平静,声音里的哭腔却是止不住。 「翠萍怎么样?」白听夜问。 气恼在裴紫薇的眼中稍纵即逝,随即哭得梨花带雨。产婆见此,心思一动,赶忙跪行上前,道:「太夫人,您快救救尹姨娘吧!夫人此时在里面,拿着刀要杀了尹姨娘啊!」 「什么!沈云初竟敢如此嚣张?」太夫人顿觉眼前一黑,捂着额头险些晕过去。 白听夜暗中思量,用眼神示意听雨找个信任的侍女进去瞧瞧怎么回事。 「产婆,是不是你误会什么了。若是里面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只有你一人出来报信?」 产婆闻言哭得更夸张了,道:「侯爷,老婆子所说之话句句属实!太夫人,您听过有人生孩子如此安静吗?」 她提起,众人才发现,青竹院里安静地可怕。除了进进出出忙碌的侍女,生产的尹翠萍竟是一声未吭! 太夫人看向那些忙碌的侍女。 换水、拿东西的事情做得有条不紊,但是血却是一盆接着一盆,每个人苍白的脸上都露着或多或少的恐惧。 「珠花,派人去看看。」太夫人沉声道。 珠花随即选了两三个信得过的婢女跟着她一同前去,谁知刚到门口就被拦了下去。 拦她的,竟然是青竹院的女婢。 「珠花姐姐,夫人说了,外面来的人身上带着细菌,不能进来。」 珠花拧眉。 「细菌?」 婢女道:「奴婢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夫人只说细菌会造成姨娘伤口感染。夫人还说,要是有人来问情况,就让人在外等着,一切待她出去后再说。」 「大胆!」珠花怒喝,「好大的胆子,竟然连太夫人的人也敢阻拦。」 「滚出去。」 冰冷的声音滚滚而来,珠花脸色难看,冷声道:「夫人,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凡是大吵大闹着,一律轰出青竹院。」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门外的守卫犹豫片刻,立即上前架着珠花将人拖了出去。 第125页 太夫人脸色铁青,贝齿紧咬,在人路过她面前时,冷冷开口:「放肆!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放开她?」 其中一个侍卫摆手,命人将珠花拖出去,上前一步。 「太夫人恕罪,此乃夫人吩咐。您心中若是有疑,可待夫人出来后详细询问。」 眼前,是侍卫的铁面无私,耳边,是珠花无措地哭喊。 太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抬手一巴掌甩在侍卫的脸上。 「混帐,混帐!我竟不知这侯府何时轮到她一个乡野之女来做主了!」 侍卫不敢捂脸,更不敢抱怨,只能低着头沉默不语。 太夫人气得上气不接下气,转身怒视白听夜,想骂,却又骂不出口。 「太夫人,您快消消气,不要气坏了身子!如今夫人扰得青竹院上上下下人心惶惶,若是连您都病倒了,我们……太夫人,您可一定要保重尊体啊!」 第二百零七章 死婴 太夫人的嘴角艰难地勾起,几近咬牙切齿。 「当然,我当然要保重我的身体,我绝不会让侯府葬送在我的手中!」 身后,白听夜不自然地摸摸自己的耳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青竹院越来越安静,安静到可以清楚地听到彼此的心跳。 换水的人已经停止了换水,侍卫始终站在门口昂头挺胸,不让任何人靠近。丫鬟产婆的泪水已经晒干,汗水如瀑。 听雨偷偷熘回来,在白听夜的耳边低语几句,白听夜的眉毛顿时高高挑起,险些失态。 混帐东西,竟然真的敢用刀?他还以为是那产婆有问题陷害她! 「翠萍情况如何了?」 听雨几不可见地摇头。 里面的情况,除了里面的人,谁也不知道。 一个时辰过去,正屋里终于传来了动静,丫鬟产婆们鱼贯而出,刚出了门便瘫软在地上,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侯爷与太夫人慌忙上前。 「孩子如何了?」 「翠萍如何了?」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更加难看了。 太夫人有种不祥的预感,立即冲进屋子,便看到有人正跪在地上,手中举着托盘,托盘上,是一个浑身赤裸的巨婴。 托着的人手臂发抖,看样子非常沉重。 太夫人的心被狠狠摔在尖锐的稜角上。她捂着疼痛破碎的心踉踉跄跄地走向那个孩子,小心地抱起,胎血染脏了她的衣服。 婴孩很大,足足有九斤之重!难怪以尹翠萍的瘦弱之躯难以承重,总瞧她走路摇摇晃晃。 这样的胖孩子,她从未听说,更从未见过。 尹翠萍怀孕十二个月,比寻常人要多出三月之久!她盼着,也怀疑着,等待着孩子的降生。 看着尹翠萍的肚子越来越大,她心中的疑虑也渐渐消散,甚至想过会不会是双胞胎。 可是现在,所有的期待尽数破灭。 躺在她怀中的孩子,了无生息。 沈云初坐在床边帮尹翠萍擦额角的汗,旁边跪着侍女,手中拿着止痛与恢復的药。 「你怎么样了?」 白听夜缓缓过去,问翠萍的话突然就变成了问沈云初的话。 沈云初的嘴角干裂,神情恍惚。但依旧强打精神摇摇头,帮尹翠萍擦干净身上后又贴心地餵药,静观尹翠萍的情况,确定没有什么大碍了方才看向白听夜。 「我没事,她也没事。只是,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都要静养。」 一道冷笑飘过来,太夫人拍着怀中沉重的孙子,道:「是,你们都没事,所有的不应都承应到了我孙子身上你们当然没事!」 沈云初看向太夫人怀中的胖小子,脸上挂着沉重的遗憾与愤怒,道:「孩子太大了,而且所处位置扭曲。这件事……」 话音未落,便看到太夫人朝着沈云初走过来,抬起手一巴掌毫无预兆地摔在沈云初的脸上。 这件事沈云初也没有预料到,不过一抬眼的时间,那巴掌便险些将她扇飞,柔弱的身子摔在地上,脸颊顿时重了起来,耳朵嗡嗡作响,世界哄然安静。 第二百零八章 休妻 鼻子又酸又痛,还带着点痒痒的感觉。 沈云初摸了一下,是粘稠的血。 噗通一下,有人栽倒在她的面前,恍惚中,她看到白听夜正在用手帕小心地帮她擦掉流出的血。 白听夜突然朝着沈云初奔过去的那一下,着实把太夫人吓得不轻,赶忙将婴孩重新放入托盘,蹲下身子去扶白听夜。 白听夜被太夫人扶上轮椅,弯腰拉住沈云初的手腕将有些神志不清的她拉起来,扶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脸上眼中尽是心疼。 手帕脏了,他就再换一个。 「阿夜……」 太夫人在旁轻声地唤他。 「我没事。」白听夜淡淡道,声音一如往日那般平静,可是这一次,平静的声音里却盪起了心疼的涟漪。 沈云初的脑袋嗡嗡的,眼前的景逐渐安定,耳边也慢慢能听到一点声音,缓缓地按上自己的耳门穴,过了会儿才松开,随手拽住白听夜的衣领,一点点调整喘息。 白听夜不敢打扰她,屏息凝气地盯着她。 听雨已经叫了大夫过来,就在旁边候着,稍有差池就会立刻上前。 抓着白听夜衣领的手缓缓松开,唿吸也逐渐平缓,坐在白听夜腿上的人终于站起来,目光平静地看着面露恐惧的太夫人,忽然抬手。 第126页 「啪!」 一巴掌清脆可闻。 「沈云初你疯了!」白听夜吓了一跳,一把拽住沈云初将她扯到一边。 丫鬟们吓得惊唿,赶忙上前察看,看到沈云初的力量其实没有那么大后在心里松了口气,除了脸上那一道若隐若现的红手印外,便没有其他什么问题了。 沈云初冷眼盯着面色震惊的太夫人,语气平缓,道:「听着,别惹我。我这人格局小,记仇恨,睚眦必报,向来是有仇当场就报,做不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说罢,晃晃悠悠的离开。 在路过那些大夫时,淡淡地嘱咐。 「尹姨娘现在的情况不容大动,你们且好生照顾着。」 大夫们面面相觑,身子微微发抖,看着眼前的情况,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白听夜沉默地转着轮椅到太夫人的面前,从怀中抠出一瓶养颜膏,拉着发愣的太夫人蹲下,轻柔地她擦膏药。 太夫人大起大落的魂一点点平復下来,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 白听夜的手顿了一下,继续帮她擦,语气心疼。 「对不起,儿让娘受委屈了。」 太夫人满眼含泪地看向他,质问:「即便她这样对娘,你也执意要留下她吗?」 早在几日前,她便提过让白听夜休了沈云初的事情。 那时,白听夜说:「当初您选她是为儿沖喜,如今儿的身子渐好,逐渐从那场噩梦中走出来,您却让儿将带儿走出噩梦的人休出家门,这样做恐怕会引起外人非议。」 他还说:「云初在侯府,对您尊敬,对府内妻妾也不错,甚至对媛媛的儿子视若己出。她第一次当主母,难免有些压力,不能因为一次失控便否认她所有的努力。」 可是现在,就在沈云初将那一巴掌还回去之后,他所有的理由都全然崩塌。 第二百零九章 自己的媳妇自己疼 「云初此次做得确实过分,是儿平日对她太过纵容,才会让她做出这等忤逆的行为,儿这就回去将她关入秋风院,让她在院中好生反省!」 白听夜平静的语气里藏着腥风血雨。 一时间,白听夜失去了他的儿子,跟着他时间最长的小妾在昏迷,还有一个动手打了他的母亲,现在最烦躁的,恐怕是白听夜。 太夫人虽然不满这个结果,但也不想让儿子本就烦躁的心情更加烦躁,便打算缓缓再提起这件事。 白听夜为太夫人上完药,将美颜膏交给一旁的婢女,让她送太夫人回去。而后又在旁边陪了尹翠萍一会儿,才出门寻找沈云初。 「侯爷,您不打算休妻吗?」 出了青竹院,听雨瞧四下无人,小声问。 白听夜的眼睛眯起来,脑海里浮现他方才见到沈云初时沈云初的状态。 她好像很累,仿佛聚精会神地做了一件事后精神一下子松懈下来。她的脸色不好看,后背湿哒哒的,全都是汗。 太夫人打的那一巴掌的确狠,他这个挨遍刀枪剑戟的人看着都觉着疼。 而且看沈云初刚才的反应,很有可能是短暂失明以及失聪。 「为什么休妻?」 听雨的眼睛因为惊愕而微微睁大,道:「您没看见吗?夫人在众目睽睽下打了太夫人一巴掌!」 「可母亲不是还回去了吗?而且更重。」 白听夜这么一说,听雨顿时感觉这事情小了,但是侯爷说错了。 「侯爷,您是不是记错了?还回去的是夫人,不是太夫人。」 白听夜哂笑,道:「她打的那一下力度大吗?」 「这……」 听雨不敢说。 打的那一下的确有力度,但也的确远不及太夫人的力度。 白听夜又道:「我既没有说错,那么『夫人打一巴掌,太夫人数倍奉还』,与『太夫人打一巴掌,夫人小小奉还』又有什么区别?」 「这……」 听雨还是答不上来。 到了分岔路的时候,听雨下意识转弯,白听夜却拍掉他的手,一路直行,道:「你走错了。」 这条路听雨清楚,是原本徐希仁所在药堂,现在归沈云初所有。 「这条路是往药堂去的,夫人受了伤,不该回去休息吗?」 白听夜勾唇,笑容里有苦涩也有心疼。他道:「这侯府遍地都是我与母亲的人。萃行不在,她若回去了,谁给她拿药,谁给她擦药?」 就在方才,听雨还觉着沈云初太过嚣张放肆。可不知为何,才与侯爷聊上两句,他便又觉着,沈云初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他们来的时候,药堂的门紧紧关着,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若非外面站着明院伺候的丫鬟,听雨就要侯爷猜错了。 