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源泉》 第2章 苦水中诞生 从舞阳往漯河送机要文件的这组机要通信员中,一个叫杨学山,一个叫查大。那个叫杨学山的是我的父亲,个头一米七猛点儿,天方地阔,耳轮丰满,于民国十三年阴历的壬戌年腊月初三,换算成现在我们习惯的公历纪年为一九二三年一月十九日,生于太行省太行县西罗山村。据老辈口口相传,他的上祖杨姓甲氏在陕西,与宋代杨家将同乡,明初,按照朱元璋的大迁徙计划,被东迁到数千里外的太行县的东邻县的西邵村。清朝后期,因失去土地,生存极度困难,他的曾祖父挑着担子,领着儿孙由西邵村向西边的太行山区寻找赖以生存的土地。寻到太行山区的西罗山村停下奔命的脚步,开始艰辛创业。当时的全部家当都在那副担子里。数九寒天,全家只有一件棉袄,谁出门推碾子干活谁穿,全家没一人上过学。为了能在西罗山生存下去,他的曾祖父率领全家老小,续命创业——暖季,天下大雨,别人家往家跑,他却率领子孙们,扛着锄头和镐头等开荒工具往山上开荒种地。经过不懈的奋斗,在太行山的山脚上开垦出一些薄地,才勉强维持生计。 杨学山的曾祖父生了两个儿子,长子杨老勇,次子杨老存,也就是杨学山的祖父。杨学山的祖父杨老存生有三男三女。长子杨荣,次子杨老奉,三子杨老廷,长女荣儿,二女儿环子,小闺女老丫头。杨老存跟着杨学山的曾祖父吃过苦创过业,深谙生活的艰辛,有一股吃苦耐劳又省吃俭用的劲头。冬天他包干技,也就是冬天果树还未返青,就以最高价从果树的主人那儿包下秋季水果的销售权。待果树结出花蕾的时候,根据自己的技术和经验,把瘪的、不饱满的花蕾掐掉,保留下饱满的、圆的花蕾,之后在树的周围挖8到10个坑,从家里运来有机肥,埋进坑里,再从很远的积水坑里担来水灌足……经过悉心经营,秋季果树结出的果子比别人家的大,还口甘味好,不仅比别人家的卖得价钱高,还销售快。所以每年,杨学山的祖父都能从包干枝的营生中赚到钱。另外杨学山的祖父还拜师学医,学会了望闻问切。闲暇之余还能给村民看病。他还悟到了借鸡下蛋的赚钱术,借钱买地买羊,很快就成了西罗山村的富裕户,农忙时,得雇佣十多个农民才能忙乎过来。可是他的祖父英年早逝,壮年刚过就离开了这个让他凭借自己的才华和吃苦耐劳的精神就赚下无尽财富的人间。辞世的时候留下了那个年代算是一大笔的家产。光羊就好几百只。 杨学山的祖父发家后,一个叫尹老庆的,把儿子——锤子过继给杨学山的祖父当干儿子。这印证了那句老话:“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 当杨学山的祖父早逝时,杨学山的父亲——杨荣,以及兄弟们年纪还小,因为跟尹老庆的儿子成了干亲家,就把家产交给这个叫锤子的干哥哥掌管。杨学山的祖父过世没多日,锤子跟杨学山的父亲等几个兄弟说,唐壶有一个家愿意出高于市场的价格收购家中的几百只羊。锤子还跟杨学山父亲哥几个说,羊高价卖出后,可以用卖羊的钱买水浇地,然后雇佣人在水浇地上精耕细作,待高产的小麦成熟后拿到市场去卖,这样日子越过越富裕,一辈子都穷不了。杨学山父亲哥几个年幼不能辨别真假,就任锤子干哥哥摆布,结果,把那几百只羊赶到唐壶交给锤子说的那个唐壶人后,锤子暗中叫这个人用拖延的方法应付杨学山父亲哥几个,——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就是不给杨学山的父亲哥几个一个铜子。这样,锤子连哄带骗把杨学山祖父毕生精力攒下的家产转到了自己手里。真是家业积攒难,不慎失瞬间! 债主见杨家几百只羊没了,纷纷上门讨债。杨学山父亲兄弟几个年纪小,抵挡不住气势汹汹轮番讨债人的威胁,只能变卖土地和家产还债。到了杨学山出生的时候,家里已经一贫如洗了。他母亲生他的时候,连自己的窝都没有了,是暂借杨学山三叔家的茅草屋生下的他。 杨学山出生时,正值数九寒天,茅草屋四面透风,冷得滴水成冰。杨学山呱呱坠地时,他的父亲正在河西给人扛长工,地主不让回不来。而刚生完杨学山的母亲身体虚弱不能下地干活。虚岁八岁,实岁只有六岁多的大姐不得不担起家里的生活重担,拎着柳条篮子,顶着呼啸的寒风,到五六里外的北罗山村的松树林捡被风吹下来的松塔,然后拖回家取暖。由于经常吃不饱饭,虽说虚岁八岁,看上去比正常年龄孩子矮小的大姐,一出门就被寒冷的西北风吹得东倒西歪,小小身影不一会儿就被风雪吞噬得不见踪影。 杨学山还没出满月,就到了中国传统的农历新年。过农历年的那天早上,杨学山的大姐盯着锅里没米锅下没柴的家,对母亲说:“东邻大奶奶家杀猪了。”下午拎着一篮子松塔回来又对母亲说:“东邻大奶奶家蒸年糕了。”母亲知道大女儿盼望着过年吃顿饱饭,穿件新衣服,头上扎条红头绳。可手里没有分文的母亲连买红头绳的钱都拿不出来,只能暗下伤心地抹泪。那年的年关,杨学山的母亲是厚着让人看不起的老脸向人借了两斤玉米面,而且已经散发出馊味了,又从大瓷缸里捞出酸萝卜条剁成馅,包成饺子才算打发过去。那个年代,过年对穷人来说如同过鬼门关。 因家里穷得无米下锅,母亲肚里无食,没有奶水,杨学山只能吃稀稀的浆糊过活,瘦得皮包骨,几度差点被阎王爷领走了…… 第3章 苦难的童年 杨学山出生的时候,他娘都三十三多,快三十四了。在那个姑娘十四岁就当娘的年代,三十四岁都快当奶奶了。哪像现在,三十三四的姑娘们中许多还在碧玉妆成细柳腰万君垂手由我挑呢,而当年该作爷爷辈的三十三四岁的男人中,现在许多还在寻玫思柳盼梅香天娇国色望眼穿着呢。因此他娘真可谓“老来得子”,看着姗姗来迟的儿子,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旧社会的时候,(中国共产党把1949年10月1日执政以前的社会称为旧社会,之后称为新社会。从杨学山的亲身经历来看,真可以把1949年10月1日作为分界线划分咱中国的历史。您往下继续读就知道了,之前,穷人过得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日子,连牲口都不如!可穷人也是人啊!如果现在叫哪一个人再过一过杨学山等穷人们那个年代过过的猪狗不如的卑微生活都会令他发指的。如果不是当年毛泽东把改变广大劳苦民众的悲苦命运当作政治变革的首要目标,不是毛泽东领导人民建立起一个穷人也能同富人一样有尊严活着的平等的社会制度,也许千千万万个杨学山这样的穷苦人,甚至他们的子子孙孙还挣扎在那种水深火热的生活中。)家里要是没有儿子,那是被人看不起的,被人称为“绝户”!因为,那个连生存权都很难保障的年代,人权的观念在人们心目中没有丝毫地位,姑娘嫁出去,就再也不是娘家的人了,生是婆家的人死是婆家的鬼了。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想收回来也收不回来了!而实际生活,也很需要一个男劳力支撑着未来的家,如果家里没有一个男劳力,老的时候就会因为家里没有养老送终的人而凄惨无比。真是死后“屋外蒿草鬼哭泣,屋内骷髅风击鸣!”其实,别笑话那个年代,就是现在的年代里,农村还普遍存在这种靠男孩养老的社会现象! 杨学山出生还令杨魏氏高兴的是,生杨学山的时候,太阳正拱红。太阳拱红被当时没有文化的穷苦人家视为吉祥兆头,——预示着今后家里的生活将会红红火火(这又说明,当年的穷苦人的生活得有多艰苦,多盼望着日后能改善一下已经过不下去的日子!)。这样,本来觉得生了个儿子今后有了依靠的父母觉得杨学山更加金贵,百般照应,还给他起了个“套”的乳名。顾名思义是被紧紧套住,阎王爷招不去。 然而,杨学山的出生不仅没给老杨家带来红红火火的日子,相反,日子更加贫穷艰难,他自己的命运也多舛不已,几度险些命丧黄泉。 杨学山刚出生的时候,母亲怕冻着他,天天把炕头烧得热热的,还用棉被子把他捂得严严实实的,结果,杨学山被捂大分儿了,被捂成了眼鼻红肿病,两眼整天红红的,像两个火球。眼边被烧得经常发炎,俗称烂眼边子。 杨学山不到一岁的时候,他大姐抱着他到同村的杨老举家玩耍,口渴想喝水。因杨学山还不会走路,他大姐就抱着他到杨老举家的水缸去舀水。杨老举家的水缸对因吃不饱饭身材矮小的杨大姐来说又大又深。她弯下腰,把头都扎进水缸里了,也没舀着水。不得不把头从深深的水缸里拔出来,深吸了口气,拉长了一下身子,再度把头扎进水缸里舀水,就在他大姐光注意舀水的时候,杨学山从大姐怀里一出溜,钻大水缸里。他大姐一看弟弟掉进深水缸里了,急得了!——爹娘的金宝宝眼看被她泡成水宝宝了!她第一反映就是抬起头来求助,见四围没人,又回头往大深缸里瞅,水缸里的金宝宝正在鼓着嘴大口大口喝水,两个鼻孔噗噜噗噜不停地在水缸里冒泡,两只脚在水里用力往上蹬,两只手拼命四处乱扒扎。她又迅速扫瞄四周,寻找能砸烂水缸的大石头之类的东西。见没有任何能把水缸砸破洞的东西,就没司马光砸缸,而是杨大姐拉缸。她不知哪来的劲儿,一下把大深水缸拉倒,大缸里的水迅速流了出来。杨学山跟着大缸里的水往外漂浮,——虽然那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对杨学山的大姐来说,她的金宝宝弟弟仿佛是从阴间游到了阳间,从太平洋西岸游到了太平洋的东岸一样,让她久久不能忘怀。她抱起流出的金宝宝弟弟,乐哈哈地亲着金宝宝弟弟的脸:“吓死大姐了!多亏大姐我力如哪吒,搬倒了杨老举的水缸,让你从东海龙王那儿游回人间。回到家,如果杨老举向爹娘告状说我掀翻了他家的水缸的时候,你就说你没掉进杨老举的水缸里啊,不然大姐我非得被爹娘打死不成……” 杨学山长大后,他大姐经常庆幸地向他提起这件事,要不然几十年后成精的杨学山就会在杨老举家的大水缸里喝水喝过去了! 杨学山三岁的时的一天,突然,就不省人事了。母亲——杨魏氏抱着突然昏死过去的儿子,伤心痛哭,泪如滂沱:“好不容易养这么儿大了,又——没了!我的老天——爷啊!我就这么个命根子!前边两个都是丫头。你要把他收走了,今后我还怎么活——啊!” 不知是杨魏氏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叫醒了老天爷,还是惊醒的杨学山,过了一大晌午,杨学山睁开眼了,仿佛从阴曹地府里走了一圈又转回到了阳光灿烂的人间似的。母亲看见杨学山的红鼻孔又一扩一缩地开始进出气了,长出了口气:“我的命根子总算又活了!”然后发自内心欢喜地摩挲着杨学山的小脑袋,“可不行再这么着吓唬娘了啊!死去活来的让娘多揪心啊!” 但后来,这一惊魂时刻又在杨学山身上闹过一次。杨学山长大后分析说:“都说穷人家的孩子难养活,每顿饭都是马尿粥!而且还吃了上顿没下顿!能好养活吗!真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一天不吃身体晃,三天不吃饿断肠!汉朝开国元勋韩信不饿得也得弯下腰向洗衣的老娘儿讨口饭吗!” 后来杨学山家的日子越来越举步维艰,爹娘不得不把他上边的两个姐姐卖给人家做童养媳。 卖掉两个姐姐换得的粮食也没维持多久。杨学山的母亲不得不带着他去邻近的北罗山村和右口村给富裕人家当佣人。杨学山的母亲之所以带着他,是搁在家里没饭吃,想让儿子跟着她在雇主家蹭口饭,不然呆在家里就会饿死。杨魏氏一个人干活,带着两张口去,招致东家婆的不满。每当看见杨魏氏端着碗让杨学山吃饭的时候,东家婆那张脸就拧成一条横线。为了少引起东家婆的不满,杨魏氏总是趁着东家婆不在的时候,快速把一碗饭递给杨学山,然后把杨学山推到一个角落里,让杨学山快速吃完。有一次,杨学山正在快速往嘴里扒饭,突然东家的儿子一把土撒到杨学山的碗里,接着又往杨学山的碗里吐了口吐沫,骂了杨学山一句跑了。杨学山不得不撂下碗去找娘。杨魏氏娘看着东家婆阴笑的脸,抹了把眼泪,抚摸着杨学山头:‘不哭!到台阶上坐会儿,娘干完活就抱你去街上看灯笼去。” 1930年初,杨学山七周岁多的时候,他娘给他生下一个弟弟。本来三口之家的日子就过得半死不活,又添了一张口,而且还是嗷嗷待哺的孩子!杨学山家的日子变得更加难熬!一年后的冬天,地里再也挖不着野菜吃了。杨学山的爹娘决定,杨学山跟爹,弟弟跟娘分头出外讨饭过活。 杨学山跟着爹先到良乡永定河挖土担土修河堤。他娘背着他弟弟奔波到宝地市给人继续当佣人和捡废纸为生。 往大堤上担土,是要从大堤底下往大堤上爬的,而且是,大堤越筑越高。七岁的杨学山骨头还没长硬实,担着两筐土,压得晃来晃去,像风雨中大海里飘摇的一叶小舟,尽管好心人尽量给他往筐里铲少些土,也总因身矮筐高被磕倒。没两天,嫩嫩的肩膀头磨出了血。父亲心痛地看着儿子血肉模糊的肩膀,只能无奈地帮儿子吹吹,盼着早日结痂。待痂脱落,再继续往高高的大堤上担土。 在永定河干了一个冬季和春季,在雨季来临之前,河堤筑好了。辛苦大半年的杨氏父子眼巴巴地等着老板把大半年的辛勤汗水钱如数发给他们。可是心如蛇蝎的资本家卷钱跑了,他们一个铜板也拿着! 本来想靠苦力挣点儿钱回家的杨家父子不得不向离家更远的东北冒险闯关。他们先是来到长春南郊继续卖苦力,——担土挑石。跟这儿干了近一年,心黑的资本家骗他们说,亏了本了。杨氏父子又没拿到一分钱。然后又去长春北郊抬铁轨。杨学山不得不跟成年人一样去扛铁轨。重重的铁轨压得不满九岁数的他两眼冒火花。 眼看着铁路建好了,可他娘的资本家又说赔了没赚到钱,按照小孩给一块钱,大人给两块钱地把卖苦力的人们打发了。这就是当年旧社会生活在底层的劳苦民众残遭利益熏心的资本家狼心般搜刮的惨状! 杨学山回忆童年在外卖苦力的悲惨生活时说:“住的是低矮窝棚,窝棚里两边地上铺的秸草,卖苦力的人们就睡在秸草上,一个窝棚里住着几十上百号人,拥挤不堪,进去都得侧着身子蹭过去。一般我们都是等着里面的人走出来后,再进去。里头空气污浊臭味难闻,如同猪窝。吃的也是猪狗食,受到的待遇猪狗不如,动不动就被监工脚踹棍打。监工看着那个不顺眼,或是为了取乐,就放大狗咬。看着大狗咬得人嗷嗷地哭,他们站在旁边龇牙咧嘴笑。有一次我亲眼看见,大黑狗嗞啦一下把一个老年人腿上的肉撕扯下来了,血哗哗往外淌。娘屄的,把老头咬成这样了,监工的理都不理,招唤着狗扬长而去。那个年代,穷苦的人们暗不见天日!灾难深重痛苦绝望!地主剥削者们没有一个同情穷苦人的悲惨命运的。还是毛泽东领导劳动人民推翻了黑暗的封建制度,改变了中国穷苦人民的悲惨命运,带领着广大贫苦人民走出了苦难的深渊,驶向了光明。从这一点说,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亲身的体会就是,毛主席就是中国人民的伟大领袖伟大舵手!是中国穷苦人民的大救星!没有毛主席真没有中国广大底层人民今天的幸福!没有毛主席,中国广大底层的劳苦大众如今还要过着当年猪狗一样的生活……” 杨学山父子在外卖了两年多苦力,不仅没挣上钱,而且连回家的路费也没有,是一路要着饭回到了太行山脚下的西罗山村。 杨学山和父亲回家时,母亲也身无分文从宝地市回到了家。母亲对杨学山爷俩说,这两年她带着小儿子过得也非常艰难,在外捡破烂卖废纸维持生计,或给人当佣人挣钱糊口,无钱租房,只能露宿街头,一天大雨如注,无处可去,就站在桥下的水中过夜。还有一次,没找到活干,沿街讨饭,天冷又黑,见一座破庙,就走了进去,躲避刺骨的寒风,天亮,睁眼一看,身后靠着的是几口装着死人的棺材。后来实在过活困难,就到满城二女儿家找二女婿,二女婿看见杨学山母亲衣裳褴褛一副要饭花子样子,二话没说就轰了出去…… 尽管饿得面黄肌瘦,破衣烂衬,身无分文,年终团圆还让杨学山一家四口很欣慰,——都还活着。然后到地里捡来一抱冻得帮帮硬的烂白菜帮子,借了二斤生了虫的玉米面,吃了顿团圆饺子。 过了一个团圆年后,杨家父子不得不继续靠卖苦力扛长工过活。 看着儿子岁数还小,杨魏氏叫儿子去三华里外的娘家于家庄给自己亲大哥扛长工。杨学山的娘本意是想叫亲大哥照应照应还未成年的儿子,钱可以少给几个,但一定别使坏身子骨。可当杨学山去当家子的大舅家去干活后,才发现,天下乌鸦一般黑!当家的大舅丝毫没有照应大外甥的心,相反使起大外甥来往死使,——恨不得把小小的杨学山骨头里的油都搾出来!比《半夜鸡叫》里的周扒皮还周扒皮! 白天让杨学山上山割草砍柴,天还没亮就把杨学山薅起来,晚上天黑得见不着人了,才让杨学山下山吃饭。爬过山的人都知道,上山砍柴是非常累的,尤其在山上累了一天,挑着山草往山下走的时候,两腿累得直打颤,稍控制不好,或被高出的岩石拌一下,都有可能滚下高高的大山!何况杨学山还是个孩子! 即使杨学山这样辛劳了白天一整天,当家的大舅还不让杨学山晚上回屋睡觉,叫杨学山晚上到野外给他放驴。 杨学山回忆当年的情景时说:“当家的大舅知道自己家的驴干了一天活儿累了,把驴放养在大自然的草场上,尽情而畅快地吃草,轻松轻松休息休息。根本不顾我的死活。我干了白天一整天也累得不行了,却不让我休息一下,让我白天黑夜连轴转。” 一天夜里,杨学山累得实在睁不开眼了,躺在驴边上睡着了。天亮时,当家的大舅来拉驴干活,见杨学山还躺在野外地上睡觉,而毛驴不见了,二话没说照着还在沉睡的杨学山的脸就抽了一个大耳光:“你看的驴呢?” 杨学山被抽得耳鼻流血,还得到处为东家大舅子找那头比他的生命金贵千百倍的毛驴…… 后来才知道,于家庄的老乡怕正向南溃逃的中央军顺手牵羊把驴抢走,给转移到别处去了。找回毛驴的当家的大舅还不依不饶,指着杨学山威胁道:“你他妈的晚上放驴再贪睡,我用铁锹铲死你!你信不信!” 一年夏天,大雨数天不停,毛驴没草吃了。杨学山的当家的大舅怕大雨淋坏了自家毛驴子,把毛驴拴在驴棚里,叫杨学山冒着大雨到十几里外的山上给毛驴割草,而且草帽也不给他戴,甚至也不给带上一条擦雨水的毛巾,径直叫杨学山顶风冒雨上山割草。杨学山跟我回忆当年情景时说:“那次雨格外的大,山上大沟小渠都哗哗地向下淌水,道儿特别滑,险些从山崖上滑掉下来摔死。” 转过年的农历正月十五,当家的大舅带着杨学山去石板山去采石板。放炮炸石板时,出了个哑炮。当家的大舅子财迷心窍,不舍得扔掉,但又怕什么时候突然爆炸了,伤了自己,就把哑炮塞进装着采石工具的包里,让大外甥杨学山扛着。结果没走多远,哑炮就爆炸了!冲出来的巨大气浪就从杨学山右半个脸蹿过去!蹿出的火药把杨学山右半边脸炸黑了!要是爆炸稍微正了一点儿,杨学山的小脑袋就炸飞了!杨学山的脑袋虽然没被炸飞,但猝不及防震耳欲聋的爆炸把杨学山炸得头晕耳鸣!很长时间听不见声儿。现在他的耳背就是那次爆炸造成的。 哑炮爆炸后两个月,天已开春,大舅妈想吃红薯,打开地窖盖,喊杨学山去地窖拿红薯。站在旁边的大舅说,杨学山正在干活呢,他自个儿下去拿就行了。可大舅妈把大舅死死地拽住,小声跟大舅说:“地窖会熏死人的!”然后大声喊杨学山,非要杨学山下窖拿红薯。杨学山到了地窖旁,探头看了看黑咕隆咚的地窖口,一股刺鼻的味扑面而来,就叫大舅妈拿个大蒲扇来。大舅妈横着脸:“毛病!下去拿个山药还得大蒲扇伺候!我家没蒲扇!赶快下去拿吧!”杨学山告诉她:“我听说前年个,南山南有熏死过人的。”大舅妈不耐烦了:“少废话!赶紧着下去拿红薯!还等着下锅呢!”杨学山担心地看着大舅妈:“‘要熏死了呢?”大舅妈不屑地说:‘那还能怎么着!熏死条狗还能剥了皮吃肉,你要熏死了,谁吃你?只能挖个坑埋了!”杨学山一看大舅妈成心往死里挤兑他,只好脱下衣服,一边扇着风一边往地窖里下。 之后,杨学山深有感触地说,“只要不是同命相连,他大舅他二舅都是要命的舅!” 那年天闹大旱,当家大舅叫杨学山去北庄儿上去改水浇地。走到半路上,铁锹尖尖的头突然从锹把儿上滑落下来,重重擢到杨学山头的左边,血从头一直流到脚后跟儿。那鲜血流得,哗哗的!用现在的计量单位计算,起码好几!用在战场上,估摸着可以救活一重伤员了!当杨学山血流满面回到大舅家,大舅问怎么回事。杨学山我告诉他事情的原由。当家大舅看了杨学山一眼,根本不问杨学山头痛不痛伤得如何。却他妈的问杨学山还能不能给他家干活了!杨学山回忆当年血流满面的情景时,愤怒地说:他娘的,你说这地主老财,啊!真是头顶上生疮脚底下流脓——坏透了!不顾穷人的死活,只知道给往死里使用穷人!” 打那次铁锹尖尖的头把杨学山的头擢得鲜血一直到三十岁,杨学山半个脑袋一都是木木的,一想事,脑袋就发蒙!后来,由于勤学善思,这种精神恍惚的现象才逐渐消失。 尽管杨学山被当家的大舅使得比毛驴还狠,可当家大舅给予杨学山的生活待遇还不如他大舅家的毛驴子!本来说好的,长工两班倒上山打草柴,上山前和下山回来,东家都要做好吃的。而杨学山下山回来,当家大舅却叫杨学山去油槽挖油泥烙荞面饼吃。“还有更黑的呢!”杨学山回忆道,“当家的大舅妈怕我过年多吃两口她家的肉,竟然让我吃用白水煮的肥猪肉膘子!而且还是没煮熟的!当家的大舅和大舅妈看到我吃白水煮的生肥猪肉膘子的呕吐样子,得意地互使眼色。吃一点咸味也没有的生肥猪肉膘子,一吃就恶心得要吐。打那以后,我再也没吃过当家的大舅家的肉,他们也就剩下了这仳黑心钱!——真是亲不亲阶级分!” 1938年的冬天,由于当家大舅玩命使唤杨学山,又不给杨学山吃好的,杨学山的身体吃不消了,突然心慌手抖,不得不被送回家养身体。 回到家,杨学山的娘请来土医生给杨学山看病。土医生用三棱针往杨学山的手指扎放血,心慌手抖的症状才消失。 后来杨学山回忆,不是土医生扎好了他的病,而是他还年青,休息几日,身体恢复过来而已。 休息了一段时间,看着一贫如洗的家,杨学山不得不又去给人扛长工。他先到于家庄魏顺魁家扛长工,天天到十华里外的山上去砍柴。一天寒冷的西北风吹得地动山摇,人们都躲在屋里取暖,没人出门干活,可魏顺魁硬逼着杨学山去十里以外的山上给他砍柴:“你吃我的,又拿我着的钱,你是我的长工!得听我使唤,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得给我干什么!别说刮这点儿风了,就是下刀子,我让你去砍柴,你也得去!” 杨学山只得扛着扁担,拿上镰刀,顶着刺骨的西北风,到十几里外的山上砍柴。 从于家庄魏顺魁家出来,杨学山又到石家统给毕老开家扛长工。到了1940年,杨学山又去了邻县的郭庄郭老寿家扛长工。在郭老寿的砖窑打砖坯抬砖坯。每次都往砖窑里抬半人高的砖坯子。而且,天还没亮,就把杨学山等长工撵起来,天已完全黑下来看不见路,怕把砖坯踩坏了,才让杨学山几个长工回去吃饭。杨学山回忆说:“《半夜鸡叫》写的故事绝不是虚构,地主老财们个个恨不得又不让长工们吃又不让长工们睡,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地给他们干活儿!” 结果还没长成身体的杨学山让地主老财们累得吐了血…… 第4章 被逼上绝路 杨学山吐血病倒后,不能再干重体力活,回到家里养病。弟弟凤虎才十来岁,还不能像他一样去给人扛长工。加上那年又大旱(太行山区十年九旱)。家里又揭不开锅了,杨学山的爹娘就把仅有的东道巆的几块山地以五升粮卖给了南罗山村的苏老孝。 吃完这五升粮后,又接不上下顿了,只能去借粮。 到亲戚家去借粮的时候,没有一个亲戚肯借。不是婉言拒绝,就被轰出家门。他们知道杨学山家穷得叮当响,借给杨学山家的粮十有八九还不回来。 为了活命,杨学山的父亲——杨荣只好去刘老四家借粮。 刘老四心狠手辣,坑蒙拐骗,奸淫成性,无恶不作,在西罗山村地带有名的恶霸。看到杨荣破衣烂衬的来借粮,刘老四知道杨荣是借遍了所有能借粮的地方而没借到才来自己这来借粮的。他歪着脑袋看着杨荣:“现在哪儿都缺粮,我这儿的粮也不富余,但是我可以借给你粮,粮息可是20\/月啊!”杨荣赶紧问:“粮息为20分\/月是多少?”刘老四奸笑了一下:“20分\/月息,就是我借你五斗粮,一个月后你得还我六斗粮。”杨荣吓了一跳:“这不是人们说的砍头息吗?”刘老四一看杨荣不想借了,赶紧蒙杨荣:“这么着吧,咱们都乡里乡亲,我给你减5分利息。”大字不识的杨荣问:“那得给俺减多少啊?”刘老四狠狠地笑了一下:“减5分利可不老少了!”然后刘老四招呼着帐房先生,“帐房先生,赶紧让杨荣画押。”杨荣在刘老四及其账房先生的糊弄下在借单上画了押。然后背着五斗玉米回家了。 一个月过去了,刘老四领着狗腿子到杨荣家要债。杨荣东拼西凑把六斗玉米拎出来要还刘老四。 刘老四歹毒地一笑:“六斗玉米哪行啊!你当初可是借了我五石玉米,应还我六石玉米!” 杨荣与刘老四争辩,一个月前就是借的五斗,不是五石。 可刘老四拿出杨荣画押的账单给杨荣看:“你看好了,那是石!不是斗!” 杨荣和杨魏氏也不识字,瞪着两眼干吃哑巴亏。 刘老四就逼着杨荣到他叔伯弟弟刘庆龙家去借粮还欠他的六石玉米。 到了刘庆龙家,刘庆龙要杨荣在写有“借七石二斗玉米,一个月还。”的借条上画押。其中六石玉米是还刘老四的,一石二斗是给刘庆龙的砍头息。 一个月过去了,刘庆龙带着刘老四的狗腿子来家讨债。无奈,杨荣又在刘老四的“借八石五斗玉米,一个月还的”借条上画押……这样一环套一环下来,杨荣根本无力偿还刘老四的巨额债务了。 杨学山的娘面对被刘老四这些被砍头息滚得还不起的巨额债务,泪不成声埋怨丈夫:“当初我说什么来着,刘老四那人搭理不得!你说先问问去。怎么连跟我商量都没商量当场就借回来一袋子玉米面来。这下好了,咱们用什么还?把咱们全家杀了,也还不上了!我的天啊!这刘老四真不是个东西!就是要命的鬼!”然后悲惨地嚎啕大哭起来。 看到杨荣欠自己的债务驴打滚越积越多,刘老四领着一帮狗腿子来杨荣家催债。杨学山的爹娘双双跪在刘老四面前,要求再宽限一些日子。 刘老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再宽限一日子?再他妈宽限一百年,你们这些穷鬼也还不上!”刘老四手里晃动着皮鞭,“把杨荣拉到大直沟埋了!省得半夜三更地跑了!也让穷鬼们好好看看,不还我的债,就是杨荣穷鬼这样的下场!” 狗腿子们架起杨荣就往大直沟拖。 杨魏氏使劲拽着老公的腿,苦苦哀求刘老四:“你们不要活埋了孩他爹啊,孩子还小,不能没孩他爹啊!一年还不上,两年还!我们一定还上你的债还不行吗?” 刘老四一脚踢到杨魏氏的脸上:“去你妈的!穷鬼!我死了你也还不上!” 杨魏氏嘴鼻被刘老四踢出了血。 杨学山松开紧拽着爹的手,把娘从地上扶起来:“娘!娘!……” 杨魏氏抹了一把血,领着两个儿子冲向丈夫。可两个狗腿子拦着不让杨魏氏追。 经过拚死冲撞,杨魏氏摆脱了两个狗腿子的纠缠,跌跌撞撞追向丈夫。但当追到大直沟的时候,刘老四已经把她丈夫活埋了。 杨魏氏赶紧用手扒土,两儿子看到娘双手扒得血淋淋的,也动手扒。可等扒到杨荣时候,杨荣的脸已经变成铁青色,——已经没气了。 看着丈夫的尸体,杨魏氏一屁股坐在地上,面朝大山,手不断拍打着大山嚎啕大哭起来:“丧……尽天……良的……不得好死……的东西们……啊,你……们出门都得让大雷劈死啊……啊!”然后抱起丈夫,拂去脸上的土,“老天爷啊……老天爷!你睁眼看看,这世道多么残忍多么不公道……啊!为何天地清浊你不辨?为何人世黑白你颠倒?苍天啊苍天,你为什么纵恶欺善?大地啊大地,你为什么横遭奇冤你不说话啊,你?”杨魏氏哭得死去活来,声音充满着绝望,“地啊地,不分好歹你可为地!天啊天,错堪愚贤你枉为天啊!……” 看到娘如此悲伤,从小就很少掉泪的杨学山,也紧紧抱着娘止不住地往下掉泪。比杨学山小七岁的弟弟看到娘和哥都哭了,也搂着娘开始哭起来。杨学山一家三口在太行山脚下哭成了一团。在高耸入云的太行山下,哭成一团的杨学山一家三口显得那样的渺小那样的无助,渺小得从巍峨的太行山巅上看如同三只小蚂蚁在太行山下挣扎!哭泣! 哭了一阵子后,杨学山猛然站起来,抹了一把泪,拾起一块大石头砸向太行山,大声骂道:“老天爷,我操你八辈姥姥!你为什么不公平不公道?你为什么不去惩办刘老四那些恶人却残害我们穷人?” 杨学山一家哭到天黑,把丈夫抬到自家坟地,用破席卷上,用绳捆紧,然后下了葬。在回家的路上,杨魏氏伤心的泪水不住地往下流:“人穷命贱啊。这个世道,哪还有咱们穷人的活路啊?!”说完,杨魏氏绝望地瘫倒在地。 杨学山马上蹲下来扶娘:“娘!娘!”然后对弟弟说,“赶紧着把娘抬起来!” 杨魏氏被两个儿搀扶回家后,看破着家徒四壁和两个还未成年的儿子,绝望之极,一病不起。 听说母亲病倒了,杨学山的大姐从邻村于家庄跑回娘家。请来土医生给母亲看病。土医生给杨魏氏号了号脉,摇摇头走了。 眼瞅着杨魏氏脸色就没了血色。看着受苦受难了一辈子的娘,杨学山的大姐当天夜里,对着明亮的月亮下跪,并一次一次地磕头:“月亮啊月亮,你睁开眼看看这个人间吧!帮帮我们这些穷人吧!我爹凭白无故被刘老四活埋了,如果我娘这时再没了,我两个未成的弟弟该怎么着活啊?你开开眼吧,我娘不能死啊!求求你让我娘活下去吧!我宁愿把我的命抵给我娘三十年!”说完“咯嘣咯嘣”把头磕在地上,“老天爷啊老天爷,你大恩大德,给我们这苦难的家降点儿恩德吧……” 杨学山的大姐给明亮的月亮磕了两个时辰的头,回到屋里守着娘到天明。见娘一点儿没有好转,无奈地对大弟弟杨学山说:“娘不行了,咱们穷苦人家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准备一下吧。过两天我过来帮帮忙。” 写到这儿,我不由地泪眼模糊起来,当年吃人不吐骨头的封建剥削制度压得杨魏氏实在喘不过气来!社会最底层的贫困生活虽然很苦难很挣扎,但家里的男人还在,苦难的生活还有人帮着扛着,大旱大灾的年份饿得站不起来时,还有人搀扶着站起来,可现在这个唯一的精神支柱被惨无人道的地主恶霸刘老四活埋了,给她留下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她一个被封建剥削制度裹断的脚指的,只能用后脚根走路的,又矮又瘦的小老太太拖着两个还未成年的孩子生活在黑暗的封建剥削制度的旧中国,看不见一丝希望!在那个对她来说黑不见底的万恶的社会制度里,不管她再怎么拼命挣扎,都改变不了她作为社会最底层贫苦人的悲惨命运。她叹息!她悲痛!她绝望!她拚尽浑身力气,还是没有饭吃没衣穿!她这苦难生活如同《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歌中唱到的所有中国母亲在黑暗的旧中国生活的状况:“……那时候妈妈没有土地,全部生活都在两只手上。汗水流在地主火热的的田野里,妈妈却吃着野菜和谷糠。冬天的风雪,狼一样的嚎叫,妈妈却穿着破烂的单衣裳,她却给地主缝一件狐皮长袍,又冷又饿跌倒在雪地上……” 大姐走后,杨学山的娘身上开始飞来绿豆苍蝇,而且越飞越多。这说明杨学山的娘的身体已经开始向外散发死尸般的腐臭味了。 杨学山回想当年这悲惨的一幕,禁不住流下眼泪:“黑暗的中国啊有多黑暗啊!有多少母亲像我娘那样,举头望苍天,长叹苦无边!她们呐喊!她们愤怒问苍天,她们一天又一天地吃着常人无法忍受的苦难,一年又一年地拚命,为什么最后还是没有摆脱这漫无边际的苦难,惨死在人吃人的剥削制度里?” 杨学山站在母亲身边,用树枝驱赶“嗡嗡”飞动的绿豆蝇,看着娘紧闭的双眼和没有丝毫不显生命特征的身体,叫弟弟到院里水缸打盆清水。然后给娘轻轻擦身。他想,娘在人间吃了一辈子苦,即使娘到了那边,也得叫娘干干净净地去。 杨学山一遍遍把布洗干净,先慢慢地擦洗娘的脸庞,然后擦洗娘的身体,再然后是娘的四肢,再然后给娘清洗头发……杨学山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把母亲全身擦洗得干干净净为止——他不想娘活着的时候破衣烂衫死后还满身污浊。 看着干干净净的娘,杨学山想,娘在这个穷人煎熬的人世间,忍饥挨饿了一辈子,不能让娘再饿着去那个世界,就叫弟弟去梨树下捡掉下来的梨。 请读者看清!是“捡”树上掉下来的,而不是摘树上长着的。因为杨学山没有钱买树上长着的好梨,只能去捡树上掉下来,没人要的梨。然后把捡回来的梨洗干净,削去皮和坏的地方,慢慢往娘嘴唇上挤梨水。 开始,杨学山挤出的梨水都顺着娘的嘴角往下流,流到娘的脸颊,流到娘的脖子后面,没有一滴流进娘的嘴里。 即使这样,杨学山还是不停地往娘的嘴挤梨水,他不忍心看着饥饿了一辈子的娘还饥腹空空到那个世界去。杨学山挤了擦,擦了又挤,不厌其烦地伺候着娘。挤着挤着,娘的嘴张开了一点儿缝儿,梨水一点儿一点儿流进了嘴里。看到这一神奇的现象,杨学山惊喜万分,对弟弟说:“快!再去捡些梨!捡多些!捡最大的!最熟的!” 后来杨学山娘的嘴就张开了…… 第5章 被骗去送死 杨学山的爹被刘老四活埋后,杨学山成了家里唯一生存下去的劳力。为了家,为了娘和弟弟生存下去,杨学山又去给人扛长工了。 1941年春的一天半黑假,杨学山正向扛长工的东家走,突然刘庆龙把杨学山截住,说:“从内部得到消息,鬼子正在准备偷袭八路军县政府。”然后掏出一封信交给杨学山,“赶快把这封三个鸡毛的信送到县政府除奸科长李军手里!” 杨学山一听这么重要的消息,接过信塞进了鞋里,就往波乐村的八路军县政府除奸科跑去…… 1940年8月至1941年1 月,八路军对小鬼子实施了百团大战。百团大战重创了小日本鬼子,极大地鼓舞了全国的抗战士气,对当年抗战形势有着巨大的政治意义。然而,百团大战后,小日本马上警觉到,以前听说只有区区三万人的土八路竟然发展到了百团大军,对他们吞并中国构成了重大威胁,马上调整作战方针,调兵遣将,让冈村宁次接替多田骏出任华北侵略军司令。 冈村宁次上任后,对已成气候的八路军实施了残忍的烧光杀光抢光的“三光”政策和“烬光作战”,企图扑灭抗日锋火。 什么是“烬光”?“烬光”就是烧尽灭绝的意思。 武器装备水平低下,被侵华日军逼到太行大山里的华北八路军没有被冈村宁次的“三光政策”吓倒,顽强抗击着日本侵略军,还取得一系列小型战斗的胜利。 为了鼓舞将士们的抗战斗志,在艰苦条件下持久与小日本侵略者斗争下去,每次与日作战取得胜利后,抗日将领都要想尽办法,以各种形式庆祝一下,或是吃顿猪肉炖粉条,或是包饺子,或是开个庆祝大会等。 现在的人一听用吃猪肉炖粉条和包饺子来庆祝战斗的胜利,都会不屑一顾,——这饭菜还鼓舞斗志呢?一仗过后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要是蒸龙虾,爆炒海参什么的还够得上鼓舞的级别! 但是抗战那会儿,尤其是华北抗日根据地能吃上猪肉炖粉条和包饺子真算是顶级饭菜了。换句话说,猪肉炖粉条和包饺子是华北抗日武装司令官能拿出来犒劳将士们的最好饭菜了。因为,冈村宁次对华北抗日武装除了实施“三光”政策和“烬灭作战”外,还实施“三死”方针——封死饿死困死抗日武装。为此,冈村宁次以平汉铁路为依托,对平汉铁路以西太行山区抗日根据地实施严密封锁——不让一粒米一克盐一滴油运过平汉铁路以西的华北抗日根据地。而平汉以西的太行山区是华北最贫穷的地区,不仅物资匮乏,而且一旦干旱少雨,就要闹饥荒。八路军中的许多干部战士因物资极度缺乏连军装都穿不上,身上穿的是老百姓的衣服。在这样极度艰苦的条件下坚持抗战,能吃上一顿猪肉炖粉条和包饺子那真算是顶级大餐了,而且也是罕见的。很多时候,即使取得了战斗的胜利,也拿不出什么吃的,甚至连玉米面窝窝头也拿不出来庆祝。 八路军这边想方设法鼓舞抗日士气,冈村宁次却想方设法彻底摧毁中国人的抗日信念,除了对抗日根据地实施“三光”“三死”政策和“烬光作战”外,他还经常偷袭八路军。不知时候,突然一支精悍的小鬼子就杀过来。黄土岭战役胜利后,部队的司务长搞到了一些猪肉和白面,准备晚饭包顿饺子慰劳慰劳一下辛苦的抗日将士们。晚上临黑之前,天上突然出现小鬼子的飞机。飞机没扔炸弹,也没扫射,在八路军的驻地转了一圈就回去了。杨司令马上警惕起来,迅速决定,让位于南关头村的司令部和位于北关头村的政治部趁夜紧急转移到西北的兹家台村。杨司令和司令部的几个头儿留下来观察敌情。结果,后半夜,小鬼子摸进了两关头村。杨司令等一分区领导急忙向上下益叉村方向转移。由于事先有准备,才躲过了这一劫。当然那顿庆祝饺子大餐也没能吃上。 还有一次,杨司令派了一个营的兵力去平汉线以东筹措粮食,以缓解边区的短缺粮食的困境。这军情被汉奸敌特搞到了,并密报给了鬼子。鬼子立刻调集周边三个县的兵力在八路军运粮的必经之地丁庄布下埋伏。当八路军这个营刚把筹措的粮食运送出丁庄村西,早已埋伏在那儿的小鬼子支起三挺机枪对着进了埋伏圈的八路军疯狂扫射。瞬间,几十个八路军被打倒…… 还有一次,八路军的一支部队驻军在孔各庄,正当战士熟睡的时候,小鬼子突然从房背后的山沟摸了进来。当战士冲出屋时,院子里已是敌人了。借着天黑,八路军战士们左突右闯,拚死杀出一条血路,然后顺着山坡就势向山下滚,才摆脱了小鬼子们的夜袭危机…… 冈村宁次对华北的八路军经常采用这种突袭和夜袭等作战形式,并给八路军造成重大伤亡。 杨学山把鸡毛信塞鞋里,往前跑了几步,突然停下来,掉头往回跑。 “唉——你往哪儿走?天黑前一定要把信送到!”刘庆龙一看杨学山往家的方向跑,急了。 “我回家,跟我娘说一声。黑价找不着我,我娘会着急的!”杨学山停下脚步,扭过身纳闷地看着刘庆龙。 “别回家了!鸡毛信十万火急!你没看见信封上插了三根鸡毛啊!时间就是八路军战士的生命!耽误了时间得有多少抗日将士人头落地啊!你先去波乐县政府!回头我跟你娘说一声得了。”刘庆龙装出一副非常着急的样子。 “那也行!”杨学山愣了一下,转身向波乐走去…… 杨学山到波乐县政府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满头大汗的他被岗哨拦在了一户农家院落门口。 “一定得马上交给李军科长!要快!日本鬼子要偷袭县政府了!”杨学山对着拿着自己那封信进了院的岗哨背影喊道。 “别瞎吵吵!老老实实在那儿等着!”从杨学山手里接过信的岗哨头也没回跑进里院。 没过几分钟,岗哨警惕地跑了出来,用枪顶着杨学山:“把家伙掏出来!” “家伙?”杨学山被问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家伙?” “少他妈的装蒜!枪!”岗哨用枪筒顶着杨学山。 “枪?什么枪啊?”杨学山还从来没有过枪。那会儿,因日本鬼子的封锁,八路军将士都很难保证一人一枪,更别说一农民,而且还是一半大小子了!所以听到哨兵让他交枪时,他第一反应就是同村小伙伴们经常开的玩笑话。 “少废话!”哨兵拉上了枪栓,顶了一下着杨学山的后脑勺,“交枪不杀!” “你要我交出什么样儿的枪啊?”杨学山举起双手,一动也不敢动,并琢磨着哨兵的接下来要做的动作。 “铁家伙!”哨兵又顶了杨学山一下。 “铁的?枪啊?”杨学山茅塞顿开的样子,“真没有!……” “走!”岗哨把杨学山往院里顶。 “让……我走了?”杨学山被岗哨突如其来的行动弄傻了。 “进去!”岗哨用枪筒指着院里。 “进院里?”杨学山怕走错了,白白挨哨兵一枪。 “进去!”岗哨用枪筒又顶了一下杨学山的后脑勺。 现在的人对当时的杨学山小心翼翼的行为可能不理解,——有什么战战兢兢的!说清楚不就行了!其实在抗战那个时期,斗争是非常复杂和非常尖锐的。自从九一八后,小鬼子为了彻底消灭抗日武装,以达到完全吞并中国,经常派奸细混入抗日武装,偷取情报,然后根据密报立刻对抗日武装进行偷袭。这种偷袭给给抗日武装造成达巨大损失。所以,抗日武装一旦怀疑谁是个汉奸敌特,二话不说,“嘣”的一枪,就地正法了,然后往哪个犄角旮旯儿一埋就没任何下文了。 所以,杨学山乖乖地在岗哨枪筒的威逼下来到了一个灯亮像黄豆粒那么大的一个正北房子里。 “跪下!”灯光后边一个让人看不清脸的人大声喝道。 杨学山被这句严厉的声音整蒙了,浑身上下都僵在原地了。 “跪下!”后边的岗哨往杨学山的膝盖窝就是一枪托子。 杨学山“噗通”一声被跪在地上。 “你是哪村的?”灯后边看不清脸的那个的人严厉问道。 “西罗山村的。”杨学山抬起头,睁大了眼睛,力图看清灯后边人的脸,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路,落到鬼子或是伪军手里了。 “老实点儿!别东张西望!”看不清脸的人又大声喊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给鬼子报信儿?” “给……鬼子报……信儿?”杨学山更是丈二的和尚摸着头脑了,明明是给八路军送鬼子要偷袭县政府的密情来了,怎么成了给鬼子通风报信了? “说!”那人突然大吼一声。 对于正面人的吼声,杨学山丝毫没有准备,被吓了一哆嗦。 “说!从什么儿时候开始给鬼子通风报信的?”黄豆灯光后边的人拉长了调儿吼道。 “我……没给鬼子通……过风报过……信儿啊。”杨学山还没醒过闷儿来,有些结巴。 “死到临头了还抵赖!”那人更加厉声。 “我……真的没给鬼……鬼子报过信什么的。”杨学山尽力平静自己的心情。 “拉出去毙了!”灯后边的人用力一拍桌子大声喊道,用力之大,差点儿把那黄豆粒大的灯光拍灭了。 “凭什么毙了我?我一没给鬼子通风二没给鬼子报信的?”杨学山并没有被“枪毙”二字吓晕过去,相反比刚进屋的时候心气还稳得住了。 “唉——你还嘴硬,是不是?”那人把信纸拿在手里抖着给杨学山看,“凭什么?就凭这封信!” “这不是我刚才交给你的信吗?”杨学山努力挣脱着哨兵往外拉他的手。 “对呀,就是你给我的这封信说你早就给鬼子通风报信,三一年的时候,你就跟你爹到满州国投靠日本鬼子了。你是一个深藏在我们身边的大奸细!前不久你还把坚壁清野的物资的地方通报给日本鬼子了!使我们损失惨重!不杀了你这种汉奸就是对人民的犯罪!”那人从土炕上下来,背着手,一副看你还怎么说的样子。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我那会儿才多大啊!八九岁!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投靠小日本鬼子!”这时候,杨学山才看清这个人的大概模样:二十多岁的样子,个头略比自己高,光着头,眼睛不是很大。 那人向哨兵摆了一下头,示意哨兵把杨学山拉出去毙了。 哨兵又踹又推地把杨学山往屋外赶。 杨学山一边看着从炕上下来走到自己眼前的这个人,一边用脚搓着地不往外走:“唉,唉,唉,不是那么儿回事啊,唉!我冤枉!”…… 第6章 初露之锋芒 杨学山去波乐村县政府送信的那天晚上,杨魏氏在家左等右等没见儿子回家,担心起来。她先是在自己家门口等,不断向门口的两边张望,急切盼望着见到长子的身影。可是等到大伙都喝完白粥了,也没见着长子。便沿街道寻找。边寻找边喊:“套!套!……” 刘老四在家听见杨魏氏呼叫自己儿子后,叫老婆给自己炒了点儿花生,端上来几两酒,哼着小调饮了起来。边饮边得意忘形地说:“套啊套,小命呜呼哀哉!又消除了一个后顾之忧……” 杨魏氏沿街边喊边问迎面过来的人,得到的回答,都说没见着。又抱着一线希望往家走,希望她沿街寻找长子的时,长子已经回家。就在她走到当家的叔伯哥家门口,遇见了当家的叔伯哥。他告诉杨魏氏,头黑前看见套跟刘庆龙在一起来着。杨魏氏赶紧跑到刘庆龙家问。但刘庆龙不在家。等到天大黑了,也没见刘庆龙回来。她匆匆忙忙又跑到那个叔伯哥那儿问,看见自己的儿子跟刘庆龙往哪儿走了。对方摇头。这让杨魏氏更加担心起来!——刘庆龙是刘老四的小堂弟,丈夫杨荣就是掉进刘老四和他设下的套路贷被害死的,今儿是不是两人又串通一气,又想害她的儿子,以防儿子长大后找他们报仇。因为杀父之仇是四大不共戴天之仇。此外,还有几件事让杨魏氏不得不提防刘老四和刘庆龙伸向她家的黑手。 去年秋天,鬼子对太行山区“三光政策”大扫荡。当杨魏氏一家三口从山后避难回到家一看,仅有的一间茅草屋被烧得只剩下残垣断壁,院里一片狼藉,——鸡骨头,鸡爪,烧黑的铁锅,葫芦瓢,筷子等扔得满院子都是。面对着被烧得黑乎乎一片的家园,杨魏氏就叫杨学山拿着葫芦瓢去河里试着掏几条小鱼,煮煮充充饥。当杨学山正用葫芦瓢舀鱼时,刘老转的妻子从杨学山后边一把夺走葫芦瓢,说是她家的。 后来才知道,日本鬼子扫荡到了西罗山村,村民们把粮食都带走了,剩下就是带不走的房子啊,以及没来得及抓走的活家禽。日本鬼子把村家的房子烧毁后,饿得龇牙咧嘴,就用枪把乡亲们没来得及逮走了家禽射杀死,煮着吃了。刘老转家住在河叉口。鬼子往杨学山家运水煮小鸡的时,顺手把刘老转家的葫芦瓢拿到了杨学山家。 就这么个小事,刘老四也不漏掉欺诈贫民的血汗。刘老四以抢夺他人财产罚了刘老转三十块钱。按说,罚的这三十块钱,应该给杨学山家,因为刘老四是以刘老转媳妇侵吞杨学山家财产的罪名罚了刘老转三十块钱。然而,这三十块钱,杨学山家一个钱也没见着,都被刘老四揣口袋里了。怕得罪了刘老四,杨魏氏硬压着孩子们不要向外人说。 按说,刘老四把钱揣兜里,杨学山家也没人往外说,这事就算过去了。但刘老四占了便宜还怕事情败露,想杀人灭口,在接下来的大扫荡前,把杨魏氏和刘老转绑到山南区政府,说她们是汉奸,要求枪毙了她俩。区干部一看杨魏氏带着一个小孩(杨学山的弟弟),盘问了两句,对刘老四说:“一个妇道人家,还带着孩子,把当娘的毙了,孩子怎么生活!让她回去吧!”…… 这事完后,刘老四还不死心,之后不几天,刘老四让杨学山把两个做坚壁清野工作的领导带到寨子村去。杨学山准时把两个领导带到寨子村。可扫荡期间,日本鬼子把寨子村民埋在地下的物资挖走了。刘老四一口咬定是杨学山把寨子村埋在地下的物资地点告诉了日本鬼子的。于是县武装部把杨学山绑到山南询问。杨学山说,他把领导带到寨子村后就回家了,压根没看见寨子村在哪儿挖坑,又埋什么东西了,而且,把干部送到寨子村后,就从寨子村向北过河,翻越阴洞岭,再过南罗山村,回到西罗山村自己家的,就没去敌占区,没法向鬼子通风报信。但杨学山口说无凭。就在犹豫正法不正法杨学山的时候,王尽忠所领导的武工队传来的消息说,给日本鬼子透露物资埋藏地点的人查出来了,是个妇女。这样杨学山才免于一死。这是杨学山第一次死里逃生。 杨魏氏想着这些事,心里越发着急起来,丈夫被害后,家里一度陷入绝境,好不容易熬到长子能为家挣点钱养家糊口了,又深夜不归。一旦长子像丈夫那样也被刘老四这个算计了,她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她已经五十来岁的老太太了!再也干不动了!她焦急地搓着双手,站在自家门口盼望着长子能出现在自己眼前。 …… 那个站在黄豆大小灯光后边要毙了杨学山的人深谙“消灭敌人就是最好的保护自己”的论断,不要那些想要自己和所有共产党八路军人的命的汉奸特务的命,汉奸特务就会要了自己和所有共产党八路军的命!多少八路军和武装队员,以及村干部被汉奸告密后,被日本鬼子抓去,惨遭杀害。这种你死我活的复杂武装斗争让李科长练就出了一付铁石心肠,——对汉奸特务绝不能心慈手软!对汉奸特务心慈手软就是对抗日人民的犯罪!据说,经他手枪毙的汉奸特务少说也得几十个。每当他对着这些汉奸吼出“拉出去毙了”的时候,汉奸特务们不是吓得尿了裤子就是像一滩软泥一样瘫倒在地上求爷告奶饶命。可当他看见杨学山听到他喊“拉出去毙了”的时候,并不像要毙的汉奸那样,相反显示出一条硬汉子样子据理争辩。这让李军感到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是一个不怕死的硬汉子,心生敬意。就在杨学山相当冷静地说出“你先听我把话完再让我吃你那粒枪子也不晚,是不是?反正我不会逃跑的。”的话后,李军伸手向岗哨示意:“让他说,看他怎么说。” 岗哨松开手后,杨学山不再往后鞧着屁股跟岗哨你拽我闪的了,他正了正衣服,说:“我是西罗山的,我们村保长是刘老四。这封信是刘老四的堂弟刘庆龙让我送来的。刘庆龙说是保长刘老四让他叫我来送信的。说这封信是鬼子要偷袭你们县政府,十万分火急,让我赶快把信亲自送到李军手里,而且饭都没让我吃。事儿这是呣——儿(太行土腔:“这么”、“怎么”等。)回事!” “你们保长刘金荣信上可不是你这样说的,我也不能凭你一面之词就相信你吧,是不是?”要毙杨学山的人口气有些松动。 “你看信了吗?你识字吗?”杨学山不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要枪毙自己的人。 “你说的是屁话,我不识字还能写文件下达命令?”要毙杨学山的人态度又强硬起来。 杨学山一下子醒过闷来了,——刘老四什么狗屁的叫自己往县政府送鬼子偷袭县政府的信!这明明是在叫自己来送死的!他愣了片刻,清了清自己的脑子,开始澄清自己:“但刘庆龙让我给李军送信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把我叫住说,这封信是关于鬼子马上要偷袭县政府的事,今儿黑价一定送到李军手里。他说,不能过夜,过了夜将会有许多抗日将士死在小日本鬼子手里。我就连夜把信送来了。就是呣——儿回事。你琢磨来着没?一旦小鬼子偷袭八路军县政府,得多少县政府的人被杀啊?所以我连白粥也没来得及喝,就把信送来了。”杨学山把被哨兵拽得快掉下来的裤子往上提了提,“我如果是汉奸奸细,还不把这封信交给日本鬼子去啊!我还敢自己把这封信送到这儿?这不是自己找死吗?有这么傻的汉奸奸细吗?” “你亲自送不送这信不能说明你是不是汉奸特务,只能说你们保长刘金荣高明。他用这种办法是想叫你自己来,免得我们去抓你。这样一是省了我们不少事,二是免得你逃窜。” 杨学山一听,急脾气犯上来:“你也得有点脑子啊!如果我像刘老四信上说的那样,是个给日本小鬼子通风报信的奸细,我还不得半路上把信打开看看里边写的什么,然后把信里儿的秘密通报给日本小鬼子啊?我还这么着,”杨学山做出一个挺胸抬头的样子。“来给你们送死啊?还不早跑得没影儿了啊?”杨学山越说腰板挺得越直。 “吆——喝!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嘴硬!”要毙杨学山的人没想到年纪还不大的杨学山临死前嘴还这么硬,头脑还这么清晰。搁着别人,早就吓晕过去了。面对着杨学山这种视死如归的劲儿和说的非常在理的话,他一时说不上话来。在炕沿边上来回走了两趟后,突然又发现了什么问题的似地问:“你认字吗?” “不识字。” “那不得了,因为你不认识字,所以你看不懂信。你就是打开信看,信中的秘密你也盗取不了!你也不能告密给日本鬼子。” 杨学山急得血直往头上冲:“照你说的,我也成不了小日本鬼子的奸细。我不识字怎么给小日本鬼子送情报?没准儿送去的情报也是把鬼子送进死路的情报。那鬼子还不早就把我这个引导他们走向灭亡的人杀了?还能等到现在让刘老四叫我自己来送死来?这是一。二,咱们送信有个规矩:不能看信。我没拆开信看,更说明我不是汉奸特务。是咱们八路军的铁杆!” “吆——喝!八路军的铁杆!”听到杨学山说自己是共产党八路军的铁杆,要毙杨学山的人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1940年百团大战后,日本鬼子对晋察冀边区进行严密的封锁,实行残酷的“治安强化运动”和“联保连坐”制,严禁粮食、布匹、药品和食盐等生活必需物资输入边区。1942年春天,发生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旱灾,十年九旱的八路军主要控制区的冀西山区,严重欠收,老百姓家里没有粮食,靠吃树片和树叶果腹,许多村庄的树叶都被吃得精光,生活异常艰难。为了困死饿死八路军,日本华北侵略军加强了粮食的控制,实行配给制度,逼迫华北粮仓的冀中农民把粮食交到指定仓库,每户只准留下一个月的口粮,多留者,杀全家。此外,还在平汉铁路边上挖封锁沟、筑封锁墙,三五里还建设一个碉堡,夜里每个碉堡还有大瓦数的探照灯严密监视,装甲车在道路来回巡逻,严防八路军从冀中往边区偷送粮食。仅1941年秋,就有160多人为边区运送粮食壮烈牺牲,300多辆马车被毁。冀西抗日根据地粮食严重短缺,生活非常艰难。杨学山的家乡所在的抗日部队——一分区不得不把黑豆与玉米核磨成粉做成糊糊充饥。而在更加贫困的根据地,将士们连这都吃不上,每天靠吃树叶过活,而且还是到远离村庄的地方摘树叶吃,村庄附近的树叶留给百姓吃。由于极度缺粮,杨司令从阜平赶回关头的路上看见沿路上一群群贫苦农民有气无力的逃荒要饭,心里非常难受,命令所属机关每人一天省二两粮食,作战部队每人每天节省一两粮食救济灾民,同时还关闭了领导干部的小灶。据抗战老战士叙说,到了冬季,野菜也挖不到了,树叶也摘不着了,一些人忍受不了这艰苦生活的八路军战士,不辞而别回到了家,甚至还有投靠日伪军那边去的。据相关材料,1934年(民国23年)抗日根据地的一个县总户数为户,总人口为人,到了1940年(民国29年)5月,总户数减至户,总人口减至人,六年中有20多万人逃离生活艰苦的抗日根据地,当然其中也有饿死的和被小鬼子枪杀的,但大部分是逃离了因小鬼子经济封锁而使生活变得异常贫困的抗日根据地。 所以,在这么艰难的岁月里,还有人想做八路军的铁杆,尤其是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的少年想做八路军的铁杆着实很让八路军的领导青睐。当要毙杨学山的人非常佩服走到杨学山跟前,仔细看了看杨学山,竟然把刘老四写给他的密信举在杨学山面前抖落了几下,让杨学山看:“那这封信说你是汉奸,你又做何解释?” “这不明摆着刘老四在诬陷我!想借你们的刀杀了我!一旦你们相信刘老四这封信,枪崩了我,你们就中了刘老四借刀杀人之计了,你们就会少一个共产党八路军的铁杆!” 听到眼前的小伙子还知道借刀杀人之计,要毙杨学山的人刮目相看杨学山了,——借刀杀人之计可是三十六计中的一计啊!穷乡僻壤文盲成群,别说一个半大的小子能说出借刀杀人之计,老头也没几个能说得出! 有关借刀杀人之计,杨学山是从庙会上听书听来的。旧中国乡村,特别是北方的乡村,每年的正月十五大都举办庙会。一是冬季农闲,农民有空闲时间逛市场,二是劳累了一年的农民中有些农户或多或少有些商品需要交换,三是那时没有电影、没有电视、没有互联网,连报纸和杂志等媒体都很少见,农民渴望一个信息集散地,于是正月十五的庙会就自然而然成了山区的信息集散地。而且许多消息都从庙会传出。因此,每当庙会来临,家家,人人都忙乎起来,有准备售卖农产品的,有准备演出的,有准备说书的,有准备算命的,甚至有拿着一大沓子钱准备到庙会当着众人数以招揽媳妇的。尤其小孩们,对庙会更是向往不已,掰着指头数着庙会的日子。等到庙会的那天了,早早就爬起来,欢天喜地往庙会颠儿。杨学山每次赶庙会只是为了听书。见着说书的,往跟前一蹲,一听就是一整天,听得如痴如醉。一次,他八九岁的时候,跟着他爹赶林泉庙会,走到说书的的跟前,就地一坐,全神贯注地听了起来。傍晚庙会人影稀少,说书要收摊了,他才发现他爹早已无影无踪。自个儿东撞西问,才算回到了家。关于三十六计中的瞒天过海、声东击西、上房抽梯、借刀杀人……空城计、美人计……他倒背如流。后来杨学山回忆说,幸亏他是个带把儿的,要不是带个把儿,那次赶庙会与他爹走散后,早就被人贩子卖到山沟里了,给山沟里四十多岁的光棍汉生了一堆又一堆的娃! 看着杨学山边说边晃着小脑袋,要毙杨学山的人忍俊不禁:“但是反过来说,你如果真是汉奸特务,不崩了你,那我们八路军不仅没少一个铁杆,不是又多一个危险分子吗?” “有我,你们八路军不可能多一个危险分子,只能多一个铁杆汉奸。”杨学山马上意识到说错了,赶快改口,“这么着说不对!应该是多一个铁杆关公!” 要毙杨学山的人忍不住笑了:“关公?你还知道不少呢!” “当然了!”杨学山看了一眼走近跟前的人,“这么着说吧,你今天要是崩了我,将来你们八路军就会少一个给你们八路军通风报信的,那叫什么来着?”杨学山想了想,想起来了,“对了,将少个嫡系!”杨学山说完,听到眼前的人笑出了声,更来劲了,“到那时候你们就会死伤惨重!有我一个,你们八路军就多一份安全。你别笑,别把白粥不当干粮!你们领导也亲自跟我们讲过,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少一个人就少一份力量,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建立民族抗日统一战线,是不是?”杨学山像炒豆子似的,啪啦啪啦不停顿地说,初露雄辩的口才。 “嘿!这小子,行!还知道‘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和民族统一战线呢!我还第一次在山区从一个农民口中听到,而且是从一个毛头小伙子嘴里说出来!”要毙杨学山的人惊讶眼前这小伙“出口不凡”。他内心惊喜!——他的游击区里竟然还有这么个萌哒哒!他压抑着内心的喜悦,在杨学山身边来回踱步,琢磨着身边这个半大小伙子:从他的话语和态度以及表情来看,肯定不是刘老四说的汉奸特务。但他还是想借这次机会想多了解了解这个口出惊语的小伙子:“但你们保甲长的信说你是汉奸特务,他是你们一村之保甲长,他还能编瞎话?” “放他娘的狗屁!他说我是汉奸特务,我就成了汉奸特务了?”杨学山一听眼前的八路军这么相信刘老四,着急起来,因为眼前的八路军如此相信刘老四,就意味过会儿他就被当成汉奸特务给毙了,赶紧指出刘老四是一个不可信的人,“刘老四才是个大汉奸呢!他是我村的地主恶霸!刘老四,他,”说到这儿,杨学山胆怯地把眼睛往上挑了一下瞄了一眼跟前的八路军。 “他怎么了?” “他,他偷着睡你们八路军军属杏花!”说完,杨学山觉得反正已经把刘老四做的八路军最忌讳的事揭露出来,所幸就放开胆子说,“欺人有数,偷妻为大!” 听到“欺人有数,偷妻为大!”的话,要枪毙杨学山的人情不自禁地“吆喝”了一声:“你还知道欺人有数,偷妻为大!” “当然了,这是狗汉奸才干的事儿呢!”凡是边区的老百姓都知道,八路军为了解除前线作战官兵的后顾之忧,宣布一条铁规:偷睡八路军军属者,斩!所以,当杨学山见跟前的八路军听说刘老四奸淫八路军军属后不满地皱起了眉头,知道刘老四在眼前的八路军心目中已经大打折扣,继续揭露刘老四的劣迹,“刘老四可恶霸了!头年里,我爹借了他一袋玉米面,结果驴打滚地让我爹还他好几十石玉米。因为我爹没钱还他驴打滚的债,他就把我爹活埋了。现在他又如法炮制,陷害起我来了。他是想借刀杀人,消除他的后患之忧。”杨学山越说越气愤,“我觉得你不应该凭着刘老四的这封信诬告我是汉奸奸细就把我毙了,我觉得这么着忒不合适。今后刘老四想杀谁,就给你们写封信说谁是汉奸特务,然后你们把他毙了。这也忒有点儿损害共产党八路军的名声了呗。你知道吗,他刘老四自己不动手,却借你们共产党八路军的刀杀人会造成什么后果吗?人们记的是你们共产党八路军的仇!不是刘老四的仇。而他刘老四却狐什么来着?就是狐狸骑在老虎的背上丑显摆的那个?”杨学山挠着头想。 “那是狐假虎威。”要毙杨学山的八路军伸过头,用半似哄孩子的口气说。 “对!狐假虎威!”杨学山点着头,“刘老四觉得有你们共产党八路军像狐狸身下的老虎那样给他壮胆撑腰,就在村里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其实这样不好,耍威风的是他刘老四,得罪人的是你们共产党八路军。这样,不再是像你们经常跟我们说的是穷苦大众的党了,老百姓不再相信你们共产党八路军了,不再支持你们共产党八路军抗战了,跟你们的关系不再那么铁了。是不是啊?”杨学山喘了口气,“你们总让我们宣传军民鱼水情什么的,说你们八路军是鱼,我们老百姓是水。不能光听刘老四一人的。得多听听咱们百姓的话,这样鱼水情才能情深意长。” 好家伙,这小子还懂得不少,还懂得有人假借共产党八路军威信做坏事是破坏共产党八路军的形象和八路军与群众的鱼水关系!理论水平还不低呢!这样的农家小伙子的政治水平在贫穷落后和文盲成群的太行根据地恐怕是屈指可数的。要毙杨学山的八路军从惊讶变成有些佩服,仍饶有兴趣地问:“照你说的,你得罪过刘老四,所以刘老四想借着共产党八路军的刀杀你?” “我哪敢得罪他呀?!是他欺负我们贫民百姓!”杨学山见要枪毙他的八路军有兴趣听他诉苦了,详细地描述起刘老四欺压他家的罪行,“我刚才说,我爹借了他五斗玉米,按照说好的砍头息,一个月后应该还他六斗玉米,可他欺负俺爹俺娘不识字,非说我们借了他五石玉米,要还六石玉米。我们还不起。刘老四就让我们向他堂弟刘庆龙借粮还他。这么三借两借,砍头息摞起来好几十石玉米了!好家伙,这好几十石玉米,我们几十年也还不清啊!这不明摆着欺负我爹老实又不识字吗!我们还不起,刘老四就把我爹活埋了。他现在又诬告我。这不明摆着是想借刀杀人!想借你们八路军的刀,替他铲除后患!” 听完杨学山的诉苦,要毙杨学山的八路军嘴闭得紧紧的,表情严肃起来:“看来,你说的刘老四在你们村里横行霸道,趁我们八路军战士在前线打仗,奸淫我们八路军军属是真的了?” “绝对!一个字都不带错的!有一个字儿是假的,就地儿磕死在这儿!”杨学山用手指指着脚下的地说,“全村人都知道刘老四跟一河之隔的邻村杏花的事。有一次,嘿,好家伙,都半晌午了,哪儿也找不着他,村里的人一猜就猜到他肯定搂着杏花在炕上正搂着抱着睡呢。结果在杏花的家里捂了个正着。不信你到村里打听打听!”杨学山态度坚决,“还有一次呢!我们都喝完白粥了,他突然蹿到我们家。到我们家,什么话也不跟我们说,只是一个劲儿地从门后往门外看。他看什么呢?肯定是看后边追堵他的杏花丈夫家的人追过来了没。要不然他不会那么紧张的。”杨学山观察了一下眼前八路军的表情,又说,“后来,见没人追过来,才把散乱的衣服正理了一下,把没来得及系上的扣子系上,把滴溜当郎的裤裆提起来挽紧系上,长吸了口气才离开我家。”杨学山最后补充道,“肯定是头天夜里刘老四又占杏花的便宜了,结果夜里累大份儿了睡过劲儿了,又让人堵在杏花的被窝里了!从后窗逃出来了。”说到这儿,杨学山停下来看要枪毙他的八路军,“刘老四欺负八路军军属杏花的事还有好多呢!说出来丢死八路军的脸了!” 李军也认识杏花,知道杏花长得端正清秀,衣着干净整洁,身段匀称挺拔,也听十里八村的汉子们对杏花赞不绝口过:“杏花长得,那才没比呢!能把大山照得通亮通亮的!两只眼睛大大的、清亮亮的、还绒绒的毛毛的,走起路来小蛮腰一扭一扭的,着实让汉子们眼花缭乱魂难守舍,见过杏花一面后,绕着弯地总想着再见杏花一面。特别是杏花梳得两条辫子,又粗又长,搭在肩上油光发亮,甩在扭巴扭巴的屁股上,吧嗒吧嗒地,能把唐僧甩花了眼!”李军想,这么一个能把苦行僧的眼甩花了的女人,横行霸道的刘老四见了也是哈喇子嘴里打转的,完全有可能趁着杏花的丈夫在前线打仗不在家,撒尽千金使出浑身解数揽于他怀中,要不是八路军罩着,刘老四早就明目张胆霸占杏花了,现在暗中伸胳膊挺腿地奸淫杏花的可能性比较大,于是认真地看着杨学山问:“刘老四什么时候开始欺负我们八路军军属的?” “打什么时候开始的,这可说不好了。但听说刘老四偷着睡杏花的事,可有个几年子了!刘老四在我们村净欺男霸女!”杨学山看着要枪毙自己的八路军不高兴了,知道是揭露刘老四欺压村民罪行的时机来了,便火上浇油道,“村里的人都说,刘老四睡杏花,开始的时候肯定是刘老四强迫杏花的,刘老四那么狠毒,杏花哪敢惹刘老四啊!而且传出去对她也不好。后来刘老四见跟杏花睡没咋的,越来越明目张胆了。你们八路军可得收拾收拾刘老四了,八路军哪能受这奇耻大辱啊!”看着眼前的八路军没表态,以为是眼前的八路军还没相信自己,又坚定地说,“这可不是我瞎说的,村里人都这么说!” “村里人都知道刘老四霸占杏花的事了?” “早就知道了!跟你呣儿说吧,刘老四跟杏花的民间传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多得都快赛过《三国演义》了!私低下,村里人都叫刘老四‘歪把子机枪’!” “刘老四家藏有鬼子的歪把子机枪?”要枪毙杨学山的八路军两眼发光,————歪把子机枪对八路军可是最先进也是最能杀伤敌人的武器,能得到歪把子机枪,对八路军来说可是如虎添翼。 …… 第7章 暗中之争斗 那个年代,山沟沟里除了谝个闭传子,再没其他消息传播了。许多消息都通过谝闭传子散播出来。而谝闭传子中,最津津乐道的,也是篇幅最大的就是这男欢女爱的事,那个落后又贫困的年代,没有什么资源可供人享受的,大家关心的都是与吃穿住行等与生活息息相关的事。能照亮大山的杏花不只让刘老四魂不守舍,也把那一带的光棍汉照得亢奋不已,只要杏花出现在这些光棍汉的视线里,不管相距多远,光棍汉们都会一直盯着看杏花的一举一动,直到盯不见了为止。终于,刘老四与杏花间的“地雷的秘密”被望眼欲穿的光棍中的一员盯见了,并迅速传开。但只是在私下谈论,没人敢提到明面上。杨学山也是被逼无奈才向八路军透露出来的。据山村的资深人士分析,这主要是因刘老四与杏花属于直接上下级关系,一个是压迫阶级,另一个是被压迫阶级,尽管杏花开始顾及舆论的压力左推右挡,还是没有挡住刘老四的强暴,之后又不敢向外控诉刘老四的暴行,怕毁坏了自己的名声,又怕惹恼了刘老四,受杀人不眨眼的刘老四刁难,又想通过这层关系得到一村之长的刘老四的关照等等,后来也没有好事者敢向外嚷嚷,都知道,如果女方为了保住自身的贞洁肯定不会承认的,那好事者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这来无痕去无迹的,你到哪儿查去?第二,刘老四是村保长,手里有权,一手遮天,而且心黑手辣,谁要捅出来,刘老四找个机会,耍个手段诬陷你是个汉奸,把你整死了连个尸体也找不着。所以,刘老四占杏花便宜这事也就被村里的人事不关已高高挂起了,——反正不是自己的老婆,愿意咋整就咋整!这样,刘老四跟杏花私下沾荤啃肉这事就被这层薄薄的窗户纸挡着了。 闲传子还流传着刘老四的大老婆刘张氏见刘老四越来越密集地夜不归宿,从自己经营多年的秘密渠道也知道刘老四整天“身不在曹营心还在汉”的事了,但也不敢跟刘老四闹翻,——那个年代生产力水平低下,人们生存手段非常有限,农民基本靠地里刨食。一旦离开顶梁柱的男人,女人拖家带口独挑生活是非常难的事。所以,刘张氏算明白了,与其跟刘老四闹翻了把自己置于绝境,莫不如睁一只闭一只眼,反正刘老四也不光睡她一个女人,光在家里名正言顺就睡着三个女人,不知道在外边偷鸡摸狗过多少女人了!还在乎刘老四再多睡一个杏花!何况刘老四又是在外边偷摸干! 但刘张氏也不是个等闲之辈。据山村主流媒体报道,她除了灯下黑外,还多次智斗过刘老四与杏花的暗河荡漾!其中最典型的一次是,刘张氏见刘老四异常的兴奋,兴奋得哼起了梆子唱段,便一回生两回熟地判断这天晚上刘老四又要去与捣蛋了,就开始琢磨实施“阻击战”。 她先是亲自下厨包饺子,饺子煮好后,又烫了一大壶酒,端上了桌,接着又把老二老三叫来热闹热闹,想以时间换空间力阻刘老四去“半夜鸡叫”。 一家人一起吃饭对于老二老三来说是常事,但老大晚饭不喝白粥了,却包了圆圆鼓鼓的饺子,在她们的记忆里还从来没有过。于是,老二老三相互茫然地瞅着盘腿上了炕。 这天早上一起来,刘老四就等着魂系蓝天的一刻,想早早把晚饭吃了,溜出门,在杏花屋附近转悠,寻找钻进杏花家的有利战机。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天还大亮,就听见大老婆招呼吃晚饭,刘老四窃喜不已,——真是鬼使神差,大老婆这么早就把晚饭做好了,真是“你想上房揭瓦就有人给你搬梯子!你想上床睡觉就有人给你脱衣掀开被子!”太给力了!当他欢天喜地走到桌前一看,大老婆不仅早早把晚饭做好了,晚饭还是好吃不过的饺子,而且桌上还烫了一大壶热酒,让他不由地从下到上从里到外地热血沸腾:“老大今天这是呣——儿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仅给我包一个肉丸的饺子,还烫了一壶酒!这是让我力冲云霄去吗?” 早想知道答案的老二老三齐刷刷地把目光集中到了老大脸上。 老大不慌不忙,头也没抬地说:“一伏饺子二伏面三伏烙饼裹鸡蛋!没听说过啊?” “饺子就饺子呗,呣——儿还喝酒啊?”刘老四高兴地看着四个盛一两半的大酒杯。 “饺子就酒,越喝越有!”说着,刘张氏站起来打开壶盖。 “真香!”刘老四吸了两下弥漫在屋里的酒香味。 “是挺香的!”老二老三不约而同地赞叹。 “那当然了!好几块大洋呢!”说着刘张氏斟满了桌上的酒杯。“来!压压惊!” “压压惊?”刘老四觉得老婆的话有点突兀,“压什么惊?” 刘张氏看了刘老四一眼,想说:“看你今天喜滋滋的劲头儿控制不住地一个劲儿往外冒,喝两口酒压压,别高兴得尥起蹶子闪了腰!”但摄于对当家的霸道,话出口时改成,“还能压什么惊?!喝酒时不都是说这老话啊!”说着,刘张氏把刘老四眼前的酒杯端给他,“先喝一口尝尝!” 刘老四轻轻地吸了一口。 “呣——儿样啊?”刘张氏两眼盯着刘老四的表情。 “还是酱香味的呢!”刘老四满意地点头赞赏。 “把这全掫了!”刘张氏把杯贴到刘老四的嘴上。 “干喝多烧得慌啊!”刘老四把嘴避开大老婆端到嘴边的酒杯。 “那就先吃两饺子垫巴垫巴!”刘张氏把酒杯放下,夹起个饺子往刘老四的嘴里放,“这是纯猪肉大葱的!用香油搅拌的!可香了!” 刘老四一听大老婆今天的饺子做得比过年时还好,喜不自禁地张开嘴吃了进去。 “呣——儿样啊?”刘张氏又盼着刘老四给个好评。 “嗯!好吃!”刘老四还没说完,油就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刘老四赶紧用手擦嘴角上油汤。 “老三,帮当家的擦擦!”刘张氏举着酒等着老三把刘老四嘴角上的油擦干净后,又把酒杯贴到刘老四的嘴上,“就着香喷喷的饺子,把这杯酒掫了!” 刘老四向下瞅着嘴边上,专门给日本小队长准备的,能盛一两半的酒杯,怀疑地看着大老婆:“你这是想把我灌醉了啊?” 刘张氏恨不得一杯接一杯地往刘老四的嘴里灌,直到把刘老四灌醉趴炕头不能动为止。被刘老四点破心机后,心虚起来:“可不是价啊!”然后又圆场道,“喝醉了有什么不好的?这么好的酒!你喝醉了,晚上我搂着你摩挲着你,多舒坦啊!这不神仙都难找的日子!”说完后,深深地吸了口气。 刘老四嗯了一声嫌弃地撇了大老婆一眼。 “你要嫌我一人摩挲还不舒坦,我们三一块给你摩挲!”说完,刘张氏向老二老三使眼色。 这时老二老三多少从懵懂中品出酱香酒的味道来了。两人对视一下,老二用眼神鼓励老三先敬当家的。于是,老三劝刘老四:“这么好的酒,轻晌儿喝不上一回。醉了也值了!”说着,端起杯敬刘老四,“来,我陪你一杯!”说着一两半的酒喝进肚里,然后巴咂了巴咂嘴,一种美滋滋的表情呈现脸上。 刘老四看着老三意犹未尽的表情,也不由地馋涎欲滴地看着杯中的香酒。 刘张氏看出刘老四蠢蠢欲动的表情,又赶忙劝:“你看见没?再不喝,你一滴也喝不上了!”然后一只手端起酒杯往刘老四手里递,“喝吧!” 刘老四接过酒杯,又看了看老二和老三,当看到老三又往自己杯里斟满了酒,高兴地张开大口把杯中酒喝了进去。 刘张氏见刘老四终于把酒喝进去了,又给刘老四斟满,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当家的在外应酬辛苦了!我也敬当家的一杯!”说完一仰脖,喝了杯中酒。喝完后,看刘老四没动杯,又把刘老四的杯举起来往刘老四的嘴边上塞,“我都喝了,你倒是喝啊!”看刘老四还不喝,刘张氏说,“为了你,我一早就起来忙乎!不看功劳,也得看苦劳是不是啊?”说完,给老三使眼色。 看到老大的眼色,老三帮劝:“当家的,大姐今天可是真心的!这么着吧,我再陪你一杯!”说着,老三端起来酒杯又喝了进去。 看着老三嘴里又津津有味地品着酒香,刘老四端起来把一两半酒喝进肚。 接着刘张氏又给刘老四斟满:对老二说:“该你敬当家的了!” 老二端起自己的酒杯:“掌柜的,大姐和三妹都敬你了,我也敬你一杯!” 刘老四嘴里巴咂酒的香味,看一眼自己的满满的酒杯,又看了一眼老二的酒杯:“来吧!”然后端起了酒杯跟老二碰杯。 这样,大老婆敬一杯,二老婆敬一杯,三老婆敬一杯,没一个时辰,一壶洒喝得一滴也不剩。 刘张氏看着空空的壶,纳起闷来,按说这一大壶洒应该能把当家的灌得酩酊大醉了!可当家没有醉得不省人事,只是有些醉意,当家的怎么这么大酒量?转脸一看老三喝得满脸通红,明白了,原来老三多喝了。她看了看窗户外,天才黑下来,赶紧实施预案:“香儿,把软尺拿过来!” 香儿把软尺拿了进来。 “你搞什么名堂?”刘老四盯着大老婆看。 老二老三也不知道老大拿软尺干什么,都瞪眼睛想看个究竟。 刘张氏从香儿手里拿过软尺:“还能干什么?给你做新衣服!” “呣——儿时候不能做?非这时候着了忙子做!”刘老四把正弯腰想给自己量裁的大老婆拨拉开。 “嘿!朝廷不打送礼人!你倒好,给你做个新衣服跟要抽你的筋似的!我是想让你穿新的,穿阔气的。呣——儿着,大姑娘小媳妇看见你了都喜欢!我这老脸不是也觉得有光了吗!”刘张氏装出副不乐意的样子。 “你有哪门子光啊?”刘老四不解地看着刘张氏。 “大姑娘小媳妇的都上赶着了,我找的老头子该有多钱啊!这,我没有面子谁有面子?”刘张氏站起来看刘老四。 “当家的,叫大姐给你做吧!穿上新衣服,我喜欢!”老三秀梅劝道。 “就是的!穿上新衣服,立马就变年轻了。人家一见你还这么年青,又这么阔气,更喜欢了不是!”刘张氏撇了刘老四一眼,“来,量量腰!”说着,边把软尺扯开边弯下腰给刘老四量。 之后,刘张氏慢慢腾腾地给刘老四量起尺寸来。光腰宽就量过来量过去地量了好几次。然后又量了好几次衣服边,量得刘老四急得屁股眼儿一缩一缩的:“这尺子有记号没?量了八百遍了也没量出个子丑寅卯来!” 刘张氏终于把刘老四的腰长量好了:“来量量袖长。”…… 刘老四看外边已经黑下来了,刘张氏还在磨磨蹭蹭量,不耐烦了:“你快点儿!一会儿八路军还有个会呢!” 刘张氏也向外瞄了一眼,看天黑下来了,觉得还得拖拖刘老四,就开始量裤子的尺寸。先是量裤长。量了左腿的裤长,又量右腿的裤长。量完后,说忘了记了,又重新量。 刘老四急了,拔腿就要往外走。 刘张氏紧紧的拽住刘老四的裤子:“你等会儿!马上就量好了!” 被拽住的刘老四只能煎熬着让大老婆量。 把刘老四拽住后,刘张氏就想找个刘老四喜欢的方法更长时间拖住刘老四。她想起刚过门的时候,刘老四特别喜欢晚上睡觉时候,让她摸,而且一摸,刘老四就忘乎所以。想到这儿,刘张氏拿着软尺去量刘老四的裆长…… 可不管刘张氏怎么摸,刘老四没有一点感觉,压根激不起一点点兴趣,而是直催大老婆快点量完。 刘张氏嘴上答应着,手上却磨磨蹭蹭。 刘老四一看屋外,等不及了,一脚把在自己裤裆里摸来摸去的大老婆踹翻,挤出屋。 第8章 山村疑雾悬案 刘老四向窗户外边一瞅,已经黑咕隆咚了,恐怕过了点儿,急了,又是吹胡子瞪眼又是满口粗脏话,左一脚右一腿把拖拽着他的老婆们踹开,两手提着已经被老婆们扒下来的裤子跳出三个老婆的包围圈,然后系上裤腰带,贼眉鼠眼地左躲右闪地跑到了杏花的家。进了杏花的屋,一步蹿到杏花的炕上。 “你怎么刚走,又来了?”杏花把刘老四推到一边。 “又来了?谁啊!”刘老四瞪着两大眼,惊讶地看着杏花。 “你不是刚走了啊?”杏花慌了神。 “我刚走了?”刘老四莫名其妙地看着杏花,“我刚来啊!” “啊-!”杏花惊讶,“刚才那个不是你啊?” “刚才有人来?”刘老四两眼瞪得更大了。 “有啊!刚走!”杏花使劲点头。 “妈了巴子的!谁敢在太岁爷头动土?”刘老四使劲拍了一下炕沿。 “我说有点不对劲呢!感觉不像你。比你猛。而且还你那么大……” “那肯定是武圣了。就武圣的比我的大。”刘老四眼里往外冒火。 “能是他吗?”杏花怀疑地推了刘老四一把,“全村光棍那么多呢!” “就是武圣!老光棍!”刘老四醋劲儿大发。 “他那满嘴的油烟子味,简直熏死我了!”杏花用手扇想扇去还在嘴里的油烟子味。 “是旱烟味还是烤烟味?”刘老四打断杏花,急切地想确定偷了自己情人的人是谁,“我都抽烤烟!武圣那些穷鬼抽不起烤烟!” “我也不抽烟,哪闻得出什么旱烟味还是烤烟味来!而且,你们男人身上都一股子臭烟味!”杏花娇声娇气地推了刘老四一下,接着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他身上还有一股子臭哄哄的汗臭味儿。都把屋里的香都熏臭了!你闻,现在屋里还有他身上的汗臭味呢!我还寻思你刚从地里直接跑来的呢!” “我不干农活啊!”刘老四的话里透着埋怨语气,但仍不甘心,“他什么时候走的?” “他刚走不一会儿,你就进来了!” “我怎么没碰着呢?”刘老四狐疑地看杏花。 “那我就不知道了。”杏花向刘老四撒娇起来,“黑灯瞎火的,我也看不清他,他也不吭个气。谁能想到不是你是其他人呢。” 刘老四没说话,还在气乎乎的琢磨,到底是不是武圣。 见刘老四不说话,杏花以为刘老四真生了气,打心眼儿里高兴起来,安慰刘老四:“以前人家从来没遇到过这事,哪知道今天会出现这事!刚才不是说了,我还以为是你呢。我要知道是武圣那臭小子,打死我,我也不从!别生气了,哦!下次我准备个菜刀放在炕沿上,他再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砍了他!这下行了吧?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行了!别生气了!” “妈了个巴子的!非把这小子查出来活埋了!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刘老四气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看到刘老四这气分儿还不小,杏花抚摸着刘老四脸:“别查了!” “那哪儿行!咱们不吃亏了?!不能让武圣这王八蛋白占了便宜!得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 杏花把手搭在刘老四的肩膀看刘老四:“你查出来又怎么着?说他奸污你老婆我了?那不叫人看笑话了!再说,查出来那不在全村抖明了你我之间的事了!不只是全村知道,全乡的人都知道了!那咱俩今后怎么办?你又怎么再登我的门了!”杏花亲亲地看着刘老四笑,“吃点亏就吃点亏呗。再说也吃不了什么亏,也没少斤肉,也没少条胳膊。这不你还可以搂上我吗?……”杏花把两手去抚摸刘老四。 “这是谁支使武圣来的呢?”然后刘老四看杏花,“武圣又怎么知道今儿黑价你给我留门了呢?” 杏花莞尔一笑:“谁能叫他来!当初谁又叫你来着?不都是你下黑地往我被屋里钻!” 刘老四攥着杏花摸过来的小手:“我总觉得有人在支使武圣来这儿的!” “没人叫他来呀!非要说有人叫他来的,那就是他的那个!再无其他人了!”杏花开导刘老四,“你想想,你家都有三个老婆了,你还一个劲儿往我这儿跑。他一个光棍几十年,想女人都快想死了!一看这儿还闲着一个女人呢,他还不没黑没日地掂记着!没准儿,武圣盯着我们很久了。听见我被你折腾得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地喊,听窗户根的武圣那得多么按耐不住!还不得疯了似的在外边又搓手又撞头!”说着杏花点了一下刘老四的脑门,“幸亏你来晚了会儿,不然撞见武圣,武圣还不砍了你!他总干活,浑身的力气!你这身子骨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说到这儿,杏花突然担心起来,“说到这儿,我想起来了,你进门的时候,是不是急乎忙乎地忘了闩门了?”看到刘老四没否认,杏花用劲把刘老四往炕下推,“你赶紧着下炕去把门闩紧了去!一会儿撞进人来了!”把刘老四推下炕后,又说,“今后,可千万不能忘了把门闩结实了!别我们正忙乎着呢,他突然闯进来了。那你就死定了!你下次来带着枪!” 刘老四把门闩紧回到炕上,说:“下次我不敲门你别开!” “武圣要是也敲门呢?我又像这次似的寻思是你怎么办?门一开,把他放进来,我可就没办法了,我一个妇家人,可打不过他!只能任着他了。” “那咱们就定下暗号,敲几下你开,多敲少敲,你都别开!” “你可真记吃不记打!武圣不是在门外蹲了一宿两宿了,肯定蹲守了很长时间了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不来!才敢黑夜闯进门的!你敲几下,武圣听不见啊?武圣蹲在暗处听你敲门,下次他也学着你敲几下怎么办?”杏花瞪了刘老四一眼,“再说了,夜深人静的,你一敲门,左邻右舍都听见了!” “那咋整?” “要不这样,你看行不行?” “咋整?” “用个长线绳,一头拴在我这头,一头放在门缝外……” “妈了个巴子的!明天就叫人劁了他!”刘老四凶恶地说。 …… 文攻武卫的年代,我们回老家躲避“战乱”时,村的小伙伴们给我指看过武圣,那时他在山上放羊。至于刘老四叫劁猪的劁没劁了武圣,众说纷纭。说武圣被劁了的理由是后来再没听说武圣那玩意儿调皮捣蛋寻衅杏花过。说武圣没被劁的理由是,武圣虽然没再到杏花那儿调皮捣蛋,但也并不说明武圣就没地儿施展拳脚,如果没人跟他配合,他怎么能拿捏得那么准? 后来“武圣劁蛋”就成了山村疑雾悬案。而且时不时地提起“武圣劁蛋”这一话题,都会引起更新版的“聊斋志异”! 其实不管是刘老四,还是蒋老四,还是什么老四,大多男人对年青白净美貌好身段女子的渴望都是一样的,比如武圣,那得多大胆,才敢穿行于华山般的险峻的悬崖峭壁间而不惧!真可谓“欲生勇,勇生威!” 真是高山险境阻不断,飞越万里也相会! 但有没有与上述人不一样的人有呢?当然有!这种人必须是高度责任心和坚定信仰的人!像这种人才是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精神超凡的伟人!一个政治信仰坚如磐,彩云飞渡仍从容的人! 第9章 被逼出外读书识字 波乐村八路军县政府反奸科科长李军听到西罗山村的保甲长刘老四在村里横行霸道,还依仗权力奸淫八路军军属,脸一下沉下来了,对面前的杨学山说:“我就是除奸科的李军!” “啊——!你就是李军啊?”杨学山睁大了眼睛看。 