白听夜抬手,示意她们都退下,自己去推门。 但是药堂是从里面反锁的,白听夜只能退而求其次,将窗户推开一条小缝。 里面趴着的人突然坐得笔直,神情高傲,悠闲地瞥向趴在窗户的白听夜,从容不迫道。 「竟然这么快就找到我了,不愧是侯爷,果然聪明。不知侯爷这回又要如何惩罚我呢?」 第二百一十章 别逼我了 白听夜看着里面嚣张的女人,无奈地嘆了口气,柔声道:「云初,你还打算倔强到什么时候?」 一声「云初」,险些将沈云初的心融化成粘稠的糖,所有的倔强化为委屈,眼眶顿时红了。 第127页 她吸了吸鼻子,哼哼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既然被你找到了,我便自认倒霉。开门,请侯爷进来。要打要罚,我沈云初认了!」 侍卫将门拉开,侯爷示意听雨站在门外,自己推着轮椅进去,门再次被拉上。 沈云初的心「咚咚」地跳,紧张又害怕,手心冒了一层的汗。 在白听夜进来之前,她明明已经想好并决定好,要打要罚随他们,伤好之后她仍是一条好汉!可不知为什么,在白听夜越靠越近的时候,她的心里反倒开始害怕。 「让我看看你的伤。」白听夜温柔的声音响起,犹如柳枝盪入沈云初的心湖,拨开层层涟漪。 她慌忙后退,从椅子上翻下去,撞了一个脸剎,疼得呲牙咧嘴。 「不需要。」 又是一道长长的嘆息,充满无奈与不解。 白听夜弯腰朝她伸出手。 「我们之间究竟为何会突然变成这般模样?便是让我躲我,也要让我被躲得明明白白不是吗?」 沈云初避开白听夜伸出的手,神情躲闪,支支吾吾道:「因为我不喜欢你。」 白听夜略加思索,眉毛略微上扬,道:「我也并未提起此事,你为何突然提及?莫非……」 「不、不是!」沈云初立刻否认,「是你让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躲着你,我便告诉你。你今后既然已经知道我不喜欢你,还请你也躲着我!」 「我们这些从沙场上回来的人对感情都有点臭毛病,爱的快忘的慢。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喜欢我,否则……」 白听夜靠近沈云初,红唇微勾,道:「恕难从命。」 「滚开啊!」沈云初突然暴怒,一把推开白听夜,险些将他掀飞。一双眼睛泪汪汪的,好似随时有眼泪坠下来,「你怎么总是这样啊!」 白听夜有点吓到了,也有点懵,不解地望着沈云初,却发现沈云初的眼泪已经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落。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地方我改行吗?我能不能求求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我与你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你要这样对我?」 「爱得快」三个字如针般刺入她的心脏,让她痛不欲生,每一次唿吸都是一次剧痛。今日,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爱上她,那么改日呢? 他到底有没有想过,当她喜欢上他的时候,她该怎么办啊! 沈云初蹲在地上,情绪不受控制地嚎啕大哭。 「我出生在现社代,我生长着铮铮傲骨,我遵守着仁义礼德,可你为何要步步把我逼成小三啊!」 白听夜逐渐升起的愤怒被她语气中的崩溃一点点化解,轻柔地问他:「小三是什么?」 沈云初仿若受到了刺激,拍着自己的胸膛吼道:「是我!小三就是我!我生生地插入了别人的家庭,喜欢上了别人的相公!我成了我心中最鄙夷的那个人!白听夜,你满意了吧!」 第二百一十一章 调节矛盾 白听夜与沈云初中间隔着数个朝代,根本听不懂沈云初在说什么。但是他大概能猜到,沈云初说的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 所以,这段时间她对自己避之又避,是因为不能接受他已经脏了吗? 白听夜的心脏开始隐隐作痛。 在此之前,他并不觉着自己的这些女人有什么问题。王侯将相,哪个不是风流成性,妻妾成群?他身为驻守一方的侯,身边只有三个妻子,只碰过一个女人,已然属于专情。 后院的这些妾室也没打算管理,只当是证明自己性取向没有问题的收容所。却未曾想,竟成为沈云初心中的一根刺。 「你若不喜欢她们,我便将她们遣散。」白听夜道。 这是他第一次为女人做让步,自信他与沈云初可以和好如初。 却未成想,回应他的只是一声充满嘲讽的冷笑。 「白听夜,这些女人对你而言究竟是什么啊,你凭什么对她们弃如敝履!纳她们入府的人是你,与她们海誓山盟的人是你,因为一个入府还不到一年的人就要放弃她们的人还是你!白听夜,你好狠的心!」 沈云初擦掉脸上的眼泪,抓住桌子上放着的药膏头也不回地离开。 白听夜独自呆在房间里,难以回神。 沈云初的思想与他的思想相差的实在太多了,她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 听雨伸着脖子望了眼离去的沈云初,蹑手蹑脚地进了药堂,轻声唤道:「侯爷。」 「嗯。」侯爷吸了口气,回过神,问听雨,「方才她说的话,你听到几句?」 听雨的喉咙「咕噜」一声,犹豫着如何回答。但他在触碰到白听夜目光的时候,他坚定了自己的主意。 「全部。」 「你能听懂吗?」白听夜又问。 这个问题可难住听雨了。 沈云初的话,他听懂了,但又没听懂。 「夫人的意思大概是,想要专宠?」 像,但又不像。 白听夜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方才说,她是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三,想来这个小三就是插足原本和睦家庭使其分裂的人,可她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怎么能是小三呢? 白听夜又陷入了迷茫,但是他大概知道,沈云初的心里很难受,他得去哄哄。从前在军营的时候,他听军营里的一个老将军跟他说: 「女人的心思比我们这些臭男人要细腻,便也意味着她们更加敏感。我们是男人,肩膀上担着的是家庭。妻子陪我们度过余生,若是我们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能宽恕,还能去宽恕谁呢?」 第128页 白听夜从迷茫中回过神,随手拿起沈云初制作的药膏递给听雨,道:「送去牡濮院,代夫人道个歉,说两句好话。另外告诉母亲,夫人今日受伤较重,单耳失聪,双目暂时性失明,已找大夫医治,代夫人告诉她不必在意,再代夫人道歉。另外,让左方去将济世药堂的五大夫请过来。」 「是。」听雨退下后,白听夜自己回了明院,但始终坐在正厅,没有回去正屋。 约一刻钟后,左方领着一个带着帷帽的老者缓缓走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不能恢復 「侯爷,五大夫来了。」左方道。 白听夜看着来人,脸色逐渐阴沉。 「五大夫好大的面子!」 五老抱拳向白听夜行礼,扯着沙哑的声音开口:「侯爷恕罪,草民模样丑陋,不好见人,恐吓到侯爷。」 白听夜看向左方,见他打了个寒颤,偷偷点头,方才道:「夫人就在里面。稍后照我说的做,不许让她乱说话。」 五老眸光流转,缓缓应下,心中却决定随机应变。 在他眼里,沈云初可比白听夜这个侯爷值钱! 房间的灯是黑的,房门突然被推开,沈云初立刻惊醒,警惕地看向门口。 蜡烛被点亮,沈云初看着左方领着一个带帷帽的男人进来,脸色越来越阴沉,冷声问:「你想做什么?」 五老呵呵笑道:「夫人,是老夫啊,您不记得老夫了吗?」 「五老?」沈云初惊喜地喊道。 五老朝她走过去,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旁边的大床,嘴角下滑,搭上了她的脉搏。 略有混乱,但不碍事。侯爷说的失聪、失明都是短暂的,沈云初已经对自己进行了急治,现在已经好了差不多了。 「是侯爷请您过来的?」寒暄过后,沈云初看了眼左方,小声问。 五老点头。 侯爷什么也没说,只告诉他来为沈云初看病,问时就说她单耳失聪,双目暂时性失明,还要让沈云初闭上嘴巴不要说话。 他原本以为这是威胁,可当他看到沈云初肿起来的脸上那道女人的巴掌印时,又感觉这像是一场苦肉计。 一场……男人参与的苦肉计?怎么想都觉着诡异。 约一刻钟后,太夫人的仪仗摆到了明院,五老顿时明白了侯爷是什么意思,偷偷按了沈云初的穴位让她暂时昏迷。 手刚落,太夫人的人还没有进来,声音便先飘了进来。 「阿夜?你在这里做什么?」 白听夜沉声道:「她是侯府正妻,出事了儿理应来看看。只是她对娘亲太过放肆,儿不想见到她。」 太夫人闻言,冷哼着进来,道:「可有些人偏不认为她是错的,竟然还派听雨来我耳边添油加醋。阿夜,你也进来一併看看,你这位柔弱的妻子究竟有什么毛病!」 五老起身跪拜,表明自己的身份与带着帷帽的原因。 「这是谁找来的?」太夫人语气中全然是厌恶。 白听夜道:「是儿找来的。儿听说,这位五大夫一身正气,刚正不阿,定会如实禀报,便请他过来查验,以免有人装病。」 太夫人对白听夜的回答十分满意,点点头,又问:「这张床是怎么回事?」 白听夜道:「她对母亲做了如此不敬之事,儿已不能容忍她再与儿同床共枕。床上的东西都已换过,都是她所没有触碰过的崭新的物件。」 「嗯。」太夫人心中的一口恶气总算出了,心情大好,这才询问五老:「她如何了?」 五老长嘆口气,摇摇头,道:「夫人受到了外部重创,导致耳朵失聪,双目失明。并非不可医治,但双目可恢復,双耳却不能。」 第二百一十三章 莫名其妙 「是娘太激动了,下手重了,打疼你了吧?」「这是什么意思?」 白听夜脸上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这与他们之前说好的并不相同。 五老嘆了口气,道:「侯爷,草民已经尽力了,仍无法治好夫人的耳鸣。夫人这是摔到了什么地方?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太夫人脸上的笑容凝固,手指紧张地抠着手背,但从外看,依旧是一副威严的模样。 「可否能治好?侯府不会差你银子。」 五老无奈摇头,道:「即便是治好了,也会终身伴有耳鸣。」 「怎么会这样?」太夫人的脚步打了个踉跄,无措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沈云初。 她只是想要给沈云初一个教训,没想…… 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不想的! 「尽全力去治。」太夫人咬牙道,声音里已经有了些微的颤抖。 「是。」 五老垂眸时,脸上有狡黠划过。 他是大夫,不难判断沈云初身上的这些毛病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如此严重。再加上侯爷方才与太夫人的互动,他便大致猜到了侯爷的目的。 方才他为沈云初把脉的时候,发现她的脉搏十分虚弱,想来是在极其疲惫与紧张的情况下受了伤。沈云初可是他看中的人,怎么能任由别人如此欺负? 既然他与侯爷的目的是一样的,他也没什么可顾虑的。 五老象徵性地给沈云初扎了几针,等待着她悠悠转醒后起身,抱拳道:「夫人如今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好养着。」 第129页 「知道了,你下去吧。珠花,你去送送五大夫。」 太夫人冷冰冰地说。 沈云初双目无神,眼白浑浊,片刻后才清醒过来,眨眨眼,看着眼前的人,脸色立刻绷起来。 「还在生娘的气吗?」太夫人走到沈云初的旁边坐下,声音无奈又温柔。 沈云初被吓得一哆嗦,满目疑惑地看着她。 太夫人幽幽地嘆了口气,去摸沈云初的耳朵,眼眶含泪:「是娘太激动了,下手重了,打疼你了吧?」 沈云初躲开她的手,依旧满目迷茫地看着她,心里却像是见了鬼般尖叫:「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我就打了个瞌睡的功夫发生了什么!五老呢?五老哪儿去了?她想干嘛?又想揍我?老天爷,救命啊……」 可她这副迷茫的样子落在太夫人的眼睛里便是听不见。在太夫人的眼睛里,沈云初正在努力辨别她在说什么,可是脑子里嗡嗡的,她什么也听不见。 心里更加愧疚了。 白听夜目不转睛地盯着沈云初,想要从她的身上看出点什么。听雨在珠花出去的时候便立刻跟上了,等珠花回去的时候,他便详细问问五老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云初盯着她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没事。」 「娘,你现在跟她说什么她也听不见。算了,您受了伤,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来看她。」白听夜温柔地挽住太夫人的胳膊。 但是太夫人心里还是不放心,指着沈云初担忧地问:「那她……」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三观不合 「萃行自会照顾她,娘尽管放心。」白听夜说着,便要送她回去。 沈云初望着他们母子的背影,忽然感觉他们的脑壳好像有点那个毛病,突然跑到她面前说些不知所云的东西。 约一刻钟的时间,白听夜从外面返回。沈云初立刻躺下,用被子蒙着脑袋。 「云初,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白听夜的声音很轻,却含着深深的愧疚。 沈云初眨眨眼,琢磨着白听夜的目的,没有吭声。 白听夜趴在沈云初的床边,将头埋进臂弯,突然道:「对不起。」 「对不起?!」沈云初仿若听到鬼敲门,吓得浑身哆嗦。 白听夜道歉了?太阳今天是打哪边出来的?是东边吧?她突然有点不敢确认了。现在什么时辰?太阳落了吗?从哪边落的?东边吗? 「我原本以为,这是我与五大夫的计划,可是没想到,五大夫竟然说这是真的。你竟然真的失聪了。我以为,只有话本中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没曾想,竟然是真的。」 沈云初能够听到白听夜在调整他的唿吸,心跟着揪了一下。 他的愧疚…… 是真的。 「今日你在药堂说的话,我听进去了,可是没有听懂。但是我知道,你是我的结髮妻子,是我的正妻,是侯府的主母,不是没有名分的小三,也没有插足任何人的生活。在你之前,我白听夜此生唯有一任妻子,但已离世,如何称得上是插足呢?」 沈云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人总说,三观不合难以为伍。她与白听夜三观有两观相冲,又如何能相伴一生? 她不是天川国的人,没有接受过天川国的传统教育,无法接受更无法理解,陪伴了白听夜七年的小妾,难道就不算了吗? 白听夜在沈云初的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方才离去。 窗户关着,屋子里忽明忽暗,仿佛看过了一生的云捲云舒。 酉时,萃行满脸欢喜地踏入侯府。没走两步,突然老实下来。 「这是怎么了?气氛怎么这么吓人?」 萃行随便拉了一个行走的人,问:「侯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被拉住的人看清楚拉着他的人是谁后,差点哭出来。 「萃行姑娘,您总算是回来了!」 接着,便将府内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全部告诉了萃行。 萃行开心地快要飞出去的心脏顿时跌入低谷,拔腿朝明院跑去。 她才一日不在,侯府怎就多了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尹姨娘难产?小公子离世?夫人要杀尹姨娘?夫人打斥太夫人?夫人与侯爷争吵?夫人双耳失聪?夫人失宠? 沈云初行事向来随心而为,但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从不迁怒旁人,恪守律己,怎么会做出杀尹姨娘,害小公子的事情?太夫人究竟说了什么话,才会让夫人打斥太夫人?为何挨打的是太夫人,受伤的却是夫人? 萃行一路冲进明院正屋东室,正撞上白听夜看沈云初喝药。 「侯、侯爷……」萃行局促不安地搓着自己的衣角,眼睛担忧地往沈云初的身上瞥,「奴婢知错,夫人如何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斑记的线索 白听夜看向喝药的沈云初,摇摇头。 萃行踉踉跄跄地走到沈云初的床边,跪在白听夜的身后,眼泪说下就下。 沈云初无奈地笑了出来,道:「你这是做什么?我还没死呢!」 「可您的耳朵……」 萃行刚说出来,又想起沈云初听不见,自己频繁和她说话只会让她更加伤心,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泪流的更凶了。 「好啦,我真的没事!」沈云初哭笑不得,朝萃行招了招手,「过来,和我说说粮铺那边怎么样了?」 第130页 白听夜被挤开,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地干干净净,冷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关心白肆交给你的事情?」 沈云初只当没有听见,拉着萃行的手等待汇报。 「对那些百姓的治疗很顺利,他们都说有您这样的东家掌管粮铺他们心里都放心,还会再来呢!」 萃行担心沈云初跟不上她的嘴型,特意放慢了说话的速度。 白听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欲言又止。 沈云初是他的女人,帮白肆那个混蛋收拾烂摊子像什么样子? 萃行帮沈云初放碗的时候,注意到白听夜的脸色难看,关切地问道:「侯爷,您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好。」 白听夜淡淡道:「没什么,你在这里好好照顾她。听雨,我们走。」 「是。」一直守在三米外的听雨闻言赶忙上前推着白听夜离开,心疼地看了萃行一眼。 平日里见她脑子挺好使的,怎么今日傻里傻气的?在侯爷面前提公弟,怎么想的?提的还是他们主母有多关照公弟。 她是生怕侯爷的醋吃的不够吗? 待侯爷离开后,萃行抓抓耳朵,不解地问:「传闻中不是说侯爷与您吵架了吗?可我怎么瞧你们一点都不像吵架的样子呢?对了,夫人,您之前让我调查的关于三小姐脸上斑记的事情我查出一点头目了。但是……」 「断了?」沈云初的心里犹如坐过山车般,刚迎来希望又断掉。 「您怎么知道?」萃行惊愕地问。 她们这段时间不断地调查了许多关于沈月初脸上斑记的事情,也查出来不少消息,但是每条消息都是独立的,而且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断掉,无法继续调查。 沈云初垂首,眉头紧紧地皱着。 这段时间,她的心里也有了大概的猜测。 「我若没有猜错,沈月初斑记的消息并没有断。」 「并没有断?这是什么意思?」萃行直起腰杆,紧张地问。 沈云初道:「这些时间,这些消息始终吊着我的胃口。每次当我以为要找到了,它就会突然断掉。可当我打算放弃时,它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就像是……有人故意拿着月初脸上斑记的消息吊着我。我猜,他们可能是有求于我。」 萃行认真想了想才问:「是秦香怀吗?」 秦香怀虽然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但她毕竟是沈云初的养母,不好杀掉,只能吊着她的一口气,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能。」沈云初自信地回答。 第二百一十六章 绝非意外 这像是秦香怀能做出来的事情,但是……秦香怀的心已死,没有那个所求。唯一的所求,就是折磨她们姐妹,让她们姐妹生不如死,为她的孩子报仇。 「应该是崔若弗。」沈云初大胆猜测,崔若弗十数年不赶秦香怀这个疯子出府,必定是秦香怀的手中拿的有她需要的东西,绝非只有那些骯脏的往事。 想要一个人闭嘴很容易,但…… 想要一个人藏起来的东西,却很难。 有了突破口,沈云初的思维顿时活跃起来。猜测,崔若弗之所以留着秦香怀,是因为她脑海中有崔若弗要的东西。 只要一日不拿到,她便一日不会杀了秦香怀。如今频繁放出沈月初脸上斑记的消息,恐怕过不了多久,崔若弗那里便会有所动静。 「月初脸上斑记的事情先放着吧,暂时不用查了。」 「不查了?」这件事一直都是沈云初的心结,怎么说不查就不查了?难道是因为三小姐最近的行为太让她失望了吗? 沈云初搓着自己的手,犹豫了须臾,问:「你知道青竹院的情况如何了吗?」 萃行握着沈云初的手慢慢收紧,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回来之后,立即派人去探查了青竹院的情况,想来这会儿已经拿到结果了。 她将身子蹲得更低了,以确保沈云初可以看清楚她的唇形。 「您如果想知道,我这便叫人进来。」 「好。」 萃行出去没多久,便领进来一个侍女。 「抬起头说话,夫人听不见,要让夫人看到你的嘴巴,语速放慢。」萃行道。 而沈云初到这个时候才明白为什么萃行说话那么慢,顿觉哭笑不得。 侍女道:「小公子已经以侯府公子的规模下葬,只是尹姨娘精神恍惚,说……说……」 沈云初哂笑,道:「说我害死了她的孩子?」 侍女慌忙跪下。 沈云初摆摆手,道:「无碍,你退下吧。」 「是。」侍女不敢多留,慌慌离开。 沈云初长长吐了口气,道:「我就知道,让我接手这件事,必定会出事。只是不知是谁竟然这般狠心,为了陷害我,不惜以无辜孩童作为代价!」 萃行惊愕道:「您的意思是……」 沈云初颔首,语气平静。 「没错。徐希仁是她的人,必定提醒过她身子瘦弱,不要胡吃海塞,以免胎儿过大。她很注意胎中的孩子,若是看过注意项,必定会处处小心,怎么会将腹中胎儿养到九斤之重!」 她虽然不是助产,也没有学过助产。