李军再也不避讳杨学山了:“看来刘老四在你们村干了不少坑害乡亲的事,按我们的法规,应该清除掉这号坑害乡亲的人了。可是,”李军停下来看杨学山,“可是,现在斗争形势非常复杂,日本侵略者、汪精卫伪政权、国民党、共产党八路军,还有其他一些小的政治团体等,这些政治力量各有各的利益,各有各的政治目标,但消灭日本侵略者是中国各政治力量实现各自政治目标的前提。所以现在除了汪精卫伪政权外,中国各大政治力量结成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我们现在一切行动都要以维护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为最高准则。虽然解放区里的国民党县长都吓跑了,但国民党的乡村政权体系还在。也就是,国民党时期的保甲长还在,为了表示我们维持抗日统一战线的真诚,我们还不能打倒国民党时期的保甲长,甚至诛杀这些保甲长。但不打倒不诛杀,并不代表我们八路军就让这些保甲长为非作歹,我们要警告他们、争取他们、利用他们、改造他们为人民做事。我们让国民党时期的保甲长召集全村群众开会,宣布成立由八路军代表参加的战地动员委员会和抗日救国会。然后由八路军代表在成立大会宣传群众动员群众武装群众,把实际权力掌握到两委会。我们现在是在用‘双重政权’不断开辟壮大抗日根据地,用民主政治巩固抗日根据地,用‘两面政权’应付日寇‘扫荡’。这是目前我们取得抗战阶段性胜利的三大法宝!所以,”李军继续耐心跟杨学山解释,“对于刘老四这样的人,我们还得实行‘奶牛’政策,让他们不断为我们抗日军民所需的‘牛奶’。在这特定时间里,利用好刘老四这样的伪保甲长,是打败日本侵略者的民族大业所需的!首先,他们政治上,日本侵略军觉得他们可以维持日本侵略军的政治利益,是日本侵略军可以依靠的政治势力,虽然日本侵略军知道这些保甲长为保全全家老小性命,暗地里也被迫为八路军做事,但小日本现在要把这些保甲长杀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像这些能表面上还能维持日本侵略军政治利益的人群了,也就对这些伪保甲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另外,这些伪保甲长有经济条件,家里拿得出肉和酒,可以满足日伪军指挥官们的吃喝玩乐所需,与日伪军交往得来。这样,刘老四这类保甲长们知道日伪军里的情况。我们可以从他们那里获得日伪军的一些动向,使我们变被动为主动。另外,我们部队从山上下来,拉到这边作战的时候,还可以住在他们家里。这不仅可以保证我们部队的安全。住在这些伪保甲长家里,逼着他们不敢向日伪军透露消息。这样,乡亲们也可以避免因我们部队住在乡亲们家里而遭受报复。” 看着杨学山竖着耳朵听,好像还没理解的样子,李军幽默地又问,“你的明白?” 杨学山眨了眨眼睛,赶忙点头。 抗战时期,人们把又讨好日伪军,又不敢得罪八路军的各乡保长叫“两面保长”。日军过来了,好吃好喝地招待,并投其所好,往他们兜里塞几块大洋,找几个花姑娘陪陪。尤其是日本猪头小队长,干完了,把手伸到大腿根正一正里边那玩意儿的位置,系好裤带,心满意足地拍着伪保长的肩膀:“吆西(好)!吆西!姑娘的,花花的,斯给达(喜欢)!”“两面保长”嘻嘻哈哈点头应对:“我的,明白。你的,花姑娘的,死给他!”觉得不对,马上改口,“不对,是死给你!也不是,是给你的!给你的!下次的,更花花的,还有!还有!”猪头小队长惊喜:“更花花的,还有?”“两面保长”一看说到鬼子心里去了,又投其所好:“有!有!大大的还有!比这花花的还花花!大大的花花的,有!”猪头小队长“吆西!吆西!”地高兴走了。 一直惦记住“比上次花花的还花花的大花花的姑娘”的猪头小队长过不几天领着一队日本鬼子进村找“两面保长”:“大大的,花花的,哪个地方?”“两面保长”赶紧把一个胖老娘们叫来。然后指着胖老娘们:“这个就是大大的花花的!”猪头小队长一看咧起嘴来:“阔来哇,大大的,花花的,依依呀!(这不是非常漂亮的姑娘)。瓦塔希哇(我),”然后两手合成一个小圈,“阔来喏(这个样的),细かである,”然后又指着自己的脸,“花花的!”“两面保长”赶紧解释:“我们的大小花花都是按照尺码算的!胖胖的,叫大花花的!瘦瘦的,叫小花花的。这是我们的皇帝给我们留下来的规矩!”猪头小队长不相信:“哪个皇帝?名字的,奈待斯嘎(叫什么)?”“两面保长”回答:“唐太宗。”猪头小队长使劲摇头:“太古老了!我的,要现在皇帝的,那样的,干货!”“两面保长”惊呆:“蒋委员长那样的?”猪头小队长把头点得像捣蒜锤:“索呆斯柰(是这样)!索呆斯柰!”“两面保长”一听吓得眼都直了:“那样的,我们村里还没有生下来!等生下来,有了,一定给你留着!”然后心里骂,“他妈的,这猪头!长得狗屎样儿,口味还挺重!”猪头小队长生气地用手枪对那个肥胖的娘们儿:“我的,大大的,不要!小小的,花花的,要!”然后生气地指“两面保长”的头,“下次,小小的花花的,没有,你的头,就‘嘣’一下!”…… 八路军过来了,“两面保长”也不敢慢待。他们心里非常清楚,八路军的枪子也不光是劁日本猪头小队长的蛋子的。所以,八路军所要的公粮,也尽量如数交上,还及时通报鬼子的扫荡动向,还掩护八路军伤员转移等,以来讨好八路军。客观上,为抗日武装做了些好事。八路军也顺水推舟,保持“两面保长”对村的管理。因为杀了“两面保长”实际上也就切断了来自日伪军的消息来源,对打击日伪军非常不利,也少了一个客观上能保护自己的挡箭牌。据日本华北方面军的史料记载,日本人也早就清楚“两面保长”私通八路的情况,只是他们不说破。但扫荡的时,也有一些保甲长被日本鬼子诛杀九族的。 看杨学山点头明白八路军为什么不杀“两面保长”的原因了,李军对哨兵说:“黑蛋儿,给学山找个地儿休息休息,天亮了让他回去。” “不枪毙我了?”杨学山脸上丝毫没有惊喜的表情,他自始至终就不觉得会被八路军枪毙了。 “你不是说,如果把你毙了,我们共产党八路军就少一个铁杆吗?我们真不想少了你这么一个铁杆!”李军严肃的脸上浸出一丝笑容。 “这么着的话,那我就不在这儿宿了,我直接回家得了。”杨学山看着李军表情的变化。 “天都这么晚了,你不怕半路上被狼吃了?”李军惊讶地看杨学山。 “我还巴不得遇到一只狼呢,这么着我还能给我娘带回一份丰厚的礼物,给我娘压压惊。”杨学山虎头虎脑地说。 “好样的!咱共产党八路军就需要你这样不怕死的。”李军走过来高兴地拍了拍杨学山的肩膀,“黑蛋儿,既然学山执意要回家,给他带一把日本鬼子三八大杆的刺刀,路上真要遇到狼,还可以自卫。” 杨学山听到李军要给他一把日本鬼子的三八大杆刺刀,眼睛一亮:“要是这样,遇到多少狼都不怕了。” 当天夜里,杨学山手里攥着李军赠给的刺刀回到了西罗山村。 回到西罗山的时候,已经大半夜了。可杨学山的母亲——杨魏氏仍站在家门口等候着。当看着老远走过一个人,杨魏氏用非常担心又渴望儿子回到自己怀抱的语调先小声喊道:“套?你是套吗?” “是我,娘。”杨学山跑了几步来到母亲面前。 …… 杨魏氏拉着长子回到家听完儿子的叙述后,紧紧拉着儿子的手,生怕再被刘老四陷害了:“你可得小心啊!看见刘老四他们躲着点儿!” “躲着他?我恨不得看见他一刀子捅了他。”杨学山眼里向外喷火,“就妈屄的借了他一袋玉米面,就把我爹活埋了!忒他妈的不是东西了!我非得杀了他给我爹报仇!” 杨魏氏赶紧上前捂住大儿子的嘴,紧张地看着门外:“你可——不能呣——儿着说啊!他本来就惦记着把你和你弟弟斩草除根了呢,以除后患。叫他听见了,更搁不下你们了。特别是你,见瞅着就成大人了。看着你越来越壮实,不知他还怎么着吃不香睡不着觉呢!”杨魏氏眼光暗淡起来,“我好容易把你熬这么大了。家里,现在可不能没了你!你要是再没了,咱们这个家真是再也没法活下去了。” “我先把他宰了!”杨学山的嘴挣脱开母亲的手,紧握着李军给的刺刀。 杨魏氏又赶紧捂住杨学山的嘴:“哎哟,哎哟,你不想活了你?!” “现在是八路军的时候了!不是那个地主恶霸时候了!”杨学山的嘴又挣脱开母亲的手,挺起腰。 “什么时候也是穷人吃亏啊!你见着八路军县政府怎么着刘老四吗?而且现在都是他向八路军讲事儿。他说什么是什么。他跟八路军说你是汉奸特务,你就是汉奸特务。他跟大日本黄军说,你是八路,你就是八路。让你死,你就没法活呀!”杨魏氏无奈地摇头,“你爹不在了,我不能再没有你啊!你就忍着点儿吧。叫娘省点儿心吧。”说罢,杨魏氏又抹了把泪,“咱们穷人惹不起他们啊。别说杀死刘老四他们了,不再被刘老四弄死就算好的了。” “不杀了刘老四这个大坏蛋,我早晚得被刘老四活埋了。看这劲儿,是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了。”杨学山愤愤不平起来,“这是个什么世道!他想活埋谁就活埋谁。昨天是我爹,明天就是我!后天就是郑五!咱们穷人还有活头儿啊!” “你寻思呢!这个世道里,我们穷人的命就是这么贱!就是这么不值钱!咱们穷人家有什么儿法啊?多少辈儿了,咱们穷人的命不都是这么不值钱啊!有钱有势人家想怎么整咱穷人就怎么整啊!”杨魏氏还是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话,叮嘱着儿子还是忍着点儿。 “太欺负人了!逼得咱们穷人都没活路了!这个世道太不情理了!”杨学山骨子里射出了一股硬汉子气。 “不情理你又能怎么着?还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刘老四把你爹活埋了?咱们又能怎么着他?”杨魏氏眼泪又滂沱起来,“这么着说吧,现在这世道,你爹的命还不如一只小鸡呢!一只小鸡拿到集上还能换回两个钱,你爹的命半个钱也换不回来。这就是当下咱穷人的命啊!”杨魏氏把杨学山的头紧紧地搂在怀里,“头前里,在活埋你爹前,杏花的叔父刘老宝得知刘老四见天见地睡他侄媳妇,指着刘老四的鼻子骂。结果,刘老四为了报复刘老宝,秋天小鬼子扫荡前,刘老四以汉奸的罪名把他活埋了。这不活埋就活埋了,谁敢说什么来着!还有,刘老四家的牛吃了杨老祥家地里的苗,杨老祥一生气,说要在地里撒些药,药死再敢吃他家地里苗的牛,结果,没过多少日子,杨老祥不知怎么就死了。人们都说是刘老四药死的杨老祥的。”杨魏氏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刘老四睡杏花的事,我向八路军县政府除奸科长讲了。没准儿,下次八路军打过来就得要刘老四的命。”杨学山狠狠地说。 “怎么着?”杨魏氏吓得慌了神儿,“你跟八路军说刘老四睡杏花了?” 杨学山点头。 “哎哟,我的个活祖宗啊!这可不得了了!”杨魏氏吓得紧紧地搂着杨学山,“你傻了巴叽说那个干什么耶!刘老四和人家杏花睡觉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干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又不是睡你媳妇!管你什么事啊!” “他说我是汉奸,让八路军毙了我。我不把他欺负八路军的事告诉八路军,八路军能相信我不是汉奸吗?他不陷害我,我干什么上赶着管他那鸡巴蛋的事!他愿意跟谁就跟谁睡去!” “哎哟,我的傻儿子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刘老四跟那杏花是老和尚睡小尼姑——各自暗中偷乐!回头八路军一问杏花,是不是刘老四老是强奸她了?她说没这么回事,你怎么着?你不成了诬告刘老四了,刘老四还能容下你吗?”杨魏氏想了一下,“我们惹不起,躲得起!” “早就该让雷劈的家伙!”杨学山用脚使劲踢墙,“要是刘老四径直儿地让我送信,我才不他妈给他送信去呢!刘老四绕着弯得叫他堂兄弟让我送信,真够阴险的!” “这下你闯下大祸了!你快点逃难去吧。正好我这儿攒了几个钱。”杨魏氏边说边起身向屋外走。走到屋外拿回一个小镐头,在火灶旁边刨出了一个小坑,从坑里拨拉出几张纸币,“我正琢磨着让你上私塾识两字呢。咱们要总这么着睁眼瞎,刘老四把咱们卖了,还帮他数钱呢!” “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认字啊?”杨学山两眼冒着渴望读书的目光。 “嘿——!忒能认字啊!多大,也能认字啊。三字经上也说,‘有余力,则学文’!而且,过日子也得认字儿!”杨魏氏瞪起眼睛像是看到希望似地说,“因为不识字,你爹被刘老四害死了。咱们因不认字吃了多大亏啊!”杨魏氏无奈地眨了眨眼后,用羡慕的口吻说,“当年,你爷就认字。你看你爷那会儿,家产多大啊!光羊就几百只!”说罢,杨魏氏把钱塞到大儿子手里,“事不宜迟。明儿,你就拿着这钱到于家庄找魏老秀才上私塾去。” …… 第二天刚蒙蒙亮,杨魏氏就把儿子叫起来,把已经包好的包裹递给儿子:“钱塞包里了。只够上三个月私塾的。” “我要是走了,您怎么着啊?刘老四要是欺负您和凤虎孤儿寡母那可怎么着啊?”杨学山担心地看着娘。 “我也得离开,不能在这儿呆了,我去宝地市给人做活去。”杨魏氏关爱地看着比自己高出快两头的大儿子,“如果上三个月私塾,没钱,魏老先生不让你上了,就到宝地市去找我。” 杨学山点头,然后紧紧地拥抱了一下娘,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娘一眼,把包袱往肩上一背,转身走了。 “好好地学啊!还有,别再被骗到没狗峪什么地去了!没狗峪没狗峪,狗的地狱。对人来说,更是地狱了。再被人骗到那儿去,要是没吃没喝的了,说不定,把你烤了全人吃了都没人知道!” 杨学山说了句“娘放心吧!”,向娘挥了挥手,向于家庄走去。 杨学山被骗到没狗峪那事发生在1938年3月,农历正月十六。那天,一个叫马三套的人对杨学山的娘说:“二姐,老幺哥(杨学山老舅的小名)跟我说,叫我把外甥带到我那儿干活儿去。我这次来就是把老幺哥的话带给你。”杨学山的娘并不知道这个叫马三套的人住在没狗峪(据传言,这村之所以叫没狗峪的怪名,是因为这儿的寺院里养的狗被王八吃了,从此得了这么个怪名。),寻思这个叫马三套的人在她娘家于家庄呢,就把杨学山交给了这个叫马三套的人。于是,杨学山跟这个叫马三套的人走了一天一夜,来到了当地人都很少涉足的深山老林里的没狗峪。马三套把杨学山骗到没狗峪后,就把杨学山当奴隶使。白天让杨学山上山开荒种地,晚上还要让杨学山要操持家务,给杨学山吃的东西也只能是持生命的清汤寡水。 杨学山的娘把大儿子交给马三套后,很长时间也没有大儿子的信,就叫小儿子去于家庄打听大儿子的消息。结果小儿子回来告诉娘,他哥哥没在于家庄。这时杨学山的娘才知道,她的大儿子被人拐骗走了,生死不明。马上叫杨学山的堂兄带着几个人到附近村庄寻找,但杳无音信。之后又叫杨学山的爹四处打听,也没打听到杨学山的下落。 第10章 勤奋刻苦学习 到了农历4月底,七路军开始在良岗地区抢劫民财。这村抢了到那村抢。杨学山趁着兵荒马乱之机逃出了没狗峪,回到了西罗山村。 那个饥寒交迫的年代,揭竿结伙的层出不穷。为了造声势,十几个人就号称什么什么军。这个七路军!不过是旧军队的一个连长拉起的一帮流寇,被良岗联庄会打败后,又跑到石板山至北罗山村一带活动。实际上就是一小股土匪。 …… 杨学山拿着娘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钱来到于家庄找魏国魁先生,说明来意,并下跪拜魏国魁为师。之后把母亲攒下的钱交给魏国魁:“这是学费。” “这点钱够干什么的!”魏国魁数完钱后,不屑地对杨学山说:“这两钱只够上三个月的。” “现在,我只能拿这么多了。先上三个月的吧?”杨学山胆怯地看着魏国魁,生怕被魏国魁拒之门外,“上满三个月,兴许我娘还会攒上点钱。然后再……” “那就先上三个月的吧。”魏国魁一听,以后还可以交学费,就把钱装进兜,乜斜着眼睛,从鼻腔里挤出蔑视的声音。 上满三个月后,魏老先生问杨学山还学不学了。杨学山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学啊!学得好好的,干什么不学了!这才认了几个字啊!我还想多认识几个字!” “那就交学费吧!”魏国魁把手往杨学山跟前一伸。杨学山看着魏国魁铁板一样的手,不知所措,挠了挠头,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钱……” “你没钱还怎么学啊?”魏国魁瞪杨学山。 “过……过几天,我……我到宝地市去……找我娘拿……钱去……然后……” 魏国魁不屑地哼了一声,一甩手走了。 杨学山知道他娘在外三个多月也攒不下多少钱,本想再拖一些日子,等他觉得娘攒下点儿钱再去拿。可教书先生总是给杨学山脸色看。杨学山知道再不给先生交钱,恐怕先生不会叫他再学下去了,只能去宝地市找娘。为了不耽误时字,杨学山上完课,日夜兼程地赶到宝地市找到娘。他娘虽然三寸金莲,但知道学习的重要性,东借西借从其他穷人手里借三个月的学费钱,包好交给杨学山。 杨学山把半年的学费交给魏国魁后,魏国魁看杨学山的眼神才顺过来。 三个月一过,又该交学费了。杨学山又只身赶往宝地市找娘。娘问杨学山,学上得怎么样。杨学山如实跟娘说,已经学了七本书了。娘满意地拍了拍杨学山的肩膀:“已经认识不少字了!咱们穷苦人家没钱上学,上次借的人家的钱还没还上呢,考秀才中状元的事,咱就别想了。认识几个字,别再让人把咱们卖了还帮人数钱就行了。回去跟先生说,我家没钱再交学费了,他让你继续上,你就跟着他学,他不让咱上,你就扛长工去吧。” 从宝地市回来,杨学山把娘的话如实跟魏国魁说了。魏国魁没说让杨学山继续学,也没说不让杨学山继续学。杨学山以为先生不轰他,就是让他继续学。就没走,继续学。 私塾里的其他学生不仅按时交纳学费,还每季都要请先生吃饭,以示敬意。杨学山连学费的钱都没有,更别说每季请先生吃饭了,而且上课学的《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名贤集》、《孝经》和上下《论语》书都没钱买,而是借别人的。因此,杨学山总被先生看不起。魏国魁动不动就拿话侮辱讥讽杨学山:“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你看杨学山那瞎目眵糊的穷酸样儿!学也是一辈子受穷!” 同学们看先生动不动就拿杨学山出气或是侮辱杨学山,也跟着老先生欺负杨学山。有的学生在杨学山学习的时候,突然照着杨学山的后脑勺就是一把掌,然后讨好地看一下先生。要不就踹杨学山一脚:“不死何为?!”要不就把杨学山正在学的书抢了扔在地上。 杨学山无法学下去了,只能辍学。 杨学山很小就想读书认字,苦于没钱上学。富裕人家的孩子七八岁就开始读四书五经了,可杨学山七八岁的时候却不得不四肢不歇五体不停地干苦力。这次好不容易读上书了,就恨不得不睡觉,天天连轴转地学。上私塾的时候经常是其他学生下了课,叽哩哇啦地吵闹玩,他却专心致志看书学习。而且一学习起来,就钻井进书里,别人叫他,他根本听不见,只有上跟前拨拉他一下,他才能意识到有人在叫他,他才把自己从书里拉出来,整天两眼不看书外事,一心只读手中书。 杨学山思学若渴的劲头儿可不是一般!杨学山被挤兑出私塾学堂后不久,他二姐当童养媳时嫁的男人死了,婆家非要他二姐为自己的丈夫活守寡,甚至有人还嚷嚷着叫杨学山的二姐为丈夫殉葬,叫唤着杨学山的二姐生是丈夫家的人死是丈夫家的鬼。杨学山的娘不干,死也不让自己的二女儿为死人陪葬,坚定把自己的二女儿改嫁到了北宋营一户人家。结果他二姐的婆家纠集了同姓家族的一帮人来杨学山家闹。把杨学山的娘绑起来并抓到西山游街,边游街边当众辱骂杨学山的娘。同时,另一帮人把守着杨学山家的门,不让杨学山和他弟弟出门。杨学山一看敌众我寡惹不起,而且娘被绑走的时候叮嘱他看好弟弟,娘不会有事的,就拿起书学习起来。屋外都吵翻天了,可杨学山仍能学习进去。杨学山这一举动让看守门的闹事人都惊讶:“唉——,都闹成这样了,这小子还能学下去!” 上不起私塾后,杨学山又给人扛长工去了。每天出工的的时候,兜里都揣进一本旧《康熙字典》。尽管这本字典已经破的不成样子,杨学山却视为宝贝似的整天爱不释手,一有空儿就把旧字典拿出来,按照读音背字典上的字,晚上躺下还用手在夜空里一笔一画地默写字典上的字。 有一次,他赶着一头驴往二里以外的田里追肥。当他往驴背上的驮子里装满猪粪,举起棍子往驴屁股上打了一下后,就从兜里掏出字典开始背起字来。驴到了卸粪的地方停下来等着杨学山倒下驮子里粪。杨学山只顾看字典上的字,没意识到驴已经到了该卸粪的地方,他还以为驴半路偷懒不走了。“驾!”的一声往驴屁股上给了一棍子,让驴继续走。挨了一棍子的驴以为杨学山叫它往回走,于是,又原路返回地主家的猪圈。杨学山头也没抬跟着驴回到了地主家。 当地主婆看见驴驮着满满的粪又回来了,而后边跟着的杨学山却右手拿着棍子,左手拿着字典学习呢,一下火冒三丈:“套儿,你要把我家的驴累死啊!” 这时杨学山才从字典里走出来。他赶快牵驴头返回去。 “我供你吃供你喝,还给你工钱,你就这样给我干活吗?”地主婆子上去一把牵住驴头,大骂,“你这个兔崽子!你这是第几次?说!” “第几次?就这一次!”杨学山知道自己出了错,抱歉地说。 “这次让我碰上了!前几次呢?”地主婆子满脸怒气。 “就这一次!”杨学山坚定地说,“不信你问我三叔去!” “问你三叔?我让你自个儿说实话!”地主婆子越说声音越大。“我是花钱雇人干活的!现在可好,我家成了办私塾的了!”地主婆指着杨学山,“套儿,你吃我的喝我的,还睡在我家,每年还从我这儿拿三块大洋,你这么给我干活?啊!你想读书识字去私塾去!我这不是私塾!” “就这么一次!下回不呣——儿着还不行啊?”杨学山求饶道。 “啊,怎么回事?”杨学山的三叔——杨老三听见地主婆子大吵大闹赶紧跑过来。 “老三,你都看见了啊!套儿是怎么给我干活的!驴驮着粪到地里后没倒下又被驮回来了!这是怎么干活呢!这不成心要把我们家的毛驴累死呀!”地主婆子对着杨老三大声喊道。“你看,他手里还拿着书。到我这儿上私塾来了!你让他回家读私塾去吧!我是雇人干活儿的,不是供人识字读书的!” “大奶奶,别生气!别生气!我敢作证,套儿这是第一次!在你家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知道他的秉性啊,这孩子老实巴交的,根本不会偷奸耍滑!他只是刚认识两字,在兴头上,结果迷进字里去了,把倒粪的事忘了!你就原谅他一次。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何况一个小孩家呢!”杨老三一个劲儿替大侄子说好话。 “那哪儿行!如果这次饶恕了他,不就破坏了我家的规矩了!你还是送他回家吧!”地主婆儿横着个脸说。 “大奶奶,您就行个好吧!你想想,叫套儿回去,您还得雇一个人,新来的人还得熟悉一些日子,这熟悉的日子您不就损失了吗!二是这农田大忙季节,你还不一定能一下雇上人。雇不人,不误你家时节了,你说是不是?”杨老三边说边捅杨学山,让杨学山赶紧赶驴走。 地主婆儿觉得杨老三说得很对,尤其是辞了套儿还得雇一个人,这农田大忙季节到哪儿去雇人去!要是雇不上人,真就会误了节气,误了节气地里肯定就会减产。于是她眼珠转了两圈说:“既然你老三给他求饶,我就偿你一个面子!不过也得扣他的工钱!” “得扣工钱!得扣工钱!”杨老三一听地主婆儿同意把套儿留下来,心里非常高兴,赶快点头哈腰地说。“把他今天的工钱全扣了!” “今天一天的?”地主婆儿把眼珠瞪得大大地看着杨老三说。“最少也得扣他一个月的工钱!让他记住,给我们家干活不能偷奸耍滑瞎凑合!” 杨老三一听地主婆儿要扣套儿一个月的工钱,觉得太多了,想再替杨学山说说情,但当他看到地主婆儿的目光是不容再说情的时候,马上改口说:“一个月就一个月,让套儿长个记性。”然后转过身对杨学山说,“套,回来感谢感谢大奶奶!” 自从被地主婆儿逮了个正着后,杨学山再没敢把字典拿出工棚。只是利用晚上的时间背字典上的字。人家都睡着了,他还嘴里小声念叨着背着,手指当笔空中作纸,默写脑子里的字。常常是手指在空中画着画着就睡着了。 这样学习了一段时间后,杨学山觉得不过瘾,且每天记不了几个字,而白天歇着的工夫白白地浪费了。于是,又偷摸地把把字典装在兜儿里。在他想不起头天晚上背的字的时候,就借口散尿或是拉屎时把兜里儿的字典偷偷地摸出来看两眼,然后再回去地里干活。 有一天半黑价收工了,杨学山和往常一样,故意放慢脚步,让大伙头里走。当伙伴们走远了,他从兜里掏出这本破字典开始如饥似渴地背起来。由于那天阴云密布,天色暗淡,杨学山必须把脸紧近字典才能看清楚字典上的字。正当他聚精会神地看“双”怎么写的时候,突然脚下蹬空掉进了一个深坑里。他被摔晕过去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感到“滴滴答答”的水点儿不断掉在脸上,才慢慢地睁开眼,——原来是下雨了。他慢慢地往起站,可是,腿疼得站不起来。“哎哟”一声又瘫在洞底。在他想用手撑起身体的时候,他觉得胳膊肘也很疼,使不上劲儿。没有办法,他只好维持原状。过了一会儿,他用手谨慎地触摸着四面,发现他掉进了一口枯井里。这井有近一丈多深,由于井底都是些石头,虽然井不深,但碰撞得还挺重。他想喊,让人来救他,可是又一想,如果他这么一喊,人们来救,他暗中学习的事又要暴露了。想了想,他还是觉得等雨停后再慢慢爬上去。反正天已经黑了,人们也不干活儿。早一点儿回去晚一点儿回去都没关系,只要在天亮前,准确地说在干活前赶回去就行。 北方的雨大多是阵雨,来的凶猛,去的也快。后半夜雨停了。被淋成落汤鸡的杨学山折腾着往上爬。可是爬了几次都没成功,甚至连一尺高都没爬上去。 不能总在这枯井里呆下去!——杨学山抬头望望天,低头看看脚下枯井底,再看看枯井井壁,然后又试着爬了几下,还是无处下脚。急得他直用井底里捡的木棍捧嗒井壁。捧嗒着捧嗒着,灵光闪现,用被大风刮进枯井的树枝在井壁上挖窟窿,然后手扒住和脚登上这些窟窿爬上去。 正当他挖第一个窟窿的时候,听到井上边的树叶哗啦哗啦响,像是有人在走动。他以为三叔来找他来了。求生的欲望让他抬头向上张望。可望了半天只听到井上边来回走动的声音,却看不到人影。他试着喊道:“谁啊?三叔?”没人有回答。他又试着喊:“有人吗?”还是没人吱声。 尽管没有人声,可井上“哗啦哗啦”走动的动静不停。 “这是什么东西?不会遇见鬼了吧?”——杨学山不解地一个劲儿昂着头向上看。 过了一会儿,井上边走动的东西露脸了,开始伸着头向井下寻摸了。 “哎哟,我的那个娘啊!”杨学山看到井上的两个绿眼睛吓了一跳!“这哪是人呀!这不是饿急了狼吗!正在寻摸着怎么下去吃我呢!” 杨学山看见两个绿眼珠后,下意识地想向后退,可枯井的面积非常小,他的身子刚向后移动了一下,就被井壁挡住了。于是他紧贴着井壁,两眼紧盯着向下望的“两个绿眼珠子”。 “两个绿眼珠子”也在向下探头寻找着地位置,似乎想跳下去准确咬住杨学山的喉咙…… 第11章 狼口中逃生 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年代,由于饿死的和战死的人成堆成片,尤其是激烈的战斗过后,死者无数。用亲身经历过的人的话说:“那时死的人一片一片的!海了去了!”战场瞬息万变,双方来不及掩埋死者。这些死者就成了野狗和饿狼的美餐。由于常年吃死人肉,这些野狗和饿狼就吃馋了,看见活人也生扑活吃。由于食物充足,狼群大量繁殖,城乡里出没饿狼是很常见的事。许多小孩放在地头上不一会儿就被狼叼跑了。有的要饭的为了到人家里盛一碗剩饭,把孩子放在这家院门口,等端着一碗剩饭出来,孩子已经被狼叼走了。据经过那个殍尸遍野的年代的老人说,那时候的饿狼吃起人来非常有经验,看见人走过来,偷偷躲起来,当人走过,突然扑上去,把两个前爪从人的身后搭在人的肩膀上,等人往后瞅是谁搭在他的肩膀上时,“哐”的一口,咬住人的喉咙,等人窒息死亡后,拖到一边吃掉。 杨学山回忆说,他们村里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半黑价,从地里回家,突然觉得自己两个肩膀头上搭上了东西。之前他被家人提醒过,如果感到狼把两个前爪搭在肩膀头上,一定不能回头!于是他两只手死死握着搭在自己肩膀头上的两只狼爪,边大声喊叫着边拼命往家跑。愣是把狼拖死了。他回到家后,大病一场。从此精神失常。有的说他是被被狼吓的,有的说他是拼命跑累着了。众说纷纭。但这个人却是从此被废了。 为了防狼吃小孩,刚解放的时候,而且一直到文革,我还亲眼看到,住宅的山墙上,当时还没被破坏的城墙上,都会用白石灰画着一个连一个的大白圈。狼看见这些大白圈,以为是人类给它们设下的大套子要套它们,就躲开了。这些大白圈,直到改革开放后才随着大规模迁在人们的视线中消失。现在人们只有在动物园里才能看见狼。那会儿,站在野外,就能像野生动物园里看虎豹狮子一样,看见活生生的狼群。 杨学山回忆当时枯井遇狼的情景时说,其实那个往下张望的不一定是狼,也许就是吃惯死人肉的野狗,但这吃惯了死人肉的野狗,其习性已经与饿狼一样凶残了,跟狼没有什么不同了。所以,杨学山决定,不管上边是饿狼还是野狗,决不能让它跳下来!让它跳下来,他不死也伤!他先是往上扔石头,想吓跳跑“它”。可“它”不但没被吓跑,没有扔出井口的石头反过来却砸到了杨学山的身上和手上。 忽然杨学山想起了火。他赶忙摸兜儿找洋火,可是身上一个火柴头都没有。他又想起三叔抽烟的时候都是用两块打火石敲击出火星点燃绒绒的草后,再用这点燃的绒绒的草点燃在烟锅里的烟。于是他边向上瞅着防止狼猛然间跳下来,边找白色透明的打火石。 西罗山位于太行脚下,植被薄,存不住雨水。夏天雨水一大,山沟里就会发生大大小小的洪水。山上的各种石头就会被这大大小小的洪水冲下山。因此,西罗山村到处都可以找到这种白色透明的打火石。很快杨学山就在枯井底找到了一块打火石。他找了一块硬石头,把这块打火石砸成几块,然后又把井底树叶扒开,捡出一些没被雨水淋湿的绒绒草,把它们揪成很细的绒绒毛,放在打火石中间,接着快速地敲击打火石。一会儿绒绒的草就被击出的火花点燃,冒起细细的青烟。杨学山用手捂着这点可怜,但对他的生命又那么重要的火种,小心地放进刚才扒开的树叶堆里,蹲下,又小心翼翼地吹。一会儿,细细烟就变成浓浓的烟,浓浓的烟又很快变成了细细的火苗。接着,杨学山又把较细的树枝搭在细细的火苗上,用力吹,细细的火苗又变成了一束明亮的火柱…… 狼吓跑后,杨学山开始用石头片在井壁上挖窟窿。挖好四五个后,井口上方已经发白,接着又挖了几个。终于在太阳还没爬上树梢的时候,杨学山爬出井口。 …… 第12章 走上革命之路 抗日战争是全民族的战争。而最基本的力量是农民群众。如果只讲统一战线,不关心农民群众生活的改善,贫苦农民连起码的吃饭问题都无法保证,就不能把广大的农民群众团结在共产党八路军周围形成牢固的民族统一战线的核心。为了解决这一根本的政治问题,改善广大贫苦农民的生活,中共中央在1937年8月22日召开的洛川会议做出了明确规定:废除苛捐杂税,实行减租减息和赈济灾民。 杨学山所在的晋察冀边区开始推行这一政策时,有人不同意减租减息的政策,主张红军时代的打土豪分田地的做法,把地主的土地全分给广大农民。对此,时任中共中央晋察冀分局的领导耐心做主张打土豪分田地的人的工作时说,边区绝对不能采取打土豪分田地的做法,盲目乱打土豪就会削弱我们的社会基础,扩大了敌人的力量,是要吃大亏的。他还形象把边区的封建旧势力比作一头“奶牛”,不能杀了只吃牛肉,这样人民以后就没吃的了!他还深入地分析,土地过早地分给贫苦农民,一切负担就全部转嫁到农民身上,要向农民收税,要向农民征粮,这样农民还没喘过气来,就猛然增加他们的负担,反而会激起农民的不满。所以暂时不分地主的土地,一步一步改善农民的生活,这样,一方面使农民得到喘息,一方面又使农民对未来寄予希望,让农民明白革命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抗日的热情就会保持长久不衰,应该保持让“奶牛”不断为人民生产“牛奶”局面。1938年2月9日,晋察冀边区仅成立一个月后,就颁布了《减租减息单行条例》,实行“二五减租》,先不没收地主的土地了,但农民租地主的土地的地租要减25%。 减租减息运动在边区推行,既没有伤及地主富农的根本利益,为他们能进入抗日统一战线敞开了大门;又减轻了地主富农阶级对贫苦农民阶层的残酷剥削程度,改善了广大贫苦农民的生活处境,有利于边区生产力的提高,促进边区经济发展及各项事业的发展,对巩固抗日根据地发挥了重要作用。 据史料记载,八路军到来之前,西罗山村一带被孟阁臣占据着。他手下有七千人之多,势力不小。1939年1月,杨司令消灭了孟阁臣,在西罗山村一带建立起八路军华北一分区的抗日根据地。根据地要求地主国家减轻对农民的剥削,包括给贫苦的长工涨工资。杨学山扛长工的工钱从每年七块钱涨到了二十七块钱。后来八路军还经常把当地的佃农代表们召集起来,商量提高扛长工打短工的工资,进一步改善穷苦农民的生活。 杨学山扛长工的工钱涨了以后,贫穷的家里才有一些积蓄。1941年开春,杨学山用扛长工挣得的钱,加上母亲在宝地市当佣人挣到的一些钱买下了他三叔村西头的三分地,也就是三分之一亩不到的地。这三分之一亩的土地是杨学山有生以来第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那年杨学山已十八岁多了!要知道,为有自己的土地,杨学山从七岁就开始干苦力,他拼死拼活干了十多年也没能争取到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直到八路军开进了他的家乡,实施了减轻地主阶级剥削的减租减息的政策后才有了这三分土地。否则,他还在地主阶级残酷剥削中挣扎。这是杨学山穷苦黑暗的生活中出现的第一缕希望的光芒。后来,八路军又进一步实行土地回赎等杀富济贫政策,杨学山家分得了十多亩土地,终于从地主阶级剥削中解放出来,从长年给级剥削阶级扛长工翻身当了自耕农。见杨学山家劳力少,八路军战士经常帮助杨学山家耕地收粮。从此,杨学山打心眼里向着这支帮助劳苦大众翻身的共产党八路军并开始主动为共产党八路军做些事。 1941年以后,特别是1942至1943年,小鬼子对八路军实施严酷的经济封锁。他们挖封锁沟筑碉堡,白天巡逻,夜间用大探照灯来回照着封锁沟,不让八路军从较富裕的冀中平原运出一粒粮,拿走一颗盐,得到一盒药品,一旦发现有人偷越封锁沟或翻越封锁墙往抗日根据地运送物资,碉堡里机枪就喷洒出雨点般的子弹。这种严酷的封锁给太行山区的抗日武装造成严重的经济危机,战士每天的生活标准仅有三钱油三钱盐十一两半(十六两进制,十六两为一市斤,十一两相当于三百七十五克,不到半公斤)小米。这点粮食根本填不饱靠两条腿奔跑打仗的八路军将士们的肚子。八路军的将士们往往吃完饭后,感觉跟没吃饭似,肚子还觉得很饿。 就这么点粮食标准,也经常保证不了。天一旱,粮食运不进来,华北抗战将士们一粒米都吃不上,真是靠吃树叶充饥。据老八路军回忆,标准中说是三钱油,也只纸上谈兵。粮食都经常达不了标,从哪儿弄三钱油去?!战士们都是用筷子蘸一下盐吃一口饭。抗日根据地不仅严重缺粮,战士们还没衣服穿,由于穿得都是老百姓的衣服,部队里蓝的,黄的,各种颜色的的衣服随处可见,抗日老战士调侃,抗日武装的那些岁月真是花样年华! 抗战将士缺衣少吃的时期,抗日根据地的老百姓们更是食不果腹,他们在给部队干活看看见锅边的几粒米,都得抠出来,塞进嘴里。真是饿疯了,牙缝里的菜也得抠出来嚼半天! 针对小鬼子对抗日根据地的经济封锁,抗日武装发动群众用蚂蚁搬家的方法从日伪军控制的地区搬运所需用品。 杨学山积极参加了华北抗日武装一分区有组织有计划的化整为零倒腾物资的活动。他多次把家乡产的水果背到宝地市卖掉,然后再用卖得的伪币买些盐背回边区。 要知道,小鬼子为了困死饿死封死八路军,在敌占区和边区之间挖的封锁沟又深又宽,而且很长,从北到南绵延几百公里!还在交通要道上架上吊桥设上哨卡,检查过往行人。一旦发现谁往封锁沟外偷运生活物资,立马拿下问斩!要想把盐等物资带到根据地,必须夜间偷渡封锁沟!而夜间偷渡封锁沟也不是想偷渡就轻易而举偷渡了,那是非常危险的!大瓦度,照射远的探照灯“唰”一下“唰”一下不断掠过封锁沟,一旦被日伪军发现,十有八九得被小日本从岗楼里射出雨点般的子弹打死。另外,封锁沟还布有地雷呢!就是不被小鬼子的子弹打死,也有可能被地雷炸死! 此外,日伪军还在城里安插不少便衣。便衣跟贼一样盯着行人,一旦他们觉得谁很可疑,马上扣押。 1942年的夏天,杨学山又一次跟随姚树德、杨德明、姚庆文三位共产党村干部去宝地市卖水果。想用卖水果得的钱买盐,拿回边区。 他们刚放下担子,一帮汉奸就围了上来,扣住杨学山四人。其中一个挎着盒子枪的人瞪着眼睛吓唬道:“我们已经盯你们很久了。你们来这儿卖水果挺勤的啊?每次买那么多盐,都吃得了吗?”“买的盐都弄到哪儿去了”“是不是八路专门派来贩盐的?” 他们四人都低着头不吭气。 便衣用枪顶着,把他们推进了伪军队部。 挎着盒子枪的人看杨学山个儿矮岁数最小,把杨学山单独拉进里屋,先抓了把糖给杨学山:“吃糖!” 杨学山摇头。 “吃吧!别客气!”见杨学山还没伸手拿糖,挎着盒子枪的人假惺惺眯着眼睛对杨学山笑,“没毒药!你看,我吃了都没事儿。”说着,这个挎着盒子枪的人从桌上拿起一块糖,剥开,塞进嘴里。过会儿看杨学山还不伸手拿糖,就主动剥开一块糖,递给杨学山:“你们是哪村的?” “西罗山村的。” “你们来宝地市买盐怎么这么勤?你们的盐吃得也太快了点儿吧?买这些盐都给谁了?你实话告诉我,我就不杀你。”挎着盒子枪的人手指头捏着剥开的糖,装出一副亲近的样子问杨学山。 “盐捂得忒严实了,我们哈儿都见不着盐!哪家亲戚张口要,你不得给点啊?干活的,不吃盐没劲干活。别看我们买这点儿盐,回去分吧分吧,自个儿省不了多少。”杨学山两手攥着裤腿,紧张地看着眼前龇牙咧嘴的便衣头目,“听你说话,你也是咱们哈儿的,你还不知道,咱们哈儿没盐啊?” 听杨学山这么一说,便衣头目想了一下,看了看桌上没动的那几块糖,又从兜里掏出大洋来:“外屋那三个是不是共产党村干部?”说着把大洋撒在桌上,“你如实说了,我还给你比这更多的钱。你拿着这些钱回去可以娶好几个漂亮老婆,还可以买几十亩地,然后天天晚上翻着牌地搂着俊媳妇过舒坦日子。” 抗战那会儿,太行山根据地的生活与日伪统区的生活差距非常大。当年,小鬼子的华北治安军总部制定的一个策反奖励政策,农民当伪军的,一个月可领取12元的华北‘老头票’,如果是八路军跑过去的,可享受特务级别的待遇,一个月可领取30元的‘老头票’。而八路军这边,一个战士每个月才发一元五角‘边币’,因为‘边币’在日伪统治区不用,这一元五角的‘边币’只能兑换几角钱的伪币。据当年老八路回忆说,边区生活非常艰苦,甚至日子难以为继,没有坚定信仰和毅力很难在边区待下去的,虽然边区许多人心向着八路军。但面临生存的艰难和饿死的威胁,不少普普通通的农民还是屈服于了现实,有的妇女为三十元伪钞改嫁到日伪统治区,没结婚的女人为八十元伪钞可以卖身给特务分子当小妾。也就是说,一个八路军投靠日伪军,一个月后的收入就可以娶一个有夫之妇,三个月后的收入就可以娶一个黄花大姑娘。而八路军这边,一个月一元五角‘边币’根本无法娶妻,就是娶了也养不活。据史料记载,那个时候,比西罗山村还靠太行山里的龙居一个村,一下子就有十三个妇女受不了边区的艰难生活,过沟跑到日伪军统治区改嫁给了那边的男人,其中八个年青的妇女嫁给的当年收入还算颇丰的特务。 这十三个妇女也只是龙居一个村的妇女。那个时候,不光是龙居村,其他村也有不少妇女偷着跑到敌占区投亲靠友。 杨司令听到这一情况汇报后,从人道主义角度考虑,觉得根据地的经济条件没有能力养活她们,没必强拉硬拽把想去日伪军统治区的人留在根据地。他对下边的人说,都是中国人吗,不能像小鬼子那样没人性,把中国人往死逼,应该放她们一条活路,既然在根据地无人可嫁,我们还管她们过去嫁什么人吗?!后来,边区的生活越来越艰难,边区跑到日伪统区的人多了起来。 解放区的生活条件被小鬼子封锁得几乎到了绝境,处在解放区的杨学山的家,也急需钱用。但杨学山瞅着从桌上滚到地上的大洋想,大洋倒是挺光亮儿的,可汉奸的心肠却他妈的比锅底还黑!如果我把他们仨的真实身份说出来,汉奸会立刻把他们拉出去枪毙了,于是马上摇头说:‘我们都不是共产党的村干部。都是村里普通干活的农民,真的!” 那头目耐着性继续骗杨学山:“你看我,以前也像你一样穷得破衣烂衬天天要饭。现在长袍马褂了,市里还有一个大院,家里有一妻两妾三老婆。人生就那么几十年,得乐一天是一天。你何苦呢?你要把他们仨供出来,你也会像我一样,荣华富贵妻妾成群。”说罢,他凑到杨学山跟前,指着外屋最左边的姚庆文问,‘那大高个儿,我认识,就是你们村的支部书记!是进城给八路买药和盐的!’ “他是村支部书记?”杨学山装假很吃惊的样子,打起马虎眼来,“他大字不识一个,根本当不了支书!他跟我一样,就是地里种庄稼的,家里果子熟了,来这儿卖几个钱,换点儿盐,腌个菜炒个菜什么的。家里的盐还不够吃呢,哪顾得上给八路军买什么盐啊!’ 那个汉奸头还是不甘心,扭着头仔细看姚庆文。 杨学山见汉奸头儿盯着姚庆文看,知道正在打姚庆文的主意,马上把头凑到便衣头目的耳朵跟前说:‘我告诉你秘密吧,这个秘密谁也不知道。’” 汉奸头儿一听杨学山要告诉他一个秘密,眼睛突然亮得都吓人,那高兴劲儿把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上去了,赶紧把耳朵贴到杨学山的嘴边上,迫不及待地说:“快说!” “别看那大高个儿长得这么大个儿,其实你不知道,他就是长了个傻大个儿,他那还没长成呢。”杨学山一副神秘的样子说。汉奸头目本以为杨学山要向他告密,外屋三个人谁是共产党的村干部,没想到杨学山告诉他的却是说的这话,非常失望,觉得被杨学山耍了,把头缩回去,气得冲着杨学山直瞪眼。 杨学山一看那小子真生气了,而且气得手直往枪套里摸,就赶紧解开裤子说:“真,真的,要不,唉,我,我们哥俩脱了裤子比一比,让你看看,真,真的,他真得还长成呢!” 那个汉奸头目被杨学山气得抬起脚把杨学山踹出一米多远:“滚!” 这样,杨学山一行四人被气恼的汉奸头目轰出了伪军队部。 那个时候,这种事不只发生杨学山四个人身上,许多人都有被便衣盘查过。便衣盘查在宝地市是常态。 杨学山一行卖完水果,买上盐,天黑后,偷偷越过封锁沟,连夜往家赶。走到离家还有三里路的于家庄附近时,天大亮。突然,三八大杆的枪击声,爆炸声响成一团。杨学山四人往远处一看,小鬼子正对解放区进行扫荡,马上把盐扔进麦田里,分散走开。 杨学山刚走到于家庄村南,不知从哪儿窜出一小日本鬼子,举着枪‘哇啦哇啦’冲着他喊。杨学山不得不站住。小鬼子追上来后,把一个闪闪发光的战刀架在杨学山的脖子上大声吼:“八路的干活?死了死的有!”杨学山以为小鬼子要把他的头砍掉了,眼睛一闭,用生硬的日语说:“娃打死娃,八路的,一牙!(我不是八路!)吆西(良)的民的,干活!”然后把上衣和裤子解开让鬼子看,他身上没有携带给八路所需的盐之类的东西。这时不远处突然响剧烈的爆炸声。身边的鬼子也吓了一跳,放下杨学山匆匆忙忙向爆炸的方向跑去。 等鬼子跑远了,杨学山猫下腰从麦田里捡回盐包,在麦田里钻来钻去,跑回村。然后把盐包给了村干部。村干部又把其他人从宝地买来的盐凑在一起交给了当时在一分区的抗战的八路军。 杨学山回忆当年小鬼子的残暴时说:“娘屄的小鬼子可不是人凑的呢!你们现在都没价体验过啊,那个时候,呆得好好的,小鬼子掏出枪,‘嘣’就把你毙了。你都不知道怎么惹着小鬼子,也许是娘屄的小鬼子炮楼里憋得难受了,也许是喝醉酒了。被抓到炮楼里干劳役的中国人都躲着小鬼子,恐怕哪会儿,小鬼子不高兴了,吃小鬼子一枪。对于小鬼子杀人成性的作为,连伪军当官的看了都直撇嘴,但只是撇撇嘴,不敢吭声,招呼两个伪军把被小鬼子打死的人抬出去算拉倒了。那个时候,被小日本杀死的中国人多了去了!小鬼子杀中国人跟玩似的。我记得一个叫杨武臣的,会说些日本话,被日本人叫去当翻译,也没听说他向八路军传递情报,突然有一天,从独乐据点传来消息,他被据点里的小鬼子活埋了!” 杨学山所在的解放区的居民们都被一分区的八路军动员起来,冒着生命危险到敌占区买生活用品和药品,提供给根据地的八路军,跟鬼子进行着长期艰苦的斗争。 第13章 抗战支援作战 打在宝地市的特务队部里给特务队长大讲“生理课”后,杨学山得到了八路军的信任。八路军有关部门派姚泽五专门找杨学山谈话,让杨学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担任村党支部代理支书,村党支部组织委员还兼治安员。但公开身份却是抗勤队长,民教委员,青救会主任。之后还被选为劳动模范和三罗山村优秀代表。 打那儿后,杨学山在西罗山村正儿八经地干起了抗日救国的工作。当夜深人静人们熟睡的时候,杨学山和一帮还不能公开身份的共产党员上街贴抗日标语,甚至还摸到敌占区的村落张贴抗日标语和恫吓汉奸的口号。此外杨学山还积极主动参加救护八路军伤员。 有一次,那时杨学山刚成为中共党员不久,组织让杨学山到林泉村拿药。具体这药是干什么用,没人告诉他。那时候,组织有严格规定:不该问不问!不该说不能说!杨学山只是听了一耳朵,有一个在狼牙山阻击战中负伤的战士需要这种药。 杨学山刚出北罗山村村东,就遇见了一队小鬼子。与此同时,小鬼子也看见了杨学山。最前边的小鬼子大步向杨学山走来。 杨学山赶紧钻进一人高的玉米地。 小鬼子见杨学山钻进玉米地,就“嘣嘣”地向杨学山打枪,打得杨学山头顶上的玉米秸“啪啪”往下掉。 杨学山在玉米地猫着腰,听见小鬼子“咚咚”地向他包抄过来,边判断鬼子包抄过来方向边向四周看,想选择最佳时机最佳方向摆脱鬼子,要叫小鬼子逮住,非得让小鬼子用刺刀挑死不成!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抗日那会儿,小鬼子为了侵占中国,对中国人民实施种族灭绝的政策,砍起中国人的人头来,跟砍瓜切菜一样,举刀就把中国人的人头砍下来了。往较远了说,两个小鬼子比赛砍中国人的人头,一人一气砍了一百多颗中国人头。往近了说,1941年5月4日,东娄山的53名干部、战士和老百姓被小鬼子杀害,1942年5月2日,小鬼子在菜园村一气杀了30多人,1943年11月9日,寨头村的108人被小鬼子残杀坑埋…… 蹲玉米地里的杨学山看了一下地形,——西边是两山冲积平地,平地上一块接一块的玉米地,绿油油的,形成茂密的青纱帐;东边不远是山坡,坡地上种的是谷子。杨学山判断,小鬼子肯定以为他要往茂密的青纱帐里钻,必须避实就虚,往小鬼子意想的相反方向跑,而且得快!快得在小鬼子还没转过神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到这儿,杨学山顺手从太行山区遍地都是石头的地里捡起几块石头,投向西边的玉米秸杆上,——一颗先投在自己西边较近的玉米秸上,第二颗投到西边较远的玉米秸上,…… 石头投出去后,杨学山就听见小鬼子真的“哇啦哇啦”地跑向了西边,就赶紧往东跑,顺着堰墙溜出了小鬼子包围。 什么叫堰墙呢?没在山区待过的人不知道堰墙是什么。堰墙就是山区人民为了增加耕地面积,在山坡上建梯田时,固定梯田的堰墙,山坡陡的地方堰墙高过人一头多。 跳出小鬼子的包围圈后,杨学山左钻右扎,跑到了林泉村把药拿了回来。 抗日时期,八路军一般不跟小鬼子正面作战,大都与小鬼子进行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的游击战,因为小鬼子的武器比八路军的土枪好得太多了,八路军的土制长枪,拉一下枪栓才能打一枪,而且一个八路军就发几颗子弹,还不能远距离射击,距离远了,打不着,加土枪造得也不精致,看着准星对上鬼子了,可一扣板机,子弹不知道飞哪儿去了,打不着小鬼子,这颗子弹就算浪费了,为了发挥有限弹药的使用效率,就得等鬼子靠近了打,以能造成小鬼子的伤亡。而小鬼子的弹药充足得很,看见八路军的影子,举起三八大杆就打,尤其是小鬼子的小钢炮和歪把子机枪,对八路军的杀伤很大,小鬼子天上还有飞机狂轰乱炸。在武器这么悬殊的情况下,八路军跟小鬼子硬碰硬地正面作战,肯定很快就被小鬼子消灭掉了。八路军只能巧妙地与小鬼子作战:小鬼子钻进碉堡后,八路军就夜间敲打小鬼子;天亮了,就撤回山里休息;过几天,又“嘣嘣”袭击碉堡,甚至还与民兵一起“端”碉堡。“搅和”得小鬼子和伪军不得安宁。但每次“搅和”完小鬼子后,不免会有人受伤。受伤的官兵跟不上大部队的行军,就被留在村里让共产党村干部照料。 小鬼子猴精猴精的,每次八路军夜袭了他们或是跟他们打完仗后,一定要到村里搜八路军的伤员。而且逮着八路军的伤员就往死里整,不是当成新兵练刺刀的活靶子,就是运到731部队当了细菌弹的活标本。 1943年秋,一次反扫荡,有几名八路军的伤员留在了西罗山村养伤。不知小鬼子哪儿来的消息,突然向西罗山村派来一队人马抓人。西罗山的共产党村干部赶紧把伤员向北山上的鸽子塘北侧的山洞移藏起来。这个山洞在大石崖的中央。大石崖上下直直的好几十米高,东西近有500米长,山顶相对平坦,远远望去,大石崖就像一个大帽子扣在了山上,山洞就在大石崖的半山中,地形十分险峻。从山洞向下一望,山下如同腾云驾雾,让人晕眩,稍不小心就会失足跌落下去。跌下去,就会摔成肉酱。而且山洞在山崖的侧后方,从正面看不见山洞。要是没有当地汉奸带领,鬼子是发现不了的。 另外,这个山洞只能从上边往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移动着进入。这为伤员提供了一个特别隐避的条件。但有的伤员不能自己攀下去。杨学山他们就用绳子,绑在伤员的腰上,上边的人拽着,下边的人托着,慢慢把伤员扶到山洞里。 杨学山他们把伤员安顿好,山下和山顶上就响起了枪声,山洞下还传来人的阵阵喊叫声和狗吠声。杨学山他们判断敌人正在搜山抓人。为防万一,就捡了些石块堆在洞口两旁,又派人轮班拿着带刺的酸枣枝在洞口盯着上边,一旦敌人摸到这里,我们就用石块和带刺的酸枣枝把敌人打下悬崖,让他们摔得粉身碎骨。 一白天的搜索后,山上安静下来。山下的村庄冒起了浓烟,有的房屋冒起了大火,足足烧了两天两夜。 伤员在山洞躲避,每天每人就一碗生玉米面充饥。待到山下枪声爆炸声完全消失后,下山的人断定日伪军已经撤走,才把伤员扶到更加远离小鬼子碉堡的山沟里的村庄养伤。 杨学山回忆当年西罗山村一带的抗战形势说:“1941年1月后,侵华日军驻华北军团步步紧逼,不断蚕食抗日根据地。1942年,攻占了华北抗日武装一分区主力部队常驻地唐壶地区。逼着一分区迁到北罗山村。后来,小鬼子攻占北罗山村并烧毁了位于北罗山村的一分区武装司令部。一分区司令部被迫迁到西边的太行山区的南管头村和岭东村。1943年,小鬼子又增加兵力,攻占了南管头和岭东村。一分区司令部再次被迫西迁到更西边的慈家台村和龙居村。 “小鬼子攻占华北抗日武装一分区的驻地后,就修建碉堡,监视抗日武装的动向,时不时对抗日武装和村民们进行突然袭击。我们经常吃着吃着饭,小鬼子领着一帮伪军,扛着枪就杀过来了;夜里正睡着觉呢,小鬼子和伪军就摸进村了。小鬼子还经常派飞机到一分区驻地侦察,还对一分区抗日军民狂轰滥炸,炸死不少平民百姓。那个时候,咱们八路军没价打飞机的武器,小鬼子的飞机非常猖狂,贴着地皮儿扫射扔炸弹。1942年夏天,我在南罗山我大姐家帮忙,突然街上有人喊:‘从宝地飞来一群小鬼子的轰炸机!赶紧着藏起来!’当我跑到户外果树下,一堆炸弹投到一分区政治部除奸科墙北,我眼瞅着两个妯娌被小鬼子扔下炸弹炸得肠子往外流,看着特悲惨! “杨司令也不示弱,——你小鬼子靠着先进武器强占我根据地,我就发动抗日民众骚扰你,白天监视你,夜间围攻你,对根据地的生产和生活妨碍大的炮楼,就组织八路军和民兵夜间放几大包炸药,‘轰’的一声让这些炮楼坐上土飞机上了西天。折腾得据点里的日伪军胆颤心惊。 “对杨司令开展的‘敌住我扰、敌疲我打、敌进我退、敌退我追’的游击战,小鬼子非常恼火,总想找八路军的主力拼一拼刺刀,可八路军主力不跟小鬼子面对面地拼刺刀,扇小鬼子两耳光后就走。气得小鬼子吹胡子瞪眼,‘八嘎八嘎’直骂大街。后来,小鬼子把这口闷气撒在根据地村民的身上,——你八路军玩我一把,就溜之大吉,我逮不住你八路军,我就进村杀抗日村民,烧村民的房子。 “针对小鬼子的这一耍赖的作法,杨司令组织村民,在小鬼子炮楼对面的山上监视小鬼子的一举一动,只要小鬼子从炮楼里钻出来,赶紧通知村民从村里往山上撤。村民们都听八路军的,人不卸甲马不下鞍,剑不收鞘夜不脱衣地严阵以待,只要日伪军一把龟头挺出来,村民立刻向山里转移。 “那会儿,我作为西罗山村的共产党村干部,经常轮岗上南山阴洞岭顶上监视炮楼里的敌人。一旦发现敌人出来,夜间放炮,白天放倒消息树,放倒消息树的方向示意小鬼子要偷袭村庄的方向。村民们看见消息树倒的方向,赶紧坚壁清野,埋好带不走的粮食,扛起包,往山里避难。小鬼子从村东进,村民就向村西撤离。小鬼子从村西进,村民就向村东方向撤离。让小鬼子经常是狗咬尿泡——一场空!‘呼哧呼哧’跑了好几里路,一进村,一个人影也看不见,扑个空。尤其是三伏天,光着膀还汗流浃背呢,小鬼子和伪军们全副武装着,戴着重重的钢盔,身上捂着厚厚作战服,跑到村里后,里三层外三层的军装都被汗水淋透了,不得不解开厚厚的军装,散发出浑身的臭汗,用刺刀挑钢盔,沮丧地回到炮楼。 “后来,小鬼子改变偷袭方法,不再从一个方向偷袭村民了,改为两个方向夹击村民。这方法让村民吃了不少亏。我也险些丧命。 “那是1943年的秋天,是我刚护送走八路军伤员不久,小鬼子又突然向我们西罗山村袭来。这次小鬼子行动之快,使得我们西罗山的村民猝不及防。按照消息树指示的方向,村民纷纷向村东头撤,动作快的,从村东头撤走了,动作慢的,被从村东包抄的鬼子截住了。被截住的村民边喊‘日本从村东进村啦!’边往村西头跑。没跑多远,见鬼子从村西头往东赶,又调头往东跑……村里一片混乱。殿后的村干部一看小鬼子两边夹击了,赶紧掩护村民向北山上撤,同时向小鬼子扔边区军械厂制造的土手榴弹,迟缓鬼子包抄的速度,让村民脱身。 “我们掩护着村民翻过山梁后,回头一看,没看见三叔等一些村民,我赶紧又沿着大直沟下山往回寻找三叔等一些村民。 “狡猾的鬼子看见我从大直沟下来了,藏到大直沟下面的东道巆的玉米地里等着“俘虏”了我。 “我那会儿只想着三叔他们千万不要被鬼子抓走,抓走了,很有可能就不能生还了,没来得及好好想想下山遇见鬼子怎么办。当我刚要跑到东道巆玉米地不远的地方,发现玉米被人踩倒了,下意识地收住了脚步,探头往玉米地里瞅。 “这时,藏在玉米地里的小鬼子见我不跑了,以为我看见他们了,‘唰’的一下站了起来,端着三八大杆,对着我‘哇啦哇啦’地喊。接着十来个伪军也站了起来。 “看着玉米地里一下站起来十几个日伪军,还端着枪对准我,我一下愣住了。但我下意识用余光看了下四周的环境,——右边是一块玉米地,是唯一能摆脱鬼子的青纱帐。于是我猛地往右边一纵身,蹿进了右边的玉米地里。 “就在我蹿向玉米地的瞬间,小鬼子的子弹向我射了过来。幸好子弹没打打着我。我爬起来快速往玉米地里扎。 “日伪军在我后边用中文日语喊着追了过来。 “我抄起一块石头,扔向了日伪军。 “日伪军见我甩过来一颗“手榴弹”,吓得捂着头赶紧趴下了。 “我赶紧摸腰间的手榴弹,——糟糕!只带了一枚手榴弹! “趴在地上的小鬼子没听见手榴弹爆炸,定神一看,扔过来的不是手榴弹,是颗石头蛋。‘八嘎八嘎’地骂趴在地上不起来的伪军。伪军抓起枪,爬起来,又向我追过来。 “这时,我掏出腰间的真家伙,拉了弦,等了一秒钟,抛向了正向人追来了日伪军。 “日伪军还以为又在扔石头吓唬他们,没有趴下,直着身子继续追我。结果三四个被炸翻在地,后来清理战场的时候,发现其中一个伪军被手榴弹的弹片削掉了半个脑袋,日伪军不得不再次往地上趴。 “我趁机沿着堰墙往西北的山上跑! “过了一会儿,小鬼子用枪顶着伪军,‘八嘎八嘎’叫骂着让伪军继续在前边追我。伪军们不敢不追,又不敢直起身来拼命追,就弓着腰磨磨蹭蹭向前移动。这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又飞了过来,伪军们吓得扔下枪,‘扑通’又趴在地上。 “看清扔过来的又是一块石头,小鬼子用刺刀擢伪军们的屁股,让伪军们快起来追我。小鬼子的刺刀擢得伪军直打哆嗦。鬼子的刺刀擢一下伪军的屁股,伪军往前挪动几步,擢一下,往前挪动几步,但扔不敢放开脚步追,怕我接下来又是一颗真家伙。眼睁睁地看着我跑出去了一百,二百米……其中一个反应快的伪军举枪向我射击。其他伪军也模仿着这个伪军向我射击。小鬼子一看我跑远了,也没再逼伪军们追,与伪军们一起向我射击。 “十多把枪一起向我射击,我的头顶上,脚下,两侧的石头被子弹打得火星飞溅! “我向西,向小梁子的山梁死命跑!愣怂地跑!不顾一切地跑!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打不死就跑!快跑!再快点跑!绝不能让日伪抓住!被击中了自认倒霉,打不中算我命大万幸!只要翻过小梁子那个梁,狗日的们就再也追不了! “我当时不知哪来了劲儿,攀石爬坡如履平地,不到半个时辰,甩掉了日伪军的追赶,只能听见后边日伪军的射击声,看不见日伪军射出子弹的弹着点,子弹不知道偏到哪儿去了。我翻过小梁子的山梁后,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身子一软,瘫倒在一块大石后边,躺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那个年代,只要叫日伪军打中了,尽管没打中头和胸,十有八九也得死了。因为当时没有医院,没有药,负了伤只是用食盐水擦伤口。当时给八路军疗伤最好的药品就是碘酒,我们手里根本没有这种药,八路军后方医院才有碘酒。那会儿什么消炎粉抗生素啊,连名字都没听说过!别说用来治疗了!有一个八路军战士被一块炮弹片打到大腿里了,血不停地往外流,流得满身都是,眼瞅着这个战士的脸上没了血色,最后这个战士悲痛地喊着‘痛死我了!痛死我了!求你们快救救我!’……还有一八路军,攻打敌人炮楼的时候,一个手榴弹片打进了他的大腿里。炮弹片把棉裤里的棉花套儿带进肉里了!没有药,又没人给他开刀动手术。只能看着弹片在大腿里呆着。后来肉开始烂了,直往外流浓,发出特别难闻的臭肉味。窟窿越烂越大,我们就轻轻拽跟着弹片钻进他大腿里满是浓血的棉絮,慢慢地拽,等把这块棉絮拽出来后,竟然把打进的那块弹片也拽出来了。你说伤口得烂多大个洞!把弹片拽出来后,我们赶紧用盐水给他洗烂洞。痛得他龇牙咧嘴大喊大叫,最后算保住了一条命。幸亏伤口烂了个大洞,才把弹片和棉絮拽出来。不拽出来,这个伤员肯定不行了。抗日那会儿,很多战士受伤后,没药可治牺牲了。 “抗战那会儿,经常有来不及跑的,就被日伪军抓走的。被抓走的一些人从此就再没信儿了。所以,能摆脱日伪军的追击尽量摆脱日伪军的追击,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翻开杨学山的回忆录,我发现杨学山并不是从1942年才参加抗战打日本侵略者的,早在1939年7月,他还不是正式共产党村干部的时候,就参加了支援八路军团山歼灭日军的战役。 杨学山在自己的回忆录中写道:“当年,小日本在团山村驻了一支部队,据说有一个团的兵力。一天,天下暴雨,八路军突然向驻扎在团山村的小日本发起进攻。好家伙,漫山遍野都是八路军!八路军从北边向东南方向的团山村的小日本跑步冲去,潮水一般。而团山村的东西两个方向早已被八路军拦截,而南面是暴涨的洪水,而河对岸还有八路军的机枪扫射。小鬼子没有退路,三下五除二就全被八路军歼灭了。那一仗可把小鬼子打草鸡了!缴获了好多作战物资。八路军驻石家统的指挥部叫我扛长工的东家出一头驴去驮作战物资。我听说给八路军干活,主动要求去。到了八路军司令部后的一天,日本从东边又反扑过来,很快就兵临石家统!杨司令下令部队向西南方向的下隘刹村快速转移。从石家统南边过河的时候,洪水暴涨。一下水,洪水就把人冲走了。这时岸上的领导大喊:‘一个人拽着一个人!别让洪水冲跑了!’战士都紧紧抓住前边的人,形成一伙一伙的。好家伙!河上漂着一堆一堆的八路军战士!我当时也紧紧地抓住了前边的八路军战士,手里还牵着驮着物资的驴。驮着物资的驴都被洪水漂起来了!你说洪水得有多大!……天黑,我们安全转移到了下隘刹。第二天早上,我骑着毛驴从下隘刹往回走。爬上山岭往东一看,前方就是我们头天大战时抢渡的河流,一场大战后,河谷又呈现往日的田园般的宁静,洪峰已经过去,河水静静流淌,树木葱茏,空气清新,有人轻松蹚河过往,还有几个年轻的妇女在河边洗衣服嬉笑打闹,好像昨天根本就没发生过激烈战斗似的。这一切都是八路军打跑了日本侵略军带来的。我们有理由为昨日八路军的坚守、奋斗、甚至是付出而自豪!之后,我下了山岭,骑着毛驴蹚过昨天曾经激荡过而今却乖巧流淌的河水。蹚过河,向东来到周庄,再从周庄向北的山沟走。过了山沟又来到东西水村,又从东西水村来到石家统村西的西山口,最后回到了东家毕老开家。” 杨学山还亲身参加了狼牙山五壮士纪念碑的建造。他谈到当年建造五壮士纪念碑的过程时说:“在抗战最艰难最困苦的那会儿,为鼓舞抗战斗志,宣传五壮士的英勇事迹,叫人们记住学习五壮士英勇不屈的民族精神,八路军晋察冀军区下令在五壮士跳崖的棋盘陀顶峰建立纪念碑。狼牙山五壮士与小鬼子作战的棋盘陀,陡得马都上不去。杨司令要求村干部就是人背肩扛也要把五壮士纪念碑建起来。杨司令要求村干部们发动村民每人往棋盘陀顶峰挑一担水或石灰等建筑物资……往棋盘陀上挑水,可费劲了。因为一边是几乎直直的山体,另一面就是陡峭的悬崖,往上挑水的时候,不能换肩。一千好几百米高,一般人往山顶上挑一担水,就累得不敢再挑了。我挑了两担水。那次可累草鸡了……” 第14章 在最艰难困苦的条件下仍坚持抗战 中国人民抗战进入1943年后,根据地面临的形势更加严峻,日本侵略军华北作战部队步步紧逼,不断压缩华北抗日武装的生存空间。抗日根据地的军民们也不示弱,变着法儿与小鬼子斗。你不是在根据筑炮楼袭击我们吗?我们就在你炮楼的四周埋设地雷,只要你迈出炮楼一步,就让你们坐上土飞机飞上西天。 杨学山回忆1943年抗战的情景时,说:“只要看见小鬼子出炮楼要进村袭击了,我们赶紧在鬼子经过的道儿上,村口处,院门口,门后,灶台盖下,鸡窝里安置地雷。小鬼子一往鸡窝里伸爪子抓鸡,‘轰’的一声,头炸飞了。小鬼子一掀开锅盖要炖鸡吃,‘呯’的一声,肚子的肠子炸烂了。开始的时候小鬼子还横了巴叽地出来胡骚情。出来几次,被地雷炸得丢脑袋断腿和四肢残缺后,不敢再出炮楼胡骚情了。龟缩在炮楼成一统了。 “当时边区兵工厂没有那么多铁造地雷,就用瓷缸做地雷。为了加大杀伤威力,把瓷缸烧制得厚厚的。把炸药放中间,然后灌满屎尿。小鬼子一踩上这种厚瓷缸地雷,炸得满脸花。临死前喝了一肚子屎尿! “就这么着,我们把鬼子死死地困在炮楼里,让鬼子动弹不的。从而形成了敌我近在咫尺相互对峙的局面,实现了杨司令把鬼子憋死在炮楼的战略方针。 “鬼子龟缩在炮楼里,也不能让他们好受了。娘屄的。跑到中国来,特别是想躺在我们太行根据地里的炮楼里安安稳稳地睡觉,门儿都没有啊!三更半夜,当小鬼子打着鼾正睡得香的时候,我们突然噼哩啪啦放起几串鞭炮,吓得小鬼子赶紧抱起三八大杆,跑到炮楼窗口向外观望:‘八路又来炸碉堡了?’或者,突然,放一大炮,“呯”的一声巨响震得正在做美梦的小鬼子惊魂落魄,不能再入睡。 “这些还不算完呢,我们还想方设法往小鬼子的据点的水井中倒入屎尿。等小鬼子从井里打上水来一喝,恶心地捏着鼻子‘八嘎八嘎’跑到炮楼下呕吐去了。 “不少小鬼子都喝过我们太行山人民尿的尿吃过我们太行山人民拉的屎啊!这是真事儿啊,绝不是老头劈叉! “就这么着,嘿,我们不停地敲打小鬼子,让小鬼子深知侵略中国不是那么好玩的!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 杨学山提醒我:“这么听着,好像我们打鬼子挺容易的,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啊。那个时候,我们,尤其是共产党的村干部们,都是把头别在腰上跟小鬼子斗啊,稍不不留神,脑袋就让小鬼子的战刀削掉了。而且,跟小鬼子斗争的形势也特别复杂。有一次,我到北庄儿上公干去,匆匆忙忙踩上了头天埋设的地雷。当时,我头一下懵了!心想,坏事了,踩上地雷了,这一百多斤算交待了!我正准备飞上九天揽月呢,脚下的地雷没价响!我一下高兴起来!——哎哟!捡条命啊!我赶紧价把脚拔出来,就势儿往边上一滚,然后,回过头来望着刚才踩过的地雷纳闷,怎么没价响呢?难道甲午战争炮弹里装沙子那腐败透顶的事儿也出现在咱小罗山村的地雷里了吗?我很好奇,慢慢趴过去,轻轻地呼啦开浮头儿上的土,——好家伙!地雷的弦早就被人剪断了!这时候我才醒过闷来,原来村里有小鬼子的内奸啊!真是毛主席说的那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怨不得,八路军伤员刚运进村,小鬼子就杀进了村,弄得我们猝不及防!原来小鬼子对共产党八路军也搞潜伏呢!你看当时的斗争有多复杂!多危险!尽管我们不公开身份,估计,谁是共产党的村长,谁是共产党的村支书,小鬼子那儿黑名单上早就列得一清二楚了!那是地雷封着小鬼子的炮楼呢,小鬼子不容易摸进村来,不然我们这几个共产党村干部早就成了小鬼子练刺刀的活体靶子了,要不就是叫小鬼子喂了狼狗了。那个时候,地雷战可管事儿呢。不仅能把小鬼子封死在炮楼里,还可以给村民们躲避小鬼子进村扫荡腾出时间。等小鬼子扫出一条道来,我们早他娘的跑到北边山上躲起来了。毛儿,小鬼子也摸不着! “那时候跟日伪军斗争惊心动魄。小鬼子和伪军虽然被围困在炮楼里,王八蛋们白天经常从炮楼里向地里干活的人射击,不让我们下地种粮,企图饿死根据地的抗日武装和村民。经常有被打死的!面对小鬼子的骚扰,我们夜耕昼战。白天不在地里干活,监视炮楼里小鬼子的动静,或是在村里造地雷什么的。天黑了,我们就下地种庄稼收庄稼,小鬼子听见庄稼地里有动静,就打开探照灯照我们,然后从炮楼里用机枪吐吐我们。刚开始的时候,小鬼子的机枪打得我们还真有点发怵。后来,八路军拨过来几杆三八大杆儿,小鬼子的探照灯一亮,就给他打灭了,一亮就给他打灭了。后来没再看见小鬼子打开过探照灯。可能是给他娘的打光了。这么儿着,缩在炮楼里的小鬼子眼瞅着庄稼一天一天得往上蹿,却见不着村民在地里干活。麦收秋收的时候,白天庄稼还直溜溜长在地里呢,第二天睡醒起来一看,地里光溜溜的,一棵庄稼也没了,全被村民收回家了。炮楼里的小鬼子拿我们一点儿招也没有!太行抗日根据地就是这样跟日本侵略军顽强地斗争!” 1944年1月,杨学山作为根据地游击抗战的代表参加了杨司令在慈家台村召开的全体干部大会。会上,杨司令向代表们介绍了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形势,并总结了几年来一分区根据地抗战经验,鼓励在座的每位干部战士以及游击队代表:“凡是没有跑的,没有叛变的,坚持抗战活到今天的,都是好样的!”并号召根据地军民坚持抗战,告诉太行山区抗日根据地的军民们,日本侵略军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黎明的曙光已经照亮了神州大地!…… 第15章 为了光明的中国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抗日胜利。抗日根据地改叫解放区,八路军换了一个响亮的名字——解放军,中国向着建立自由民主国家的目标又前进了一大步。 解放区人民很快就沉浸在久违的和平欢乐景象。西罗山村的村民们尽情地享受起和平的生活,努力恢复正常的生产。杨学山在村东头自家的三角地里也开始了精耕细作,大麦间套种大玉米,把麦糠和粪便埋在每颗玉米苗下,等大雨过后,大玉米噌噌地往高长,长得绿油油的,如同一片竹林,同村的人都羡慕,纷纷向杨学山讨教种植方法。 秋后,杨学山又把以前的旧房院拆了,在自家的一亩园地上建起一幢西房。日子过得大红灯笼高高挂。 这时,国内战争爆发。解放区开始动员青壮年参军。面对党的号召,杨学山积极响应。他对自己的领路人三叔说:“三叔,我也要去当兵,去铲除人剥削人、人吃人的黑暗制度,在全中国建立起一个没有人剥削人、人吃人、自由平等的光明的中国。” 三叔不同意:“你当兵去,村里的土改谁领导?” “不在全国完全铲除人剥削人、人吃人的黑暗制度,我们的胜利果实就无法从根本上得到保证,分给咱们的这些土地还得全还给那些地主恶霸。”杨学山担忧地说,“我们家好几辈都受着地主恶霸的欺压,绝不能再让刘老四这样的恶霸欺压我们了!” 三叔让杨学山先把村里的土地改革搞完,然后再说参军的事。 杨学山听从了三叔的建议。 然而形势越来越紧张。1946年11月11日,国民党军攻占了张家口。占领张家口后,彻底关闭国共和谈大门,堵死了和平之路。 之后,在内战的第一年,国民党就占领了共产党解放区的300个城市……国民党大会,彻底关闭国共和谈大门,堵死了和平之路。 之后,在内战的第一年,国民党就占领了共产党解放区的300个城市…… 内战开始的第二年,即1947年3月,国民党又集中34个旅25万人,从南西北三个方向杀向陕北,并攻占了延安。之后,国民党决定扩编军队500万,妄想一举夺取内战的胜利。 我党针锋相对,在西柏坡召开政治局政治会议,提出新的战略目标:军队向前进,生产长一寸,加强纪律性,建军500万。在五年时间内根本上打倒国民党,解放全中国。 于是,解放区又展开了征兵的热潮。杨学山再也坐不住了,积极报名参了军。 那是1948年4月的一天上午,西罗山村农会主席宣布又一轮的征兵开始了。坐在台下的杨学山第一个站起来对着台上的农会主席大声说:“我是共产党员,我要参军,解放全中国去!”” 专署下乡的干部示意杨学山坐下:“能不能让你弟弟去参军?你留在村里处理土改的事?” “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推翻压在我们头的三座大山,在全国根除封建剥削制度,在全国建立起人民当家作主的制度。”杨学山坚定地说。 “参军打仗是要流血牺牲的。”专署下乡干部提醒杨学山。 “牺牲了,也得去保卫我们的土改成果呀!恐不能怕死,就躲在家里吧!你越怕越躲着,地主恶霸就越凶狠,我们必须得挺身而出,拿起武器,把地主恶霸势力打趴下,地主恶霸的势力才消停。”杨学山面带微笑,然而表情非常坚定地说,“另外,我当兵,没有后顾之忧。我弟就可以留在家里照顾五十多岁的老母亲。”杨学山仍很坚定地说。 “好样的!我们都要向杨学山学习!” 农会主席与专署下乡干部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赶紧赶快鼓掌,“还有你,大明,还有你,狗儿,都要向杨学山这样,踊跃报名参军!好男儿不在家窝着,在家窝着不是好男儿!” …… 会后,杨学山到东山南武装部报名。刚踏进东山南武装部的小院,背后被一个人一把拽住了。 第1章 出生入死机要员 1949年10月,一轮红日在其积蓄了二十多年的能量推动下,从东方磅礴而出,驱走了黑暗,照亮了整个东方,给人类带来了光明和希望。一个伟人对这一史无前例的伟大历史变革进程进行了高度概括: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动力! 当年,英勇的中国人民,为了建立光明的新中国,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前赴后继,奋勇向前,与黑暗势力进行了英勇而殊死的斗争,最终推翻了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三座大山,建立了人民当家作主的光明的新中国。无数革命先烈为此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践行了即使牺牲自己宝贵的生命,也要建立起新中国大厦的誓言。这些革命先烈就有骑在马背上的机要通信员。 传送机要文件的通信员在当年的战争中发挥着重要的又不可或缺的作用。他们在枪林弹雨中穿梭,及时把上级领导的指示送到一线的作战部队,然后还得回过头来赶紧把一线作战部队最新战况和伤亡等最新作战情况报告给上级领导,接着还得一头扎回硝烟弥漫的战场,把上级领导根据一线作战部队最新作战情况做出的最新指示送到一线作战部队……机要通信员这样一次又一次在子弹横飞弹片四溅的火线上往返穿梭,每次都与死亡擦肩而过,——子弹和弹片从他们的头上、耳边、身边呼啸而过。有的机要通信员晚上躺下睡觉时,摘下帽子时,还发现弹头已经打进了棉帽的夹层中!据参加淮海战役的老战士回忆,当时淮海战场枪炮非常密集战斗相当激烈。蒋介石亲口说,在徐东阻击战前11天,光炮弹,国民党就往解放军阵地上发射了12万余发,平均一天发射一万余发!加上重机枪轻机枪的扫射,以及各式各样的轻型武器的射击,战场被横飞的炮弹和扫射的子弹织成了一个几乎密不可透的大网!作战双方在枪林弹雨之中不是一个一个倒下,而是成片成片倒下!解放军一个700多人的营,伤亡620来人,最后只剩下80多人。许多解放军机要通信员都被击倒在了这腥风血雨的战场上。但活着的共产党机要通信员仍不顾个人安危,在枪林弹雨中飞奔,他们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推翻导致千千万万中国人猪狗不如的黑暗的剥削制度!建立人民当家作主的人民政权!改变自己猪狗不若的悲惨命运! 机要通信员除了要面对战场上的枪林弹雨的威胁,还要面临着半路上敌特和地主武装的截杀。虽然国民党在三大战役中彻底失败,但并他们江不甘心,派遣了许多特务潜伏下来,勾结地主武装和反革命分子集团进行各种破坏活动,其中包括截杀共产党的机要通信员,切断共产党的通信,以破坏共产党的军事行动。 而解放军的机要通信员传送机要情报时,不是成群结队,只是两人一组,穿行在无遮无挡的马路上,除身上配备一把手枪外,再没任何武器装备。遇到半路设卡的地方武装,全凭胯下的马奔跑摆脱追杀。能摆脱追杀的,算躲过一次截杀。如果摆脱不了追杀的,被设卡的地主武装和反革命集团截杀了,不是被暴尸路边,就是吊死在路边的树上…… 即使前一批机要通信员被截杀了,随后被派出的机要通信员仍视死如归,想方设法闯过关卡,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把党的机要文件及时送达目的地。 在当年解放军众多机要通信员中,有这么一组机要通信员,上级命令他俩天黑前,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及时把机要文件从明阳送到垒河,不得有误!因为这份机要文件事关重大。 从明阳到垒河必须经过一个叫红岗庙的村庄。而红岗庙村庄有一个一百来号人的地主武装。他们在国民党军统特务指挥下,在路口设置关卡,截杀解放军机要通信员。在这组机要通信员闯红岗庙村的关卡前,他们已经截杀了两组解放军的机要通信员。 然而,这组机要通信员把机要文件往文件箱里一放,拉紧扣环,扬鞭策马冲向红岗庙的地主武装的哨卡…… 第16章 北上带头人 杨学山刚迈进山南武装部的门,背后被一个一把拽住:“杨学山!” 杨学山抬头一看,一脸的惊讶:“李科长?” “对!李军!”已经是大队长的李军满脸高兴,“你还活着?!” 杨学山不好意思笑了一下:“没被小鬼子杀了!” “手里拿的是我给你的三八大杆的刺刀?没丢了?” “哪能丢了!埋地雷的时候,净用它了!” “看来,这刺刀还着实派上用场了!” “那个是啊!让小鬼子喝了不少我们村人的屎尿呢!” 李军忍不住笑。笑罢,好奇地问:“你干什么来了?” “报名参军去解放全中国!” “一定是自个儿主动报名参军的!”李军非常自信地盯着杨学山。 杨学山羞涩地点了点头。 “好样的!”李军仔细端详着杨学山,“你这么着吧,到军队当事务长吧?” 杨学山一听让他当事务长,不干了:“我要上前线打仗!” 李军满意地笑了,劝道:“你的眼睛红肿,打不了枪!” 杨学山被这意想不到的事弄愣住了,想了想,不甘心地说:“我当兵不行,就去参政!反正要为解放全中国出力!” 李军看了看倔强的杨学山,拍了拍杨学山的肩膀:“那你去找区委吧。” 杨学山又跑到区委找到徐书记说要参政! 徐书记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杨学山:“你真去?!” 抗日战争苦难的日子刚过去,人们即将过上了休养生息的和平生活,土地改革又把几辈子渴望得到的土地分到了家,温馨祥和得让人都不想离开温暖的家。 “真去!”杨学山目光坚定。 “你当真要去?!”徐书记又问了一句。 “当真要去!”杨学山更加坚定。 “你不怕去了回不来吗?”徐书记盯着杨学山的眼睛又问道。 “怕死就在家娶个老婆过安生日子了!” 徐书记眼睛发射出佩服的光芒:“那我给县委写信。你去县委报名吧!” 杨学山拿着徐书记的信,到县委去报名参政。县委看到徐书记的信后,决定把杨学山分配到东山南区武装部当干事,而后又改为生产干事!参加县干部会后,县领导让杨学山回西罗山村完成动员参军任务,完成动员参军任务后,由村里开个介绍信,正式到县委报名参政。 “我这不是报名参军了?西罗山村的征兵任务完成了!”杨学山对这位县领导说。 “又下新的任务了!军队需要扩充兵力!”这位县领导回答,“这是硬性指标,完不成任务,别来县委报名参政!” 杨学山在从县委驻地回到西罗山村的路上,边走边琢磨如何完成西罗山村动员参军指标的任务。他把村里的青壮年挨个儿数了数,觉得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深感任务艰难。 然而,不知道是老天爷暗中帮忙,还是杨学山运气格外的好,当杨学山步入家乡西罗山村时,村里正在开动员参军会议,会上一个叫正儿的青年报名参军。 这样西罗山村的参军指标完成了。之后杨学山找村文书开了介绍信到县委正式报名参政。 到了县委报完名后,县委领导又计划不如变化了,要杨学山北上:“现在你不能到东山南区武装部当生产干事了,现在需要北上干部。你愿意北上吗?” “我愿意去!”杨学山一个嗑巴也没打。 “你可得想好了。现在北上是非常危险的!”县委领导担心地看着杨学山。 “我去!”杨学山仍坚定地回答。 “好样的!”县委领导非常满意地看着杨学山,“一会儿开会的时候,我们要把你树为动员北上的带头人!” “行!”杨学山还是没有打一个嗑巴。 动员大会结束后,县委领导把杨学山树立为“北上带头人”,并亲自给杨学山发了服装,佩戴了红花,又叮嘱杨学山:“这次我们县北上的干部由李军带队。一切行动听李军的指挥。” 之后杨学山作为北上干部的带头人,穿上了北上干部的服装,回家与家人和乡亲们告别。 回家路过于家庄,杨学山顺便与他干哥(村农会主席)告别。他干哥看着杨学山沉痛地说:“时嘉统村西邻的稀水村村长北上时被杀!除了他,咱们这一块的,还有好几个被杀了的。你积极报名参军北上,我不拦你,但你一定要警惕!咱不图当个什么将军什么司令什么的,只要你能活着回来,就算是命大福大了……” 与干哥告别后,杨学山头脑里不断浮现干哥的担心表情。当杨学山穿着北上干部的服装进了村,村里的一位四十多岁男人哼哼地讥笑杨学山:“你要北上喂狗去了?” 杨学山没有搭理他,快步往家走。他担心娘知道他北上会很难过的。他临行前必须好好告慰一下娘。 果不其然,杨学山刚一进家门,就看见娘在不停地抹眼泪。 “娘,哭什么啊!又不是不回来了。起来吧!”杨学山把娘从地上抱到炕上。 杨魏氏抹了一把眼泪:“你说你,傻不愣噔的啊,别人躲还来不及呢,你却自个儿报名送死去!” “不是北上的都死,不是还有没死的呢?!我命大,死不了。”杨学山心虚地劝娘。 “枪子又不认识你叫杨学山,还是叫刘学山。去年咱们石板山那场战斗,好几个刚入伍还没来得及穿上军装就被打死了。你爹死得早,我拉扯你这么大,容易吗我,啊?数九寒天拉扯着你弟满宝地大街上讨饭。夏天,我为省几分钱,不舍得租别人的屋住,就宿在人家家的墙根下!好这容易拉扯你长大了!你说把娘扔下就扔下了!你没看见娘再过了几年就动乎不了!”杨魏氏说到这儿,更加悲伤起来,泪水哗哗地往下流,“这,你想过没,你走了,娘以后怎么过啊?” “就是为了全中国许多像娘你这样的母亲不再受人间苦了,我才去参军。不参军,就解放不了全中国受苦受难的娘!”杨学山两眼也湿润了。 “你这孩子心也太实诚了。人家夸你,你听不出来那是在笑话你傻吗?你说你这个傻孩子,说丢下娘就丢下娘了!”杨魏氏痛哭流涕起来,“你弟弟凤虎说十九了,周岁才十七,还撑不起这个家。你把我们娘俩丢在家里,今后家里这十几亩地怎么种?”杨魏氏哽咽了一下,捯饬过来气后,继续哭,“刚刚儿,熬出个头来,你就把娘撇下了不管了,啊?” “用不了几年就把所有的地主恶霸打倒了。等全国都打倒了刘老四那样的地主恶霸,我就回来扶持您老人家!”杨学山给母亲抹去脸上的泪水。 “谁知道呣儿时候才能把刘老四那样的地主恶霸全打倒了!