但在医院最不缺的就是生孩子的女人,有哪个女人正常吃饭正常吃零嘴能把孩子养到九斤重! 必定是有人故意蛊惑。 第131页 而且,接生的那个产婆也非常可以。孕妇大崩血应该第一反应告知家属,可产婆却偷偷隐瞒了这件事。若非她听出尹翠萍的声音不对,及时治疗,恐怕就是一尸两命的下场! 萃行扯扯嘴。回来的时候听说是个大胖小子,侍女还特意加重了「胖」字,萃行便以为是个七八斤的小子。 九斤,这也太夸张了!白宏小公子生下来的时候才六斤! 第二百一十七章 活生生的人 设计让尹翠萍晚上,再抓紧时间将肚子里的孩子餵得更大,利用沈云初会医的优势寻找机会将照顾尹翠萍的任务交託给她。 即便是她不愿意照顾尹翠萍也没有关系,寻个机会将她叫进青竹院,再对尹翠萍进行紧急催生。医者仁心,沈云初便是再不愿意,也必然要进去察看情况。 可胎儿的情况已然糟糕,沈云初便是比天川国所有的大夫都优秀,这一次也必定会落个一尸两命!可谁也没想到,沈云初的手法果断大胆,竟真的让她救回来一个。 「如果这是真的,那他们说你要杀尹姨娘,其实是要救她?」萃行恍然大悟。 如果想借着难产做文章,一尸两命引起的众怒远远要超过死了一个孩子。 沈云初无奈地嘆了口气,道:「只可惜,我费尽心思,也只能救回来一个。」 萃行神色古怪,觉着自己越发看不透沈云初。 「你既然能救回来一个,为什么不全力救下孩子?但凡存活下来的是这个孩子,您在府中的情况都会好过许多!」 「那尹翠萍呢?」沈云初露出浅浅的笑容,如轻轻荡漾的湖水,清澈又平静。 萃行的话被噎住,嘀咕:「可尹翠萍只是一个妾,不及侯爷的血脉重要。」 「她不止是一个妾,」沈云初拉住萃行的手,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地、认真地说,「萃行,不管是尹姨娘还是你,都是这个世界上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不该被随意践踏与丢弃。于夫家,尹翠萍是陪伴了侯爷七年的妾,还冒着生命危险为他生下一个大胖小子, 「于娘家,她是父母捧在掌心里的明珠,受着父亲母亲的疼爱,拥有着甜美或是悲伤的记忆,一步步地走在时间的长河,笔笔勾勒她的人生。我们于她不过都是在半路挤进她生活的人,又凭什么随随便便斩断或是放弃她的后半生?」 萃行似懂非懂地点头,但是有一点她明白,沈云初的所作所为,皆是将眼见之人皆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是谁的奴隶,不是谁的妾,是头顶天脚踏地行在这人世间的,活生生的人。 血液里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五脏六腑皆被烧得滚烫。 萃行的喉咙动了动,如小狗般乖巧地趴在沈云初的床边,握着她的手,问:「那夫人要帮尹姨娘查明是谁害她的吗?」 「我会尽我全力还她一个公道的。」 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沈云初没有读过多少刑侦的书,不敢保证自己有那个能力去调查出事情的真相,更不敢轻率地做出保证。 但是,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地去寻求真相,还尹翠萍一个公道! 萃行盯着她,须臾后,突然道:「夫人,您真善良。能跟在您的身边,我感觉到很高兴。」 「今天什么日子?嘴巴怎么突然这么甜?说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沈云初哈哈大笑,脑袋又开始嗡嗡的。 她按着哑门须臾,感觉自己的神志逐渐清醒过来,第一眼便看到萃行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吓得她差点又晕过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不能不要她 「萃行,你做什么!吓我一跳。」沈云初哭笑不得。 萃行委屈巴巴地说:「夫人,您脸色方才一下子就白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吓坏我了!」 「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沈云初摸摸萃行的脑袋,平復她的情绪。 夕阳的光照进来,屋子里没有点蜡烛,昏昏沉沉的。戌时,侯爷从外面回来。 萃行听到动静立即起身,行礼后告退。 「你怎么回来了?」沈云初昏昏沉沉里听到动静,眼睛睁开一条缝。 白听夜没有说话,起身将她抱起,艰难地放在自己的床上。 这一下,沈云初的睡意顿时消散地干干净净,如猴子般「嗖」地一下窜到角落里。 「侯爷,你想要干什么?请你自重!」 白听夜老老实实地躺在另一边,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沈云初又往角落里蹭了蹭,好似喃喃低语般询问:「你的腿怎么样了?只要正常做康復,正常喝药,一个星期……也就是七日扎一次针,很快就会有所好转。」 「已经好很多了。」白听夜道。 今日,他已经可以独自行走一段距离了,对腿的操控也是越发熟练。 「翠萍的事情你不必在意,我会处理。」白听夜突然道。 沈云初的心一痛,眸子缓缓垂下。 「她是个可怜人。明日起,我会亲自照顾她。」 白听夜惊愕地起身,不解地看着她:「你不怕惹祸上身吗?之前不还想方设法地躲着她,如今她失了孩子,又认定了是你害了她的孩子,你现在将自己送上门去,岂不是……」 「无碍,」沈云初抱着被子,语气淡淡,「尹翠萍身为小妾屡次逾距,恃宠而骄、以下犯上,多次惹得太夫人不满。上次在牡濮院的时候,更是暗示我在接生的时候做手脚,趁机要了尹翠萍的命,我只当没有听出来,煳弄过去了,太夫人也因此对我心生不满。如今,孩子没了,尹翠萍没有了依仗,更失去了对付以及抗衡我的价值,便成了没有了翅膀的山鸡。若是连我都放弃了她,就真的没有人要她了。」 第132页 白听夜的眸光一点点冷下来,语气轻缓,道:「沈云初,我宠你、忍你、让你,不是让你口无遮拦地议论我母亲是非的。」 沈云初哂笑,道:「我知道。你娶我,是为了你的腿。你们当兵的人,爱的快,我与你朝夕相处,日日夜夜照顾你,又占着你妻子的位置,你对我心生好感在所难免。说到底,不过是与尹翠萍、袁媛、裴紫薇她们一样的地位,一样的经歷。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够了!」白听夜长臂一挥,抓住了沈云初的手臂,低喝道,「沈云初,自你来到我侯府之后,我处处忍你、让你,凡是你想说的,你想做的,侯府无人拦你!为了你,我连侯爷的面子都不要了,保全你的尊严,你的面子,容你当众反抗我,自认没有对你做过任何亏欠的事情,可你为何要与我闹别扭到这般地步!」 第二百一十九章 谁都没有错 白听夜的每一个字都如玻璃碴扎在沈云初的心尖上。 为医者心善,救人者心仁。白听夜愤怒又无奈的声音她没办法不放在心上。 或许,这就是两个三观不同的人在一起的悲哀吧。 沈云初无法接受自己喜欢上白听夜的事实。她出生在几千年后的现社代,领导人有着雄才大略,励精图治。开创了和平、友爱、平等、自由的盛世! 每个人都是值得尊重的独立个体,不受任何人的牵制与约束,可以在法律与道德的允许内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 尊重别人,也接受着别人的尊重。 一夫一妻的思想已经刻进了骨子里,独立女性的高傲、倔强更是她血肉的一部分。 可白听夜又有什么错呢? 对于白听夜而言,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无法挑剔。 天川国男子十三岁便可娶妻,白听夜出生在天川国,成长在天川国,三妻四妾的思想根深蒂固,一妻九妾更是成为了侯王的标配! 他对娶妻之事格外郑重,对母亲安排的婚事更是推三阻四,甚至外面有流言传:安沐侯有龙阳之癖。气得母亲卧病在床,这才娶了第一任妻子嵇正嫣。 可那时他还年轻,皇帝的任务一个接着一个,他根本没有时间去陪伴嵇正嫣。他不认「女人如衣服」的歪理,所以他心存愧疚,恨不得把自己能给的全都给嵇正嫣。 只可惜,嵇正嫣还是没能等到他回来。 他今年二十二岁,只碰过一个女人,还是在酒后神志不清的情况下碰的他自己的妾室,碰的是跟了他七年的妾室! 世界突然间好安静,窗外竟是连声虫鸣也没有。 「休息吧。」 白听夜的喉咙动了动,缓缓闭上了眼睛。 沈云初应了声,但依旧躲在犄角里。 太阳的余光褪去,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两双眼睛熘圆,却静谧地可怕。 「罢了吧。」沈云初突然想。 来到这个世界,她处处受白听夜的保佑与庇护。可这个世界,她所有的高傲与原则却又都来自于白听夜的庇佑。 没有白听夜的庇佑,她便是无土的草根。 除了白听夜,还有谁愿意摒弃自己所有的尊贵与属于王侯将相的高傲来陪他们眼中最低微的乡野之女胡闹?为了她,白听夜不惜拔掉了身上的刺,那么她,为什么不能为了白听夜做一步的退让呢? 一滴晶莹的眼泪从眼眶中滑落,沈云初却笑了出来。 可笑吧?生活在喊着「不认命」口号世界里的她,认命了。 若是让她的那些朋友们知道,必定会笑话她的吧? 黑夜里,突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隐约看到有个轮廓从床上坐起来,抬起手臂轻轻擦掉了她脸颊上的泪。 「翠萍的事情,是个好机会。你若真的想走,我送你离开。放心,我不会写休妻的。」 他的声音那么轻,又那么温柔。 明明她犯了这个王朝最无法容忍的错误,明明七出之罪她占了一多半,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却仍愿意用他独有的温柔来对她。 第二百二十章 这场豪赌我接了 爱情本就是一场豪赌,输赢两面。 沈云初的脸贴在这只布满老茧的手上,突然笑了起来。 这场豪赌,她沈云初接了! 「你……」 白听夜的瞳孔一点点睁大,手掌的温度烧灼滚烫,犹如能够融化钢铁的烈焰。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如此近地接近过她了? 沈云初缓缓躺下,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喃喃细语。 「我这个人很小气,也很倔强,不守规矩,擅长嫉妒。想收了我的心,就得一辈子哄我、爱我、宠我、让我,除了府中的这三个,不许再纳妾。我爱面子,你得让面子。大事你做主,但回到了家里,你就得听我的,我说东你就不能往西!」 身边的温度那么真实,却又不真实。白听夜这一生操控兵马,再倔强的人到了他手里也能被驯的服服帖帖。可唯独自己的心脏,他却驯服不得。 温热的唿吸就在身边,他虽碰过一次女人,但那一次完全没有意识。可是这一次,他却能确确实实地感觉到女人的存在,就在他的旁边,这个不知什么时候挑动他心弦的女人。 白听夜想要触碰,却又不敢触碰。怕这是梦,一碰就碎。 沈云初撇嘴,心里又酸又疼,识趣地离远了一些,嘀咕:「不行就不行。」 第133页 突然,她的手腕被抓住,一股大力席捲着她将她拉入一个温暖结实的胸膛。 「可以,但是你不能反悔。」 浓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刺激着沈云初的身体,将她的脸羞红了一大片,哼哼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言而无信!况且……咱家有一个出尔反尔的傢伙就可以了。」 「咱家?」搂着她的臂膀收得更紧了。 沈云初能感觉到,有个尖尖的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心里如同有片荒地,剎那间开满了鲜花。 原来,拥抱是这个滋味。 沈云初美滋滋地想。 也许是白听夜的身体格外温暖,沈云初这日睡得十分安稳。次日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白听夜不知去向。 她迷迷煳煳地回想起昨日的事情,恨得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 「我怎么就能……」 果然,夜里不能做决定。 不过,既然都已经说了不会反悔…… 沈云初想起白听夜身上的味道,想起白听夜身上的温度,害羞地用被子捂住脸「咯咯」地笑了起来。 星院。 裴紫薇蹲在双眼木讷的沈月初面前,满目心疼。 「月初,你全部都看见了,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沈月初抬眸,恨恨地盯着她,问:「你为什么要突然带我看这个?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目的?」裴紫薇惊唿,「我能有什么目的!如若一定要我说一个目的,我只能说,我不想看着你再被沈云初那个女人蒙在鼓里!」 「够了!」沈月初怒道,「是,我是讨厌现在的沈云初,但这并不能代表着我可以接受你的挑拨离间!」 裴紫薇再次靠近她。 「挑拨离间?月初,你不是亲眼看到,侯爷在翠萍发疯后,从沈云初的房间里走出来了吗?」 第二百二十一章 你出去吧 「那……那又如何?他们本就是夫妻……住在同一屋檐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沈月初虽如此说,可到底有些勉强。 裴紫薇愣了一瞬,而后哈哈笑了两声,眼角带着几分薄凉道:「是啊,可你是不是忘记了,沈云初是怎么答应你的?如今……」 话未说完,裴紫薇便收了声,故意留下无限瞎想给沈月初。 果然之间前一刻还带着几分赌气神色的沈月初眼中泛着慌张,目光游移不定,轻咬着下唇,似不信又似十分惊恐,尚且带着最后一分的希望为沈云初推诿:「不可能的!无论姐姐……怎么变,她都没有骗过我!她说会带着我走,就一定会带着我走。」 裴紫薇嘆了一口气,心道:可怜。 她随手拈起了一朵鲜花,眨眼间,将鲜花碾碎在手中,微微张开手掌,一阵风吹过,碎末飘向地面,零落成泥。 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敲在沈月初的心上,却如一记重锤:「骗得过别人,骗不过你自己,如今沈云初想不想走,你比谁都清楚。」 裴紫薇浅浅地笑了一下,转身朝着星院走去。 沈月初站在原地,神色木木的,若是仔细去看,仍然能够从她的眼底看出几分被背叛的愤怒。 不信! 她不相信沈云初会为了白听夜放弃她们曾经的承诺,这侯府再大又如何,锦衣玉食转瞬即逝,滔天的宠爱也终有消失的一日。 不行! 绝对不能留在安沐侯府。 沈月初直接闯进明院,沈云初刚刚起身,萃行正在给她梳头,便听到门外小婢女的惊唿声。 「三小姐,夫人正在洗漱,稍微等一等……」 只听到一阵喧譁,沈月初红着眼睛闯了进来,直直地闯进了沈云初的房间。 萃行一向不喜沈月初,总觉得她是沈云初的拖累,微拧眉梢,横了一眼那婢女,冷冷道:「吵什么吵!夫人刚起床,你们是怎么做事的!竟然让人闯了进来!」 小婢女吓的立刻跪在了地上。 沈月初却红着双眸,将目光放在萃行的身上:「人?我是夫人的妹妹,与外人不同!」 萃行低头看着沈云初微微拧眉,心中知晓她一向心疼沈月初,忙做小伏低道:「三小姐,这里毕竟是侯府,若是您如今擅闯侯府夫人房间的事情传出去,只怕有损沈家颜面,便是三小姐以后议亲也困难重重。」 「议亲?」 不提还好,提起来,沈月初当真是要被气炸了,怒吼一声:「滚开!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仗着我姐姐多疼了你几分,也敢到我头上拉屎了不成?」 「月初?」沈云初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冷落了沈月初,她心中有恨,倒也能够理解。 沈月初不说话了,憋红了眼睛站在原地,身体却崩的直直的,目光始终黏在沈云初的身上。 沈云初拍了拍萃行的手,道:「你出去吧。」 「夫人……」萃行多少有些担忧,她微微侧头,保证沈云初能够看到她的口型。 哪怕是在沈月初的面前,萃行也依旧小心行事。 沈云初点了点头,为她这份心思感动,又重复了一遍:「出去吧,没事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游说 萃行这才恋恋不捨地放下了梳子,不太放心地出了门,同时关上了门。 沈月初太气了,俨然已经忘记了沈云初失聪的事情,亦或者,根本就没有人同她提起过,她红着眼眶,像是一个无助又气到极点的孩子,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让沈云初不由的软了心坎。 第134页 她对她招了招手,温声道:「你怎么又生气了?又在外面听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那些消息,你尽不可信的,有什么问题,只管来问我就是了。」 沈月初终于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几分过去的模样,鼻子一酸,洇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砸下,情不自禁向前两步,却又忽的想起什么一般,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红着眼睛问:「姐姐,你是不是……不打算走了?」 沈云初的心脏一震,想到昨日对白听夜的承诺,今日再去看沈月初满含期待的模样,一时竟不敢去看她,低下了头,復又抬起头来,声音有些涩,温吞道:「侯府的日子……不好吗?」 便是一句话,如一桶碎冰一般直直地朝着沈月初砸下,从头到脚都冷冰冰的,血液似乎也停止了流动,却还要不死心地问一句:「你真的不打算走了,对吗?」 沈云初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太突然了,包括昨日对白听夜的承诺,也是她万万没有预料到的。 一直以来的计划被打破,沈云初无法对沈月初做出承诺来,只能抿了一下唇,躲避道:「月初,这件事情不急,侯爷的腿还没有好起来,我们也……」 「什么叫做没有好起来!他分明已经能站起来了,按照你曾经告诉我的,只要后期勤锻鍊,他总有一天能走的!」沈月初终于忍受不住委屈,大叫了起来,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一颗接着一颗的掉了下来。 沈云初第一次如此直面沈月初的愤怒,她稍微沉默了片刻,这才在静默之中开口:「月初……事情可能有些变化……」 沈月初既不甘心却又知道,是走是留,不是如她们想的那般轻易,白听夜不放人,她们确实也走不了。 可若是沈云初有心,迟早越是能走的。 她不甘心,同时又十分的绝望,只能愣愣道:「沈云初,你如今有侯爷的盛宠,我呢?也要如你一样,心不甘情不愿地同他人成婚吗?你同我说的那些日子,不可能实现的,对不对?」 沈云初只涩声道:「月初,有我在,不会让你重蹈覆辙的,你若是愿意……」 「靠着男人的宠爱又能活到几时?侯府之中的妾室,你不是没有看到,姐姐!这话原是你同我说的,怎么如今,倒是你忘了?你别忘了,侯爷还有一个儿子,白宏!有他在,你的孩子,虽是嫡子,可他却比你的孩子要大得多!袁姨娘不会让你平安产下孩子!侯爷有如此多的后院,他有朝一日,若是对你腻了,厌了,还有无数的去处,你没有了!一生只能守着这里!」 沈云初死死地咬着下唇,不得不说,沈月初的话很对,每一句都刚好敲在她的心上。 第二百二十三章 便如此和我生分了? 似乎是察觉到沈云初被她说动了,沈月初向前一步,双手扶在她的肩膀上,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姐姐!这场豪赌,无论怎么看,你都是输!赢不了的!别管侯爷了,他没有了你,还有其他的女人。你赌一个男人的真心,太可笑了。」 沈云初抬起头来,目光闪动地盯着沈月初。 理智告诉她,沈月初说的对,所有的都对。 抛开昨日的冲动,细细算来,哪里都对。 昨日她同白听夜提起时,他甚至从不认为抛弃裴紫薇与袁媛几人是错的,她与他之间的观念,不仅仅是对女性的尊重,还是生而为人,人人平等。 白听夜永远无法理解她的话,她的信念。 是了,现在的白听夜可以对她独宠一人,未来呢? 沈月初说的很对,她这一场赌,势必是要输的,她怎么可能要求一个自小长在封建制度下的男人能够保持初心,对她一心一心,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一颗已经坚不可动摇的心,竟然在此时再次摇摆起来,是要奋不顾身地豁出去,赌一次必定会输的结局,还是……就这样,暂时麻痹了白听夜,然后寻个时机离开? 如白夜听所说,尹姨娘的事情刚好是一个导火索,完全足够白听夜找一个理由将她打发出去。 可…… 动了情,岂是那么容易收回来的? 沈云初到底是有点不甘心,到底是……想试一试。 她刚刚要开口,却听到嘭得一声! 白听夜的身影从外而入,带着凛冽的寒冬一般,他踏步而进,目光落在了沈月初的身上,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道:「沈月初,你再说一遍!」 只见沈月初的身形哆嗦了一下,她忙躲在了沈云初的身后,因为恐惧,而声音有些颤抖:「姐……姐,你救我,侯爷听到了这番话,我的小命怕是不保了。」 沈云初刚刚要开口,忽听到白听夜冷冰冰道:「别做梦了,云初失聪了,她听不到你说话的。」 是了。 沈云初这才反应过来,她此刻正在扮演的就是一个失聪的人,可该有的反应决计不会少的,她站了起来,将沈月初护在身后,目光死死地定在白听夜的唇上,道:「侯爷,月初的这番话确实说的有些无礼了,可你也知道,一直以来,我确实是如此想的,若是你要惩罚月初,便连我一起惩罚了吧。」 「你……」白听夜顿了一下,近乎绝望地闭了闭眼睛,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柔软了下来,「你昨夜称唿我阿夜,今日不过听了沈月初的一番话,便如此和我生分了?」 第135页 沈云初垂下了眸子,她微微地拧着眉梢,不知该如何办。 说她没有受到刚刚沈月初那番言论的影响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承认了,无异让白听夜更加的恼火,若是他将这份怒火发泄在沈月初的身上,又该如何? 