说不定还没等到打倒他们呢,你早就在人间了!”杨魏氏立刻觉得不吉利,赶紧扇自己的脸,“呸!呸!我乌鸦嘴!呸!呸!不吉利!” “娘,别哭了。不是价说,凡北上的都回不来。” 杨学山眼睛开始闪动起感动的泪花。“我真要死在北上,身边不是还是凤虎呢吗!” “好多人北上都没回来!”杨魏氏又大声哭起来,“老天爷啊——我怎么这么没福气,啊——!”杨魏氏哭声不减,“啊——!我把儿养大,多不容易,啊——!” “娘!哥俩的,必须得去一个!我要不去,凤虎就得去!会上不是宣布凤虎参军了吗?凤虎这么小,叫他去,你能放心了?与其凤虎去,还不如我去呢!”杨学山攥着娘的手,安抚着,“我遇到的事比凤虎多。遇到事儿,我的办法也比凤虎多。再说我是共产党员,应该响应党的号召!你说是不是?” 弟弟凤虎哽咽地插话:“哥,去两天,瞅准时候,是可以跑回来的!也有人成功回来的!” 杨魏氏哭声小些了,抹了抹了眼泪,看了看大儿子,抽泣了两下:“娘知道你是拿定主意要离开了娘了!娘拦也拦不住你!你既然决定非要北上打蒋介石去就随你去吧。” “我如果北上死了,家里还有凤虎呢。今后您老人家老了,凤虎可以守着您伺候您。”杨学山看娘想开了些,心里好受多了。 “只能这么着了。没别的法了!”杨魏氏抹了把眼泪,“但走之前,你去云蒙山拜拜,孙膑和庞涓就是在那儿向鬼谷子学艺成精的。听说,那儿现在还有叫史海中老道传授武道,你请他教你两手。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还是学两招防防身好。”杨魏氏无奈地叹气。 杨学山本来就不相信这些传说,但为了安慰娘,答应了:“行,明——儿,我就去请教请教他去。” 从西罗山到云蒙山得走四五十里山路,杨学山吃了晚饭,睡了一小觉,天还不到二更就起来,背上母亲预备的一小袋家里最好的粮食——小米就出发了。出门的时候,母亲让他拿上一根带刺的硬枣木棍,以防不测。 1938年3月,杨学山被一个号称亲戚的马三套的人拐骗到没狗峪干苦力时,得知,从没狗峪翻过一个山梁就是云蒙山,于是便向没狗峪方向走去。 春天,太行山脉北端的太行县是很少下雨的。那儿常常用春雨贵如油来形容春季少雨状况。可那天后半夜,当杨学山走到一个被当地农民称为“鬼赶集”的河谷时,狂风大作黑云翻涌起来,一时间,地动山摇,电闪雷鸣,雨搂着闪电,闪电抽打着雨,向大地倾下来。杨学山没有停下来避雨,想天黑前必须赶到云蒙山,然后折回回来去县委报到北上。 突然一个闪电,杨学山看见前边出现一个圆圆的,直径有一米多大,形似乌龟的“鬼”正在一摇一晃地迎着他走来。杨学山吓了一跳!——下这么大雨,鬼还出来赶集啊? 又一个闪电!杨学山看见那“庞大的乌龟”正晃晃悠悠直奔他而来。杨学山想,这“乌龟鬼”是不是饿疯了!这要是被它逮住,我还不一口就被这个大乌龟吞进去肚子里…… 杨学山停住了脚步,把眼往最大尺度睁,看清前边那个庞大的“乌龟”。可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天又下着瓢泼大雨,雨水不停地从头上流下来遮挡他的视线。不管他怎么睁大眼睛,还是什么也看不见。不是真跟“鬼”撞个正着吧?——杨学山脑子快速运转,思索着这突如其来的事件,——鬼赶集,鬼赶集,是不是鬼们瞅准这风雨交加夜晚,活人出不了门,才倾巢出动,赶来人间逛逛,享受享受人世间的欢乐?而这“庞大的乌龟”也许是走到最前边的鬼,后边可能还有许多鬼正乌泱乌泱赶集呢?这要是被这么多鬼逮住,哪还有个活路!想到这儿,杨学山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绊到了脚后的石头上,差点儿被绊倒。踉跄了两步努力站稳后,下意识地向后看,看看有没有退路。但四周黢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第17章 北上前去拜师学艺 杨学山想避开“庞大的乌龟”,可天黑得如刷了黑漆一样,找不着退却之路。他站在原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瞪大了眼睛向前看,——还是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如注的雨水“哗哗”浇在脸上。突然一个闪电把大地照得通明!杨学山看见“庞大的乌龟”还在向自己奔来,而且一拱一拱地很亢奋,同时用余光还看清了河谷右边的地形,便快速爬到河谷上,——他想等鬼乌泱乌泱过去,再走。 以前,他经常听老人们讲鬼的故事,把鬼描绘成青面獠牙,舌长拖地,而且还五头六臂。今天遇到鬼了,杨学山想一睹鬼的芳颜。看着不断向前移动的大乌龟鬼,杨学山估计鬼还没发现他,他可以借助闪电偷偷看清鬼的真面目,即使鬼发现了他,往河谷堤上爬,追他,他还可以用石头砸退它!他把怀里的小米夹在腋下,悄悄地趴在河谷沿上,边摩挲脸上的雨水,边睁大了眼睛往下瞧。一个闪电,“庞大乌龟”向前走了六七米;又一个闪电,“庞大乌龟”又向前爬了两三米…… 等“庞大乌龟”走过杨学山躲避的正下方后,杨学山也没看清鬼的长相,只见一个圆圆大大的壳呼扇呼扇地往前移动。杨学山借助闪电发现眼皮底下就一个“乌龟鬼”,后边没有其他鬼,便抄着石头砸向“庞大乌龟”,边砸边念叨:“你娘的不在阴间好好呆着,着了忙子到我们阳间赶得哪门子集啊你!” 有几块石头砸到“乌龟”的“壳”上“嘣嘣”作响。 挨砸的“乌龟”掀开“乌龟壳”,向石头砸过来的方向看。这时,正好一块石头砸到“乌龟”的身上。“乌龟”又盖上“壳”,撒开腿没命地往前跑。边跑边向扔石头的方向开口说人话了:“你们砸我干什么啊!又不是我先招摆你们的!是你们家里那人先招摆我的!……” 后来,杨学山对我们说,那个“乌龟鬼”其实是个真人。他头上项着一个农村用于晒面的大菠箩来遮挡大雨。由于下雨路滑,走起路一晃一晃的,黑灯瞎火地看上去像一只大乌龟在往前爬。 杨学山把“大乌龟”砸跑后,继续赶往云蒙山。 第二天晌午过后,杨学山终于来到了云蒙山鬼谷子向孙膑和庞涓讲授兵法的讲经台山脚下。正当杨学山快步向山上爬的时候,从路西的山崖后边突然闪出一个人拦住了杨学山的路:“你是干什么的?” “天上”猛地降下一个人来把杨学山吓了一跳。他上下打量一下眼前的“天兵天将”,满脸茫然:“到这地方还能干什么?这儿一没金子,二没财宝的!”然后把肩上的小米晃动给“天兵天将”看,“给史海中师傅送小米!” “天兵天将”也没搜杨学山的身,也没抢杨学山肩上的小米,看了看杨学山,闪开一路放杨学山上山。 杨学山很纳闷,这都什么时候了,小日本都举手投降了,八路军已经不设盘问岗哨了,而蒋介石还没打过来,山路怎么还设探子?当他爬上几十米高后,还找了隐蔽的地方往山下瞅,可瞅了半天也没见着那个“探子”,于是想,莫不是史海中老道设下的探子吧? 没琢磨出门道,杨学山一看天已不早,觉得还是得应以拜师学艺为主,就径直向讲经台爬去。 爬到传说的讲经台后,杨学山向四周张望,——什么都没有,只是上边的山坳里有一座破庙。于是就往那座破庙继续爬。爬到破庙前,杨学山停下来观察了一下四周,这座破庙一人多高,里外两间,完全用石头砌成,外墙刚用土和麦秸和成的泥巴涂抹好的。 观察完庙四周环境后,杨学山走到庙门前,轻轻地客气地问了一句:“大师在吗?” 没人回答。 杨学山又问了一声,声音更加客气和尊重。 还是没人回答。 杨学山向庙的四周看了看,——没人!杨学山又小心把头往庙内探,看到庙的屋顶和墙角布满了蜘蛛网,但庙台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贡品,往里面还有一间屋。心想,大师可能在里屋休息,拜师学艺,得尊重大师,一代枭雄刘备请诸葛亮的时候,都三顾茅庐,站在茅草屋外从早晨等到了天黑,我也得进去恭候着,等大师醒了再跟大师说明来意。 于是,杨学山轻手轻脚跨进庙门,又轻手轻脚走到里屋门口像刘备当年三请诸葛亮那样虔诚地在里屋门口恭候着。 恭候了一会儿,见里屋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杨学山想,不会里边没人吧?要是没人,我不在这儿傻等了!于是,把头探进去看看。杨学山正伸进头探望里屋有没有人的时候,突然脖子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卡住了…… 第18章 亡命天涯的老道 杨学山到了云蒙山讲经台,脖子被死死的卡住了。他一下紧张起来,脑子一片空白,两眼也不由自主地紧紧地闭上,等待最可怕的时刻的来临。 可等了一会儿,脖子虽然被紧紧地卡着,但并没有往死里掐他。紧张心情稍稍放松,脑子也可以思考正面临着什么绝境。 他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是受到饿狼攻击了!——小时候听老人们讲,狼吃人的时候,先是跃起,把前爪搭在人的肩膀上或是把爪子扒裹到人的脖颈上,等人一回头,就势咬住人的喉咙,把人咬死撕吃了。而且那个战乱年代,经常听到狼吃人的事,而且他又只身处在狼群出没的大山里,受到狼的攻击可能性很大。此时他脑子里立马还想起了那个村里人总提醒人们防备着被狼吃掉的故事:一个小青年上山割洋草(洋草就是山上长的牲畜吃的草,因为当年日本小鬼子收购这些草喂自己的战马,被当地农民称为洋草),正割着,狼突然用前爪搭在了他的脖颈上,他马上意识到这是狼,站起身来,死死抓住两个肩膀上狼的爪子,头也不回地往家没命地跑,结果把狼活活拖死了,而他当天晚上也被吓病了。 猜想到也许是狼在向自己攻击后,杨学山稍许平静了一些。他想,如果一直保持着头向前,不把喉咙向后转,或许就不会被狼咬死。想到这儿,杨学山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头向前的姿势,不激怒狼,并让狼觉得还有等待他把头向后看时咬住他喉咙的机会,同时快速思索着摆脱狼的机会。此刻,杨学山才发现,进庙的时候,没想到会受到狼群的攻击,唯一护身器具——那根娘叫拿上的枣木棍,也没拿在手里,靠在了门口外,手里没有任何抵挡狼群攻击的工具,而且大山深处只有他一人,没有可呼救之人,所面临处境是极其危急的,十有八九要被狼吃掉!因为狼每次攻击人的时候,肯定不只一只狼!而是成群结队。那个战乱年代狼特别多!饿死的、战死的、生病死的人很多,大都来不及埋葬,或是没人给这些尸体下葬,这尸体就成为狼的生存的充足的食源。 “怎么办?就这么喂了狼?”杨学山快速思索着,“不能,绝对不能!不能这样惨死在狼的口中!最起码也得跟狼拼一把,拼一下,打不过狼,被狼吃了也认可了。拼一下,如能战胜狼,就能绝处逢生!” 下定决心与狼拚搏一把后,杨学山又快速思索下一步拼搏方法:他手无寸铁,而且又背对着狼,怎么跟背后的狼搏斗?如果跟狼面对面还好说了凭着他七八岁就开始干苦力练就的一把力气,抓住狼的前爪轮起摔到山下就跟抓住一只小兔子一样轻轻松松。然而,现在的处境是,狼占据着绝对优势的攻击位置,——从后边卡住了他的脖颈,大嘴巴正张着,准备学山一回头就咬断杨学山的喉咙,而他杨学山却背对着狼,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这种情况下,跟凶残的狼是订不了君子之约的!这可是狼啊!是食人成性的狼!也许还是饿得穷凶极恶的狼!还能等到你转过身来正面交手?只要你一回头立马就咬断你的喉咙,把你咬死! “要不两手向后一抱,马上向后一躺,把狼压身下,然后一个打滚儿,摆脱卡在脖子上狼的爪子?”杨学山快速思考下一步与狼搏击的方法,“不行!这样做肯定不行!也许背后不只是一只狼,也许后边还有好几只狼等着撕吃了自己呢?如果冲到庙来的是一群狼,他向后一仰,是把身后的狼压在身下了,可自己最薄弱的前面暴露出来了,正好给了其它狼攻击的机会。像脸,脖子,肚皮这些重要器官的保护层是很薄的,狼等野兽最爱吃的就是动物的五脏六腑,而狼的近一尺獠牙一下就能咬破肚皮,然后一扽,就撕断了肚子里的肠子!” “向后猛地一仰把狼压身后是绝对不行的!这是死路一条!”杨学山心里断定着。 “那又怎么办呢?”杨学山头脑里快速寻找着其他招儿,“要不两手抓住饿狼的前爪,然后一撅屁股,给狼一个大背挎?这样不把狼摔死也会把狼摔晕了。把狼背挎摔到地上后不撒手,抓狼的爪子,把狼抡到墙上?这样出其不意的一击,不仅可以给身后的狼致命一击,还可以把其它狼吓跑了。” “行!就这样!”杨学山暗中决定着,把眼睁开一条缝,观察地形。就在他眼睛睁开一条缝观察地形的时候,他没有看到狼的身子,只看到空空的地面,——噢!狼躲在我的正背后方,这也说明袭击他不是一群狼,可能是一只狼。这让杨学山更坚定了自己决策是正确性,头脑也没开始那么慌张了。他屏住呼吸,两只手慢慢地往狼的“爪子”上抬。就在他往上抬手要抓住狼的“前爪”时,又觉得卡住他脖子不太像狼爪子,像是两只人手箍成的卷。正当他狐疑地把手接近脖子时,后边响起了人的说话声:“说!是谁派你来监视我的?不说,就掐死你狗日的!”。 杨学山听到后边响起了人的说话声,紧张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以至于说话的劲儿也没了。他举起手摇了摇,示意不是来监视的,然后又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脖子,示意卡住脖子没法开口说话。 “说!不说就掐死你!”后边的人又把两手紧了一圈。 杨学山双手抱拳微笑着向后边的人示意手下留情,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卡得太紧没法说话。 这时,掐住杨学山的人稍微侧过头看了看杨学山。当他看到杨学山不仅脸不变色心不跳,相反脸上还露出顽皮的笑容,大为惊讶:“死到临头了你还笑?”然后,又把手紧了一圈。 杨学山这次任何手势没做,屏住呼吸一动也不动。 看到杨学山一动也不动,那人把头完全扭过来看杨学山。当他完全看清了杨学山只是一个憨厚的农民小伙子,不像是来监视他的,就松开了手,冲着杨学山笑着说:“你是佛啊!你是佛啊!”说完,松开了手。 那人一松手,杨学山一屁股蹲儿坐在了庙里的地上,手不停地揉脖子:“你干什么掐我呀?” “没掐死你,算我人慈。我要不看你像佛,就把你掐死扔到山沟里喂他娘的狼了。”那人向杨学山卖乖道。 “我怎么看着像佛了?”杨学山咳嗽了两声。 “你小子是佛!佛临死不惧!”那人虎着个脸。 “你是人呢还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鬼?”杨学山抬起头瞄了那人一眼,又低下头一个劲儿地揉被掐痛了的脖子。 那人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同时对杨学山这个不速之客也放松了警惕:“不是都说鬼是青面獠牙吗?你也长着眼呢,你看我是不是青面獠牙?我跟你一样长着一个头,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那人指着自己的脸说。 杨学山抬起头来细细打量眼前那人:一个头比自己略微矮点儿,有一米六十八九的样子,身体很敦实。满头的长发,头发长的已经披肩,鼻大脸方,黑脸膛(可能是有一年不洗脸了),大眼睛,两个眼睛睁起来像《三国演义》里李逵的豹突眼。看模样不像是整天念经的白面和尚,倒像一个武夫。 “就你一个人啊?”看清那人的面孔后,杨学山向庙的四周看,想找到其他人。 “就我一个人,没有第二个人。”那人摇晃着身子,表现出很了不起的样子。 “你是和尚还是老道?”杨学山看着对面人的长头发问。杨学山听人说和尚是要剃光头的,老道才留长发。 “你说我是和尚,我就是和尚,你说我是老道,我就是老道。”那人对杨学山不屑一顾。 “那你到底是什么?”杨学山小心翼翼地问,同时看着那人的表情,琢磨着他的背景。 “我也是和尚也是老道。”那人把右手大母指对着自己,很傲慢。 “都说你会武功,你真会武功?”杨学山仍小心翼翼地问,恐怕问得不对,激怒了对方。 “会武功——吗?”那人学舌着杨学山的话,而且把“吗”字拉特别长,“我跟你这么说吧,我一蹦就能上房。”说罢,“蹭”的一声从地上蹦到了石头炕上。 老道这一蹦让杨学山眼前一亮:“我专门来向你请教的。你教我两手吧,我就要北上打仗去了。”说完后,杨学山诚恳地看着对面的和尚。 “那你得给我上钱。”那人向杨学山伸出一只手。 “我没钱。我给你带来了一小袋小米。”说罢,杨学山从身上解下小米袋子,“我还可以用力气赎。” “嗯。”那人看着杨学山解下来小米袋子,然后打量起杨学山,尔后爽快地答应道:“你还可以用力赎?那你就用力气赎吧。你看见山下大石头上两袋子玉米面了吗?你给我挑上来。” “看见了。”杨学山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 “去吧,给我挑上来,我就教你两手。”那人的手比划着让杨学山下山。 杨学山站起来,走出庙门,往山下那块大石头走去。 等杨学山把山脚下那的玉米面挑到山上的庙里时,天已经暗下来了。 “教我两手吧!”杨学山放下担子,迫不及待地说。 “你下山挑粮食的时候,我一直观察你,你不像来监督我的,看来真是来向我学武功的。这么着,天马上就黑了,我肚子也饿了。咱们先吃饭,吃完饭看天的情况。如果能看得见,我就教你两手。如果实在是黑得什么也看不清,今儿黑价就宿到我这儿,明天起来我再教你。”老道不容分说的样子。 杨学山不想宿在庙里,一是他怕母亲担心,二是大深山里跟一个不知底细地人睡在一块,心里发怵,杨学山委婉地要求道:“先甭价吃饭了,先教我两招,反正,我把玉米面给你挑上来了。”。 “你认为,武功一会儿就能学会?”然后对着杨学山蔑视地一笑,“十年八年都学不会!你要学,就等明天。不学,现在就走!”那人不耐烦了。 杨学山一看那人态度坚定,也只好应了他。 喝完小米粥后,由于很长时间没跟人说话了,好容易杨学山上山有了说话对象,那人打开了话匣子。说他是山东人,姓郑,曾是北洋军阀直系冯国璋部队的一名特务连的连长,由于自己的顶头上司——营长看他媳妇漂亮,派人武装把他媳妇押着营长屋里给睡了。一怒之下,他拎着大刀把营长的头割了下来,然而逃命到了历史驰名的云蒙山。 “营长有卫兵,你怎么进的去出的来?”杨学山表面平静地问,心却不寒而栗,——这哪是武功高强的老道,原来是一个亡命天涯的杀人犯!跟一个杀人犯睡在一起,这命还能活到天明吗?如果夜里老道睡迷糊了,突然怀疑我与那营长有关系,还不拎着刀把我的头砍下来!想到这儿,杨学山不由地又揉了揉被“老道”掐得还隐隐作痛的脖子,然后向庙门外瞄了一眼,见大山里已经黑得伸不见五指了,只得小心翼翼地听着“老道”讲自己的故事了。 “我有武功啊!没武功还不早让营长的卫兵打成马蜂窝了?”“老道”显得非常自信,“那天后半夜,我‘噌’的一下上了房,顺着房顶轻轻跑到房檐往下一看,卫兵正搂着枪睡呢。我轻轻一跳,就从房顶上跳下来了。跳下来的时候,营长的卫兵还他妈的做美梦呢,我‘咯’的一下,就把卫兵给宰了。然后,稍稍摸进里屋。本来,我是想把营长捆上,把我媳妇带走就算了。可当我摸进里屋时,娘西屁的快寅时了,那个畜生还光着身子,紧紧压在我媳妇身上呢!我媳妇疼得直求他停下来,但那泡猪还压在我媳妇身上。边压在我媳妇身上边骂骂咧咧抽打我媳妇,嫌我媳妇哭。合着,那个畜生糟蹋我媳妇整整一夜了!我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举起刀,就把这畜生的头砍下来了。然后领着媳妇逃出兵营……” 讲完自己“英雄救妻”的故事后,“老道”还讲了一些他打仗的故事。“老道”像任何男人一样,都想当人面炫耀自己“光荣”历史,而且炫耀起来无法自控,直讲到大半夜两个嘴角都讲得冒白沫了,还没消停的意思。 杨学山跟“老道”初次见面不好意思往“老道”高昂的兴趣上烧凉水,加上又想叫“老道”教自己两手武功,就强打着精神听“老道”山吹海哨。 最后,“老道”讲的口干舌燥,自己都熬不住了,一个劲儿地打哈欠和上眼皮跟下眼皮打起架来了,才跟杨学山说:“咱们先睡觉,明天再跟你讲。我的事跟你讲十天半个月的都讲不完。” “唉,唉。”杨学山终于等到了“老道”感觉累了,立刻的答应道,因为他也不想听“老道”那些“陈陈谷子烂糠”的事。 “你睡床里边!”“老道”命令道。 一听叫自己睡里边,杨学山开始认为是“老道”跟自己客气。按照太行山区的规矩,让人睡里头是对对方的尊重。所以,杨学山马上谦让道:“大师睡里边。” “你睡里边!”“老道”态度坚定。 听到“老道”坚定的语调,杨学山抬头看了“老道”一眼,又谦让道:“大师睡里边,大师睡里边。” “让你睡里边你就睡里边,别跟我杠!”“老道”态度认真起来。 看到“老道”不是客气,而是真地要自己睡里边,杨学山答应道:“行,我睡里边。” 后来,杨学山回忆说,“老道”让自己睡里边绝不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而是处于提防的心理,“老道”那是怕睡着了,我这个自远方来的朋友偷偷溜下山叫人把他绑了。 俩人躺下后,“老道”马上就呼噜连声,但打一会儿呼噜就伸出手来摸杨学山。 睡在炕里的杨学山心里也不踏实,“老道”总一会儿摸摸一会儿摸摸地让他忐忑不安,——“老道”突然脑子里邪念一闪,就有可能把他掐死在这深山的破庙里了。 尽管心里忐忑着,杨学山表面上还是表现出很平静。为了不刺激“老道”,让“老道”放心,杨学山还时不时的像睡熟人打出呼噜来。 “老道”听见杨学山不时地打起呼噜来,对杨学山放下心来,伸手摸杨学山的次数越来越少。 随着“老道”伸手摸的次数越来越少,杨学山的心也平静了许多。慢慢地,不知什么时候,真得累得困得受不了,睡着了,因为走了一天的山路了。 等被“老道”拨拉醒后,一睁眼,见深山里已经霞光万丈了。杨学山一鲤鱼挺身坐了起来:“这么一会儿天亮就亮了?”杨学山揉着眼睛看庙外。 “你睡得挺香啊?”“老道”试探着问。 “这都什么时候了!”杨学山看着“老道”。 看到杨学山晚上真睡着了的样子,“老道”放下心来:“快起来!今天教你几招。” 杨学山一轱辘爬起来,紧紧了裤子,爬下炕,做好跟“老道”练武功的准备。 “老道”搬出来三块瓦,对杨学山说:“你用手指擢!把这三块瓦擢破了!” 杨学山二话没说,愣虎虎地伸出手指往三块瓦上使劲擢,——哐啦!上面的两块瓦被杨学山擢破了。 “老道”惊讶地看着杨学山:“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点儿功夫!”接着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杨学山,“在哪儿学的?” “哪儿也没学过。只是从小就给人扛长工,练出来的!”杨学山对自己的表现也很吃惊,——自己竟然也擢破了两片瓦! “不会吧?是不是早就学过?军队里都要练的?”“老道”开始怀疑起杨学山来。 “老道”怀疑杨学山军队里练过,言外之意是杨学山可能是那个被“老道”杀了的营长部队派来的人杀他来了。这对杨学山太危险了!如果“老道”怀疑杨学山是哪个被“老道”杀了营长部队派来的人,“老道”绝不会坐以待毙!“老道”可是有功夫的人,而杨学山手无寸铁,又无武功,深山老林人迹罕至,“老道”要杀了杨学山,真轻而易举的,然后往山沟里一扔,杨学山就喂了饿狼了!家人连尸首都找不着! …… 第19章 南下带头人 “军队里要练?”杨学山一看“老道”开始起疑心了,努力让“老道”放松警惕,“我没去过军队。”然后凑到“老道”跟前,“我的眼红肿,打不了枪,军队不要我。” “老道”仔细看了看杨学山红肿的眼睛后,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看到“老道”放下心来,杨学山乞求道:“听人们说,你会奇门遁甲和张手雷。把这两手教给我呗?” “老道”听杨学山说自己会这么大神功,心花怒放起来:“说起武功来,我不只会这两招。我会的多着呢!” “你甭价教我那么多,就把奇门遁甲和张手雷教给我就行!”说罢,杨学山急切地看着“老道”,希望“老道”马上把上述两个绝活儿都教给他。 “老道”哈哈大笑起来。笑完后,得意地两手向两边伸直,使劲扩了扩胸:“谁说我会奇门遁甲和张手雷?” “方圆百里都这么传。你的名声早就隔着门缝吹喇叭,——名声在外了!”杨学山特意说“老道”高兴的话。 “老道”更得意了,咧着嘴笑:“还方圆百里!还名声在外!”“老道”扭过身来,乐滋滋地对杨学山说,“你小子嘴够甜的啊!” “这不是我说的,大家伙都呣儿着说!”说着,杨学山手指山下,“山下那个远台村的青年不也是来学奇门遁甲和张手雷的吗?” “老道”不屑哼了一声,撇了撇嘴:“他跟你说,是来向我学奇门遁甲和张手雷的吗?” “在山下的时候,我问他,他说是来跟你学武功的。” “老道”生气地哼了两下后,向山下瞅去:“他是来监视我的!” “他来监视你的?”杨学山好奇地问,“你就这么个庙,一没钱二没财,他监视你干什么?难道他也想当老道,惦记着你这座庙不成?” 看着杨学山初出茅庐的单纯话语,“老道”更加放心了:“我看你老弟是个实诚人。我实话跟你说吧,这奇门遁甲是假的,张手雷也是假的。都是骗人的。以后谁要跟你说,他会奇门遁甲,会张手雷,你千万别信他!你想想,墙这么厚,又是石头又是泥的,人怎么穿过去?!”说着“老道”用自己的身体往庙墙上撞了撞了,“人就是撞碎了,也穿不过去!”接着“老道”拍了拍了杨学山的肩膀,“奇门遁甲和张手雷是假的,但武功可是真的!但是学武功,时间短了不行,没个十年八载的都练不成。” “我可没那么长时间学!”杨学山失望了。 看杨学山着急失望的样子,“老道”觉得杨学山确实不远万里来向他讨教武功来的,不是什么营长派来刺探他来的,感动起来:“但我可以教你几招防身术!常话说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杨学山一听“老道”要教自己防身术,竖起两个耳朵认真听了起来。 看到杨学山真诚地听自己讲,“老道”也真诚起来:“当众人攻击你的时候,你手里必须拿着物,然后找到一堵墙,并以墙作为依托。这样避免受到前后夹击。然后突然打击比较的弱的一个方向,杀出一条血路,快速脱身。”顿了一下,“老道”又侃侃而谈,“现在兵荒马乱,危机四伏,但无论何时何地,遇到危险的时候,你都不要害怕。胆小是祸,胆大是船!一个人在大海游泳,越胆大游,越不会沉没!越胆小挣扎越往下沉没!” 杨学山觉得“老道”说得有道理,不由地点头。 “如果有人搂住你,你要一手快速摁住他的肩膀头,一手拽住搂住你的手,用猛劲儿往上推,他的胳膊就脱臼了,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动作要快力量要大……”然后“老道”给杨学山做了个示范。 杨学山转了转被“老道”示范过的胳膊,体会着刚才“老道”的动作。 “老道”看了看杨学山,拍了拍杨学山的后背:“你这次是不是要去张北口?” 杨学山很吃惊,他没跟“老道”讲要去张北口,“老道”怎么能猜到他要去张北口呢!杨学山强把惊讶压住,然后边看“老道”,边点头。 “你要去的地方对你非常危险!”“老道”说完,转过身,语气坚定起来,“你是佛!苍天会保佑你的!”然后又转过身来,看着杨学山,“你以后当了县长别忘了我啊!”见杨学山沉闷不说话,以为杨学山嫌他“封”的官小了,又改口,“不是县长,是司令,司令啊!当了司令,别把我忘了啊!” …… 杨学山从云蒙山回来后,在家没停留就到县委待命北上了。在县委待命期间,杨学山并没闲着,为北上默默地做着准备。首先琢磨各种枪支的使用,——先是到有枪的人那儿观察和请教,然后自己私下不断琢磨和空手练习掏枪、出枪、瞄准等各项打枪的要领,直到完全烂熟于心为止。此外,杨学山还注意了解要北上地区的天气变化等情况,得知要北上的张北口是个风口,尤其清明期间,空气对流强烈,是全年雨水最多的季节,他就跟管被服的工作的要了一块雨布,以备雨天使用。他甚至还写了一封遗书,现在家里终于有了十多亩地,叫弟弟凤虎一定要好好种地,别误了节气,一年的收成全在于节气……虽然他已经参加了工作,但也是刚刚参加工作,没有任何钱财,只有政府发给他五万边币,自己留下二万边币北上用,剩下的三万边币留给娘买布料做件棉袄,就算我们杨家给娘迟到的结婚礼物吧。现在这三万边币是他唯一能留娘的钱财了,也是他目前孝敬娘最大的能耐了,打娘嫁到杨家,四十年来忍饥挨饿,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冬天穿梭大街小巷,露宿在冰天雪地中,没有穿一件保暖的棉衣。娘已经五十多岁了,凄苦的岁月耗尽了娘的心血,对于娘的养育之恩,他永世不忘。如果他北上死了,他还将托人把留下的二万边币捎回家给娘…… 各种准备做好后,杨学山就等着北上了。 杨学山左等右等,等了好几天了,还没北上。一天吃晚饭,他忍不住跑到李军那儿打听消息:“李队长:呣儿回事啊?怎么还不北上呢?” 李军看着急着北上的杨学山,奇怪地笑了:“别人巴不得不北上呢,你却急得猴屁股似的!不缺你吃不缺你穿的,你着什么急?北上可是要死人的哟!”说罢,拍了拍杨学山的肩膀头。 “要革命就会有牺牲!”杨学山学着政治课老师的话,“还得等多长时候?” “这我也不知道。上级只是让我们待命。”李军睁大了眼睛看着杨学山,看杨学山明白了没有。 杨学山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然后向李军请假,回家帮忙种地。 在家种了几天地回来又等着北上。等了一些日子后,还是没有北上的动静。,这让杨学山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3月就报名北上了,快到清明节了,还没有接到北上的命令。而且北边的仗并没有结束,相反越干越凶,怎么就不让已经组织好的北上的人北上呢? 其实,不只是小小的杨学山,当时的太行县委的领导也是瞎子过河——摸不着边。 那会儿,国内的战局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杨学山的命运也随着国内战局的变化而进行了很大的调整。 5月初的一天,被临时调到单乐分区工作的杨学山被叫副县长王杰叫到办公室问:“你过黄河南下去不去?” 杨学山被突如其来的“南下”整晕了:“南下?不是北上吗?” 王杰副县长注视着杨学山:“全国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中原急需干部!太行解放区接到中央命令,你们这批准备的北上的不北上了,要南下黄河,你去不去?” 杨学山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去!” “那我们把你树为南下带头人。你赶紧回家通知一下家人,收拾收拾东西,做好南下的准备。”王杰副县长郑重地说。 杨学山赶回家,告诉娘不北上了。 听长子说不北上了,不等长子把话全说完,杨魏氏高兴地两眼冒金光:“太好了!看来到史海中那儿去对了。”然后双手合并,面向南,面对太阳虔诚地磨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看到母亲高兴劲头儿,杨学山不想让母亲扫兴,没有马上把南下的话说出来。 “你就在单乐或是南山南武装部干就得了。娘有个事儿什么的,也可以找见你。”杨魏氏紧紧拉着长子的手不放。 杨学山觉得南下的事是瞒不住娘的,因为过几天就得南下了,与其等母亲不痛快的时候告诉她,不如趁母亲高兴的时候告诉她:“不北上了,但要南下。” “南下?”杨魏氏还沉浸在幸福中,没反映过来,“南下哪儿啊?” “南下就是往咱们村南边去。”杨学山小心地跟母亲解释,生怕惊着母亲那颗刚刚喜悦的心。 “咱们村南边?”杨魏氏还没理解,“那不正是单乐吗?”还没等长子说话,又说,“那就去呗,才八里地!” “不是单乐。是黄河以南!”杨学山边看着母亲的眼睛,边小心翼翼地说。 “黄河以南!”如晴空霹雳吓了杨魏氏一跳。她两眼直直看了长子好长时间才又说出话来:“不是说北上来着啊?!怎么到黄河以南去了又?!”然后更加紧紧地攥着长子的手,“当初我们报的北上的名,没价报南下的名。咱们当初是北上带头人,不是南下带头人。咱们不南下了,不当南下带头人了。咱们也不算是对共产党食言!把这身衣服脱了,还给政府!干什么南下!家里十多亩地都种不过来呢!”然后闷着头,把长子拉进屋里,“这是老天爷有眼力价啊!该着你命大留在家里!” “我都向县长表态,要南下。”杨学山无奈地被娘按在炕沿上,看着娘耐心地说。 “别说向县长表态了,就是向皇帝表态了,咱也不南下了。可摸(mo)着不让北上了!打小儿,算卦的就说你命大。”杨魏氏像得个大便宜似的美滋滋起来,“看来云蒙山是去对付了!明儿,”说罢,叮嘱长子,“明儿!啊,再拜见拜见史海中老道去!” “都拜过了,还拜什么去?!拜他有什么用啊!什么也不教我!光让我给他干活了!” “忒有用呗!拜见了一下史海中,北上就不去了。再去拜拜他,说不定南下也去不了!”杨魏氏两眼充满了希望的亮光。 杨学山理解娘的心愿了,眼睛湿润起来:“娘,那不是老道史海中不让我北上了,是共产党的战略决策(杨学山的家乡把策的音读成chai)发生变化了……” “我不懂。反正我知道,你拜见了一下史海中老道,就不北上了。你要是北上了,还回的来啊?人们都说北上死得人不少!”杨魏氏又叮嘱道,“明儿!再去拜见拜见史海中老道。跟他说,你不北上了,要南下了。让他再施展一下魔法,不让你南下了!” …… 杨学山没有红赤白脸地跟母亲争辩,答应再去一趟云蒙山,以安慰娘的心。他知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儿行千里母担忧!——马上要远离母亲了,母亲就够难受了,再跟母亲争来争去,多让为了这个贫穷了大半辈子的母亲难过啊!让受苦受难几十年的母亲快乐幸福才是后辈应该做的事。尤其是作为长子,应该尽量宽慰母亲,应该让母亲少操心少担心!如果远离母亲的时候,让母亲难受,担忧,甚至哭得死去活来,作为后辈的他心里也不痛快。事后,每每想起娘这悲痛之状,都会深感内疚。 当天晚上,杨魏氏没有睡觉,她先是把家里最好的粮食——小米装进一布袋里,缝好。再在自己大腿上搓了几根麻绳,把杨学山的鞋边纳了几圈,然后把三寸金莲放进去,看结不结实,硌不硌脚,又把家里的一件夹袄拿出来,放在炕沿上,让长子上山穿…… 第二天凌晨,鸡叫头遍,母亲把长子杨学山叫醒,把夹袄给杨学山披上,把新纳了鞋边的鞋拿给长子穿,并弯下腰,亲自把手指伸进去,看杨学山挤不挤脚,最后把一袋子小米抱过来:“把这袋小米儿送给史海中师傅!” 杨学山接过小米,掂了掂:“娘,你给史海中拿这么重的礼物,是想让我上山当老道去啊?” “老话说的好,心诚所至,金石为开!”杨魏氏内心深处农民那种憨厚的朴实的性格显露无遗,然后递给杨学山一根长棍子,“道儿上,拄着,还可以防狼!” 杨学山会意地向母亲点了点头,背上小米奔向云蒙山。 第二天下午,杨学山到了云蒙山。因为已经来过一次了,而且又给“老道”干过活,对庙附近的地形已熟悉。杨学山扛着小米径直迈进到庙里。叫了几声“师傅”后没听见回声,就向里屋探进头,也没看见史海中老道。然后进到庙里,把小米放在已经倒塌了的石头炕上,走出庙寻找“老道”。 转了一圈,也没看见“老道”的踪影,杨学山又回到在庙里等候。 等了一会儿,看着阳光已经快要全被高山遮挡住了,杨学山等不及了,走到庙旁的悬崖上,对着大山喊:“史海中老师傅,你在哪儿,我是佛!” 杨学山喊了一遍又一遍,声音在重峦叠嶂中一声接一声,一声回一声地回荡……史海中好像腾空驾云飞上了天空般在人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20章 与老母亲的辞别 杨学山从云蒙山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但他第二天一早就想回到县委遂行南下使命。母亲杨魏氏紧紧地攥着长子的手,生怕儿子从自己手中跑掉:“娘为了养活你们哥俩,还有你上边那两姐姐,吃的那些苦遭的那些罪,多了去了!”杨魏氏眼睛湿润了,“冬天连棉裤都穿不起。西北风一吹,冻得两腿都打颤!刺骨的寒风打脚跟直往肚子里钻,像针扎一样疼得我迈不动步子。为了少往肚子里灌冷风,每当刮西北风的时候,我都不得不用麻绳把裤脚绑起来。我身上穿着的那件棉衣,打嫁到杨家,就再没换过新的。破了补,补了又破。你看补丁摞补丁的!补丁都快顶棉花厚了。一穿就好几十年!整年里破衣烂衫的!跟个叫花子似的!娘也是女人啊!嗨——!”杨魏氏长叹了一口气后,半天才接上气来,“为你们不饿死,娘不得不低三下四地给人当佣人,一宿一宿地熬夜给人纳鞋底子做鞋垫补衣服。熬了夜,第二天早上,还得给人端屎盆子倒尿罐子,完后,还要给人做早饭。做完早饭,给人家端上去,看着人家吃完了,还要把碗筷洗干净,把桌子擦干净,之后还要收拾屋子。收拾屋子的时候,瞅着没人盯着的时候,才敢吃几口饭。那苦日子!寒冬腊月,水缸里的水冰得,把娘的手都冻得裂大口子,一拿东西,钻心的疼。可当把主人家里那么一大堆活儿干完后,主人还要我去煤场去拉煤球。凤虎那会儿还小,怕他丢了,就用根绳子栓在车上,这头拴着他,那头拴在车把上,跟着我拉煤球。那么一大车煤球,我一个小脚女人,一人拉!累得我上气不接下气,头晕眼花!累得我好几次都熬不下去,想一死了之,可一想到你和你弟还小,我死了,你们就无法生活下去了,就咬紧牙关,拖着身子,硬挺着熬着……”杨魏氏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有时找不着活儿了,实在饿了,就捡人家扔到垃圾堆里的东西吃……那会儿,娘一口一口的苦水往肚子里咽啊……”说着,杨魏氏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哭了起来。 “娘!”杨学山上去把娘搂在怀里,“现在日子不是好了吗?” 杨魏氏抹掉脸上的泪水:“是——啊!多亏土改,给咱们穷人一条活路。” “我南下不正是把南边的,像您这样的千千万万个还在受剥削受压迫的母亲从苦难中拯救出来吗?……”杨学山也替娘抹去伤心的泪水,又把当时报名北上时,劝说娘的话说了一遍。他觉得娘是一个饱经苦难的母亲,懂得受苦受难母亲的困境。 “话是这么说啊!”杨魏氏抽泣了一下,又擦拭了一下流到嘴角上的眼泪,“可娘一想到你就要南下,远离娘好几千里,娘就舍不得……”说着,杨魏氏的泪水又止不住地往下流了起来,“孩子都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儿走到哪儿,就是走到天边,娘也是天天挂念着!娘把你拉扯这么大忒不容易啊!娘舍不得你走啊!” “南下,又不是不回来了,娘!”杨学山宽慰着母亲。 “都这么安慰当娘的啊!谁知道还能不能回来?说不定这一南下就是咱娘俩的离别日……”杨魏氏泪流满面地看着儿子。 “当然能回来!一定能回来!”杨学山心虚地说。 “哪个出走的,不都怀着衣锦还乡的想法啊?!可实际上,回来的有几个?就拿北上来说吧,没听说回来几个,光听说谁谁北上被杀了!”说着,杨魏氏双手紧紧地拉住长子的手,又叹了口气,“这兵荒马乱的!很多人一走就没了信儿了。你南下,娘怎么能放心啊?!还是守在娘身边,娘才放心!” 杨学山把娘紧紧地搂在怀里:“娘,儿知道您把我拉扯大吃了不少苦受了很多罪。等我南下完成了任务,就回来,就守着在你身边,哪也不去了!伺候你一辈子!” “娘听出来了!这都是宽慰娘的话!娘又不是没见过打仗的场面。每次打完仗,地上躺着一堆一堆的死人!一个一个埋不过来的时候,就挖一条大沟,尸体往大沟里一扔,摞满了,浮头儿上就盖上一层土。然后再挖一条大沟,再把还没埋的尸体往大沟里摞……就这么儿着把战死的人往沟里一埋,就拉倒了。爹娘连儿子的尸首也见不着啊!”杨魏氏眼里又闪动起悲伤的泪水,“当年我还被拉去埋过尸体呢!看着那一堆一堆摞着跟小山似的战死的人的尸体,心里可不好受了。心想,要是亲娘看见自己的儿子横尸在里边,那得多伤心啊!死的过儿都有了!”说完,杨魏氏悲恸地望着窗外,“北庄上刘得财北上没几天,家里就接到了死亡通知书……” 杨学山怕娘越说越伤心,赶忙打断娘:“南下可能不会像北上那样……” “哪儿的战场都死人啊!不是光北上的战场死人,南下的战场就不死人了?!”杨魏氏两眼又滚动起泪水,“你要南下,娘最怕的就是像北庄上的刘得财的娘那样,过不了几日,就收到一张死亡通知书。” “不会的,娘!我肯定会回来的!”杨学山使劲把语气说得很坚定,以便使娘放心下来。 “但愿老天爷保佑我的长子平安回来。”杨魏氏长出一口气。 “一定会保佑我平安回来的。”杨学山赶紧安慰娘。 看着一直宽慰自己的儿子,杨魏氏一点儿也放不下心来:“套儿,咱们不南下了,就在当地做点儿事吧?”杨魏氏两眼盯着儿子。 “不南下可能不行。”杨学山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娘说。 “南下是革命,在咱们这儿也革命,你说是不是?在哪儿咱们也是为共产党政府做事,是不是啊?” “那可不是一回事!谁不想留在解放区里平平安安没有危险啊?谁也不愿意去打仗……”刚说到这儿,杨学山觉得说得不对劲,赶紧转变话题,“可政府已经叫我南下了,如果我不南下,就是临阵脱逃,是逃兵!逃兵是要被枪毙的!”杨学山故意把话说得严重些。 “逃兵要被枪毙”的话让杨魏氏一激灵,她不由自主地又紧攥起了了儿子的手:“咱不当逃兵,就是在咱们当地革命。在当地革命不能算逃兵!” “那也算是临阵脱逃!”杨学山看娘有些松动,又往不南下不行的方向说。 杨魏氏无奈地看了看儿子,轻轻地搓起儿子的手:“你不想当逃兵,娘知道。你打小就心眼直,忠诚厚道不干亏心事。要不这么着吧?”杨魏氏目光充满了爱意,“咱们不这一拨儿南下了,咱们等一两月后,下一拨儿再南下。” “为什么?”杨学山不解地看着娘,“这拨儿是南下,下一拨儿也是南下啊?” “先把媳妇给你娶上!你都二十七了,也该娶媳妇了。”杨魏氏语气坚定,“娶上个媳妇,让媳妇怀一个,再南下。”看着儿子还不解的目光,解释道,“这样也让娘有个念想。万一见不着你了,还可以看见我的孙子……这样,娘也好受点儿。” “这恐怕也不行。”杨学山怕娘伤心,婉转地说。 “这有什么不行的?又不是不南下了,只是推迟这么一两个月。领导也得情理不是?” “这怎么跟领导说啊?我已经答应王杰副县长这一拨儿南下了!”杨学山不敢直接驳回娘的话,“恐不能为了娶个媳妇就耽误南下吧?这还算一个带头人吗?” “这么着就耽误南下了?”杨魏氏把腰伸直了,“南下不只是这一拨儿。你没瞅见,北上都是一拨儿接一拨儿的。南下也得一拨儿接一拨儿的。你这拨儿不南下了,下一拨儿再南下呗!领导不常跟咱们说,革命不分先后啊?你就是这点不好!” “哪点不好了?”杨学山是个争强好胜的人。 “死心眼儿!”杨魏氏心痛地瞪了儿子一眼。 “你让我这个大男人怎么向领导开口,就为娶个媳妇?儿女情长的?”杨学山把头扭向一边,“我还算有骨气的男子汉吗?” “吆——喝——喝!还开不了口!还儿女情长!”杨魏氏打了儿子一下,“谁说革命就不娶媳妇了?谁说革命就不让娶媳妇了?领导哪个没娶上媳妇?!”杨魏氏顿了下,“这有什么开不了口的?!再革命,也得娶媳妇啊!要是你革命不娶媳妇,他革命不娶媳妇,等你我一个个死去了,革命还有后来人吗?”杨魏氏理直气壮,“咱们又不是不南下,是不这拨儿南下,等一段时间,娶完了媳妇,媳妇有了后,咱们还要南下!咱们雄赳赳气昂昂南下!大踏步跨过黄河南下……” “是迈着大步南下!” “不管怎么着南下吧,反正到时候咱们迈着大方步儿,”杨魏氏马上意识到不对,又改口,“咱们跑着南下!”杨魏氏又打了儿子一下,笑道,“你这个傻孩子!” 杨学山终于知道娘让他娶媳妇的一片苦心了,忍俊不禁地说:“恐怕不行了。我听说,已经下达了出发的命令了。” “怎么不行啊?!革命不分先后!你要碍着面子,明儿我老太婆跟你们王杰副县长说去!王杰副县长也是有娘的大老爷们,我跟他说,他不能把我这个跟他娘岁数差不多的老太婆轰出来吧?!” 后来杨魏氏娘俩争执了挺长时候,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杨学山拗不过娘,不得不同意娘明天跟他一起去县委找王杰副县长。 第二天,杨学山与母亲杨魏氏来到县委所在地时,王杰副县长正在开会,李军队长来到杨学山的寝室看望杨魏氏。 听取长辈杨魏氏的诉求后,李军知道杨魏氏的想法了。他先问候道:“大婶子,近几年日子过得还好吧?” “忒好了呗!”杨魏氏发自内心地高兴起来,“以前连想都不敢想这一辈子还能过这么好的日子啊!”杨魏氏乐得合不上嘴,“现在顿顿都敢放开肚子往饱里吃了!要是搁着过去,哪儿舍得这么敞开了肚皮吃啊!”杨魏氏缓了口气“就这么着敞开肚皮吃,家里还存有余粮呢!” “过些时候,说不定这么好的日子就没法儿过了。”说罢,李军向杨学山使了眼色。 杨学山马上会意地点头。 杨魏氏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着?” “说不定这幸福日子享受不了几天了。”李军一看杨魏氏紧张的表情,心里有了底。 “过得好好的,怎么着就过不了呢?”杨魏氏紧盯着李军。 “地主恶霸势力要打过来的话,分的土地还得还给地主老财啊!” “地主恶霸打过来?”杨魏氏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没立刻反映过来。 “地主恶霸势力正在南边集结军队想打过来占领咱解放区这地方呢!”李军向杨魏氏解释。 “地主恶霸还想占领咱们解放区?”杨魏氏觉得不可思议,“不是叫咱八路军打得又弃甲又丢烟枪的,光着屁股满中国逃蹿呢吗?” “被解放军打得如同乌龟缩头一样,把大量军队收缩到一起,不再那么张牙舞爪了,一点也不假。”李军顿了一下,“但还有没打得光着屁股满中国地逃蹿的程度呢。现在地主恶霸正调动军队与咱解放军争夺中原呢。自古以来都有得中原者得天下的说法。如果咱们解放军不夺取中原,被地主恶霸势力夺得了过去,以后这天下就是地主恶霸势力的了。以后咱们这儿也得属了地主恶霸势力。如果解放军夺得了中原,以后这天下就是咱解放军的。那咱解放区也属于解放军。” “那就赶紧着……打地主恶霸势力啊,别让地主恶霸势力得到中原啊!”杨魏氏紧张得两眼盯着李军看。 “那就得派人去打地主恶霸势力啊!学山这次南下的地方就是要跟地主恶霸势力争夺的中原。” 到这儿,杨魏氏才恍然大悟,原来李军绕来绕去是想把自己绕到儿子南下的话题上来了。她不好意思但语气坚决:“我们学山不是价不南下了。我正想跟你们领导说说呢,我们学山只是这拨儿不南下了,等娶个媳妇后下拨儿再南下。” “是啊!我听懂您的意思了。但是,现在战局非常关键!我们跟地主恶霸势力都在中原放好兵力了,就等着对打呢。在这节骨眼上,我们和地主恶霸势力都在变着法儿地增兵想把对方打败呢!”李军观察着杨魏氏的表情,喝了口水后,接着说,“这打仗就得抓住战机。你想推迟一两个月,等娶了媳妇再去打。地主恶霸势力可不等着你娶完媳妇再跟你开打。如果你非要先娶媳妇再南下打地主恶霸势力。地主恶霸势力就会抓住这一有利战机,轰隆轰隆把坦克大炮开到咱家门来了。”李军又喝口水,“那坦克大炮可比电驴子(抗日时,中国的老百姓把日本鬼子的摩托车叫电驴子)跑得快,一天就跑出七八百里路。您老想想,这一两个月坦克大炮能跑多远?” “中原离咱这儿多远?” “二千来里。”杨学山插话。 “两天就打到咱家乡来了!”李军提醒杨魏氏,“还没等您把媳妇娶上呢,像赵老四这些地主恶霸的武装就把你的儿媳妇抢走了!” “这倒是啊。”杨魏氏点着头,“这我信!赵老四那些地主恶霸可祸害人呢!可不是个东西呢!” 李军看到杨魏氏点头了,向杨学山使眼色。 杨学山高兴点头回应李军。 “不过,咱们说句心里话啊。”正当李军觉得已经做通杨魏氏的工作而庆幸时,杨魏氏又发话了,“中国那么多人呢,不差我们杨学山一个。我们学山推迟一两个月,还有那么多的人不推迟呢不是价?” 李军深思片刻,说:“其实,您老的心思,我知道。天下的父母都这么想,中国人多,不差自己儿子一个。都不想失去自己的儿子。”说着,李军走到杨魏氏跟前,语气缓慢起来,“你不想叫儿子去打倒三座大山,解放全中国,她不想叫儿子去打倒三座大山,解放全中国,末了,还有谁去去打倒三座大山,解放全中国啊?谁去保卫咱分得的土地和新建立起来的幸福家园啊?” 杨魏氏觉得是这么个理,没有跟李军理论。 “没有新中国就没有咱们穷苦农民的幸福家园!”李军趁热打铁起来,“如果我们不彻底打倒压在我们头上的三座大山,像刘老四那样的地主恶霸还将肆无忌惮地杀害穷苦人的丈夫,儿子的亲爹。刘老四那样的恶霸还会继续欺压我们穷苦人。” “这倒是……啊。”杨魏氏又不由自主地点头。 “大婶子,您受剥削制度残酷剥削了几十年,您身有体会。尽管咱们从早到晚没日没夜地拼命干,咱们不比地主老财干得少,相反比他们干得多得多!多好几倍,甚至多几十倍!末了,咱们还是挨饿受冻!可地主恶霸们冬天屋里烤着火,暖和着,夏天,屋里有丫环给扇着扇子,树凉儿下乘着凉,什么都不干,却养得肥头大耳朵。可咱们呢,饿的皮包骨,冻得浑身僵硬,而且穷得什么也没有。这不是咱们没本事,是不公平的剥削制度造成的。如果不打倒三座大山,解放全中国,这不公平的剥削制度就不能彻底铲除了,自由平等的新中国就建立不起来。咱们穷苦大众还不能彻底翻身!永远都得给那些地主老财扛长工,当牛做马!如果我们不南下解放全中国,像您这样受尽摧残剥削的千千万万个母亲还要在剥削制度的压迫之下受苦受累,甚至被剥削制度摧残致死。”说罢,李军停下来看杨魏氏。 杨魏氏眼里闪动起泪花。 “大婶子,我和学山南下正是要去执行这一项人类历史上非常非常神圣伟大的任务,——铲除人剥削人的制度。推翻三座大山就是要去还没有铲除封建剥削制度的地方去铲除封建剥削制度。解放全中国就是去那些还没有建立起来的自由平等的,还实行着人剥削人的社会制度的中国的南方建立起自由平等,没有人剥削人的社会制度。这是改变世界的前无古人的伟大事业!也是改变咱们穷苦农民命运的历史壮举!是咱们穷苦农民奋斗了几千年的最终目标!”李军越说越激昂,“咱们要团结一致,扭成一股绳,一鼓作气推翻压在我们头的三座大山,把封建剥削恶霸们都打倒!” “理是这么个理啊。”杨魏氏不住地点头,“不过……” “不过什么呢?”李军认真看着杨魏氏。 “我们学山都二十七了,还没价娶上个媳妇呢。革命也得续上香火不是啊?” “学山是二三年生的!”李军认真说,“二三年生的,今年是二十五岁。” “按照咱们这儿的规矩,按虚岁说年纪。”杨魏氏提醒李军。 “这没关系,二十五也好,二十七也好,反正就是那天生的。”李军会意地向杨魏氏点头。 “我们村大明、邋遢儿他们跟我们家学山同岁,都娶上媳妇了!大明家的大小子都十好几了!都能下地帮家里干活儿了。再过几年,大明的大小子都要娶媳妇了!而我们学山还没价媳妇呢!今年要算学山二十七的话,再过两三年就三十了。男过三十娶妻难!哪还有十三四的姑娘嫁给年过三十的半大子老头儿啊!”说罢,杨魏氏发愁地瞅着李军,“人过三十日过午,无妻无儿和尚头!这都有讲究儿的!” 杨魏氏这话一点儿也不假,那个时候,农村有点钱的人家,儿子十五六就迎亲了,早的十三四就娶媳妇了。而且过了年就当爹。同宗族中,越富的人家辈分越小,因为等到穷人家的孩子娶上媳妇的时候,富裕人家的孩子的下一辈儿都快娶媳妇了。那时候杨学山在西罗山村的辈分是最大的,同族人家的五六十岁的人都管杨学山叫大爷。因家穷,杨学山的父辈们娶媳妇困难,每代都比富裕人家娶媳妇晚十多年。这样积累起来,到杨学山这辈,就比同辈的富裕人家少生好几代人! 李军觉得杨魏氏的话确实是这么回事,孩子都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哪在不惦记的,所以一时没法回答杨魏氏。 “革命尚无成功,娶妻还需放一放!”杨学山一看李军回答不上母亲的话来了,赶紧插上一句。 李军听了杨学山这话,不由地笑了起来。 “别打岔!正经点儿!”杨魏氏打了杨学山一下,然后又对李军说,“像我们这样穷苦人家,娶个媳妇可不是件容易事!打生下套儿来,我就开始琢磨给他娶媳妇了。现在家里也有地了,日子也过得像模像样了,人家也不嫌弃了。”杨魏氏自豪起来,“我娘家于家庄,六叔家的魏槐花,今年十四了,可俊乎了。前年个儿,还没这么俊呢,今年个儿,一下就长开了!那个俊劲儿,十里八里都难找啊!” “这就叫毛头姑娘十八变,临到结婚还要变三变!”李军被杨魏氏欢喜劲儿感染了。 “原先想,等今年秋收后,留足了粮食,把剩余粮食换成钱,再养成几头猪,就给学山把事儿办了!”杨魏氏发自内心的高兴起来,“槐花那孩子不仅俊秀,听说还挺勤快。到时候,有我们学山享不尽的福……” “已经跟槐花家定好亲了?”李军担心地问。 “还没正式提亲,叫人捎话去了。也回话了……” “槐花同意了?”李军急忙问。 “同意啊!”杨魏氏自豪地说,“我们家人口不多,地十多亩!日子好过!” 李军为难起来,经过与杨学山的接触,他觉得杨学山不仅诚实厚道,还是个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死特别能干的青年小伙子。特别想带着杨学山南下,给自己当一个好帮手。如果硬要杨学山南下,耽误了杨学山的婚事,对穷苦人家的杨学山来说可不是个小事。 正在李军为难的时候,杨学山发话了:“等南下回来再办呗。” “你说的轻巧!南下回来办?南下什么时候能回来啊?”杨魏氏瞪了儿子一眼,“等你南下回来,槐花的孩子满地跑了,都!”杨魏氏停了一下,指责儿子,“你认为你是太子呢!你能遇到槐花,那都是你娘这一辈子修来的福!不是你娘修来的福,你能娶上槐花这样俊的媳妇吗?”杨魏氏顿了一下,“做梦去吧!” “这么着吧,”李军不甘心失去杨学山这么一个好帮手,“如果学山南下,槐花嫁给别的人家了,”李军停顿了一下,像是暗下决心似地说,“我就在中原给学山娶个仙女。” “中原跑马平川的,连个仙山都没有,哪来的仙女!都说林大出俊鸟,山深出美女!咱太行山,林深树高,山美水美,一个个姑娘都透着亮的美。哪儿的姑娘有咱们太行的姑娘美啊!”杨魏氏自豪的表情溢于言表,“最美不过燕赵女!这自古都有说头的!” “我们南下是到黄河以南。古有神州大地之称!神州大地出女神!”李军眼珠子不停转着想着,“那儿的水土好,姑娘长得比咱们北方的姑娘水灵漂亮可不是一星半点儿!个个皮肤都长得白白净净的。眼睛还大大的,眼皮双双的,水汪汪的。”李军边说边比划着,“看你一眼,绝对让你吃上一口蜂蜜拌白糖——心里要多甜蜜有多甜蜜。到时候给你养活十个八个孙子来!” “再多女神,也轮不着咱学山啊。我心跟明镜似的。到人家那儿又分人家的地又革人家的命的,人家还能让你娶他们的女神?!不乱棍打死我家学山就算学山命大福大造化大了!没准儿,学山这一南下,我连个尸首都见不着了。”杨魏氏突然悲观起来。 屋里突然寂静了,三个的呼吸都听得真真的。 “革命的理,我也懂。这么着吧,”杨魏氏打破沉寂,“我也别价拦着学山南下了。你们呢,也别价太难为我这个老太婆。”杨魏氏顺了顺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我现在把学山带回家,马上给学山把大事办了,槐花过了门,我就把学山交给你,跟你南下打倒封建剥削制度去!” 杨学山见李军不好意思再强硬回复娘的话,走到娘跟前:“娘,不是李队长不让推迟,这是战局要求的。别再难为李队长了。你看李队长都把话说得呣儿明明白白的了。现在不能推迟南下了。但凡可以推迟的话,李队长也会答应您的。当年刘老四陷害咱的时候,李队长不是帮过咱吗?后来刘老四不再那么明目张胆了,不是?前两天不是又让我回家帮助凤虎种了几天地吗?”说着,想把娘扶起来往外走,“娘,你就让我南下解放全中国去吧。只有完全解放了全中国,我们这样的穷苦人才能真正直起腰来。只有我们穷苦老百姓掌握了政权,才能永远不会让刘老四那些地主恶霸再来杀害我们穷苦人。”然后恳求母亲,“你回家吧!别再说了!再说,就忒为难为李队长了。就说能推迟的话,如果李队长答应让我回家娶媳妇去,其他人知道了,也会找李队长来推迟或是不南下什么的了。那样,李队长怎么带着队伍南下?南下任务又如何完成得了?是吧,娘?我就这拨儿南下了!” “你这孩子啊!”杨魏氏坐在原地不动,瞪着儿子,“心真够硬的!在这儿一别说不定永远也见不着你了!”说着,杨魏氏两眼又闪动起泪花。 看着杨魏氏伤心起来,李军赶忙安慰杨魏氏:“大婶子,我们南下跟当兵南下打仗还是有区别的。我们不在战场冲锋陷阵,是等大军解放中原后,在中原大地上建立人民政权。” “那也挺危险的!这我知道,跟咱们这儿的工作组式的,几个人到人家村子里动员土改,分那儿地主恶霸的地和浮财什么的。可地主恶霸是好欺负的啊?地主恶霸都是些什么人啊?老实巴交的人能当上地主恶霸吗?当上一地界儿的地主恶霸的人都是些恶人凶人!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人!而且地主恶霸们势力可大呢!一般人惹不起!”杨魏氏缓了口气,“本来人就欺生,再分人家的地和财产,地主恶霸能轻饶得了你们?还不得想方设法往死里打你们?你们南下不是求神拜佛去了,那是去挖阎王爷的心去了!”杨魏氏长叹一口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娘,没事的,啊!”杨学山又想扶娘起来。 “大婶子,你说的一点儿也不假!我们南下就是挖阎王爷的心去了。但我们挖的不是一般阎王爷的心,是封建地主剥削制度阎王爷的心!。谁叫封建地主制度几千年几千年地让咱们穷苦大众受压迫受剥削呢!我们南下就是要把祸害我们穷苦人的封建地主恶霸的阎王爷般的心挖掉,让咱们贫苦人民过上幸福的日子!” 杨魏氏深深地叹了口气。 “大婶子,你放心,你就让学山这拨儿跟我一起南下吧!这么着吧,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在这儿向您打保票:我活着,就一定让学山活着!”李军也走到杨魏氏的跟前,腑下身去牵杨魏氏的手。 杨魏氏抬起头,抿着嘴朝着李军苦笑。 “大婶子,我可是这拨南下的队长。”看了一眼心里还不放心的杨魏氏,李军又加了一句,“叫谁到哪不到哪儿,都是我说了算的。” “噢——”杨魏氏看李军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看了一眼儿子,慢慢起身往屋外走。边走边无奈地说,“真是儿大不由娘啊!女要出嫁,儿要离娘,只能娘随儿便了。” “娘,不用担心,过不了两年,等南下任务完成了,我一定回来孝敬您!” “大婶子,如果学山南下回来,槐花嫁人了,我叫我们家那口子,给学山说个比槐花还俊的媳妇。”李军上去扶着杨魏氏的手。 “还掂记着娶啥媳妇啊!能活蹦乱跳地回来一个大活人就阿弥陀佛了!”杨魏氏站起来要往外走,看见被子上的新棉大衣,停下来看了一眼杨学山,又看了一眼新棉大衣,又看了一眼杨学山。 反应极快的李军赶紧告诉杨学山:“咱们南下的地方比这儿暖和,而且天气都暖和了。把这棉大衣给你娘拿上。” “唉!”说着杨学山抱起大衣往娘怀里塞。 “你南下要是牺牲了,这么好的大衣也就白瞎了。还不如我把大衣拿回家,让我和你弟我们娘俩用呢!”说着,抱起大衣,撇了杨学山一眼,“咱们家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大衣呢!如果你死在南下,叫别人拿走,这么好的棉大衣就太可惜了!”说着,抱起棉大衣,径直向门外走。 后来杨学山回忆,从他娘把发下来的棉大衣拿走的行为看,他娘笃定杨学山南下后再也不能活着回来了。另外,杨学山家里几辈子受穷,他的曾祖父挑着担子,从西邵村来到西罗山村,一家就有一件棉袄,谁出去推碾子干活谁穿,他娘嫁给到杨家后,身上一直穿着嫁过来时穿的棉袄,破了补,补了又破,补丁摞补丁,没有钱买新棉袄,更别说穿上杨学山发的这种长的新的棉大衣了,觉得杨学山要死在外边了,这么新的长棉衣再扔在外边了太不舍了。 杨学山和李军一直目送着杨魏氏远去。 看着娘远去的身影,杨学山两眼湿润了,——辛苦了一辈子的娘,身躯会越来越弯曲,步子会越迈越艰难。一直看着娘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远方的山后,杨学山才回到自己的屋里。 第21章 翻山越岭启征程 1948年4月末的一天,杨学山和本村的刘大龙以及邻近一些村的一群青年人在李军的带领下,由太行县奔赴黄河以南的广大地区,遂行在中原建立人民政权的任务,从而开创中国的新纪元。 他们走到沙河边界时,遇到了本村的刘制钢。得知杨学山和查大在南下,刘制钢私下力劝杨学山和查大别南下了,赶快开小差回西罗山村过三亩土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舒坦日子去。他说,他就是从黄土岭前线开小差的,打仗死人老了去了,能活下来的没几个,天大地大人命最大!没命了啥都没了! 杨学山不仅没听刘治钢的劝说,相反劝说刘制钢跟他一起南下。杨学山还跟刘制铁说,如果刘制钢肯跟他们南下,李军队长那由他去说。但刘制钢坚决不南下,他还想多活几年呢,并趁杨学山不注意的时候,脚底下抹油——溜了。后来,他在家乡当了一名理发师。 杨学山一行南下的青年们按照计划,向南来到了南下干部聚集地。在那儿,杨学山还看到了大片大片的小麦像宽广的海洋,翻滚着波浪,水渠里的水泛着银色的光芒,在麦地中潺潺流动,——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祖国焕发出了青春!青春的中国激起我豪迈的情怀!我顿时感到美丽的新中国在向我们召唤!”杨学山在回忆录中写道。 来到聚集地后,杨学山与各地汇集来的几千名南下干部进行了整编,组建了华北南下工作团。干部团分成八个大队,每个大队下设三个中队,每个中队下设多个班,每个班六至七人。县级领导担任大队领导,区级领导担任中队领导。作为老解放区的村干部的杨学山只作了一名队员。 整编完成后,组织上又对南下工作团进行了有关土改政策、工作方法等理论的学习,阐明了华北南下工作团的任务:随大部队南下中原,消灭当地的土匪恶霸,开辟新的解放区,建立人民政权。 杨学山对当年西柏坡的培训和学习颇有感受:通过这半个月的培训和学习,人生奋斗目标更明亮了!信心更足了!中央领导的人民群众路线的思想对他以后自觉树立起从人民群众中来再到人民群众去的人民群众工作路线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为他以后做一切事情都要从人民群众利益出发,都要把人民群众的利益高于一切的信念的形成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学习快结束时的那天晚上,组织上还专门为南下干部团放映了苏联故事片《攻打柏林》。尽管是无声电影,但是,杨学山这拨南下干部觉得很稀奇,很兴奋,——大家第一次见到电影和电。杨学山回忆当年的感受:“第一次看到没有电灯。觉得电灯真神奇。没有灯油就能发出那么亮的光,那么小小一个电灯泡就能把黑夜照得通明。并觉得这盏灯一定能够照亮被黑暗已经遮挡了几千年的中国!” 之后,华北南下工作团正式启程。夜间过大庄,接着又继续南下来到曾经的赵国地界。在那儿休整数日。期间有组织地帮助群众收麦。收完麦后,向西转道到晋东南。从那儿又登上太行山。之后又从太行山向南,下山到了黄河边的一个村庄。 一路上,杨学山看到土改后的农村的新气象,——墙壁上刷有醒目的标语,黑板报上介绍着时事和生产的情况,民兵们在操场上操练,学生们放声歌声,老区人民的热情接待,——所到之处的老区人民知道他们要过黄河,解放全中国,主动上前帮忙:腾房子,烧开水,见南下干部吃饭时没菜,还送来家里自制的酸菜和咸菜等…… 然而,由于当年的卫生条件不好,加上风餐露宿,吃住条件极差,不少干部染上了伤寒,疟疾(打摆子)、疥疮等疾病。但这帮贫苦出身的南下干部们没有被疾病打倒,他们互帮互助,紧跟大部队南下不掉队。 为了南下顺利开展工作,在黄河边的村庄逗留期间,组织上给每人发了冀南币五万元,约等于旧人民币五十元,现人民币不到五块钱。李军用这些钱买了一个红木烟斗。兴高采烈地给部下显摆:“用此烟斗抽烟特别好。一不烧嘴,二味道好。听说,斯大林用这种烟斗在二次大战最危急关头保持着冷静,打败了希特勒。这种烟斗陪也陪伴开国将领们打了很多胜得的大仗。”然后转身逗杨学山,“马上就南渡黄河了,你不想买一个,当一名常胜将军?” 杨学山从李军手里拿过红木烟斗,好奇地打量着:“这不就是木头疙瘩吗?要咱们好几万,太贵了!咱们太行上这种荆棘疙瘩有的是,都当柴火烧了。” “赶快给你娘写信,别再烧了,等南下中原的革命任务完成了,咱们就回太行办一个大大的烟斗制造厂。赚一大笔钱,买几头老黄牛送给你娘。” …… 准备了数日后,华北南下工作团来到中原的冶戎镇,准备夜间横渡黄河。 渡河那天下午,刘大龙悄悄对杨学山说:“老杨,别光捧着书看了。要过黄河了!他们说,那边用的是国民党的法币,咱们的冀南币没法用。你那五万块钱花了吗?” 杨学山抬起头来看刘大龙:“花了!” “花了?”刘大龙惊讶,“我没见你买什么东西啊!什么时候花的?” “钱一发下来就花得一光二净!”杨学山不以为然地说。 “唉——,学山啊学山,你潜伏得够深的啊!表面看你省吃俭用的,花起钱来连眼都不眨!”刘大龙一副惊讶的样子看着杨学山,“你都买什么了?让我看看。” “书!”杨学山把手中拿的一本县志给刘大龙看。 “就买了这么本破烂书?!”刘大龙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还有几本呢!”杨学山看到刘大龙不屑的表情,赶忙从包里往外掏书,“还有《孙子兵法》、《三国演义》、《春秋战国》、《三十六计》,还有几本介绍当地风土人情的小册子。” “五万元就买了这么几本黄咘啦叽的破书!”刘大龙乜斜着眼睛,眼角挂着讥诮的表情。 “你可别小看了这几本黄咘啦叽的书!用处大了去了!”杨学山把一本县志拿起来,“你知道咱们夜间渡过黄河要宿到哪儿吗?” “领导不是告诉咱们了,洛河镇啊!”刘大龙仍一副轻蔑的表情。 “那你知道我们过黄河住宿的洛河镇的情况吗?” “知道它干什么啊?” “知道它用处大了!”杨学山往远离自己的刘大龙身边挪动了一下,“孙子兵法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百战不殆,”刘大龙拧着鼻子,藐视着杨学山,“这跟咱小卒子有什么关系?让过河,你不能猫在这儿!”然后指着杨学山手中的那本县志,“这几张黄纸片儿有这儿有名的烧饼香吗?” “可比有名的烧饼香多了!你听我说!”杨学山又往刘大龙跟前挪动了一下,“洛河镇自己造枪造炮,有自己的兵工厂,有相当强的作战能力。抗日战争曾歼灭过日本一个营。这个镇的镇长有十三个警卫员。十三个警卫员啊!”说到这儿,杨学山惊讶得两眼瞪得大大的,嘴也咧得快能放进一大烧饼了,“我们一支十五人的小分队从这个镇中过的时候被这个镇的武装全歼。目前,全国决战还没结束,胜负难料。中原各地的局势非常复杂。由还乡团发展而来的各地的地主武装想方设法不惜各种手段对共产党进行暗杀,破坏,企图维护他们的既得利益。只要遇到他们可以歼灭的解放军小股部队,他们就要干掉!三人以下在镇上走的军人,马上缴械了。如果反抗,马上杀掉!单个军人,在街上走不了几步,跨着的枪,‘啪’的一声就被枪夺走了。” “真的吗?!这小镇还敢跟咱解放大军过招儿?”刘大龙不相信地看着杨学山。 “当然真的了!你不是爱逛街吗?我跟你说啊,到了那边的镇,可不能一个人偷偷摸摸出去找乐,如果你一个人偷偷摸摸出去,你身上的枪,还有钱,都得让人抢了。闹不好,你的小命也得让人灭了。” “我——操!”刘大龙一脸惊悚盯着杨学山手中的那本县志,态度一百八度的大转弯,“我还留了二万元,想着过了黄河买几斤烤烟叶抽呢。他们说,中原省覆盖着厚厚的黄土,种出来的烟叶子,又厚又大又嫩,烤出来的烟叶焦黄焦黄的,抽起来特别柔,可好抽了。” “别把你的小命抽没了!”然后,杨学山反问刘大龙,“你说知识比不比这地界有名的香烧饼重要?如果你不事先了解一下要去的地方的情况,真说不准就把小命丢了!” 刘大龙感激地看着杨学山:“还有什么重要情况,赶快向跟咱讲讲。” 杨学山一看刘大龙想听自己讲故事了,便毫无保留地向刘大龙介绍起冶戎镇的情况:“对面的十几朝古都,曾是古代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她紧靠黄河。而北边的突厥一到冬天没吃没喝的了,就南下抢夺中原的资源。这就对古都构成了严重威胁。而这儿,也就咱们现在停留准备夜渡黄河的冶戎镇的南边这个白坡渡口,是过去战争中军队频繁渡过的重要渡口。镇守这个渡口关系到洛阳的安全。所以,朝廷就将重兵放在黄河的北面,把守着白坡渡口,防备北边的土厥民族渡河占领古都。”杨学山见刘大龙心悦诚服地不断点头,得意起来,“除了保卫对面的古都外,这个镇还冶炼金属制造兵器。后来人们用这个镇所赋于的两项任务中的两个关键字‘冶’‘戎’冠名于这个镇。”杨学山换了口气,“你别看这个镇现在不怎么起眼儿,以前那是兵家重地!” “嚯,这小地方还这么火过呀!” “没看出来吧!我要不看这县志,也不知道。”杨学山越讲越得意,“自古以来,渡口,山隘,谷地都是兵家必争之重地。只要夺取了这些重地,军事行动就可以顺利向纵深发展。你看,咱们不是又要从这儿向南进军了!”杨学山抹了一下嘴角上流出来的口水,“另外,高山、大河,兵书上称为险地,是阻碍敌方的天然屏障,易守难攻。一旦被敌人越过去,再想阻止敌人的进攻就很难了。这就是为什么过去要把扼守黄河的据点设在黄河以北的冶戎镇,而不是黄河以南的白鹤镇。” 刘大龙敬佩地点起头来。 “你知道为什么咱们不白天渡黄河,非得夜间渡黄河?” “这,我知道!”刘大龙不假思索地说,“为了咱们的安全。这样敌人派飞机给咱们送行了。” “这是一个重要的因素。但,”杨学山兴致盎然劲头儿不减,“更重要的是要达到《孙子兵法》中说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 看到刘大龙听得津津有味,杨学山又向刘大龙介绍了白鹤镇的由来,告诉刘大龙,白鹤渡口是共产党的福地。当年我们的最高指挥官就率领解放大军顺利从白鹤渡口渡过黄河,当地还流传了一段赞美的民谣…… 第22章 初心不改,笃定前行 7月3日,华北南下干部团夜渡黄河,驻在洛河镇。并有组织地参观了白马寺。之后向东。 七、八月是中原雨水多的季节。华北南下干部大都穿的是华北农家用麻线纳成的褯帮底鞋。褯帮子是用浆糊把破衣烂裤的布料粘在一起,晒干后形成的,在泥水里“吧唧吧唧”走了不多久,就松了烂了。而敌占区的法币贬值很快,——一小时前还可以买一斤面的钱,一小时后连一包洋火也买不起了。这样,下发给南下干部的,估计可以满足一个月的生活所需的津贴,瞬间贬得连一双鞋都买不起了。南下干部们只能学着打草鞋穿。然而,华北南下干部都是北方旱鸭子,从没穿过草鞋,穿上草鞋走不了多久,脚下就磨出了大血泡,而且不是一只脚上一个血泡,是好几个血泡,一走一瘸,疼痛难忍。 对于这意想不到的情况,华北南下干部团的领导及时组织宣传队,编写行军口号和短小精悍的快板段进行鼓动:“南下干部不怕苦,爬太行,越黄河,千难万险挡不住。脚底磨泡很痛苦,学习红军不怕苦,爬雪山过草地,一走一年两万五,咱们才走二千五。”“咬咬牙,紧紧裤,想想革命不落伍。鼓起劲,迈大步,胜利曙光在前头!明天就吃烤红薯。”“哎,哎,哎,哎!南下干部不怕苦,走到哪里,哪变红!脚下的血泡是条虫,誓将中原都变红!中原大地都变红,中原人民受鼓舞。中原人民受鼓舞,天天给我们烤红薯!”“哎,哎,哎,哎!你来唱,我来舞。争取人人不落伍。到了宝丰就休整,休整就写功劳簿,一个一个血泡数。”…… 南下干部听了这些鼓舞的段子,精神焕发,咬着牙,坚持行军。与此同时,段子中的俏皮语言还激发起了南下干部们的乐观主义精神。一些爱说笑的干部冲着队伍旁边鼓动的队员喊:“我不吃烤红薯,我要喝白粥!”“我不吃烤红薯,我要吃烙饼裹鸡蛋!”……就这样,南下干部一路走着,说着,笑着,忘记了脚的血泡疼痛,顺利来到了目的地。 从4月底开始南下,到7月11日到位于中原的目的地,杨学山等南下干部走了两个半月,——部队向前推进,他们也向前挺进;部队往后撤退,他们也跟着撤退。这样前进、后退、前进……他们纵穿太行山,途经三个省,22个县市,走了二千多里,可谓是跋山涉水不远万里! 华北南下干部团到达位于中原的目的地后,休整21天。期间,进行了进入新区工作前的学习培训。培训中,各级领导讲解了开辟新区和前方战争情况,南下中原建立新政权的意义,发动群众和正确执行党的政策的重要性。之后如何适应新的形势和环境并回答了大家提出的问题…… 休整后,中原局对(不只是从华北来的,还有从华东来的南下干部进行了整编和分配:两个大队留在中原,其他五个大队分配到了其他地。杨学山所在的大队就是留在中原省的两大队中的一个。杨学山被分配到了中原省方城县独树镇。 留在中原省的华北南下干部团根据当时的任务进行了缩编。杨学山所在的南下干部一班缩编为明阳地委的机要交通员。 明阳地委负责机要交通员的领导李宗列科长把所属机要交通员召集起来开了一个动员会:“当前,我们正在与敌人争夺中原。马上就要大决战了。大决战期间,消息的沟通至关重要。它关系到大兵团作战的行动统一,关系到能否捕捉到战机,最终关系到决战的胜负!我这不是危言耸听!”李宗列科长停下来,看了看对面在座的新分来的南下干部们,好像是想让杨学山这批新的机要交通员们领悟他这话的意义。看到所有在座的都集中精力在听他讲话后,又抑扬顿挫地讲起来:“同志们,机要交通员职位不高,但所担负的工作却非常重要。别看我们机要包里放着这么一张纸片”说着,李宗列科长从机要包里掏出一张32开的纸张,对着在座的新的机要交通员比划,“却只字千金!从宏官来讲,如果我们不能把上级的指示传达到各个部队,各个部队的作战行动就不能形成一个有力的拳头打击敌人;如果我们不能把各个部队的作战、伤亡、地理位置等情况及时反映到指挥司令部,那我们的指挥司令部就不能及时做出正确的决策,就会贻误战机,不仅我们不能消灭敌人的军队,反过来极有被敌人的军队包围吃掉的可能。所以,我们机要交通员的工作重要到能否争取到战争的主动权,决定着大决战的最终胜利!比如,上级要求阻击部队中午十二点前务必到达阻击地域,结果我们没有及时把上级的命令传达到阻击部队,或是下午一点才把阻击的命令传达到。这样阻击部队是无法完成阻击任务的。阻击部队完不成阻击任务,围歼的大部队就无法围歼敌人。又比如,我们晚上六点总攻开始,五点钟还没把总攻的命令传达到各个部队。总攻又怎么实施?所以,别看我们机要交通员职务在南下干部中很低,但所担负的任务却是最重要的!”李宗列科长又停下来看对面的机要通信员们,当看到机要通信员们瞪着两眼看着他和竖着两耳一声不响在听,他又继续讲,“从微观来说,我们机要通信工作还关系到千千万万名革命战士的生命!敌人军队扑来,想包围吃掉我们远离大部队的一股部队,可我们这股部队还不知道,而我们也没把这一重要消息及时送到,结果伤亡惨重。所以说,我们的纸片片,”李宗列科长又把32开的纸张举起来,“不但只字千金,还只字千命!”李宗列科长讲得激情四射,“同时,我们机要通信员的工作也是非常光荣的!上级的作战命令,要靠我们一级一级传达下去。下级执行命令的情况,要靠我们逐级逐级地传上来。我们机要通信员的上传下达的作用,如同我们体内的血管向全身各个部位输送血液一样重要。只有血管不中断地向身体各个部位输送血液,一个人的生命才能维持。只有我们机要通信员不间断的上传下达,上下机关和各部队之间才能保持密切联系,才能高效的运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如果我们机要通信员的工作中断了,上情不下达,下情不上达,上级机关就成了一个空壳,下级就会成为一个盲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也不知道应该到哪个儿去。指挥机构和作战部队的庞大机构就会瘫痪!”李宗列科长话音一转,“当然,我们机要通信员的工作也是非常危险的!决战当前,敌人千方百计想破坏我们交通通信工作,以达到破坏我们的战略决策的执行。地主阶级也不甘心自动退出历史舞台。纠集地痞流氓杀害地方政府和农会领导,破坏人民革命。我们机要通信员,包里放着重要命令,驰骋在空旷的中原大地上,没有大部队护送,没有树木遮拦,没有大山庇护,敌人的子弹从一两里外就可能伤及到我们。我们每次传送上级命令的时候,都要走村穿乡,都要经过村口。由于各种原因,一些地方还被地主武装把守着。这些地主武装少的也有二三十人,多的有上百人。他们专门拦截和杀害共产党的机要通信员,从中截获共产党的重要机密,破坏共产党的军事行动,企图延缓地主阶级苟延残喘的统治。另外,为了破坏我军的作战行动,敌特与当地地主阶级武装沆瀣一气,实行‘大洋’奖赏政策。我们要做好不怕牺牲思想准备,做好随时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党的机密的准备。同时,我们一定英勇机智,努力出色完成上级交给的每项任务,把机要文件及时送到,保证我军作战行动顺利展开并取得胜利,不辜负党对我们的信任和重托。”李宗列科长最后讲,“为了尽可能及时准确把上级命令传达到。我们将机要通信员两人两人分成一组。目的是,如果一个人受伤,或牺牲了,另一个可以继续把上级的命令传达到。”他停下来,看了看机要交通员,继续说,“现在我们就开始分组。”然后从秘书手里接过人员名单,“我先点个名,啊,叫到名字的人喊一声‘到’。”说到这儿,他又抬起头来看了看对面的人,“杨学山!” “到!”杨学山响亮地回答。 听到杨学山喊“到”后,李宗列科长用笔在杨学山名字前打了个对勾。 “刘大龙!” “到!” “咋声音这么没底气呢?”在刘大龙的名字后打了全对勾后,对着刘大龙大声说,“大声点儿!” “到——!”刘大龙拉着长调,声音也高了一点儿。 “王宝田!” “到!” “刘福财!” “到!” 突然李宗列科长停下来,把名单横过瞅,竖过去看:“‘木’,‘旦’,‘大’?”小心翼翼读完后,疑惑地抬起头往下看,“有叫‘木旦大’的吗?”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们村就有叫二蛋儿、黑蛋儿,还有叫狗蛋儿的呢!”一个机要交通员插话。 李宗列科长又叫了一遍:“木,旦,大!”见没回声,伸着脖子往对面看,“有叫这个名的吗?” 下边在坐的机要通讯员们都着急了,又你瞧瞧我,我看看你——怎么还没有人答应?! “是不是开小差了吧?”下边有人好意地提醒道。 那个兵荒马乱年代,大战之前生死关头,或者夜里想家想得睡不着了,或者家里有其他事,开小差是常态。要知道,那时候,管理制度不建全,没有户籍管理,没有供给关系控制着,谁来谁去,不好控制!不想干就溜之大吉!而且大战在即,也没时间更没精力去抓这些开小差的。 “我点过人数了,正好二十个人!不差人啊!”秘书看李宗列科长怪罪地看着自己,赶忙又开始比划着手指数起人头来,“一、二、三……”数完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人头不少啊,正好二十!” “有叫这名的吗?”李宗列科长突然意识到这个名字不适合当人名字,皱着眉头,盯着名单看了起来, 小声念叨,“是不是读错了”然后又把名单斜过来看,“是不是应该读‘木’,‘日’,‘天’?”尔后又向前看。 还是没人答应。 看到大家都摇头,李科长把名单举起来,又放下来,左看一遍右看一遍,然后又试探着说:“那就叫‘木’,‘昊’?” 机要通讯员们又左右前后看,还是没人回答。 “唉——,这真是斜了门了!”李科长急出一身汗,用手指在那几个字上画来画去,然后又试探着叫:“那就叫‘查’‘大’?” “到!”一个满脸稚气的小伙子立刻站了起来。 “我的那个娘啊!终于喊对了!”李科长长出了口气,抹了把脑门上急出来的汗珠子,“原来是‘查大’呀!” “是我!领导!”查大身板挺得直直的,一副等着训话的样子。 “我的个老娘啊!”李宗列科长又抹了把脑门上的汗珠,不满意地看文书,“这名字是咋写的?该连的不连,不该分的分开了?” “我当时忙着配发机要包,就把纸放在桌上,让自己写姓名。”秘书赶忙解释。 “噢。”然后李科长抬起头看下边,“查大?” “到!” “你是哪儿的人啊?”李科长无奈地看着查大。 “报告领导,我是太行省人!”查大赶紧回答。 “你多大岁数了?”李宗列科长看这个稚气未脱的大男孩,皱起眉头。 “报告领导,十六了!”查大干脆地回答。 “才十六?”李宗列科长一脑子问号地看着查大,张嘴想问查大怎么当的南下干部,因为当时挑选南下干部的时候,要求最低级别是解放区村干部,没让孩子当南下干部。这么小的岁数是怎么南下来的?但想了想没说出口,改口道:“你这名怎么写成这样?‘木’下边要紧连着‘日’,‘日’下边要紧连着一横。‘木’‘日’‘一’这三个字连在一起才能形成你的姓——‘查’!你怎么把‘木’跟‘日’分开了,又让‘日’与‘一’分开了?