在侯府,她可以肆意,是白听夜给她的这个权利,给她撑腰,但她始终知道,一旦白听夜不乐意了,甚至是不愿意了,总能轻而易举地抽走对她的这份恩赏。 第二百二十四章 你赢了! 忽然,下巴一凉,是白听夜抬起了她的下巴,他的双眸之中,夹着几分痛色,与罕见的,慌张。 这份慌张,出现在这样一个叱咤风云的人身上,实在不配。 在战场上,他强大如斯,可在她的面前,竟然变成了一个惶惶不可终日的可怜模样,沈云初的心一软,开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了。 也许……面前的人,真的可以给她一生的宠爱呢? 这个世上不是没有专一的男人,只是很少罢了。 她轻轻咬着下唇,想要说些什么,便听到了白听夜略带几分颤抖与恐慌的声音:「云初,你昨夜答应我的,还有效吗?」 沈云初一怔,几乎是同时就要强忍不住点头,可身后一疼,是沈月初。 她知道沈云初听不到,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掐了一下她的后背。 身前是殷切期盼的白听夜,身后却是已经近乎绝望的沈月初。 沈云初感觉自己的嗓子仿佛被黏住了,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张了张口,听到自己的声音:「做效。」 身后的压迫感消失了,可沈云初能够感受到拿到强烈的视线。 她听到沈月初嘶声裂肺的声音:「沈云初!我恨你!我恨你!」 然后,她被被沈月初推开了,沈月初头也不回地直接跑了出去,留给沈云初一个匆匆的背影。 沈云初想要解释,她刚要追出去,就被白听夜一把抱住了,他的脸颊蹭着她的耳垂,即便是沈云初听不到,依旧说的十分的深沉:「幸好,沈云初,本候此生的第一次心动,万望莫负。」 心脏砰砰砰地跳了起来,手心因为激动而微微地出汗,沈云初强忍着去亲吻他的冲动,拍了拍他的肩膀,用茫然的音色道:「月初……我去同月初解释。」 白听夜放开了她,目光眷恋地放在她的脸上,声音里蕴含着无限的宠溺:「我去,你在这里等着便可以了。」 话毕,不等沈云初回应,倏然转身离去。 沈云初刚刚听了一番情话,此刻尚且身在云中雾中,似乎还未回过神来,便没有跟出去。 白听夜的神色一点一点的冷淡,走到明院外时,脸上已经毫无温度,他一路朝着沈月初的居所而去。 沈月初的房门关地紧紧的,房间里静悄悄的,似乎一丁点声音都听不到。 可白听夜知道,沈月初在房间里。 「听雨。」 不等白听夜明说,听雨直接上前,动作迅速地打开了房门,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更没有惊动了沈云初。 白听夜缓步而进,捲缩着坐在床上的沈月初勐的抬起头来,神色苍白,咬牙切齿地盯着他,毫不在意地将自己的恨展现的淋漓尽致。 听雨微微地摇了摇头,目光之中露出几分疼惜来。 「你赢了!」沈月初沙哑着声音,她的眼底缓慢地爬上了几分恶毒。 果然,在侯门大宅里活的久了,如此一个伶俐干净的人身上都染上了几分恶臭。 白听夜在桌边坐下,屈起食指来,轻轻地敲着桌面,似乎在考虑该如何处置她。 听雨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来。 第二百二十五章 既来之则安之。 沈月初用通红的眼睛盯着白听夜,那双眼睛里满是恨意,恨不得将白听夜拆吃入腹一般,似乎抢走了沈云初的人,就是白听夜。 严格意义上来说,确实是白听夜。 令人发慌的敲击声停下了,白听夜神色从容,落在沈月初身上的目光却带着几分煞气:「你是云初的妹妹,在姐夫家做客,我不便擅自处置你,却能将你送回沈家。」 沈月初震惊地盯着他,前一刻的淡定荡然无存,她向着床里面躲了躲,嫩白的小脸上满是恐惧,声音也惨兮兮的:「你把我送回去,无异于亲手送我去死!沈云初不会原谅你的,你别想和她安稳地过日子!」 她此刻就像是一个被逼的走投无路的小兽,炸起浑身的猫,呲着牙,欲吓退天敌。 这样一副模样落在白听夜的眼中,除了觉得可怜,激不起他半点的怜悯之心来。 白听夜二十余年里,并未对任何人动过心,更从未对沈云初一般,对任何人如此地低声下气,如此地求之不得。 漫长的时间里,他的情感早已经变得十分的偏执,非沈云初不可了。 白听夜森冷的目光落在沈月初的身上,嘴角泛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来,忽然站起身来,双手负在身后,对听雨道:「照顾好沈家的三小姐,平素里不可让她与夫人走的太近。」 他不能,更不会让沈月初有机会靠近沈云初,有机会继续在她的耳边诉说蛊惑之言。 沈月初一愣,尖叫着扑过去:「不行!白听夜,你不得好死!你凭什么把我姐姐关在这个幽深的如同牢笼一般的地方?白听夜!你凭什么!」 第136页 可惜白听夜早已经走出了她的房门,她被听雨死死地拦住,听雨低下头,怜悯的目光停留在沈月初绝望的脸上,道:「三小姐,何必呢?如今夫人双耳失聪,便是侯爷真的放你们出府,你们又该如何过活?」 「自然不用你们管!我与姐姐有手有脚,怎样也能活!」沈月初愤恨的盯着听雨,将他一同视为与白听夜一般的白狼虎豹。 听雨微微地拧了拧眉梢,道:「三小姐,侯府可以放了你们,沈家呢?沈老爷子在,你们始终都是他的女儿,从侯府出去了,只要他愿意,只要崔若弗动了心思,随时可以把你们绑了回来,届时……即便是无论如何不甘心,无论对方是何人,由不得你们不嫁。」 「天大地大,我们可以离开安沐谷,甚至可以离开仁仙府!」沈月初尖叫着,她手脚并用的拍打着听雨。 一个小女孩,能有多少力气,听雨并不觉得疼,只是心里确实苦闷,他问:「你们能离开天川国吗?」 沈月初立时没了声息,仿佛精疲力竭一般,她悄无声息地软在了听雨的怀里,抽噎着:「可是……姐姐凭什么?凭什么辜负我?我恨透了侯门大院,恨透了你们!」 听雨默默的将她放在了床上,擦掉了她眼角的泪水,给她盖好了被子,沉默道:「三小姐,既来之则安之。」 第二百二十六章 跪舔 沈月初翻了一个身,眼泪默默地从眼角流下,她没有说话,只留给了听雨一个倔强的背影。 听雨转身出了门,轻轻地关好了门。 门外,左方已经将轮椅推了过来,白听夜坐在轮椅上,声音森冷,眼底闪烁着微不可查的偏激:「心疼了?」 是对听雨说的。 听雨忙转身,立刻跪下:「属下不敢。」 「看好她,别让夫人起了疑心。」白听夜默默地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微微地拧紧了眉头,他转动轮椅,看向了皇宫的方向。 听雨似有所感,抬起头来,眉宇之中同样挂着几分担忧,欲言又止一般:「侯爷……」 「该来的总会来,皇家不会养着一个废物。」白听夜冷冷道,他的面庞冷酷无情,分明是在说他自己,却仿佛此话与他全然无关。 一个残了的将-军,无论他之前打了多少仗,胜了多少场。 可到底已经无用,他不可能再站起来,继续为皇家出力了。 如今看似四海昇平,可危机四伏,战争的号角不知何时会响起,敌方的铁骑不知何时会踏足这片土地,屠杀无辜的民众。 白听夜知道,除非他重新站起来,重新回到战场上,否则他手中的兵权势必要交出去。 而为了天川国子民的安危,他同样愿意交出去。 可至少,不能够被皇帝当做弃子一般,无用了,便丢在一旁。 安沐侯一门,势必是要出一个将-军的。 不是他,便是白肆。 白肆素来又与他不合,若是让他得了皇帝的青眼,之后他们的日子不会好过。 白听夜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淡声道:「走吧,去明院。」 如今,他还不能站太久,也无法上朝,虽然皇帝免了他的早朝,但政务还是有的,多少都是皇帝对他的垂青。 巧的是,他才刚刚进入明院,沈云初却急匆匆地披着外套往青竹园的方向而去。 白听夜微微拧着眉头,一把拉住了沈云初的手腕,抬头,拧着眉梢问:「你这是去哪儿?」 沈云初的眉宇之间夹着几分疲惫,她掐着眉心道:「青竹园的婢女来报,尹姨娘的身体不好了,我过去看看。」 「尹翠萍?」白听夜的神色冷了冷,眉宇之间的焦躁似乎已经安耐不住,他现在急需沈云初留在他的身边,可却也清楚尹翠萍刚刚生产,身心受创,默了片刻,他转动轮椅,「我同你一起去。」 沈云初救人心切,急着去查看尹翠萍的情况,并没有深究白听夜此时的情况,立刻道:「好。」 便从左方的手中接过轮椅来,一路将白听夜推到了青竹园。 青竹园内,上下一片鸡飞狗跳。 老远便听到了尹翠萍中气十足的怒斥声:「你们这些狗东西!如今瞧着我生下了死胎,便以为我不行了!一个个吃里扒外,都去狗仗人势了!是!我是失势了,可我到底是怀过孕的!跟在侯爷身边七八年的时间,不看僧面看佛面,侯爷也不会待我太差!轮得到你们弃我而去,去添她沈云初的鞋子吗!」 几乎是同时,沈云初侧头便看到了白听夜冷冷的脸。 第二百二十七章 留意安全便可 她顿时感觉头大不已,刚要开口,忽然又见到白听夜变了脸,对身旁的听雨道:「让尹姨娘闭嘴,今日是夫人听不到,否则的话,我扒了她的皮!不要仗着自己在侯府多年,竟然敢跳到正妻的头上!当真是厉害,在天川国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传出去,只认为我侯府治家不严!」 沈云初的眉心跳了跳,嘆了口气,如今尹姨娘痛失爱子,这个表现,俨然便是产后抑郁症的表现。 她灵机一动,指着院子里瑟瑟发抖般跪在地上的丫鬟们道:「阿夜,他们在做什么?是不是尹翠萍发火了?」 沈云初一向没有规矩,但她从不会大吵大闹,只会让人觉得可爱,与无奈罢了。 第137页 白听夜想了想,侧头,保证她能看到自己的口型道:「无事,我瞧着尹翠萍的情况不错,不似马上要归西的人,暂时不用看了。」 「不行!」沈云初却拉住了他,道,「在我们那个地方,尹翠萍这种情况,极有可能会引发产后抑郁症,大吵大闹,情绪忽然暴躁,又忽然低落。」 白听夜挑眉,迟疑地看着沈云初:「当真?」 「不骗你。」沈云初想了一下,抬手在白听夜的鼻子上颳了一下,动作十分亲昵。 白听夜果然受用,想了想,毕竟尹翠萍吃了不少的苦头,便道:「你进去看看吧,我同你一起。」 「嗯。」 沈云初推着白听夜进了房内,尹翠萍的张牙舞爪在见到白听夜的那一刻,收的干干净净的,瞬间如同一个毫无攻击力的小猫一般。 她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轻咳一声,柔柔弱弱道:「侯爷!你来看妾身了,妾身恨不得与那孩子一同去了!也免了受这相思之苦!怎么就是我的孩子啊,侯爷,这可让妾身如何活着?」 白听夜被她嚎的头疼,却依旧耐心十足道:「去了便去了吧,他与你无缘,要紧的是你的身子,养好了才最重要。」 沈云初知道他这番话对尹翠萍最有用,上前给尹翠萍诊脉,她的脉象虚浮无力,虽听起来声音还中气十足,但细细听去,还是能够听到一抹虚弱藏于其中。 心跳的速度也不对。 看来这一段时间,尹翠萍心慌气躁。 沈云初收了手,招来一旁服侍尹翠萍的丫鬟,问道:「这两天,尹姨娘是不是心慌气躁,脾气大?容易发火?」 小婢女哪里敢说真话,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沈云初,跪了下去,忙道:「回夫人,尹姨娘确实有些心慌烦闷,但从未发过脾气。」 