让人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然后教育道,“记住,以后写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木’字要紧紧坐在‘旦’字上,这个‘旦’字是‘日’加上下边那一横。‘木’不能与‘旦’分开写,分开写就不念‘查’了,就念‘木’和‘旦’了。‘旦’中的‘日’不能跟‘一’分开写,分开写就分别念:‘日’和‘一’了。另外最后那个‘大’字要跟上边的‘查’离开距离。不能紧紧贴到的‘旦’下边一起写。如果紧紧贴在‘旦’字写,容易让人误解为‘昊’了。”然后,不满地说,“你说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这么二乎!该紧连的不紧连,却让它们分开了。该分开的却黏糊到了一起了。” 查大不好意思挠头:“家穷,没上过学。这还是我自个儿练着写会的呢!” “没上过学,横平竖直总会写吧?”李宗列科长责怪地看着查大。 “哪有空练写字啊?光给地主老财们扛长工了。”查大闷下了头。 “你爹怎么给你起了这个名字?真是盼着你给家里生十个八个孙子啊?”李宗列科长好奇地看着查大。 “这名字是算命先生按照我的生辰八字起的。说‘大’字表示敞亮,富有,表示我出生后,我家的日子特别红火……” “什么算命先生?!简直就是骗吃骗喝的妖精!”没等查大说完,李宗列科长赶紧进行现场破除迷信的教育,“不管你叫什么,不是共产党打下天下,你还得扛长工!你家的日子永远也红火不起来!” “所以,就偷偷摸摸跟着共产党南下来了。”查大得意地笑了。 “别叫查大了。”李宗列科长一副领导兼长辈的口气,“叫查解放吧?”刚说完,又觉得不对,“‘查’字如果用于姓,就念zhā,跟‘扎’谐音。如果读成‘扎(zhā)解放’,听起来也不中听。”李宗列科长一时也想不出理想的字,就对着下边的南下干部大声说,“大伙记住啊,他叫‘查大’,不叫‘木旦大’!也不叫‘木日天’!也不叫‘木昊’!” 下边发出一阵笑声。 笑声停下来,李宗列科长继续点名:“查大!” “到!” …… 整编后的南下干部团,大部分人的职务都有所降低。以前的队长降为班长,以前的副队长和班长什么的降为工作队队员。以前的工作队队员改为机要通信员。这就是说,机要通信员是当时南下工作团中职务最低的。这就是说,杨学山是从当时职务最低的机要通信员干起的。 刚整编完,同乡的刘大龙找到杨学山发泄不满:“辛辛苦苦从太行南下到中原,不仅不提拔,还降了职!我不想干了!” 杨学山一看刘大龙上火上得脸都肿了,劝道:“大老远的来了,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呢?!” “机要通信员职务最低,而且危险性最大。这么干下去,哪还有前途啊?而且咱们要过的每个路卡都是鬼门关。说不定哪天就被路卡上的地主武装杀了。”刘大龙满脸不高兴,“与其在这儿被路卡上的地主武装杀了,还不如回家种地。回家种地还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舒服日子。”说到这儿,刘大龙把头凑到杨学山耳边,小声说:“昨天晚上,有几个人带枪跑了。咱们也走吧?” 杨学山没有马上回答刘大龙的话,看了看刘大龙的表情,想了想,才慢慢说:“我不走!”说完,仔细观察刘大龙的反映,“跑回去算怎么回事?带枪跑回去又能怎样?你恐不是想带枪回去当土匪吧?”说罢,提醒刘大龙,“马上咱们也要剿匪了!” “那就不当土匪。回家搂着老婆睡觉去!总比在这儿送了命好!”刘大龙像下定决心似的,“干完活,回家热乎乎的白粥一喝,晚上软乎乎的……” 杨学山一看刘大龙真有去意,力劝道:“跑回家就是逃兵!村里的人指不定会怎么擢咱脊梁骨说难听的话呢!而且当初咱们是自愿报名南下的!咱们是戴着大红花,骑着大黑骡子离开村的!这么回去不就是逃兵吗?是不是不像话呀?也无脸见咱的父老乡亲啊!”说完后,观察刘大龙的表情。 “我的傻弟弟,人家给你竖一个梯子你就敢向上爬?可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你知道中原是什么地?”刘大龙撇了杨学山一眼,“中原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不是打一仗就完事了。是你夺过来,我抢过去,没完没了。今天中原姓汉,明天中原就可能姓楚。就说是你命大福大造化大,第一次仗没被打死。这枪林弹雨中来回穿,谁能包管不被枪子打死?!你以为枪子长着眼睛,看见你杨学山就拐弯呀?再说了,你娘在家想你想得夜里睡不着,白天吃不下饭。”刘大龙把杨学山拽过来,面对面,“你们家里还有十五亩地。你娘和你弟根本忙不过来。一旦你在外边有个好歹,你娘还不得晕死过去?你好好想想!快点儿!现在赶快离开还来得及。过几天正式送机要文件,想走都走不了了!”刘大龙把一个包袱拎过来,“你看我都把所有的东西都带来了。咱们赶快走!”说着就拽起杨学山。 杨学山使劲鞧着,不让刘大龙拽起来。 刘大龙使劲拽了几下没拽起杨学山,松开手生气了:“你走不走啊?” 杨学山整了整衣服,不慌不忙地说:“我不走!”然后认真地看着刘大龙,“你也别走了。回去算怎么回事?耪一辈子地?” “耪一辈子地怎么了?耪一辈子地总比客死他乡强!”刘大龙又不屑地撇了杨学山一眼,“你不想耪一辈子地,你还想干什么?!你还能干什么?!” “大变革,大动荡时期,还不大干一场?!”杨学山自信地说。 “大变革!大动荡!也是大死亡!”刘大龙又撇了杨学山一眼,“吃!” “乱世出英雄!”说罢,杨学山小心翼翼地看着刘大龙说,怕刘大龙笑话自己。 “还没当英雄就变成死鬼了!”刘大龙像散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在凳子上。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杨学山对视着刘大龙,“人就这一辈子!没准儿还真能混出一个人模鬼样的呢!比如你没准儿能混出一个市长县长来呢!市长县长不比耪地有出息?!” “就咱们山沟里出来的,还能混出市长县长来?咱俩这不是赖蛤蟆跟青蛙商量如何能吃着天鹅肉呢吗!”刘大龙乜视着杨学山问。 “我说你没准能混个市长县长。没说我!”杨学山看刘大龙犹豫了,进一步劝刘大龙,“打小你就比我强。念私塾的时候,你是班长,后来长大了又到区里当干部。那会儿,你就是咱们村里赫赫有名人物,谁不仰慕你!如果你回去耪地,村里的人对你低一眼冷一眼的,你受得了吗?” 刘大龙觉得杨学山说得是这么回事,不吱声了,在屋里来回踱起步来。 “别走了!干事业哪能都一帆风顺的。遇到挫折是正常的。何况整编调整一下也不算什么挫折啊!” “咱们真能干出点名堂来?”刘大龙闪着光看着杨学山。 “我觉得你真能干出名堂来。我能不能,就看我的运气了。我跟你不能比!小时候家里就穷,没正儿八经上过学。我只能尽量往好里干,能混什么样就算什么样。你就不一样了,长得一表人才,指定能混上个市长县长来。” “你真这么想?”刘大龙得意起来,不再跟杨学山呛呛了。 “别开小差了。我还等你混上个市长县长拉兄弟一把呢!”说着,杨学山从自己枪套里掏出枪来,“我这枪是新的,特别好使。遇到土匪,‘呯呯’就摞倒了。它包管你平平安安。”说着把枪递到刘大龙眼前,“你拿去用。把你的旧枪给我。”看刘大龙不动乎儿,杨学山亲自把刘大龙的旧枪从枪套里掏出来,把自己的新枪插到刘大龙的枪套里,“别走了。看看再说,啊!” …… 生活中往往这样,你想稳稳当当,你不惹我,我不惹你,大伙平平安安相安无事,可社会上有些人偏不让你这样,非要琢磨出点儿事来闹闹你。不整出个事来闹闹你,就觉得自己没威风。 杨学山当机要通信员已经是南下干部里职务最低了,对人构不成威胁, 手中也没有权力能帮谁,平时就认真履行机要通信的职责,——领导让他送机要文件,他把机要文件往机要包里一放,紧紧地系上包,二话不说,骑上马快速往目的地跑。每次完成任务回来,抓紧时间看书充实自己,不跟人争不跟人抢,对人客客气气。可就这样老老实实的一个人,仍有人暗中算计他。 一次执行任务回来,正好看到邻县籍的南下干部胡秋练武术。杨学山一生中特别崇拜会武术的人,就凑过去跟胡秋打招呼:“老胡,练武术呢啊?” 胡秋一人练武术的时候,一招一试中规中矩,气氛沉闷。当看到有人关注自己了,劲头来了,——不该跳跃的时候,跳起来了;本来轻轻拍一下就可以了,却使劲拍一下,然后大吼一声;本来转一圈扫荡腿就行了,他却转好几圈……直练得蹦不起来了,才煞有介事地抹了一把脑袋上的汗水,走到杨学山身边,等待着杨学山的赞美。 “老胡,身手不凡啊!”杨学山看出胡秋的表情,投其所好地说。 胡秋仍没吱声,昂着头,摆出一副英勇好汉的架势。 “你这身手,四五个人都难靠近你啊!”杨学山看到胡秋摆出的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颇感好笑。 “那是啊!我当村农会主席的时候,张姓四五家对分地不满,扛着锄头和镐头跑到村委会闹。我抄起一把铁锹,往门口一站,吓得他们赶紧放下家伙,趴地上又给我磕头又给我作揖的。不看他们拼命求饶份上,一铁锹下,送他们进了坟墓!” 杨学山一听胡秋的话,就觉得胡秋这小子心怀鬼胎,想震慑住自己。但仍本着不惹事不生事顺着胡秋的话把儿说:“照你这么说,凭着你这一身的武艺,如果路上碰见几个拦路的,还不当场打得他们趴下喊‘爷爷饶小的一命’吗?” 杨学山这句话说得胡秋心花怒放:“谁说不是!凭什么他们当工作人员,我们当小兵子?”说罢,小声对杨学山说,“你到队里去闹,跟队长吵。这年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永远吃亏的都是不喊不叫不闹的!”然后捅了杨学山一下,“我在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杨学山看了胡秋一眼:“我没什么武功,当个机要通信员已经非常知足了。你跟我就不一样了,你武功高强,刀枪不入,可堪担大任。” “你去合适!”胡秋捅了杨学山一下。 杨学山摇头。 “你去合适!”胡秋使劲捅了杨学山一下,他是想用肢体语言警告杨学山,——如果不去队里闹,他就要揍你杨学山。 杨学山没有思想准备,被胡秋捅出两三步远。杨学山站稳后,看了胡秋一眼:“我去吵我去闹,如果给我一个司令,我怎么办?三位一体的作战法,我懂吗?怎么指挥千军万马?” “谁让你当司令了?先当上队长再说呗!”胡秋又凑到杨学山跟前,“唉,如果我当上队长,给你个组长或党小组长干干!”说着用手使劲去推杨学山。 杨学山往侧面一闪,冲着胡秋的胳膊一击。 “哎哟!”胡秋一声惨叫,胳膊像断了的树枝挂在树干上一样,嘀哩当啷地不听使唤了。 “咋的啦?”杨学山憋着笑,假装糊涂地问。 “好像脱臼了。”胡秋痛苦不堪。 “脱臼了好说。”杨学山走到胡秋身边,一手扶着胡秋的肩膀头,一手攥着胡秋的胳膊肘,“咯”的一下,把胡秋的胳膊复位了,“没事了!” 胡秋耸了耸肩,抬了抬胳膊,满脸惊喜:“唉,好了!”然后恭维地向杨学山笑,“你也学过擒拿武功!” “跟老道学过几手!其中就有这手卸骨术。”说着,杨学山又攥住胡秋的胳膊肘,与还扶在胡秋肩膀头的手相互配合,“咯”的一下又把胡秋的胳膊卸脱臼了。 “哎哟,哎哟。”胡秋疼得咧起大嘴,口水顺着嘴角不断往下流。 “这样,又复位了。”说着,杨学山“咯”的一下又把胡秋的胳膊复回到原位。 …… 后来,刘大龙和胡秋的职务上升了一格,——当了工作队员。不再干风险最大的机要通信员了。而杨学山还在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当着一名位卑险高的机要通信员。杨学山一直用“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名言勉励自己! 一天,令杨学山意想不到的是,明阳地委军法处的干部突然找上杨学山的门来…… 第23章 冒死闯关卡(一) 原来,一天,领导派他与张永昌一起去中原西地区党委送机要文件的事。途经方城山区的一个山凹休息的时候,张永昌见四处无人,只有他跟杨学山两个人,突然虎着个脸对杨学山说:“把枪给我!” 杨学山对张永昌突如其来的行动没反应过来,愣神看张永昌。 “你听见了没有?”张永昌瞪起了眼,“把枪给我!” 杨学山缓过神来了:“干什么把枪给你?”杨学山警惕地紧盯着张永昌,“上次我把我的新枪给了刘大龙,领导狠狠地批评了我。告诉我,枪就是一个战士的生命,不能随便交给任何人!” “你给不给?” “为什么给你?” “你不给,老子毙了你!”说着,张永昌,从枪套里掏出手枪,对着杨学山的头。 “你打吧!”杨学山挺起脖子,“你凭什么要我的枪?!”杨学山又提醒张永昌,“你打死我,你也跑不了!咱俩是领导派出来的。你打死我,回去怎么交待?!” “打死你,扔在这荒郊野外!老子另立山头为王!”张永昌用枪顶着杨学山的头吼道,“我一再说一遍,把枪给我!你别指望领导来救你!兵荒马乱的年代,死个把人算个屁事!” 杨学山一听,张永昌说的是那么回事,说时迟那时快,而且当时不知哪来了利落劲儿,“噌”的一下把枪从枪套里掏了出来,对准张永昌:“你敢开枪,我就开枪!” 张永昌没想到平时不爱说话的杨学山关键时刻猛得很。手哆嗦了一下,声音打起颤来:“你要搞政变,是不是?”然后把枪收回往枪套里放,“你等着!我要到军法处告你小子!” …… 杨学山在军法处把事情如实说了一遍,军法处的人见杨学山表情诚恳又义正辞严,就叫杨学山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 1949年阳历年前,也就是1948年12月底,是淮海战役收官时期。杨学山所在的机要通信队需要传递的文件特别多。其中有一份很重要的文件需要送达垒河。可接连两天派出去的两组机要通信员都被地主武装设在半路上的关卡截杀了。 1948年12月31日早上,见派出的第二组机要通信员也没回来,机要通信队长孟学德立即向机要科李宗列科长做了汇报。李宗列科长让孟学德队长马上再派人,务必在天黑前把文件送到垒河。于是,孟学德立刻召集队领导和班领导开会。 孟学德队长先把派出的两组机要通信员没有回来和上级要求天黑前务必把信件送到垒河的情况向队里的其他领导和班领导进行了通报,然后问:“现在任务紧急,你们看派谁去最有可能完成这一危险又重要的任务?” 房间里鸦雀无声。 “杨学山派出去了吗?”孟队长问孙班长。 “派出去了。不,不过,”孙班长赶快抑起颏儿看着孟学德队长,声音发颤地说,他特别怕队长一听杨学山不在,队长派他送这封信去,“今,今天晌午前就,就应该回来了,对,就应该回来了。” “从各方面来说,这么重要的信件,派杨学山最合适。可杨学山刚派出去。即使是回来也应该休息休息的。”李军赶忙插话。 孟学德点头:“嗯。”之后又问:“还有其他人选吗?” “其他人选指定是有!”东北籍的副队长周四郎插话,“但不好使。就是派出去,指不定还得被红岗庙村的地主武装放倒了。天黑前指定送不到。” 孟学德队长急得开始在屋里踱起步来。 “你看这样行不行?”孙班长赶紧插话,“叫垒河地委机要通信队派人过来取?” “叫垒河地委机要通信队支援?”孟学德停下步,看孙班长。 “对啊。”孙班长殷勤地向队长点头。 “小小的一封信件都送不出去,还要叫别的地委支援,我们明阳地委往哪儿放?李书记的脸面往哪放?我这个明阳地委机要通信队长的脸面往哪儿放?上级又怎么看我们?”说完,孟学德不满意地一扭头,“馊主意!” 那个年代,个个都力争上游,人人都不甘落后。组织交给你的任务,如果你说无法完成,那是相当丢脸的! 这时李宗列科长急急忙忙来到机要通信队部:“孟队长,派好人了吗?” 李科长的突如其来让孟学德没想到,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们,初步做出决定,这么重要的信件,派杨学山同志最合适?因,因为,”孟学德紧张地组织着语言,“因为,第一,杨学山对党忠诚。他七岁就开始受资本家和地主的剥削,对剥削制度怀有刻苦仇恨,对党热爱感恩,对劳苦大众翻身解放的伟大事业热忱,对建立人民政权有很高的革命积极性,政治上,是我们党可以依靠的人;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他机智勇敢老成,在我们机要通信队里,他算是年龄大的,处事比较老练。上次有一个重要信件,派他去,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在处理类似的重要的任务上,比较有经验。” “那就赶紧叫杨学山出发吧!”李科长满意地站了起来。 “可是,杨学山……” “我去看看杨学山回来没有。杨学山应该回来了。”还没等孟学德队长说完,孙班长打断孟队长,而且边说边站起来往外走,“如果杨学山回来了,我马上向他传达命令,叫杨学山立刻出发!” 孙班长的话让孟学德队长愣住了。他眨了一下眼,不解地看孙班长,——刚才不是说杨学山晌午前回来吗?现在还不到晌午呢! 看到孟学德队长疑惑地看着自己,孙班长赶紧解释:“去看看,要杨学山是回来了,马上让他出发!这样可以省出不少时间吗?”看到李军要插话,孙班长对李军说,“你说是吗,李副队长?” 李军刚要说话,孟学德队长如释重负地说:“嗷——,那就去看看。如果杨学山回来,再让杨学山辛苦一趟!” “唉。”孙班长答应着,快速往队部外溜。 “再找个帮手。”李科长对孟学德队长说。 “对!孙班长,看谁闲着,就叫谁给杨学山当帮手!”孟学德一看孙班长已经跑出屋,不得不朝他大声喊。 “记住了!”孙班长头也不回一下,连跑带颠地消失在门外。 这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寒冷的西北风一拨接一拨,一拨比一拨强劲。到了年底,天又下起了百年不遇的大雪,大雪片跟鹅毛似的,落在脸上,就是一滩水,如果不及时呼拉掉,就会顺着脸淌到棉衣上冻成冰坨子。大雪被寒冷的西北裹挟着,翻卷着,呼啸着,肆虐着中原大地! 这天杨学山刚出差回来。他边搓着冻僵的手边走进自己的宿舍,心想这下可以平平安安地过个好年了。 可还没等杨学山坐到床上,身体还没感到热乎,孙班长就进屋了:“学山,李宗列科长让你往垒河送机要文件!” “李宗列科长让我去?”杨学山感到意外,派任务不是李科长份内的事。 “这次任务以你为主。”说完,孙班长两眼向屋里四围寻摸,看到查大在屋,“正好查大闲在屋里。让查大当你的副手!” 杨学山看着孙班长,觉得这事很蹊跷,——平时出差回来就不再派任务了,今天屁股还没坐热乎,任务又派到头上了。 “我刚出差回来。”杨学山以为孙班长不知道自己刚出差回来,提醒孙班长。 “知道你刚出差回来。我们等了你老半天了!” “等我老半天了?”杨学山觉得孙班长的话中有话,快速扭过来头看孙班长。 “是啊!”孙班长着急地说,“说这份机要文件非常重要,要想方设法天黑前送达!” “天黑之前送达?”杨学山更加惊讶地看着孙班长。 “现在就得出发!”孙班长用催促的语气说。 “现在就得出发?”杨学山更加惊讶,“什么机要文件这么急?” “急得很!”孙班长开始催促起杨学山,“立刻出发!” “立刻出发?”杨学山一看孙班长很认真,把刚松开的机要包带紧了紧。 “必须立刻出发!”说完,冲着查大喊:“查大,别愣着了!赶快到马棚牵马去!” “好吧!”杨学山说完后,对查大说,“查大,你把马牵到门口等我,我马上就到。”说着走到自己床前,把兜里的零碎的东西掏出来压在被子下。又拿出暖瓶往杯里倒了半杯子水,——杨学山回来连水也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你赶紧着啊!”说着,孙班长边拉着查大往宿舍外走,边对着杨学山喊,“我们把马牵到门口等你!” “好的。我喝两口水就走!” 杨学山到了大门口,查大和孙班长已经把两匹马牵到大门口了。 这时大大小小的领导都出来送行来了。 机要通信队从成立以来,全队大大小小领导倾巢出来送交通员去送信还从来没有过! “领导全来了!连李科长也亲临现场!感谢领导们啊!”杨学山虽然话说得很轻松,但心里一下沉重起来,——按照惯例,不到危难当头和上刀山下火海的时候,领导是不会这样倾巢出动的。 “学山,这次任务非同一般,你是党最忠诚的战士!也是最勇敢的同志!党把这项任务交给你,相信你一定能完成这次任务!”孟学德队长主动上前去握杨学山的手,之后转头来对孙班长说,“孙班长,把我那匹队里最好的枣红色高头大马牵过来!” 孙班长去牵这匹队里最好的马。 孙班长把这匹枣红色高头大马牵来后,孟学德队长毫不吝啬地把马缰绳递给杨学山:“学山,骑上我这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 “就骑我经常骑的那马就行!”杨学山看了一眼已经牵到身边的,还是枣红色的,高头的,大马。马上明白了,要让他送的这份机要文件不是一般重要,是相当重要!与其说这匹队里最好的马是孟学德给他杨学山牵来的,不如说是给这封信牵来的。因为这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是孟学德队长自己骑的,而且是队里最好的马!除了孟学德外,杨学山还从来没有见过队里任何人骑着这匹马执行过任何任务! “你听我的!这次执行任务就骑我这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孟学德队长硬是把马缰绳塞到杨学山手里。 杨学山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李军副队长。 李军向杨学山点了一下头,示意骑上这匹马。 李军见孟队长什么也没跟杨学山说,作为副队长也不能擅自多说一句话。 杨学山看李军副队长表情凝重,就再没推让,接过了枣红色高头大马的缰绳:“谢谢队长的关心了!”然后从文书手里接过机要文件,放进机要盒里,再系紧了。一纵身跃上枣红色高头大马的背上。又一勒马嚼子,——枣红色高头大马立刻将两条前腿高高扬起,仰天嘶叫! “查大,走了!”杨学山冲着查大喊了一声。 “走!”说着,查大也跳上了马。 “路上千万要多加小心!”李军担心地向杨学山挥手。 “祝你们马到成功!”孟队长也举起手来向杨学山告别。 马刚迈出两步,杨学山突然把马拉住,纵身跳下马来。 杨学山突然跳下马的行为把前来送行的大大小小领导惊住。尤其是把孟队长惊得两眼征征地看杨学山:“你下马干什么?不是不想……?” 杨学山没有回应孟队长,只是向他摇了一下头,然后迅速向宿舍的方向跑去。 前来送行的大大小小领导都紧张起来,——杨学山是不是猜到这次送机要文件危险性,甚至已经猜到前两组机要通信员已经牺牲,在生命攸关的时刻要拉稀? 孟学德队长马上扭头看李军副队长,那眼神在问,你是不是跟杨学山说什么? 李军副队长两手一摊,连忙摇头表示否认。 看到李军副队长的表情,孟学德队长一脸茫然且表情凝重地看着正在在向院里跑的杨学山。 不到一分钟,杨学山抱着两床被子跑了回来,身后拖着长长两根背包带。 看到杨学山又跑回来了,孟学德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你抱被子干什么?”孟学德更是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了。 “查大,下来,把被子绑在马背后边!” 等查大从马上下来,杨学山把一床被塞到他怀里,之后又把拖在后边的一根背包带拽过来,塞到查大的手里。 “老杨,你拿被子干什么?”查大一脸的不解。 “是啊!老杨,你这是唱的哪出戏?”孟学德队长迫切想知道杨学山的动意。 “查大,你像我这样,把被子绑在马背后边!”杨学山顾不上回答孟学德队长的话,两手快速地把被子放到马背后边,然后把背包带从马肚子下边绕上去,将被子系牢,“查大,看!就这样绑牢了!” “老杨,咱们带被子干什么?累赘巴啦的!”查大原地不动。 “你赶快绑!”杨学山又紧了紧自己马背后边的被子,“抓紧时间!天黑之前要送达的!” 听到杨学山这话,孟学德队长高兴地看了一眼李军,然后又向李宗列科长炫耀般地笑了一下,又问杨学山:“老杨,你抱被子走,打算马革裹尸了吗?” 听到孟队长这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盯着杨学山地回答。 “工要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古书里都讲得清清楚楚的。欲要马送信,必先护好马!”说罢,杨学山深情地拍了拍枣红大马的屁股。 “什么?”孟学德队长竖起两耳朵注意听杨学山的话。 “学山说,要先用这马,必须护好马。”李军插话解释。 “孟队长,拿盒洋火来!”杨学山认真地看孟队长。 那个年代,中国的工业水平非常低,不仅飞机大炮造不出来,连点火的火柴也都要从国外进口,所以把火柴叫洋火。不只把点火的火柴叫洋火,还把铁钉叫洋钉,把石灰叫洋灰等等等等。 “要洋火干什么?你又不吸烟!”孟队长明知故问。 “你明白的!”杨学山坚定地看着孟学德队长。 看到杨学山坚定的目光,孟学德队长被感染了。他扭过身来向李宗列科长使了个“我们没有选错人吧!”的眼色,然后冲着孙班长说:“孙班长,去!拿盒洋火来!” “是!”应了一声后,孙班长把两条小腿捣腾得比蹬火轮还快。 杨学山把孙班长拿来的火柴揣进里兜儿:“查大,走!” 看见查大两腿一夹马肚后,马向前迈步了,杨学山转身向后边的大大小小领导挥了挥手:“回来见!”然后两腿也夹了一下马,向查大追去。 “好!好!回来见!”孟学德听杨学山说还能回来,高兴不已,赶紧举手向杨学山回应。 “一定回来见啊!”李军赶紧向前跑了两步,忧心忡忡地向杨学山挥手,“路上一定要当心啊!” “如果我们明天上午回不来,就是被杀了。托你给我娘捎个口信,说我战死在战场上了!让她人家别再挂念俺了!”杨学山又回过身来向李军悲壮地喊了两嗓子,然后,挥鞭策马迎着飞雪冲出院子。 出了独树镇后,杨学山叫查大把马拉住。 查大不解地把马拉住:“还不赶紧赶路?停下来干什么?” “查大,刚才我一直在想,队里为什么不叫别人送这封信,非叫我们俩送?” “那还用说吗!”查大有点儿不耐烦,“没人了呗!快走吧!快去快回!” “查大啊,我不想快去快回啊?如果咱俩不尽量搞清这里面的原因,快去不一定能快回。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查大的脸一下变白了。 “派咱俩送这封信,绝对不是没人了。你没瞅见院里那么多人呢?” 查大这时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啊,院里那么人呢,怎么非叫我们送?” 看着查大恍然大悟的样子,杨学山慢慢地分析起来:“你想,这可不是咱们平时负责的路线。顶班也轮不着咱们呀,方向差着一百八十度呢!” “是啊,而且你刚刚回来!怎么不叫那些闲着的人去?”查大脸上露出不满的表情。 “我抱被子的时候,向负责这条线的人的屋里瞄了一眼,没看见跑这条线的那几个交通员!你看见了吗?” “没注意。” “按说如果派我俩跑这条线的话,跑这条线的人该在队里。为什么他们不在呢?” “可不是呗,他们为什么不在呢?”小查大的眼睛被杨学山点拨亮了,“队长没告诉你他们到哪儿去了?” “没有。”杨学山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临走前,队领导没告诉你点儿什么吗?”查大惊疑地看着杨学山。 “什么也没讲。就孙班长说这封信很重要。这次任务以我这主,你来辅助。” “你也没问?” “哪容我问!你没看孙班长一个劲儿地催我吗?孙班长催的时候,你不是也听到了吗?你也看见了,咱俩在院门口,领导都在,谁也顾得上吱声!” “你应该问一下!”查大有些埋怨地看着杨学山。 “咱们是机要通信员!领导不说,我们也不能问。这是规矩!”杨学山看一眼查大,“这两天,我注意其他通信员对周边敌情的反映。他们说,咱们东边三里以外的红岗庙村的地主武装活跃起来了,枪声不断。这跟现在的战事在关。我们可得小心了!” “红岗庙村是不是前边咱们要过的村?”查大紧张起来。 “就是前边咱们要过的村。”杨学山点头,“估计当地的地主的民团,包括前边的红岗庙村的地主武装都敌特分子勾结起来截杀起我们这些机要通信员来了。咱们没在队部看见这条线的两组交通员,他们是不是过红岗庙村村口时被红岗庙村的地主武装截杀了。” “被杀了?!” 查大耳朵竖了起来。 “很有可能啊!”杨学山非常自信地说,“要不咱们怎么在队里没看见他们。从另一个角度说,如果他们还活着,还不叫他们送这信,还叫咱俩送这信干什么?!” “是啊。”查大表情惊悚,“老杨,怎么净让你干要命的活儿!还把我搭上!” “别生气了!这只是我的判断。凡事就要留心!尤其是战争年代,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咱们小心点儿就行了。俗话说,小心不出大错!见机行事必得胜!” 杨学山安慰着查大。 …… 杨学山向查大分析完大大小小的形势后,叫查大跟在他后边悄悄往红岗庙村走。走到离红岗庙村不远的一个拐弯处,杨学山叫住查大,自己轻轻下了马把枣红马的缰绳交给查大后,移到拐弯处的一棵树后向前观察红岗庙村口的动静。 “你还不赶快走?偷偷摸摸躲在树后干什么?”查大不解地看着杨学山。 杨学山扭过头来,把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查大别说话。见查大不说话了,才伸长了脖子向村口望去。 观察了一会儿,悄悄回来对查大说:“做任何事情之前,都必须调查研究。不分青红皂白一头扎进去,十有八九会坏事!战前的侦察就是调查研究的一种形式,而且是非常重要的形式!也是关系到生死的形式!我刚才去观望就是咱们闯关前的侦察。摸清一下敌情,然后根据敌情再做出对策,这是一。这二呢,是先把目前咱们所处地理环境研究一下,做到因势利导顺势而为,看看有什么有利于我们条件可以被我们充分利用上……” “你侦察到什么了?”查大打断杨学山。 “村口有武装人员把守!” “是吗?!”查大脸一下煞白起来。 杨学山点头:“果真如此!”然后把两匹马的缰绳拿住,示意查大下马自己去看看。 查大观察完回来,语无伦次起来:“是,有,有一,一个人,背着,枪站,站在村,村口呢!” “我没分析错吧?”杨学山目光沉着,“你没看见旁边有一个三间屋的房子吗?” “是,是吗?没,没注,注意!光,光看,看见那个背枪的人了!”说着,查大想过去再看看。 “别去看了!能不暴露目标就不暴露目标!”杨学山把查大拉住,“我估计房间里还有许多人!” “啊——!”查大情不自禁地喊出的声,“这,这咋过去啊?” “别喊!你还不怕地主武装知道我们来闯关卡了吗?!”杨学山急得要上前捂查大的嘴,看查大自己马上捂上了嘴,把已经要捂查大嘴的手收回来,鼓励查大:“别害怕!事儿已经临头了,害怕也没用了!老话说的好,冷静是智慧的源泉慌张是犯错的根源!害怕只会慌乱,慌乱就会坏事。”杨学山拍了拍查大,“遇到危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遇到危险手忙脚乱!之前咱们分析了这信件重不重要,重要到什么程度,然后,咱们又分析了送这封信件有没有危险,又危险到什么程度。现在,眼见为实了,送这封信件很危险,危险到会丢性命的!……” “咱们,绕,绕道儿吧!别走,走这儿了!”小查大打断杨学山,表情仍很惊慌。 “绕过这儿走?”杨学山没想过这一问题,查大一提醒,才意识到这一方法,就慢慢地点着头,“这倒是一良策!避其锋芒……”杨学山快速思索着,几分钟后,杨学山坚定地摇头,“绕道,不行!”然后耐心地给满脸不高兴的查大分析,“你想想,一是咱们没走过这条线,人生地不熟,不知道怎么绕。别绕着绕着再绕进另一个地主武装把守的关卡,那不就找死了?!这,二呢,时间来不及了!这天,说黑就黑下来了!上级要求咱们务必天黑前把这封信件送到。这就说明这封信件天黑之前送到非常重要。天黑之前不送到,就贻误战机了!贻误战机意味什么?”杨学山自问自答,“贻误战机就意味着千百万人的头就要落地!这罪过就大了,砍头的罪过都有了。”杨学山摇头,“不行!时间不允许,路况咱也不熟悉。不行!” “这不行那不行,就送死行!你瞎啊你!”查大急了,“你没看见村口有背着枪的人把守着呢?!而且旁边还有一大屋子的人!屋子里的人都有枪!说不定对着村口的窗户上还架着机枪呢!”查大眼泪都流出来了。 杨学山又用右手食指贴在嘴唇上,示意查大说话小声点儿,别让村口的哨兵听见了。 “什么文件重要得要命,什么文件叫你送。谁跟你搭档谁死得快!今天要是不跟你搭档,我也不至于死到临头。”小查大抹了一把眼泪,“你就是个死脑筋!咱们被村口的地主武装截杀了不也等于没把信送到吗?不也意味着我们贻误战机了?” “查大,事到如今了,就别这么着怨天尤人了!如果哭能捡条命,咱们俩就在这儿放声大哭上几天几夜!不哭都很难保住咱俩的命,何况哭乎!”杨学山看着伤心流泪的查大,心痛起来,“不绕道并不意味着死!只要我们把面前的困境分析透了,做好充分的准备,充分利用好有利于我们的地势、天气等各种条件,我们就可以摆脱危险境地化险为夷!孙子兵法说,‘多算多胜,少算少胜,何况不算乎!’” “老杨,不,杨大哥,”查大已经听不进杨学山的话了,“不管你怎么乎,只要这次你带我活着闯过眼前这地主武装关卡乎,就行!” “可以啊!只要你完全听我指挥,就能保证你安全回去乎!”杨学山仰头看了看天气,自信地说。 “行!”查大来了活泛劲儿了,“可以听你指挥!而且是完全!” “那就这样,咱俩合计合计,怎样能先保存自己。”杨学山指着满天的大雪,“你看啊,现在天下着这么大的雪片子,还刮着七八级西北风,寒风凛冽,落在脸上的大雪片子,如果不及时抹掉,脸上就会结成冰。即使不被寒风冻成冰,脸也得被寒风吹得生疼。所以,村口的哨兵不敢面对着风,把身体转过去背对着风。而我们现在处在什么位置呢?”杨学山停下来看了查大一眼,见查大在聚精会神地听自己讲,继续说,“我们在村口的西北方向,村口在我们的东南方向。这就是说,我们在风的上口,村口的敌哨兵在风的下口。寒风是从我们这个方向吹向村口敌哨兵的方向。而村口敌哨兵怕冷,背对着寒冷的西北风,也就说,如果我们向村口走,村口的哨兵是背对着我们的,哨兵是看不见我们的。而大风又刮得惊天动地,干扰了村口哨兵的听觉。这就让我们可以悄悄地尽量接近敌哨兵。”杨学山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水,“尽管地主武装知道我们送机要信件时必须要路过他们红岗庙村口,但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路过。这才让红岗庙村的地主武装在路口上放了一个哨兵,其他人躲屋里避寒。他们的目的是,让哨兵在路口监视,发现我们机要通信员要路过村口,就鸣枪,然后屋里的人再冲出来,乱枪打死我们!是不是?”杨学山又抹了一下脸上的雪水,看查大。 查大马上点头,刚才非常紧张的情绪也稍稍放松了一点儿。 “这就为我们能突然出现在敌哨兵面前提供了可能。因为地主武装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出现,在路口只放了一个哨兵。只要我们悄悄靠近哨兵,就可以突然出现在敌哨兵面前,创造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化被动为主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过地主武装把守的村口!”说完,杨学山又抹掉脸上的雪水,看查大是不是听明白了。 “对!对!”查大紧张表情又放松了一些。 “今天我们必须紧紧抓住有利的位置和天气条件,尽量不让村口敌哨兵发现我们,打他个措手不及!”杨学山说着去解马背后边的被子,“现在我们把被子取下来,扒开雪,把潮湿的泥土抹在被子上!”说着,杨学山先把自己马背上的被子取下来,扒开雪,把潮湿的泥土往被子上抹,“像我这样抹!”然后把抹好的被子绑在马腰至屁股后边,“这样再把被子绑在马屁股后边。这么冷的天,被子马上就会被冻得像铠甲一样坚硬,以阻挡后边射过来的子弹。”杨学山边说边给查大做示范。 “原来你拿被子是干这个啊!”查大佩服地点头,赶紧解下被子,学着杨学山往被上抹泥土。 我们现在送机要信件靠得是马跑。只要马能跑,我们就安全。如果我们的马被打死或是打倒了,我们落马了,我们的两条腿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后边追击我们的敌人的四条腿的马!我们就活活被抓住,然后被狠心的地主武装四马分尸!”杨学山故意停下来看查大,意在强调,“马!是保住我们机要通信员性命的关键!而保住马不被打倒,暴露给土匪的马的后半部位是关键部位,而马的后部位,目标最大的就是马屁股!……” 杨学山和查大把被子绑好在马的屁股后,准备闯关了…… 第24章 冒死闯关卡(二) 闯关前,杨学山对查大说:“现在我们闯红岗庙村口这个关卡,对我们俩来说如同闯鬼门关。将会出现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接近敌哨兵后,敌哨兵才发现我们;另一种可能是,我们还没接近敌哨兵的时候,敌哨兵就发现了我们……” “不会的!”查大特别担心被敌哨兵提前发现,主观地说。 “有这个可能。因为,地主武装的头目在村口放哨兵的任务就是叫哨兵在门口张望。这样不时向路上观望情况是哨兵的职责。所以哨兵会时不时地扭过头来看看路上的情况。” “这要是我们还没接近村口的哨兵,就被哨兵发现了怎么办?”查大惊恐地看着杨学山。 “还好,什么时候出现是我们决定的,不是他们决定的。这就让我们有可能如同天兵天将突然出现。” 见查大担心,怕查大过于紧导致闯关失败,杨学山故意自信地说, “咱们这么着!”杨学山边想边说,“咱们在这儿看着哨兵向咱们这边看过一眼后,咱们再向哨兵接近。这样,哨兵扭过头来没看见我们,就自以为我们不会很快出现他面前。这样我们可以利用尽可能长的时间,尽可能地接近敌哨兵,突然杀到哨兵面前!”说罢,杨学山看查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哨兵没看见咱们,还认为我们一时半会儿不会来,就会放心地背着风?”说罢,查大紧张地看杨学山。 “对。这样我们就可以赢得尽量多的时间靠近哨兵。”杨学山边思考边说,“如果我们走到哨兵跟前,哨兵才发现我们,我们先摞倒哨兵!这一点儿不能含糊!……” “谁打?”查大打断杨学山。 “我打!听见我的枪声,你紧接着也向哨兵开枪!”看到查大点头了,杨学山才继续往下说,“接着封锁路边房子的门窗!咱俩一块向路边房子的门窗射击!不让屋的人冲出来!封锁敌人的门窗的同时,打马向前冲!这时一定要愣怂地打马,以最快的速度在最短的时间内冲过去。这是咱们第一个作战方案。第一作战方案目前是对我们最理想的作战方案。”杨学山用鼓励的口气对查大说,“我们实施第一个作战方案的可能性很大。你看,天刮着这么寒冷的西北风,能把下巴冻下来。刚才咱们已经看到,敌人的哨兵被这西北风冻得够戗,用军大衣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棉大衣的领子也支起来,防止雪片刮进脖子里,棉帽子的护耳也耷拉下来捂着耳朵。他这样把自己裹得这么严严实实的,自己确实暖和了,同时也挡住了外边的声音。而且他的脚还冻得不停地在地上跺。他不停地跺也干扰着他的听觉。他还背对着我们,风还呼叫不停。加上这么大的鹅毛飞雪,能见度极差。你看,雪下得更大了。”杨学山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鹅毛大雪,又向远处看了一下,“一二十米开外什么也看不清。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悄悄地向哨兵靠近,哨兵不容易发现我们的。这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占了两个。孙子兵法说,天时地利人和,占据其中之二,就有胜算的可能!”看到查大又有信心了,杨学山接着说,“第二种可能是,我们还等我们接近敌哨兵,就被敌哨兵发现了……” “那怎么办,老杨?不,杨大哥?”查大紧张地盯着杨学山。 “如果咱们拐过这个弯,就被敌人哨兵发现并遭到开枪射击,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强行闯关了!”杨学山看了一眼查大,见查大紧张起来,故意用轻松的口气说,“这也没关系。我打哨兵!你封锁路边房子的门窗!我摞倒哨兵后,也开始封锁路边房子的门窗!尽量不让屋里的敌人冲出来阻击我们。一旦屋里的敌人冲出来,我们就寡不敌众了。那我们就冲不过去了。”说到这儿,杨学山的声音有些发颤,“你想那一大屋子人!我们才两个!他们一人一条枪,加起来可能得好几十条枪!我俩才两支枪,而且还是手枪!所以,这种情况发生,先摞倒哨兵,然后封锁住路边房子的门窗是确保我们闯过关卡的关键!另外,一旦哨兵发现我们,就不能等接近村口再开始打马了。必须哨兵一发现我们,我们就得快马加鞭!还是那句话,愣怂地打马!让马使出吃奶的劲儿使劲跑!马能跑多快就让马跑多快!尽快冲过红岗庙村口的地主武装!哪怕快出一秒,甚至半秒。也许这一秒半秒的时间就我们顺利闯过去的宝贵时间!” “那我骑你这枣红色高头大马吧?”查大眼巴巴地看着杨学山身下高大威猛的枣红马,那眼光仿佛这匹快马就是他的救命之神。 “骑我这马?”杨学山对查大的要求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不知道怎么回答,看了看身下的枣红马,又看了看查大骑着的花点马,愣住了,——按照机要通信员的规矩,两人中有一人被指定为主要负责人。主要负责人揣着信在前边跑,另一个要全力配合掩护,甚至不惜生命保证机要文件的送达。杨学山是这组的负责人,他应该揣着信在前边跑,查大应该负责在后边掩护他冲出敌人的追杀才是。而且队长特意把队里最快的马交给了杨学山而不是查大!这意思很明显:领导是让杨学山揣着信骑着这匹快马在查大的的掩护下冲关卡,而不是让查大揣着信件在前边跑,杨学山在后边掩护。现在,查大却开口要求骑这枣红马!按规定和队领导的要求,这肯定是不行的。如果杨学山擅自让查大骑枣红马,他骑花点马,这份重要信件要是送不到,责任就全落在杨学山身上了!这在战争年代是要杀头的!如果两人换马,还有一个更要命的问题:重要的文件面临着无法送达的巨大危险。让查大骑枣红马,杨学山肯定就要骑跑得比枣红马跑慢得多的花点马,文件包的信将面临着被地主武装的截获的危险;如果把信交给查大,叫他骑着枣红马在前边跑,杨学山在后做掩护,万一查大一慌张出了乱子,信件有可能会因查大惊慌失措丢失在半路上!查大毕竟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而这种事完全有可能发生的!马飞奔起来,挎着的机要包就要在空中上下狂颠的!一颠一飞地,指不定就把信件颠飞出去!信件颠飞出去,是没有机会再捡起来的!——地主武装在后边拼命追杀!要是信件就落到了地主武装手里,就是重大错误事件!而这都是他杨学山擅自做出主张跟查大调换马造成的,全部的责任将完全由他杨学山来负。他杨学山能负得起这重于泰山的责任吗? 想到这儿,杨学山想拒绝了查大的要求。可当他转过脸看查大的时候,一张完全还是孩子气的极其期盼着生存下去的脸正乞求地看着自己。杨学山没忍心拒绝。他扭过头又向村口望去,村口有一大屋子荷枪实弹的地主武装把守着,那些野兽们是不管你是孩子还是孩子他爹的,肯定要把他和查大往死里打的!查大家里还一个七旬多的老娘正在朝思暮想着儿子早日归来呢!此时此刻,杨学山想起了自己的老母亲也在朝思暮想等着自己回家的情景。母亲啊!是多么盼望着自己儿子能活着回到自己身边! 最后,杨学山决定,不管自己担负多么大的责任,人命关天!无论如何也得把生的希望留给孩子,把死的可能留给自己。他转过头来看着查大坚定地应道:“好吧。” “过了村口,我就还给你!”查大快速从花点马上出溜下来,跑到枣红马前,紧紧地攥住枣红马的缰绳。 杨学山从枣红马上下来,把枣红马的缰绳交给查大,然后拽住花点马的缰绳,又从身上摘下机要包,挎到急迫着要爬上枣红背的查大身上。 “包,你挎着呗!”查大挡着,不让杨学山把机要包挎到自己身上。 “你要骑枣红马,就得挎着机要包!你以为队长是让我骑这枣红马啊?队长是让这份信件骑这枣红马的!如果我们不送这份重要信件,队长能把这队里最好的枣红马让我骑吗?!”说着,杨学山硬把机要包挎到查大身上,把机要包所有的扣扣紧,又勒紧了机要包的背带后,杨学山不放心地把机要包翻过来倒过去地试了试,看信件会不会倒出来。确定信件不会在奔跑中掉出来后,使劲拍了拍了机要包,“现在你挎着信件,重担在肩。你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了。我要负责掩护你了!”然后看了一眼查大,“让你骑枣红马,是我擅做主张,如果信件弄丢了,不被地主武装截杀,我也得进了咱们的政法处!你千万别把信件跑丢了!” “谢谢老杨了!你就是我亲哥了!”杨学山话刚落,查大拽过枣红马的缰绳,翻身就要上枣红马。 “但我有一个要求,你必须答应我!”杨学山拽着枣红马的缰绳,不让查大骑上枣红马。 “行!行!别说一个要求,这时候,你一百个要求,我也答应你。”查大又伸手去夺杨学山手中的缰绳。 “你要听我指挥,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决不能自做主张擅自行动!行不行?”杨学山紧攥着枣红马的缰绳不让查大夺过去,认真严肃地说。 “那还用说!你现在就是最高司令长官!”查大抢过杨学山手中的缰绳,把一只脚蹬在马蹬子上。 “别急着骑上枣红马呢!”杨学山扽住枣红马的缰绳,不让查大骑上枣红马,“还有几点要跟你交待一下!” “你怎么这么啰嗦呢!”查大想尽快骑上枣红马。 “小心无大错!粗心大意害死人!”杨学山把枣红马的缰绳往自己这边扽了扽,“第一,拐过这个弯向前推进的时候,我在前,你在我后侧面,我用身体和马掩护你。冲过路边的房子后,你就愣怂地打马!不停地打马!赶快超过我,让马跑得越快越好。别管我的死活,你只顾跑你的,尽快跑出敌枪的有效射程。我在后边阻击掩护你,只要你跑出去了,包里的机要密件有很大希望送到了,我们就算胜利了。知道吗?别管我,别管我的死活,你只顾跑你的,尽快跑出敌枪的有效射程。我在后边阻击掩护你,一切以把信送到为胜利!知道吗?”杨学山反复强调着。 查大一听,杨学山掩护他,爽快地答应:“嗯——呐!就按你说的!” “千万要记住,闯过路边房子后再使劲打马,之前千万不能一紧张就打马!这样马使劲跑起来,就会惊动哨兵的!那我们就死定了!”杨学山扽了一下查大攥着的马缰绳。 查大紧张地点头。 “一定在敌哨兵发现我们之后再打马。再愣怂地打马。另外,过了村口边的房子后你才能跑到我前边!如果之前你跑到我前边,你就成了敌人枪下的靶子了。把你撂倒了就坏事了。你揣着信呢!你要是倒下,我还得下马救你,这样,咱俩就全摞这儿了,谁也跑不出去了!” “嗯——呐!”查大咬着牙向杨学山点头。 “你千万千万记住,千万千万闯过路边的房子后,也就是过了路边敌人猫着的那个屋后再愣怂地打马超过我。记住!不能提前了!”杨学山强调着。 “知道了!”查大嘴唇都哆嗦了。 “咱们也不能开枪太早,开枪过早,就会过早地惊动敌人。这样,我们还没冲过去,敌人就从屋里冲出来拦在路上了,这样,我们就冲不过去了。开枪时间越晚越好,晚一秒钟就多一份冲过去的希望。早一秒钟就少一份冲过去的可能,甚至会被地主武装截杀了。绝不能过早开枪!一定要以我击毙哨兵的枪声为号!我什么时候开枪击毙哨兵了,你什么再开枪!千万别慌了手脚,走了火!一定要沉着冷静!冷静是智慧的母亲,惊慌是出错他娘!记住,以我的枪声为号!”杨学山担心查大年纪小,到关键时候慌了神儿,所以不放心地重复强调着。 “中!”查大应道。 “我一枪就让敌人哨兵见阎王去!让敌人的哨兵带着对咱们机要通信兵的好枪法的赞叹声去见他娘的上帝去!”杨学山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别以为我们机要通信兵是好惹的!”杨学山突然想什么似地提醒查大,“打倒哨兵后,咱俩一起对着门窗开枪,别往墙上打!主要是封锁路边房子的门窗!千万要记住!”大战在即,杨学山也有些紧张。 “愣怂往土匪待的房子的门窗扫射不就行了。现在是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了!”查大一副横下一条心的坚定样子。 看到激发出查大视死如归的精神了,杨学山心里踏实下来:“我们现在上风,又顺风,跑起来应该比往常快得多!”杨学山露出难得的笑容。 “这叫天不灭燕赵好男儿!”查大豁出去的劲头显露无遗。 “先别高兴得太早了。还有第二!现在我们已经处于敌控制区域了,要特别警惕小心!按照作战常识,敌人应该在附近树后,或沟下,或什么地方埋伏下暗哨……” “是吗?”查大惊怵地看杨学山。 “这完全有可能!说不定一拐过这弯,敌人子弹就会飞向我们的脑壳。” “我的妈!”查大两眼惊慌起来,“那怎么办?” “没什么别的妙招儿!我们从现在开始,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手握枪,眼擦亮,两眼紧盯前方敌哨兵的同时,两只耳朵也要竖起来听着路两旁的动静,一旦发现路两边的树后或什么地方的敌暗哨要向我们打黑枪,先下手为强!马上打死他!”杨学山两眼炯炯有神,“但从目前我们已经接近村口还没有一点儿动静的情况看,可能是今天特别冷,地主武装没派出暗哨,或是派出来了暗哨,暗哨被冻得跑回家去了。你想想,从前边那一组机要通信员到我们过来,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如果一个人这么长时间趴在雪地里,还不得冻成冰棍啊!尤其是中原这地方,百年遇不到这样的冰天雪地,一般人扛不住这么冷的天气!” “看来,老天今天真帮了我们大忙了!”查大庆幸起来。 “这客观上放松了地主武装把守关卡的力度。这就为我们闯关创造了非常有利的天气条件和客观现实。”杨学山盯着查大,“但千万可别放松警惕,机灵点儿!刚才我说的两点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查大迫不及待地又要骑上枣红马。 “你给我顺一遍!” 查大把杨学山的两点说完后,杨学山把枣红马的缰绳交给了查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该想到的,咱都想到了。该事先做的,咱也都事先做了。今天咱们能不能闯过红岗庙村村口,就看咱们的运气了!” “愿老娘在太行保佑我们一路平安!”查大声音有些颤抖。 “首先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能闯过前边的关口!这样才能成功闯过前边的关口!”杨学山听查大声音发颤,鼓励查大。 “老娘保佑我吧!”查大一把攥住枣红马的缰绳,翻身跃上了枣红马。 杨学山牵着花点儿马的缰绳悄悄走到拐弯处,向前方的哨兵看去。 “哨兵向咱们这个方向瞅了没?”查大骑在枣红马上,急切地问杨学山。 “好像还没有!再等会儿!”杨学山向查大举手示意耐心一些。 杨学山又观察了一会儿,看见敌哨兵好像向他们这边瞄一下。便立刻骑上花点马,向身后的查大示意跟着他走。 “看着点儿路两边的动静!”杨学山把头扭向后边,小声叮嘱查大。 …… 第25章 冒死闯关卡(三) ……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十五米,十米,九米,八米,七米,六米,五米,四米,两腿一夹马肚子就要冲到哨兵跟前了…… 杨学山眼睛盯着敌人哨兵,左手稍稍去拔腰间的刀,——杨学山想一声不响地除掉哨兵,这样,杨学山和查大就可以不惊动路边那一大屋子的地主武装,平平安安闯过关卡了! 就在这时,可能是该定时向后望一下了,哨兵跺着脚扭过头向后张望了一下,又快速把脸转回去了。他冻得哆哩哆嗦,嘴唇发白,两眼半睁半闭目光懈怠,根本就不认为如此寒冷的天气会有共产党机要通信员会来闯关。 哨兵刚转回脸,马上又愣住了!——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两个影子正在靠近!他猛然从迷迷瞪瞪浑身冻僵的状态中惊醒过来,两腿机械般跺地的行为也戛然而止。他愣了一下后,又快速抹一把脸,将脸上挡住视线的雪水抹掉,接着又迅速转过头去定神细瞅。这一瞅,把他吓了一大跳!——共军机要通信员已经摸到身边了!他下意识地边从肩上取下枪:“不,不好了!共,共……” 哨兵刚一喊,杨学山一枪将其脑瓜子打穿了。哨兵“噗通”一声栽倒在雪地上。 路边房子里的地主武装听到屋外响起枪声,炸起锅来:“共党交通员!共党交通员!……” 在吵吵嚷嚷声中,“咯吱”一声,门被拉开。一个土匪拎着一支长枪往外冲。 这个土匪刚跨过门槛,杨学山对准他的脑门“嘣”的就是一枪。 他“我……”的一声倒在门里。他本想喊一声当地口头禅,可杨学山只让他喊出“我”后,就让他永地变成了阴曹地鬼了。 “我的娘!那好的枪法!正中脑门上!”本想跟着被杨学山打死的土匪后边冲出屋的另一个土匪看见被打死的土匪的脑门上哗哗地向外滋血,吓得一个劲儿往后退。 看到第一名土匪的脑瓜子开了瓢,其他土匪缩在屋里不敢往外冲。 摞倒第一个想冲出屋的土匪后,杨学山和查大两只盒子枪向土匪聚集的屋的门窗猛烈射击,——“啾啾”的子弹打得门窗直冒烟。 刚才吵吵嚷嚷的屋子被杨学山和查大两只盒子枪打得寂静得像一个人也没有。 过了片刻,屋里传出骂骂咧咧的声音:“你娘的!快出去给我抓去人!慢了,共党机要通信员就跑了!”这是红岗庙村保安团团长——地主的儿子赵三的叫骂声。 尽管赵三破口大骂,还是没有一个土匪敢跑出屋。 见没人敢冲出屋,赵三开始重赏之下有勇夫了:“逮住一个共产党机要通信员,五两大烟土!” 赵三叫出高价后,还是没有勇夫。他又提高的价:“再三十块大洋!” 还是没一个土匪敢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五两大烟土和三十块大洋。 见还是没人敢冲出去,赵三不耐烦了,眼一瞪,指着屋里的土匪骂骂咧咧起来:“你们他娘的,欺负人家小媳妇来,个个如狼似虎,抓起共党机要通信员来,个个都他娘的怂包软蛋了!快出去!再不出去,共党机要通信员就跑远了。”说着,一脚把靠近门的一个小瘦猴踹出了门。 随着“哎哟”一声胆怯的惨叫,小瘦猴从屋里滚了出来,吓得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你他娘的给我出去!”赵三又踹出另一个土匪。 “哎哟”一声,——又一名土匪从屋里被踹出来,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赵三还想踹第三个,第三个土匪挺知趣的,还没等自己的团长踹,就主动一“骨碌”滚出了屋外。 说时迟那时快,杨学山和查大已经跑出去六七十米了。由于距离较远,加上马跑起来上下颠簸,杨学山和查大两人射出的子弹已经不那么准了,都落在趴在地上不敢抬起头来的土匪周围。 看见这一情景,屋里的其他土匪才敢“叽哑哇啦”壮着胆跑出屋来。跑出屋后,端起枪‘乒乒乓乓’向杨学山和查大射击起来。 好几十条枪一起对着杨学山和查大射击。子弹在杨学山和查大的耳边“啾啾”飞过。 “查大,往前跑!你跑你的,别管我,我在后边掩护你!”杨学山冲着查大喊,时不时扭过头向地主武装打上两枪。 枣红马和花点马快速向前奔跑,扬起着高高的雪花! 打了一会儿后,赵三看打出的子弹都被强烈的西北风吹到共产党机要通信员的东南的路边上去了,便大声吆喝着:“他娘的,还胡乱打什么啊!子弹都被风吹跑了!赶快把胶轮车赶出来追!” 赵三第一个跳上赶出来的胶轮大车上。他坐在左边赶车的位上后,嘴里骂骂咧咧:“你们赶快上!” 看到“叽里咕噜”上来了三四个人后,赵三“驾”的一声给了拉前梢的三匹骡子一鞭子。马车“蹭”一下就窜了出去。刚爬上一条腿还没全部爬上车的两个土匪被快速启动的车子甩在路上,痛得哎哟哎哟直叫。 “别一个劲儿地哭丧了!赶快上后边那辆继续追!”赵三对着被甩在路上的两个土匪骂道。 赵三赶的这辆胶轮车是辆两个胶轮的马车,一匹高头大骡子驾辕,三个膘肥体壮的大黑骡子拉前套。一看就知道,这是赵三事先备好追杀共产党机要通信员胶轮车。四匹强壮的大骡子拉着乘坐着四五个人的马车就像拉着一个空纸箱子一样轻。加上赵三拼命向马抽鞭子,拉车的四只骡马十六只蹄子如同不着地似地向前飞奔。 相比地主武装的四匹大黑骡子,杨学山的花点马显得又矮又小,就像一头小毛驴。 赵三赶的那辆胶轮车刚跑出去,后边又跑出去一辆胶轮车。这辆车由一匹肥壮的马驾辕,前边两匹红色的马拉前套。 “查大,使劲打马呀!愣怂地打呀!土匪追上来了!”杨学山看到土匪武装的胶轮大车快速追上来,对跑在前边而且越跑越远的查大喊。 查大听见杨学山叫他快速跑,愣怂地抽打起枣红马来。他边抽打枣红马,边向后边的土匪射击。 杨学山只顾瞅后边追赶的土匪了,没想到数发子弹突然从前边擦着他头打过来,赶紧提醒慌乱开枪的查大:“查大,别打我啊!打土匪!对准土匪打!别对着我打!你打着我了,我怎么掩护你!” 查大向后看了一眼,这才把枪口对准了后边的土匪的胶轮大车射击。 查大的枣红马把杨学山的“小毛驴”越落越远。而后边的先追上来的土匪的胶轮大车追到离杨学山的“小毛驴”只有百八十米的距离了。 这时赵三大喊道:“开枪!开枪!” 坐车上三个土匪一起举起枪向杨学山射击。 “打前边那个!信在前边个人身上。”赵三边扬鞭抽打骡马,边提醒后边打枪的土匪,“共党都用自己的命护送信,跑在前边的肯定是拿着信的。” 于是后边三个土匪把枪口对准了查大。 感到子弹偏离自己后,杨学山回头一看,土匪们都在向查大射击,就赶快向后边的土匪加大射击密度,吸引土匪火力。 突然杨学山后边传来一声惨叫,——胶轮大车上的一名土匪被杨学山打中。 “二狗子受伤了!”车上一名土匪提醒赶车的赵三。 “二狗子,伤哪儿了?”赵三头也没回,对着前边三匹大骡子又狠劲抽了一鞭子,“驾!” “腿!”二狗子捂着已经开始往外渗血的腿。 “死不了!捂住!”赵三还是没有回头,两眼冒火似地盯着前边不到五十米的杨学山,“等把前边跑的这条毛驴逮住后,五马分尸了他!让他的血给你二狗子祭奠!” “中!”二狗子呲着牙咧着嘴说。 “驾!”赵三又抽了几鞭子。 挨了赵三狠狠几鞭子的黑骡子们跑得更快了。 马车像飞似的往前冲。不一会儿,跟杨学山的距离只有不到二十米远了。 “前边逮不住了,打后边的!”赵三看距离后边的共党机要通信员不远了,把速度放慢,让车稳当些。 车上的土匪一起向杨学山射击。 杨学山一看土匪的车慢了下来,判断土匪们要向他射击了,扭过头来对准车上的土匪连开两枪,又打伤了一个土匪。 车上的土匪见又被杨学山又打中一个,个个吓得把头猫下,不敢直起身来。 “让二狗子抱住猴子的两条腿,猴子两只手扶着枪,扛在肩上!叫石头瞄准打!”赵三不满地叫喊着,“笨驴们!这么近还打不中?往马屁股上打,把马打倒了,不就活捉了!” “就是打的马屁股!眼瞅着子弹往马屁股里钻,可马就是不倒。”石头边打边说。 “真他娘的斜了门了!眼看着子弹打着‘小毛驴’的屁股上了,可共党的小毛驴还在路上蹦跶,他是不是骑着一头神驴?”猴子也感到纳闷。 “干脆抓活的算了,没几步远了。抓住,我亲手五马分尸了他!让他的血偿还我的血!”二狗子狠狠地说。 赵三回过头看了二狗子一眼,淫笑了一下后,“啪”的一鞭,狠狠地抽在前边拉长套的三匹大骡子身上,接着用鞭子的把儿狠狠地戳在了驾辕骡子的屁股上。马车一下子像出膛的子弹似的往向前蹿出去了。 “叫后边的车赶紧追上来!两车把共党的‘小毛驴’挤在中间!”说着,赵三又用鞭子使劲抽拉前套的几个大黑骡子。 “马瞎子,赵司令让你赶快追上来,两车挤他!”石头两手卷成喇叭状,对在嘴上大声朝后边的胶轮大车喊。 “你让赵司令慢点儿!给我让出一条路来!”后边赶车的马瞎子大声回应,然后向拉车的三匹马使劲抽了几鞭子。 赵三把车放慢,等着后边的车追上来。 土匪的话被杨学山听得清清楚楚,他赶紧抽花点儿马,争取摆脱土匪们的夹击。 就在土匪前边的这辆车放慢速度的时候,杨学山抓住机会拉开了与土匪第一辆胶轮车的距离。 赵三一看,杨学山越跑越远了,着急了:“你告诉马瞎子,我们不能放慢速度等他追上来了。再放慢速度,共党的交通员就跑没影儿了!我赶紧在前边堵!叫马瞎子赶紧追上来在后边拦!”说完,对着拉车的几个大黑骡子使劲抽起鞭子来。 受到抽打的大黑骡子们又撒开蹄子向前飞奔起来。 …… 赵三的大黑骡子们又迫近了杨学山。 又过了一会儿,赵三那辆胶轮车拉前套的骡子的头已经啃到杨学山花点马的屁股了。 “往路边挤!把‘小毛驴’先挤倒!捉活的!”二狗子恶狠狠地说,眼里射出猥亵的目光。 赵三又狠狠地抽了几鞭子,胶轮车又向前蹿出几米后,拉前套的三匹骡子跟杨学山花点马齐头并进了。 接着,赵三又抽了几鞭子,拉前套的三匹大黑骡子的头已经超过了杨学山花点儿马的头。 赵三看见自己三匹拉前套的大黑骡子的头已经超过共党交通员的马头,又向右抽打拉前套的三匹大黑骡子,想让前边三匹骡子向路的右边挤杨学山。 看到地主武装大胶轮车前边的三匹大黑骡子正在把自己往路下挤,杨学山急忙用枪把儿打自己花点马的屁股,以求超过这三匹大黑骡子 尽管杨学山不停地打马,自己的花点马不仅没超过地主武装的三匹大黑骡子,相反,这三匹骡子的屁股已经超过了杨学山花点马的头部。眼看着,这三匹骡子就要把杨学山向前的路堵住了。杨学山向后看了看,车上的土匪们正在冲着他咧着吃人的大嘴哈哈淫笑。他把牙咬得“咯咯”响,心里说:“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咱们来个鱼死网破!你不是要活抓我五马分尸了我吗?我把你驾辕的骡子打趴下,摔死你们!”说着,杨学山对准驾辕的黑骡子胸脯子就是一枪。 地主武装驾辕的大黑骡子应声倒在地上。 驾辕的大黑骡子应声倒在地上,胶轮大车的车辕也跟着戳在地上。车辕戳在地上,车身立刻向前倾倒。车身向前倾倒,车上的四名土匪,包括土匪头目赵三,猝不及防被甩出老远。个个痛得喊爹叫娘。拉长套的三匹大黑骡子毕竟是牲口,后边驾辕的骡子都打趴下了,还拚命向前跑,把倾翻的车生生得拉出十几米远后才停下来。 前边的车横在路上,而且自己的司令官都摔得鼻青脸肿,后边的车哪还敢见死不救。赶紧勒住马停了下来。 杨学山趁机快马加鞭冲出土匪大黑骡子们的“围追堵截”。 这时杨学山对着前边拼命跑的查大大声喊:“查大,使劲往前冲!一定要把信及时送到!” “快去把拉长套的大骡子卸下来,追!”赵三捂着摔伤的左肩,一脚踹到二狗子的受伤的腿上。 “哎哟哎哟, 痛死我了”二狗子捏着被赵三踹得生疼的受伤的腿,“嗷嗷”叫着。 “石头,你去追!”说着狠狠地踹了石头一脚,“快起来追!现在还来得及!”赵三又捡起地上的鞭子抽向石头。 石头捂着已经被擦破的头,在地上耍赖:“哎哟,摔死我了唉!” 看到石头不起来,赵三一咬牙对石头嘶声地喊:“抓住一个共党,把上边奖赏的五百块大洋一分不少地全给你!” “一个五百块,两个就是一千块大洋!”石头马上机灵了,直起身,把眼睛睁得跟大红灯似的看着还趴在地上疼得呲着牙咧着嘴的赵三,“你说话可算数呐?” “我说出的话啥时候不算数?!”赵三强忍着疼痛说,然后又用鞭子抽石头,“快起来赶快追!一千块大洋能买多少大烟土!快点儿!” 捉住共党交通员能换来这么利益极大地刺激了石头。他一翻身站了起来,一跑一颠蹦到拉长套的黑骡子前,把这最大的那匹骡子的套卸下来,一纵身上了马:“司令,你可当真!” “快追吧你!”赵三不耐烦地骂道。 “驾!”石头两腿一夹,大黑骡子飞了出去。 此时杨学山已经跑出近两百米开外。然而,杨学山的花点马的腿跟地主的大黑骡子的腿比不是短了,是太短了。地主的大黑骡子向前蹿一步,顶杨学山的花点儿马两三步。 杨学山一看只有一个人骑着马追了上来,心里有数了,琢磨着等土匪靠近了,一枪摞下马去,然后扬长而去。 所以当石头一步一步迫近杨学山的时候,杨学山也不慌张。三十米,二十五米,二十米,十五米,…… 等石头离自己只有两三米的时候,杨学山对准石头抠动了扳机。 石头看到杨学山对准自己要开枪,马上左右晃起来,想避开杨学山射过来的子弹。 就在杨学山抠动板机的时候,只听板机响了一声,没听见射出子弹的声。 石头听见杨学山的盒子枪的撞针“咔”的一声响,但没有子弹射出来的声音,马上知道杨学山盒子枪里没子弹了。于是惊喜万分“哈哈”大笑道:“看你狗日的还往哪儿跑!你飞到天上去,老子也要把你抓回来!”说着策马追了上去。 眼看着石头骑的骡子的头已经贴到了杨学山的腿。他伸手一把抓住了杨学山的后背。 杨学山马上用手枪砸石头的手。一下,两下,第三次把石头的手砸开了。 砸开石头的手后,杨学山又用枪把儿不停地打马屁股。 可是,花点马哪是大黑骡子的个儿。石头两腿一夹,大黑骡子又追了上来。追上来的石头把身子向前探,伸出右手去抓杨学山。 就在石头探过身来伸出手再次抓杨学山的后背的时,杨学山把手里的枪朝他砸了过去。 看杨学山把枪砸了过来,石头下意识收回手,把头往下一低,杨学山扔过来的枪从他的脑瓜顶飞过去。愣神看了一下“花点马”后,又打马追了上去:“狗怂!老子非活剥了你不行!” 杨学山借机又跑开了几米。 土匪石头一夹大黑骡子又追了上来。这次,石头换了战术,不伸手去抓杨学山了,而是把自己高头大骡子紧挤着杨学山的花点马,想让大黑骡子把杨学山的花点儿马挤下路。 杨学山眼看着被石头挤得越来越靠边路旁边的水沟。这时杨学山还想拿起东西砸向石头。可身上没有任何可砸的东西。杨学山只能不停地“驾!驾!”使劲拍打马,让花点马摆脱大黑骡子。 然而,不管杨学山怎么对着他那只“小毛驴”吆喝,不管怎么不停地拍打,“小毛驴”就是摆脱不了土匪石头。 这时,土匪石头嘴上不停地叫骂着,使劲将杨学山往路边的水沟下挤。 就这时,杨学山的右侧出现一条小路,机智的杨学山将“小毛驴”向右一拉,拐向了右边的小路。 石头见马上就要被挤下路边水沟的共党的机要通信员拐向了右边的小路,勒住了大黑骡子,向前看了看正在大路前边跑的另一个骑着枣红马的机要通信员。他看见骑着枣红马的人身上挎着机要包,而且机要包被飞奔的马颠得上下跳动,想机要文件在前边骑枣红马人的身上,想径直追向骑枣红马的人。 就在土匪向查大张望后,把马头正过去想追查大的时候,杨学山勒住马,对着路口喊:“有种的你继续追啊!” 本来想追前边的查大的石头一听“小毛驴”死到临头还较劲,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坐轿拉屎——不识抬举!非要我抓住你撕烂了你,你才知道我马王爷长着几只眼睛!” 石头嘴里骂着,把马头向右拉过来,对正杨学山,“驾”的一声后,又狠狠地抽了大黑骡子的屁股一下。 大黑骡子一跃,向右边的小路冲了下去。 杨学山一看把土匪引向了自己,放过了带着机要信件的查大,赶紧拍打“小毛驴”往前跑。 此时,杨学山的“小毛驴”累得大汗淋淋,鼻眼儿呼哧呼哧喘粗气,还不停地“咘咘”一个劲儿放屁,两条腿光见捣腾,却不见迈出多远,——花点马实在跑不动了!杨学山向后瞧了一眼,大黑骡子两蹿三蹦就跑到自己身后!心想,这回真的要跑不出红岗庙村地主武装的截杀了…… 第26章 成功闯过敌关卡 杨学山在前边跑,土匪在后边追,还向杨学山开枪射击。 跑在前边的杨学山边跑边想,土匪离我这么近,完全可以一枪打中的!他之所以没打中,是想捉活的回去请功领赏!如果被土匪活捉回去了,他可就惨了,不是五马分尸就是开膛破肚,首级悬挂在树上。杨学山想,决不能让土匪抓住!一定要抓住一切机会死里逃生!所以,尽管他的“小毛驴”已经没有力气向前跑了,杨学山还是在不停地用马缰绳抽打它,用两腿使劲夹它的肚子,力求绝路逢生。 这时,迫近土匪又又向杨学山开枪警告:“站住!再不站住,就打死你!” 杨学山没有站住,闷着头拼命地打马向前奔跑。他知道土匪不会开枪打死他的。 “非让老子亲手揪住你不行!”说着土匪抽了大黑骡子皮鞭,飞速向杨学山冲了过去。 眼看土匪又快速飞奔过来了,杨学山突然勒住花了点儿马。 花点儿马的前腿在小路上擢出两条印,停下了。 快速追过来的土匪猝不及防,“呼”的一下从杨学山身边飞过去。 当土匪拉住大黑骡子,回过头来看闪到后边的杨学山,杨学山用缰绳一抽花点儿马,花点儿马又从土匪的大黑骡子身边跑过去了。 “嘿!你个小毛驴子!还敢跟我在这儿兜圈子!我亲手抓住你非挖出你的心来!”土匪一咬牙,“啪”的一声又狠劲抽了大黑骡一下,大黑骡子又向杨学山冲了过去。 杨学山回头一瞧,土匪的大黑骡的四只粗壮蹄子又像闪电一样快速捣腾起来,地上的雪花也被这四只捣腾得跟鼓点似的马蹄子掀起老高。眼瞅着后边的大黑骡子又蹿了过来。 杨学山快速把外衣脱下来,对着后边猛扑过来的土匪的头部扔了过去。外衣一下捂住了土匪的头和脸。 被杨学山的外衣捂住了头和脸的土匪一下被拦住了视线,下意识地勒住了大黑骡子。大黑骡子高高跃,险些把马背上的土匪掀翻马下。土匪急忙拉紧缰绳,稳住身体,然后去拽捂在脸的衣服。 杨学山趁着土匪手忙脚乱的时候,又向前跑出几十米。 土匪把衣服从脸上拽下来,向前寻找共产党的机要交通员。见共产党的机要交通员没有跑多远,又拍马追过去。 杨学山看着后边飞奔过来的土匪,心想:“看来,很难摆脱土匪的追杀了!” 就在这时,小路两旁白茫茫的雪地上突然蹦起两个穿黄军装的,手里端着长枪的士兵大声问:“前边什么情况?谁打枪?” 看到解放军的服装,杨学山眼睛猛然一亮,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后边……有……土……”然后两腿一夹冲过了两个解放军。 追得正起劲儿的土匪石头做梦也不想到前边突然冒出两个解放军,吓得赶紧勒住缰绳,调头想往回跑,被其中一个解放军士兵一枪打下马来。 随着解放军战士的这声枪响,土匪石头大洋美梦化作一股青烟瞬间跟他一起进到阴曹地府! …… 看到土匪应声倒下,杨学山绷得紧紧的神经才松了下来。这时杨学山才感到浑身被汗水湿透,——虽然刮着寒冷的西北风,天下又下着鹅毛大雪,裤腿、后背等全都是汗。他精疲力竭,趴在马背上大口大口喘气。喘了一会儿气后,才开始下马。他想把腿翻过马身,但浑身无力,没有把腿翻过马身。又喘了两口气后,咬牙又使劲一翻,才翻身下了马。两腿一着地,软得没立住,全身蹲在了地上。蹲了一会儿,使劲拉着马鞍才从地上站了起来。站起来,又浑身无力地靠在马身上休息了一会儿,才踉跄地牵着花点马慢慢向回走,捡起并穿上自己的衣服,去寻找查大了。 后来,杨学山回忆说,他冲过两个解放军后,才发现,不只是两个解放军,后边地里趴着一片。他们身披白色斗篷趴在白花花的雪地上,隐避着,一旦遇到情况,跃起来行动,如同一大群下山猛虎。而他阴差阳错地拐到右边的小路上,却跑进了解放军正规部队的通信连里。这才让他保住了一条命!才避免被红岗庙村的地主武装追杀的噩运! 杨学山追上了查大,一起继续向垒河奔去。 在一起向垒河走的路上,杨学山告诉查大,拐到小路上,他看到了四口崭新的棺材,这四口新棺材十有八九就是当地村干部安置前边两组机要交通员的棺材。 查大心有余悸,又侥幸地说:“多亏老杨你啊!如果事先没有思想准备,这关卡肯定把咱们卡住了!” “是啊!孙子曰:‘多算胜,少算不胜,何况不算乎!’”杨学山表情愉悦,非常庆幸闯过了红岗庙村地主武装把守的村口。 “下次再让你送什么信的时候,还叫上我啊!”查大不知是高兴过了头儿,还是真的佩服杨学山的机智,还是被杨学山在生死关头不顾自己的安危把枣红色高头大马让他骑的高尚品德所感染。 “好啊!到时候别再哭鼻子就行!”杨学山看查大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赶紧鼓励,“不过,这次你表现得很不错,勇敢地摆脱了地主武装的追击。” 等杨学山和查大到了垒河,鹅毛飞雪停了,西北风也不刮了,阳光灿烂,大地银装素裹,好一派晶莹剔透风光! 仰望阳光从云缝中射出的万道光芒,杨学山不胜感慨:“阳光万道金门开,千百相光福运赉!”然后,闭上眼睛,让身体慢慢放松,体味着美丽的景色。 进了垒河交通站,天就黑下来了。杨学山把马交给查大并叮嘱,花点儿马已经疲劳到了极限,一定要多让花点儿马吃些豆料,让花点儿马缓过劲儿来。之后背上机要包交信件去了。 等杨学山把信件交了回来,查大神乎其神地盯着杨学山笑。 杨学山看着查大阳光灿烂的脸,不解问:“查大,还没为咱们立功呢,你笑什么?” “你猜!我捡到什么宝贝了?”查大的手揣在兜里,一脸神秘相儿。 “这兵荒马乱的战争年代,你还能捡到宝贝?你又能捡什么宝贝呢?!”杨学山看着查大得意的表情,开始认真地琢磨起来。突然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查大真以为杨学山猜到了,用佩服的目光看杨学山。 “这次跟我跑捡了一条命啊!”说罢,杨学山顺手从自己的机要包里掏出一本《三十六计》。 “不是!不是!”查大拨拉开杨学山手里的《三十六计》,不让杨学山看,“你继续猜!” “不是捡条命?”杨学山纳闷了,“那是什么宝贝?难道还有比条命宝贵的吗?” “两回事!”说着,查大把手从兜里掏出来,三个手指捏着一个东西给杨学山看,“是这个宝贝!” “子弹头!”杨学山不以为然地说,说完后,又捧起《三十六计》,“咦——,这算啥宝贝!” “你知道这子弹头从哪儿抠出来的?”查大又把杨学山手中的《三十六计》拨拉开。 “从哪儿抠出来的?”杨学山不以为然地抬起头来看查大,“这年头,满地界都是子弹!哪儿捡不来一粒子弹头?!” “你看,我就知道你猜不到。”查大宝贝似地捏着手里的子弹头,生怕杨学山抢过去,“是从马屁股上的被子上抠出来的!”说完后,查大等着杨学山惊讶。 “是吗?!”杨学山也惊讶起来,他伸过手去拿查大手里的子弹头。 查大马上把手缩回:“我把被子从花点儿马背摘下来后,看见被子外边还露着个子弹头,这个子弹头的三分之二已经穿过棉被,子弹后边的三分之一还卡在被子里!” “我的那个娘啊!”杨学山情不自禁地学起了本地的口头禅,“枪法咋这准呢?” 查大从来没看见过一向沉稳,喜欢看书的杨学山这样滑稽的表情,噗哧一笑:“我在被子里还抠出另一粒子弹呢!”说着,查大又右边口袋里掏出一粒子弹头,“这子弹头可以给你!” “我不要!你都拿着吧!”杨学山把查大伸过来的手推过去。 “这是你用命换来的!这多有纪念意义啊!你拿着吧!你一个,我一个。”查大又把子弹递给杨学山,但表情却恋恋不舍,“这都是我们生命的见证物!” “按照你刚才说的,应该是三粒子弹!” 查大憨笑,伸口袋里又掏出一粒子弹:“要不你两个?我一个?” “你都拿着吧!”杨学山又把查大的手推过去。 “你不能后悔啊!”查大像捡了大便宜似地赶紧把子弹头揣进兜儿,然后诚恳地对杨学山说,“老杨,这次特别感谢你!要不是你让我骑枣红马,而我还是骑那花点儿马,我今天就死定了!” 看着查大眼睛里滚动着感激的泪水,杨学山真诚地向查大点头:“都兄弟!应该的!这不现在咱俩都活着呢吗?这就好!” “谢谢你了,老杨!”说完,向杨学山鞠了一躬。 “兄弟,兄弟,别这样。”杨学山赶紧去扶查大,“可别这样!你这样三拜九叩的,让领导看见了,还以为我怎么剥削欺压你呢!都是同志!可不兴这样剥削压迫!” “老杨,你真挺神的!跟打算盘珠子计算好了似的。一环扣一环的准!”被杨学山扶起来后,查大还在激动不已。 “蒙的!”杨学山谦虚起来。 “真的,老杨,这会儿,我真佩服你!我实在佩服你!你整个一神人啊,你!”查大感慨万分地说。 “过讲了,过讲了,不过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杨学山被查大夸得不好意思了。 “你今天真是神机妙算……!”查大在毫不吝啬把肚子里的夸奖话全讲给杨学山听。 “没那么神!其实,所谓的神机妙算,无非就是进行认真细致的调查研究和制定出周密的计划,加上办起事来留有余地罢了。”杨学山把《三十六计》又捧起来。 “你怎么想起用棉被捂住马屁股这招了?”查大停下来专注地看着杨学山。 杨学山把捧起的《三十六计》放下:“跟我们哈儿抗战人民学的。他们冲过机枪封锁线炸小鬼子的碉堡时,披着两床被子,在两层被子中间盖上一层土,然后再向土上沷水。我眼看着子弹“啾啾”地打在被子上,但被子下边的人安然无恙地跑到小鬼子碉堡跟前儿,放上炸药,把小鬼子送上西天。就这样,抗战根据地人民把小鬼子在解放区重要的碉堡一个一个都给拔了。” “今天,你就用在马屁股上了?”查大惊讶表情溢于言表。 “这就叫‘先知为先及时胜,以逸待劳挥手成!’”杨学山无意中向查大倾吐自己的学习心得。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日后定会大福大贵。苟富贵,勿相忘啊!”查大自信地说。 “富贵……” 这时,一个人手里握着一封信件走进屋:“谁是杨学山?” “我!”杨学山一个鲤鱼挺身站了起来,手里还攥着《三十六计》。 查大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是垒河地委机要科长,你们完成了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完成地非常及时!我建议明阳地委对你进行表彰!……” “还有他,查大。”杨学山赶紧指查大。 “对!还有你!”垒河地委机要科长拍了拍了查大,然后把手中的信递给杨学山,“这是我们的推荐信!” “谢谢领导!”杨学山一个立正敬礼,之后赶紧用手捅查大。 “谢谢领导!”查大赶紧向垒河地委机要科长行礼。 “垒河地委机要科长看了一眼杨学山接信前放在放在床上的《三十六计》,目光惊奇:“你还识字呢?” “他都能背《康熙字典》!”查大敬佩看着杨学山。 “是吗!”垒河地委机要科长更加惊讶地看着杨学山,“这太好了!全国马上就要解放了。建设新中国需要大量有文化的人材!”说完,拍了拍杨学山鼓励道,“有志者事竟成!好好干!”说完后,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杨学山和查大启程回明阳地委。 “今天的天气太好了!这么亮的太阳,大风又停止了。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生还明阳地委了。要是以后都这样顺顺当当就阿弥陀佛了。”查大一身轻松地说。 “我们可以生还明阳地委了?”杨学山反问查大? “咱们不生回明阳,还死在外边啊?”查大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那我问问你,咱们怎么返回?”杨学山把马的步子放慢,专心听查大说话。 “原路返回呗!”查大不假思索地说,“从哪条路来的,还从哪条路还呗!” “还从红岗庙村村口返回?”杨学山内心发笑地看着查大问。 “哟!那不行吧?”查大的高兴劲儿一扫而光,“赵三那小子是不是还在那儿等着活捉咱呢?” “我想,再从那儿回明阳地委,十有八九得让让赵三抓个正着!”杨学山不容分说的样子。 “肯定!一个还乡团一百来号人,愣让两个共党机要通信员从手心里跑了!赵三得多恼羞成怒!他肯定不会轻饶了咱们!他做梦都想把咱俩逮住,当着他那些弟兄们,活剥了咱俩,找回他还乡团司令的面子!” “那你刚才怎么说要原路返回呢?”杨学山欲擒故纵地问。 “要不这么着,你看行不?”查大顿了一下,想在杨学山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智慧,“咱们从垒河出来往明阳走的时候,顺着原路返回。等快到红岗庙村的时候,我们再绕过红岗庙村,你看怎么样,老杨?” “以我看,怎么着走,咱们都不能原路返回!” “为什么呢?”查大已经对杨学山很佩服了,听到杨学山不同意自己的想法,便认真听杨学山的分析。 “为什么?”杨学山胸有成竹的样子,“我们从闯过红岗庙村关卡后,再没有遇到敌人的关卡。这有三种可能:一是过了红岗庙村真的没有敌人的关卡;二是闯过红岗庙村的关卡后的这段路上,我们的敌人,也就是想截杀我们共产党机要通信员的当地地主武装,没想到共产党的机要通信员要经过他们的领地,我们突然过来,他们没有准备;三是黑天,他们看不清。所以,我们顺利通过了所谓他们的地盘。到底哪种可能性大呢?”杨学山停下来看查大。 “我咂摸着啊,你说的第一种可能性大一点儿。”查大学着杨学山慢条斯理分析的样子,“要是有地主武装,还不像红岗庙村的地主武装那样截杀我们?还能眼看着咱们共产党机要通信员过去?看来红岗庙村之后的这段路上还是没有地主武装了。要是有地主武装,咱们天黑也很难闯过去。” 杨学山笑了一下,好像早就猜到查大要这样说:“我认为,第二种可能性大!为什么呢?”杨学山认真对查大说,“红岗庙村的地主武装截杀共产党机要通信员的现象不是孤立的和偶然的。你想想,红岗庙村的地主武装杀我们干什么?咱们俩跟他们有什么仇恨吗?”杨学山顿了一下,“肯定没有!咱他娘的在太行,他们在中原,隔着十万八千里,怎么跟他们结下仇呢?!他们没有对我们报仇下黑手的理由。再一个,如果我们不是共党的机要通信员,身上没有共党的机要文件,红岗庙村的地主武装截杀我们干什么?能从我们身上夺得什么好处?”杨学山看了一眼查大,“除了胯下这两匹马,咱俩什么值钱的都没有!咱俩胯下这两匹马对红岗庙村的地主来说又能值多少钱?!红岗庙村的地主那几匹大黑骡子比咱这两匹马值钱多了!红岗庙村的地主才不是为了抢咱这两匹马才截杀我们的!红岗庙村的地主武装要截杀我们其实就是目前斗争的一个缩影。是新中国和旧中国斗争的一个缩影。所以说,红岗庙村的地主武装截杀咱们共产党机要通信员在中原不是一个孤立的现象,是个普遍现象!不只是红岗庙村的地主武装设关口截杀共产党的机要员,其他村的地主武装肯定也会设关口截杀共产党机要通信员的。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查大眨了眨眼,不得不点头:“是这么个理儿啊!”然后查大又不解地问杨学山,“那咱们过来的时候,怎么没截杀咱们啊?” “我觉得里面的原因很多。但具体是怎么回事,还真说不准。也许是当地地主武装没有想到我们过来,也许当地地主武装正好忙其他事,咱们赶巧逮着这空儿过来了。也许有一支解放军部队刚过去,他们想躲躲锋芒。也许是天黑,看不清等等原因。”杨学山边思索边说,“不管什么情况,我们再也不能原路返回了。我们来的时候,他们没有思想准备,我们顺利过来了。可我们再想过去,也许再也过不去了。因为他们看我们过去了,知道我们还得过来,就事先设下明卡暗哨,等着截杀我们。如果他们设下暗哨,向我们打黑枪,那咱们很难逃过这一劫!你想咱们骑着马,在一眼望不到边的平原上跑,那黑枪从一两里外就能打着我们!一枪打不着你,两枪,三枪,四枪还打着咱?马哪有子弹跑得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现在一定要明白,我们来的时候没有被截杀,但并不能说明,回去就一定不被地主武装截杀。如果不做好预防预案,悲剧也许就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对——呀!”小查大恍然大悟。 “另外,我们不能原路返回还因为,尽管这会儿跟昨天就隔了一宿,但是,我们所面临的天时地利已经完全不同了。昨天,天下鹅毛大雪,遮挡住了哨兵的视线,而且还刮着七八级的,能把下巴冻下来的西北风,而且我们还在风的上口,哨兵在风的下口,这使我们可以悄悄接近敌哨兵,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闯关成功。今天这些有利于我们的天时地利都没了。一个也不剩了。相反我们面临的是一个对我们非常不利的天时——阳光灿烂,一眼能看到几十里外。在这晴空万里的天气里,别说我们悄悄靠近敌哨兵,还没等我们看见敌人呢,敌哨兵老远就能看见我们。在这么高的能见度的天气里,就是当年诸葛亮也无法造就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了。而且,中原省这地比咱家乡靠南,气候比咱家乡暖和。太阳一出来,天气马上转暖。这样,昨天缩在路边屋里烤火的土匪们不仅不会缩在屋里烤火了,相反都会出来晒太阳。这么多扛枪的在路口一站,我们能冲过去吗?咱们就是骑着的卢马也飞不住去!还有,今天这么大的太阳,阳光一照到地上,地上的雪就得化。泥泞的道路,咱们的马也跑不起来。不仅马跑不起来,说不定还会在泥泞的路上滑倒呢。这样,昨天许多有利于我们的条件都变成了不利于我们的条件了。在这些不利条件下闯关,无疑于去找死!”杨学山态度变得坚定起来,“十有八九赵三那土匪小儿早就埋伏好暗哨,加强明卡,等待着活捉咱俩呢!咱俩如果再从红岗庙村口过,还真生还不了明阳地委!” “那怎么办?咱们今儿能不能不返回了?缓两天再返回去啊?这样,地主武装还以为我们不回去了呢。在地主武装放松警惕了,咱们再回去。”查大急切地看着杨学山。 “不行!肯定不行的!这儿的机要科长不是让咱们赶快返回去还有许多机要文件在送呢?” “现在这事怎么都这么火急火燎的!”查大埋怨道。 “现在不是正打仗呢!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好战机!战争的胜负在于捕捉战机,捕捉战机在于‘先知及时’!”杨学山又把自己的学习心得倒给查大听。 “那咱俩不正掉进赵三那小儿设的圈套里了?咱俩要是钻进赵三的圈套里,就生还不了明阳了!”查大紧张起来了,“老杨,这,这,不能再从红岗庙村回了。再从红岗庙村回去,那咱俩就死定了!你,你快点想出一个万全的方法来。让赵三那小子再看着我们干瞪眼,啊!” “生还明阳地委,咱还是有办法的!”杨学山心有成竹地说。 “有办法?”查大马上高兴起来,并迫不及待地看着杨学山,“您快说,什么办法?” “英雄面前无困难,总前计后胆如天。天大艰险只等闲,利用客观作行船。狂风巨浪何所惧,乘势前进险变安。” 杨学山不急不慌地说,“当然有办法了!我保证让你生还明阳地委!”杨学山拍了拍查大的肩安慰道。 “真的?”查大喜出望外,“你快说!都急死我了!” “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我保证你生还明阳地委。” “那没问题!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 第27章 借佛发光之计 杨学山从包里掏出一张已经破的不行的简要地图。这地图破旧到什么程度呢?如果不是用手对接好,图中的路线就看不清。如果路线对错了,杨学山和查大就会拐进紧邻的敌人地盘里。一旦杨学山和查大落入敌人手里,敌人就会让你坐老虎凳把腿骨坐断了,给你灌辣椒水把你灌得全身变红了,非要你说出军事机密不行…… “我来的时候就琢磨怎么回去了。”杨学山不慌不忙把地图铺好在地上,指着地图上的一条路,“今天我们回去,走前边的一条乡间土路。” “这是哪条路?我怎么看不明白啊?” “这地图,我已经正着反着,转过来倒过去的,研究了好几次了。而且,地名也对过好多次了。沿着这条路走,就能回到咱们的明阳地委!” “你敢保证走这条路没错?”查大担忧的看着杨学山。 “我刚才不是向你保证了,让你生还明阳了吗?” “不会走错到旁边的敌人的地盘里去?”查大还是不放心。 “不会的!我杨学山办事你还不知道?我保证走这条路不会走到敌人的地盘里去!”杨学山安慰不放心的查大,“你放心,这地图,我都研究透了!” “你从哪儿摸来的地图?垒河机要科长给你的?”查大还是不放心。 “前几天在地摊上买的……” “地摊上买的!这说不定是那个秀才自己画的!” “不管是不是秀才画的,画得准确,能使上就行!”杨学山开始在地图上指,“你看,这,明阳!这,许都!这是垒河。这是遂布县。这是红岗庙村!这是丁庄!……”杨学山把风吹开了一些的地图又对正好,“这些地方都是咱们附近的地方。它们之间的比例都差不多!更重要的是,”杨学山抬起头看着担心的查大,“我还问过买地图的老汉,他说,这条乡间土路,我们的大军还走过。” “是真假的?”查大虽然嘴还不放心的问,脸上已经显露出相信杨学山的表情。 “我判断应该是真的。如果那老汉想欺骗我们,是说不出我们的大军还走过这条路。”杨学山若有所思地说, 查大开始不住地点头:“看来,似乎是真的!” 杨学山被查大的幽默语言逗笑了:“怎么看来,似乎,大概的,它就是真的!要不它怎么不画上咱们太行省的地名呢!” “唉!有道理!有你的,老杨!想得真远真全!不只我,我想除了你,咱们机要通信队里,没有第二会花钱去地摊买这么个破地图的!有钱还不买了新鞋新衣服和好吃的去了!”查大两眼充满了佩服杨学山的目光。 “打仗年代,地图是不可缺少的资料。打仗没有地图,就等于盲人摸象瞎子走路!”然后杨学山嘟嚷起来,“现在地图比鞋衣服和好吃的顶用多了!”杨学山指着铺开的地图上那条土路,“我们的大军走过的路,会奠定一定的群众基础。也就是说,我们的大军对沿这条乡间土路坐落的村庄有很大的影响,削弱了敌特分子造谣惑众的作用。这为我们我们走这条乡间土路奠定了安全的保障。” “那我们就走条乡间土路吧!”查大放下心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但是,你还得照我说的办!” “行啊!按你说的已经捞回一条命了!这次我一定按照你说的办!”查大不打磕巴地答应道。 杨学山告诉查大怎么怎么做后,问查大:“你还骑这枣红色高头大马吗?” 查大不好意地笑了笑,但两眼直盯着枣红色马,目光充满了渴望。 看到查大的表情,杨学山与查大调换了马匹。之后,叮嘱查大路上千万不能慌了神儿,要沉着冷静机智果敢。 之后,杨学山在前,查大在后,向前方的乡间土路快速驰去。 快速到达乡间土路的第一村庄外,杨学山和查大迅速下马,大模大样牵着马走进村,又从包里掏出一个本和一支笔,遇到村民就询问:村里有多少户人家,多少人口,有多少间空房子,可以容下多少部队住宿。村民回答后,就像模像样地一字一句认真写在本上。写完后,告诉被询问的人:“我们是后边大部队的侦察员,是先来了解村里有多少民房可以征用。我们的大军随后就到啊!等我们的大军到了,告诉司令官们,我们到前边的村去征用民房了。让他们把不能安排住下的官兵带到下一村去住啊!”然后不慌不忙大摇大摆从村中穿过。穿过的时候,会遇到不知是好奇还是想打听杨学山和查大的底细的人,不时上前与杨学山和查大搭讪。这时,杨学山就摆出一副架势把在村口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听了杨学山的话,上前打听杨学山底细的人点着头恭敬地退回到路边房根下老老实实地蹲下等着后边大军进村。 一出村,杨学山就叫查大使劲抽马,快速离开这个村,赶往下一个村。到了下一个村口,杨学山把在上一个村演过的戏再故伎重演一番。 这样顺利过了十几个村,平安到达明阳地委的地盘。 看到明阳地委住处了,查大心放下来了:“老杨,你的多算胜又让我们平安地返回地委了。你这是玩得什么鬼把戏?” 杨学山一脸的轻松得意:“这是我的第三十七计——借佛发光!” “不是只有三十六计吗?”查大不解地看着杨学山,“怎么弄出来个第三十七计?” “事物都是发展的吗!不是一成不变的!”杨学山为自己的杰作自豪起来。 “别说,你这第三十七计还真好使!你怎么想出这法儿来的?” “你也知道,咱们后边哪儿有什么大军。除了咱俩,再没别人了。但我们的大军曾从这条乡间土路走过,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们的邓大军从这条乡间土路走过,就会让沿路的村庄都信,这条乡间土路是会走大军的。在决战还未见分晓的时候,我们可以用大军会走这条乡间土路的情况来威摄村庄里的地主武装。村庄里的地主武装从我们嘴中听到,后边马上就来大军了,就不敢对我们下手了。如果下手杀了我们,后边的大军马上就到,就会找他们算帐!这样地主武装就会有所顾忌,就会掂量,就在他们顾忌掂量的时候,我们早已溜之大吉了。”杨学山满脸堆满了笑容,“即使小村没有地主武装,我们还可以用后边马上就到的大军吓唬吓唬那些想从我们身上谋利的小人。比如想杀了我们这些游兵散将到敌特那领赏的人,比如杀了我们要夺我们的马匹的人,尤其是看到这高大强壮的枣红马,心生歹意的,比如杀了我们想从我们身上搜刮几个钱的人等等。”杨学山眯缝眼睛凝视前方,“现在中原这地界儿的农民家家户户都有枪,枪就公开挂在墙上。任何一个人都能从墙上摘下枪来对咱们开枪射击!” “老杨,这事都让你算计进去了!你也太富于心机了吧!” 杨学山拉着长调,尽显得意心情:“还是孙子那话:‘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不算乎!’兵荒马乱的年代,还是多算着点儿好!至少能保证你活到娶上个媳妇抱上儿子!” “老杨,我也不怕你说我思想落后。其实咱平民百姓要求不高,一生平平安安就足亦!” “其实咱们百姓要求不高!”杨学山若有所思,仍凝视着远方,仿佛在想过去,也仿佛在思索未来,“老百姓就这一点点梦想,然而之前,几辈子几辈子都难以实现!” “老杨,那些村民们还眼巴巴地等着大军进村呢!可天黑了,大军也没进村!你这不是在欺骗村民吗?”查大调侃道,“你这老谋深算把那些等着大军征用民房想发点小财的村民们害得不浅啊!”说罢,查大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那怎么办?恐不能憨憨地叫那些想害死我们共党机要员的恶霸们杀了我们吧?这战争年代,两军交战,胜者为王败者寇!要想胜利就得像孙子说的那样‘兵不厌诈’!当他们等着大军过来,我们早他妈的过了好几个村了。这也是另一种的出其不意!自古战法多变,但万变不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一中心思想!”杨学山丝毫不愧疚,“我们这样做只是保护自己,吓唬那些地主武装,也没坑害任何善意的良民们,是吧?”说完后,杨学山也得意得“哈哈”大笑起来。 “老杨,通过这次闯关,我觉得你是绱鞋不使锥子——针(真)行,空中云里拍巴掌——高手!”查大对杨学山翘起大母指。 “管它是借佛发光还是借什么发光,反正咱们用这招儿够灵的,安全回到地委了。如果不用这招儿,能不能安全回来就说不准了!你那娶媳妇的梦想,可能永远也实现不了!”杨学山又习惯性抹了一下嘴角儿,“查大啊,回去不要跟任何人夸夸其谈咱们是怎么过五关斩六将回来的。” “中!” 杨学山和查大顺利归来让全队感到非常惊讶。杨学山和查大刚一进机要科的院子,看见他俩走进大院的人就串屋散布这一“惊人的”消息了。机要通信员们争相跑出来一睹杨学山和查大还活着的样子。王三文看见杨学山,一脸惊喜:“老杨,都说你可能回不来了。让我们准备给你们扎花圈写挽联呢。” “谁说我们回不来了?”杨学山被战友们围着,下不来马,只能骑在马上问王三文。 “前边那……” 孙班长赶紧拉了一下王三文,并打断王三文:“老杨,一路还顺利吧?” 杨学山看见孙班长不让王三文说实话,也应付了一句:“顺利。”然后向前来观奇观的战友们行抱手礼,“都是托各位的福了啊!” 看到杨学山行抱手礼,几个豪爽的机要通信员也抱手还礼:“老杨,欢迎凯旋而归!” 之后孙班长把杨学山叫到了队部。 查大被机要通信员簇拥下回到了宿舍。机要通信员们特别想知道杨学山和查大是如何闯过红岗庙村的地主武装关卡的。但查大特意拿糖,支支吾吾不说。最后战友们用武力破解出查大和杨学山智闯红岗庙村地主武装卡口和用第三十七计“借佛发光”平安返回驻地的秘密。 查大讲完后,几乎所有机要通信员同时舒了口气,——真惊险啊!比抗日那会儿李向阳闯日本鬼子的关卡还不不赖呆呢! “杨学山忒邪乎儿了!”一个机要通信员感慨道。 “也就是老杨啊,搁着别人,这次一准儿被土匪分尸了!”刘大龙也佩服道。 “这是肯定的!”又一个机要通信员赞叹道。 “昨天我一直不明白,老杨拿被子放在马背后边干什么。现在看来,还真是英明!”又一个交通员敬佩道。 “幸亏老杨把马屁股包上了,要不,赵三那几十条枪肯定有几发子弹能击中杨学山的坐骑了!”胡秋也敬佩地不断点头。 “根据老杨的成功经验,下次轮到咱们闯关,也得把马屁股包上!护着马屁股,就等于护着咱的命啊!”王三文说。 “看!这是被马屁股上的边的被子里抠出来的子弹!”查大从兜里掏出那粒视为宝贝的子弹来,让大家看。 “真的吗?”王三文想从查大手里拿过子弹来看。 查大赶紧把子弹放兜里。 王三文没拿到子弹,眼睛就盯着查大捂着装着那粒子弹的口袋:“那子弹不会是打到马屁股后,因马皮厚没打进去,又反弹到被子上的吧?” “那是子弹钻过糊了泥巴的被子后,没劲儿了,就被夹在被子里了。”胡秋摆出一副很老道的样子。 “是不是花点马感觉子弹太太烫了,一运气,一屁把子弹崩出来了!”一个交通员插浑打科道。 “哈哈……”机要通信员屋里立刻响起爽朗的笑声,笑声之大,把窗户震得“哗哗”响。 第28章 荣获战斗英雄称号 杨学山一进队部,孟学德队长就站了起来:“老杨,英雄啊!” “不英雄,不英雄。只是运气好!”杨学山又谦逊地说,“沾了天气的光了!” “英雄!英雄!就是英雄!” 孟学德抱着杨学山百看不厌。 这时,李军副队长走进了队部,走到杨学山跟前,张开双臂给了杨学山一个熊抱:“哎呀呀呀!我的好兄弟!你为我们队争得很大的荣誉啊!”然后松开杨学山,两手攥着杨学山的两臂细细地端详杨学山,“你知道吗,上级专门打电话过来,表扬你们了!” “是中原局?”杨学山问。 李军与孟学德对视笑了起来。之后,李军抿着嘴对杨学山笑:“省委规格就可以了!这也是我们队成立以来开天辟地的首次!”然后转过头对孟学德队长说,“这也为我们队争得了很大的荣誉了!” 孟学德队长连连点头。 杨学山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说说,怎么闯过红岗庙这一关的?”李军坐在凳子上,两眼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杨学山。 “现在想想,也没什么新奇的!就是借着风雪的天,猛地闯过去了。”杨学山并不想张扬。 “那我怎么听查大说,你掩护他的时候,差点儿被赵三抓住?”李军一下紧张起来。 “运气好了点儿。碰到野战军的通信连了!”杨学山嘿嘿地笑。 “你看看,差点把命丢了,还没什么新奇的呢!”说完,李军赞叹地与孟队长对视一下,“叫杨学山回去写一个总结报告。一是为我们今后传送机要文件留下宝贵经验;二是为我们向上级有关部门请供提供详实的资料。” “我看行!”孟学德点头。 “这也是宣传我们机要科的一个大好机会!我们一定不失时机地抓住这一机会,好好地宣传宣传,提高一下我们的作战士气!”李军看着孟学德说。 孟学德队长又满意地点头。 “学山,你听见了没有?你要把材料写全写详细!这不是关系到你和查大两个人的事,是关系到咱们全队的荣誉的事啊!”李军激动地站起来拍了拍杨学山,“这时候你可不能谦虚哟,你谦虚了,我们队的荣誉就被你谦虚没了!”然后鼓励杨学山,“该说的时候就得好好说说!该向上级宣传的时候就得好好宣传宣传!”说罢,李军转过脸瞅孟学德队长的态度。 孟学德队长把嘴抿得紧紧的,使劲点头:“这次可给咱们队长大脸了!一定要好好宣传宣传!让我们队好好蓬荜生生辉!谁说我们队关键时刻会掉链子?!……” 孟学德队长还没说完,一群机要通信员闯进了队部。其中大杆子老贾粗声粗气地对队长说:“孟队长,我们,”大杆子老贾用手向身后的人一比划,“都要求杨学山讲讲冲关卡的好经验。” 孟队长与李军交换了一下目光,说:“好事啊!你们都想到我们前边了!明天就让杨学山给大家介绍!” …… 第二天,队长把所有机要通信员召集到队部,让杨学山讲授闯红岗庙村地主武装关卡的经验。 杨学山走上前,掏出笔记本看了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让我讲闯关卡的经验,这不是让我班门弄斧吗!” “别管班门弄斧还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人家喜欢听,你就把你那两板斧演示一下!”孟队长心里还在高兴。 “要不我就说说?”杨学山抬起头来看面前的战友们。 “快点儿吧你!这又没让你扎耳朵眼儿上花轿!还扭扭捏捏起来了!”刘大龙不耐烦地说。 “那我就把我的体会跟大伙掰扯掰扯。”杨学山清了清嗓子,“昨天队长让我跟大伙讲讲后,我构思了一下……” 杨学山把当时闯红岗庙村地主武装关卡的体会分成了三部分给其他机要通信没讲了讲:一是虽然我们取得的淮海战役的胜利,北中国全都解放了,但地主武装还没有彻底消灭,地主武装还在利用残存的势力阻挠着土改工作,还在杀害革命干部和革命群众,相对少则几十人,多则一百多人的地主武装,我们两个机要通信员还是相对处于劣势的,我们一定不要掉以轻心,送机要文件时,还应继续谨慎;二是要大胆心细,不要想到村口还有地主武装,就不果敢,一定要果敢,只要我们行动果敢,他们是不敢轻易对我们的,地主武装还是顾及秋后找他们算帐的,毕竟地主还有那么多的财产要保护;三是要充分利用的自然条件,创造也一段时间内相对有利自己的条件,以取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 对杨学山和查大的表彰很快就下来了。杨学山被表彰为战斗英雄!查大也立了一等功! 战争年代,气可鼓不可泄的指导思想非常明确,为了鼓励官兵勇敢作战,对作战勇敢战绩突出的表彰下来较快! 表彰大会上,孟队长高高兴兴把功劳证书发到杨学山和查大手里,然后又毫不吝啬地在表彰会上褒奖杨学山和查大:“杨学山和查大闯关夺路,及时把重要信件送到垒河,为取得最后胜利赢得了时间,得到了上级的高度评价!上级领导表扬我们,为战局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为表彰二人出色表现,表彰杨学山为战斗英雄!为查大荣立一等功!关键时刻方见英雄本色!”孟队长脸上乐开了花,“在这次执行任务中,杨学山和查大两位同志充分表现出了英勇果敢的精神,特别是杨学山同志,为了确保机要文件安全送达,把土匪往自己身边吸引。把土匪往自己这边吸引意味着什么呢?”孟队长停下来看了一下孙班长,“就是把死亡往自己身上揽!这得有多高的觉悟和担当精神才能置自己宝贵生命而不顾,确保党的机要文件万无一失呢!这种党的机密重于泰山的崇高献身精神特别需要我们每一位机要通信员好好学习!当党的机密受到威胁的时候,我们每位机要通信员都要像杨学山这样,必须勇敢地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我们每位机要通信员务必记住,党的机密高于一切!关键时刻经得起党考验!”孟队长又停下来看了看眼前的机要通信员,“我们还要学习杨学山和查大两位同志面临凶恶的地主武装的截杀临危不惧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精神!学习杨学山和查大两位同志面对各种困难机智勇敢,冷静果敢的大智大勇!学习杨学山查大两位同志对党忠诚……” …… 第29章 从一名普通机要交通员跃升为交通站长 杨学山成功闯过红岗庙村后不久,淮海战役结束。之后,杨学山很长一段时间没出差送信。 1949年农历的正月十五前的一天,杨学山正看书学习,孙班长又来叫杨学山了。他唬着个脸不高兴地对杨学山说:“李科长叫你去!”说完,一转身走了。 “李科长叫我?”杨学山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孙班长的背影问。 孙班长头也没回就走出了宿舍。 杨学山看着爱搭不理的孙班长,揣摩起来:李科长又来了!上次闯红岗庙村的重要且危险的任务就是李科长来既要交通队后叫他去执行的,李科长这次又来既要交通队,而且又亲自点将,莫非这次李科长来又要把什么重要任务交给我?执行这次重要任务将面临着什么困难?那儿的地主武装有多少号人?杨学山边想边向队部走。 这是杨学山的习惯,——他总想尽可能地事先做出些准备,以便为顺利完成任务,尽可能多地能赢得时间。 到了队里,李科长满脸笑容地对杨学山说:“经过闯红岗庙村地主武装的考验,证明你对党忠心耿耿,而且工作上任劳任怨,是党的忠诚战士,是一位经得起考验的共产党员!经上级批准,任命你为业县县委办公室收信站站长!” 当时收信站长是个多大的官?如果套用军队的职务,站长相当于军队的小排长。也就是说,杨学山从一个机要交通员提升为站长,相当于从一个小士兵越过副班长正班长还有副排长,跨越式地提升为了一名排长。 当上业县县委办公室收信站的站长是杨学山第一次通过自己拼命努力得到上级的认可而得到提升的。 杨学山当上业县收信站长没多长时间,明阳地委与许都地委合并,杨学山又去了两地委划归后改名为许都地委管辖的嘉县县委办公室收信站当站长。 1949年夏天,许都地委组织干部下乡宣传。由于平时勤学善思,杨学山积累了满肚子的“经纶”,不论在座谈中还是在会上,杨学山发起言来,总呱呱一讲就一两个小时,而且还都得自己克制停下来,让出时间让其他人发言。这在当年穷人革命队伍里净是些大字不识一箩筐,发起言来支支吾吾讲不出几句话的年代里,杨学山简直就是口若悬河出口成章了!为此,杨学山被地委机关支部评为模范宣传员!并从站长又升官了!——升为许都地委行政收发员! 读到这儿,也许现在的人都不理解,——我的天啊!九死一生!还刻苦学习到了满腹经纶!才提了一个收发员!这是一个多大点儿的官啊!人们管县长叫九品芝麻官!行政收发员不知能数到几品官!现在我们要说谁谁没能耐,什么都不会干,才被叫去看大门收发报纸呢! 从当年杨学山升了两次官才升为地委行政收发员看,收发员的职位可不是现在人们眼中的那样卑微。按现在村、乡、县、市、省五级政府来衡量,杨学山是以村干部的级别选为南下干部的,之后又从机要交通员升了两次才升到地委办公室行政收发员!所以,从当年杨学山仕途升迁过程来看,千万不要瞅不起收发员,特别是不要看不起地委办公室行政收发员,当年地委办公室收发员职务可不是现在人们心目中的那种没能耐,什么都不会干的,只是收收报纸,发发信,看看大门,那是共产党信得过的人才能当,要知道有许多保密机要文件要过收发员的手!没有经过血的考验,没有一提二升,你想当行政收发员还当不上呢! 1949年下半年,杨学山以许都地委办公室行政收发员的身份参加了农村土地改革培训班。在培训学习中,杨学山在学习的发言中又尽显英雄本色,被组织看中,抽调到农村工作组,加入到许都郊区试点乡村搞土地改革。 所谓的试点就是想把老解放区土改的成功做法与当地农村的实际情况和特点结合起来,把那些在老解放区成功的,又适应新解放区的土改做法发扬光大,把那些虽然在老解放区很成功,但不适合新解放区的土改做法剔除掉,摸索出一套在新解放区行之有效的土地革命的方法。为此,当时地委在丁庄和红岗庙两个村设了试点。 丁庄工作组由地委秘书刘秘书和地委妇女委员会委员樊主任和杨学山组成。红岗庙工作组由法院院长钟原与十几名知识分子组成。 丁庄村的工作局面迅速被杨学山他们打开。而红岗庙村的工作局面迟迟打不开。 这倒不是说地委秘书刘秘书、地委妇委会委员樊主任和杨学山他们比钟原和十几个知识分子能力强,而是,红岗庙村的工作难度比丁庄大,而且不是一般的大,是相当大,比当初想像的难度大得多。 早在派工作组前,组织上就对红岗庙村的情况有所了解,知道村里有个恶霸赵家豪,他诡计多端又凶残暴虐,手下还有一股不小的地主武装。决心铲除这一恶霸势力,把红岗庙村列为首批土改重要试点,为中原地区的土地改革点亮一盏明灯。为此,派往红岗庙村的工作组采取人员高配置,——派出前所未有的一群“高级”知识分子。除了专门任命经马列学院熔炼过的大学生钟原为红岗庙工作组长外,还从各个部门抽调十几名具有初高中文化水平的知识分子。 这么高配置红岗庙村工作组的力量在当时缺少知识分子的革命队伍来说太奢侈了。那个年代,革命队伍里,大多是穷苦人,大把大把的文盲,有高小文化水平的人就算是了不起的知识分子了,具有初高中文化水平的人真属于“高级”知识分子了。而随着新解放区的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的新解放区的乡村土改急需能看懂各种文件并能写出工作报告的知识分子,知识分子成了当年的稀缺品。 从当年革命队伍的文化水平来看,不论从人员数量上看,还是从工作组的知识水平衡量,红岗庙村工作组的力量都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并且其工作能力也足够高。这十五六个知识分子都能说会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讲起革命道理来条条是道。而旁边的丁庄工作组只派去了三人。。 钟原工作组一进红岗庙村,就把土改工作组的架子支了起来,还在村里主要街道上贴布告和标语,宣传党的政策。然而,主动来反映情况的没几个真正的贫雇农,净是些村干部和大地主恶霸赵家豪指派来的,号称是贫雇农。他们进屋兜来兜去,就是不谈红岗庙村的土地分布和农户状况等一些工作组要调查的问题,而且说不了几句话,就强拉硬拽工作组人员去他们家“同吃同住同劳动”,声称红岗庙村的情况特别复杂,一句话两句话说不完,也说不清楚,而且干巴巴地说没有情调,只有边吃边喝边聊,才能把红岗庙村的情况讲清楚。如果路上遇见工作组要去贫苦农民家去“三同”,他们想方设法不让工作组进到贫苦农民家,死乞白赖地往自己家拦。当工作组问及红岗庙村的情况时,他们都说,自打解放后,红岗庙村的革命形势不是一般的好,是特别好,每家门口都插上了红旗,现在全村上下一片红!红岗庙所有人都拥护新政府。特别是赵家豪,现在特别开明,特别守法,坚决拥护新政府,他家门口插的不是一面红旗,而是两面红旗,而且是红岗庙村最大的两面红旗,旗杆也是红岗庙村最高的,赵家豪还特别服从农民协会的领导,农会要求他做什么,都不惜财力物力做得好好的,赵家豪主动把生产资料拿来帮助贫苦农民的,不再剥削也不再欺负百姓了……当工作组人员又问红岗庙村里谁最穷,谁最苦时,他们都说以前自己最穷最苦,解放后,当了农会的领导后才吃上饭穿上衣的,就是不说出红岗庙村里最穷最苦的人家,把工作组与穷苦农民隔绝开来,让工作组无法抓住“根子”(“根子”是指解放初土改运动时,土改工作组可以依靠的根本,主要是指贫苦、积极、勤劳、正派的贫雇农,经过解放区的土改运动,共产党总结出一个掀起土改运动的主要经验:把“根子”串连起来,动员起来,农民就能发动起来,土地改革运动就会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 钟原等红岗庙村的工作组人员并不灰心,他们想方设法了解到赵显龙、赵酒柜等十多户常年给赵家豪扛长工,当佃户,受尽了赵家豪的压迫和剥削,对赵家豪有深仇大恨的贫苦农民,并悄悄地到他们家里促膝谈心,启发他们勇敢地站出来与赵家豪大地主斗争。 然而,让钟原他们始料不及的是,工作组白天发动群众,“赵阎王”夜间就派人登门威胁,致使工作组找来的这些穷苦农民没有一人敢站出来的。不只是不敢站出来与赵家豪斗争,还不敢说赵家豪一句坏话。当问到赵家豪对他们的残酷剥削的情况时,有的把话说了半句又咽回去,有的竟然说赵家豪如何如何的好,对他们没有剥削,都是赵家豪养活了他们,看他们没地,把地让他们种,才没饿死活到了今天…… 工作组一看直接问赵家豪的情况,贫苦农民都有顾虑,就绕开赵家豪的话题,想从问及其他地主富农的情况入手。但这些贫苦农民回答问题时,还是顾虑重重,从不主动说话,都是你问上一句,他才答一句,说话拘紧,目光胆怯,说不知道情况,也不清楚他们家里有多少财产,多少地,常年雇多少长工。 更让工作组不能理解的是,明明是工作组来帮助穷苦农民分赵家豪地主富农的土地,帮助他们打倒欺压了他们多年的地主恶霸,帮助他们翻身得解放,帮助他们摆脱贫穷,可仍有贫苦农民白天参加了工作组的启发会,晚上就跑到赵家豪那儿汇报白天的会议内容。 即使是这样,钟原和工作组人员还是没灰心。他们认真地分析红岗庙村的情况,认为,红岗庙村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主要原因还是对党的土改政策不甚理解,是工作组还没有把共产党的土地改革政策宣传到家,一旦共产党的土地改革政策深入人心,工作局面马上焕然一新。于是钟原和工作组的人员分别到穷苦农民家宣传政策。 但是,让钟原意想不到的是,红岗庙村的贫雇农不让工作组进家。有的看见工作组的人员要来家里“三同”,不是赶紧把门反闩上,拒绝工作组的人员入住,就是老远就跑回家,锁上门,然后躲到其他地方;甚至工作组人员趁这些贫雇农不备,突然钻进他们家时,这些贫雇农吓得惊惶失措,像轰贼一样,赶紧把他们推出门外;个把农户即使让工作组的人员进家进行“三同”摸情况了,也张口说话了,但只说死了的不说活着的,说远处的不说近处的,说扣押了的不说未扣押的,说别乡的不说本乡的…… 这样,红岗庙村的土改局面一直打不开。 土改工作组长钟原面对红岗庙村难以开展的土改局面一筹莫展:这是什么情况? 第30章 打开红岗庙村的土改局面异常艰难 解放前,农民祖祖辈辈被封建剥削制度压榨了几千年,而且每次挺身而出造剥削制度的反,都遭到残酷的镇压,付出了生命和血的代价。所以,面对地主恶霸的欺压总会忍气吞声。 红岗庙村有一个奸诈狡猾地主恶霸赵家豪。他一看共产党在农村进行土地改革运动,要分他这样地主恶霸的土地,就想赶紧变卖了家产带着一家老小远走他乡。可他鬼头鬼脑地要找买家的时候,再也找不着买主儿了的,——几乎所有有钱的豪绅们都跑掉了。 暗中破坏新生的人民政权的敌特分子罗宇看出赵家豪的忧虑,机不可失地撺掇赵家豪:“现在卖家产是卖不掉了。唯一的办法就要千方百计阻止红岗庙村的土地改革和诉苦运动。如果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和诉苦运动开展起来,你家万顷良田就会分光。你想想,你浩大的庭院和万顷良田可不是十几亩地和几间小屋,这可是一大片一大片上好的良田和用上等材料建起来的大宅!这万贯家产不是说‘挣’就能‘挣’到的!也不是你自个儿‘挣’的!那是他祖辈几代‘挣’下的!这庞大的家产,几代人的产业,怎能败在你手里呢?!……”罗宇继续赵家豪,“过去你可是这一带说一不二的,怎能面对要进行的土地改革运动束手就擒呢?……” 经过几代人的经营,赵家的势力在红岗庙村一带越来越大。到了赵家豪这一辈,更是如日中天,家产不仅良田万顷,还养百十来号人的武装,护卫自己的家产。依仗着自己家大业大和百十来号武装,赵家豪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当时的县太爷都不放在眼里。每次征粮,都要县太爷亲自登门拜访。而且登门拜访的时候,所送的礼物够不上他的法眼,他一挥手就叫家丁们把送礼的车队挡回去。等重新‘上贡’的礼物看上他的法眼儿了,他才让家丁收下。是红岗庙村一带实实在在的地主恶霸。1943年底,新上任的年少气盛的县太爷听说赵家豪不把县太爷放在眼里,经常给县太爷摞脸子,非要给赵家豪一个下马威杀杀赵家豪这个地头蛇的威风不行!让赵家豪看一看县太爷到底长着几只眼睛!上任没几天,亲自带着一个武装班前去红岗庙村要粮。这位新上任的县太爷本以为,这么耀武扬威上门讨粮,他“赵阎王”即使不交足征粮数,多少也得给上的点儿面子,拉上几车回去。哪知“赵阎王”不买帐,竟以枪口相迎!几十条枪把新上任的县太爷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吓得新上任县太爷带着武装班狼狈逃回县衙门。逃回县衙门的新上任县长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没几日,又率领一个全副武装的保安连,外带四挺机枪,围住红岗庙村,扬言要把“赵阎王”抓回县府正法。就在双方正剑拔弩张的时候,“赵阎王”找到罗宇解围,罗宇赶紧拎着赵家豪出手的大洋疏通关系。新上任的县太爷一看国民党司令长官亲自发话了,知道不给面子不行了,这要不给司令长官面子,司令长官一生气就得把他县保安连端了,无奈之下便打道回府了。事后,“赵阎王”只给了新上任县长三两支破枪,算是给新上任县长一个台阶下。结果,这场强龙与地头蛇的争斗还是以他赵家豪胜利告终。 这样横行霸道惯了的赵家豪是不甘心自家庞大的产业被土改运动分光的。他要想尽一切方法,运用手中的一切力量保护几辈积累下来的财产。 他先是造谣,抹黑土改运动,然后又用“亲不亲故乡人”等话欺骗朴实的农民。还通过迷信蛊惑人心。 赵家豪还利用迷信迷惑红岗庙村民。红岗庙村之所以叫红岗庙,是因为该村的东头有个红山岗,岗上建有一座庙。据说,1643年,李自成兵败北京,转战中原继续抗清时,曾在红山岗休整数日后,迎战前来追击的清兵并大败清兵。李自成死后多年,为纪念这位农民起义领袖,修建了这座庙。多年来,红岗庙在当地百姓心目中的地位相当神圣,每月的初一和十五都会有许多农民进庙烧香拜佛,祈福保平安。特别是每年的2 月19日、6月19日、9月19日这三个观音的诞辰日,前去拜佛求神的人最多。 1949年9月19日,上午9时,正当虔诚的农民烧香拜佛最热闹的时候,庙顶上突然飘下一张字条。字条上面写着:“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之后的农历初一,一大早来求神拜佛的人看见观音菩萨手里攥着一张纸,纸上面写着“大地普照”。 之后,红岗庙村又发生了一件与鬼神有关的事,——赵四斤的老婆突然高烧不退,之后就断断续续头痛,夜里睡不好觉。 赵四斤很穷,家里没有地,通过换亲换来一个同样是穷人家的姑娘作媳妇,视媳妇为家中之宝,就把媳妇出嫁时只穿了一次的红花棉衣档出去换了点钱去抓药。吃了两副草药后,病情还是没好转,相比之下还加重了,就请来“大仙”张国臣驱邪祛病。 张国臣出生1901年,家里六兄妹中排行老五。从小不务正业,到处游荡,游手好闲,后来就干起小买卖来。一次到城里卖红薯,听人说,往蒙古大草原倒卖花椒八角等大料能赚到钱,就借了些钱干起了这桩买卖。去的时候,挑着的是大料。回来的时候,拉着的是换回来的皮毛。后来听说往陕北倒腾药品赚钱,就倒卖起药品。倒卖了两年后,张国臣突然不干了,摇身一变成了“大仙”。自称是韦陀菩萨转世,拥有无穷“法力”,专看各种疑难杂症、外灾、阴阳宅等。 关于张国臣的“转世成仙”流传着多种说法(当然这都是张国臣为了骗取钱财,自己向外散布的):一种传说他一天夜里在从蒙古返回中原途中的大山洞里遇到了妲己,妲己把他介绍给韦陀菩萨,韦陀菩萨把降魔杵授予了他,从此他法力无边,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后来,张国臣通过的托儿配合,招摇撞骗,让没受过教育,愚昧无知又封建迷信思想严重的农民深信不已。 张国臣一进赵四斤的家,煞有介事地四处寻摸,一会儿瞪着大眼睛警惕地看房顶,之后又手拿“法杖”(其实就是个被摸得油光锃亮桃木棍子)往地下擢,之后又往门后喷水,之后又把赵四斤的破烂炕席揭开,用“法仗”擢炕,还把赵四斤锅盖掀开……寻摸了一大圈后,“张大仙”满脸惊悚地对赵四斤说:“你家妖气挺重!”说着从经过装饰的兜子里掏出一根棉线绳和铜币,把棉线绳的一头绑在铜钱上,又掏出洋火点燃棉线绳,当棉线绳燃完后,“张大仙”指着铜币对赵四斤大惊小呼起来:“哎哟!不好!你家闹鬼怪了!你看,棉线绳都烧成灰了,铜币竟不落地!” 赵四斤一看棉线绳都烧成灰了,铜币还悬在半空不掉,惊吓得两眼瞪得跟大洋那么大。 “你看见了吧?”“张大仙”看到已经把赵四斤吓得目瞪口呆,便用左手把悬在半空的铜币和看上去已经烧成灰的棉线绳收到手里,放进兜里,“你家闹金鬼了!而且闹得很厉害!金鬼竟然闹到腾空境界了!太可怕了!”然后“张大仙”满脸惊悚地说,“你肯定招惹有钱人了,金鬼才不满,到你家闹事来了!” “我肯定惹有钱人了?”赵四斤被“张大仙”的话说蒙了,满脸惊悚地看着“张大仙”。 “现在土改工作组闹着要分赵家豪的田和财产,你这些天肯定去土改工作组那儿去闹着要分赵家豪的田和财产,才惹得金鬼对你发怒!” 赵四斤吓得脸色腊黄,后退了两步,两手下意识地伸出,两手掌向外张开:“没有!没有!就,就……”然后就不敢往下说了。 “就什么?”“张大仙”逼问,“你要是不说,金鬼还要折腾你家,不仅让你老婆病死,让你的孩子和你都病死!” “我说!我说!”赵四斤吓得脸无血色,“我一次也没去过土改工作组。”看到张国臣不相信的目光,赵四斤两唇哆嗦起来,“天地良心!我真的一次也没去过土改工作组。是土改工作组的两个人,前两天来过我家……” “前两天?”“张大仙”打断赵四斤,两眼瞪着赵四斤,逼赵四斤说,“前两天是什么时候?” “前天,还有前几天了?我记不清了,可能是前两天吧。”看到“张大仙”不信,赵四斤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工作组的那个大个子,脸白白的,他好像是个头儿,他带着一个男的,来,来我家……” “来你家干什么了?”“张大仙”怒视着赵四斤。 “他……他们,问……问,知道不知道,赵阎……不……赵老……老爷害……死了……谁?” “你说害死谁了?” “我……我没……敢说……不,我……我不知道……我跟他们说,我不知道。” “行了!说没说,金鬼知道!”“张大仙”瞪了赵四斤一眼。 “谁要撒谎,天打五雷轰!”赵四斤右手食指着天发誓道。 “别在这儿天打五雷轰了!这事就这样吧!以后不管工作组怎么问你,你别再胡乱说得罪金鬼就行了!今天我帮你老婆除除灾,让你老婆平安度过这场灾。”说罢,从包里拿出装神弄鬼用的服装和帽子穿戴上。之后叫赵四斤把老婆的上身扒光。 “把上身扒光了?”赵四斤惊讶地两眼瞪着,不去脱媳妇的衣服。 “就得脱得一丝不挂,让金鬼无处躲藏!快脱!不然金鬼就藏进身体了,打都打不走!”“张大仙”两眼闪着淫光顺着赵四斤老婆的衣领往里盯。 “死了算了!就不脱!”赵四斤的老婆用手攥着衣领,嘴巴紧紧地闭起来。 “不脱算了!我也不管了!”“张大仙”说着,摘下公鸡帽。 “唉——唉,”赵四斤赶紧上前拦住,“‘大仙’别走!来都来了!” “这鬼,我没法除!”“张大仙”继续脱“道服”。 “除了脱衣服,还有其他道法吗?”赵四斤央求道,“我老婆怕冷。” “张大仙”停下脱“道服”:“那我就治不了了!” 赵四斤回过头来劝说老婆,说药都吃了好几服了,病还没好,就让“张大仙”给看一下,万一给看好了,不就捡条命?你的命就是我的命,你不能死啊…… 经过赵四斤的动情劝说,赵四斤的老婆同意只光着脊梁。 “张大仙”又重新穿戴是公鸡帽子等“道服”,走到赵四斤老婆面前边来回磨叨“摸一下!摸两下!摸了鬼摸了虱!……脑圆了,魂全了,恶神恶鬼远离了!……天也灵!地也灵!身上的病魔摸走了!”,边闭着眼睛摸其肩膀、脖颈…… 之后,“张大仙”走到破烂包前,从里边拿一个鞭子攥在手里。嘴里说了声“抽死你个金鬼!”,扬起鞭子狠狠打到赵四斤老婆的身上。 赵四斤老婆身上立刻向外浸出了血。 赵四老婆痛得“呱呱”大叫起来。 赵四斤老婆的喊声还未落,“张大仙”又一鞭子:“金鬼快离开!不离开,我抽死你!” 这一鞭子抽在赵四斤老婆的脸上。赵四老婆的脸上又鲜血流出。 赵四斤的老婆“哇哇”地哭起来:“痛死我了!别再抽了!” “‘大仙’,脸都打出血来了!”赵四斤眼里闪动着泪花,“别打了!” “打得不是你老婆!打得是金鬼!哭的也不你老婆,是金鬼在哭。喊痛的也不是你老婆痛,是金鬼在喊痛!”“张大仙”横着个脸说,“不把金鬼打痛了,金鬼会从你老婆身上跑掉吗?”说着,又一鞭子抽打在赵四斤老婆的头上。 赵四斤老婆头一歪,倒在了地上。 “张大仙”举起鞭子又要打,赵四斤赶紧跑过来抓住“张大仙”举鞭子的手:“可别再打了!再打就打死了!” “打死的不是你老婆,是金鬼!”说着,“张大仙”挣脱开赵四斤的手,想继续往赵四斤老婆的头上抽。 “‘大仙’别再往头上抽了!再抽真抽死了!”赵四斤死死地攥着“张大仙”拿鞭子的手不放。 “刚把金鬼打痛了,再抽几下就把金鬼抽跑了?不把金鬼抽打走,金鬼会总附在你老婆身上不走,金鬼得折腾死你老婆的!”“张大仙”向赵四斤瞪眼。 赵四斤犹豫了,但回头看老婆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又使劲攥住“张大仙”的手:“病着好歹还有个活人守着,打死过去了,连个活人也没有了。‘大仙’不再打了!我谢谢你。钱,我一个不少给你。”说着,赵四斤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钱往“张大仙”手里塞。 “张大仙”把举鞭子的手放下来,一张一张数了数钱,见一个钱也不少,把钱往兜里一塞,摘下公鸡帽和道服,然后把这些道具装进包,扬长而去…… 赵四斤家闹金鬼闹得老婆生病,红岗庙“飘”下来纸条和观音菩萨手里攥着纸张很快在红岗庙村和附近村庄传得神乎其神。人们惊恐万状,说这是菩萨显灵了,菩萨手里攥着的纸上的“照”的谐音就是“赵”,“普”就是普遍的普,是“都”的意思,这是观音菩萨在告诫人们,土地都是赵家的,不能分赵家豪的地,谁要分赵家豪的地,观音菩萨就不放过谁。这是天意!前一段时间,赵四斤让要分赵家豪田地的工作组进了自己家,结果老婆就病了,而且口吐白沫,差点儿死了,幸亏大神解救!以后谁要再让工作组进家门,谁家的媳妇就要像赵四斤的媳妇那样,被金鬼弄死! 一时间,“老天不让土地改革,不让分赵家豪的田地和财产”的话传得沸沸扬扬。不敢让工作组的人员进家门。 然而,红岗庙村也有身穷不怕鬼的贫苦农民。反正人穷得都快要饿死了,还怕鬼来家里闹腾?即使鬼来家闹腾,也肯定也闹不了几天,也得饿跑了。这些贫苦农民无立锥之地,除了每年从头到尾拼死拼活给地主扛长工,靠出卖苦力挣口饭吃,再没有其他资源可以过活了,一旦没有力气给地主扛长工了,就只能等着饿死。因此,他们一年又一年,从春到冬,不停地给地主扛长工,常年挣扎在水深火热中,看不到生活的希望。听说土改能把地主多余的耕地分给自己,就急切盼望着土改小组早点进行土地改革,早一点分到土地。 赵家豪知道,兔子急了咬人,狗急跳墙,人饿急了要造反,人面临反正都是死的绝境的时候,往往都会置死而不顾铤而走险,一旦让这些土改欲望强烈的穷苦农民站出来带头土改,土改运动便会像暴风骤雨一样在红岗庙村展开,他赵家豪的心血就白费了,他尽心机铸起的阻止土改的堤坝顷刻被摧毁。为了镇住这些要铤而走险的贫苦农民,赵家豪先叫三儿子赵三带着打手,持枪到这些对赵家豪来说“最危险”的村民家进行恐吓,不让他们向工作组靠拢。并对他们“约法三章”:谁到共产党土改小组瞎说,就割掉谁的舌头;不经他赵三同意,谁去参加土改小组召开的会,就打断谁的腿;谁放土改小组进家“三同”,就把谁家的房子点了。如果他们中有谁不按“约法三章”做,偷偷摸摸帮助工作组,谁就要用自己的命和全家的命来偿还! 赵家豪还叫打手盯梢有着土改较高积极的农民,一旦发现他们中有人与土改小组接触,就让打手们手持木棍埋伏在这人家门口附近,只要这人一出门,打手们就朝着这人的大腿和小腿上一顿乱打,把这人的腿打得粉碎性骨折了,造成终身残疾;或是叫打手们往这人家房顶上扔火把,把这人的房子烧了,让这人家无家可归;或是叫打手们手拿钢钎和大锤半夜三更把这人家的房墙凿穿了,让这人家大冷天家里四面透风;如果这人家有地,就叫打手们把牛放到这人家的地里,叫牛把这人家的庄稼啃了踩踏了,让这人家年终没有收成等等。 赵家豪培植打手的强盗作法不是天生的,是跟你爹学的。早在赵家豪的爹就开始了。那时,赵家豪的爹的土地和财产数量按照土改划分成分的标准,也就是个比富农富不了多少的小地主,——长工,也只雇一个,只是到春耕秋收大忙季节,才雇一些短工。但赵家豪的爹望着中原大片大片肥沃良田生长出金灿灿的,在微风中不断翻滚的小麦,起了霸占这些良田的歹心!起初,赵家豪的爹还不敢明目张胆,只是靠大斗进小斗出,在称杆里灌水银,或是在称砣下放磁铁等卑劣的手法榨取劳动人民的血汗。后来觉得这些坑蒙拐骗的方法来钱太慢,就放起高利贷。其高利贷的高息堪称砍头息,月息百分之十起。见家里没有壮劳力好欺负的,前来借高利贷,说是月息百分之十,但等还的时候,改口硬要让人更高的月息,逼得人家不得不割地给他。当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赵家豪的爹能欺负得动的,碰到家里人丁兴旺的,赵家豪的爹就不敢张开血盆大口。但赵家豪的爹看着一块块良田霸占不到手,心里馋得慌,就暗地里纠集一些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把这些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请到家里喝酒,几顿酒肉穿肠过后,觉得酒把他们烫得够温度了,就以事成后给多少多少大洋诱惑这些地痞流氓帮他“要”债。这些地痞流氓们平时好吃懒做,一听不用下地干苦力,凭着一张嘴就能拿到当当响的大洋,拿着刀枪棍棒去“要”债,逼得人家卖儿卖女还赵家豪的高利贷。 赵家豪的爹更为心狠手辣的是,明知还高利贷的时间还未到而借高利贷的人家还无力还高利贷,找借口逼着借高利贷的人家提前还高利贷。如果借高利贷的人家不提前还,赵家豪就派这些地痞流氓到借高利贷的人家打砸抢,逼得借高利贷的人家忍痛割爱把养家糊口的好田割让给赵家豪的爹。对于那些没能如期还高利贷的穷人家,赵家豪的爹就指使打手们把这些穷人家轰出家门,强行霸占穷人家的房屋和田地…… 等到赵家豪长大成人主持家业后,更加肆无忌惮,更加丧心病狂。由于长期在父亲欺压百姓的环境中成长,赵家豪已经被“熏陶”成了一个没有人性的恶魔。他觉得弱肉就应该成为强者嘴里的食物,以强欺弱那是本事,不是罪恶。因此,赵家豪不把穷人当人看,不把穷人的命当命看,欺压百姓的手法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为了霸占他人的良田,使用的手段比他爹更凶残。赵家豪看上他人的好田,或是想把自己好田边上的他人家的好田霸占上,使自己家的田连成一片,就要用远处的劣质地与人置换。如果这家不同意,赵家豪就让打手把牛赶到这家的地里吃这家地里的青苗,让这家一年没有收成,逼着这家人忍气吞声用自己家的好田换赵家豪的乱石地。此外,赵家豪还私设公堂和水牢。把对他反抗的贫苦农民投入水牢;把交不起他高额地租的农民绑到他私设的公堂,进行毒打…… 为了长期笼络住这些给他源源不断带来财富的打手,在红岗庙村一带称王称霸,赵家豪不断向打手们施加小恩小惠,——每年秋收时分,赵家豪就赶着胶轮大车给他觉得有用的打手送些小粮;过年过节,还让家丁给一些打手送点小钱和小酒。自己过生日的时候,还宴请这些打手中骨干分子;得知重要打手的长辈病了,还叫家丁送去几副草药;对他忠心的打手娶亲时,赵家豪还掏腰包送去一份厚礼;要是赵家豪正好巧取豪夺了他人的良田,心情高兴的时候,赵家豪还会套上自己家的胶轮大车,亲自为出力的打手接新娘,以及出钱办酒席,以对出了“汗马功劳”的打手“示意”感谢;此外,赵家豪还根据打手们的“功劳”大小,忠心程度,私下送去数量不同的金钱;对为了给他圈地和逼“债”而被逼得急红了眼的村民打死的打手,赵家豪当着全村人的面进行“厚葬”,还给其遗霜盖房送地……就这样,赵家豪像训练动物一样,不断地向这些打手“喂食”,使这些打手形成条件反射,听从赵家豪的使唤。很快,赵家豪成为方圆数百里最大的财主。 赵家豪巧取豪夺他人财富肯定会招致他人愤怒和武力报复,有些人因被赵家豪霸占土地后,无法生活,走向极端。赵家豪为了保护用暴力抢夺的财富,花钱买枪,组建护家武装。 在红岗庙村一手遮天的赵家豪对村民们能欺骗就欺骗;欺骗不了,就迷惑;迷惑不了,就威胁;威胁不了,就暴力,使得红岗庙的农民不敢靠近土改工作组。即使当工作组拿着丈量土地的大杆尺来到田头要给贫苦农民分地时,许多贫苦农民都远远地望着,也不敢去。他们知道,背后有赵家豪及其狗腿子在监视着。当贫苦农民手里攥着选票的时候,都想在自己信得过的候选人名单上后边打勾,当他们看到赵家豪的人在唱票,又看见赵家豪的小罗罗们从他们手里抢着收选票时,也不敢在自己信得过的候选人后边打勾。因为村民们祖祖辈辈居住在红岗庙村,知道谁是什么样的人,也清楚谁跟谁是什么关系。一旦叫赵家豪知道,他们没有按照赵家豪的旨意办,将要面临的是赵家豪一系列的暴力——毒打、烧房、抄家等报复行动。 为了阻止土改,赵家豪除了使用以上的手段外,还用土地和色情贿赂农会领导。他把一块二亩上好田地的地契送到了农会主席赵光代手里。土地对一个农民来说如同生命一样珍贵。有了土地就有了命,没有土地就没有命。因此,当赵家豪送上二亩上好土地的地契的时候,农会主席赵光代难以抗拒的心情可想而知。另外,赵家豪还让自己从迎春馆买来的年轻漂亮的小老婆勾引赵光代。 由于赵家豪的尽力阻止,红岗庙村的土改局面迟迟打不开。 第31章 主动请缨攻难关 这时,上级组发现了中原土改中出现许多新问题需要解决。如一些刚到新解放区的干部对新解放区的情况不是很熟悉,把旧解放区土改的经验和方法生搬硬套到新解放区,结果效果不理想;同时在新解放区的土改实践中摸索出一些过去老解放区没有的,但在新解放区行之有效的工作方法和经验,并根据这些方法和经验制定出了一些新政策等,需要尽快推广开来,以加快新解放区土改的完成。就开办了新解放区各级干部培训班。以求刚到新解放区的干部开动脑筋,转换观念,大胆开拓,在新解放区创造出一片新的土改大好形势。 红岗庙村土改工作组全体人员和新成立的小乡乡长们都被集中到了许都进行培训。 杨学山没去培训,组织上让他留下来照看丁庄和刘庄。丁庄和刘庄的土改都顺利完成了,杨学山没什么事可做,就想起了土改工作还没搞开的红岗庙村:现在已经是人民的天下了,怎么红岗庙村还被地主恶霸统治着?这怎么对得起为夺取红色江山而牺牲的先烈们?便主动找到已经升为队长的李军请缨。 面对杨学山的请缨,李军一下没反映过来。他压根就没想到杨学山这么一个其貌不扬,而且还没正儿八经念过书,土生土长的太行山沟里的普通农民敢提出到当时在许都地区属于最难啃的红岗庙村搞土改运动。等他知道杨学山是当真要去红岗庙搞土改后,吃惊了!惊讶得看着杨学山半天没说出话来:“你说什么?你要发动红岗庙的土改运动?”缓过劲来的李军慢慢地,求证地问杨学山。 看着李军两只大眼睛射过来的不相信的目光,杨学山一点儿也不回避,并坚定地点头。 “跟谁?”李军仍很惊讶。 “我一个人!”杨学山很自信。 “你一个人?”李军愣住了,两眼瞪得跟大红柿子似地盯着杨学山看。他怎么也看不出面前这么不起眼的农民内心竟然有这么大的胆量。 “对呀!”杨学山又坚定地点头。 “你吃了老虎胆了?人家十五六个人的工作组都没发动起来!你一个人就想去发动起来?”李军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你,你,你这,是不是太胆大妄为了?” “我可不是胆大妄为啊!”杨学山赶紧解释,“你看我整天游手好闲地吃着党的饭,闲坐办公室,不是太对不起党了?而且经常一坐就坐到天黑。”杨学山顿了下,“闲着也是闲着,何不把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搞开?” “我的那个娘啊!还‘闲着也是闲着,何不把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搞开’?你,你……”李军更是吃惊得语无伦次起来,“你一个大老粗竟敢如此狂言!你以为搞开红岗庙村的土改是个闲差儿啊?”说罢,李军觉得这话太伤杨学山了,又用缓和的口气说,“人家十五六个可都是大知识分子!组长是法院院长,大学生!”李军特意强调“大学生”三字,而且把这三个字说得又重又慢,“其他十多个人可也都从各学校抽调来的高初中文化的老师!而且搞了两个多月!都没搞开!你一个没怎么上过学的!农民!去搞开?”李军又故意强调“农民”二字,并把“农民”二字说得又重又慢,“你说搞开就搞开了?”说到这儿,李军还是没能忍住内心对杨学山的不屑,“你是不是有点儿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了?你知道有一个‘异想天开’的成语吗?”李军的目光从惊讶变成惊恐。 杨学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憨厚地笑:“所,所以,我,说,试试吗?”说完,杨学山怕李军直接否了,又赶紧争取道,“您看,我在丁庄闲着也闲着啊。而且整天吃着党的饭,不给党干活,我于心不忍啊,是不是?万一瞎猫撞到死耗子,不就……” “死耗子?”李军忍不住打断杨学山,“赵家豪那是只死耗子吗?说你异想天开,你还真异想天开!”没等杨学山开口,李军补充道,“赵家豪可不是死耗子,那可是只吃人的毒蛇!是张开血盆大口吃人的老虎!”说完,撇了杨学山一眼,意思是不知深浅! “老虎不是也有打盹的时候吗?咱还有初生牛犊不怕虎呢!” 杨学山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话让李军为之一振,——好小子!不怂!不管怎么着没被赵家豪吓尿裤子!这就是中国人的灵魂——死不可怕,怕就怕被吓死!一个中国人倒下,千万个中国人站起来!李军内心激荡起来,甚至脸上的肌肉开始颤动,他满腔热血地看着杨学山好一会儿,才开口:“精神可佳!精神可佳呀!”然后理性地告诫杨学山,“‘初生牛犊不怕虎’那只是说说而已,有的时候只是为提提胆儿!哪有小牛犊子不怕虎的!老虎,‘哐叽’一口,就把小牛犊子的头咬下来了!”李军说“哐叽”的时候,特意走近杨学山跟前,模仿着凶狠的大老虎张开大口要吃人的架势吓唬杨学山,看看杨学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还是内心真的神勇无敌。 当李军张着大口吓唬自己的时候,杨学山眼睛都没眨一下。杨学山没眨是因为没留意李军吓唬自己,正绞尽脑汁想怎么说服眼前的李军同意他一人去搞开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局面。当李军张开大口吓唬杨学山时,杨学山仍按照自己的思路,边琢磨着边说服起李军来:“管他牛犊不怕虎,还是老虎一口咬掉牛犊的头,反正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就在老虎打盹的时候,照着老虎的头上给上一大棒子,肯定不把老虎打死,也得把老虎打趴下。您说是不是?只要把赵家豪这只凶狠的老虎打趴下了,把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发动起来了,不就为咱队又立一大功吗?” 杨学山的“为队立功”的话打动了李军,——是啊,十五六个大知识分子,搞了两个多月也没把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搞开,确实没脸面见领导。这次,李军没去培训,多少也有点躲着不敢见领导的意思。当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搞了一段时间搞不开的时候,他恨不得自己赤膊上阵,冲进红岗庙村嘁哩喀喳把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搞开,然后把有关成功搞开红岗庙村的土改局面的材料报到上级,等开表彰大会的时候,挺直腰板坐在会场的第一排,看着领导不断送过来的笑脸,和高采烈地听着领导高声的表扬。可惜,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没能搞开……十多名满腹经纶的秀才没斗过一个恶霸地主!不仅没斗过赵家豪这个恶霸地主,还被赵家豪这个恶霸地主玩得一筹莫展!这多被动啊!太丢人了!真没脸见领导!现在杨学山挺身而出是革命人前赴后继精神具体体现!也正符合李军不甘落后的心思,——杨学山要是真能把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搞开了,队里的工作立刻变被动为主动,也能在领导面前捡回丢失的脸面。而且杨学山曾创造过奇迹,闯过重兵把守的红岗庙村的关卡,给当时他还任副队长的明阳地委机要通信队争得不小的荣光,想到这儿,李军振奋起来:“你想好了?” 杨学山“啪”一个立正敬礼:“报告李队长:想好了!” 李军用试探的口气问:“要不就试试?” “我看行!看究竟是杨学山怕赵家豪还是赵家豪怕杨学山!”杨学山两眼一下明亮起来。 “不行!试也不行!”李军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马上否定道,“一是你现在的任务是盯着丁庄和刘庄,没有发动红岗庙村土改运动的任务;二是你一个人也搞不开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局面,之前可是十五六个人,他们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文化人,他们都没撤,难道你就行?三,也是最重要的三,到红山庙村搞土改,那可是要命的!不是你上嘴唇跟下嘴唇一合那么容易。说不定你前脚刚迈进红岗庙村,后脚就会被暗枪打成马蜂窝。你要暴尸在红岗庙街头,我怎么跟你娘交待?我把你领到南下,给你娘打过保票的,让你活着回去,我对你的生命有保护的责任!赵家豪有地主武装近百十号人,你一个人去,那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去送死吗!你是孙悟空啊?拔毛一吹,变出无数个杨学山来?”说到这儿,李军趁机向杨学山透露,“你闯红岗庙村的关卡的时候,就是赵三镇守关卡来着。赵三没抓住你,没把你五马分尸了,老懊恼了!”说到这儿,李军停下来问,“你知道赵三是谁吗?” “知道,早就听说了。赵阎王的三儿子!”杨学山不以为然地回答。 李军点点头:“他号称红岗庙村保安团的司令。你这次孤身一人再去红岗庙村,赵三听说当年那个成功闯了他百十条枪把守的关卡的杨学山又来了,恨不得抓住你,活剥了你以雪他的前耻呢!现在,你独自一人闯红岗庙村,不正好闯进赵三的枪口上送死去了?所以,我不能让你白白送死去!” 杨学山没说话,低下头沉思起来。 “你要被赵三杀了,等革命成功了,回到西罗山村,我怎么面对你娘?!”李军皱起眉头,“就跟你娘说,我把你派到红岗庙村叫赵家豪大地主恶霸杀了?”说完,埋怨地看着杨学山,“说出的话吐出的钉!说话不算数那还算人啊!你还是稳稳当当回去盯着你的丁庄和刘庄吧!还是那句话,到红岗庙村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是玩命呢!独自去红岗庙村,十个去十个送死!尤其是你这个因闯了赵三的关卡被表彰为战斗英雄的人,进了红岗庙村,等于向赵三宣战!赵三还不豁出命来追杀了你?!” “我还是想试试!”杨学山坚定地说。 李军不高兴地把头扭到一边,不理杨学山。 “李队长,您看啊,咱们从太行出来的时候,又敲锣又打鼓地给咱们送行,认定咱是他们的骄傲了。如果咱一事无成,回去怎么向父老乡亲汇报啊?都没脸见父老乡亲们了!……” “那你要是被赵家豪杀害了呢?你还能回去汇报吗?那不啥也汇报不了?”李军严肃地打断杨学山。 “自古人生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杨学山铿锵有力地说。 “你还是留着你的丹心去照照你娘吧!”李军不容分说的样子,“关键是红岗庙土改不是你份内的事!你瞎掺和什么!你寻思你的命不是命?”李军说完,心痛地瞪了杨学山一眼。 “那什么……” “那什么?回你的丁庄刘庄去!红岗庙不需要你!”李军用命令的口吻说。 杨学山看了李军好半天,仍争取道:“虽然不是我份内的事,但我们来这儿干什么来了?不就是为了把这儿的父老乡亲们从地主的压迫和剥削中解放出来吗?不就是让这儿的父老乡亲能像我们老家的父老乡亲那样不再受封建地主的压迫和剥削吗?不就是在全中国建立起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的人民政权吗?如果为了解放中原大地而献身的先烈们知道赵家豪还这样横行霸道,还在压迫人民群众,还没有建立起他们生前的所期望的那样幸福美好的人民政权,他们肯定会在九泉之下指责我们说:‘我们舍生忘死给你们打下一片天地,你们连个地主恶霸赵家豪都搞不定,这如何对得起我们!’每当我想起这,我就急得睡不着觉。”杨学山望着李军,“咱们是太行人,应该立下太行志建立新中国!要时刻牢记革命先烈的遗志,像他们那样舍生忘死地去铲除封建剥削制度,建立起伟大的人民政权!让先烈们放心安心!丁庄和刘庄的土改运动成功开展起来了,贫苦农民们已经分到了属于自己的土地,封建地主剥削的基础基本被铲除,各家各户都在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的新的制度下高高兴兴地经营着自己的生活,盘算着未来的幸福生活。唯独红岗庙村的贫苦农民还没有摆脱封建地主恶霸的剥削和压迫,还没分到土地和耕种工具。我一看到红岗庙还在受苦受难的农民,就觉得,我们来中原的历史使命还没完成,社会的进步和变革仍需要我们的付出。生命呈可贵,建立新中国价更高!我们一定要把这场伟大的变革进行到底!推翻封建剥削制度!铲除封建剥削制度的根本基础!建立起人民当家的做主的新制度!把神州大地所有受苦受难的人从压迫和剥削中解放出来!让神州大地所有的人都成为这场社会伟大变革的受益者!” “谁不是这样想?钟院长不这么想吗?我可以肯定,凡是南下干部都会这样想!关键是现在红岗庙搞不开!”李军话锋一转,“不过,搞不开也只是暂时的,他娘的赵家豪再那什么,等钟院长回来,也一定要搞开!”李军目光坚定地说。 “我也这么想!搞不开只是暂时的,搞开是一定的!”杨学山语气铿锵有力,“人民向往光明向往进步向往富强!人民的力量无比强大!无坚不摧!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挡!封建制度,必将被滚滚向前的的车轮毫不留情地碾压得粉身碎骨!这是历史必然法则!别说一个赵家豪了,就是千万个赵家豪也别想阻挡住中国进步的步伐,更别想阻拦住人民向往美好生活的巨浪!” “喝——喝!你又没培训过,从哪儿学来的这些硬棒棒的词?还排比句连连!”李军向杨学山点头赞许,“说得好!” “这些词是文件上的,我看见的。”杨学山羞涩地笑了一下。 “成长得很快啊!看来,你现在不再是太行山上拜佛信鬼的无知毛头小伙子了,已经成长为具有一定政治觉悟,并且有一定政治水平的干部了!”李军惊喜起来,“你适合搞宣传工作啊!今后你就搞宣传工作得了?” “可以啊!不过先让我把红岗庙村的土改局面搞开。” “看来你是王八吃称砣——铁了心地要搞开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了?”李军认真看着杨学山。 “我在丁庄闲着就想,我们跟赵家豪大地主恶霸进行斗争,要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发动一拨又一拨的进攻,打得赵家豪疲惫不堪,最终败下阵来缴械投降了。千万不能让赵家豪在钟院长培训期间得到喘息。如果在钟院长培训期间不与赵家豪斗争,等于让赵家豪养精蓄锐。这样,在钟院长培训期间,赵家豪把钱也凑够了,把粮食也备足了,把人员也布置好了,把更加恶毒手段也想出来了,就等钟院长回来呢。这样,钟院长会遇到更大的麻烦。”杨学山看了一下李军,“所以,我积极请战。在钟院长培训之机进到红岗庙村发动土改运动。即使我这次没把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搞开,也对赵家豪实施了连续打击,没给赵家豪喘息之机,还给赵家豪造成了疲惫之态,也为钟院长他们战胜赵家豪打下了一定的基础。” “理是这么个理啊,但实践起来难度不会是上嘴唇挨下嘴唇这么容易啊。发动群众搞土改的工作可不是想当初靠着一股勇气冲关卡那样,鼓起一股不怕死的劲儿一冲就冲过去了。这比冒死冲关复杂多得多。红岗庙村里的矛盾错综复杂得很,各种裙带关系都是几千年繁衍下来的,剪,剪不断;撕,撕不开。你一个外乡人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在赵阎王这么强的恶霸势力下,又有谁能,又有谁敢向你敞开心扉倾诉心声?没有人敢向你靠近,你也没有知心的人可依靠,你怎么发动群众怎么做群众的思想工作?实际工作上会遇到许多困难和险阻!可不是你一个小青年想象得到的!也决不是你想怎么就能怎么的!”李军对杨学山仍不放心,“红岗庙村的情况说是复杂,实际上应该说,红岗庙村的形势非常险恶!你去红岗庙村搞土改,是要分赵家豪万贯家产和万亩良田,是要革赵家豪大地主恶霸的命!这等于老虎头脑门上拍苍蝇,虎口里夺食!闹不好……”李军不想说出不吉利的话来。 “这,我想过。钟院长与赵家豪斗争了两个多月,虽然没有把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局面搞开,但也动摇了赵家豪的根基。钟院长一去培训,赵家豪觉得可以松口气了。恰恰他觉得可以松懈下来的时候,咱突然杀他个出其不意,打他个措手不及!孙子兵法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致胜的根本。”杨学山激奋起来,“抓住战机就是这样,有了五六成的把握,及时出动!千万不能战机来了,瞻前顾后,等着这儿也规划好了,那儿也规划好了,计算来计算去,非得计算得严丝合缝了再打。如果这样非要计算到严丝合缝,战机早就失去了。战机稍纵即逝!” “嚯——”李军惊讶起来,“你,你还研究孙子兵法了?” “一直在看,谈不上研究。”杨学山羞涩地笑,“我就觉得,红岗庙村的斗争看似很危险,但赵家豪觉得钟院长去培训了,可以暂时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的想法给我们一个相对安全的时机。另外,我坚信,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动力!人民向往光明,向往幸福,向往社会进步,这是历史的潮流!只要坚定地依靠人民,没有推不翻的封建地主势力!别说一个赵家豪了,就是一百个,一万个赵家豪也别想阻拦住这历史潮流!不只是赵家豪,无论谁要阻挡这历史潮流,必将被滚滚向前的历史车轮碾得粉碎!这,我坚信不移!”杨学山顿了一下,“人民的能量是巨大无比的,再顽固的封建势力都会被推翻!这,我坚信不移” …… 第32章 避实就虚击要害 赵家豪绞尽脑汁,与钟原领导的工作组斗了两个多月,斗得筋疲力尽。钟原工作组撤走后,赵家豪想趁着工作组撤走的空档中,去嫁到湖北的妹妹养养精神。临走时,叮嘱三儿子,在他去湖北的时候,一定要盯紧了,不能麻痹大意。 “您老放心走吧!这儿,交给我好了!”赵三痛快地答应道。 “听秋香说,一个叫杨学山的要来咱们村。” “十五六个都没伤着我们一根汗毛!一个杨学山能干什么!” “听秋香说,杨学山挺能干的,被共产党表彰为战斗英雄,你可得当心点儿!”赵家豪不放心地叮嘱儿子。 “杨学山要是战斗英雄,我就是战斗英雄他爹!”赵三不屑一顾,“杨学山要是敢来,我非得把他这个战斗英雄捆绑起来,让他跪着管我的枪口叫爹!” “他就是一年多前闯过你关卡的那个共产党机要交通员!” 赵三一惊:“啊——!是吗?我正找他呢!他反倒送上门来了。”然后,机灵起来,“上次没逮着他,算这小子命大!他还不躲得远远的,又来送死来了!他要来了,决不不能再让他跑了!逮住他活剥了他!再用碾子把他碾成肉酱!”说到儿,又想起来什么似地补了一句,“对了,还得用杨学山的头给石头祭奠!” “你可得当心点儿!从杨学山能毫发不伤闯你戒备森严的关卡来看,那可是新媳妇花桥里放屁——不同凡响呐!” “别说花桥里放屁了,就是被窝里放屁也反响不了!”赵三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惹急了老子,一枪让他暴尸街头喂了野狗!我就不信了,他一个姓杨的外乡人能拿咱这上百条枪怎的!” 赵家豪还是不放心:“别大意了,大意要失荆州的!” “你就放心去我姑妈家静心养一养好了!我手里有枪,又有人!什么战斗英雄战斗狗熊的,老子的枪子可不认战斗英雄还是战斗狗熊!”然后安慰老爷子,“杨学山翻不起大浪来!您老放心走好了!” “我觉得也是,一看他光杆司令一个来,就觉得他也不会尿出二丈远去!上次闯过你戒备森严的关卡也只是偷袭的。算那小子走运。”赵家豪放下心来,“秋香说,钟原他们都去地委学新文件,听取会议的新精神了,一时半会儿抽不出人来,就叫杨学山来试试红岗庙的水来了。” “杨学山一个人敢来咱红岗庙村搞土改?我怎么就不信呢!”赵三撇着个嘴,“给他一百个胆儿,他也不敢!他又不是傻子,没看见前边一大帮子人来时气势汹汹,走时狼狈不堪吗?杨学山要聪明的话,偷偷摸摸来咱红岗庙看看,然后赶快夹着尾巴跳出去!” 赵家豪想着,默默地点头:“他觉得一个杨学山来很可能只是个前哨,只是探探情况,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杨学山之后,可能会派大工作组来。趁着这间歇的空儿,我赶快去你姑妈家放松放松,养养精神头儿,过些日子等大拨儿的工作组人员进来了,再回来给跟工作组周旋!” “您老放心走吧!那么一大堆人都没对咱咋的,一个杨学山还能对咱咋的了?” “好吧!那我就走了。等钟原回来,我再回来。我不在的时候,你多问着秋香,钟原什么时候回来。有了准信后,马上捎信给我。别整天给秋香沉着脸,现在是一致对外的时候。要叫工作组把这家瓜分光了,你一个毛儿也得不到!不仅你一个毛儿也得不到,你这小命也得完了!”赵家豪瞪了三儿子一眼,“还有,别整天抽大烟睡女人。说到这儿了,我得说说你了!”赵家豪两眼往外冒火,“一天睡一个还不够?你还每天晚上被窝里塞两三个女人!你真个是个牲口!” “你这么……”赵三想说“你这么老咘咔嚓了还能睡小嫩丫头呢,我这么年轻火睡一两个女人怎么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怕老头子生气。 “我这么什么?”赵家豪脸一拉,看着赵三。 “没什么。”赵三又低头不语了。 “我再提醒你千万不能大意!既然杨学山这个时候敢一人来,也许来者不善!千万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别整天抽得萎靡不振!叫杨学山摁在被窝里你还被大烟土熏得迷迷瞪瞪呢!”说罢,不放心地看着三儿子爬上胶轮车走了。 赵家豪走后,赵三叮嘱手下,看紧点儿,实在不行了,就结果了杨学山…… 杨学山感觉到了只身一人闯进红岗庙村搞土改的巨大危险:赵三肯定会在红岗庙村布下了一张大网,等他一进红岗庙村,不是黑枪打死他,就是把他塞进麻袋里乱石砸死或是……此时,他想起自己苦难的童年,不到八岁就开始给资本家和地主干苦力,瘦弱的身体被沉重的担子压得腰都要断了,然而吃的猪狗食,穿的破烂衫,住的猪狗窝,还经常遭受辱骂和殴打,在那黑暗没有平等而言的制度里,穷苦的人们永远抬不起头挺不起胸,过着卑贱而苟且的生活,其日子过得连地主家的家畜都不如,他亲眼看见地主家的猪要是死了,地主婆心痛得落泪不止,甚至吃不下饭睡不着睡,喊着叫着逼着长工细心打理,而自己累得吐了血躺在床上,地主婆连一句同情的话都没有,背地里叫人准备一张破席,等自己死后用这破席卷巴卷巴扔到深深的山沟里去……杨学山越想越痛恨不顾穷苦人死活的黑暗制度,痛恨那些吃穷苦人的肉吸穷苦人血的地主恶霸。当初舍命奔赴南下,想的就是在全中国大地上彻底消除封建剥削制度,把全中国受苦受难的贫穷人们从封建剥削制度下解放出来,让所有的中国人过上平等幸福的生活。现在红岗庙的贫苦农民正需要他这样的南下干部帮助他们削除仍压在身上的封建地主剥削制度,打倒仍在欺压他们的大恶霸地主,现在与赵家豪的斗争就是人民与封建旧势力进行的一场黑暗与光明的斗争!在这红岗庙贫苦农民最需要的时候,作为一个革命者,能视而不见临阵脱逃吗?再危险再要命,也不能怕死退缩!男子汉大丈夫,就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建太平!一定要让红岗庙村的农民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所,摆脱穷困和剥削,消除不平等不公正,有尊严地自由生活。什么叫历史使命!当前帮助红岗庙村的贫苦农民翻身做主就是他不可推卸的历史使命!踏破荆棘万千重,排山倒海大气成,仰天苍穹谁主浮?砥柱人间是此峰! 决心定下后,为了一举搞开红岗庙村的土改局面,杨学山采取了避实就虚的做法。他先刘庄的积极分子叫来了解红岗庙村的情况。了解完红岗庙村的基本情况后,杨学山叫刘庄的积极分子们分头把自己熟悉的红岗庙村的贫苦农民叫到刘庄来开个“启发”会——启发红岗庙村的贫苦农民的阶级觉悟,提高红岗庙村贫苦农民与封建地主剥削阶级斗争的勇气。 考虑到红岗庙村的贫苦农民摄于赵家豪的迫害不敢来,杨学山叫刘庄积极分子先不要告诉红岗庙村的贫苦农民是工作组的杨学山叫他们来的,就说家里有点事需要他们前来帮忙。 这样,要叫来的红岗庙村的贫苦农民基本都来了。但来的这些人,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称杨学山的工作组成员要他们勇敢地站出来把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搞起来,个个都顾虑重重。 杨学山见红岗庙村的贫苦农民的精神状态,知道一下把他们内心对地主恶霸赵家豪的怒火变成勇敢的行动是很难的。他没有着急,先是“启发”跟赵家豪的仇恨最大的赵酒柜:“1942年,天大旱,地里没收成,家里揭不开锅,六岁的儿子饿得哇哇直哭,顺手捋了几把路边赵家豪的榆树叶子吃,被赵家豪家丁发现,赵家豪让家丁用大木棒子把你儿子打得浑身青紫。这还不完,还罚你25块银元。几把榆树叶子就跟你要25块银元!是不是太霸道了!我十四岁给地主扛一年长工才挣两块银元,25块银元是我扛十二三年长工的工钱!这几把榆树叶子怎么能比黄金叶子还贵呢?是不是到现在还没还清赵家豪那几把榆树叶子的钱呢?” “连本带息,他一辈子也还不清!”刘庄的积极分子刘金锁插话。 “就几把榆树叶子,还得子子孙孙还……”杨学山继续说。 “不还不行啊!人家手里有枪!”赵酒柜痛哭起来。 “不把大恶霸赵家豪打倒,不只你一辈子还不清,你的子子孙孙也别想还清!今天你赵酒柜摘了赵家豪的几把榆树叶子,被欠下子子孙孙还不清的‘债’;明天李酒柜过路踩着赵家豪的地皮,也会欠下子子孙孙还不清的债!后天还有孙酒柜,等等。赵阎王这是想横行霸道长期剥削压榨我们这些没权没势的穷苦农民!让我们这些没权没势的穷苦农民永世给他当牛做马不能翻身!”说罢,杨学山转到赵庆财跟前,“还有你,赵庆财。十年前,赵家豪要用二亩地换你家的水碾。你爹不换。后来赵家豪说用五亩地换。你爹说回家想想。回家后,你娘说,还是不换的好,因为上了年纪,手提肩挑不动了,水碾还可以养老。赵家豪不死心,叫人放火烧你家水碾。大火把碾房中的一千多斤谷子烧成了灰。快到年终的时候,考虑到送谷子来碾米的人多,你们修好的水碾,准备继续碾米。可赵家豪叫人把水闸关了,并派人日夜守候,不开闸放水,让你们碾不成米。后来赵家豪又把通往碾房的大路挖断,不让人往水碾处运谷米。他还叫人威胁你爹娘:‘如果再不把水碾让出来,就杀死你两个老鬼!’后来,你爹夜间在水碾里被赵家豪的人杀害。脖子上挨了一刀,两只手也被砍断了。从此,赵家豪把你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水碾霸占了。” 这时,赵庆财捂着脸哭了起来:“我可怜爹啊!喔——喔——” “还有你,赵银根。本来你爷爷省吃俭用艰苦创业,用一辈子的辛苦汗水,给你们攒下了十来亩好田,可以稳稳当当过上温饱生活。可赵家豪非要用山丘的十亩旱地换你家这十来亩上好的田地。还美其名曰‘十亩换十亩,谁也不吃亏。’你们不换。赵家豪就叫狗腿子蹲在你家附近,等你娘一出家门,冲上去,轮起木棒照着你娘的腿上就砸,把你娘的腿打成粉碎性骨折。现在还残疾,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什么活也干不了了。” 赵银根气得上下牙咬得咯咯响。 “为了把你家从这十亩地上撵走,赵家豪叫人往你家房上扔火把。结果把你家烧得精光。你爹娘一看,再这么硬撑着,全家老小的性命就得叫赵家豪害死。就这样,赵家豪霸占了你家祖祖辈辈挣下的十亩上好的良田!” “还有你,赵金宝。你爹当年因有急难,向赵家豪借了二百五十块钱,两年后无力还债。结果赵家豪把你家的36亩地、11间房屋、驴子和家具全都霸占了。赵家豪就是这样向外发放月息高达百分之五十高利贷,巧取豪夺,把别人的良田和财产攫为己有。” “还有你,赵金印,为了给害病的老婆抓药,向赵家豪借了八块钱,为此,把儿子赵发良押给赵家豪干活,契约为七年。七年后,赵家豪以你儿子生病没干活以及工具折旧和报废为由,公然欺诈你,要你还比借债多几倍的钱。你还不起,赵家豪就扒掉你家的房子,把建筑木材和砖瓦卖了,还他的欺诈债。弄得你无家可归,至今还住在破旧的茅草屋。” 赵金印脸色铁青,满眼怒火。 “还有你,赵富贵。你借了赵家豪26块钱,三年后,连本带利的数目大得还不起了。赵家豪就把你村东头的三亩好地连同刚打下的庄稼都霸占过去了。”