沈云初冷笑一声,知道她会护着尹翠萍,但她能这样说,也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她的办法也十分的简单,开了平心静气的汤药,然后道:「这些日子,若是尹姨娘想要发火,便由着她,想见什么,无大碍的,且让她去见。若是……若是有娘家人,或者谈得来地,只管让他们来,与尹姨娘多走动走动。聊聊天,多陪陪她,若是尹姨娘想要出去,不必报备我了,备好马车和人手,留意安全便可。」 第二百二十八章 争夺 尹翠萍愣住了,狐疑地盯着沈云初,又以为她在打什么鬼主意,冷笑了一声,刚要讥讽几句,忽然看到一旁的白听夜,又将一番嘲弄尽数吞了下去,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一句:「多谢夫人。」 沈云初便收了东西,迟疑地看着白听夜,问道:「尹翠萍,你想不想让侯爷留在这里,同你说说话?」 其实她做出这个决定来,颇有几分艰难,可到底尹翠萍生的是白听夜的孩子,不是其他男人的。 而且,尹翠萍此时又是她的病人,为了病人的心理健康,此刻就是需要白听夜多陪陪尹翠萍。 她心里也醋的不行,可没有办法。 不过,等尹翠萍好了之后,她确实也得想想,侯府这些个妾的去处了。 袁媛不必多想,白听夜与她从来都没有关系,好生养着就是了。 尹翠萍却是最麻烦的,为白听夜生过孩子,虽说孩子没能活下来,但到底是真的和白听夜有过关系的。 至于裴紫薇……届时,只看白听夜怎么处理吧。 想起来就是一堆头疼的事情,沈云初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沈月初的那番话,她到底是没守住,心里再度轻轻地摇摆了一下。 开口的时候,自然有几分冷意:「算了,此刻侯爷既然闲着,便留在这里多陪陪你,早日好起来才是。」 话音落下,沈云初直接负气离开。 白听夜虽说心中多少有些寒凉,可看着沈云初负气离去的身影,却又忍不住地弯了嘴角。 看来,这又是她的什么治疗手段了,不过显然还是吃醋了。 白听夜盯着沈云初离去的背影,尚未回过神来,便感觉耳边一阵暖流,尹翠萍竟然蹲坐在他的手边,一双眼睛泪汪汪地看着他:「侯爷……你还能赐我一个孩子吗?」 下一瞬,白听夜被握在她手中的手毫不留情地抽了回去,他的嗓音冷冷的,如同冬日里的寒流,狠狠地扑在尹翠萍的脸上:「上一个孩子是怎么来的,你比我都清楚,你认为,本候还会给你机会吗?」 尹翠萍只感觉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 是了,这个孩子……确实是她耍心机,用手段得来的。 尹翠萍浅薄地笑了一声,本就苍白的脸蛋更加的苍白了,她低下了头,看似温顺道:「侯爷,妾身知道了,妾身不会妄想了。」 她的双眸之中闪过一抹阴毒。 都怪沈云初! 若不是因为沈云初,她怎么会痛失爱子,又怎么会……失去在侯府的依仗,都说母凭子贵,她没有了子,如何来的贵? 「你还有其他话要同本候讲吗?」白听夜冷冰冰道。 尹翠萍便抬起那双洇着泪水的眼睛,目光眷恋地看着白听夜:「侯爷保重身体,妾身……妾身以后自会乖乖的,不会再给侯爷添乱。」 「你清楚便好。」白听夜冷声道。 听雨立刻上前,将白听夜推出了门。 尹翠萍僵在原地,直到白听夜走远,她才重重地扫落手边的茶杯,咬着牙,发狠道:「沈云初!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第138页 一定是沈云初,为了在侯府立足,这才谋害了她的孩子! 那是她的孩子啊! 第二百二十九章 家丁不敢动 沈云初才走出去没有多久,便看到白听夜被听雨推着走了出来,她拧了拧眉头,疑惑地看着他道:「尹翠萍呢?你不陪着她?」 「不用。」白听夜道,他拍了拍听雨的手,轮椅便停了下来,然后他伸手握住了沈云初的手腕,笑道,「怎么?吃醋了?」 「不敢。」沈云初闷着声音,抽回了自己的手,也不管白听夜如何,朝着明院走去,远远地把人给甩在了身后。 沈云初一脸阴云地回到了明院,嘭的一声,把房门一关,直接把白听夜给关在了门外。 随后赶来的白听夜喊了半天的门,但是沈云初都没有打算开的一声,他隔着房门说了许多好听的话,忽然想起来沈云初听不到,这才作罢,留了一张纸条塞进去,便去了书房。 沈云初也不是真的生气了,只是心头堵得慌,一想到日后不免总要面对此种情况,心头的闷气更重,越想越不肯见白听夜。 直到入夜的时候,打算传晚膳,这才得了消息。 尹翠萍因为思念过度,竟然悬樑自尽了! 这事情一出,沈云初是真的没法跑了,太夫人的怒火,一股脑的砸在了她的头上。 晚饭还未吃,沈云初便被太夫人招了过去,刚进入牡濮院,还未见到太夫人,左右两边立刻有家丁上前,一把按住了沈云初。 沈云初尚未弄明白是什么情况,首先被人按在地上,想起来也无法起来。 她的脸颊贴着地面,唿吸间闻到的都是尘土的味道,拧着眉头,虽然无法起身,却也能够看到太夫人的鞋子。 「你这个贱人!」 太夫人一开口,便是一番羞辱。 「若不是你,尹姨娘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没有了?若不是你!给我打!打死她!」 沈云初心神一动,在家僕还愣着的时候,她眉眼凌厉道:「太夫人,你要打死我?为了一个妾?这可没有道理了。」 「妾?尹翠萍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她怀了夜儿的孩子,她也没有这般待遇!我今天打死你,是因为你谋害侯爷的子嗣!」 沈云初的表情一冷,声音也硬邦邦的:「太夫人说我谋害,便拿出点证据来,诞下的死胎也是找了仵作来验尸的,可有中毒的迹象?那胎儿出奇的大,这才令尹姨娘难产,如今尹姨娘抑郁而终,悬樑自杀,也能怪到我的头上?太夫人,好可笑啊!」 「大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拖下去!打死!」 家丁不敢动。 萃行忙跪下了,哭得梨花带雨,可句句都在点子上:「太夫人!万万使不得啊,侯爷如今就在府上,前些日子才和夫人……这个月,夫人的小日子还未来,若是真的万一有了……」 她话说的断断续续的,意思却十分的明白。 如今沈云初是白听夜的新宠,万万不能随便动的。 还有便是,太夫人不是想要孩子吗? 沈云初现在肚子里可能怀着孩子呢,太夫人,你确定要动手吗? 一番话,既震得一旁的小厮不敢动手,更是让太夫人吃了个哑巴亏。 第二百三十章 我同你走 太夫人目光喷火一般地盯着沈云初的独自,面色惨白,一口气不上不下。 就这样放了沈云初,她不甘心,可若是不放,万一真的怀了又该如何? 如今白听夜的子嗣本就单薄,那……白宏却还不是他的,即便不是他的,却也只能认下,谁让她的二儿子白肆是个不省心的,当年办了那些煳涂事,反而还要白听夜来救场。 一时间,四周寂静一片。 沈云初挣扎了一下,有所顾忌的小厮不敢太用力按着,毕竟是侯府的主母,得了侯爷的宠爱,也极有可能怀有子嗣,谁敢在这个时候乱动? 只见沈云初随便挣扎了一下,便挣脱开了,她直接站了起来,胸中怀着怒火,双目因为愤怒而染的通红。 她走到太夫人的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就要落下的时候,手掌却被一双手给拦住了,她抬眸看过去。 竟然是白听夜。 他的双眸沉静,看着沈云初,微微地拧了一下眉头道:「我已经听说了,此事与你无关,尹翠萍是中毒而亡,只是被人伪装成了自杀而已。」 沈云初直接怔住了,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她刚刚听到消息,还未能去查看,便被太夫人绑了来。 她愕然地看着白听夜:「怎么会……」 「在你的房间发现了毒药。」白听夜又补充了一句。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事情竟然会有这个转折,都杀了。 萃行跪行着走到了白听夜的面前,道:「侯爷,不是夫人,绝对不是夫人,我今日在门外守了一天,不是夫人的!」 「我知道不是,我今天也守了你一天。」 白听夜说的极慢,似乎是在想如何应对。 而太夫人却愣了一下,然后冷笑一声道:「不是她?自然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只需要派一名得力助手,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来人,查!给我查清楚!如今毒杀姨娘的事情竟然敢在我们府中出现,这可真是……了不得啊!」 沈云初冷冷地看着白听夜,忍下一肚子的委屈,然而双眼却通红:「你不相信我?」 第139页 「我信你,只是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对你不利。」白听夜缓慢道:「别担心,我会查清楚的。」 说话间,他站了起来,在太夫人惊愕的目光之下,对太夫人道:「娘,我的腿已经好了,只是如今不敢走的太多,是云初帮我治好的。」 太夫人的双眸之中闪过一抹惊愕,再看向沈云初时,带了几分复杂的神色,然而最终她的神色一冷:「那又如何?杀人的罪名就不用偿了吗?」 「不是我姐姐!」一个身影掠过,沈月初跑了出来,将沈云初护在身后,她顿了顿,道,「这些时日出入尹姨娘院子的人太多了,怎么单独就怀疑我姐姐一个?」 「月初?」沈云初的眼睛一热,轻声道,「我以为你不肯原谅我了。」 沈月初回头看了她一眼,确实有几分生气,但还好:「确实是生气的,不过也没有办法,毕竟你是我姐姐。」 沈云初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又失望地看了一眼白听夜:「此事之后,我同你走,我也不乐意在这个侯府呆着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一定和萃行有关 白听夜倏然抬起头来,目光定定地落在了沈云初的身上,似是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沈云初也毫不畏惧地看回去:「我说,此事了结之后,我与月初从侯府离开,绝对不会再拖累侯爷。」 「你分明……」白听夜艰难地向前移动了一步,观其模样,竟然格外的愤怒,咬着牙道,「你答应我了的!」 沈云初低下了头,她不乐意过这种日子,在外或许真的十分的辛苦,甚至能不能过活都是问题。 可在侯府,却每日都提心弔胆。 太夫人冷哼一声,阴冷道:「杀了一个人,你以为你还能够安然无恙的离开?」 沈云初冷冷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讥讽道:「太夫人未免也太想当然了,人不是我杀的,一查便知。便是在我房间里发现了毒药又如何?难道,我这个毒药就一定是杀死尹姨娘的毒药了不成?或者,也可能是他人下了毒,将毒药放在了我的房间里。毕竟,我的院子,谁都能进。」 太夫人冷笑一声,从沈云初进入侯府,她便对她百般看不上,如今好不容易可以藉机发作,自然是希望能够一句把沈云初弄死,让她躺着从侯府出去! 「尹姨娘中的毒,在你房间里发现了毒药,便能够证明一切!」太夫人冷笑道,「不过是夜儿不死心,让他去查!我偏偏不信,他还能查出什么来?真能让你这个罪魁祸首跑了不成?」 