杨学山越说越气愤,“还有今天没能来的张本良张本才两兄弟!1942年大饥荒,他兄弟俩打下的粮食还不够自己糊口,可是赵家豪硬要张家兄弟把租子交齐。张家兄弟想拿自己的一部分土地抵租,但被赵一口拒绝。为了交齐租子,张家兄弟被迫向别人借粮。租子还清以后,再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充饥,兄弟两个不到开春都饿死了!还有赵树旺的母亲,被逼着还赵家豪的三块钱后,没多久也饿死了。”杨学山也忍不住流出了眼泪,走到赵酒柜跟前,“酒柜,几把榆树叶子,让你还25块银元。25块银元啊!什么榆树叶子这么值钱!这不明目张胆地仗势欺人吗!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然后,杨学山走到赵庆财跟前,“还有你,庆财,那水碾可是咱家祖传的,赵家豪说霸占就霸占了?不仅霸占了咱祖传的水碾,还把咱爹杀害了!更让人怒不可遏的是,杀害咱爹的时候,还把咱爹的双手砍断了!赵家豪这得多凶恶啊!心得多残忍啊!”杨学山又走到赵银根跟前,“还有你,银根,那十亩上好良田对一个农民家庭来说有多重要多宝贵多来之不易!我从八岁开始给资本家地主扛长工,一直扛到十八岁才得到真正属于我的三分土地!” 说到这儿的时候,红岗庙村的贫苦农民互相对视并默默地点。 杨学山看见了红岗庙村贫苦农民们的表情,下意识地停了一下:“这三分地,光我扛长工挣来的钱是买不起的,还得加上我娘给人端屎端尿当佣人挣来的钱才买上的!而且是我十八岁时才有了这三分地,也就是说我,我们一家人,奋斗了十八年还多才有了自己的三分地。你家这十多亩上好土地,你们得没日没夜干多少年才挣来的!这十亩上好的良田是你们全家保命田啊!这可是凝结着你们一家三代人的心血和汗水啊!拿十亩山坡地换十多亩水浇地!说起来是一亩换一亩,但谁不知道山坡地不长庄稼,你赵家豪怎么不用水浇地换我的山坡上的地?我是太行山里的人,我知道山坡地的贫瘠。在我们那十年九旱的太行山区,十亩山坡地也打不了水浇地一亩的粮!而且遇到天旱,山坡地颗粒无收!就这么让赵家豪蛮横无理地霸占去了?赵家豪这不明抢吗!”杨学山又走到赵金宝跟前,“还有你,金宝。就借了二百五十块钱,让咱们按百分之五十的月息还。这么高的利息,比当年我爹借刘老四的砍头息还高。要是按照这么高利息还,你第二个月连本带息就得还三百七十五块。第三个月连本带利你就得还五百六十二块五。一年下来,你连本带利就得还两万一千六百二十四块四!我的老天!当初借了才二百五十块钱,一年以后要多还一百倍的钱!这叫利息吗?这叫喝人血啊!还有你,金印……你们只是被赵家豪凶暴欺压的一部分人,除你们还很多很多被赵家豪逼死的和欺压得走投无路的人!赵家豪就是靠着这抢夺别人的财产霸占别人的良田积累起了万顷良田和万贯财产!赵家豪这些万贯家产流淌着我们无数农民的血!让我们无数穷苦农民丧失了性命!”杨学山义愤填膺起来,“大地主恶霸赵家豪对我们农民的压迫和剥削是惨无人道的!赵家豪对我们犯下的罪行是滔天的!血债累累的!也是罄竹难书的!赵家豪简直就是一个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霸!如果我们还这样委曲求全能忍就忍,不打倒,不推翻,不铲除赵家豪这样的骑在我们头上喝我们血吃我们肉的恶霸地主,不推翻压在我们头上的封建地主剥削制度,我们贫苦农民永远都要生活在这暗无天日里!今天不被赵家豪逼死,明天也得叫赵家豪残害死!”杨学山顿了一下,“不仅我们死路一条,我们的子子孙孙也得被赵家豪这样的地主恶霸逼得走投无路!”杨学山面对在场的,包括刘庄的农民在内的所有农民说,“农民兄弟们,我也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农民!我知道生活在最底层农民的苦难!千百年来,没人替我们贫苦农民说话!没人给我们撑腰!没人同情过我们!只有残酷地剥削我们!欺压我们!无视我们的死活!现在共产党替我们说话要给我们撑腰!要打倒赵家豪这样的骑在我们贫苦农民头拉屎撒尿的大地主恶霸,要推翻导致我们贫穷的封建剥削制度,给我们建立一个吃得饱穿得暖,公平正义,能尊严生活的社会制度!”杨学山声音高亢起来,“我们不趁着这大好时光,勇敢地站出来推翻导致我们贫穷的封建地主剥削制度,打倒赵家豪这样的地主恶霸还等什么呢?还等着赵家豪继续霸占咱家祖传的水碾?继续强奸我们的媳妇吗?还让赵家豪继续想杀咱爹就杀咱爹,想霸占我们祖传的良田就霸占我们祖传的良田吗?还等着叫赵家豪继续逼我们走投无路?还等着赵家豪把我们逼死了接着把我们的儿子孙子往死路上逼?如果我们说反正我也这把年纪了,得过且过算了,可我们的子孙们还要在这片土地上过日子啊!你不心痛自己,也为咱们的后代着想吧?难道你也眼巴巴看着你们的子孙也像你们一样继续被赵家豪逼得卖儿卖女家破人亡?你难道不想为死去的父亲的冤魂报仇雪恨吗?甚至还干等着赵家豪的占满鲜血的屠刀刺向我们的胸膛吗?”杨学山转向红岗庙村的贫苦农民,“如果我们还有那种枪打出头鸟,等着别人出来,自己能躲就躲的侥幸的、保守的想法,你等我,我等你,都不勇敢地站出来积极参加建立起一个人民当家作主公平公正的制度,不敢协助工作组铲除赵家豪这样的恶霸黑势力,赵家豪这样的恶霸黑势力就会天天,月月,年年,甚至祖祖辈辈骑在我们底层穷苦人头上作威作福,我们贫苦农民就别想有出头之日!也别想过上安定的生活!即使赵家豪这样的恶霸黑势力今天没来欺压你,但总有一天会找到家门口欺压到你们头上来!发放砍头息的高利贷和霸占良田的事早晚也会降临到你的头上!只要地主恶霸黑势力在社会上横行霸道一天,就没有我们穷苦农民安定生活的一天!”杨学山又鼓动道,“红岗庙村的农民兄弟们,勇敢地站出来与地主恶霸黑势力做斗争,把他们打垮,建立起公平公正的社会来,才有我们穷苦农民平静和幸福生活。我们太行的穷苦农民也曾受到地主恶霸的残酷剥削和压迫。曾有个农民,因为地主强奸他老婆而动手打了那个地主,就被地主拴住头发呆起来毒打,直到头皮从脑顶撕裂,栽倒地上流血过多而死。后来八路军过来打倒了地主阶级,消除了剥削制度,没再出现过这样地主残忍欺压农民的事件。”讲完后,杨学山观看红岗庙村贫苦农民的反应。 红岗庙村的贫苦农民都低着头不吱声。过了一会儿,赵酒柜悲哀地,且小声地说:“你说的在理,俺们都知道。谁想受赵家豪的欺负?谁不想过上安生的生活啊?谁不知道那几把榆树叶子值不了25块银元?可人家手里有枪!有武装!势力大,咱穷人惹不起啊!他家里还有监狱有水牢!对他的欺负稍有不满,他就毒打你一顿,你稍有反抗,就让你蹲水牢。水牢里的臭水,人下去,泡不了多长时间,肉都得泡烂了!钟组长都说过,你们太行地区的地主就曾经得意地向一些外国记者们出示他们用人皮制成的人皮物品!你刚才也说了,八路军去你们那儿打倒地主们后,才有了贫苦农民的好日子。” “是啊!几千年来,我们的贫苦农民稍有对封建剥削和压迫稍反抗的表示,就要遭到残酷的镇压,甚至被砍头,还遭到株连九族的灭绝人性的报复。而封建地主剥削阶级就是靠这些惨无人道的镇压来维持他们的统治。这就使得被剥削和压迫的农民不敢向地主恶霸的权力反抗,一忍再忍,总是用退一步海阔天空来抚平心中的愤怒!现在不用再忍了。现在的时代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不是地主恶霸横行霸道的时代了,是共产党领导我们穷苦人闹革命的时代。现在共产党派来的工作组就是来帮助红岗庙村的贫苦农民打倒赵家豪这样的地主恶霸势力,建立起贫苦农民,也就你赵酒柜、赵庆财、赵银根、赵金宝、赵金印等红岗庙村贫苦农民当家作主政权。”杨学山顿了一下,“现在看着赵家豪气势汹汹不可一世,其实他已经不敢想以前那样明目张胆地烧我们的房子,抢夺我们良田等恶霸行径了。如果他再敢那样肆无忌惮杀害我们穷苦农民,我们工作组会马上把他抓起来正法了!现在赵家豪只是外强中干,在垂死挣扎!现在不是我们怕赵家豪,而是赵家豪怕我们贫苦农民!只要我们勇敢地站出来,团结一致,就能立刻把赵家豪大恶霸打倒,再踏上一只脚,他就永世不得翻身!所以我们要团结起来,千万不要你等着我出头,我等着你出头,末了,谁也没出头,还生活在赵家豪恶霸黑势力下。”杨学山看了看眼前的穷苦农民,鼓足力气继续说,“跟赵家豪恶霸黑势力斗争一定要团结起来,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强!比钢还硬!硬得可让封建地主剥削制度死亡!我们的力量才能向着太阳向着自由向着新中国发出万丈光芒!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现在是你软,赵家豪就硬;你硬,赵家豪就软!我们太行的地主老财也都是这样,八路军没来之前,张牙舞爪,对我们贫苦农民,想杀就杀,想活埋就活埋。后来八路军来了,贫苦农民被组织起来了,地主老财就怂了。土改的时候,我们西罗山村以前横了巴叽的地主刘老四看到贫苦农民团结起来了,吓得跑得无影无踪了。赵家豪也是这样!他最怕我们团结起来开他的批斗会,分他的田,分他的家产。他花钱雇佣狗腿子们用暴力威胁我们,还勾结土匪用暗杀来吓唬我们。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不想我们团结起来,让我们力量分散,形成不起一个有力的拳头。”杨学山说到这儿,兴奋起来,“所以我们要团结起来!我们人多势众!而死心塌地为赵家豪卖命的才几个人?我们团结起来一大群,哪个地主恶霸不怕?!关键是我们要团结要齐心。兄弟同心其力断金!”说到这儿,杨学山指着旁边刘庄的村民们对红岗庙村的贫苦说,“刘庄的农民们都勇敢的起来了,推翻了封建地主剥削制度,也铲除了恶霸黑势力。地主多余的土地都分给了没有土地的农民。刘庄的贫苦农民已经像我们太行解放区的人民一样,过上了耕者有其田和不再受地主剥削的好生活了!”杨学山走近红岗庙村的农民们,“红岗庙村的农民兄弟们,自己的幸福生活是等不来靠不来的!也想不来的!只有自己来创造才能得来!” “他们都说,他们有美国人支持,不仅送飞还送大炮,他们总有一天会打回来的。”赵酒柜担心地看着杨学山。 杨学山听到这一问题先是一愣,看了周围的农民们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觉得这个问题不只是赵酒柜一个人担心,许多农民都非常担心,想了一下说:“还能打回来个屁!我们打败的不就是美式武装到牙齿的敌人吗?你们想想,如果我力量比赵酒柜大,被赵酒柜打了一顿,我还不马上回击,还躲起来干什么?肯定是打不过赵酒柜,我才躲起来不敢露面的吗!” “他们真的打不回来了吗?我们的武器可比不过他们的!这可是真的!”赵酒柜像提醒杨学山似地问。 “我们武器确实不如他们,但照样被我们打得丢盔卸甲满地找牙吗?这样惨败的军队拿着再好的飞机大炮也打不过我们!照样还得被解放军打得一败涂地。”杨学山换了口气,“你们放心,他们是打不回来的!” “噢——!”屋所有的农民大松了口气。 “说一千道一万,人家赵家豪手里有枪!还有自家民团!我们手无寸铁!打不过赵家豪啊!枪子总比拳头硬啊!”赵金宝满脸的无奈。 杨学山自信地说:“你们说赵家豪有枪,他那是在吓唬你们!他的保安团的枪支都被共产党缴械了……” “明着对工作组说都把枪支上交了,可他们家里都藏着枪呢!还等着反攻倒算呢!”赵金宝赶紧插话。 杨学山紧锁眉头:“要是这样的话,形势要比原来想像的严重了!” “当然严重了!杨大员,你想想,如果谁参加土改分了赵阎王的地和财产,赵阎王就会暗中派人杀了谁。谁还敢分赵阎王的地?!分了赵阎王的地,那不就等于死啊!”赵银根面色惊悚,“他们手中有的是枪,杀几个人对赵阎王来说跟玩似的!他连眼也不带眨的!你总得出门干活或办个什么事吧?只要你出门,赵阎王暗下支使的人就有可能把枪从门缝里,或是从窗户里伸出来,或是从房角突然跑出来,一搂板机,‘嘣’的一声就把你打死了。然后挖个坑给你埋了。有的时候,连尸首也不知道赵阎王弄哪儿去了!或是夜里闯进家里一顿开枪把一家人全打死,你也不知道是谁打的。你说,谁敢惹他呢?”赵庆财说。 “即使不打死你,夜里往你家房顶上扔火把,把你家房烧了,那时,到哪儿住去?咱没钱没势的,可惹不起那赵阎王!”赵银根插话。 “还有往你家地里放牛放羊,把你家庄稼苗吃了。赵阎王可祸害人呢!”赵富贵插话。 “不只是我娘被赵阎王打残了腿,还有好多人都被阎王的人打断过腿!恨赵阎王的人特别多,恨不得把赵阎王千刀万剐了!”赵银根又插话。 杨学山神情凝重,两手交叉在胸前在屋里来回踱步。踱了三个圈后,又面对红岗庙村的农民:“你们不是不想铲除赵家豪这个恶霸,是害怕斗不过赵家豪,反被赵家豪害了?” “不能说我们全村贫苦农民都这么想,但肯定受过赵家豪害的人都恨不得掐死赵家豪!”赵酒柜坚定地说。 “那就好!”杨学山表情坚定,“看来我们不得不采取极端措施了!”杨学山想了想又说,“从现在起,你们按照我说的去做!第一、我们要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第二、要敢于与赵家豪斗争,才能让赵家豪威风扫地,每个人都积极带头,别躲在后边,指望别人出头,狭路相逢勇者胜!第三、一切行动都听我的指挥!不能令出多门,令出多门,特别容易混乱。只要按照我这三条做,我们一定能把赵家豪搬倒!让赵家豪向人民认罪!” “你真不怕被赵家豪保安团的枪子打死啊?”赵庆财声音颤悠悠地问。 “要革命就会有牺牲!越战战兢兢,越前怕虎后怕狼,越死得快!我的信条是先知及时必取胜,不知盲从苦无穷!”杨学山松了口气,“现在情况了解了,也知道该怎么办了。现在该嘁哩喀喳就办!这就叫该断不断必受其害!”顿了一下,杨学山问,“从现在起,你们能跟着我舍得一身剐敢把赵家豪这伤天害理的恶霸黑势力拉下马吗?” “杨大员,你们是不是搞完土改,一拍屁股就走了?”赵银根赶紧问。 “我可能走,但工作组的干部会永远留在红岗庙村。”见红岗庙村的贫苦农民没听懂,杨学山又解释,“工作组的人员可能是流动的,但杨组员走了,肯定还会来一个李组员,李组员走了,肯定还会来刘组员。土改工作组永远都会在红岗庙村!” “这样我们就吃了颗定心丸了。要不然像赵家豪的人散布的那样,你们搞完土改,一拍屁股走人了,我们就遭罪了!赵阎王杀起人来可不眨眼了。他可不管是工作组分给你的地还是谁分的他的地,只要你拿了他的地,肯定得往死里整!”赵银根说,“从现在起,我们跟着你干!” “杨大员,赵阎王保安团有一百来号人呢!我看你手下一个兵也没有,最好是向上级领导申请派兵来。”赵酒柜不放心地说,“少了一个营拿不住赵阎王。” 杨学山没有吱声,仍在屋里来回慢慢走着,思索着。 “一个营多少人?”赵银根问赵酒柜。 “一个排三个班,一个班十几个人。一个排三四十人,一个连最少三个排,这么一算,一个连一百三到一百五人左右。一个营至少三个连,那一个营至少四百至五百人。”赵酒柜回答。 “可用不了派一个营过来,派一个连就行!你说是吧,杨大员?” 杨学山停下来:“到哪儿派兵去?都解放全中国去了!” “那怎么收拾赵阎王?要不等着大军们把国民党残部收拾完了,再派大军来收拾赵阎王?”赵银根着急地问。 “那不黄花菜都凉了吗?”杨学山没有停下脚步,“上级要求我们秋收前后把土改工作搞完,最晚麦子播种前分田到户。” “那怎么办?”赵银根问。 “我想了想,现在叫上级派兵是不可能的。只能靠我们自己。”杨学山停下脚步,目光坚定地说。 “靠我们自己?”赵酒柜皱起眉头来。 “对!只能靠我们自己!”杨学山声音并不大,但字字掷地有声,“看来我们现在得采取极端措施了,去抓赵家豪!” “抓赵阎王?现在?”赵酒柜吃惊地看着杨学山。 “对!就现在!而且事不迟疑!先知敌情及时胜!现在已经知道赵家豪只身躲藏到湖北的妹妹家,又知道赵家豪湖北妹妹家的具体地点,而且已经知道赵三的保安团还私藏着枪支,而且私藏的枪支还不少,我们应该及时采取措施,直插赵家豪躲藏在湖北的妹妹家,把赵家豪抓拿归案,打赵家豪个出其不意!” “现在就去湖北抓赵家豪?”赵酒柜又问。 “对!就现在!”杨学山看了一眼窗外,“现在天亮起来了,可以看清路了!赵家豪根本想不到我们会在他刚到他妹妹家的第二天抓他!就在赵家豪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的时候,我们才能把这老贼抓住!等着赵家豪嗅到了味道,有了准备,我们不仅抓不住他,他还会赶回红岗庙村,把私藏的枪支拿出来,对准我们。到那个时候,我们不仅抓不住他,还会付出生命的代价。赵家豪的几十上百号人端起枪来,可是一股不小的武装!”杨学山巡视周围,鼓励道,“别看他们这么多武装,其实他们都是被赵阎王和赵三用枪顶着干的,只要我们把赵家爷俩抓住,其他人也就不敢奓刺了。毕竟现在是咱们共产党的天下了!” “现在怎么抓他?路可不近啊!”赵银根提醒杨学山。 “我们套上刘庄顾国卿家的大胶轮车,前套上再加上两匹大黑骡子,这样三匹大黑骡子跑起来,上午就能赶到赵家豪的妹妹家。天黑前就能把赵家豪绑回来!” “得有人认得赵阎王妹妹家啊!”赵庆财提醒杨学山。 “刘财旺认得。他在赵家豪妹妹家扛过好几年长工。” “太好了!这样可以把赵阎王押在刘庄捏我们手里!如果赵三他们敢跟我们奓刺,先把赵家豪这老贼毙了!”赵酒柜兴奋起来,也大胆起来了。 “对!先把赵阎王抓了!如果赵三敢跟我们打,我们先把赵家豪杀了!反正先给我爹报仇了,死了也值了!”赵庆财也激动起来。 “这样好!把赵家豪扣在我们手里,赵三他们就不敢跟我们奓刺了!”赵银根的仇恨也被激发出来了。 “擒贼先擒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说干就干!”杨学山转身对顾国卿说,“你回家赶快把车套好。再把刘老财家的骡子和张金龙家的骡子借来套上。”然后指着刘庄的刘财旺、刘国臣和张喜财说,“你,你,还有你,背上枪准备跟我一起去。”之后杨学山又对赵酒柜说,“你也得跟我们一起去一下。帮我们辨认赵家豪,别忙乎一大天,抓回来的不是赵家豪,却惊动了赵家豪。惊动了赵家豪,等赵家豪有准备了,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 第33章 驱散迷惑阴影 杨学山肩上挎着二十响盒子炮,坐在驾辕的位置上,一手攥着辕马的缰绳,一手扬着鞭子,赶着胶轮车快速来到湖北赵家豪妹妹家。敲开赵家豪妹妹的家门后,冲了进去。 赵家豪还在屋里闭目养神,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看到赵酒柜进屋,他还寻思是儿子赵三派他送好吃的来了。等杨学山手里拎着二十响盒子炮,身后还有三名手里端着长枪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才想伸手拿桌子抽屉里的枪。 杨学山进了赵家豪住的屋,时刻盯着赵家豪的一举一动,怕赵家豪耍滑头。当他看见赵家豪往桌子的方向瞄的时候,叫后边的人把抽屉里枪收缴了。然后叫其他两个人嘁哩喀喳把赵家豪五花大绑上,拉出屋,推上车,一抽马鞭,跑出了李家寨。动作之快,等赵家豪的妹妹得到消息后,大摇大摆走过来想看看究竟是谁时,赵家豪已经没了人影。她急忙追出门,看见的只是胶轮车后边扬起的灰尘。 杨学山把赵家豪拉回刘庄天已经擦黑。 这时,赵酒柜提醒杨学山:“杨大员,赵家豪的妹妹会不会给赵阎王的家人送信啊?” 杨学山点头:“我正在想,赵家豪的妹妹会猜到红岗庙这边的人把赵家豪绑走了。也一定会把这消息告诉赵三的!赵三知道这消息后,肯定会带着人扛着枪来找我们要人!” 赵酒柜点头:“肯定会!” 杨学山边思考边说:“事不迟疑!咱们也别吃饭了,现在就去抓赵三!” “现在去抓赵三?”赵酒柜愣住了,“赵三可是在他们家里啊!咱们这么去抓他,他不但不开门,还会用枪从里边打我们!” “据我了解,赵三手下有个叫猴子的?”杨学山问赵酒柜。 “赵三手下是有个叫猴子的。猴子的大名叫赵福坤。” “名字起得还挺听的!” “名字是好听,但净不干人事!”赵酒柜气愤起来。 “我们先把猴子抓住,再叫猴子叫开赵三的家门,怎么样?” “那咱们五个人也势单力薄了!赵三家里可能还有其他人。他们家经常聚集一些赌博的人和猜拳喝酒的!” “那就除留四五个民兵看着赵家豪,刘庄的所有民兵都去抓赵三?” “这样行!” 杨学山快速把刘庄的民兵集合起来,布置完任务后,奔向红岗庙村。 刚进红岗庙村,看见前边一群人呼嚷呼嚷在往前走。这对杨学山来说绝对是一个突发事件,——本来杨学山想趁着晚上人少的时候,打赵三一个措手不及!怎么街上来了一大群人?这是什么情况?这群人在干什么?里边有没有赵三?这群人会不会影响今夜抓赵三的行动? 杨学山快走几步,跟了上去,拨开人群一看,前边四五个男人横抬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在往前走。女人两腿乱蹬乱踢,两手不停地向四周抓挠,身子还上下一挺一挺的,力图想摆脱男人们的束缚。为了不让女人挣脱掉,前边两个男人各抱着女人的一条腿,后边两个男人各抓着女人的一条胳膊,中间还有一个男人抱着女人的腰。女人边在男人们怀抱里挣扎,边又唱又喊:“太上老君派我来镇妖,杀光你们这邦丧尽天良的王八羔子养的!把祸害人间的赵三押到玉皇大帝那儿审判!不让他再祸害人间了!你们这群不是人养的王八羔子!都是挨刀的!……” 杨学山一听这话,更加紧张起来。他停了一下,等赵酒柜走过来后,问:“我听那女人在骂赵三。是不是赵三正在欺负那女人?” 赵酒柜跑上前,钻进人群里看。看完后回来告诉杨学山里边没有赵三。 杨学山又问赵酒柜,人群里有没有赵家豪的狗腿子?赵酒柜回答说,人群里的张国臣跟赵阎王穿一条裤子。并把张国臣与赵家豪的关系告诉了杨学山。 一提到张国臣,杨学山眼睛亮了起来:“张国臣?曾是你们村农会主席?” 赵酒柜点头肯定。 接着,杨学山问赵酒柜,里边哪个是张国臣? 赵酒柜说,掐着女人腰的那个。 “正好!我们不抓猴子去了!就抓张国臣!”说着,杨学山拉着赵酒柜,“走!跟上!” 杨学山一行人跟着吵吵闹闹的人群挤进了一家院落。 杨学山从赵酒柜嘴里得知,挤进的这户人家的主人叫赵百石,三十来岁,憨厚老实,祖辈靠种地为生。 杨学山领着包括赵酒柜在内的三人紧跟着人群后边,叫其他人守在赵百石的门口和临街的路口。 由于看热闹的人挺多,杨学山开始没挤进赵百石的屋里,只能站在赵百石的茅草房门前。 “这回得好好收拾一下了!”从赵百石的茅草房里传来一个听起来像个权威人的话。 杨学山问赵酒柜:“说话这人就是张国臣吧?” “就是张国臣!他是我们村的大仙!谁家闹鬼了,生病了,都请他驱鬼避邪。” 杨学山“哦”了一声点了一下头,然后掂着脚尖,伸着脖子往里看。 “张大仙,我媳妇这次又怎么了?刚才在地里,活儿干得好好的,旁边驴一使劲叫,突然就乱了起来。” “狐狸精附体!”张国臣说着,指挥着人们把赵百石的媳妇往炕上放,“头冲里,脚冲外!狐狸精都顺着墙角墙边溜!这次我非要把这狐狸精摁住掐死!”说完,看也没看赵百石,两眼直直地盯着“疯女人”,淫光四射。 当人们把“疯女人”头冲里放好后,想松口气,“疯女人”两手一拨拉,把两旁的人拨拉开,坐了起来:“你们这群挨刀的货!太上老君把你们一个个……” “快把她摁倒!”张国臣指着旁边没摁住“疯女人”的男人说。 “疯女人”一下又被摁倒在炕上。 虽然“疯女人”被摁倒了,但嘴里还在大声唱:“天兵——天将——马上就要来了啊——,”然后自言自语起来,“我把你们糟践人间的事告诉了太上老君。太上老君马上要派来天兵天将,把你们的头,砍下来!喂了东海里的……” 炕上“疯女人”大声唱着嚷着,炕下张国臣忙着换“道衣”。先戴上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看上去又长又蓬乱的假头发;穿上脏了叭叽,可能从来就没洗过的道士长袍。然后从黑乎乎的布套里抽出一把木头剑(他对外称是桃木削成的),在炕下挥舞起来:“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 “我是太上老君的神兵!你算个什么东西!”“疯女人”打断张国臣。 “把她的嘴捂住!”张国臣向后抛出一句。 压着“疯女人”胳膊的两个男人把“疯女人”的嘴捂住了。 “疯女人”仍呜噜呜噜说,并用力扭头,力图摆脱捂在自己嘴上的两个男人的手。 “树,别把鼻子眼儿也捂住!要把你嫂子憋死的!”赵百石跳上炕去拨拉树的手。 把“疯女人”的嘴捂上后,屋里安静下来了。张国臣又向摁住的几个男人命令道:“把衣服都脱下来!” 树没想到会接到这样的命令。他愣了一下,看了看躺在炕上的女人,犹豫地问张国臣:“都脱下来?” “全脱下来!一件也不留!”张国臣眼也没眨一下。 “张主席,不能脱光了!这么多人都看着,脱光了,我媳妇以后咋见人啊?”赵百石央求道。 “她现在不是你媳妇!她现在是狐狸精附体!脱光了,狐狸精就无处可藏了!如果不脱光了,我掐脖子,狐狸精就会躲到胳肢窝里;我要去胳肢窝里逮狐狸精,狐狸精就会躲进裤裆里;脱!脱得光光的!让狐狸精没有一点儿地方可藏!”张国臣两眼淫光闪闪,看到摁着“疯女人”的几个男人还没动手扒衣服,板起了脸,“还不脱愣着干什么?等着狐狸精下崽儿呢?!”说罢,煞有介事地又闭上眼睛念念有词起来:”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 张国臣磨叨完后,把木剑向空中横着划了几下,又竖着划了几下,大声喝道:“抓拿狐狸精的白龙王张道长来了!”接着一步迈上炕,骑在的“疯女人”的身上,将“木剑”的头插在了“疯女人”的头与墙中间,让木剑身贴靠在墙上。然后撸起袖子,伸出两只有力的手,猛地掐住“疯女人”的脖子:“狐狸精,我掐死你!” “疯女人”被掐得喘不过气来,下意识地想摆脱张国臣冒着青筋的手,可是两只胳膊被两旁强有力的男人死死地压住,两腿又被下边的两个壮男人重重摁着,动弹不得,只能无力摆动脑袋……慢慢地,慢慢地,“疯女人”微弱摆动脑袋的动作也停止了,然后口角开始溢出白沫。 “张大仙,不能再掐了!都吐白沫沫子了。再掐就把我老婆掐死了!我求求你了!我们穷人娶个媳妇多不容易啊!你松开手!不能再掐了!我求求你了!我给你作揖了!”赵百石哇哇地哭起来,又跳上炕去瓣“张道长”的手。 “张道长”一脚把赵百石踹下炕:“起开!我掐得不是你媳妇,掐得是狐狸精!这是狐狸精吐的白沫,不是你媳妇吐的白沫!” 这时“疯女人”嘴里流出的白沫越来越多,一些白沫已经流到了脖梗和锁骨了。 机敏的杨学山看到这一幕,觉得必须及时利用这一事破除禁锢在红岗庙村农民们的封建迷信思想,让红岗庙村的农民从封建迷信中醒悟起来,这样会有利于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的展开,就拨拉开前边的人群,冲到炕沿边,大声呵斥道:“松开手!” 杨学山的大声呵斥把骑在“疯女人”身上的“张道长”吓了一跳。“张道长”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回头看呵斥的人:“你是谁?怎敢惊动神灵!” “我是工作组的杨学山!”杨学山指着张国臣命令道:“你,下来!”然后指着旁边的四个男人,“还有你们!” 张国臣看杨学山腰里挎着二十响盒子炮,旁边还在几个持枪的人,赶紧从炕上爬下来。 那个四个壮汉见“道长”都乖乖地从炕上爬下来了,也松开手下了炕。 杨学山对赵百石说:“看看你媳妇怎么样了!” 赵百石从内心感激地向杨学山点头,赶紧爬上炕,把媳妇的头抱在怀里,一只手抱着媳妇的头,一只手给媳妇揉刚才被掐得紫红紫红的喉咙。 “轻轻地拍拍她的后背!让她把气倒出来!”杨学山提醒赵百石。 赵百石赶紧拍媳妇的后胸部。 看到赵百石把媳妇拍打出咳嗽出声了,杨学山把赵酒柜叫到身边,耳语了一句后,面对人群大声说:“我奉上级的指示来红岗庙村指导土改工作!”然后指着炕上的妇女,“她不是狐狸精,更不是狐狸精附体。她是间歇性精神病患者。原因刚才她也说出来了,是外界的暴力刺激了她的神经紊乱。”杨学山想了一下,“精神时而正常,时而不正常,在精神正常的情况下,头脑是清醒的,具有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在发病的时候,就丧失了辨认是非和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说些胡话。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对人,尤其是对女人的性格心理有着空前绝后的迫害和压抑。几千年来封建剥削制度不重视文化教育,愚昧人民,使人民没有足够的科学知识,认不清许多本来非常简单的事理,包括这种病因,就用千百年来人们固有的封闭的迷信的思想意识来解释。实际上这个鬼啊,那个神啊,都是封建迷信,都是人为制造的!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鬼神!也没有狐狸精!封建剥削统治者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大搞特搞迷信活动,为他们剥削劳动人们的行为披上合法的外衣,把他们剥削得来的财富说成天经地义,是上天给的,以达到长期统治和剥削劳动人们的目的!”说着,杨学山从兜里掏出钻研了好几天的一根棉线和一个铜币,“比如闹金鬼的事!其实这根本就不是闹什么金鬼,这里边有一定科学道理的。你们看啊!”杨学山边说边示范起来,“我把棉线系在铜币上。然后用洋火点着。”说着,杨学山把棉线点着,“你们看,着了吗?” “着了。”人群瞪起眼睛看起来。 “你们再看!等棉线烧成灰后,铜币不会落地。”杨学山拎着点着的棉线和铜币给人群看,等棉线烧成灰状后,杨学山指着铜币说,“你们看,没落地吧?还悬在空中吧?” 人群惊讶:“是还悬在半空中呢!” “这是为什么呢?”杨学山右手指着左手拎着的棉线和铜币,“这是因为棉线在盐卤中浸泡后又晒干,棉线里有盐卤,虽然被烧成灰,但由于化学作用使得盐卤与棉线紧紧地凝固在一起,断不了。”说着,杨学山用右手从底下托了一下铜币,“看清楚没有?”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红岗庙村的农民恍然大悟。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金鬼银鬼,是人在捣鬼!”杨学山把线和铜币收起来,“这都是封建地主阶级为了让人们相信他们的剥削统治是老天爷给的,是他们的命。这完全是封建剥削者们用来束缚我们的鬼把戏!目的是为了阻止我们参加土改。”装好线和铜币后,杨学山瞅着张国臣,“庙里飘条子,是不是你暗中做的鬼把戏?” 人群一下惊呆了,目光齐刷刷射向张国臣。 张国臣赶紧低下头回避人群射来的愤怒的目光。 “有人看见你穿着白衣半夜三更往神像手里插条子了!”杨学山诈张国臣。 杨学山敢诈张国臣,心里是有数的,——天上不会平白无故飘下纸条的,肯定是活人干的!除了装神弄鬼充当“大仙”的人干这事,没人干这事。因为“大仙”要靠这收人钱财的!把事情弄得越神秘,“大仙”越是赚得盆满钵满。 “我没穿白衣,就戴着一个白帽子。”张国臣急忙更正道。 “哦——!”人群里惊叹起来。 “赵家豪给了你多少钱?”杨学山问。 “十块大洋!”张国臣低声说。 “原来是你们搞的鬼把戏糊弄俺们!”人群气愤地骂道。 “现在都明白了吧?我们贫苦农民的穷根子不是命不好,而是赵家豪这样的封建地主阶级对我们残酷的剥削和压迫!”杨学山又越说声音越大起来,“只要我们勇敢地起来参加土地改革运动,拔掉让我们穷得吃不饭穿不上衣的封建地主阶级的剥削和压迫的穷根子,幸福的日子就来敲你家的门了!信这神拜那个鬼,等着鬼神来改变我们的贫穷命运,是永远也等不来幸福的日子!不仅你等不来幸福日子,你的儿子,你的孙子也等不到幸福日子!……”杨学山觉得不能在这儿耽误太多的时间,必须得带着张国臣先把关键人物赵三抓住,就对人群说:“我们和张主席先办点儿事。”说罢,杨学山向刘庄的民兵连长刘长福使了眼色。 刘长福向后边的民兵一挥手,三四个民兵上去把张国臣的两只胳膊往后一扭,推向门外。 “杨大员,我没杀人放火啊!”张国臣吓得脸发白,两腿杵着地,屁股向后鞧着,哀求地看着杨学山。 “拉出去毙了!净往女人身上爬了!”一个看上去近四十的汉子气愤地说。 “早该枪毙的过儿了!借着打狐狸精的幌子糟蹋了村里多少家的女人了!可不能再让他糟蹋别人家的女人了!”人群中又一个男人气愤地吼道。 “再不崩了他,狐狸精都等不及了!”又一个男人喊。 人群里不断发出愤怒声。 “要不枪毙了他,狐狸精在阴间得守寡多少年啊!狐狸精正拼命叫他的魂呢!”人群里又一男人嚷道。 “毙了他!毙了他!……”人群里开始一两个人,后来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喊起来。 “杨大员,这次我真的没那什么!您大人不见小人怪!你手下留情啊!——”张国臣使劲向后鞧着屁股,努力不让民兵架出去。 杨学山向民兵使了眼色。 民兵们一下把张国臣架起来往屋门外走。 “杨大员!杨大……”张国臣一边被民兵架着往外走,一边向后扭着头凄惨地叫着乞求着杨学山。 “大家先在这儿待一会儿,一会儿召开群众大会审判张国臣这样坑害百姓的恶霸!”杨学山边向人群伸手示意边向外走。 杨学山出了门,走到张国臣面前:“目前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带着我们敲开赵家大院的门,捉拿赵三!一条是与人民政府对抗到底,就地正法!” “带着你们去捉拿赵三!”张国臣一听杨学山并没打算毙了自己,瘫软的身子一下直了起来,“我一敲赵家大院的门,马上就开!”说完,非常自信地看着杨学山。 “那就看你的表现了!”说罢,杨学山向押着张国臣的民兵点头示意向赵家大院走。 到了赵家大院门口,张国臣敲赵家大院的门。 “谁啊?大半夜的敲什么门?”门卫发出惺忪的声音。 “我!张大仙!找赵司令有要事!” “赵司令放话了,他刚放松下来,想好好歇息歇息!这两天不接待人!有事,明天再来!”门卫不耐烦地说。 张国臣看杨学山。 杨学山对着张国臣耳语了几句。 张国臣点头,然后对着门里的人喊:“赶快开门!工作组的杨学山已经进村了,正召集村里的人要没收赵家的财产和粮食!再晚了,恐怕来不及了!”说罢,看杨学山。 杨学山点头,示意说得不错。 门卫赶紧把门打开。 门刚一打开,杨学山就叫民兵控制住了门卫。然后押着张国臣往赵三的房间走。 赵三听敲门的人是张国臣,非常不满地说:“你怎么早不来晚不来,我刚躺下!明天吧?明天再来领赏吧?” “不是领赏!是……” 没等张国臣说完,杨学山一脚踹开了门,然后一个箭步蹿到赵三的床前,摁住了赵三摸向枕头下的手!另一只手从枕头下摸出一只手枪,交给赵酒柜。然后掏出德国造二十响驳壳枪,对着赵三:“起来!” 被窝里的两个女人吓得哇啦哇啦叫。 “你,你,你是,谁?”赵三对突然对准自己脑袋的枪筒感到意外,鼻尖吓得抽搐起来。 “工作组杨学山!”杨学山说。 “你就是杨学山啊!”赵三趁着杨学山说话放松警惕的一刹那,快速摸往睡在他右边女人枕头下方。 时刻保持高度警惕的杨学山朝着赵三摸过去的手“嘣”的一枪打过去。赵三吓得赶紧把手缩回来。 睡在赵三右边的女人吓得什么也不顾地从被窝里蹿了起来。 杨学山向靠着最近的民兵使了眼色。这个民兵快速把枕头下的枪缴到手。 然后杨学山用枪指着睡在赵三左边的女人:“赶快把枕头下边的枪交出来!” 睡在赵三左边的女人吓得两只手来回在脸前摇晃:“没,没枪!” 杨学山用二十响盒子炮对着赵三:“下来!”见赵三磨磨蹭蹭下炕,下炕的时候还不断翻着白眼瞅杨学山手中的枪,司机钻空子,就严厉地提醒赵三,“老实点儿!不老实,一枪崩了你!我扣一下板机,几十发子弹就打出去了!” 杨学山和刘庄的民兵把赵三五花大绑到了刘庄看管起来,又把赵家豪的家人集结在赵家豪大老婆的屋里,派上民兵看管起来,然后再带着民兵去赵家豪保安团的骨干分子家缴枪。 红岗庙的村民见赵氏父子被扣,又扣押了赵家豪保安团的骨干分子,开始敢说话了,也积极与杨学山接触揭发赵阎王的罪行了。 然后,杨学山带着新整顿好的民兵连在红岗庙村搜查国民党特务罗宇。 罗宇是个经验丰富的特务,一听杨学山把赵家豪及其儿子都扣押起来了,连滚带爬地溜出了红岗庙村。 杨学山搜查了几个重要地点,没搜查到罗宇,一看天已大亮,觉得不能把主要精力浪费在搜查罗宇上,应该赶紧趁热打铁,把红岗庙刚开的土改的好头继续下去。杨学山叫赵酒柜赵银根等红岗庙村的贫苦农民去“根子”串“根子”,串来了一百多号人。杨学山在这些“根子”会上,宣传土改政策和政治意义,号召他们团结起来,打倒赵家豪。对于恶霸地主,你不打他不倒。并叫赵酒柜和赵银根等红岗庙村的贫苦农民在会上发言,控诉赵家豪的剥削压迫的罪行。会场上下哭成一团,个个撸袖子,攥拳头,非要把赵家豪千刀万剐了不行。见“根子”们的觉悟鼓动起来了,又叫这些“根子”们找其他穷苦贫雇农进行串连,结果一个“根子”发动一连串的根子,“根子”的队伍越来越大。杨学山见改选红岗庙村的领导班子的时机成熟,又不失时机地召开大会,改选了红岗庙村的农民协会,把赵酒柜、赵庆财、赵银根等为代表的、激发起了斗志、立场已坚定、敢于斗争、思想品质好的贫雇农选为农民协会的领导,清洗撤换了旧的、维护赵家豪等地主富民阶级利益的一些旧领导。 接下来,杨学山又带领着新选举出新的、代表着贫苦农民的农民协会开始分赵家豪的浮财。 杨学山在前,后边跟随着几百号贫苦农民来到赵家豪大院。杨学山先布控好民兵,然后叫红岗庙村的贫苦农民套上赵家豪的胶轮大车,把赵家豪的浮财和粮库里的粮食一车接一车地往河西村拉。 这时,教师出身的女工作组长樊主任满头大汗跑进赵家豪大院找杨学山。因为人多,而且都在扛包背麻袋,樊主任找了半天才找到杨学山:“老杨,停下来!别搬了!” “停下来?别搬了?”杨学山把一个大麻袋从背上放下,不解地看着樊主任,“为什么?” “叫你停下来,你就停下来!没什么为什么!”樊主任不容分说的样子。 “这是为什么?”杨学山皱着眉头看着樊主任,想知道个究竟。 第34章 打铁必须趁热 “现在绝不能停下来!”杨学山态度坚定,“如果我们现在停下来,刚刚发动起来的红岗庙村的穷苦农民还以为我们要打退堂鼓,便很快退缩起来,以求保护自己不受地主恶霸的报复。因为穷苦的农民几千年来已经被残暴的地主阶级的血腥镇压怕了。而且,一旦发动起来的穷苦农民退缩回去明哲保身了,再想重新发动起来就难了,他们害怕我们工作组不给他们撑腰。害怕他们这些没权没势的穷苦农民斗不过恶霸赵家豪。所以我们现在一定不能停下来!现在停下来就等于葬送了刚刚动员起来了红岗庙村土改运动的大好形势。我们现在必须勇往直前,大刀阔斧地推动红岗庙村已经熊熊燃烧的土改运动向前发展!”杨学山停下来,努力向樊主任解释,“这就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你一个小小一个工作组组员,你知道什么!”樊主任根本不听杨学山的解释,“我叫你赶快停下来,你就得停下来!” “不能停下来!尤其是现在!绝对不能停下来!”杨学山不容分说地样子,然后对旁边的赵酒柜等新一届红岗庙村的领导一招手,“别停下来!加快速度!”然后转过身来,又继续说服樊主任,“你又不是没经过土改运动。跟地主,特别是跟赵家豪这样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大恶霸地主作斗争,我们工作组必须要冲锋在前,不然群众是不敢惹赵家豪这样的残忍的地主恶霸的。而且你也不是不知道,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发动起来是非常困难的。现在好不容易发动起来了,就不能让它停下来。停下来就意味着我们在发动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上功亏一篑!” 樊主任觉得杨学山分析在理,但觉得自己的职务比杨学山高,说出去的话再收回来,在红岗庙村的村民面前,特别是职务低于自己的杨学山面前没面子,就找杨学山的茬儿:“那你把浮财搬到河西村干什么?就地分不就行了?你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找费事吗!”樊主任不屑地瞥了杨学山一眼,“你可真是!净股子傻笨劲儿!” “根据红岗庙村目前的斗争形势,就得,而且必须先得把赵家豪的浮财搬到其他地方分!不然分不了!”杨学山解释道。 “怎么分不了?在大院门口摆个桌子,叫一个人上来,把应该分给他的他给他就完活儿了!这样多清楚?还用得着往河西村运吗?” “我不想一切从简吗?关键是红岗庙村不行!必须得先把赵家豪的浮财搬离红岗庙村!赵家豪在红岗庙村的反动势力根基太深。把分配赵家豪的浮财点放在赵家豪的大院前很危险,他们还私藏着枪支!红岗庙村的贫苦农民们根本不敢到赵家豪大院前来分赵家豪的浮财。另外,如果不及时把赵家豪的浮财转移出去,有可能会被赵家豪的人转移到其他地方去,红岗庙村的贫苦农民有可能什么浮财也分不到,这样红岗庙村的土改果实就会打了水漂。还有!红岗庙村的贫苦农民们担心前来领取赵家豪的浮财时,叫赵家豪的人看见,然后遭受到赵家豪势力暗中报复。而且赵家豪家里的人教唆他人暗中破坏阻止浮财的分配。我们只能把赵家豪的浮财转移到赵家豪势力相对较弱的河西村,让赵家豪的势力插不上手。这才能把红岗庙村的土改胜利果实顺顺利利地分到红岗庙村每个贫苦农民的手中!让红岗庙村的贫苦农民感到土改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杨学山耐心地解释。 “你这是一百响的鞭炮响了一百零一响——响(想)多了!现在那么厉害的国民党军队都被我们打垮了,赵家豪还敢奓刺!”樊主任又瞥了杨学山一眼。 “总体上讲,我们取得了伟大胜利。但我们取得了全局性的胜利。但局部来说,赵家豪在红岗庙村的势力还在,还在威胁着红岗村的村民,甚至威胁着土改的进行。红岗村许多村民还担心赵家豪暗中报复。在这种复杂的背景下,我们就得采取把赵家豪的浮财搬运到赵家豪政治势力薄弱的河西村的方法,以保证把土改的胜利果实平平安安地分红岗庙村的每个贫苦农民手中!” “没你想得那样邪乎!”樊主任对杨学山仍不屑一顾,“而且你这样搬来搬去多乱哄哄的!一点儿秩序也没有。” “怎么乱哄哄的了?从仓库背出来,再背到马车上,绑好,一行进,一行出,这不挺井然有序一吗?”杨学山擦了把汗。 “井然有序什么!”樊主任拿出领导的口气,“你登记了吗?登记清楚了吗?你这样乱哄哄的,末了,从赵家豪大院拉出去了多少,又拉到河西村多少都是一本糊涂账!” “你看!赵酒柜和赵银根他们都拿着笔在本上记呢!拉出去多少,都记在本上了!记得认认真真!”杨学山指给樊主任看。 “河西村那边呢?有人登记造册吗?” “有啊!赵庆财领着两个人在那边记呢!”杨学山耐心地解释,“这么多人,你来我往的,都一门心思转移赵家豪的浮财,没人动那坏心思。” “这乱哄哄的,难说。” “都在大家的眼皮底下,出不了错的!”然后杨学山指着马车说,“你看,绳子绑得紧紧的,半路上想让它掉下来,都掉不下来!” “废话别说了!马上停下来!别搬运了。把运到河西村的东西都拉回来!” “再从河西村拉回来?”杨学山惊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耍着权威的樊主任。 “没搬运走的,不要再搬运了。搬走的,再拉回来!”樊主任横着个脸,“这是命令!” “不行 !不能停下来!绝对不能停下来!先知及时必取胜!”杨学山坚定地说,“现在是跟赵家豪抢时间!一定要在赵家豪的反动势力组织反扑前,把赵家豪的浮财和粮食全部拉到河西村去!” “你停不停?”樊主任指着杨学山的鼻子说。 “不能停!真的不能停!我说了,在这场贫苦农民与大恶霸地主赵家豪的较量中,抢各时间就抢得了斗争的主动权!” “我问你一句,你停不停?”樊主任用发出最后通牒的口吻说。 “真的不能停!但凡能停下来,我就停下来了。不能给赵家豪反动势力喘息之机!我们决不能犯‘农夫与蛇’愚蠢的善良……” “你说谁愚蠢?”樊主任大叫起来,“你说谁愚蠢呢?” “我是在引用典故!没说你愚蠢。一旦叫毒蛇缓过劲儿来,就会被毒蛇咬死!”说罢,杨学山提醒樊主任,“赵家豪手里还私藏着枪呢!绝不能给赵家豪串通起来破坏土改的时间!” “你甭吓唬我!枪林弹雨,我都闯过来了,而且我体内还有小日本鬼子的弹片呢!还在乎几支鸟枪!”樊主任做出“大义凛然”的样子,“赶快叫他们停下来!” “你现在叫他们停下来,他们也不会停下来的。”说完,杨学山扭过头不看樊主任。 樊主任一看杨学山无动于衷,自己跑到马车前:“停下来!不要搬了!” 红岗庙村的贫苦农民们往杨学山这边看。 杨学山向他们摇头。 看到杨学山摇头,红岗庙村的贫苦农民们继续人欢马叫地搬运起来。 樊主任见没人听她的,觉得很尴尬,一横脖子一跺脚,来到杨学山跟前:“老杨,出了差错,你要负全部责任!”说完,哼哼叽叽地走了。走了没两步,觉得扔给杨学山的话还不够份量,又走回来说:“丢失的浮财都算在你贪污的帐上! 杨学山抿嘴一笑,望着樊主任的背景,大声对赵酒柜喊:“酒柜,登记清楚!大家甩开膀子加油干了啊!” 红岗庙村的贫苦农民们加快了脚步,撒了欢似干了起来。 五辆胶轮大车一车接一车,且每车装得满满的,拉了整整一多天才把赵家豪的浮财和粮食拉完。 面对着堆积如山的财富,红岗庙村的贫苦农民们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好家伙!这么多财产!这得几辈子才能挣到!我说赵家豪不逃呢!搁着谁也舍不得啊!” 杨学山还积极宣传“代藏无罪,自报有功”政策,挑明“过去群众为地主代藏东西是上当受骗,决不按包庇地主的罪论处”。很快又追回赵家豪分散到外村的银元和洋布等贵重物品一百来箱。 看到浮财都码得差不多了,一伙围在一起的村民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异口同声地大声问:“什么时候分啊?赶快分吧!我们还等米下锅呢,家里真的没吃的了!” 这边刚问完,那边又急不可耐地嚷嚷起来:“现在就分吧!多长时间没吃上白面馒头了!馋得肚子里都呱呱叫了!” 接着又一个人提醒道:“千万别拖着,所有贫苦农民都等着播种呢,季节不等人!过了季节,第二年麦穗不灌浆!” 杨学山对这些村民微微一笑,大声宣布:“马上就分!立刻就分!一会儿按各家各户的住址,从东往西一户一户分!” “不能马上分!”樊主任像个幽灵,不知又从什么地方突然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大声制止着,“乡亲们,浮财会一个不落地都分到乡亲们家里!但是,现在不分。要还需要查清,还需要向领导请示汇报后,才能往下分!”樊主任瓣着手指头说,“大家先回去等通知吧!” 樊主任说完后,村民们个个站在原地不走。有的揣着手坐着,有的靠墙,还有的站在小院的门口外。 杨学山一看村民们的表情,马上明白农民兄弟此时此刻的心情,从桌后站起来:“我看出大家的心思了。大家都不要走了,我们加快登记速度,一会儿登记好了,就开始分!” 村民们又活跃起来了。 樊主任举着双手,在头上来回交叉地挥舞着:“不能分!即使登记好了,还得请示领导后才能分!”然后对杨学山说,“你这样分会搞乱搞糟的!” “到底分不分?”有人问。 “分了得了!你说我们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眼巴巴拼死拼活地好不容易把这些浮财拉出来了,又不分了!你不是说这些浮财是赵家豪从我们这儿剥削来的还要还给我们吗?既然还给我们还等着什么?现在就分!分完心里就踏实了!在这儿放着,我们不放心。再叫赵家豪拉回去怎么办?或者丢了怎么办?”有人着急地喊。 “分了算了!省得夜长梦多!”赵酒柜跑到杨学山跟前,对着杨学山的耳朵小声说,“我知道我们村要现在的心情。不分了,恐怕会节外生枝的。那样还会让一些村民生疑,也会让赵家豪那边的人挑拨离间,说我们农民协会领导偷着多吃多点了。” “分!分!一会儿肯定分!”杨学山坚定地说。 村民们又活泛了。 “不能分!不能分!”樊主任急得跳起来挥舞着手,“杨学山,你登记好算清楚了吗?你这样不顾后果地乱表态,你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的!” “樊主任,你放心好了!搬运前,就叫赵酒柜他们做这事了。错不了!”杨学山自信地说。 “那也不能分!还没请示领导呢!领导还没批准呢!领导批准了,才能分!”樊主任瞪了杨学山一眼。 这时正在忙乎登记的赵庆财小声问杨学山:“分不分啊?” 杨学山抬起头来看四周的村民,看到村民们都把企盼的目光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嘴巴紧闭了一下,坚定地点着头:“分!全分!分得一个也不省!” “不能分! 不能分!”樊主任站到了桌前大声喊,“我说不能分就不能分!大家都先回去吧!等通告再来领自己那份浮财!” 此时,村民们不满地议论纷纷。 赵酒柜不得不把手中的笔放下,抬起头看杨学山。 杨学山向刘庄的民兵连长使了眼色。刘庄的民兵连长拉着一个民兵走到樊主任跟前,左右各一个把樊主任架起来往院外走。 “杨学山,你吃了豹子胆了你!竟敢绑架领导!”樊主任向后鞧着屁股,挣扎着不让民兵架走,“我要上告地委你凌驾于组织之上!” …… 把樊主任“请”出去后,杨学山拿着统计好的小本子,面带微笑对企盼着早日分到财产的红岗庙村的村民们大声说:“根据统计,每家每户都可以分到两袋白面!今年过年每家都可以蒸五六锅大馒头了!好好地过一个大白馒头年!过年的时候,守着大白馒头,躺着吃!站着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吃几个吃几个!吃饱了,兜里还可以装几个!这些布匹呢,”杨学山指着身后摞着的各色各样的布,“两户可以分到一匹布!足够一家人每人做一件新衣服过个新年了!准备娶媳妇的,还可以根据需要的花色,向我们提出需求,我们可以根据你的要求,调配调配。这些绫罗绸缎的衣服和这些各式各样的皮衣棉衣,每家每户都能分到两件。家里有老人和想过年串过门什么的,都能穿得上!……另外这些大黑骡子和马……”最后杨学山指着一百来箱银元和手饰珠宝,“这些东西不当吃不当喝,就不分了,都上缴国家!” 村民们个个喜笑颜开,人人伸长了脖子往摞得高高的浮财看,争先恐后往前挤。 “别挤!按照住址,从东往西排好队,一家一户派一个代表来领。往前挤也多分不了,没挤到前边的,也少分不。”杨学山指挥着,“大家伙儿都可以过一个好年!该张罗媳妇的张罗媳妇,想抱大胖小子的赶紧生啊……” “土地改革工作组万岁!”人群里有人激动地喊。 接着喊声一片。 杨学山两手合一向喊声此起彼伏的群众不断的作揖:“现在是多家欢喜,一家愁,还有几家抻脖瞅!我们的土改就是要老百姓共同富裕。把贫苦农民从死亡线上拯救出来。不能饿死的饿死,撑死的撑死,凡是生活在神州大地上的中国人都先有个活路,包括赵家豪一家。这只是我们土改的初步目的,将来我们还要一起活得富裕自尊公平!所以,以后的路更长更艰巨更伟大。” “土地改革工作组万岁!”一个穿得补丁摞补丁农民兴奋地大声喊。 这时樊主任领着地委刘秘书来了。 刘秘书招手叫杨学山过来。 杨学山把本子交给赵酒柜:“我过去一趟,这儿的事你先弄着!记着,都要签字!”然后跑到刘秘书跟前。 “杨学山,你胡闹!”等杨学山来到跟前,刘秘书呵斥道。 “我胡闹?”杨学山感到莫名其妙,“我怎么胡闹了?” “人家张国臣曾经掩护八路军穿过白色恐怖的日本占领区!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用枪顶着张国臣?人家都告到地委去了。还说如果不处理你,人家还要告省里!” “张国臣曾搞孙大圣下凡,又扮演道士,暗中收受大地主恶霸赵家豪的钱,帮着大地主恶霸赵家豪搞封建迷信活动,吓唬村民积极参加土改运动……” “停下来!都停下来整改!” 刘秘书昂着个头,向前腆着肚子,屁股还一圈一圈地转着,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不能停下来啊,刘秘书!这好不容易搞开了,停下来,再开展起来就难了!” “停下来!先整改!”刘秘书手指着正在分浮财的人群。 “刘秘书,现在不能停下来,现在也停不下来了。有人分了,有人没分,这整得半不拉的,没分的还不有意见?另外,红岗庙村的农民们刚刚掀起了对土改运动的热情。势可鼓不可泄!刚鼓起的势气,泄下去,再想鼓起来就难了。反正早晚也得分,一气分完算了。这样也可以……” “不行!赶快停下来!不停下来,我处分你!” “刘秘书,你是领导,我做得不对,你有权处分我。但我要求组织等我完成任务后,再处分我。现在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刚有些起色,马上就要进入高潮,不能戛然而止。戛然而止会重挫红岗庙村的贫苦农民参加土改运动的积极性。红岗庙村的农民好不容易才发动起来了,一旦再把他们的积极性压下去,再想发动起来就不容易了。再说,我们工作组的信誉可能也会受到损伤。” “停不下来也得停!”樊主任憋了半天了,终于憋不住了,“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更要执行!”说罢,看刘秘书。 刘秘书点头。 “不是……这……我们工作组来这儿不就是搞土改吗?刚刚好不容易搞开,为什么要停下来?”杨学山不解地看刘秘书。 “不是跟你说了吗,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更要执行!”樊主任看杨学山没有想停下来的表情,又加了一句。“要自觉执行!别等着组织撤换你了,才硬着头皮执行!” 杨学山想了一下:“那我就等着组织撤换的时候吧!” “杨学山,你!”刘秘书气得两眼瞪得大大地看着杨学山。 “真停不下来了。”杨学山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很坚硬。 “我再问你一句,你停不停下来?”刘秘书气得直翻眼皮。 杨学山摇头。 “你等着!”刘秘书一扭身往外走去。 “杨学山,你好大胆子!领导的指示,你都敢不执行了!” 樊主任跟着刘秘书后边走,“走!我们找纪副书记去!非把这头犟驴撤了不行!” 第35章 领导肯定杨学山开展土改的成果 地委纪副书记听完刘秘书和樊主任关于杨学山在红岗庙村土改的汇报,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我不能只听你们说‘杨学山胡闹’,我就说杨学山胡闹,然后下个文件撤换了杨学山。这未免有些官僚了。《实践论》中提出一个非常正解又非常实用的思想——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因为一切知识都来自实践,而不是来自哪个人关起门来的苦思冥想!世界的物质极其丰富,其运动规律也极其庞大。迄今人们对世界上这些丰富物质的运动规律的认识还很有限!再伟大再聪明的科学家,也就只能认识到某个物质的某方面的运动规律或某几个方面的运动规律,离全面理解世界丰富物质运动的规律还差得很远很远!也就是说,我们对世界上许多物质的运动规律都不掌握,我们必须要发挥不断探索精神,更多发现还未认识的物质运动规律,造福人类!我党之所以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弱到强,就是遵循了这条正解的认识规律!切忌一觉得没有按照自己习惯了的想法去做,就马上断定是错误的!这是一种狭隘主义和固步自封的具体表现。我们要潜心研究每一个事物的运动规律,从中发现以前我们还没有认识的东西,为我们的工作提供有益的帮助。”纪副书记换了口气,“我们不搞神化论,不能武断地、想当然地觉得大学生就一定比工农干部工作能力强,这不一定。大学生没有认识和掌握到的运动规律,不一定一个工农干部就没有认识到和掌握住。钟院长一行没有搞开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说明钟院长一行没有正确认识到发动红岗庙村土改运动的规律,没有找到开展红岗庙村土改运动的正确方法。而杨学山搞开了,说明杨学山正确认识到了开展洪岗庙的土改运动的规律,找到了开展红岗庙村土改运动的正确方法。我要亲自下去到红岗庙村走走看看,看看红岗庙村的土改到底开展得如何。红岗庙村的土改是个很典型的问题,也是摆在我们面前亟待解决的问题!我还要亲自找杨学山谈谈,听听他是怎么认识红岗庙的土改运动规律的。一个大学生带着十几个初高中生没有搞开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却被一个工农干部搞开了,这很值得我们领导干部深入思考和研究。为什么这个难啃的硬骨头没有被一堆知识分子攻破,却被一个工农干部干净利落拿下?一堆知识分子的教训是什么?杨学山的成功的经验又是什么?值得我们作领导的好好地、认真地总结。杨学山在红岗庙村的土改中取得的经验对当下我们革命队伍中一些大老粗干部开展工作的为难情绪有很强的指导作用,也是当前我们地委的土改工作取得的宝贵财富,值得大力宣传和推广……” 杨学山向白天日理万机没时间过问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情况,只能夜晚抽出些空儿过问红岗庙村的土改情况的纪副书记汇报说:“这次发动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实际上是打了赵家豪一个措手不及!赵家豪没料到我们会避实就虚地从刘庄开启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赵家豪也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地下手,会这么坚定地发动红岗庙的农民。这是成功搞开红岗庙村土改运动的第一个成功经验。第二个经验是,一旦我们把农民发动起来了,就要不失时机地乘胜前进,一鼓作气,决不能给赵家豪喘息之机,决不能瞻前顾后裹足不前,特别是在红岗庙村的大地主恶霸赵家豪反动势力较为强大和红岗庙村的农民被赵家豪欺压怕了的情况下,更要趁着发动起来的农民群众土改激情,一鼓作气把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彻底开展起来,如果当时我们停下来,后果是非常可怕的,被赵家豪欺压怕了红岗庙村的贫苦农民一看我们把轰轰烈烈开展起来的土改停下来了,就可能认为我们土改不坚定,他们第一时间就会赶快躲起来,免遭反扑的赵家豪的杀害。而当发动起来的农民一旦退缩回去后,我们再想把农民的土改激情发动起来就非常难了,我们还得一家一户重新去“根子”串“根子”,重新点燃他们对大恶霸地主赵家豪的怒火,尽管这样,还不一定会刚开始那样点燃他们的反对赵家豪的那么大勇气,相反,却给了赵家豪的反扑的时间,一旦赵家豪得到时间把自己在红岗庙村的反动势力组织起来,红岗庙村的农民恐怕就不敢再像在赵家豪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我们才发动起来的那样激情参加土改了,他们害怕穷途末路的赵家豪暗中使用狠毒的手段,伤害他们的家人。另外,赵家豪已经把红岗庙村经营成自己的顽固堡垒,他的势力伸展到了红岗庙村的方方面面,我们要分赵家豪的浮财,赵家豪肯定会想方设法进行破坏。如果让赵家豪把自己的势力勾结起来进行破坏,就给我们发动群众增加了很大难度,之前钟院长在红岗庙村的土改实践已经充分说明这一点!所以,在吸取钟院长之前的经验教训,我们必须先避实就虚,跳出赵家豪势力圈儿,去发动红岗庙的土改运动和分发赵家豪的浮……只有把赵家豪的浮财分到红岗庙村每个农民手里,农民才能真正感到土改斗争实实在在的好处,才能更加激发红岗庙村农民的土改热情。”杨学山得意地告诉纪副书记,“一旦把赵家豪的浮财全分完了,赵家豪对原先局势的控制力就大大降低了。因为赵家豪雇佣打手威胁红岗庙村农民和雇佣土匪杀害土改积极分子等竭尽全力阻拦土改运动的开展的主要手段是用金钱买通。铲除赵家豪的经济基础,是防止赵家豪阻止破坏土改最好也是最有效的方法。赵家豪这棵摇钱树一倒,那些猢狲也就散了。” 最后杨学山胸有成竹地说:“最后一点经验,也是最重要的经验是,在封建剥削制度延续了几千年的农村,尤其是在贫苦农民深受封建地主剥削和压迫之苦的农村,农民们祖祖辈辈深受封建地主阶级的迫害,已经形成了对地主恶霸畏惧的心理,作为领导土改运动的工作组,就得向农民们展示搞土改运动的决心和果敢!工作中要表现出舍得一身刮敢把地主恶霸拉下马的魄力!要不怕牺牲!这样,只能这样,才能博得红岗庙村农民的信任。如果我们工作组不坚定不果敢,稍有半点动摇,红岗庙村的农民就不敢站出来土改。 纪副书记听完杨学山的汇报后,非常兴奋:“好!好!看来不是搞乱搞糟了,而是搞得好!” …… 第二天下午,樊主任来到了红岗庙村,有些惭愧对杨学山说:“纪副书记批评教育我们了。教育我们,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你把地主的浮财转移到地主势力薄弱的穷村河西村是避实就虚,是一种斗争策略,大有当年我们把根据地建到敌人力量薄弱地方的味道!还说你很有想法很有胆略。让我们向你学习!你有斗争策略有工作方法,尤其是工作上的魄力!”然后低头微笑,“你真行!” 刘秘书见到杨学山态度也谦和了许多:“红岗庙村的土改局面很复杂,只有开拓创新才能闯出一个新局面。”” …… 杨学山知道农业收成都在于季节,分完赵家豪的浮财后,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带领红岗庙村的干部和村民们丈量土地分田到户。 黄土大地秋雨绵绵,杨学山的鞋子被黏黏稀稀的黄泥沾得迈不动步子。杨学山干脆把鞋一脱,光着脚深一脚浅一脚地忙碌在红岗庙村的田间地头。 红岗庙村的干部和农民们都紧紧地围绕在杨学山周围,——拉线的,扛杆子的,打桩的,砌田埂的,做标记的……一派分田分地的繁忙景象。 李军见杨学山整天忙乎分田到户,一天一天地吃不上饭,就叫孙班长和查大等帮助杨学山。 1949年快要到寒露季节的一个上午,正在红岗庙村的田间忙着分田到户的杨学山被许都军事管制委员会一行三人带走了。杨学山被军事管制委员会的三个人夹在中间,直奔军法处。 …… 第36章 事实真相大白(一) 杨学山跟着军事管制委员会的人走。边走边纳闷:“我这是犯了什么大错误了,以至于被军事管制委员会带走?能叫军事管制委员会带走,问题肯定小不了。因为如果是犯了一般性错误,直接领导批评教育一下就完了。”杨学深挖细琢自身的原因,“那我犯了什么大错误了呢?难道是因为他没有经过任何领导的批准就擅自把赵家豪及其三儿子扣押起来了,也没有得到领导的同意就擅自把赵家豪的浮财拉到河西村分给了贫苦农民。犯了极左过激错误?”杨学山边走边点头,“这可能是自己唯一会出现差错的地方。如果查问起来,就如实跟领导说明,当时只是为了不让赵家豪有机会勾结恶霸势力来阻挠红岗庙村的土改的开展,只是想打赵家豪措手不及。而且红岗庙村的土改没有错杀一个人。赵有父子并没有被砍头,还被押在刘庄。” 来到军事管制委员会的审判室后,杨学山被“请”坐在椅子上。军事控制委员会的人先向杨学山宣读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首恶必惩,协从不问,立功受奖!”的政策后,要杨学山老老实实交待罪行。 杨学山眨了眨眼,想了想,说:“当时我觉得必须趁着赵家豪对我们还没防备之机,打他个措手不及。这样可以大大减少我们开展红岗庙村土改运动的难度,就没来得及向领导请示……” “不要转移注意力!这是你的问题吗?” 坐在审判桌中间的人怒视着杨学山严厉地说。 “不是这问题?”杨学山松了口气,两眼发光地看着跟他说话的那个人。 “我们再向你宣读我党的政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旁边一个严肃的面孔怒视着杨学山。 “如果这是这一问题?我还应坦白什么问题呢?”杨学山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放肆!给你坦白的机会不要吗?”坐在审判桌中间的人使劲往桌上一拍,站了起来,“放着光明大道不走,非要一条道儿走到黑,是不是?老实点儿!别跟我们这儿耍滑头!我们不吃这一套!” 这人的吼声把杨学山吓了一跳。看着对面的人如此大怒,杨学山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把自己心里想的如实说出:“我当时觉得必须先把赵家父子及时抓起来,觉得如果先请示领导,可能会让赵家父子跑了,抓不住赵家父子……” “别瞎扯!”那人大声打断杨学山。 “瞎扯?”杨学山摇头,“我没瞎扯,我当时就这么想的。” 那人突然又吼了一嗓子:“五十根金条!还有!”那人故意停下来看杨学山的反应,“金银首饰!” “五十根金条?还有金银首饰?”杨学山两眼盯得大大地看着中间那人,更加不知所措了,“这从哪整出金条来了?还五十根!还外加金银首饰!这么大的贪污比犯了极左路线错误还罪该万死!”然后,他愣愣地看着中间那人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个吼的人从桌后走到杨学山跟前,抿着嘴角,不屑地看着杨学山,声音低沉又严厉:“这下想起来了吧?”然后“嗯”了一下,转过身往回走,“你的胃口真不小啊!胆量也挺大!你就不怕五十根金条把你砸死?你也不想想,你能拿走五十根黄金吗?别说五十根了,就是一克黄金也别想揣进兜里拿回家!”说完,那人走到桌后坐下,“有什么都交待出来!别等着我们撬开你的嘴!” “五十根金条怎么回事?金银首饰又怎么回事?”杨学山盯着那吼的人问。 “你问我?我正想问你呢!”中间那人厉声吼起来,“说!你把五十根金条和那盒子金银首饰放哪儿了?” “我把五十根金条和金银首饰放哪儿了?你是问我呢吧?”杨学山用手指指着自己问。 “别废话!快说!全说出来,兴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中间那人斜着眼看杨学山。 “哪来的这些金条和金银首饰?”杨学山仍感到莫名其妙。 “还装,是不是?”中间那人向左边的人使了眼色。 在桌子左边的人把赵家豪的大太太赵张氏领了进来,进行证人指证。 赵家豪的大老婆说就是给了杨学山五十根金条和许多首饰。 “没有啊!”杨学山两手一摊,“什么五十根金条和金银首饰?什么也没见着啊!”而且诚恳地说,“我跟查大一个宿舍,一根金条那么老长。” ”杨学山两手拉开比划成想像中的一米多长的棍子,“五十根,得一大抱!我能藏在哪儿去。而且那么老沉,我也抱不动那么一大捆金条!”杨学山一脸的无奈地看着中间那人。 听到杨学山把一根金条比划成一米长的棍子,而且把五十根金条比划成一大抱,中间那个人心里有数了,——分明是没有见过金条长什么模样。 是啊,杨学山是穷苦孩子,打小儿就给资本家和地主们扛长工,穷得填饱肚子都困难,哪有闲钱买金条!根本就没见过金条长什么样啊!他还真以为一根金条如同一根棍子那么长呐。 看着杨学山一脸的无奈,坐在审判桌中间的那个人再次严肃地问赵家豪的大老婆,是不是她亲手把五十根金条和首饰给的杨学山。 赵家豪的大老婆说不是亲手给的杨学山,是托大管家交给杨学山的。 坐审判桌中间那位领导叫人去叫大管家来对质。 一个时辰过后,派去的人回来说,大管家全家昨天夜里跑了。 此时,赵张氏才醒过闷来。她一下瘫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原来,大管家见杨学山开始分赵家豪的地后,就找到赵家豪的大老婆——赵张氏说:现在无法阻止杨学山土改分田了,按照土改政策,我们也应该分到同等份的土地。咱们现在应该动点心思了,花点钱让杨学山给咱们留下几亩上好的地。同是一亩地,肥沃和贫瘠对我们今后的日子可大不一样啊! 赵张氏沉默了。 “现在没别招儿了,这是最好的应对策略了。”大管家两眼滴溜转看赵张氏。 赵张氏抬头看大管家,边摇头边说:“共产党不会见钱眼开的。他们不稀罕金钱!” 大管家一看赵张氏没有掏钱的意思,加大忽悠力度:“别听那个!老话说的好,大洋滚三滚,神仙都站不稳!何况凡人的杨学山!” 赵张氏的脸一下从多天阴雨绵绵转晴了:“杨学山真能用金钱买通?” “肯定能!杨学山又不神仙!何况杨学山又不是神仙!”为了让赵张氏相信,大管家一脸坚定的样子。 “真能行?”赵张氏动摇了。“要不咱们给杨学山送几根金条试试?” “几根金条就想把杨学山打发了?你寻思杨学山是叫花子?” 大管家一看赵张氏动心了,牙根咬得“咯咯”响。 赵张氏嘴唇颤抖起来:“哪得几根?” 大管家一咬牙,伸出一个巴掌给赵张氏看:“最少得这个数!” “五根?”赵张氏表情轻松地看大管家。 “五十根!”大管家目光贪婪又凶狠。 “五十根!”赵张氏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你这不是要老娘的命吗!” “重赏之下有勇夫!”大管家一看赵张氏几乎要晕倒了,赶快解释,“要让杨学山给咱留下产量高的地,杨学山得冒着掉头的危险!没点儿斤两,能砸倒杨学山吗?”见赵张氏不愿意掏五十根金条,大管家开导赵张氏,“你想想,上好的良田是年年都能比贫瘠的地多给咱们打许多粮食。没几年就把五十根金条赚回来了。而且金条能当粮食填饱肚子吗?哪头重哪头轻,现在该断清的时候了。一犹豫,今后你再想用金条换良田就是白日做梦!” “那五十根金条就能叫杨学山留给咱们产量高的地了?”赵张氏瞪着两眼,不放心地看着大管家。 “没问题!”大管家坚定地说,“只要杨学山收了,就能把最好的良田留给咱家!” “共产党要是不让杨学山留给咱们良田呢?杨学山敢留吗?”赵张氏 “所以我才叫你多些金两吗!”大管家做出一副非常自信的样子,“只要杨学山收了五十根金条,杨学山会有应对上级的说法的!” 赵张氏半信半疑地瞅着大管家。 “还一条最重要的,还能保证一家老小性命啊,包括老爷和三儿的性命!”大管家见赵张氏还没完全相信,又扔出一个让赵张氏胆战心惊的问题,“如果杨学山召开批斗大会,老爷子和三儿还不让村里的人砸死在批斗会上啊!你想想村里被老爷得罪过的人,谁会放过老爷!” 赵张氏听后吓了一哆嗦。 “如果杨学山收了我们五十根金条,杨学山就不会召开批斗大会。老爷就会保住一条命!只要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管家见把赵张氏吓住了,又开导赵张氏。 “对!还有全家人的命呢!”赵张氏舒了口气。 “命多值钱啊!”大管家见赵张氏愿意了,也跟着舒了口气,“命没了,金山银山还有什么用?!” “要是那样,花五十根金条还是划算的!”赵张氏边衡量边点头。 “当然划算了!”大管家那张脸对角斜拉着,肯定地说,“那就赶紧拿吧!” 赵张氏坐着不动,舍不得拿。 “这时候千万别犹豫!刚才我说了,再犹豫,杨学山就把田地都分光了,再后悔也没用了!”大管家急得团团转,“该断不断,必受其害!” 赵张氏立马叫丫环把金钱匣子拿来。 看到大太太叫丫环去拿钱匣子,大管家笑了:“这就对了!只要杨学山拿了咱的金条,杨学山就是我们牵着的一条哈巴狗,不仅对我们摇尾乞怜,还得挥起大棒帮助咱们轰打那些穷人们!” 说着,丫环把赵张氏的钱匣子拿来了。 赵张氏接过钱匣子,打开,拿出一个绸缎包。 尽管大管家管了赵家豪家的帐目这么多年,但亲眼目睹赵家豪的大太太金匣子里的真财实货还是第一次。当大太太打开金匣子,金光灿烂琳琅满目的金饰玉器呈现在眼前时,大管家惊呆了:“这么多宝贝!” “不许看!”赵张氏赶紧合上金匣子,“转过脸去!” 大管家两眼珠子转了两圈,一把将金匣子从大太太手里夺了过来:“这金匣子放你这儿也没用场,给杨学山都拿过去!” 大太太觉得大管家平时老实本分,不会在她面前动粗,也就没紧紧抱着金匣子。哪曾想,平时看起来很老实的大管家此时却像一只恶狼,“噌”的一下就从自己手里把金匣子夺了过去。看到自己一生的积蓄被大管家夺了过去,赵张氏急得脸红脖子粗地指着大管家吼:“大管家,你抢劫啊!我告诉你,赵三还没死!说不定这两天,就放回来了!” 大管家一听,觉得夺金匣子的行为太过冒失,但又舍不得再把金匣子还回去:“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捂着这些东西!我跟你这么说吧,你捂也捂不住,过不了几天,这金匣子里的东西,包括这这些金条,以及这全家的财产,我说的是二姨太,三姨太她们手中的攥着的,都得叫杨学山没收归公了。与其叫杨学山没收归公,还不如用这些东西喂出一条护家犬来给咱们看家护院呢!” “你,你……也太胆大妄为了你!”赵张氏气得手发抖,“竟敢抢到家里来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要想在这生死关头峰回路转佛光闪现,就得拿出足够的砝码一下砸倒死杨学山,不然只能自己等死!”大管家紧紧地抱着金匣子不放。 “你把金匣子赶快还给我!”赵张氏根本听不进大管家的“劝说”。 大管家一看赵张氏舍命不舍财,看了看手中的金匣子,又看了看赵张氏冒火的眼睛,无奈地走到赵张氏跟前:“给你!”然后把金匣子扔到赵张氏怀里,“杨学山那儿,我不去了!你自己给杨学山送去!”然后装出气哄哄的样子,“守财奴!等着吧你!等着杨学山革了你的老命!看你还死不死抱着这金匣子了?” 赵张氏一看大管家甩手不管了,看了看四周无人,心里有些发慌:“唉,唉。回来!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去,啊!” 大管家其实不想走,只是走了两步就等着赵张氏叫他。果不其然,赵张氏被他吓住了,当他听到赵张氏叫他回去,便马上转过身看赵张氏。 见大管家不走了,赵张氏才稳定下来:“这一大金匣子金银财宝都给杨学山是不是太多了点儿啊?这可是我全部家当!” 大管家想了一下:“看起来是不少。但跟你良田比,这算什么!”大管家走到赵张氏跟前,“我刚才都跟你说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抱着这金匣子!你捂着这个金匣子,能捂住吗?与其捂不住,还不如当它还能排的上用场的时候,好好利用一下!” 赵张氏见大管家走近自己,赶紧抱紧了金匣子,生怕再被大管家抢走了:“杨学山要是不要怎么办?那时候,杨学山已经看见这些金银财宝了,那不得充公了?那我就赔了个底掉了!”赵张氏边说边紧紧地抱着金匣子。 大管家愣了一下,眨了眨了那贼眉鼠眼:“不可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不见钱眼开的人!我保管杨学山见到这一金匣子金银财宝,恨不得登门给你磕头来!” 大太太翻白眼不相信地看大管家,手里扔紧紧抱着金匣子。 大管家一看赵张氏舍不得的劲头儿,又劝:“你总不能让我空手套白狼吧!”说罢,转身走开了。 “唉,唉,”赵张氏又看了看金匣子,用手使劲擦了擦,头一闷,递给了大管家,“拿去!” 第37章 事实真相大白(二) 弄清赵家豪大老婆的五十根金条和首饰没有给杨学山,而是被大管家卷走后,军制管理委员会的人又从桌下拎出一条裤子抖搂给杨学山看:“这条裤子认的吗?” “裤子?”杨学山向前伸着脖子看。 “这回应该是认出来了吧?”中间那个人得意地问。 “没认出来!”杨学山把脖子又往前伸了伸。 “再提醒你一句,昨天夜里你的裤子叫谁扽去了?”坐在审判桌左边的那个拿出裤子的人问。 “昨天夜里,我的裤子被谁扽去了?”杨学山更加一头雾水。 “老实交待吧!别提起裤子就不认账!”中间那人鄙视地看着杨学山。 “昨天夜里没有人扽我的裤子啊!这不,”杨学山把两腿叉开,“这就是昨天夜里穿的裤子啊!谁也没扽走啊!还在我两条腿上呢!昨天夜里我跟红岗庙村的农会领导们开了一夜的会,商量如何解决分田中的抽肥补瘦,远近搭配的问题。这一问题非常难解决,差一点点儿,就会闹出意见来。红岗庙村的农会主席赵酒柜他们都在啊!” 拿出裤子那人看中间的人。 中间那人看了一眼杨学山的腿,又扭过头来看旁边的人抖拉着的裤子:“昨天夜里你穿的不是这条裤子吗?” “那不是我的裤子!你看那裤腿那么短,我根本穿不得!”杨学山真诚地说。 中间那人从旁边那人手里把裤子提溜起来,比划了比划,再看了看杨学山的两条大长腿,向坐在右边的人使了眼色。 坐在审判桌右边的人走出屋外。 一会儿,赵家豪的小老婆秋香被叫了进来与杨学山对质。秋香说,昨天夜里她撕扯裤子的那人比杨学山年轻英俊,但个头比杨学山矮低点儿,年纪看上去也比杨学山年轻,没有杨学山这样沧桑。 原来,赵家豪的大老婆赵张氏自打把五十根金条和大量首饰委托给大管家去贿赂杨学山后,就担心这些钱财打了水漂,便放出的探子去观察杨学山是不是有意把上等良田留下来不分,以便最后留给赵家。下午放出去的探子回来跟赵张氏如实汇报说,杨学山正在村里最好的良田处又插上杆子又丈量,大有要把所有良田分完的架势。 赵张氏赶紧去找大管家。 赵张氏突然的“光临”把正忙着收拾东西的大管家吓了一哆嗦。他愣在那儿,望着赵张氏,半天没说出话来。 “大管家,您这是要出远门啊?”赵张氏盯着大管家问。 “不,没……没。”大管家赶紧回话,“只是简单地打扫打扫,归整归整。” 赵张氏走近大管家,狐疑地看着他,小声问:“昨天那东西——?” “哦……哦。”大管家语无伦次起来,“给他,他送去了。” “他要了?”赵张氏紧盯着大管家。 “要……要了!”大管家避开赵张氏的目光。 “那他怎么没有给赵家留上等良田的意思?”赵张氏瞪着大管家看。 大管家愣了一下,突然目光一闪:“你过来!”大管家把赵张氏拽到一边,小声说,“我给杨学山送去的时候,杨学山绕着圈地提醒我,他还要漂亮的女人。” “他要了钱还要女人?”赵张氏惊呆了,——因为她听说共产党对干部的要求很严格的,是不让调戏妇女的。 “那是肯定的!男人吗!”大管家咧着大嘴,一副并稀奇的样子,“老爷都那么一把年纪了还花重金把秋香从窑子买出来了!” 赵张氏“哼!”地一下拧了一下鼻子,然后赶紧像以前那样给大管家派任务: “那就正好劳驾你赶快解决这一问题吧。” “那得年轻漂亮的。我家那糟糠谁喜欢啊!”大管家赶紧伸出双手,做出推脱的样子。 “你不拿走了那么多钱吗!花点小钱就解决了!”说完后,赵张氏警觉地看大管家的反应。 大管家吞吐起来:“这,这,这不是都交给杨学山了吗?” “真都给了杨学山了?”赵张氏不放心盯着大管家看。 “都,都交给了杨学山!要没都交给杨学山,天打五雷轰!”大管家一副赌咒发誓的样子。 看到大管家发誓的样子,赵张氏放下了怀疑的姿态,两手不停地搓了起来:“你家的人不行,现在又没钱去请,这可怎么办?” “秋香啊!”大管家哈喇子满嘴打转,“秋香又年轻又水灵,而且经验还很老道,秋香出马,一个顶俩啊!” 赵张氏犹豫起来:“秋香愿意去吗?” “愿不愿意,这时候都得去了!这关系到赵家一大家的性命,也关系到她的性命了!”大管家想立刻脱身:“就这样了啊!你赶紧回去劝劝秋香,别让她出去再找那个姓赵的了!我得赶紧收拾我这破家了。” 赵张氏一看大管家要溜,拽着大管家:“这节骨眼儿上,你不能不在啊!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和秋香不好搭话的。” 大管家不得不跟着赵张氏来到赵家大院去劝说秋香。 …… “我?”秋香猝不及防,惊讶地抬起头来看赵张氏。 “对!”赵张氏拿出以前很少对秋香的温柔,“小妹,这一大家子的命全都指望着你了!只有你才能杀出一条血路来!”说完,看大管家。 大管家马上咧开一口犬牙交错的大嘴色眯眯地说:“虽说咱秋香手无缚鸡之力,但美貌名扬四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乾坤无敌!有一女能降千军的本领!” “看你们说的!我哪有这么大本事!顶破了天,也就是向老爷通个风报个信儿的能耐。”秋香赶紧推脱。 “这能耐在当下就是天大的能耐!”大太太一看秋香没有直接推脱,继续哄骗,“虽然说咱俩过去水火不容,争得你死我活,但现在命运把咱们拴在一起了。如果不及时采取共同行动,我们就一块死无葬身之地了!”赵张氏说完后,又向大管家使眼色。 大管家又接过话:“秋香,美丽的姑奶奶!该出手时就出手!出了手马上有!……” “我不去!要去,自个儿去!老话说的好,老将出马才一个顶俩呢!我不是老将,顶不了俩!她老将出马何止顶俩,可以顶一大群!”秋香撇了大太太一眼。 秋香过去受够了大太太的欺负,对大太太一肚子怨恨,所以不失时机地报复一下大太太。 “给你脸不要,是不是?”装出一副亲姐妹样子的大太太原形毕露了,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叉着腰。 “不要脸的才让别人干那事呢!”秋香不甘示弱,一甩手转身往门外走。 “唉——”大管家马上起身上前拦住秋香,“我的小祖宗哎,现在可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没看见咱家的天就要塌下来了吗?” “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不去试试!你不去,给你动家法,把你投到水牢里去!你以为你金头玉体金贵得不得了?我跟你说,把你剁成一百八十多瓣也卖不出我这家产的一小小零头儿!”大太太大怒,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今儿我真不信了,姑奶奶我就不去了,你把我投到水牢试试!”秋香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扯着脖子对着大太太嚷,由于过于使劲,脖子上的青筋都顶出老高。“把我投水牢?你投啊!”秋香横着脸,“把我投进水牢?也不看看,你长着几个……”此时,秋香心知肚明,现在就是跟大太太吵翻了天,大太太绝对不会把她投入水牢的,把她投入水牢,赵家还能有谁去对付杨学山。 “秋香奶奶,秋香奶奶,我的小……我的活祖宗唉!消消气,消消气。大奶奶也就是这么一说,她哪舍得把你往那地方放啊?现在确实火烧眉毛了。”大管家一个劲儿对大太太使眼色,——现在可不能这样摞狠话,再这样摞狠话,秋香不去了,你也没招儿,“你不看在大太太的面上,也要看在这一大家的面上啊,也要看在老爷的面上啊,老爷现在还在杨学山手里押着呢,再被押上数日,不知道还能活着不。”大管家耐心地继续哄,“不看佛面也得看僧面,啊!” 大太太与小太太间,平时为了利益如同水火,俩人互不相让,而且大太太仗着自己是正房,通过控制大管家控制着赵家的财产,经常给小太太穿小鞋。而小太太仗着在赵家豪面前受宠,对大太太也不示弱,经常利用枕头风对大太太的地位发出挑战,俩人经常唇枪舌剑,吵得赵家大院鸡犬不宁。每当这时,赵家豪也拿她俩没办法,都是大管家出面搅和,平息俩人的大战。 “我还要脸呢,让她不要脸的去!”秋香努力扒开大管家的阻拦的手,往门口走。 “哎哟嘿——,秋香奶奶呀,别这么着,千万别这么着!你听我劝!听我一句劝吧!”大管家死死把秋香拦住。 “你松开我!”秋香被大管家搂得喘不过气来,用力推开大管家。 “好,好。”大管家只是放宽了秋香在自己怀里活动范围,但仍没让秋香挣脱出自己的手,对着秋香龇牙咧嘴满脸淫笑道,“我的大美人,你就救救咱们这个家吧,你不救,咱家还有谁能救呢?” “不是还有人吗?你别把我当成你的救命稻草!我还不知道你!”秋香撇了大管家一眼。 秋香突如其来的怒怼,擢到了大管家的痛处。大管家慌了神儿。他眨了眨眼睛,努力掩饰内心的慌乱:“除了你,别人还能拿得出手吗?”说着,大管家又个一劲儿向大太太挤眼睛,意思是,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如有得罪,还请恕罪,然后哄秋香,“你还得亲自出马。现在只能靠你了。看在老爷的面,看在这一大家的性命上,你就舍命陪君子一次吧!咱们这一大家都不会忘记你这救命之大德的!” “嗯——!”秋香扭着嘴鄙视着大太太,“别拿别人当三岁小孩耍!我还不知道你借刀杀人的诡计!想借杨学山之手杀我,没那么容易!” “你看你说到哪儿去了!”大管家赶紧劝说秋香,“这都什么时候了!谁想借刀杀你!现在谁还敢借刀杀你!你自个儿好生想想,咱家现在借刀杀了你能得到什么好处?能得到黄金万两?现在不是谁得黄金万两,现在是想怎么把命先保住!先把吃饭的饭碗保住!”大管家捯饬了口气,“现在我们都把你当成我们家的保护神了!”说罢,大管家向大太太丢了眼色。 秋香一听觉得也对,气愤的劲儿有所缓和:“那杨学山也没说喜欢我呀!我去了,我还不得跟老爷一样,被杨学山绑了押起来呀?这不明摆着,我去就是送死去!”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你喜欢我,不一定杨学山也喜欢我。说不定我一去,就跟老爷一样被杨学山绑了!”秋香开始有些顾虑了。 “你可跟老爷不一样!”大管家赶紧说。 “怎么不一样?”秋香认真盯着大管家看。 “这还用说吗?老爷是男人!……” 大管家见很难哄动秋香,开始露出狰狞的面孔,两只眼凶光四射,“有老爷,就有你。没老爷,你就得光着身子从这儿被轰出去!而且赵光代已经叫杨学山撸了,现在什么权也没了,你以后指望不上他了!”然后又小声对着秋香的耳朵狠狠地说, “如果你怕死,不去把老爷救回来,大太太肯定会叫赵三扒了你皮!你现在已经天下华山一条路了!不去,就得死!你懂得的!” 大管家这话擢到秋香的痛处,她心里一颤,想了想,叹了口气:“跟杨学山亲近亲近,就能保证把上等良田留我们和保全一家人的性命吗?” “那是自然的。说不定还能保全咱这一大家的财产。”大管家听到秋香口气松动了,好像马上就要发财似地顿时高兴起来,“不仅能保全咱这一家的财产,还能让杨学山乖乖地八抬大骄把老爷抬回家。” “听说杨学山是个战斗英雄。我一想这,我就浑身发抖,觉得杨学山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样。他可别那什么,“嘣’的一下把我毙了!”秋香担心地看着大管家。 “他敢!给他个豹子胆他也不敢!”大管家得意地大笑起来,“到了那时候,他杨学山就是咱们手里的一条哈巴狗,咱叫他干什么他就得给咱们干什么。”大管家精神头大增,仿佛已经把杨学山掌握在自己手心中似地对着赵张氏张牙舞爪起来,“等过了这阵革我们命的运动后,咱们再把杨学山的头割下来,祭典我们的老祖宗!以解了我们心头大恨!”说完,大管家满脸杀气。 “那我就试试去吧。”秋香点头。 “唉——,这就对了。”大管家向大太太投去得意的目光,“要说,还是咱秋香!关键时候起到关键作用。来呀,把老爷的衣服包拿来!” 大管家从小丫鬟手里接过包,生怕秋香改变了主意,赶快把包塞到秋香手里面授机宜道:“事不宜迟,再晚了,咱家的万顷良田就得被杨学山分得一垄地不剩了。今天夜深人静的时候,你拿着这包衣服敲开杨学山的屋子,就说是给老爷送衣服。”最后,大管家还不放心地又叮嘱道,“瞅着杨学山一个人的时候进去,啊!” 秋香接过衣包看了看,嘴角向后一咧,轻蔑地笑了一下。 …… 第38章 事实真相大白(三) 当天,天一擦黑,秋香抱着一个包裹左看右瞅摸到了杨学山住处旁。见里边亮着灯,觉得很庆幸,蹑手蹑脚来到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门。 “请起!”屋里传出一个男人声。 秋香听到屋里人的一声“请进!”,很是惊喜!——“杨学山”这位战斗英雄不仅没把我拒之门外,还“请”我进去!这太出乎她来之前的想象了。于是,她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推开门面带笑容走了进去。 正在伏案写字的“杨学山”抬头一看敲门进来的竟是个女人,而且是一个模样相当不错的女人。这让“杨学山”太意外了,惊呆得瞪两眼盯着进来的“模样相当不错的女人”瞅。 土改那会儿,也就是刚解放的时候,中国还没完全从几千年形成的封建习俗中走出来,家外的事一般都由男人处理,女人一般不出头露面,跟工作组打交道的都是些男爷们。所以,一个女人,又是大晚上,突然推门而进,着实让见惯了与村里男人打交道的工作组的任何男人都感到意外。 经验丰富的秋香看见“杨学山”的表情,胆子壮了起来,同时心中不免赞叹大管家——大管家太老道了,说得一点儿也不差:“英雄难过美人关!混江湖还得是“老姜”!便娇音萦萦起来:“杨大员,您忙着呢?” “哦,哦。”“杨学山”这才把看秋香的目光拉回来,“你,你找,杨,学山?” “是——啊!”秋香娇滴滴地回答,走近“杨学山”后又抛出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我是专门来找杨大员的!你是杨大员吗?”说完后,给了“杨学山”一个在家对着镜子不知练过多少次的媚眼。 走近自己身旁光线明亮处的秋香让“杨学山”更是意想不到!——红岗庙村还有这样好看女子,鬼使神差地模棱两可地“噢,噢……”地点头,慌乱之中,手中的笔不小心滑落到桌上。 “噢-!”看到对方点头确认,秋香长出一口气。当看到“杨学山”的笔无意识地滚落到桌上,高兴得用手背顶到嘴边得意地小声笑出了声:“杨大员,您每天都工作这么晚啊?” “这么晚?”“杨学山”等土改工作组成员经常一工作就是一通宵,工作到夜里十来点钟根本不算晚,当秋香说完后,“杨学山”不以为然,他下意识地向窗外看了一眼,“现在这才几点啊?” “现在都快半夜了!平时我都能睡两大觉了!”秋香赶快投机地说。 “是吗?”“杨学山”目光从窗外移到“模样相当不错的女人”脸上,“唉,我还没问你,哪家闺秀啊?尊姓大名是什么?你来是什么事啊?” 见“杨学山”没奔着自己投机的方向走,秋香不得不谨慎些:“你看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见着杨大员就害羞起来了,话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也不知先报一下家门!”说罢,声调一个劲儿往酸软方向拿捏,“我叫秋香……” “你就是秋香啊?”“杨学山”表情惊讶。 “你认的我啊?”秋香喜出望外。 “知道知道!是赵家豪家的人,是吧?” “你怎么认的我?”秋香得意起来。 “都说你是这十里八村的美人!”“杨学山”向秋香点头。 “是吗?杨大员都知道我呀!这让我太荣幸了!”秋香高兴得笑起来。 “你的‘秋香’的名是哪两个字?是唐伯虎点‘秋香’的那两个字吗?” 听到“杨学山”把自己比成唐伯虎的那个“秋香”,秋香更是高兴得不得了:“我可担当不起!唐伯虎点名要的那个秋香,那是绝世美女!小女只是农家之妇!何能与唐伯虎的秋香比!” “杨学山”看了秋香一见,想了想,觉得第一次负面,还得以尊重为主,就夸奖起面前的女人来:“你不比唐伯虎的那个秋香差!我觉得你比唐伯虎的那个秋香还美还俊!” “哎哟,是吗?”秋香高兴得脸蛋被体内冲上来的血液染得通红,并下意识地两手捧起自己的脸盯着“杨学山”问:“我真有那么美吗?” “真的!”“杨学山”见秋香美女盯着自己,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我家大姐让我来给我家老爷送衣服,我都不敢来。我对我家大姐说,我长这么丑,怎么敢来见杨大员?杨大员见了我这个丑八怪还不一棒子把我打出去?但我家大姐非逼着我来,说,丑媳妇都得见公婆!我想也对,再丑也得见人啊。所以我这个丑女人就见杨大员来了。”然后,瞄了一眼“杨学山”,“杨大员见着我这个丑的……媳妇,一定要手下留情啊,千万不要把我一棒子打出去啊?”说罢,秋香又看“杨学山”的表情。 “你丑吗?”“杨学山”扭过头看秋香,“你可不丑。你要算丑,这世上就再没美的女人了!”然后,咧开嘴笑,由于跟秋香还不熟悉,笑容很不自然,“可惜啊……”说罢,一声长叹。 “可惜什么?”秋香这时特别想知道“杨学山”心里的真实想法,是可惜相见恨晚呢还是可惜生不逢时呢还是可惜什么呢? “杨学山”咧了一下嘴:“没,没什么。” 秋香一下从急切的期望中失落下来:“嗨!你净忽悠我!我长什么模样,我还不知道!”秋香又开始“循循善诱”起来,“别忙乎了,坐下来休息休息说说话呗?”说完,又看“杨学山”的反应。 “杨学山”从来没跟秋香这样漂亮的女人聊过天,一听美丽的秋香邀请他坐下来说说话,欣然地放下手中笔,——从自南下以来光跟老爷们干说话了,而且说的话不是杠杠的就是杠杠的,现在终于来了一个不同声音的人跟自己说说话了。可当他寻摸要坐的地方时,发现没有可坐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屋地椅子搬得只剩一把椅子了,而这把椅子让给了秋香坐了,便把身子侧靠在桌子边上。 “坐这儿!”见“杨学山”没椅子坐,秋香站起来把椅子让给“杨学山”。 “就这么靠着就行!”“杨学山”又把椅子推给了秋香。 “杨大员怎么能站着呢?杨大员还是坐椅子!”说着,秋香又把椅子推给了“杨学山”,“我坐地上!”说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唉,唉。你怎么坐地上了?!”“杨学山”被秋香的举动吓了一跳,然后赶紧把椅子推给秋香,“赶快起来坐椅子上吧。不然领导看见你坐地上,还以为我不尊重老乡呢,肯定会一痛批评我太虐待老乡了。”“杨学山”见秋香还坐地上不起来,就把椅子又往秋香身边推了推。 “还是你坐椅子上,哪能让战斗英雄坐地上。还是我坐地上,我们农村人地上坐习惯了。”秋香仍坐在地上。 “杨学山”又让了几次,秋香就是不起来。 这样,屋里出现了尴尬的僵局。 过了一会儿,带着一家人的“使命”来的秋香忍不住了,把衣服包拎起来:“这是托你给我家老爷送的衣服。” “你给我吧!我给你送过去!”说着,“杨学山”伸手拿秋香递过来的衣服包。 可是秋香抱着衣服包不让“杨学山”拿过去。 “你不是让我把衣服递给你家老爷吗?”“杨学山”见秋香使劲攥着衣服包不撒手,不解地看着秋香。 秋香使劲拽着衣服从地上往起站:“我一介村妇坐着,让你当官的站着,多不像话啊。那我也站着吧!”说着从地上站起来,笑容可掬地看“杨学山”,“杨大员,长得这么英俊,家里早就娶妻了吧?” “没,没有。”“杨学山”摇头。 “不可能没有!”秋香见语言没咋的“杨学山”,就想试试用肢体“启发”“杨学山”。 “杨学山”从小到大从来没与女人这么近的接触过。每当秋香把身体蹭过来时,都下意识地躲开。 …… “杨学山”觉得秋香的行为有点不对劲儿,毕竟被组织警钟常鸣,就婉言劝退秋香:“这,这,您,您是来给赵家豪送衣服来了,是吧?我叫人给捎过去。” 秋香一听“杨学山”要收官,觉得不能再 “磨磨蹭蹭”了,——好不容易进到杨学山的屋了,而且是夜晚进到杨学山的屋,又是“杨学山”独自一人,她们一家人,尤其是她本人上天还是入地就在这一刻了!这一刻再磨磨唧唧该出手时不出手,就会错失良机。一旦错失良机,不把老爷搭救回家,很可能像大管家说的那样,她也得落了个有家不能回的悲惨结局。而且老爷一死,大太太肯定得叫赵三往死里打她。她现在无路可退了,只有华山一条路了。于是她胆气猛升,脸上却柔美地笑着往“杨学山”身边走:“杨大员,您就坐会儿吧!”说着去拉“杨学山”往椅子上坐。。 “杨学山”两手去阻拦上来拉自己的秋香:“不坐了!” “你脖子后边爬上来一个虱子!”机灵的秋香指着“杨学山”后脖说。 “杨学山”赶紧呼啦后脖。 那个年代工作和生活条件很艰苦,因换洗衣服和工作繁忙,换洗衣服不是很勤,身上长虱子是一件常见的事。 “我帮你拿下来!”说着,秋香伸过手去。 “杨学山”把后背给秋香。 秋香一下拦腰搂住了“杨学山”的腰。 秋香的突然举动把“杨学山”吓了一跳!怔怔的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务必要保持清醒头脑》的字眼在他眼前若隐若现。他使劲睁开双眼看,原来是桌上摆放着最近经常组织学习的一份材料封面上的标题。这是刚学习过的教育材料,因急事,摆放在桌上,没来得及收起来。《务必保持清醒头脑》的学习是当时专署领导布置全专署干部必须学习的重要教材。该材料中,特别强调:“因为胜利,党内的骄傲情绪,以功臣自居的情绪,停顿起来不求进步的情绪,贪图享乐不愿再过艰苦生活的情绪,可能生长。因为胜利,人民感谢我们,资产阶级也会出来捧场。敌人的武力是不能征服我们的,这点已经得到证明了。资产阶级的捧场则可能征服我们队伍中的意志薄弱者。可能有这样一些共产党人,他们是不曾被拿枪的敌人征服过的,他们在这些敌人面前不愧英雄称号;但是经不起人们用糖衣裹着炮弹的攻击,他们在糖弹面前要打败仗,必须预防这种情况。……” 看到这几个字后,“杨学山”一下清醒过来,眼睛眨了一下,又使劲睁开,惊恐地喊起来:“‘糖弹’!‘糖弹’!” “‘糖弹’?什么‘糖弹’?”秋香因为没学过共产党的教育材料,对“杨学山”脱口而出的“糖弹”二字不知什么意思,“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不!不能!绝对不能!这,这要犯,犯生活作风大,大错误的!是要吹头的!”“杨学山”全身颤巍巍地说。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我不说出去,谁都不会知道!”秋香仍不放弃。 “别来这套!宁可喝无产阶级的白粥也不吃你资产阶级的糖弹!赶快把手松开!”“杨学山”边说边往外拽秋香的手。 “什么无产阶级的白粥资产阶级的糖弹?”秋香仍不松手。 “你开松手!”“杨学山”用力掰秋香的手。 秋香的手哪有“杨学山”的手有劲儿,“杨学山”没两下就把秋香的手掰开,然后往屋外跑。 秋香一看“杨学山”要往外跑,一把拽住了“杨学山”的裤裆:“别往外跑啊!你往外跑什么?” “你起开!我绝不能在资产阶级糖弹面前打败仗!”说着,“杨学山”用力往前扽自己的裤子。 “我起开什么?”这时,秋香察觉“杨学山”真的要逃出她的手了,两只手一起从后边拽住“杨学山”的裤子,不让“杨学山”逃脱掉,“屋里就咱俩!你怕什么!还斗英雄呢!我看你就是一个战斗狗熊!” “松开手!”“杨学山”见秋香使劲拽着自己的裤子不松手,又使了个股猛劲儿扽自己的裤子,——“呲啦”一声,裤裆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杨学山”低头一看,自己的裤裆被开了一个大口子,又使劲攥着裤子往前扽。 秋香想绝不能让快煮熟的鸭子从手里飞了,不仅死死拽着“杨学山”裤子不松手,还使劲鞧着屁股,不让“杨学山”把裤子拽过去。因为她已经被大管家点明白了,这是决定着她命的时刻。 “杨学山”往前拽了几下,没把裤子拽过来,听见屋外好像有动静,两手一松,两腿一蹬一踹一蹦,把裤子甩给了秋香,然后往门口跑。跑到门口,打开门,一步就蹿了出去。 躲在屋外等待最佳时机冲进来捉奸拿双的赵家豪的大太太和大管家们见秋香进杨学山屋里有些时间了,便蹑手蹑脚摸到杨学山屋门口听动静。正当她们要把耳朵贴在门缝探听屋里的情况时,“杨学山”夺门而出,幸亏赵家豪的大太太躲闪得快,不然就被夺门而出的“杨学山”撞个满怀。 看到“杨学山”没穿裤子就跑出屋外,欣喜若狂的大太太推开大管家,一步跨进屋里,按捺不住高兴的心情向屋里的秋香竖起了大母指:“秋香,你中!”当看到秋香躺在地上,高兴的老脸一下收住了,“你怎么躺地上了?莫非……” “哎哟-!没弄成!是‘杨学山’把拽倒了!”秋香哀叹。 “啊-!这今后可怎么办?”赵家豪的大太太一下瘫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唉,这裤子是谁的?”大管家从地上拎起裤子看。 “就是‘杨学山’的吗。光拽住裤子了,没拽着人!”秋香从地上站起来,一脸的哭相。 “都别哭了!有办法了!”大管家像得到宝贝似地把裤子卷起来,“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然后把卷好的裤子递给赵家豪的大太太。 “光条裤子有屁的用!”大太太把大管家递过来的裤子拍打到地上。 “这是‘杨学山’的罪证啊!”大管家把裤子捡起来,拍了拍裤子上面的土。 “不是没弄成吗?什么罪证?”大太太不屑地撇了大管家一眼。 “他说没弄就没弄吗?现在是我们说了算!”然后抖擞手里的裤子,“这就是‘杨学山’的罪证!” “对-呀!”大太太一下明白过来了,咧开了大嘴笑了起来,“如果杨学山还不给我们留好地,我们就去告杨学山!” …… 赵家豪的大太太赵张氏支使的人回来说,杨学山已经把红岗庙村的好地都分完了,没有给赵家豪家留。气急败坏的赵张氏拎着裤子把杨学山告了。 于是就发生了“杨学山裤子事件”! 尽管杨学山说那条裤子不是他的和秋香也说那天晚上那个人不像是杨学山,看起来比杨学山年少英俊些。但组织上非要以事实为依据,查个一清二楚。 最后,调查清楚了,那条裤子不是杨学山的,是查大的。查大为了练习写字,这些日子,晚上一有空就来杨学山办公室来抄写花名册和各种材料。 第39章 获得高度评价 事件调查清楚后,杨学山赶紧回到红岗庙村,忙碌在田间地头。工作中,他尽量细中求细,——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土地的好坏、走向、甚至离家的远近等都会引起矛盾。为了让红岗庙村的每户农民满意,不留死角,杨学山每天都要带着村干部到各家各户协商。由于工作量大,杨学山经常熬夜,甚至几天几夜不能合眼。时间一长,杨学山的小时候落下的病——眼睛边缘红肿糜烂性疾病加重,不得不去医院开刀治疗。为了不耽误土改工作,他让当时给他治疗的外国医生一只眼一只眼地治,每次都能留着一只眼看东西,从而继续带领红岗庙村的农民进行土地改革运动。 1950年的阳历年的前几天,也就是就在杨学山的第二只眼睛刚折完线,眼上还捂着纱布的时候,组织调他去艳色店当工作组长的职务。接到命令后,二话没说,连夜步行赶往艳色店。 到了艳色店后,杨学山带头并动员组员们放弃阳历年休假,立即投入到艳色店的工作中。并出色地完成了工作。 杨学山的出色工作首先得到了基层领导的肯定和表扬。五里店区负责宣传的付区委委员看在工作现场激动不已对杨学山说:“艳色店短时间就发生了这么重大变化,太令人兴奋了。旁边村的工作组没工作几天全都跑回许都铁路西老家去了,你们不仅一个没跑,还把工作做得这么出色。真了不起!” 主管媳妇工作的樊主任非常佩服地对杨学山说:“杨学山同志,今天这群众大会开得出奇的好,群众这么大的仇恨,气得台上台下来回蹦,头都磕出血来了,都没有动手打人。从山东到中原,开成这样文明说理的大会,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真正达到了上级要求的说理斗争的目的。我一定要向专署汇报这次群众大会的情况,建议推广你的先进经验! 来五里店区下乡的地委组织部门的一个科长、县委副书记言简意赅夸奖杨学山:“实践证明,你可当一名指导员!” 这位从军队转过来的军队干部能这么评价杨学山是个莫大的褒奖!“指导员”是一个连队最基层的做思想工作的领导,是直接做人的思想工作,所面临难度极大。一般人认为,山沟里的人都憨厚老实有余工作能力不足。这也说明杨学山具有的领导潜质能力。 之后,杨学山调到五里店区当了区委宣传委员。 本来考虑包括杨学山在内的来自太行县的这批机要交通员没有文化,适应不了工作,都计划动员回太行老家的。由于杨学山在红岗庙村和艳色店的出色工作,改变了领导想把太行县来的这批机要交通员送回家的想法。而且后来,后来跟杨学山南下的太行县的南下干部都沾了杨学山出色工作的光,纷纷都得到不同程度的提升:大杆老贾当了副区长,刘大龙也提拔为副区长,收发员老杜提拔为区委共青团书记,梁文班长提升为区委组织委员…… “我这么大作用吗?”杨学山听到这一消息,非常高兴,并吃惊地看着已提升为县委领导的李军问。 “确实是这样!”李军敬重地看着杨学山。 “我觉得还是老人们说的对,人走时运马走膘。咱们都能提升都是因为咱们赶上需要大量干部的好时候了。”说完,杨学山看李军的表情。 “客观上也许有一点儿这方面的原因,但还是你干出显着成绩的主观能动性发挥关键作用了!”李军真诚地看着杨学山。 “真要是这样的话,以后我还必须更加好好干了!让咱们太行老乡都日日升月月升!升他几十个县长来!” 李军噗哧一声笑了:“革命尚无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哟!” “这个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只是再碰到红岗庙这样难啃的骨头,再派我去就行了。” 李军非常赏识拍了拍杨学山的头:“好吧!即使我不派你,地委主要领导也会想起你的!你在地委都干出名来了!” …… 杨学山的工作不仅得到底层领导的好评,还受到地委领导的重视,其中地委纪副书记敏锐地洞察到作为大老粗的杨学山成功开展土改运动所蕴含着的价值:首先,共产党队伍里许多是工农干部,他们革命前因贫穷上不起学,没有文化,工作中有畏难情绪,这一畏难情绪极大地妨碍着当前土改运动的迅速开展,必须用杨学山成功开展土改运动的典型事例鼓励这些工农干部克服畏难情绪,完成土地改革和建立人民政权的历史使命。其次,新中国建立后,百废待举,需要有文化的各种人材建设,这些人材许多是请不来的,也要不来的,只有靠提高共产党队伍的文化素质来实现。并决定,不失时机地召开一次学习杨学山成功经验的干部大会。 听说地委要组织召开有关杨学山土改工作“经验”交流会,南下干部们个个踊跃参加,——本来该下农村的,推迟下农村;本来当天要参加其他会议的,不参加了,专门来参加“经验”交流会;本来手头有工作的,先把手头上的工作放一放,也有的本不在“经验”交流会邀请范围,但也悄摸地挤进了会场,想“窃取”杨学山搞土改运动的“秘招”……他们之所以这么踊跃,是因为都想尽快搞出成绩来,进步快一些。 开会的那天,纪副书记走进会场,被眼前的场面着实吓了一跳!——眼前黑压压的一片,许多人没有座,依靠着墙站立着。 纪副书记走到简陋的桌椅旁边,把笔记本放在桌上,打开,抬起头,声音洪亮地说:“杨学山跟到会的许多南下干部一样,属于工农干部,是没正儿八经上过学,但却干出来了令人刮目相看的大成就!人民创造历史,历史造就英雄!没有从天而降的英雄,只有挺身而出的凡人!英雄不是神,不是仙,英雄是你,也是我,是我们大家!”纪副书记停下来,看着对面的南下干部,激昂地说,“一个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没有英雄,一个有前途的国家不能没有先锋。只有尊崇先锋,才能产生先锋!只有争当英雄,才能英雄辈出!英雄是一个民族的脊梁!英雄的精神是激励一个民族前行的强大力量!我们地委目前的土改工作也不能没有英雄!也不能没有先锋!现在我们地委涌现出了一个值得我们学习的英雄和先锋!这就是杨学山同志!什么是人民英雄?”纪副书记顿了一下,声音更洪亮地说,“人民英雄就是能为人民事业奉献的人!为了人民利益舍生忘死人!能根据人民的实际情况做出行之有效措施的人!能想方设法为人民排忧解难的人!能为人民请命的人!是人民艰难时,挺身而出的普普通通的人!正因为这些普普通通的人为了人民利益舍身忘死,人民才把他们尊崇为英雄!”纪副书记停下来看了一下眼前的干部后,继续说,“杨学山就是在红岗庙村贫苦农民最需要为他们请命挺身而出的时候,不顾一切地站出来的!我们要学习杨学山同志学习这种敢于为民请命的可贵精神!学习杨学山把自己的命运与建立人民政权,甚至与新中国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的爱国主义精神!”纪副书记激动不已,“今天我们组织这次活动,就是要大力宣传杨学山思想,勇敢地把我们地委的土改运动推向一个高潮……” 会场立刻炸开了锅:“杨学山思想?杨学山可是大老粗工农干部啊!大老粗工农干部怎会有‘思想’?” 纪副书记双手做出向下压的姿势:“静一静!同志们,静一静!”等嗡嗡的声音小点儿后,纪副书记理直气壮地说,“大老粗工农干部怎么不会有思想?大老粗工农干部也可以有闪光的思想!”目前我们地委面临的主要任务是把土改运动深入细致全面开展起来。如何才能深入细致又全面把我们地委的土改运动开展起来?我们的工作方向在哪里?‘杨学山思想’为我们地委的土改运动指明了正确的方向。下面我们欢迎杨学山同志给我们介绍他成功开展土改运动的想法和做法。大家欢迎!” 会场响起热烈掌声。 在全场热烈掌声中,杨学山原地站起来:“我没什么好介绍的!天外有天山外有山!比我能格儿的人有的是!而我……” “大声点儿!我们怎么听着还没蚊子的声音大呢!”人群里有人喊。 “还得使多大劲儿说啊?”杨学山向后看。 “把你浑身的劲儿使出来!”人群里有人喊。 会场一片会意的笑声。 “还站在那儿干什么!赶快站到桌子前边面对着大家讲!这样,冲着我们说,我们才能听清楚。你背着我们说,声音能传到我们耳朵里吗?”人群里另一个人喊。 “杨学山嫌我们掌声小,不上来。咱们再使劲鼓掌!”说完,纪副书记带头使劲鼓起掌来。 在纪副书记的鼓动下,大家把掌声鼓得更响了,而且在一两个人整齐地大声喊叫下,鼓掌声变成得有节奏起来。 杨学山羞涩地笑了笑,向四周看了一下,走到了前边的桌子后边:“我忒不想站在这儿。我怕我往这儿一站,让你们特别的失望!” “让我们失望什么?你不藏着掖着你那绝招儿,我们就不会失望!”有人大声说。 “我怕往这儿一站,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知道,原来杨学山长这么磕碜啊!”杨学山面露羞涩。 “哈……哈……”会场暴发出响亮的笑声! 刚才听了杨学山说怕大家失望的话后,稍许紧张的纪副书记也会意地笑了。 “美人爱英雄。看见你的模样,我们也就放心多了!”一人诙谐地喊。 会场又响起笑声。 笑声停后,杨学山笑眯眯地对大家说:“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会场又响起笑声。 笑声过后,杨学山习惯性抹了一下嘴:“纪书记让我向大家介绍我开展土改的秘招儿。”杨学山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叫我讲我开展土改的‘秘招儿’?好家伙,那我得多能格儿啊!过去姜太公有治国理政的秘招儿!孙武有百战百胜的秘招儿!‘秘招儿’,都是这些历史大能人们才有的!我一个普通老百姓有什么秘招儿啊!可纪书记非要我向大伙儿介绍介绍!于是,我想啊想,从天亮想到天黑,也没想出子丑寅卯来!后来我跟纪书记说,我没开展土改‘秘招儿’,没法向大家介绍,这次经验交流会,我就不讲了。可纪书记说:‘通知都发出去了,怎么不讲呢!不要把自己想得过于高深莫测,我们都不是神仙!所谓的‘秘招儿’不过是在某个方面,或某项工作上取得成功的做法。’听纪书记这么一说,我明白了。让我介绍‘秘招儿’就是让我介绍一下我发动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的成功做法。”杨学山运了口气,“现在,我就把我怎么发动红岗庙的土改运动成功的做法,向大家抖擞抖擞,说得不对付了,当面批评也行,下来指正也行,都欢迎!” “行了!你快讲吧!别净个劲儿地扽胡子——牵须(谦虚)了!那么多知识分子都没弄开,被你一个人搞开了!还说没秘招儿!”一人大声喊。 杨学山鼓足了勇气:“我对红岗庙村的土改总结了一下,要说我有成功的秘笈的话,那就是我的十八字方针:‘坚信共,全依众,知根本,握特性,全周计,机发胜。’在这儿献给大家!”说罢,杨学山向大家鞠了躬。 “我们叫杨学山同志向我们具体解释一下好吧?”纪副书记不失时机地插话。他知道,杨学山这十八字概括性强,会场上的许多工农干部听不懂。 “好!”会场异口同声地说。 然后纪副书记向杨学山伸手示意:“把“十八字方针”向大家具体解释一下吧。” 杨学山不好意思地摩挲了一下脸:“这个,这个,”然后咽了口口水,“‘坚信共’就是坚定地相信共产党跟着共产党走;‘全依众’就完全相信劳苦大众,完全依靠劳苦大众,也就是说,一进村,首先要一屁股坐在贫苦农民一边!这事一定要坚定!马虎不得!绝对不能坐偏了;‘知根本’就是不做表面文章,彻底地深入到基层,全面掌握事情的原本的情况;‘握特性’就是要把握住事物发展的特殊规律,不能一概而论,因为每个事物都有自己的特殊性,这一特性决定着每个事物发展的特殊规律,所以必须把握住事物不同于其它事物特殊性;‘全周计’就是要把计划做得尽量细致周密,不留纰漏,或是尽量少些纰漏;‘机发胜’就是要抓住时机,时机成熟了,时机到来了,就赶紧干,不能坐失良机,战机是瞬息万变的,稍纵即逝的,过了时候,再想让机会重来是不可能的,而且如果机会来了,想再等一等,再看一看,事情肯定要办砸……”杨学山非常熟练地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体会。 “怎么样啊?听明白了吗?”纪副书记不放心地看着会场问。 “好家伙,这儿深的学问啊!这比孙子兵法还不来呆呢!”王三文瞪着两只惊呆的大眼敬佩地看着杨学山。 …… “同志们,一个崭新的繁荣昌盛的新中国已经从东方磅礴升起,等待我们去建设!要想把祖国建设富强,凭着一把子力气是不够的,还需要知识。知识改变命运。元朝有一个王冕,家穷上不起学,父亲叫他放牛,可他偷偷听学堂的学生念书,听完后,默默记住,由于专心致志,竟然把放牛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回家被父亲痛打,后来,为了学习,王冕离开家,寄住在寺庙里,一到夜里就坐在满目狰狞的佛像的膝盖上,就着佛像前的长明灯,神色安然地读书,一诵一惟直到天亮,后来,成了着名的诗人和儒学家。”纪副书记提高嗓门,“过去家穷并不妨碍我们现在学习进步。学习不分早晚,不分老少,也不分家穷家富。只要努力学习,一定会成为有文化有知识有作为的人。刚才站在台上向大家介绍经验的杨学山能在工作中做出令人刮目相看的成绩,就是靠着自己不断学习知识的结果。他出生在一个非常贫穷的农民家庭,买不起书学习,靠借人家的书,欠先生的学费才勉强读了几个月的书,但他努力自学,白天给地主扛长工,夜里以手为笔,以空气为纸,默写白天偷偷在字典里认识的字,学习达到了忘我的程度,在赶着地主的驴驮子往地里运粪时,手里还拿着书学习,由于过于痴迷,当驴驮子到了地头,竟然忘记把粪倒在地头上,又赶着驴驮子驮着粪回到了地主家。杨学山就是当今的王冕。他现在不只会背写康熙字典,《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都耳熟能详,工作中许多智慧大都来自于《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的思想。他现在能读书能看报,还能做文化思想工作,发起言来跟机关枪似的呱呱的,如果你不叫停,他可以一直说下去,在坐的一些知识分子都没有他能说。这都是他空闲下来就学习的结果。书中自有黄金屋!”等冲着杨学山鼓掌的声音小了后,纪副书记继续说,“同志们啊,我们的革命江山,是无数英烈们用自己和鲜血和生命拼杀得来的,得来的非常不容易!代价也是巨大的!革命先烈们完成了铲除封建剥削制度的历史使命,把建设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的和平民主的的繁荣昌盛的中国的历史使命赋于了我们这些包括工农干部在内的革命者!使命伟大!光荣!我们不可推卸!有条件,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一定不负历史使命!向历史交出一份合格的答卷!”纪副书记停了一下,“同志们!学习文化是时代的召唤!是建设新中国的迫切要求!是革命先烈们的遗志!是历史交给我们的重任!我知道现在大家工作很忙,但再忙也得挤出时间学习文化知识。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想挤还是能挤出来的。杨学山同志再忙,每天也要挤出时间学习。听说,杨学山工作一天,晚上还学习,甚至有时学习起来忘记了时间,一学学到天亮。我们要向杨学山学习刻苦学习的精神……” …… 然而,没过多久,有人向组织发信,说杨学山在红岗庙村搞土改时,搞腐败的资产阶级生活。而且,生活作风有也存在着不明不白的问题。赵家豪的小老婆为什么深更半夜不往他人屋里摸,非要往杨学山屋里摸?应该对杨学山进行认真调查。 …… 第40章 面临更大的挑战 接到反映杨学山土改时搞腐败的资产阶级生活的信后,组织上很重视,——革命刚胜利,就敢利用手中的权力搞资产阶级腐败生活!这是人民政权绝不允许的!于是派人去丁庄、刘庄、红岗庙村、艳色店等杨学山工作过的地方调查。 可经过深入细致的调查后,没有发现杨学山有生活腐败的现象,唯一算得上杨学山生活腐败的问题,就是在红岗庙村开展土改时,一连在农民协会主席赵酒柜家吃了几天饭,没有按照规定每顿饭都要轮流到贫苦农民家吃。 在回答“为什么”的问题时,杨学山说,这不是他提出的要求,是农会主席赵酒柜非要他这样做的,赵酒柜这是为了保护工作组的干部,——红岗庙村土改刚开展,恶霸地主的势力还很猖獗,关系也错综复杂,很可能在饭中下毒,在恶霸地主赵家豪的势力基本被瓦解后,就没在农会主席家吃饭了,按照规定轮流到贫苦农民家吃饭了,而且不论在农会主席家吃饭,还是到贫苦农民家吃饭,都按时按数交给他们粮票和钱,绝不白吃白喝,而且,跟人家吃一样的饭,没提过任何特殊要求,也没搞任何特殊化…… 当然,调查组不会相信杨学山一面之词的,派人去农家对证。对证结果证明杨学山说的完全符合事实,——杨学山不仅没搞特殊化,还没让搞特殊化,——赵酒柜的媳妇处于感激之情,要给杨学山做顿扁食,杨学山都不让,说这是搞特殊化,还是跟往常一样喝菜汤吃胡薯…… 至于“赵家豪的小老婆为什么深更半夜不往别人的屋摸,非要往杨学山屋里摸?”的质疑声,杨学山听到后一头雾水: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往他办公室兼宿舍里钻,实际上,他压根就不认识这个叫秋香的女人,不仅没见过这个女人,也没跟她说上过一句话,虽然传说她长得非常那个。 调查组找来秋香对质。秋香说,就那天晚上到“杨学山”的屋里见过那个“杨学山”一面,别的时候再没见过那个“杨学山”。后来,调查组又针对那天晚上杨学山到底在什么地方和那天晚上杨学山到底与秋香接触过没有,以及跟什么人在一起等问题进行了仔细调查。 杨学山的回答是:“那天一整夜都与红岗庙村农会的领导商讨分田分地的抽肥补瘦的问题。当时农会领导都在。可以作证。” 调查与红岗庙村农会的领导挨个进行了对证。农会领导都证明,杨学山说的是事实,他们那天晚上一直到天亮都在农会开会,而且不只是那一天,那些日子,杨学山几乎都没日没夜地在农会里工作,想赶在寒露前几天,也就是赶在种小麦的最后节气前把地分到农民手里,让第二年农民有收成,有白面馒馒吃。 之后,调查组有人提出:赵家豪的小老婆往杨学山屋里摸不是偶然的,没有前期的铺垫,绝不会贸然往杨学山屋里钻的,赵家豪的小老婆说,只在杨学山的屋里见过杨学山一面,不等于赵家豪的小老婆没在其他地方与杨学山约会过,比如杨学山经常偷偷摸摸或是半夜三更跑到赵家大院与赵家豪的小老婆会面,那天晚上,赵家豪的小老婆——秋香是不是等不及了,主动来找杨学山了? 顺着这个思路,调查组又把工作地点移到了赵家大院,逐个查问,重点对门卫进行查问。结果是,杨学山来赵家大院几次,第一次是抓赵三,然后是转移赵家浮财那些天出入过,除此以外,再没见过杨学山到过赵家大院,更没见过杨学山深更半夜来过赵家大院,深更半夜来赵家大院找秋香是前农会主席…… 信反映的杨学山的腐败和作风的问题澄清后,调查组又开始调查另一个问题,——信中分析说,由一个大学生带着十几个知识分子组成的“高级”工作组搞了近两来个月也没有搞开的红岗庙的土改运动,他一个大老粗,一个工农干部怎么就单枪匹马地搞得开?而且,杨学山叮呤哐当短短几天就搞开了,跟砍瓜切菜似的!关键让人不得不生疑的是,杨学山在红岗庙村这个地主武装残害土改干部和土改积极分子的村庄开展土改,却毫发无损!没人暗中支持,杨学山他绝不会这么轻松也这么快速搞开红岗庙村土改的,这是敌人在跟我们玩的花招,使用的苦肉计!是想通过杨学山很快搞开红岗庙村的土改,让杨学山得到党组织的信任,从而潜伏到党内,我们千万不能大意,也不能让敌人的阴谋得逞!如果顺着杨学山根藤扽,说不定可以扽出一连串的敌特分子来,甚至还可以把敌特潜伏在中原的网络一窝端了! 是因为这个问题非常重要,又非常费时间和精力。之所以把这个问题放到最后,就是想集中精力,下大决心,花大力气,彻底搞清! 那个年代,斗争白热化,使用的手段无所不及,相互间的渗透无孔不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方都千方百计不让对方渗透进来,又千方百计渗透到对方内,一旦渗透进去,带来的效益也是巨大的,同理,被渗透起来所造成的损失是巨大的。 调查组先是翻看杨学山的档案,查有没有可疑之点,即有没有与敌特组织接触过的经历。结果没有发现可疑之点,——杨学山经历很简单,南下前,除7周岁多跟父亲到东北做过苦力外,没有出过他的家乡,然后就是跟着南下干部团从太行直接来到中原。 调查组又把调查重点转到了到了杨学山在中原土改中接触过的人。经过一个一个捋,还是没有发现杨学山可能是敌特潜伏的蛛丝马迹,——杨学山土改中接触的人除了各农村的农民外,就是工作组的成员和上级领导,没发现他与其他可疑之人接触过。 经验丰富的组长想亲自跑一趟太行调查,看看到那儿有没有什么线索,被地委劝住了:太行省离中原那么老远,身为太行一介农民的杨学山怎么与中原特务网挂得上勾?而且,杨学山的家乡——西罗山村又是八路军控制的革命老区,国民党特务机构在那儿没有生存空间,他去哪儿混入国民党敌特组织!况且作为农民的他当时还是个没有国民党特务使用价值的人物,敌特组织绝不愿意在一个个名不见经传的农夫身上花费精力和财力的。相反,杨学山是太行当地组织一手培养起来了,组织对他知根知底!杨学山出过家乡西罗山村的时候才七周岁多,敌特组织怎么会培养一个穷得破衣烂衫的、当时大字不识的一个孩子当特务呢。杨学山不可能是国民党特务!举报杨学山有国民党敌特务嫌疑,应该是因不解杨学山一人怎么能搞开了一个由大学生带着十几个大知识分子的庞大工作组没搞开的红岗庙的土改而提出的种种猜测。赶紧把有限的人力和物力投入到急需开展的土改工作中去。现在国家百废待举,需要大量愿意为新中国献身的干部,杨学山在农村运动中显露出做农村工作的非凡的才干,是我们农村运动中不可多得的人材。杨学山的事赶紧就此为止!要是有问题早应该查出来了!赶紧让杨学山在农村运动发光添彩!农村土改运动需要杨学山!新中国的建设也需要杨学山这样奋 进的人材!因为新中国的建设离开不新农村的建设…… 事情搞清后,又恢复了杨学山的工作。 1950年上半年,南方省敌特分子和土匪杀害了许多干部,急需干部补充。1950年7月初,李军找到杨学山,问他愿不愿意跟他继续南下到南方省?并把南方省的斗争形势如实地告诉他:南方省的敌特分子和土匪很猖獗,据一份正式调查报告称,仅在南方省境内公开活动的土匪就增加到了二百多股,此外还有暗中搞破坏和暗杀的敌特分子!仅一个地区就被群众揭发出来了潜伏特务分子就有253人!李军对杨学山分析南方省复杂的斗争形势时说:南方省土匪多,其自然条件的原因,南方省地处边陲,偏安一隅,境内山高林密,便于土匪隐匿和生存,历朝历代土匪不断,素有“无处无山,无山无洞,无洞无匪”之说。像大明山、小明山、大瑶山、十万大山等,都是土匪活跃的地域。造成南方省如今土匪多还因为当年南方省军阀派系实行的“三自”“三寓”政策有关,把南方各级学校塑造了一座座大兵营,为武装土匪提供了人力资源,造成南方省的斗争形势复杂的原因,还有内地的地主恶霸们为躲避土地革命,带着大量资金逃窜汇聚到西南地区,并与当地地主恶霸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如果杨学山继续跟他南下到南方省,他不能保证杨学山平安地活下来。并给杨学山一天的时间好好想一想。 杨学山的老乡们听说,李军找杨学山继续南下,有人来劝杨学山留在中原,留在中原工作比在南方省工作离家近,以后家里有个什么事可以照顾一下,南方省那么远,坐火车也得四五天,来回十来天,特别不方便,而且,中原局面已经稳定,没有生死的挑战了。南方省的土匪非常猖獗,面临着敌特分子和土匪的杀害的风险很大。刘大龙还拿出报纸让杨学山看:“你瞅!报纸上都刊登了!从今年春天到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西南地区就有近4万名的干部和群众积极分子被杀害。4万啊!这可不一星半点的啊!其中仅南方省就达7000多人!”刘大龙又指着报纸上的“7000”数字给杨学山看,“这可不是道听途说啊,这全是报纸上说的!”…… 杨学山面对着生死的巨大挑战,他跟着李军继续南下了吗?他后来的命运又如何呢? 第41章 突陷极其困难的境地 南下南方省的形势紧迫,第二天,李军如约来问杨学山:是留在中原还是继续南下南方省那个清朝被称之为‘烟瘴’的前线? 杨学山真诚地说:“从我现在的实际情况,我应该留在中原。百善孝为先!我娘受了一辈子苦。说句挺丢人的话,解放前,我娘没吃过一顿饱饭,好不容易盼到好日子了,我又不能在身边敬孝。留在中原比继续南下南方省,离我娘近些,我可以隔上一段时间回去看看她老人家,也可以把她接我这儿住住,因为这儿交近些。可要到了南方省,这种想法就不太好实现了。那儿离家那么老远,坐火车也得好几天好几夜。今后要想伺候她,或是把她接过去都很困难。从我娘叫人写来的信看,我娘特别想我,有时想得整夜整夜地哭,这种思念之痛挺让人心里难受的。另外,我觉得咱们老乡说得很实在。我在中原的工作开展得挺好挺顺利。当然这只是我认为的啊。不是到哪儿都能把工作局面开展得这么好。作为一个没什么文化的人,又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来说,能把工作局面开展到这种地步非常不容易。再一个,中原的政治局势也开始稳定了,生活也安定下来了,这样一个祥和环境是一个苦了几十年的人非常渴望的。最后一个,也是对我的事业发展特别重要的一个是,区里的农民都熟悉了,见了我非常敬重,如果留在这儿,工作肯定会比较顺利和顺心,毕竟基础打下了。” 李军不断向杨学山点头,表示非常理解。 “是留在中原还是去南方,可以说是我人生最重要的选择!也许是我生命的分岔路口!昨晚我想了一夜。我想起了生下来就过着饥寒交迫的苦日子,不到八岁周岁就开始扛长工,过那非常苦难的日子。那个岁月,我受尽了人间的苦,喝马尿粥喝得我经常被饿昏过去,几次险些饿死。尽管我拼命给地主扛长工,地主还是不把我当人看,给我吃的用的还不及他家的毛驴!大雨天,给他家的毛驴披上雨布,让我淋着雨!我的命也是一条命啊!今天我能翻身解放,扬眉吐气活得像个人样儿,还当上了能领导其他的干部,甚至还能威震一方,都是因为有了为人民谋福祉的共产党!虽然我娘很想我,我也想孝敬我娘,但如果不把没有剥削制度的新中国建立起来,即使我和我娘天天在一起,这吃得饱穿得暖的幸福日子可能也不会太长。没有新中国这个大家,就不会有我们穷苦人幸福的小家!所以小家一定要服从新中国这个大家!现在我们成立了新中国,但摆在我们新中国面前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急需百废待兴。百废待兴的前提是新中国政局稳定。政局不稳定,不可能集中力量发展。政局稳定的关键在于建立稳定的各级地方人民政府。南方刚解放,急需干部去建立各级地方人民政府。作为一名党培养的干部,应该挺身而出,义不容辞地前往新中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祖国和人民的需要就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好!好样的!”李军拍案叫起,“我没看错你!”之后马上冷静下来,“但是你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我们要去的南方省的局势还没稳定下来,土匪活动猖獗,是土匪较多的省份。”李军表情凝重看着杨学山。 “土匪再多能多到哪儿去!”杨学山不以为然地说。 “看来你还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我们要去南下的那个省的土匪不是以万计算,是以十万计算!杀害了我干部和群众也有上万之众!气势非常嚣张……”之后,李军把西南地区,特别是南方省的局势向杨学山详细地讲述了一遍,然后又强调,“我们这次南下南方省面临的挑战还是非常大的!你得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啊!包括做好为了人民政权的建立做出牺牲的思想准备!现在我们还没出发,你还有思考的时间,可以再好好想想,是继续南下南方省还是留在中原。一旦踏上南下南方省的征途,可就不能反悔了!” 杨学山表情坚定:“这有什么反悔的!打我南下起,就想好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们南下不是做官当老爷的,更不是享清福的,是为推翻几千年的封建剥削制度,建立人民当家作主的政权来的!是为着解决困难来工作,来斗争的!这一过程不可能一帆风顺!虽然南方省清朝时被称为“烟瘅之地”,现在已是我们伟大祖国的一块宝地。不管前面多大的困难和险境,我都不退缩!我们新中国的每一寸土地都是革命先烈的鲜血染红的,不把人民政权的红旗插遍祖国的每一寸土地,我绝不罢休!” “对!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就得越是困难的地方越是要去,这才是好同志!” 然后表情沉重起来,“朝鲜战争已经拉开了帷幕,而且将会越来越激烈残酷。我们面临的国内国际环境非常严峻,一边要反攻大陆,一边又发动起战争,西南土匪又这么猖獗,这次南下干部不光要支援南方省,还要支援西南各省。从抽调这拨南下干部这么急迫来看,中央是想尽快把西南武装土匪的嚣张气焰打下去,尽快成立人民政权,尽快使西南政局稳定下来。而且越快越好,越快越有利于我们在这复杂的国际形势中的占领有利地位。所以,”李军出一种泄露秘密的表情,“这次南下南方,我也去!我是主动请缨的!” “你也去?”杨学山惊喜地看着李军。 李军坚定点头。 “你怎么不早说呢?”杨学山高兴得笑了,“这下可得(太行土话——好,高兴的意思)了!如果我在南方被土匪杀害了,有人给我收尸了!” 李军嘿嘿一笑:“说不定我还要跟你作伴儿去呢!” “那也行!这样,咱俩谁也当不了孤魂野鬼了!”杨学山哈哈笑了起来。 李军也被杨学山的乐观态度感染笑了。笑罢,郑重地看着杨学山,说:“这次我们迎着西南土匪疯狂的反扑,再次南下南方省,我们是在用生命宣誓,我们热爱新生的人民政权!我们要为建立新生的人民政权赴汤蹈火!我们要为争取人民光明前途付出我们的一切,包括我们的宝贵的生命!” 杨学山严肃地向李军点头:“官禄呈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人民故,二者皆可抛!” “这也是我向组织特别推荐你的原因。你能说会道,讲起话来不用打稿,比一些知识分子都能说,而且语言朴实,老百姓爱听,也能讲到道理上,听了你的话也容易受到感化。能化经纶为力量。最重要的是,你还有一股子为了建立人民政权不怕牺牲的勇敢精神。”李军走到窗前,凝视着窗外的远方,“江山如画,千古造就多少豪杰!现在的南方省已经不是于成龙去时那样野草横生,蟒蛇遍地的情景了。现在的南方省已经被南方人民建设成了鱼米之乡了!那里四季如春,空气湿润,牛羊遍地,瓜果飘香,物产丰富。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 “我们一定能把南方建设成一个国泰民安,公平公正,民主自由的美丽家园!”杨学山也激昂起来。 …… 踏平坎坷成大道,斗罢艰险又出发!1950年7月中旬,在河南许都县委副书记李军和小禹州的周副县长率领下,杨学山等南下干部又奔赴南方省建立人民政权了。 临行前,刘书德、王三文等老乡都来车站送杨学山。 王三文将一把雨伞递给杨学山:“老杨,知道你又要去拼杀后,我就想送你一件东西作为纪念。想来想去,南方省雨水多又大,你又经常与农民战斗在田间地头,觉得还是送你一把雨伞最实用。这是商店最贵的一把油布雨伞,再大的雨水都淋不透。愿它能为你挡风遮雨!为了拿着方便,我自己缝了个雨伞袋,还缝了一个挎带。”说完,把雨伞挎到杨学山的肩上。 接着大杆子老贾走到杨学山跟前:“这是一双橡胶雨鞋。你总爱光着脚下地帮农民干活。据说南方省那儿竹子多,竹茬子特别尖,容易扎伤脚。到了南方省,无论下地干活还是雨天走路,还是穿上橡胶雨鞋好。”说罢,把装雨鞋的包塞进杨学山的行李包。 之后,刘大龙拿出一支手枪递给杨学山:“这是我从你那儿拿的手枪。现在这枪放我这儿不如还给你用处大。现在还给你!南方省土匪多,用得着!” “不用了,刚发了一支德国造的二十响驳壳枪。”说着,杨学山把挎着的枪转过来让刘大龙看,“你看!”然后,把刘大龙手里的手枪推回去,“这枪你用吧!” 刘大龙把杨学山推回来的枪夹到胳肢窝里,又伸手摸杨学山转过来的新枪:“这枪真不赖!比我这支好多了!”然后又上下左右摸了起来。 “啪!啪!啪!可以摞倒一大片!”杨学山绘声绘色地说。 “枪是不错,可……嗨……不说了!”刘大龙把二十响驳壳枪轻轻地放下,“你说你,放着安定的日子不过,非要往动荡不安的地方跑!别人躲还躲不过来呢,你非要去!如果从此,你娘要是见不着你了,你娘该多悲痛!”然后紧紧握住杨学山的手。 杨学山表情庄重:“如果我回不去老家了,为我娘尽孝的事,就都仰仗老哥了!”然后沉重地说,“你回到家乡见着我娘,告诉她老人家,我是为了消除祸害了我们好多辈儿的剥削制度死的!是为了咱们穷苦人不再受苦死的!是为了穷苦人的翻身解放死的!这样死得值!死得光荣!不要为我悲伤流泪!让我兄弟凤虎好好照顾好俺娘!”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刘大龙眼眶顿时湿润,紧紧握着杨学山的手, “再见了,我的好兄弟!愿上帝保佑你——人民的保护神!” …… 经过几千公里的跋涉,杨学山一行南下干部坐火车经武汉到达南方省广桂地区行署。 根据组织上的安排,李军率领的南下干部负责权州县铁路以西地区的工作。 杨学山到达南方省的时候,正值一年最炎热的季节,初来乍到对南方省的炎热天气不适应,加上在中原工作的劳累,病倒了。等杨学山病好后,工作开展得有一定基础且见效快的地区已经都“先得阳光早为春”了!他只能被派到匪患重且又极难开展工作的岭川县东山区严侗村工作。 岭川县委组织部领导热情地接待了杨学山,办完手续后,向杨学山简介了南方省及其岭川县的形势及影响岭川县形势的南方省的匪患。他说,岭川县的匪患在南方省算是比较重的,1950年1月25日,土匪头目钟**煽动暴动,组织3000多土匪围攻县城,杀害工作队员和战士162名,后来,趁着解放军休整,又发动暴乱,破坏农会118个,杀死农会干部81名,民兵15名,农会会员及积极分子45名,总计杀害141人,之后的二三月份,又发生大的暴乱40余次……介绍完当地的形势后,他提醒杨学山:“这个地区匪乱的规模之大、范围之广、次数之多是令人震惊。非常南下干部来帮助地方政府清剿平乱,稳定局势,建立起人民政权,尽快恢复农业生产。”他还特别提醒杨学山:“为了得到当地人的支持,潜伏特务和土匪们不袭击政府中当地人员,专门杀害南下干部。让杨学山要特别注意人身安全等……” 之后,杨学山被任命为岭川县东山区工委委员兼严侗村工作组长,进驻严侗村清匪反霸。进驻严侗村前,东山区委书记朱常霖向杨学山介绍了严侗村的基本情况:严侗村的恶霸曾是前自卫团长;其弟曾是伪警察,现是中学老师;其弟媳是村妇女委员会主任;其侄子有当土匪的经历,据说现在还担任着山上土匪的一个职务,到底担任山上土匪什么职务,还没搞清楚,但他手里有境外资助的好枪…… 简介完严侗村的情况后,朱书记给杨学山配备了十几个人,组成了严侗村工作组,其中区文教助理担任副组长。 杨学山带着工作组离开区委就开始思考,如何开展严侗村的清匪反霸运动。根据他在中原红岗庙村成功开展的土改经验,他还是想按照斩恶先斩首的思路开展严侗村的清匪反霸运动,——先控制住严侗村恶霸势力头目,然后再控制住其骨干分子,再后选出贫雇农为代表的新农会,再后召开公审大会,再后开展土改运动,把土地分给没有土地或少有土地的农民…… 为了对严侗村有一个较深的认识,进驻严侗村后,杨学山就带着区文教助理和几个工作组成员,进到农民家中了解情况。晚上又根据白天了解的情况,勾画出一个严侗村清匪反霸的思路,准备第二天吃晚早饭就拉开严侗村清匪反霸的序幕。 可第二天清早五点,杨学山穿上衣服,走出屋,来到院子,院子死一般安静。杨学山觉得有些奇怪,——都说南方人比较勤快,天都大亮了,这时连北方人都起来了,这些南方年青小伙子怎么还赖在床上不起来?他站在门口注意听两边屋子动静,没有听见一点动响。他还悄悄走到右手边的屋门前轻轻敲了几下门,——没有动静。他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动静,就轻轻推了一下门,门没有闩,缓缓地裂开一条缝儿,他便轻手轻脚挤进屋。 眼前的一幕让他惊讶不已!——屋子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而且连铺盖圈都没有了!只剩光光的竹板床!他愣了一会儿,又来到对面的房间,结果,看到的场面跟右手边的房门一样。他又走到院外向远处看,还是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杨学山纳了闷了,——他们都到哪儿去了?来之前,这儿也考虑那也想,甚至准备好被土匪绑架到大山里杀害了,可万万没想到,他手下的工作人员会不辞而别!杨学山满脸茫然:我是工作组的组长啊,而且是上级正式委任的,不是自封的,下面的组员到什么地方干什么事,总得跟我这顶头上司念语一声吧!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敢在我这正式组长眼皮底下不辞而别擅离职守!这也忒不把我这个组长放在眼儿了! 面对着手下人员擅离职守的情景,是杨学山自从太行南下以来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顿时感到一个光杆司令满腹雄才大略而无处施展的困楚。他真切地感到南方清匪反霸比来时想象的要难得多!——光杆司令怎么清匪反霸? 杨学山望着大山上的竹林多么盼望着突然消失的同志们又一下再出现他眼前,坚定地站在他的身边,指着眼前的大山告诉他,哪个山上可能隐藏着土匪,哪户跟土匪关系密切等等,然而,他望穿山林,也没望见期盼的身影。初来乍到的杨学山此时感到非常无助。此时的杨学山多么想像孙悟空那样,拔一把汗毛,“呼”一吹,汗毛变成几百号人。可是啊可是啊!他要面对的是残酷的现实,不是虚无缥缈的幻想!别说拔一把汗毛吹了,就是把全身的汗毛都拔出来吹,也吹不出来一个人来。他抑望天空,阴沉沉的黑云一团一团地被风裹挟着从山上压过来。 “他们到哪儿去了?不是深更半夜投奔山上的土匪去了?”——杨学山头脑里闪出一可怕念头,如果他们投奔山里土匪,他的底细就会被土匪摸得一清二楚,这样土匪会很快从四面围堵住他的住所,让他插翅难飞。但这一闪念马上被杨学山否定了,他们要是想投奔山里的土匪,上半年南方土匪大暴乱的时候,就应该投奔了,不会等到土匪奓完尸后就要成僵尸的现在了。是个头脑健全的人都能看清楚,土匪已经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的大趋势,而且如果他们有投奔土匪的想法,一定不会到了严侗村后的夜间才偷偷摸摸投奔,在来的路上,就得把他杨学山绑架起来,送到山上去,当成一份投奔土匪的见面礼。可他们并没有这么干!说明他们并没有投奔山里的土匪。 杨学山又想,他们本来就是传说中的表面是民兵,实际上是土匪? 杨学山很快又否定了这一分析。 如果他们表面是民兵,实际干着土匪的勾当,不会等到深更半夜跑了,也会在来的路上杀掉他。毕竟来的路上他们十几个人,我才一个人,看来他们不是土匪,应该是区里的民兵。 杨学山又推测了好几个问题,都觉得不可能。接着杨学山就想,这不可能,那不可能,那他们到底跑到哪儿去了?他们为什么一个招呼也打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呢?他们干什么不白天跑掉非要黑灯瞎火的偷着跑掉呢?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杨学山想对这一突如其来的情况分析出个头绪,因为这对他在严侗村清匪反霸太生命攸关了!并意识到,必须趁着天还亮的时候搞清楚,如果不趁着天还亮的时候搞清楚,天黑后,他只能被动困缩在屋听天由命,这是十分危险的,会被稀里糊涂断送了生命。只有搞清楚,才能尽量使自己主动,并提前做出最接近客观实际的判断的正确的决策。想到这儿,杨学山决定,现在!立刻!去村里调查!山里的天说黑就黑下来了,天黑下来,变数就大了。 于是,他独自一人挨门串户了解村里的基本情况,附近村都有什么村?见到过区里派来的其他工作人员没有?山上的土匪是不是经常来村里抢劫等等问题。 杨学山第一次出现在严侗村,谁也不认识,村民也不认识杨学山,而且杨学山满嘴的北方腔,他一开口,严侗村的村民就知道他是南下干部,是来土改的,一句话不说就赶紧躲开了。有的胆大的,善于言表的哇啦哇啦地说一大堆瑶族话。杨学山刚到南方根本听不懂来南方时老乡们戏称的“鸟语”,但他听懂了“大元乡”三个字的发音。这对杨学山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信息!——大元乡就在严侗村的附近!文件和报纸上都刊载过大元乡的情况:上半年大元乡发生过大的暴乱,乡长、指导员、农会干部等许多人在暴乱中被杀害! 这时杨学山才恍然大悟,难怪来的时候,区文教助理和十几名工作组成员上坡走进严侗村时,表情都非常恐慌,原来是怕严侗村的土匪眼线把工作组进驻严侗村的消息报告给山上的土匪,然后山上土匪夜间趁工作组立足未稳偷袭杀害工作组,十多名个工作组人员怎能打得过传说具有二千之众的土匪!所以,就连夜逃跑了! 杨学山惊呼:“我的娘啊!被土匪吓成这个怂样!土匪还没来呢,自己先吓得尿了裤子夹着尾巴逃跑了!这还怎么清匪反霸?” 更让杨学山吃惊的是,东山区领导明知严侗村紧邻上半年发生暴乱的大元乡,匪患严重,却对杨学山只字不提,让杨学山蒙在鼓里! 还让杨学山吃惊的是,区文教助理怎敢带着十几名工作组成员擅自逃离作为清匪反霸最前阵地——严侗村呢!临阵脱逃罪,是战场上的一大忌!轮军法,是要砍头的!区文教助理和十几名工作组成员敢齐刷刷一起逃离严侗村,肯定是事先商定好的!要不然,给文教助理一百个胆,也不敢临阵脱逃!况且他才长着一个脑袋! 想到这儿,杨学山后背真冒冷汗!——明着来的是山上二千土匪手握长枪砍刀迎面杀来,暗中还有掣肘!这不是把我杨学山往死里逼吗?! 怎么办?——杨学山面对这之前意想不到的突发情况快速思索,——是跟夜里偷摸走的工作队队员那样一走了之,还是继续蹲在严侗村继续完成土改的任务? 第42章 面对生死的抉择 杨学山刚到南方省就遇到这样艰难的境地!让他始料不及。这对来到一个陌生之地的杨学山来说是个不小的考验!一个严酷的考验!一个生死的考验! 怎么办?——杨学山思索着判断着如何应对突如其来的困境,——一人留在严侗村继续清匪反霸,把土改工作开展起来?然而,留在严侗村肯定凶多吉少!夜里山上几千土匪一定会从山上扑下来,把他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住,然后五花大绑,架到火堆上烤了全人或者架在木棒上点了天灯或是跟来时王三文说的像那个解放军的一个军的组织部长那样,被土匪放进大锅里,加上水,活活给煮了! 要不也像区文教助理那样,鞋底下抹油了?——杨学山不断思索着,——毕竟双拳不敌四手!从个人的角度说,这样自己的命肯定能保住!另外还能找出推脱的理由,——工作组副组长、区文教委员和其他工作组人员都跑了,我一个人光杆司令怎么弄? 不能这样,绝对不能这样苟且偷生!——杨学山马上摇头否定了这一“鞋底抹油”的想法,——我溜之大吉了,像区文教助理那样,害怕土匪杀了,都撒丫子了,小命保住了,严侗村的贫苦农民怎么办?难道让严侗村的贫苦农民长期在土匪的魔爪下受折磨?那南方,甚至整个西南的匪患又怎么消除?人民政权何时才能建立起来?政局又何时才能稳定下来?当初南下的初衷是什么?是为了保全自己小命来了吗?当初要是为了保全性命,就不继续南下南方省,就舒舒服服留在中原了,还跑到南方来冒杀身之祸干什么?当初南下南方省就来清匪反霸!就是来为了南方贫苦农民平稳安定幸福生活来建立人民政权的!如果生命遇到死的威胁了,就忘记当初南下南方的誓言了?就退缩了?就被吓得尿了裤子了?这还是算一个南下干部的老爷们吗?还配当一名共产党员吗?没有牺牲,叫我们共产党员南下干什么?正因为南下南方省建立人民政权有牺牲,才选他这样的不怕死的真正的共产党员南下的!想到这儿,杨学山下定决心,只要还有一口气,还有一滴血,也要雄起!为了光明的中国绝不退缩!要前进!前进!再前进!这是共产党的誓言!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必须从大局着眼,从个人做起!只有这样,新生的人民政权才能在废旧制度中,在极恶劣的环境里拔地而起,茁壮成长,枝繁叶茂! 于是,杨学山决定留在严侗村继续清匪反霸,推进土改工作的开展,兑现着当初自己的钢铁誓言,誓把严侗村的人民政权的建立起来,让侗村的农民过上安定的幸福日子! 有时是“生得伟大死得光荣”还是“苟且偷生”,就在一念之差,可这一念之差反映一个人深厚的思想底蕴! 决定继续留在严侗会继续完成使命后,杨学山又意识到,区文教助理带着十几个工作组成员逃离严侗村和严侗村就省下他杨学山一光杆司令的情况,将很快被土匪设村里的眼线会传递到山上的土匪窝去,山上的土匪很快就会下山绞杀了他杨学山。他必须有所思想准备,行动上也得做出行之有效的预案。 这时,天黑下来了,杨学山还滴水未进。他知道,身处险境,千万不能大意,细小的疏忽,都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他没有生火做饭,也没有点灯。他知道,黑夜中,光亮可以从很远的地方看见,生火做饭或是点灯无疑给土匪发送一个明确的信息,——他还在严侗村呢!准确的位置在严侗村农会!这明显在招来杀身之祸! 他把门闩紧,还用木棍把门顶牢,子弹上满膛,插进枪套里,把枪套挎在肩上……做完所有应做好的准备工作后,他还是不敢高枕无忧地上床睡觉,不时悄悄走到窗边,观察屋外的动静。没有异常动静,就回到床边靠着铺盖卷休息会儿。靠在铺盖卷休息时,还在琢磨第二天如何开展严侗村的土改。这样来来回回几次后,由于疲劳,靠着铺盖卷眯糊着了。 突然一阵嘈杂把杨学山惊醒。他一把抓住身边的驳壳枪,“噌”的一下站起来,“嗖”的一下蹿到了门后,两只耳朵紧紧贴上门缝听外边的动静。 “哒哒——哒哒——”一阵美式冲锋枪扫射。一匪首大声叫喊:“杨学山,你被包围了!你跑不了了!赶快出来投降吧!” 接着,黑压压的土匪举着火把,端着枪,叫喊着、蜂拥着冲入院内…… 第43章 又是一次生死抉择 杨学山对山上土匪行动如此快感到惊讶,——土匪的腿脚也太勤快了!接到消息也不休息一下,立刻就从山上杀下来了!他从窗户往外看,见土匪黑压压的一片,正举着火把冲往正房大堂,还没“关照”到他住的侧房,便快速跳出窗户,沿着事先侦察好的路线,钻进了屋后的竹林里。 之前,经常看兵书的杨学山觉得,无论如何独身一人也难敌二千土匪,必须事先有个避开土匪之锋芒的预案:夜里土匪下山来绞杀他,他可以速度抽身去搬援兵,一举消灭这些祸国殃民的土匪,不能再这些土匪在山里继续“逍遥”,没吃没喝了,下山祸害百姓。所以,他没有住在严侗村农会面朝西的正屋,而住在面朝南的侧屋里,这屋的窗户后边就是竹林,是迅速撤退的天然屏障。 土匪对着农会正房喊了一阵子,不见杨学山出来,便端着冲锋枪,“突突”地冲了进去。冲进后,扑了个空,赶快对其他屋搜找。 当土匪闯进面朝南的侧屋,看见窗户开着,知道杨学山跳窗钻进大山,立刻向山里追去。 在屋后大山里追寻了一阵子,没找着杨学山,土匪头目判断杨学山定是逃往区里避险,马上带上几个腿快的匪徒抄最近的路去拦截,但没有拦截到,便认为杨学山钻进大山里不敢出来了,打算等着天亮后,再上山搜捕杨学山。 杨学山从窗户跳出后,本想到区里搬援兵,冷静一想,区文教委员都敢领着人临阵逃脱,区里能不能马上派出人来都很难说,而且又这么晚了,又不知道区领导的家门面向何方,还不如直接找县领导求援兵。 也正是这一想法让杨学山躲过了土匪在通往区政府的路上的截杀。 土匪没有截杀到杨学山,回到严侗村把他们认为的土改积极分子——农会主席莫有水捆绑到农会大院,当着全村人的面,拿出一把钝锯放在莫有水的脖子上,“刺啦刺啦”锯起来,边锯,边恶狠狠地骂:“叫你勾结杨学山来分我家的水田分我家的财产!我把你的头锯下来!” 钝锯锉脖子的剧烈疼痛让莫有水忍不住地发出悲惨的叫喊,他两手颤抖不停,十个手指用力刨进土里,挖出了十个深坑。 随着钝锯越锯越深,莫有水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被钝锯折磨死。 之后,土匪把莫有水还在滴血的头插到了大院门口的柱上威胁村民:“谁敢跟着杨学山分我家的田我家的财产,下场跟莫有水一样!到时候,我不仅把他一人的头锯下来,我还要把他们全家的头都锯下来!” 行凶后,土匪又把抢来的家畜宰杀了,嚣张地大摆宴席庆祝“胜利(这是土匪的一贯做法)。 杨学山从县里搬到援兵后,马不停蹄,而且是以快速行军的速度杀回严侗村。杨学山想,土匪是一群乌合之众,绝不会想到他会杀个回马枪,尤其当夜能杀回严侗村。打土匪个措手不及, 果不其然,当天蒙蒙亮,杨学山带领着民兵杀到严侗村时,土匪根本没想到,也没任何准备。他们有的还在醉梦中,有的跑到村民家调戏奸淫妇女,还有的围成一团,用抢来的钱进行赌博,连岗哨也喝得迷迷瞪瞪靠着门口打盹。 杨学山带着民兵快速接近村委会大院,接着步枪,轻、重机枪同时向土匪射击…… 土匪毕竟是群乌合之众,经不起敲打。杨学山突然发起的进攻如同神兵天降,顿时吓得号称二千人,实则几百来人的匪徒惊惶失措乱作一团,他们有的慌不择路,纷纷逃往大山中;有的甚至吓得枪都顾不上拿,起身抱头鼠窜…… 杨学山边打边叫一个瑶族民兵喊话:“共产党的政策是首恶必办,协从不问。被迫的农民兄弟们,只要悔过自新,一律既往不咎!”“共产党土改是把地主恶霸的土地分给农民,让农民过上有耕地有饭吃的好日子。千万不要上土匪头目的当!只要放下武器,共产党照样分给你们土地。”“还是回家过平稳安定的好日子吧!别再钻山洞或树丛里挨虫蚊叮受罪了!”…… 杨学山的攻心战术起到了不错的效果,许多被迫的农民兄弟举起双手,停止了抵抗。只有几个土匪头目和一些与土改政策不共戴天的反动分子带着几十来号人逃往深山老林。 清点战俘时,号称“***反共救国联军”的参谋长——莫霜天的侄子莫鹏飞被民兵认出。 杨学山把莫鹏飞叫到身边,叫他把山上的土匪躲藏的地点画出来。 莫鹏飞转了转眼珠子,装出一副怂相:“杨委员,我都在村子里,不怎么上山。上山也是叫人带路。不知道他们都藏在哪里。” 杨学山看了莫鹏飞一眼,突然厉声说:“拉出去毙了!留着也是个祸害!” 莫鹏飞被杨学山突然大声叫喊吓了一哆嗦:“我画!我都画出来!” 杨学山用二十响驳壳枪顶着莫鹏飞:“你放老实点儿!你看见这黑乎乎的枪筒没有?一旦你耍花招,有一点儿画得不准确,立刻嘣了你!”然后,对县民兵大队长说,“韦大队长,给他纸和笔!”然后又提醒莫鹏飞,“你叔叔莫霜天藏到哪儿去了,也得交代清楚!” 那个时期,没有足够的时间审判你有多大罪,该不该杀。所以,莫鹏飞一听当时严侗村的最高领导人杨学山的严厉警告,吓得浑身筛起糠来,老老实实把山上土匪的藏身地点和火力点画了出来。 杨学山拿着莫鹏飞交上来的“秘密联络图”看了一会儿,交给了本村的民兵莫家辉检验。 莫家辉看完后,向杨学山点头。 看到莫家辉的默许,杨学山想趁着逃回山里的土匪惊魂未定,带着县民兵大队端了土匪的老窝。他知道,匪患一日不除,乡亲们一日不得安宁,更重要的是,海洋山上的土匪不清除,严侗村的土改运动就无法开展,——面对山上土匪丧尽天良的报复,村民不敢起来土改。 后来被莫家辉劝阻:“山高林密,枝藤纵横交错,我们不如土匪熟悉密林深处的地形,民兵上山打土匪,肯定会付出巨大伤亡。还是把图交给正在剿匪的正规部队,让他们消灭山上的土匪。” 杨学山觉得莫家辉说得在理,不能造成无故的伤亡,而且民兵战斗素质与正规部队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尤其是与常年钻在山洞里的土匪打仗,不仅地形不如土匪熟悉,腿脚也不如天天爬上爬下的土匪快,就把匪情快速向县委进行了汇报,并把土匪藏匿的地点和火力配备图交给了县委…… 很快,山上的土匪被正规部队清剿。 山上的土匪清剿后,严侗村的土改也跟着顺利开展起来,农民土改的积极性空前高涨。 严侗村的土改完成后,农民特别满意,发自内心地感谢杨学山,给了杨学山起了一个“可信赖的区委员长!”的荣誉称号。 1951年7月,杨学山被任命为岭川县东山区的副书记。离开严侗村时,严侗村的农民全村出动,放鞭炮欢送。乡亲们紧紧握着杨学山的手,依依不舍地说:“区委员长,不要忘记我们!常来严侗村看我们科!”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杨学山与严侗村的乡亲们一一握手告别后,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稻田埂上。此时他才发现,南方的环境非常优美,山上绿荫葱葱,山下河水清澈,是个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仙境! …… 1951年8月,杨学山去甲景县参加广桂行署该县十二区区委书记郭四虎的追悼会。已经提升为甲景县委书记的李军主持了这次追悼会。追悼会结束后,李军见到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杨学山,非常高兴。杨学山见到自己的领路人的李军,也格外开心。两人相互紧紧拉着手问寒问暖问长问短。当李军得知杨学山带领民兵在岭川县严侗村清匪反霸取得了重大胜利并顺利地完成了严侗村的土改后,更是无比欣慰,并关切地询问杨学山以后的打算。杨学山向李军汇报说,南方土匪较之其他省份多且凶恶,但只要紧紧依靠上级组织和贫苦农民,没有剿不清的土匪,所以,还想继续在南方省干下去,不剿清土匪建立起人民政权绝不收兵。李军不断点头赞赏,问杨学山愿不愿意再在他领导下工作。杨学山二话没说欣然同意了。李军告诉杨学山,杨学山要愿意在他的领导下工作,眼前只能在郭四虎工作过十二区工作,因为其他区没有空位。杨学山表示,不管来十二区还是其他区,他都愿意再在李军的领导下工作。李军提醒杨学山,郭四虎被“地下军”毒死的事件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目前他还没接到主动来十二区工作的申请,但十二区的土改工作又不能摞下来,还必须按照上级的要求如期进行。杨学山马上明白李军的心思了,坚定地答应道:“既然你工作中遇到难处了,那我什么也别说了,打起背包就来。” 李军表情凝重地对杨学山说:“我得先提醒你一句,虽然我们的组织实施新的剿匪计划后,很快剿灭了38万土匪,使敌特土匪等反动组织嚣张气焰受到重创。但他们并不死心,由公开武装暴动变为秘密武装破坏,由公开枪杀变为秘密暗杀,由公开抢劫变为暗中行刺,没有停止破坏人民政权的建立。许多区、乡干部及民兵纷纷倒在他们的暗杀中。仅田蓬区72个村寨被暗杀的干部、民兵及群众就有282人。从郭四虎死后十个手指黑紫看,郭四虎显然是被敌特组织——‘地下军’暗中毒死的。这说明十二区也还潜伏着一大批敌特务分子。”李军顿了一下,“其实何止十二区,我们全县,还隐藏不少“地下军”成员,这些潜伏下来的‘地下军”成员都隐藏在我们干部和职工队伍以及农民中,从穿着打扮上,他们跟普通人员一样,丝毫看不出来。但他们暗中勾结,相互联络,以人民政权为敌,以人民为敌。这些‘地下军’还非常狡猾,为了不使自己孤立,得到当地人的支持,不杀政府部门里的当地官员,专门杀害南下干部。他们对南下干部暗中盯梢,实施绑架,毒杀,甚至夜里闯进屋里行刺,凶狠毒辣之极,已经达到丧心病狂的地步。你要来我县十二区工作,也会面临着郭四虎同志同样的被‘地下军’毒死的危险。所以,我还建议你回去想想,下定了决心再来,我不急着要你回答。”李军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杨学山的肩膀,“这对你来说,又是一次生死抉择。” 是在岭川县过已经平安的生活,还是调到甲景县迎接新的挑战,对杨学山来说,真又是一次生死抉择! 第44章 又掉进死亡黑洞 杨学山从岭川县调到甲景县十二区,真是再次被推向了死亡线!一是敌特分子毒害郭四虎,并不是跟郭四虎个人前世有仇后世有怨,只是因为郭四虎来十二区帮助人民来建立政权来了。杨学山来十二区也是帮助建立人民政权来了,肯定也会遭到 “地下军”等敌特组织的杀害。因为,“地下军”不是跟某某人有仇有怨,而是跟建立新的人民政权的人有仇,“地下军”的根本目的就是尽一切办法阻挠和破坏人民政权的建立。不管郭四虎,还是杨学山,还是杨学山之后的哪个南下干部,只要来建立人民政权的,都是“地下军”杀害的目标。二是,杨学山也是肉长的,并非铁肚钢肠,吃了敌特分子下的毒而不死! 深知来十二区工作利害的李军,担心看着眼前还活蹦乱跳,说不定过不了两天就会像郭四虎那样横着出去的杨学山,对刚刚迫于急迫心情对杨学山提出的邀请,有些后悔:“我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又希望你帮助我把这个难啃的硬骨头啃下来,又担心来后像郭四虎同志那样。如果你真像郭四虎同志那样了,那就是我把你拖进了死亡的黑洞,我就对你犯下了无可弥补的滔天大罪!也无脸再见你娘。” 提到娘,勾起了杨学山的思绪,他眼眶一下湿润了,沉默了。 看到杨学山思念母亲的表情,李军皱了皱眉头,好像很艰难地做出决定一样:“算了!你就在岭川县东山区吧。你好不容易把那儿的局势踏平稳了!十二区,包括我们县一时半会儿还平稳不下来。地下敌特组织把十二区当成他们的堡垒,想在十二区搞出些名堂,向他们国外的主子邀功请赏。” 杨学山抬起头来,目光坚定起来:“现在无论在南方省哪儿工作,都面临着土匪和敌特组织杀害的危险。死倒不怕,怕就怕被土匪和敌特分子吓尿了裤子!” “你的意思是可以到我们十二区工作?”李军两眼亮了起来。 杨学山坚定地点头。 “好!你大爷还是你大爷!既然有这样的思想准备和勇气,那欢迎你来我县十二区工作!”李军即高兴,又忐忑地两手扶着杨学山的两肩,“但你一定要千小心万谨慎!” “现在不是考虑个人生死的时候,没有人民政权,就没有我们每一个人民的一切!”杨学山紧紧闭着嘴向李军点头。 “好样的!”李军万分感慨,“你勇敢的气魄,让我想起了那首‘踏破荆棘万千重,排山倒海大气成,仰天苍穹谁主浮?砥柱人间是此峰!’的诗。” …… 很快杨学山就被调到了甲景县十二区,并以十二区代理书记的身份上岗工作了。 …… 通知到达岭川县东山区后,东山区委朱常霖书记与杨学山告别时,拉着杨学山的手:“刚把匪患严重的严侗村的土改搞好,就走了。真让我感慨不已!”朱常霖表情尴尬地说,“前一段时间,工作中有不足之处,还请海涵!” 看着朱书记尴尬的表情,杨学山大度地点头:“没什么!都是为了工作!咱们都好好保重吧!” 后来,杨学山说起刚到严侗村的那事件时,说:“朱常霖事先没有告诉我严侗村匪患严重的实情,可能并不是想置我于死地,而是担心事先告诉我后,怕我害怕找借口拒绝去严侗村。如果我找理由拒绝去严侗村,他还得派其他人去。那个时候,南方省的政局还很不稳定,经常发生土匪暴乱,面对生命危险,开小差的人不少。像严侗村这样匪患那么严重的地区,就更没人愿意去了。如果朱常霖派不出人去严侗村搞土改,作为一区之负责领导也不好向上级交待。他只能把我这个刚来的,不知情的外乡人打发了去。至于派出的人能不能把严侗村的土改开展起来,甚至派去的人最后结果是什么样的,对他来说,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只要他派去的人去到严侗村了就行,就好向上交待了,——我们不是没派人,派去人了,但被土匪杀害了,不是我们不派人搞土改,是严侗村土匪太凶,搞不下去……于是,事故老成的朱常霖把我这个两眼抹黑的外乡人派到当时匪患最严重最危险的严侗村去了。他知道,把我这个一无背景二无什么关系的外乡人派去严侗村,即使被土匪活活煮了,没人替我喊冤叫屈。”“至于文教助理带着十几名工作组成员不辞而别,也是处于这种心理。也是怕把实情告诉我,我也跟他们跑了。