沈云初也不急,她有的是办法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冷冷地盯着太夫人,冷笑一声道:「太夫人,若是不仅仅在我这里查处了毒药呢?更何况,尹姨娘悬樑自杀的时候,真的没有其他人在场吗?」 杀害尹翠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又为什么杀了她。 如今都是谜团。 但是沈云初可以确定的是,对方动手的十分匆忙,也许……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白听夜。 似乎明白了几分。 也许对方,从一开始,就把目标放在了她的身上。 太夫人刚要说什么,忽然又想起了七零八碎的脚步声,是袁媛与裴紫薇等人都到了,裴紫薇的眼睛一转,立刻站了出来,继续往沈云初的身上泼脏水:「太夫人!侯爷,我亲眼看见萃行今日下午的时候进入了青竹园!尹姨娘的死,一定和萃行有关!」 她没有说和沈云初有关,只是说和萃行有关。 沈云初冷笑了一声,不过,说萃行和她也没有任何的区别。 一个婢女为何要去杀害姨娘,必定是得了主子的首肯,这才动手,太夫人凌厉的目光瞬间便扫了过来,冷冷地落在了沈云初的身上。 沈云初冷笑了一声,看明白了,今日是牛鬼蛇神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出来干活啊。 她耸了耸肩膀,直接搬来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抬头看向太夫人,冷淡道:「太夫人,我说过了,不是我做的,这话我也不想再说第二遍。不过,你们还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就是了,我也想看看……今日都有些什么牛鬼蛇神跳出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是我下的毒 太夫人活了一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嚣张的人,脸色气的发青,双目灼灼地盯着她,怒吼一声:「来人!把她给我来下来!按在地上,打!」 盛怒之下,哪里还管沈云初是否怀着孕,只想一棍子打下去,打得她求饶,这才解恨。 可惜了,沈云初不急不忙地抬手,看了一眼白听夜,目光冷淡,似乎一点留恋都没有。 白听夜低头,音色黯然:「别动夫人,让她坐着。」 「夜儿!」太夫人恨铁不成钢,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指头来,指着沈云初,咬牙切齿一般道,「她如今杀人越货的事情都做得出来,非要让她对我动手,你才狠得下心去?」 「结果未明,未必就是她杀的。」白白听夜扭过头去,不肯在看沈云初,尤其是不愿见到她神色淡然,双眸之中,毫无自己的模样。 二十几年来的唯一一次心动,竟然惹上的是如此人物,是可悲还是可嘆? 白听夜顿了顿,问地上跪着的萃行:「夫人这一月都没有来小日子,是真的?」 萃行地眼珠子一转,知道这是白夜听再给机会,忙道:「是是是,侯爷,奴婢不敢骗你。」 第140页 白听夜便将目光放在了沈云初的身上,迟疑道:「你……」 沈云初低下头去看萃行,并没有解释的过于清楚,而是道:「别想的太好了,也有可能是推迟了而已。」 她与白听夜也不过是这两天才有了深入接触而已,没有道理这么快就赶上了。 而且,她的小日子一般也就是这两天,排卵期的时候,才不容易怀孕呢。 不过沈云初也不敢打包票,万一这具身体就是个容易怀孕的呢。 太夫人气急败坏,偏偏又拿沈云初没有办法,只能红着眼睛,死死地瞪着她,等着白听夜给她一个回答。 忽然,一道身影沖了出来,是白宏,他直挺挺地跪在了袁媛的面前,砰砰砰的几个响头,道:「娘!夫人是我的救命恩人,便是你不喜侯爷,也别用这种方式!」 他的额头上瞬间破了皮,涌出鲜血来。 沈云初照顾过他几日,心头一跳,心疼了,忙站起来走过去,用手帕捂着他的伤口,狐疑地看了一眼袁媛,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白听夜与太夫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袁媛的身上。 袁媛立刻跪下了,颤巍巍道:「太夫人,侯爷……是宏儿……是这个孩子太急了,听闻夫人出了事,让妾身一定要求情,妾身还没有找到机会开口就……」 「娘!」 白宏打断了她,膝行几步,膝盖几乎磨破了,他伸手拉住了袁媛的衣角:「娘!夫人,夫人是好人,你别……」 沈云初留意到白宏另外一只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她猜到了几分,但是没吭声。 立在她身后的白夜听却不是那么好煳弄的:「宏儿,你手里拿着什么?」 白宏浑身一怔,抬头看向袁媛,手掌握地更紧了,他哑着声音说:「娘!生育之恩无以为报,宏儿……宏儿不能看救命恩人被栽赃陷害。」 说完,他勐的转过身来,将手掌摊开,小脸木木的:「侯爷,是我下的毒。」 第二百三十三章 此话不能乱说 太夫人吓了一跳,立刻站了起来:「宏儿!此话不能乱说!」 「是我!」白宏的神色未变,冷静异常,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竟然有如此坚硬心智,「我是侯门独子,若是让尹姨娘生下孩子,岂不是威胁了我的地位?是以,我才下了毒,趁机栽赃给夫人,正好一举两得。」 「胡说!」沈云初一个字都不相信,她从白宏的手中拿过药来,看也不看,直接扔了,不给他人查证的机会,「既然你成功下毒了,又为何站出来承认?不是你,我知道的!」 袁媛一愣,显然也没有想到沈云初会把证据给毁了,一双眸子里挂满了震惊,与微不可查的自责。 太夫人简直要被沈云初给气的背过气去,指着沈云初:「你……你这个贱人!贱人!」 她自然不乐意白宏顶了罪,但若是能够藉机把袁媛处理了,这个证明了她儿子污点的女人不在了,她也能够安心过活了。 可都被沈云初毁了。 沈云初半点不怕,她转过头来看着太夫人,呲牙一笑:「太夫人?怎么办呢?白宏站出来承认是他杀了人,但是没有证据,而我嘛,随便找一个人问问,想来也能够知道是谁在我房间放了毒药。这事就算了,我自请出府,便将这笔煳里煳涂的帐算到我的头上得了。」 白听夜看着沈云初,半响,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句:「沈云初!你好狠的心。」 沈云初不看他,或者说,不想看他,她怕自己看一眼就捨不得了。 「夫人!你不能走,该走的人是我!」白宏却拉住了沈云初的手,哀求道。 沈云初低下头看着他,嘴角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抬手揉了揉他的脸颊,笑道:「傻孩子,好好活着。」 「是我!」袁媛忽然站了起来,她扑到白听夜的面前,红着双眸,恨声道,「是我下毒杀了尹翠萍!是我嫁祸给夫人,因为我想看你痛失所爱的模样!」 「为什么?」白听夜紧拧着眉头问。 「为什么?你当你侯府是什么东西!人人都想进不成?当年你强了我,让我连死都不成!我不想嫁给你,却不得不委身这么多年!你该死!你是将军又如何!难道将军就可以强抢民女不成!」袁媛嘶声裂肺一般地质问,她红着双眸,恨不得将白听夜亲手杀了,「我恨你!日日夜夜,恨得心肠寸断!」 沈云初愣了愣,在一片沉默之中,她道:「袁媛,不是他,是白肆。侯爷……只是一个顶包的。」 她的嘴角带着几分讽刺。 沈云初最讨厌的就是白听夜对太夫人的无条件遵从,为了太夫人的所谓颜面,毁了那么多女人。 白肆当年犯下那幢事情,太夫人可以有许多选择,一晚避子汤下去,袁媛起码不用非要进侯府。 女子被夺了清白,确实难以活下去,可他们问袁媛的意愿了吗? 说白了,也不过是因为太夫人不乐意家中出了这么一幢丑事,又觉得白听夜是将军,生了这样的事情,虽然名声难听,可娶进来了,也算是一段佳话。 第二百三十四章 结局 她在袁媛的惊愕之中,一字一顿道:「最该死的是白肆,而最应该受到惩罚的,确实太夫人!」 掷地有声! 直接震得太夫人脸色惨白,她震惊道:「你!沈云初,你敢!」 第141页 「我敢?」沈云初一步一步走到太夫人的面前,冷声道,「太夫人,你当年当真是心疼袁媛?你不过是不想丢了侯门颜面罢了!都说女人何必为难女人!你才是真正的恶毒之人!你处处看不惯我,不也是因为我得了将军的宠爱,为能如你一般,白髮苍苍,顾影自怜吗?」 她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都带着力量,重重砸在太夫人的心头,砸的她冷冷地跌坐在地:「你看不得我活的恣意,只因为你从未得到过!太夫人,你可悲!可嘆!」 太夫人傻傻地坐在地上,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她那双眼睛忽然变得混沌,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沈云初拉起了沈月初的手,转身就要走。 白听夜刚让人将太夫人扶进房间去,又转头来拉住了沈云初:「你要走?」 沈云初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院子的惨状,抬头看向白听夜:「你见到了,怎么想?女人一生何其悲惨。」 「我会遣散她们,袁媛毒害尹姨娘,念在她育有子嗣,送她到边郊的庄户,不得返回,一生吃斋念佛,洗去罪过。」 沈云初的眼珠动了动:「裴紫薇呢?」 一旁呆呆傻站着的裴紫薇:? 「他是皇上派来的监视,我会奏请皇上,让他将裴紫薇带回去好生安顿,另外换一位谋士来。」顿了顿,白听夜又道,「至于母亲……以后她不会再有权利对你动手了。可她到底是我的母亲……」 沈云初吐出一口气来:「我知晓,善待她,但决不能再让她祸害他人。」 至于白肆…… 说实话,就是一个废物,沈云初不觉得他是什么问题。 白听夜拽着沈云初不放手,垂着头的模样,却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感觉:「你还走吗?」 他的模样太可怜了,让沈云初硬起来的心,一瞬间就软了。 沈月初小心地说:「姐姐……不走了吧,侯爷……对你确实极好。」 「之前是谁非要我走的?」沈云初娇嗔地瞪了她一眼。 沈月初却娇羞一般地将目光放在了白听夜身后的听雨身上,低下了头,小声道:「有了牵挂,才真的走不开啊。」 沈云初顿时瞭然。 这一晚,吵吵嚷嚷的一天,终于将侯府的一堆破事解决了。 袁媛被送到了庄户上,白宏则寄养在了沈云初的名下,白宏懂事,对外道绝对不会继承爵位。 太夫人似乎被沈云初的一番话打击到,自这一日后,竟然再没有给沈云初找过麻烦。 一连平静了一月有余,沈云初竟然也传来了怀孕的消息。 得知消息的那一日,白听夜几乎乐疯了,遍邀好友,宴请他们,仁仙府都知道了,安沐侯十分疼爱他如今的妻子。 又十个月的辛苦怀胎之后,沈云初平安地诞下了一男一女龙凤胎。 自此,辛苦的日子远离,幸福才刚刚开始。 人生一路都格外的艰难,但苦过才知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