我要跑了,严侗村就没人搞土改了。东山区的领导就不好向上交待了。”“幸亏我当时留了个心眼儿,事先给自己留了个后路,及时到县搬援兵,不然,早就死在土匪的钝锯下了。”最后杨学山感慨万分的总结道:“那些一无关系二无背景的人,危险时期,一定要多思多想,事先想好可能突发事件的预案,不然本来就人贱命薄,再不长个心眼,命运将更加多舛!” 杨学山到甲景县十二区工作的消息很快被该区“地下军”知道。据后来证实消息:他们马上纠集起来商讨对付杨学山的办法,想乘胜追击。 会上,“地下军”司令张奎提醒地下军的成员们:“听说,共产党派了名战斗英雄来,看来,共产党干部一连栽了跟头后,跟咱们动真格的了。” “狗屁战斗英雄!老子还他妈的是国军功勋呢!”食堂主任黄金发大声叫喊着。 “不过,不用怕,尽管他是个战斗英雄,但他是太行山沟里的穷小子,没见过大世面。”张奎给会场的“地下军”提神壮胆道。 “太行山沟里的穷小子跑我们这儿逞英雄来了。不知天高地厚!给他放点儿料也让他成了黑脸包公!让他知道咱广桂北部‘地下军’马王爷有几只眼睛!”黄金发接过来说。 “既然共党把他派到这儿来,一定是一个厉害的主儿,你们想想,郭四虎已经让咱们送到西天去了,他们这次肯定要派一个硬主来!”黄仁叼着烟斗,若有所思地说,“还先别小看了这个山沟穷小子!还得认真地对付他!” “嗯,还是老黄说的对,咱们还真得小心点儿!我听区领导交谈时说,这小子在中原省可是了得!”韦伯书一副老成的样,“先得摸清这小子的脉搏,再对他下手。这样稳妥。” “用不着这么费事!”张奎立刻插话,“你,黄主任,杨学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第一顿饭肯定得到食堂吃饭,按你说的,第一顿饭里就给杨学山下点儿料,他再精明也不会料到第一顿饭就给他下料,咱们让他刚进门就趴下!” “对,让他刚进门还没认清东南西北方向就稀里糊涂见阎王爷去!哈哈哈,”黄金发咧着大嘴得意忘形地笑。 “对!给南下干部们一个下马威!”张奎咬牙切齿地说,“让南下干部们看看,派一个杨学山,就是一百个杨学山,一千个杨学山都得直着进来,横着出去!他们的战斗英雄在我们面前只不过是一具一具死尸!” “让南下干部知道,不管派什么人来都得玩完!”黄仁赶忙插上一句。 “哈哈……”其他成员狂笑起来。 “黄主任,一定不能让他们看出破绽来。”等笑声过后,张奎的搭档也是张奎的媳妇叮嘱黄金发。 “我的大美人,尽管放心!一定的!这活儿,干了不是一次了,”黄金发非常有信心的说。 “今后咱们的会不宜开得过长,免得暴露!现在公安查得越来越紧,我们该小心些了。今天的会就开到这儿。下次开会的时间,听我的通知!”张奎宣布。 …… 杨学山到了甲景县十二区,受到以王泽民区长为首的区领导的笑脸相迎。王区长等十二区领导都表示,杨学山的到来是上级对十二区工作的加强,并表示一定协助杨学山把十二区的工作做好,并吩咐食堂给杨学山做北方人讲究的迎风面。 王区长等区领导的礼节性的欢迎完后离开了杨学山的屋。之后,食堂一个大师傅端着一碗迎风面条走进杨学山的屋:“杨书记,这是区长吩咐要给您做的迎风面,你趁热吃吧?”然后做贼心虚地说,“这不是我做的,我只是把做好的给您端过来了。” 杨学山站起来接过碗:“谢谢!谢谢!”然后放在桌上。 “不用谢,你先尝尝,咸还是淡。”大师傅客气地说。 “忒烫,凉会儿,我这个人咸点儿淡点儿没关系,都能吃下去,”杨学山还是那样,不管对谁一点儿官架也没有。 “那我就走了?”大师傅客气地问。 “你忙你的。” 大师傅看了一眼面条,像是不放心地转过头慢慢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回过头又看了一下桌子上的面条。 杨学山把大师傅送到门口,回到座位上看到热腾腾的面条,一股香喷喷的香油味道从鼻子钻进口中,——因忙来忙去顾不上吃饭饿得食欲大增,便拿起桌上的筷子,插进碗里,挑起一大绺就往嘴里送,不一会儿就把一碗白细又软的面条吃进肚子里。 吃完后不一会儿,杨学山开始出现中毒反应:肚子剧疼,浑身冒虚汗,脸开始发紫。 杨学山意识到自己中毒了。他捂着肚子,赶紧向区门诊部跑,可刚跑到门口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第45章 再次从死亡线上趴出来 杨学山刚到甲景县十二区,就吃了“地下军”下在面条里的毒药,倒在门口不省人事后,被路过的秘书黄中看见。他赶紧上前去扶杨学山:“杨书记!杨书记!”看杨学山没有反应,急呼起来,“王区长!”见没回应,更大声音叫起来,“王区长!杨书记口吐白沫倒地上了!” “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口吐白沫了呢?还倒地上了?”王区长边往杨学山的办公室跑边惊呼起来。看见杨学山果真两嘴角满是白沫倒在地上,吓了一哆嗦:“我的妈哟!怎么刚来就下毒啊!也不让人喘口气!”然后抓耳挠腮起来,“这咋整啊?” “得赶紧往街道门诊所抬吧?”黄中转过头看王区长。 王区长看了一眼还在往外吐白沫的杨学山:“还来得及吗?” “抬过去看看呗,万一还能活过来呢?”黄中尽显善良本色。 “那就抬去试试吧。” 黄中赶紧背过身去,两手抄起杨学山的两个膝盖就往上抬。 王区长见黄中已经抬起来了,就蹲下抄住杨学山两个胳肢窝往上抬。 “恐怕不行了!”王区长边被黄中拉着往前小跑着,边看着满脸白沫的杨学山,“上次郭四虎就这样。” 黄中听王区长这么一说,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 到了门诊所,张奎医生在坐诊。看见杨学山口吐白沫被抬进门诊所时,内心窃喜:“这黑胖子黄金发,还没等杨学山把板凳坐热乎了,就让杨学山口吐白沫一命呜呼了!”但他克制住内心的喜悦,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这是吃什么了,口吐这么多白沫?” “可能跟郭四虎书记一样,中毒了!”黄中急得说话有些抖颤,“赶快采取措施!” “这还采取什么措施!已经死了!”张奎医生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灌肥皂水!”黄中边说边走到杨学山身边,伸出手往杨学山的鼻子上摸,看还有没有呼吸,“好像还有呼吸呢!还没死。” “哪来的肥皂水?”张奎医生仍坐在椅子上不动。 “拿肥皂泡啊!”王区长看张奎无动于衷,板起脸来。 “哪说泡就能泡开的!”张奎医生坐在椅子上指着洗漱池上的肥皂说,“不信,肥皂在那儿,你试试!” 王区长跑步到洗漱池,拿起脸盆,把肥皂往盆子里一扔,迅速拧开水龙头。 “没一个小时多肥皂泡不开的!”张奎医生站进来漫不经心地说,“有那工夫还不如往县医院抬呢。” 作为医生的张奎非常清楚,对于现在的杨学山来说,时间就是生命,抬着担架从十二区到县城没有一个多小时走不到。而这一个多小时,毒药已经把杨学山的内脏烧烂了。 王区长接了一盆水后,用手使劲摩挲肥皂。摩挲了几下后,觉得确实肥皂一时半会儿泡不开,就叫黄中找来担架,又找来几个民兵,以最快速度把杨学山放到担架上,然后吱吱地担着杨学山往县医院抬…… 当天晚上地下军开会通报了杨学山被毒死的胜利“喜讯”。 张奎通报完情况后,张牙舞爪起来:“黄主任,你干得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而且必须用两个字来形容,这两个字就是‘漂亮’!我马上给你请功,并上报你官升一级!” “杨学山这个战斗英雄是个什么战斗英雄!太经不起折腾了!还没怎么着就彻底趴下了!”韦世民得意忘形大叫起来。 “哈哈哈……”灰暗的灯光下,地下军疯狂地嚎叫起来。 “想来我们十二区建立新政权,也不摸摸长着几个脑袋!”张奎打开一瓶白兰地,一杯一杯倒上,然后再一杯一杯递给地下军每个成员,鼓励道,“大家举杯!来为我们的重大胜利干杯!” 然后又是一阵鬼呼狼嚎。 这时韦伯书“哐”的一声从外推开门,接着又迅速闪进小黑屋:“别喝了!都把酒杯放下!杨学山没死!” “没死?”在座的立刻把目光都投到韦伯书身上,看到韦伯书认真又惊恐的面孔,确认韦伯书说的是真的后,又把目光移到了黄金发身上。 “不可能啊!”张奎瞪大了眼睛看着韦伯书,“我亲眼看见杨学山口吐白沫不省人事躺在门诊所的,还亲眼看见他们把杨学山的死尸抬起来往县医院跑的!” “就是啊!我面条里放的药啊。杨学山都吃进去了!”黄金发也不相信地看着韦伯书。 “杨学山千真万确还活着!刚才王区长叫我去给县委书记李军发电报,告诉李军杨学山没事了,可以下地了。” “杨学山还下地了?你怎么越说越邪乎了!我看杨学山都口吐白沫瞪了眼儿了,怎么还下地走了?绝对不可能!”张奎两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杨学山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就在我眼前发生的!” “我亲眼看见的!我进到杨学山的屋亲眼看见杨学山依靠在床头上!” “这可真斜了门了!我亲眼看见杨学山口吐白沫没救的!怎么又冒出一个杨学山,还依靠上床头上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除非杨学山借尸还魂!”说着,张奎拉住韦伯书的手,“咱们俩去杨学山屋看看去!”边往外走边磨叨,“这世上还有这么奇里八怪的事!你肯定看花眼了!或者被杨学山吓掉魂了!” …… 张奎强拉着韦伯书走出小黑屋,往杨学山寝室走。当他们轻手轻脚爬上二楼,走到杨学山寝室窗户前,偷偷从窗户往里一看,——杨学山确实依靠在床头上。王区长坐在杨学山的床边上,黄中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在向杨学山说着什么。看到这一情景,张奎吓得大嘴巴张起来了,眼珠子也瞪得像大桔子似的:“我的妈啊!真神了啊!死人变成大活人了!这是怎么回事啊?”然后拉着韦伯书往后院走。 钻进小黑屋后,张奎把杨学山确实还活着的消息向地下军诸位通报后,不解地看着黄金发:“黄胖子,药是不是放错碗了?” “你不是亲眼看见杨学山口吐白沫倒在你们门诊部了吗?他不吃进药能吐白沫吗?”黄金发嘴巴撇得都把两眼拉歪了。 “对——啊!”张奎挠着头,“那就是你放得量少了!” “剂量绝对不小!比给郭四虎的剂量还大呢!”黄金发还是那样歪眉斜眼地撇着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那下次你就照着毒死大象的剂量给杨学山碗里放!”张奎恶狠狠地说。 “那绝对不可能!”黄金发使劲摇手,“照着毒死大象的剂量给,饭菜要变颜色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谁还吃?!” “你不会想个法儿啊?比如多放大红辣椒?”张奎不甘心的样子。 “北方佬不吃辣!别说辣椒里拌砒霜了,就是辣椒里拌蜂蜜,北方佬也不吃!不吃,放什么都是管不了用!”黄金发不耐烦地说。 “那也得想个法子把杨学山这个共产党的战斗英雄毒死不行!”张奎两眼冒着仇恨的凶光,“黄主任,你,你这样,我通过上级搞些氰化钾,瞅准机会让杨学山吃这药。只要一吃进去,一点救都没有。” …… 第46章 颠簸的山路救了一命 杨学山被毒倒后,被王区长、黄中和另两个民兵抬着一溜小跑往县医院赶。南方省七山二水一田,山路窄又不平,加上抢时间,抬着杨学山的四个人的步子经常踩到不一个点儿上,这加剧了担架的颠簸晃动。担架上的杨学山被摇晃得像簸箕里摇动的元宵,刚吃进的面条也随着身子晃动在胃里不停地哐当,一会儿左右哐当,一会儿又上下跳动,哐当着跳动着就把吃进的面条就晃到嗓子眼儿处了。当担架又一次大幅度颠簸时,已经哐当到嗓子眼儿处的面条被杨学山“哇”的一口吐了出来。吐出面条的杨学山开始有了感觉,他捂着肚子呻吟起来。 看到杨学山活过来了,四人小跑起来往县医院奔。 跑到县医院后,杨学山进行了洗胃和注射解毒药剂等治疗。慢慢地血压恢复到了60/90,脉搏50多,眼睛也睁开了。 “你生命力可真强!”黄中看着睁开眼的杨学山惊叹。 “活是活过来了,可以后怎么办啊?”王区长看着有气无力的杨学山。 杨学山听出王区长的弦外之音,——在还很动荡的时期,生命面临着巨大挑战。你杨学山如果再回十二区,肯定还要遭到“地下军”的追杀,如果再被“地下军”下了毒手怎么办? “是啊,如果回到十二区,再被“地下军”下毒手会什么样的结果?也许就没有这次幸运了。”杨学山深思不语,“是知难而退,找个安全的地方保条命呢?” 此时,病房里非常寂静。王区长和黄中怀着不同的心情看着杨学山,等着他的回答。他们知道,杨学山如果想离开十二区,就是他一句话,——只要他向县委李书记提一嗓子,就能离开敌特活动猖獗的十二区。 “走吧,咱们回十二区吧!”杨学山使劲起身。 “还回十二区?”王区长和黄中吃惊地看着杨学山。 “不回十二区,还能回哪儿?恐不能半途而废,折回我老家太行吧!”杨学山鼓足一口气,坐起身子来,“现在就是死也得死在这里了!” “你行吗?”黄中赶快上去扶杨学山。 “行!你扶着我点儿。”杨学山伸出手去扶黄中伸过来的手。 “别回去了,老杨!”王区长也伸过手把杨学山往床上摁。 “回去!一定得回去!”杨学山仍有气无力地说。 “回去等于找死!”王区长仍把杨学山往床上摁。 “现在死也得回去了!”杨学山耐人寻味地看着王区长。 这时甲景县委书记李军接到关于杨学山被毒倒送到县医院的汇报后,赶紧放下手头上的事,骑车来到县医院。李军进入杨学山的病房时,正好遇到杨学山一溜歪斜地往屋外走:“唉——,你们这是干什么去?”。 “李书记!”看见县委书记突然出现,王区长和黄中赶紧停下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去?”李军上前两步要扶杨学山。 “杨书记非要回十二区去!”黄中见杨学山一时塞语,赶忙说。 “来来!先坐床上!”李军把杨学山拉回床上,“我来的路上想你这事了,当时把你一下放在一个人生地不熟,而且是敌特组织最活跃的十二区,可能是我的一个错误。”李军一脸的愧疚的样子,“我这样做不是等于把你推向死亡吗?” 看着被“地下军”毒得有气无力地斜靠在床头的杨学山,李军眼里闪动起泪花,感慨万分,“一个穷苦小子,在没有任何背景的条件下,要想实现自身价值,有多么难!” “这不赖你。赖我太大意了。头脑中的斗争弦没绷紧。”杨学山抱歉道,“吃了这次亏就会让我绷紧斗争这根弦了。” “这次出院你别去十二区了,留在县委先找差事干着。”李军真诚地看着杨学山。 王区长耳朵立马竖起来了,两眼瞪得跟大灯泡似的看着杨学山。 杨学山看了一眼正急切等着答案的王区长,然后向李军微微一笑:“首先感谢县委对我的关心。”又看了一眼还在瞪着两眼看着自己的王区长后,不好意思地对李军说,“刚到十二区,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被‘地下军’干倒了,太给南下干部丢面子了。刚才,我反思了一下我到十二区的行为,下次不会再让‘地下军’毒着了。” “你怎么能不让他们毒着了?!他们要整死你有的是法儿!”李军不放心地看着杨学山,“还能有下次吗?下次再让‘地下军’毒着你,你可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我已经想好了。他们有的是法儿杀害我,我也有的是法儿不让他们的目的得逞!”杨学山虽然有气无力,但非常自信地说。 “算了吧!你还是留在县委吧。”李军认真地说,“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是命令!” 这时王区长又瞪圆了两眼看杨学山的回答。 “李书记,我还是不留在县委好。实际上,我现在与十二区‘地下军’的斗争是代表社会进步的力量与代表社会黑暗落后的旧势力斗争的一个缩影。如果我此时离开,就是社会进步在十二区的退缩。我决不能退缩,退缩就意味着社会进步在黑暗落后的势力面前打了败仗。会让黑暗落后的旧势力耻笑我们南下干部个个怂包软蛋。他们会向国外的主子报告说,到他们十二区的南下干部都吓得夹着尾巴逃跑了,再也不敢去了。这是一。这二是,我要是留在县委,县委还得派其他领导去。派去的领导同样会面临着‘地下军’的杀害。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已经有预防意识了。其他领导没有经历过,恐怕还没做好思想准备。况且我已经想好如何避免再次发生此类事件了。”说着,杨学山使劲伸出双手握着李军的手,“谢谢县委领导了!也请县委领导放心,我不会让‘地下军’再次得逞的!” “你差点儿就起不来了,还这么犟!”李军担心地看着杨学山。 “我不是知道我是‘佛’吗?一时半会死不了的。”杨学山有气无力地向李军一笑。 “还笑!险些见了阎王!”李军喜爱有加地看着杨学山。 “还是不要把我调离斗争前线吧!我保证不会让‘地下军’再毒倒了!”杨学山坚定地向李军点头。 非要回十二区去?”李军仍不放心地看着杨学山。 杨学山又坚定地向李军点头。 “既然你非要回去,那你就先去。实在抵挡不住了,你随时可以向我求援。”李军把目光转向王区长和黄中,“包括你们,也可以随时向我救援!县委永远是你们的坚强后盾!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们要加强团结,互相保护,及时沟通,尽快把潜伏在食堂里的‘地下军’成员挖出来加以严惩!” 王区长和黄中分别向李军表明要精诚团结,尽早铲除十二区的“地下军”组织。 看见杨学山身体还虚弱,李军亲自找了个小拉车,让杨学山坐上。送杨学山离开时,还叮嘱王区长,回到十二区,一定要摁住杨学山休息几天,等身体恢复好了再让杨学山工作。 回到十二区后,杨学山吸取上次的教训,坚决不吃独食,每天都到食堂跟大伙排队吃饭,而且打饭时,特别小心,注意大师傅打饭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而且总不第一个打饭,都排在队伍的中间或后边。如果下乡回来晚了,也不让食堂单独给他做饭,或是自己生啃地瓜和生萝卜,或是不吃,饿一顿…… 两三个月过去了,身为食堂主任的“地下军”成员黄金发始终没有找到给杨学山下手的机会。黑会上,“地下军”都指责黄金发无能,并给黄金发出主意:给杨学山单独做北方人爱吃的面食。黄金发不屑地反驳:“一群无知!已经吃面条中过毒了,杨学山还敢吃面条?你傻,杨学山还这么傻啊?” “那你不会想点其他法吗?”张奎耐不住性子了。 “能有什么法儿?恐不能把砒霜撒进大伙吃的菜盆里,把在食堂吃饭的人都毒死吧?这样包括你张医生也得玩完!”黄金发撇了张奎一眼,“再说了,杨学山总不抢先打饭。先吃的都翻了白眼了,杨学山还能吃吗?这样,杨学山还没被毒死呢,你先蹬腿个屁的了!” “你不会做少点儿菜?或是把菜打多点儿,等杨学山打菜的时候,菜打完了,然后把‘单独准备好’的菜给杨学山吃。杨学山一看没菜可吃了,不就只能吃你‘单独准备好’的菜了吗?”韦伯书说。 “对呀!这不逼着杨学山吃你了吗?”黄仁茅塞顿开似地说。 “净站着说话不嫌腰疼!谁能算那么准?再说了,杨学山今天排第五个,明天就有可能排第十个,你说我怎么计量?”黄金发生气地说,“而且杨学山还净下乡不在食堂吃饭。” “你做少点菜试试啊!不试试,你怎么就知道不行呢?”张奎鼓励黄金发 …… 被脑洞大开的黄金发真把菜做得比往常少了些,并“不辞劳苦”亲自撑勺。撑勺的时候两个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盯着杨学山是不是排上队了,排到第几位了,然后目测一下菜盆里的菜还有多少,怎么盛才能使杨学山非吃我下了“料”的菜。 一次,黄金看见打饭窗口后第四个就是杨学山,赶忙大勺大勺地给给了杨学山前边的三个人舀,等杨学山排到窗口,小半盆的菜一个菜叶子也没剩。杨学山一看没菜了,转身要走。 “杨书记,”黄金发皮笑肉不笑地叫住杨学山,“这,这儿还留着一碗呢!本来是留着我们大师傅吃的,现在菜打完了,你,你拿去吃吧!” 被叫住的杨学山看了一眼黄金发端起的那碗菜,又看了看厨房里的大师傅:“这一碗还不够你们吃呢,留你们吃吧。我自己解决。”然后手里攥着筷子指了一下后边的两个同志,“没打上菜的还有他们两个呢!” “我们后边还留着呢。这是专门给您留的!”黄金发快速劝说着,生怕杨学山不吃走了。 “你们后边还留着?专门给我留的?”杨学山下意识皱起了眉盯着黄金发看。 “不,不是专门,专门给你留的,是盛菜的时候,不知谁盛了一碗放在这儿的。”黄金发被杨学山盯得心虚起来。 看到黄金发不由自主地躲避自己的目光,杨学山警惕起来:“那你俩分着吃了吧!”杨学山转过身对刚才后边那两个也没打上菜的人说。可当他说完转过身一看,后边的两个人已经走开了,就对黄金发说:“我不吃了。还是你们吃了吧!”说着走出的食堂。 看到杨学山已经对自己提防起来,黄金发也变换了手法,他把留下的“菜”倒手叫其他人给杨学山,自己则在大老远地盯着。但这一变法还是没能让杨学山上钩,倒是一时没盯紧,“留”下的菜让一个叫韦国民打回家。韦国民一家吃了“特殊的”菜后,一家被毒死了。 韦国民一家被黄金发毒死引起了“地下军”对黄金发的指责:“你长着两大牛眼,分不清杨学山和韦国民啊?这下咱们‘地下军’又少一名得力干将!说你是猪一点儿也没委曲你!” 黄金发觉得冤枉:“那也不能赖我啊!我到厕所解手去了。谁知韦国民傻啦巴叽找死来了?” “你非要在韦国民来打饭时候去解手去啊?你憋会儿能把你憋死不成?”张奎不满地说。 “炒菜时候就想解手了,一直不敢去解。” “炒好后赶紧去撒啊!撒完了赶紧回来不就得了!你猪脑子啊!”张奎不依不饶。 “炒好后,不得留一碗啊?我去解手谁留?”黄金发不满地撇了张奎一眼。 “那你盛出一碗后再赶紧去解啊!”张奎仍火气大得瞪着两只眼睛看着黄金发,因为韦国民是他通过看病不让韦大勇掏钱,还时不时给韦国民家送些好药,费了不少力气才把这个民兵排长发展成“地下军”,本想揪住韦国民这把枪杆子,在暴动时大杀一气,这下白瞎了。 “我盛出一碗放下不管去解手,谁往碗里放氰化钾?我不得观察着,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或是拿到背人的地方放进去啊?而且盛好后,还得盯着杨学山!杨学山鬼头鬼脑的,紧盯着还不行呢,何况不紧盯呢。这不一没盯住,叫韦国民吃进去了?” “那你就不能再憋一会儿了,等给杨学山打上菜后再去解手?” “都要憋爆了。而且,而且,再不去撒,都要流厨房里了。”黄金发一脸的委曲。 “你看你这点儿出息!憋会儿都憋不住!你还能干什么?”张奎横着个脸。 “说的轻巧!你憋泡尿试试!憋不死你才怪呢!”黄金发一甩手说,“嫌老子笨,老子还不干了呢!以后你自己去干!” “算了算了!误杀兄弟也是没办法的事。”黄仁赶快打圆场,接着提醒张奎,“黄主任的义勇行为还是要向上级汇报奖赏的!” “干吗死盯着杨学山啊?那不还有王区长和张副区长呢吗?”黄金发一副为难的表情,“杨学山现在越来越狡猾了,现在特别不容易得手。而且……” “而且什么?”张奎不耐烦打断黄金发,“你的耳朵都长哪去了?不是跟你说了,我们的目标是南下干部!一般不对咱们本地人下手吗?你是不是毒不着杨学山了,就毒起韦国民来了?” “胡说!你才故意毒死韦国民呢!”黄金发被说恼了。 “算了算了!别吵来吵去了!再怎么吵韦国民也复活不了了!这么着,”黄仁又出来打圆场,“回头给韦国民家人多发义勇奖就行了。” “韦国民一家都死了,谁来领义勇奖?”韦伯书提醒道。 “唉!好悲哀!”黄仁装出一副悲伤的表情,“不过非常时期,殉国是在所难免的。我们不要为韦国民误杀失去信心,我们重振勇气!誓把杨学山这群南下干部打入十八层地狱!弟兄们还需继续努力……” 韦国民被毒死后,十二区成立了调查组。调查组从“那盛菜的碗是谁的?”“碗里的菜谁盛出来的?”“是谁给韦国民盛的?”等细节入手开始调查。调查结果是:碗是食堂的,菜是黄金发盛出来的,最后陈师傅把那碗菜打给韦国民的。 调查组把黄金发和陈师傅两人“特殊”关照起来。提问中,黄金发对在众目睽睽下盛的菜不敢抵赖,但失口否认往里放毒药了。他说他手里没毒药,他也没地儿去搞毒药。而陈师傅则一脸的委曲:“韦国民来打饭,我说打光了,回家自己做吧。这时,他看见菜盆边上那碗菜非要不行。我没办法就让韦国民拿去了。我只是递了个手。而且我没有氰化钾,也没见过氰化钾,不信可以到我家搜……” 调查组到两人家里搜查,也没找到任何证据。看着韦国民被毒事件一时半会儿找不着证据,区里和乡村里的土改运动和清匪反霸工作又不能放下,杨学山只能先把韦国民被毒案件先放一放。 …… 一天晚上,杨学山在蹲点村里吃了派饭后回到区委看下发的文件。正当他聚精会神地阅读文件时,突然,门被轻轻地敲了两下,然后一声嗲声骚气的问话从门缝飘飘悠悠钻进屋里:“杨书记在吗?” “在!”杨学山抬起头冲着门大声说,与此同时,抓起时刻放在桌上的二十响驳壳枪,以防不测。 “我进去了哟?”又一声勾魂瘙痒的声音飘进屋里。 “请进请进!” 不知道这两声猫叫出自哪个女子之口,杨学山谨慎又客气地对着门大声说。 随着杨学山“请进请进!”的喊声,门如同细软的微风吹开似慢慢打开了。 杨学山把握着二十响驳壳枪的手放到桌下,睁大了眼睛盯着慢慢开大的门缝。 当门缝打开一尺多宽时,一条腿从门外慢慢伸了进来…… 第47章 毒计不成,又使恶招 “请进!”杨学山见门外的人迟迟不进屋,警惕地把二十响驳壳枪端了起来对准门口,——刚到十二区,因疏忽,吃了敌特暗中下了毒药的面条,差点儿被毒死,由于后来自己防备措施得当,敌特分子没能再得手,现在天已黑,猖狂的敌特分子很可能铤而走险进屋刺杀。 杨学山“请进”的声音传到屋外后,迈进一条腿的人没有马上把身子移进屋,又等了会儿后,才把脸伸进门缝。她刚想对着杨学山骚眉挤眼,被眼前正对着了的黑乎乎的枪口吓得“哎哟”一声缩了回去:“杨书记,你……你……别开枪!是我……” “你是谁?” 杨学山来到十二区几乎把全部精神都投入到乡村土改的工作上,很少坐机关,对区机关的人员不是很熟悉。 “我!服务社的韦秀兰啊!”韦秀兰躲在门墙外说,边说,两个眼珠子边滴溜转地竖着耳朵听屋里杨学山的反应。 …… 韦秀兰一米六七的个头,身材匀称略丰腴,皮肤细腻白皙,脸形椭圆偏方,眼睛大而深邃,长睫毛双眼皮。据说她叔伯姐姐韦秀英见她秀丽聪颖,尤其是两个会说话的眼睛能让男人过目不忘,觉得会对自己的事业有很大的用处,就把她带了出来。果不其然,韦秀兰跟着表姐韦秀英出来混后,如鱼得水,很快就在旧军队的男军官们里打出了一块地盘。但好景不长,她上升的势头很快随之国民党的战败戛然而止。解放前夕,被相关敌特组织按照势力范围、人脉、民族、工作开展的前景等原则潜伏回到老家——南方省。1950年12月初,韦秀兰跟随丈夫潜伏到南方省北部发展后,幸运地保住了一条命。她的堂姐韦秀英则在稍后的钦州贵台山区的反匪围剿中被击毙。韦秀兰和丈夫到了甲景县后,按照秘密名单联系上了当地潜伏的敌特人员,还凭借着自身的优势发展了一批“地下军”成员,组成的“甲景反共救国军”,实施暗杀,暴乱,竭尽其能事破坏新生的人民政权的活动。 自从侥幸从“地下军”毒手下捡回一条命后,杨学山加强了自身的保护,这使得“地下军”无计可施,特别在无意中毒死了自己人——韦国民后,“地下军”不得不使“地下军”另想其他招数。“地下军”觉得,总这样在杨学山对食堂万般小心防备的情况下,跟杨学山在食堂里死磕下去,是毒不死杨学山的。而且不仅毒不死杨学山,说不定又要把哪个“地下军”成员毒死,时间长了,还难免会露出马脚,被杨学山揪住,被杨学山一网打尽出来。 在“地下军”的黑会上。黄金发几个人所谓的“鹰派”主张不跟杨学山玩“捉迷藏”了,来干脆的,不管白天还是黑夜,看见杨学山,给他一梭子算了,让杨学山暴尸街头,从而让那些为新生的人民政权工作的本地干部知道,他们再这么积极为新政府工作,杨学山横尸街头的悲惨结果这就是他们的结局。 而以韦伯书为首的一些所谓“鸽派”却主张,对杨学山还是继续先用“兵不血刃”的方法为好,“兵不血刃”的方法都不灵后,再对杨学山动武也不晚。韦伯书认为,目前“地下军”在暗处,保存实力是“地下军”与杨学山为代表的新政权斗争的基本策略,一枪把杨学山打死,是又干脆又解气,对那些为新生的人民政权工作的本地干部也会产生一定的震慑,但是容易暴露目标,——光天化日之下,举枪就突突了杨学山,谁看不见?恐不能打死杨学山就一下钻地底下逃遁吧?而一旦这个枪杀杨学山的人被抓,就会拔出萝卜带出泥,“地下军”就会一连串被共产党揪出来,这样好不容易在十二区经营起来的“地下军”就会被一网打尽,一网打尽了,“地下军”跟新政权的斗争就彻底失败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使用那种容易暴露目标的方法,能用暗中手段达到目的的,就不明招儿,能用文解决的,最好先不用武解决,杀了一个杨学山容易,新政权还会派张学山李学山来,就跟毒死郭四虎后,新政权又派来一个杨学山似的…… 最后韦伯书的意见占据了上风,决定发展一个漂亮的女性 “地下军”成员去拉杨学山下水。这帮纸醉金迷的家伙们认为,只要“招安”的女性足够漂亮,杨学山是很难招架得住。 于是,“地下军”开始动用手中的各种资源…… 但新的人民政权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拥护,“地下军”不敢明目张胆“招安”,过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地下军”也没成功地 “招安”到理想的人选,“地下军”司令张奎一筹莫展,——“地下军”等不起了,农村的土改很快就要结束,接下来清理队伍的运动马上就要开始,形势越来越对“地下军”不利。 看到丈夫一筹莫展,韦秀兰主动请缨。 “你去?”张奎被韦秀兰的自告奋勇吓得了一跳,吃惊地瞪着两个大眼睛看韦秀兰。 “我去怎么了?”韦秀兰舍我其谁的样子。 “你行吗?” “现在不行,也得行!我不去,你有可选的人?”韦秀兰在丈夫面前扭动着身子,“我去,肯定马到成功!” “你真敢亲自挑战杨学山去?心里一点儿也不发怵?”张奎不放心地看着自己漂亮的妻子。 “我不去会会杨学山,谁去?咱们这‘地下军’谁还能去?!你亲自去能行吗?我倒是想省点儿心,可我省得了这心吗?”韦秀兰无奈地说。 “通过我的观察,杨学山那些人好像是一个责任心和控制力非常强的男人!他们满脑子就是纪律,还有什么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和不调戏妇女了。你就是再漂亮也无玩不转他们的。” “玩不转?”韦秀兰冷笑一声,“我活了近三十年,见了这多世面,阅男人无数。凡是男人,心都花!尤其是见到我这样的大美女,一见,眼准花!男人二十来岁的时候,喜欢二十来岁年轻漂亮身材好的女人;到了中年,还是喜欢二十来岁年轻漂亮身材好的女人;到了老咘咔嚓眼儿了牙都掉光眼都睁不开了,还是喜欢二十来岁年轻漂亮身材好的女人!好美之心人人有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给你们男人就是配上一百个美女,你们男人都嫌少,还要到外边插秧播种寻欢作乐。美女到哪儿都如鱼得水!”韦秀兰心里的自信装得满满的说,“还没有一个男人能逃过我们女人之手呢,更别说能逃过我这么漂亮的女人之手了!迄今还没有我韦秀兰玩不转的男人呢!”韦秀兰撇了丈夫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厉害!当年,你不也是gj作战处处长,家里不是有妻儿老小的吗?见着我后还不是饭不吃茶不思整夜难眠的非要娶我不成?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说,美色能使梦成真!男人以才取胜,女人以貌赢心!美女风光无限光彩照人引得无数男人竞折腰。如果说男人是‘山’,唯一能推倒这座大‘山’的,只有我们女人!所以把女人称为‘妇’人!如果说男人是‘天’,唯一能捅破这‘天’的,也是我们女人!所以又把女人称为‘夫’人!” “你行!你确实行!你是打鸣的母鸡,母鸡中的战斗鸡!”张奎向韦秀兰竖起大母指,“但我担心,你一进杨学山的屋,就被杨学山的二十响革了你的命……” “革我的命?”没等张奎说完,韦秀兰打断他,“我先革了o er的命!叫o er革他的命!我倒是想看看,谁能革谁的命!” …… 第48章 面临凶残的暗杀 当从黄金发那儿得到有关杨学山到食堂打晚饭的消息后,韦秀兰知道杨学山下乡回到区委看文件来了,韦秀兰赶紧把服务社的门一关,回家打扮起来。实战经验丰富的韦秀兰非常清楚,人靠衣装马靠鞍,金服丑女变成仙!叫男人魂断蓝桥,衣着打扮极为重要!但她注意到杨学山从小喝着太行山沟的清泉和吃着太行山沟里的白粥长大的,又经过共产党多年反对资产阶级堕落生活的长年思想教育,养成了朴实无华的品性,要想入杨学山的法眼又能拨动杨学山的心弦,激发杨学山的斗志,不能浓妆艳抹,必须打扮得朴实又不失性感。也就是朴素中不乏性感,性感中又不显妖艳。只强调朴素,没有性感,勾不住杨学山的魂;为了性感而打扮得花枝招展会超出杨学山伦理认识度,会让杨学山怯而拒之门外。于是,韦秀兰决定,在穿着打扮上,在淡妆的基础上突出她屡试不爽的三把利剑。 之后,韦秀兰拎着修剪好的柑桔来到服务社“恭候”着杨学山。当她看见杨学山的办公室亮起了灯光,赶紧拎着柑桔和事先准备好的账本,脚底下磕磕绊绊跑到杨学山办公室门前,喘了两口气定了定神,敲响了杨学山办公室的门。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当她推开杨学山办公室的门后,先迈进去的腿不仅没让屋里的杨学山青睐,相反迎来杨学山二十响的黑黑的枪口。她赶紧躲到了门外墙后,关上了门大声说,“我是向您汇报服务社工作的,不是来刺……”韦秀兰一急差点儿说吐噜了嘴,意识到后马上改口道,“我是来向杨书记您赐……教,对,对,向您赐教来了。” “韦秀兰”的名字,杨学山听人说过,她长得出众,但没见过真人,土改任务这么重,他也没空儿去认识她。当听到伸进大长腿的女人是本区服务社的弱小女子韦秀兰,而且被他手里的二十响驳壳枪吓得嗞哇乱叫,赶快把枪拿到了桌下,但手仍握着枪,谦意地说:“对不起!吓着你了!我不会对你开枪的!进来吧!” 听到杨学山又邀请自己进屋,韦秀兰才又推开门,而且完全推开,让门敞开着,并伸出头向屋里张望,看清杨学山没拿枪对准自己后,才迈进门,再没敢骚眉挤眼。 在韦秀兰迈步进门的时候,杨学山警惕地向韦秀兰的后边看。 机敏的韦秀兰看懂了杨学山的目光:“杨书记,就我一人啊,没别人啊。”说完后,使劲向杨学山挤咕眼,特意强调“就我一人”和“没别人”,说完马上把门关上,“你看后边没人!”然后摆出一副妩媚的表情向杨学山一笑。 杨学山站起身来表示欢迎:“都晚上了,你还没休息?” “我倒是想白天找您,白天哪能见着您的影儿啊!只能晚上来堵您。今天总算把您堵着了!真不容易啊!”韦秀兰勾魂瘙痒地说着又使劲推了一下门,把门关紧。突然她大惊小怪叫喊起来,“哎哟,杨书记,屋里怎么这么黑?这么黑你还能看得见字啊!” “刚才没这么黑,这才擦黑。” “我帮你把灯打开?”说着,韦秀兰走去拉灯绳。 韦秀兰一看屋里光线暗淡,马上意识到,屋里黑黢黢的一片,怎让杨书记看清自己美丽的脸蛋和打扮得极其性感的衣装?杨学山看不清自己美丽的脸庞和极其性感的衣装,怎能让杨学山迷迷糊糊忘乎所以?如果在这好不容易把杨学山堵在办公室的晚上没能成功让杨学山掉进她设下的圈套里,不知又等到什么时候才有这样难得的机会了。 “能为国家省点电就省点儿电吧。现在还能看清。”杨学山把握枪的手松开。 走到灯绳边的韦秀兰刚要拉灯,听杨学山这么一说,又把手缩了回来,并突发奇想:杨学山不让我拉开屋里的大灯是不是一看我一个大美人送上门来了,觉得屋里还是黑着点儿方便?想到这儿,她粲然一笑,然后转过身向杨学山走去。 这时杨学山又觉得一男一女黑灯瞎火的会招人说闲话,还是敞亮着好,就说:“还是拉亮灯吧。” 就在韦秀兰刚暗自得意的时候,又听见杨学山让把大灯拉亮。她不由地愣了一下,皱起眉头看杨学山,——杨学山这是怎么回事?又不想借黑方便了?但她马上意识到不能长时间杵在原地不动,就转过身把灯拉亮。然后腰扭得跟麻花似向杨学山走去。 “你在咱们服务社工作?” 屋里的灯打开后,杨学山注意观察韦秀兰。 “是啊!我,就是咱服务社的韦秀兰啊!”韦秀兰觉得杨学山至今还不知道她这么一个大美女而不可思议地惊叹道。 突然,杨学山皱起了眉头看着韦秀兰的两条腿:“你怎么不穿裤子?” “没穿裤子?”韦秀兰一时没反映过来,低下头看自己的腿,马上又明白过来了,——杨学山太行山沟里土包子一个,没见过世面,赶忙向杨学山解释,“我穿着呢!这是长筒连体袜。你看!”说着把上衣撩起来,拽起紧绷在腿上的连筒袜给杨学山看,“只不过是肉色的,跟我这大腿一个一个颜色。特别不容易看出来,是吧?”之后又向杨学山媚了一眼。 “跟光着屁股似的,多难看啊!你回去换条裤子去吧!”杨学山抬起手来指着门口。 “不碍事!屋里就你和我,没其他人!别人不会知道的!” 杨学山一听韦秀兰这话,警惕了起来,——杨学山对中原土改时,查大被恶霸地主的小老婆勾引的事件记忆犹新,在南方省这么复杂的斗争中,也有不少意志薄弱的干部没有控制好自己,在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面前败下阵来。 见杨学山没说话,觉得杨学山有些胆小,韦秀兰大胆地鼓励杨学山:“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这不怕不怕的问题,是党性原则的问题!你还是走吧!起码得换上裤子吧?”杨学山又抬起手来指着门口,再次发出逐客指令。 “绝对不会有问题的!你一百个放心!一万个放心好了!” 见韦秀兰好言好语不听劝,杨学山严厉起来:“你走!这么晚了,穿着跟光屁着股似的,太不像话!你赶快出去!” “我跟你说没事的就一定没事的!这事,我都经历多了!”说完后,韦秀兰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露了,马上纠正道,“我是说,我总穿这长筒连体袜,别人不会说什么的!南方跟你们北方不一样,南方热,穿这种长筒连体袜并不稀奇的!” “我看不惯!你出去吧!啊!”杨学山从桌后站了起来,又把手指向门口。 “哎哟,杨书记,没事的!你放一万万个心就好了!你别这么讲究这么客气了!”韦秀兰还是不想失去这个机会,如果现在走出杨学山的办公室,瞅杨学山这劲儿,说不定以后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杨学山一看韦秀兰死活不走,把抽屉里的二十响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看着韦秀兰说:“你赶快出去!” 韦秀兰看了看杨学山的枪口,觉得杨学山只是吓唬吓唬她不敢真开枪,还是赖着不想走,“你何必呢!交个朋友有什么不好的?” 此时,杨学山仿佛眼前看到了中原土改时要拉查大下水的秋香模样,一着急,“嘣”的一声,冲韦秀兰的脚旁开了一枪:“出去!” 杨学山这迅速一枪把韦秀兰吓得一蹦老高:“哎-哟!”。但还是久经沙场的韦秀兰,马上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用埋怨的口气对杨学山说:“你这是干什么?!人家又不是光着屁股呢,是穿着衣着呢!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说着,不得不往门外走,走了两步,想起手里拎着的柑桔包,停下来,拿出被一根带着绿色树叶的枝条连着的两个柑桔给杨学山看:“我还忘了,我给你送这个来了!你不想吃吗?”然后向杨学山媚眼。 “你拿回去给你丈夫吃吧!我不稀罕!”杨学山手里握着二十响驳壳枪说。等韦秀兰走到门口时,又对韦秀兰说:“张副区长管服务社的事,有什么事直接找张副区长就行了。” …… 一天,杨学山又从乡下回到区委,学习和传达新文件。当他打开房门,习惯性地从门上的文件袋里抽出报纸和信件时,感觉物件比往常重,好奇地拎起手里的东西看了看,看见一封牛皮纸的信封表面呈现出一些小圆筒的东西,就把报纸夹到腋下,拎着那封信颠了颠,——一串金属碰撞的声音从信封里传出。他愣了一下,又好奇地摸了一下,感到信封里这些小圆筒的东西像子弹。赶忙进屋,把信封放在办公室桌上,拆开,往信封里一看,——果然是子弹!而且“哗啦”倒在桌子上有小一堆。随子弹倒出的还有一个纸条:“杨学山,如果想活命,赶快滚蛋!否则,就把你打成马蜂窝!”。 杨学山看了看这小堆子弹,拿起那张字条,两只手捏着字条的两边,展开,来回又读了几遍,深深感到自己的处境的危险!——他们这是在给自己下战书呢! 杨学山沉思良久后,看到该开会传达文件的时间了,把子弹装进牛皮纸信封,放到中山装的大口袋里,拿起文件夹,走向会议室。 …… 传达完文件后,杨学山把那个装着子弹的信封从口袋里拿出来:“我给大家看点儿宝贝!”说着,杨学山把信封里的子弹“哗啦”倒在了桌上。 “哎哟嚯!子弹!”“那么多子弹啊!”会场惊恐起来,个个都睁大了眼睛抻长了脖子左躲右闪地找缝隙往前边看,会场的惊呼声把那些每次开会都打呼噜的人都呼醒了,看见大家都站了起来往前,也赶紧站起来把眼睛瞪得两个大红柿子似地往前瞅。 “看清了吧,同志们?”杨学山见会场瞬间安静下来了,低沉地说,“首先,我要说明的是,这是专门‘赠’给我的!”顿了一下,杨学山接着说,“你们是不是跟我一样,看见这些子弹后想到的第一问题是,谁‘赠’给我的?”杨学山停了一下,“我背井离乡来此建立人民当家作主的人民政权究竟招谁惹谁了呢?我的家乡已经给我分了十多亩地,完全可以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舒服日子。我放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不过,到这儿究竟图什么来了?是不是像有些谣言说的那样,我在太行穷得吃不上饭穿不衣,跑这儿来是想升官发财的?”杨学山顿了一下,这是他讲话一向的风格,抛出一个问题后,给听众短暂的思考时间,以提高他们的注意力,然后才说,“我在这儿向在座的各位郑重地声明,我,杨学山到这儿来一不是做官二不是做老爷的,是来帮助咱们穷苦农民建立人民当家作主的政权来的。可封建地主阶级和旧势力不让我实现我的在这儿建立人民当家作主政权的理想,不让我帮助这儿耕者没其田的人实现他们几十辈人‘耕者有其田’的理想,不让我帮助这儿所有穷得穿不上衣服的人有衣穿,不让我帮助这里穷得吃不上饭的人都有饭吃,不让我帮助这里穷得上无片瓦的人居有定所,总之,不让我帮助这里的穷苦人过上幸福生活。现在大家都明白了,我从太行来这招谁惹谁了吧。”杨学山换了口气,“他们说,如果我不走,就把我打成蜂窝,你们看,这是他们在子弹里夹的字条。”杨学山说着展开了那张字条,左右移动让会场上的人看,之后,收起来接着说,“难道我这么做不对吗?让天下所有劳苦大众得解放,这是我们劳苦大众多少辈人的梦想!我到这儿来就是帮助叔叔大爷们兄弟姐妹们,实现这一伟大梦想的!过去,咱穷人前赴后继都无法实现这一梦想,如今就要实现了,这是多么惊天动地的伟业啊!但是,我们建设的这一伟业让昔日游手好闲不劳而获靠剥削而活的人失去了天堂,他们不愿意了,豁出命来把我们南下干部赶尽杀绝,跟我们南下干部死磕,不让我们南下干部建立起人民政权。这些子弹就是反对我们南下干部建立人民政权的旧势力‘赠送’给我的!”杨学山停下来看了看对面,然后肯定地说,“我能走吗?我不能走!建立起人民政权是我们南下干部的历史使命!天下是我们人民创造的!是我们人民用勤劳的汗水,鲜血和生命浇灌出来的!天下是我们人民大众的天下!寄几个小铁蛋儿,就能把我们南下干部吓跑了?就阻拦我们南下干部建立人民当家作主的政府了?就想让我们人民群众拱手把美好江山让给他们了吗?”等会场“绝对不会的!”声音停下来后,杨学山鼓足劲儿,铿锵有力地说,“这是痴心妄想!多少子弹也不能让我们南下干部放弃这一伟大事业去苟且偷生的!我,杨学山,以及所有南下干部宁可站着死决不躺着生!”杨学山挺直的腰板,激情昂然,“现在全国已经解放了,就凭着他们地下这一小撮,就想推翻强大的人民政权,真是‘蚍蜉撼树谈何易!’他们也不睁开眼好好看看,他们这些秋后的蚂蚱还能蹦几天了!再说了,你想刺杀了我,可我这二十响驳壳枪也不是吃素的!……” 当天夜里,“地下军”召开黑会。会上,张奎杀气腾腾:“杨学山这太行山沟里的穷小子太猖狂了!还敢把子弹拿到会上向我们示威,简直太不知天多高地多厚了!以为老子跟他开玩笑呢!老子才没那份闲心跟他开玩笑呢!这土包子不是誓与我们决雌雄吗?那我们就成全了他,让他永远留在我们这儿做地下工作去!”张奎捯饬了口气,又凶恶地说,“一想起太行山沟里这穷小子会上那张牙舞爪架势,我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们都看到了下午的会场气氛吧?叫杨学山一忽悠,全场雷动。自从郭四虎见阎王后,十二区的穷小们胆儿还没这么大过。绝不能让杨学山再这么猖狂下去了!”然后眼睛向四周的“地下军”成员看,“别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还把我们形容秋后蚂蚱。我倒是想看看,究竟谁才是秋后的蚂蚱!” …… 之后,“地下军”决定对杨学山实施暗杀行动。 一天,县里下发了一些文件,因是加密的,不能带出办公室,杨学山吃过晚饭后赶紧来到办公室翻阅。不知不觉天就黑下来了。被“地下军”指定暗杀杨学山,并一直寻找机会对杨学山下手的黄金发等到了暗杀杨学山的机会,——杨学山办公室的灯亮了,杨学山还在办公室里!他赶紧蒙上面罩,手握手枪来到杨学山的办公室处。 “地下军”都知道,杨学山二十响驳壳枪不离身,对暗杀杨学山都提心吊胆,都怕一枪击毙不了杨学山,反被杨学山应声打过一枪来把自己打死。所以黄金发找了一个杨学山办公室出来后必经之路的黑暗处蹲下来,等着杨学山出现的时候,从黑暗处向杨学山开枪,而杨学山不能看清躲在黑暗处的他。 看完所有的文件后,杨学山一门心思地想着文件中的要求和十二区如何按照文件精神开展工作等内容,忘记黑天危机四伏。他把密件锁进保险柜,走到门口顺手把灯关掉,拉开门,走出去,又随手“哐当”一声把门关上。 躲在黑暗处的黄金发听到杨学山关门的声音,赶紧把手枪掏出来攥到手里,瞪着两只猪眼紧盯着杨学山办公室的出口,等着杨学山一过来,“嘣”的一声,把杨学山摞倒…… 第49章 与刺客进行面对面的你死我活的斗争 杨学山关上门后从口袋里掏钥匙锁门时,触摸到了已经不离身的二十响驳壳枪。这让他想起了前几天“地下军”给他寄子弹,用死亡威胁他的事,——现在“地下军”肯定都在盯着他,寻找暗杀的机会,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地下军”很有可能就在暗处等着刺杀他,此时返回宿舍,被暗杀的危险非常大!尤其是关上灯就出门,会给可能隐藏在暗处的敌特刺客一个信号——杨学山出门了,准备好刺杀!杨学山站在门口思索:“不行,不能“哐”的一声关上门,就往宿舍走,得马上回到办公室先等一等看一看有什么动静!如果暗处有刺客,听见我关门,却没见我走出去,定会摸过来看个究竟,比如亲手摸摸我办公室的门鼻和门锁(那个年代的门锁,特别是基层机关的门锁大都是明锁);如果没有刺客,我关门的声音就不会引来刺客前来刺探,那时再轻轻地关上门快速离开办公室。 于是,杨学山又轻轻把门打开走进屋内,轻轻把门闩插上,又搬了把椅子放在靠近门旁边的墙边上,之后,快速把挂在墙上的鸡毛掸子摘下来,揪了几根鸡毛放在门底缝处,尔后,轻轻地坐在靠在门边上的椅子上,盯着鸡毛。由于天黑,屋里光线暗,杨学山不得不低下头紧盯着门底缝旁边的鸡毛动态。 黄金发躲在黑暗处举着枪准备对走过来的杨学山射击。他左等右等,手都举麻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见杨学山走过来。他眨了眨眼睛,用手擦拭掉被风吹出的已经流到嘴角的眼泪,又揉了揉眼睛,把眼睛瞪得跟大探照灯似的朝杨学山办公室的窗户看了一下,——屋里的灯黑了!杨学山已经出来了!然后又紧紧地攥着枪蹲下等。等了一会儿,还没见杨学山的身影。他再次把脖子揪得老长,伸出头再看杨学山的办公室,——屋里的灯确实黑了!而且还听到杨学山关门的声音了!杨学山肯定是出来了!怎么还没走过来?——他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杨学山办公室出口到这儿就一大搾长的路,用不了一分钟就走过来了,从听见杨学山关门的声音到现在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这工夫,来回走五六趟都绰绰有余,怎么还没见杨学山的影子?莫非杨学山真的跟太行的老道学了“奇门遁甲”的绝技,隐身跑了?不行,得过去看看,可别杨学山早就“遁甲”了,回到宿舍呼噜呼噜睡大觉了,我还傻咘啦叽地在这儿猫着!于是,黄金发脱下鞋,一手拎着鞋,一手攥着手枪,贴着前廊的墙根,蹑手蹑脚摸到杨学山办公室门口,静静地听杨学山办公室里的动静,——里面黑黑静静得没有一点声响。他放下鞋,慢慢直起身摸杨学山办公室的门锁,一摸,——门鼻儿上没锁!庆幸起来,杨学山没“遁甲”,还在屋里!他马上闪到门墙另边右手的一边,紧贴着墙蹲下,穿上鞋,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听屋里的动静。 黄金发走到杨学山办公室门外蹑手蹑脚的动作,虽然很轻,可振动了门外的空气,振动的空气吹起了杨学山放在门脚缝下的鸡毛。看到门底缝下鸡毛的飞起,杨学山知道,他判断对了,“地下军”今晚确实派出的刺客,而且刺客已经摸到门口了。他把跳起的鸡毛摁住,再放回原地,轻轻地从枪套里抽出二十响握在手里。 黄金发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听了一会子,没听到动静,又把头缩回来。过一会儿,又把头探到门缝听门里的动静,还是没动静,又把头缩回来。这样来回几次后,急性子的黄金发不耐烦了,想用一脚把门踹开,冲进去崩了杨学山。可转念一想,这黑灯瞎火的,把门踹开,根本看不见杨学山,还没等崩了杨学山,身在暗处的杨学山先把我崩了!他又耐着性子在门口猫了一阵子,想等杨学山一开门出来,再向杨学山射击。 可又猫了好半天,杨学山还是没从办公室出来。黄金发又把头伸到门缝听,还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突然他“茅塞顿开”,——他娘的,杨学山不是跟我玩调虎离山计早就从后窗溜了吧?我还在这儿一会儿猫下,一会儿又伸过脑袋听门缝。据说杨学山净玩这鬼把戏!便转身向屋后跑。 黄金发一跑又振动了空气,鸡毛又被掀起。杨学山知道刺客从自己门前跑了。杨学山捂着嘴笑了,——这头猪!他肯定是跑到后边看窗户去了,看我是不是从后边窗户溜走了。 黄金发从杨学山办公室的门前跑过去直奔杨学山办公室的后窗。到了杨学山办公室的后窗,半蹲着身子,不让头超过窗台,只是用手一个一个窗户地抠,看看杨学山办公室的后窗是不是打开过。 看到刺客已经跑到后窗一个窗户一个窗户地抠,杨学山猛地把门打开,“呯”的一声又把门关上。 正检验后窗的黄金发听到前边的门突然“呯”的一声关上了,以为杨学山趁自己跑到屋后的工夫开门跑了。他转身就向房前跑去。跑到山墙拐弯处,探出头寻找杨学山人影。伸着脖子,瞪着四处张望了好半天,也没见着杨学山的影子。他以为杨学山腿脚快,已经跑回到自己的寝室了。撒丫子又往杨学山的寝室追去。“呼哧呼哧”跑到杨学山的寝室附近,还是没看见杨学山的人影,就偷偷摸摸靠近到杨学山的寝室门口摸门上的锁,——一把大“将军”还把在门口。他又折回杨学山的办公室。轻手轻脚摸到杨学山的办公室,往门上一摸,门上还是没锁,轻轻推了一下门,——推不开。折腾得咚咚直跳的心这才踏实下来,——门从里边插着,杨学山还在里边。于是手里拎着枪蹲在杨学山的门口。 看到鸡毛又飞起,杨学山知道刺客又跑回来了,心想,先让他喘口气。 不了解十二区敌特严峻形势的人可能会说,当黄金发在后窗傻折腾的时候,杨学山可以趁机回到自己的宿舍,干吗还坐办公室里等死?对此,杨学山想,虽然跑回寝室可能安全些,但仍存在危险,最好防御是进攻!既然“地下军”刺,就把刺客干掉,杀杀“地下军”的气势,让“地下军”派来的刺客谈虎色变!——刺客有来无回,减轻自己面临的危险处境。 第二次蹲在杨学山门口的黄金发接受了第一次教训,没急哩马乎地来回跑,而是静静地蹲在杨学山的门口。他想好了,他就在杨学山办公室门口静候杨学山!反正你杨学山早晚得出门!只要杨学山从门口,就一枪打死你杨学山;如果杨学山不从办公室出来,而是从后窗跳,蹲在门口也能听见。听到杨学山从后窗溜走的动静,再追上去也来得及。毕竟人的腿没有子弹跑得快。反正今夜非得把杨学山杀了不行! 静静地坐在椅子的杨学山见鸡毛一动不动,知道刺客在门外静等他出门。他轻轻一笑,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最靠边的窗前,“嗞扭”一声把插销拔起,“哐当当”把窗户打开。 一听杨学山打开办公室的后窗的声音,黄金发赶紧站起身往后窗跑去。 听见刺客往屋后跑,杨学山赶紧把打开的窗户关上闩好插销,然后贴在窗户边的墙上向窗外看。 很快,靠在窗户旁墙上的杨学山看见一个黑影蹲着快速从窗户外跑过去,知道这是刺客从门前跑过来看他是不是从窗户跳出去了。 刺客看见后窗没开,又跑向前门去看,担心杨学山趁他跑到房后时,从前门又跑了。 杨学山从窗户里看见刺客跑回到自己的门前,心想,等刺客跑到门前,我再打开窗户,让刺客再跑回后窗,把刺客的腿溜断了! …… 就这样,杨学山来来回回跟刺客斗了几个回合,不跟刺客玩了,静静地把椅子搬到窗户视线的死角的屋角坐下,——我就这么握着二十响在办公室里等到天亮。天一亮,刺客不攻自退。 时间一分一秒很快到了丑时,下弦月已经升起一竹杆高,月光斜射进了杨学山的办公室。 靠在杨学山办公室与邻近屋间的两个窗间的墙上黄金发抬头了看了看月亮,着急起来,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再等下去天就亮了,天亮了,就不能再围着杨学山的办公室转来转去了,天亮还围着杨学山的办公室转来转去,不仅重赏拿不到,还得被区公安逮走。 刺客看了看不断升起的月亮,又看了杨学山的窗户,心想,今晚一定要寻找到机会把杨学山干掉了!拿到重赏! 于是,贪婪的刺客再次猫下腰,蹲着走到杨学山办公室最边上的窗户旁,贴着墙轻轻往起站,站起来后,先是半个脸从墙边露出,斜着眼往杨学山办公室里瞅,——什么也没瞅清楚。又把整个脸从墙边露出往杨学山办公室里瞅,——还是瞅不清楚。又把半个身子探过墙边,把脸贴在玻璃上往里瞅,突然觉得太暴露了,又赶紧把整个身子抽回去。靠在墙边上喘了几口气,觉得心里不踏实,又把身子一点一点探出墙边向内窥视。先是把一只小眼露出来往屋内瞅,看了半天没看见屋里有人。然后露出两只小眼睛向里看,仍没看到屋里有人。这时,他开始怀疑,——月光已经把屋里照得很亮了,还没看见杨学山,杨学山是不是两个多小时前,他第二次往杨学山寝室跑的时候,杨学山施了个“空城计”,——用一根棍子支在门后,自己出去后,门后的棍子顺着关上的门正好顶住了门?于是乎,他探出整个头往屋里的门后看,看是不是门后有一根棍子。由于光线是斜着射进屋里的,屋里门后被月光的阴影遮挡着,门后的情况看得不是很清楚,他就把脸贴到玻璃上使劲往屋里门后看。 就在黄金发把脸贴在玻璃上使劲把两只小眼的焦距对准屋里门后的时候,窗户里边一个黑乎乎管状物开始在自己眼前晃悠。他的头向左移,这个黑管也向左动,他的头向右移,这个黑管也向右挪动。这是个什么怪东西啊?——他不移动头了,瞪大了眼睛端详这个黑管。突然他看清楚了,这不是什么怪东西,正是杨学山二十响驳壳枪的枪筒,而且正对着自已脑门。他吓得“哎哟”大叫一声,赶快向窗台下边蹲。 就在黄金发“哎哟”的同时,杨学山也抠响了“二十响”,——“呯”的一声,子弹穿过玻璃向黄金发的脑门飞过去…… 第50章 行刺手法又升级 看清自己脑门对面的玻璃后边是杨学山的二十响驳壳枪的枪筒,而且枪筒正正移动着,找准着自己的脑门, 刺客黄金发“哎哟!”一声惊魂丧胆的惨叫,以最快的速度往窗下趴。 就在刺客黄金发惊叫的同时,杨学山也扣响了二十响驳壳枪,子弹穿过玻璃窗,向黄金发的脑壳飞去…… 刺客黄金发迅速往窗下趴时,听到了杨学山的二十响驳壳枪发射子弹的一声巨响,认为自己被杨学山一枪送了上西天,趴倒在窗户下后瘫在地上吓晕过去,脑门上火辣辣的疼让他恢复了知觉。他抬起手往脑门上摸,感到湿乎乎的,又眨了眨了眼,感觉自己还活着,看了一眼杨学山办公室的玻璃窗,撅起屁股没命逃跑,手枪也没敢捡…… 可能是玻璃的阻挡,也可能是杨学山扣二十响的板机稍微迟了那么零点零零几秒,也可能刺客黄金发保命欲望迫切,躲闪杨学山迎头对正过来的枪筒的动作比以往快了很多,杨学山的二十响射出的子弹没击中刺客黄金发的正脑壳,只是在刺客黄金发的脑门上擦出一道深深的沟,——这也许就是自然界中各种机缘巧合的微妙之处! 后来杨学山跟我提到过这次刺客暗杀的事件。他说:“当时就有人发问:‘已经把刺客击倒了,为什么不赶快冲出去,抓住刺客,扭送到公安去,或是补上几枪,干掉他呢!’我对提出疑问的人说:‘不行啊!那天夜里是不能冲出去的!如果屋外不只这一个刺客呢?而是有好几个刺客呢?我冲出去就会被刺客们团团围住,我就会白白地被刺客乱枪打死。反正天亮后,刺客对我的行刺就会不攻自破’ ……” …… 从杨学山二十响驳壳枪下逃生的黄金发,头上缠着绷带,喘着残留下来的气息,来到当天夜里“地下军”的黑会上,讲述了头天夜里刺杀杨学山的惊心动魄的过程。讲述时,因多次心有余悸而两片嘴唇哆嗦得讲不下去了,不得不停下来,喝口水或咽口唾沫,稳定一下心情后,再继续讲下去。最后黄金发战战兢兢又非常侥幸地说:“幸亏我够机敏,不然就叫杨学山敲了‘沙锅’了!” 韦秀兰看着脸色吓得还发白的黄金发,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说:“看来黄主任昨天确实非常辛苦!也非常惊险哟!” 黄金发马上接过韦秀兰的话,说:“谁说不是呢!虽然这回没把杨学山干掉,但这次确实是效忠党国了!还险些被开了脑瓢!不看功劳也得看苦劳吧!该怎么奖赏还得怎么奖赏啊!”说完,黄金发特意用手抚摸脑瓢上的白绷带。 张奎冷笑一声,晃了晃脑袋,想说什么,但又把张开的嘴闭上了。 黄金发看到张奎司令不满的表情,赶紧为自己辩解:“妈的,杨学山那小子太精了,我光着脚丫跑到他办公室的后窗户,脚步比猫还轻,他还是察觉到了,当我抬起头来从后窗户向里瞅了没几眼,他那二十响的枪筒就对准我的脑门了。不是我躲闪得快,现在坐在这儿的就不是我了。” 黄金发刚说完,几个“地下军”成员嘲笑起来:“那坐在这儿的肯定是你的鬼魂了!哈哈——” 黄金发一脸认真的样子说:“你们笑什么?这是真的,当时往杨学山办公室后窗跑过去的时候,我是踮着脚尖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的。” 韦秀兰向黄金发点头,说:“谁说你说的是假的?我们相信你说肯定是真的。”说完,韦秀兰没有憋住,不由地笑了起来,因为她看到黄金发脑门上顶着缠着的白纱布,恍如看到了当年从战场败下来的国民党伤兵的惨状一般。 黄金发不满地说:“那他们还笑什么?” “你说你的脚步比猫还轻?”韦世民用蔑视的口气插话问道。 黄金发一副诲人不倦地想说服会上的“地下军”成员的样子说:“肯定比猫还轻,我还特意把鞋脱下来,怕走出动静被杨学山听到呢!可杨学山还是听见了!杨学山的耳朵比猫还灵!” 张奎不满地讥讽道:“那你肯定是老鼠了,只有老鼠脚步比猫轻!” “哈哈——”小黑屋里又一阵嘲笑。 笑声停后,黄仁插话讽刺道:“昨夜肯定是上演了一出猫捉老鼠的好戏了!” 张奎又不失时机地讽刺黄金发,以发泄心中的不满情绪:“昨夜他肯定是撞见猫了,不然怎么会抱头鼠窜呢!”说完,张奎“哼”了一声后,拧着鼻子说,“还嚷嚷着让杨学山暴尸区委大院呢!自己差点儿横在那儿叫野狗吃了!” “哈哈——”;黑暗的小屋又一阵大笑。 黄金发站起来指着张奎问:“你骂我?” 张奎鄙视了一眼黄金发,扭过头没理黄金发。 黄金发一甩手,说:“老子不干了!”说完就往小黑屋外走。 看到黄金发甩手不干了,韦秀兰马上站起来打圆场:“好了,别瞎起哄了!”然后,韦秀兰举手示意其他二十多名地下军成员别再说话了,“怎么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一家不识一家人了!黄主任,回来!”韦秀兰指着往外走的黄金发。 这时,张奎插话:“他要去投诚,就让他去!共产党正愁查不到毒死郭四虎的人呢,他却自己送上门去了!还有给杨学山下毒的事,都是他一个干的!”说后,张奎又嫌刚说的话还没不够唬人的,又说,“还想投诚呢!去了,马上就得一枪送到阴曹地府去!”说完,向在座的其他“地下军”成员看。 韦秀兰不失时机地给黄金发台阶下地说:“黄主任,别送死去了,赶快回来坐下吧!” 快走到门口的黄金发收住脚步,回头看了看张奎,无奈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看到黄金发坐下后,韦秀兰蹙着眉说:“现在咱们得好好分析一下了。杨学山怎么会知道昨天夜里我们会刺杀他呢?” 韦秀兰的这一提问让傻不楞登黄金发茅塞顿开,一下站了起来:“是啊!杨学山怎么会知道我昨天夜里在黑暗的拐弯处等着刺杀他呢?我听见杨学山‘哐’的一声把办公室的门关上的,然后掏出手枪在他回寝室的必经之路的拐弯黑暗处等他过来时,一枪毙了他!可我左等右等,不见杨学山过来。后来我去杨学山的办公室门口,轻轻摸他门上的锁,才知道,他又回到办公室了,好像知道我在黑暗的拐弯地方等着刺杀他呢,故意躲着我刺杀他似的。” 韦秀兰听着黄金发发出的疑问,不断地点着头,在小黑屋里来回踱起步。 “肯定有内鬼!”黄金发看着正在小黑屋里踱步的韦秀兰,提醒道。之后,黄金发长出了那口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的窝囊气,他终于找到了不仅没刺杀成功杨学山,反倒差点被杨学山一枪送上西天的的借口了! 正在为没有刺杀成功杨学山而闷闷不乐的张奎,一听黄发说“有内鬼”,两眼一下闪出凶光,抬起头来向四周的“地下军”成员观察。 看到张奎射过来的凶光,在座的“地下军”成员赶紧向他摇头,否认自己是内鬼。 看到所有在座的“地下军”成员都向自己摇头,而且表情诚恳,张奎马上肯定地说:“咱们‘地下军’不可能有内鬼!这些兄弟,我都知根知底。”然后向韦秀兰摇手说,“绝对不可能没有内鬼!” 韦秀兰向张奎递过一个理会的眼神,说:“咱们‘地下军’不会有内鬼的!都是自己的兄弟,不会向杨学山通风报信的!” 黄金发又皱起眉头,一脸不解的表情,说:“我把刺杀杨学山的全过程仔细想好几遍,觉得我没有失误的地方,杨学山怎么会出了办公室的门后,又回到办公室了呢?好像就知道我在杨学山回宿舍的路上的黑暗的拐弯处等着刺杀他似的?肯定我们内部有鬼!” 张奎又向四周的 “地下军”成员看。 “地下军”成员们又赶紧向张奎使劲摇头否认自己是内鬼。 看到所有在座的“地下军”成员一个劲儿地摇头,张奎把目光转向韦秀兰,问怎么办? 韦秀兰看到丈夫抛过来目光,一下就理解了丈夫的心思,向丈夫点了点头,说:“好了!我们内部不会有内鬼的!只能说杨学山太厉害了!别看杨学山那眼睛不大,但目光锐利!这我深有体会……” 黄仁还没等韦秀兰说完,打断韦秀兰说:“据我了解,世上有人能看到一两公里以外,甚至还远地方的东西。这种人的视力可以与老鹰的视力相比。而且这种人的视力还可以看到平常人黑夜里看不到的东西。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天,一般人啥也看不见,他却能看得清清楚楚。也就是说,黑天的时候,你根本看不见他,他却能清清楚楚看见你。兴许杨学山就长着这样一双猫头鹰的眼睛。” 韦伯书接过黄仁的话说:“按说黄主任脱了鞋在地上轻轻地走,而且还是踮着脚尖走,一般人是听不见的。杨学山怎么会听见黄主任在杨学山办公室前后光着脚来回走动呢?除非杨学山长着两只跟猫一样灵的耳朵!” 黄金发马上插话为自己解脱地说:“杨学山的耳朵太灵了!我都光着脚了,而且还是提起气来小心翼翼地走,都被杨学山发现了。”说完后,看到张奎等几个“地下军”成员嗤之以鼻的样子,满脸委曲的地说,“不信,下次再派个人去试试,不管怎么轻轻地走动,肯定会被杨学山发现,除了你会飞过去。” “谁想去试试?以让黄大主任的谬论不攻自破?”韦秀兰不失时机地用激将法问。见没有一个吭声的,韦秀兰轮流指着在座的“地下军”成员说:“你去试?还有你去试?” 在座的“地下军”都把脖子尽量往怀里缩,表示拒绝再夜里刺杀杨学山去。他们看见黄金发头上缠着的绷带,都怕自己当了“肉饱子”,有去无回。 看到“地下军”成员们谈虎色变的样子,韦秀兰赶紧给“地下军”成员打气:“其实杨学山没这么厉害的。他也是肉长的,也不是刀枪不入的!一颗子弹就会击穿他的心脏的!……” “关键是杨学山绝非等闲之辈!子弹还没打到杨学山,杨学山一枪就……”黄金发心有余悸又情不自禁地打断韦秀兰说。 看到“地下军”成员都不想夜里行刺杨学山,韦秀兰看了一眼丈夫张奎,说:“杨学山有了这次夜里刺杀的经过,可能会对我们夜里行刺更加防范。这样我们夜里行刺他就会更加困难。”然后用提振士气的口吻大声说,“这次我们不夜里行刺了,我们换一个办法刺杀杨学山。我们有的是法儿干掉杨学山!”说完,看丈夫张奎。 张奎底气不足地跟上一句:“对!我们有的是办法干掉杨学山!跟我们玩套路,他还嫩了点儿!” …… 一次杨学山到县委参加县委工作会议和汇报完工作回到区委安排工作。安排好区委的工作后,又去下乡。他刚出区委大院门,黄仁就从门口的理发店出来了:“杨书记,又要出去啊?” 黄仁突然拦在自己眼前,让杨学山始料不及:“哦,黄师傅啊!” “您这是又要下乡去啊?”黄仁用身子拦着杨学山。 看到眼前的黄仁笑眯眯,表情跟乡村里的大叔似的那么憨厚,杨学山不由自主地笑脸相迎:“是啊,黄师傅。” “这天都过下午茶了!这么晚了还到哪个村下乡?是旁边的葡萄村?” “不是,山北村!”杨学山客客气气地笑着回答。 “山北村那科?”黄仁确认道。 “是。”杨学山点头。 “那不得走夜路了?”黄仁眼珠子转了一下。 “走不了多会儿夜路,我走得快。”杨学山侧过身躲过拦在眼前的黄仁要往前走。 “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说不好。兴许明天,也许过个两三天。”杨学山绕过黄仁,边往前走边向黄仁举手示意。 “回来到店里,我给您理个发啊。您看您的头发长这么长了,也没空儿理!”黄仁也举手向杨学山挥动着。 和黄仁分手后,杨学山大步流星地往山北村走去。边走边思索着山北村土改的事。突然路边一个高高绿绿的竹子吸引了杨学山的目光。看着这棵高高绿绿的竹子想,这么高这么粗的竹子,是农民盖茅草房很好的料。他停下来,走近这棵高大竹子跟前看,边看边想,怎么唯独这棵竹子长得跟参天大树似的?旁边的竹子就没这么高大?他围着这棵高大竹子转着研究,之后又手测量其周长。测完周长后,又测量旁边竹子的周长。测完旁边矮小竹子的周长后,又向后退了几步,迎头看两棵竹子的高差。这时,他的余光看到旁边不远的地方有三个人不时侧过脸来看自己。这引起了杨学山的警觉。但老练的杨学山没有慌张,更没有撒腿就跑,仍做出好像没有发觉这三个人的样子盯这两棵竹子看,而实际是想如何应对这三个人。杨学山想,如果后边这三个人是来刺杀我的地下军成员,我快走几步,他们也得快步跟上;我突然停下来,他们也不得不停下来。 于是,杨学山看着看着竹子突然大步向前走去。后边那三个人见杨学山突然快步向前,以为杨学山要跑,来不及多想,赶紧往前跑。杨学山向前快步走了几步后,突然又停下脚步,做出又要观察竹子的样子,同时用余光看到后边三个人是否乱了方寸。 杨学山突然停步让后边的三个人始料不及,原来相互分开两步远的三个人竟然因后边的人没有及时收住步子撞到了一起,为了弥补这尴尬局面,他们停下来后慌忙侧过身去做出往山上看的样子。 “‘地下军’的刺客!怕一个刺客杀不死我,派了三个刺客来!”杨学山心里断定着,“得尽早摆脱他们!不然走到一个偏僻一点儿的地方他们就要动手了!”接着杨学山又快速思考,“怎么才能快速摆脱他们呢?”…… 第51章 敌特誓要置杨学山于死地 看到后边紧紧尾随的三名刺客,杨学山并没有慌乱。他装出一点也没发现后边刺客的样子,停在竹子前研究竹子的生长,实则用余光在观察后边刺客的一举一动。 就在杨学山用余光观察后边的刺客时,后边的刺客也在偷偷摸摸观察杨学山的一蹲一起,一进一退观察竹子的举动,以断定对杨学山下手的最好时机。 经过复杂的斗争环境成长起来的杨学山用余光观察到刺客们来回传递的眼神越来越凶狠,嘴唇闭得越来越紧,腮帮子被咬紧的磨牙鼓得越来越凸起,判断刺客要行刺了,必须尽快摆脱这寡不敌众的不利局面。 就在刺客们相互点过头后,杨学山突然一个跳跃,钻进了竹林,边向上跑边掏二十响。 正准备动手刺客们看到杨学山蹿进了竹林,掏出枪,一溜歪斜地跑到杨学山钻进竹林的地方,向上瞅了瞅,朝着杨学山钻进竹林的方向追了上去。 刺客钻进竹林后,看见杨学山就在自己头顶上方七八米高的地方,举枪就向杨学山射击。 听到后边的枪声,杨学山马上蹲下来以竹子根部为掩体向后边紧追不舍的刺客点射。 追在前边的一名刺客看见杨学山停下来了,边举枪向杨学山射击边使劲向杨学山追。杨学山看准前边的刺客, “当”的一个点射,子弹打在他举枪射击的手上。他“哎哟”一声惨叫,扔下枪,叽哩咕噜滚下了坡。 冲在第二位的刺客看见第一个滚下了坡,以为被杨学山打死了,马上停下来,顶在一棵竹子后边准备向杨学山射击。他刚靠在竹子后边向杨学山举枪射击时,杨学山提前一个点射,打到这个刺客躲藏的竹子的他头部的位置上,“咔嚓”一声巨响,子弹巨大的冲击力把竹子打裂了,吓得这个刺客抱起头往下趴。就在这一刺客刚到地上,杨学山又一个点射,打到他的肩膀上,这一刺客“哎哟”一声惨叫,滚下山去。 看到前边两个同伙滚下了山,第三个刺客怂了,心想两个同伙都被杨学山干下山了,就剩下自个儿一人了,一对一跟杨学山干,无疑于找死,“嘣嘣”向杨学山胡乱开了几枪后,后背躺在山坡上,两腿一伸顺着山坡“跐溜”滑下山坡。 …… 摆脱三个刺客的追杀后,杨学山手拎着二十响爬过竹林,加快脚步向山北村走去。 在去山北村的路上,杨学山回想这次刺客追杀的过程,又发现理发店的黄仁的“地下军”成员的可疑点,因为去山北村的事,他就告诉过黄仁一人,而且告诉黄仁后不一会儿,后边就跟上了三个刺客。然后,杨学山又不由地想起之前发生针对他刺杀的事件,这让杨学山不禁地惊叹起来,好家伙!食堂有下毒方便的“地下军”成员!区医院有利用给人看病作掩护,方便领取致死人命药品的“地下军”成员!服务社还有美丽毒蛇的“地下军“成员”现在又发现理发店里有利用来来往往理发的人群搜集情报的“地下军”成员!四周尽是“地下军”成员了!而且,这些“地下军”成员只是被碰到的!肯定还有没碰到的“地下军”成员!十二区真是“地下军”的老窝啊!我在十二区搞土改,真不是闹着玩的,是在刀刃上走钢丝呢,这么多“地下军”在身边潜伏着,说不定哪天撞到哪个“地下军”成员的枪口上,都要付出血的代价!甚至付出生命代价! 于是,杨学山不得不更加谨慎,每次从区委大院出来,遇到表面殷勤热情上前迎接的黄仁时,都不再敢把自己真正的去向告诉黄仁,明明要去蒙寨,却跟黄仁说去瑶寨。有的时候,要去这儿却不去那儿,说东说西。几次过后,黄仁知道杨学山怀疑自己了,从杨学山口里捞不着实情,就不再“热情”上前迎接了,只是在理发店里盯着杨学山的去向。看见杨学山往什么方向走了,马上跑到理发店旁边的服务社向韦秀兰报告。 杨学山见黄仁不再询问他的去向,只是在店里盯着他。杨学山觉得不能给黄仁一个准确的去向。还得声东击西,出了门,先往自己要去的地方的相反方向走,走出理发店的视线后,再赶紧拐个弯再转回来,从另一条街,或是饶到镇外的路回到自己要去的村镇。这样,杨学山又多次成功地避开了地下军的刺杀。 …… 杨学山被地下军穷追不舍的刺杀的消息汇报给了李军。李军不放心来到十二区看望杨学山。他看到杨学山憔悴的面容,心痛地说:“一听到‘地下军’在拼命地追杀你,我的心又被揪了起来。当初你娘千叮咛万嘱咐我,要保全你的性命。我也千保证万许愿,一定要保护好你。如今却让你落到与‘地下军’死磕的地步,实在让我忐忑不安。你可别在十二区待下去了,这样下去太危险了!先到县委避一避吧?” 杨学山看着自己的领路人,点头感激道:“谢谢李书记的爱护。最近我读了《离骚》,很受启发。‘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让我非常触动。我觉得应当把这句话当作我一生的座右铭,用我毕生精力为人民做事,做好事!为了这里的穷苦农民兄弟的幸福,即使牺牲了,我也甘心情愿!经过这些日子在十二区的土改,深深体会到了十二区人民的朴实和善良。我现在越来越爱十二区的人民了!我要把人民当家作主的政权牢固地建在十二区!从而为当初我们南下干部“把人民政权建在可爱祖国的每个角落”誓言的做出我尽心尽力的努力!我真心希望生我养我的这块神州大地繁荣富强!跟我流淌着同样血液的兄弟们都能幸福安康!”讲到这儿,杨学山意气风发起来,“‘地下军’只是历史发展长河中跳梁的小丑。我坚信,人民江山是任何敌对势力也无法推翻的!”杨学山停了一下,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地说,“刚才提到我娘,她老人家虽然不认字,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但她老人家非常善良,她认为,能用我一个人的生命换来千千万万个母亲的幸福是值得的,为了全中国人民的事业奋斗终生是非常高尚的、把毕生精力投到社会自由平等的进步中是非常神圣的和非常伟大的!如果我为这光荣的事业失去了生命,她老人家一定会在我家的正厅给我摆上祭坛为我祈祷。对于这一点,我深信不移!因为当她在宝地府做下贱人的时候,她亲眼看见又亲身体会到生活在底层穷苦人的艰辛和悲惨命运。就在她自己还难以为继的苦难日子里,还力所能及地身边的穷人。……” 李军感动了,他甚至为眼前这个太行山沟里出来的穷小伙子此时的深刻的思想而震撼。他不胜感叹,革命熔炉真锻造人啊!许多曾经衣衫褴褛饥寒交迫的穷苦孩子在革命的大风大浪里成长!成熟!成为革命事业的顶梁柱!他情不自禁地走上前紧紧地抱住杨学山,说:“学山,我的好兄弟!你刚才的话让我非常感动,真的,我为有你这样一个思想境界高尚的兄弟非常自豪光荣!”然后,李军松开手,目视着杨学山说,“但是,思想境界归思想境界,残酷的现实还是残酷的现实。你想凭自己的聪明才智帮助这里贫穷的老百姓改变吃苦受穷的命运,但敌特分子们不让你这样做,他们在想方设法阻止你建立人民当家作主的制度,他们每时每刻都用枪对准着你啊!也许明天,不,也许就在今天夜里,他们就会刺杀你,让你再也没机会为这里的贫穷的老百姓做事了。”说罢,李军表情难过地看杨学山。 看着李军投过来的沉重目光,杨学山目光坚定地说:“我觉得,我为人民的一片真心会感动人民这一伟大上帝的,人民这一上帝也会豁出性命保佑我继续为人民创造幸福!我为人民造福的点点滴滴,人民都会铭记在心上永世不忘!人民会永远保护爱戴为他们造福的人,也想尽一切办法让为人民造福的人继续为人民造福!人民也永远不会抛弃为人民谋幸福的人!这一点,我深信不疑!”杨学山顿了一下后继续说,“我现在的人民上帝是我们十二区的人民群众。从十二区老百姓的眼神中我已经看到,他们渴望我们为他们建立一个公平正义的制度,渴望我们帮他们建立一个人民当家作主的人民政权。我为十二区老百姓舍生忘死建立公平正义的社会制度和人民当家作主的政权的一片真心,以及一往无前的肝胆相照一定会博得十二区老百姓的赞誉和支持。这种赞誉和支持恰恰是十二区老百姓,也是我心目中上帝对我的一片真心的表示。只要我们真心实意地为普通老百姓做事,老百姓就会感谢我们,并会不惜生命的代价保护我们!对于这一点,我深信不移!而且,我来到十二区后发生的几件差点儿要了我命的事已经让我感到,十二区的老百姓正在暗中保护我。正是他们的暗中保护让十二区的敌特分子们闻风丧胆,始终不能明目张胆地置于我于死地。让我死里逃生化险为夷。这就是人心所向,是十二区敌特分子永远也无法实现阴谋根本原因。三国时代,都说得卧龙和凤雏二人中,得到其中一人者得天下,结果刘备把俩人都弄到手了,仍没得到天下,其中最基本的,也是起着根本和决定性作用的就是人民不支持刘备想复辟人民已经厌恶的欺压了人民数百年的汉朝封建帝国,人民想要一个新的比汉朝封建帝国更进步的社会制度。所以,尽管刘备笼络了许多旷世之才,最后还是逃避不了灭亡的下场。这就是人心所向的巨大作用,这就是“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动力”的真理所在!如果再让刘备活一次,他还实现不了复辟汉朝的梦想,因为人民不答应。”说到这儿,杨学山目光更加坚定起来地说,“史实告诉我,顺人民者猖,逆人民者亡!谁站在人民一边,谁就会得天下,谁站在了人民的对立面,谁就会被滚滚向前的历史车轮辗得粉身碎骨!如今共产党取得天下也是人心所向的一个很好的例证。人民永胜!人民必胜!对此,我深信不移!不遗余力的建设一个公平正义的社会,建立一个人民能当家作主的人民政权是社会发展的潮流,是人民的意愿!是不可抗拒的历史潮流!尽管敌特分子妄想颠覆人民当家作主的社会制度复辟地主封建剥削制度,但人民不答应。人民不答应的事,是任何人也别想得逞的!也许,敌特分子可能会一时得逞,但改变不了建立人民当家作主这一大的社会发展趋势,挡不住新时代的到来!他们只能成为历史发展进程中的跳梁小丑,最终会被人民彻底消灭掉!对此,我深信不移!” 听杨学山铿锵有力的誓言后,李军更加激动了:“学山啊,你说得非常好,你真是一个心高志远的好青年,是我党优秀青年干部,我再次被你的感动了,现在,我同意你的意愿,决定不把你带走了。不过,敌特分子已经斗得跟红脸公鸡一样急着要跟你拚命了,你千万千万要小心!” 杨学山向李军点头,说:“李书记,您就放心吧!我没事的!我扛造!他们的行为都是些雕虫小技!他们所想的,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他们想让谁死,不一定谁就能死,可人民叫谁死,那谁的?就该朝上了。”杨学山坚定地说。 李军忍俊不禁地点着头,把杨学山紧紧地搂在怀里。 …… “地下军”多次行刺杨学山都没能成功。这让还在痴心妄想的“地下军”司令张奎急得跟猴烧屁股似的上窜下跳。一天晚上,他躺在床上与韦秀兰又商量如何刺杀杨学山的事:“杨学山很少待在区委,我们很难抓住刺杀他的机会。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耗掉了。可镇压反革命分子运动又一拨接着一拨搞出了不少‘地下军’的人。我觉得们也快了。”说完,张奎把两只手扣上垫到后脑勺上,一筹莫展地看着房顶,说,“我总觉得杨学山已经发现了我们十二区的‘地下军’成员了。我觉得,杨学山肯定也怀疑你和我了。我们俩都在他面前暴露过让他生疑的行迹。只是现在乡下的土改事情牵涉着他,没有腾出手集中精力与公安连手搞我们。一旦杨学山把乡下的土改的事搞完后,杨学山会带着公安来抓捕我们这些十二区‘地下军’的人的,包括你和我!然后顺藤摸瓜,把我们十二区的‘地下军’一网打尽的!”说到这儿,张奎把头扭过去有些绝望地看着韦秀兰说,“我们一手经营起来的十二区‘地下军’就这样要惨败在共产党的手里了?” 韦秀兰闷闷不乐地说:“我也心有不甘啊!想想当年,我们是多神气!多气派!想吃啥有啥,而且都是进出高级饭店,住得是超豪华别墅,身上穿得绫罗绸缎,坐的全是进口小轿车,身后还有一排排卫兵……如今落得个跟老鼠钻黑洞差不多的下场!”韦秀兰说到这儿,无奈地叹了口气后又说,“现在我们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不整出点名堂来,恐怕经费也要不来了。要是疲到那种地步,我们就捉襟见肘了,日子就更难过了!” 韦秀兰说完后,张奎懊恼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说:“杨学山行踪太诡异了,我派出那么多人,都很难逮得住他。而且,杨学山枪法又特别精准,让人不敢靠近,我们从远处又很难打准他,一旦出手打不中他,他回头一枪就会把我们的人干倒。他还长着一双猫头鹰的眼睛,让人又不敢夜间行刺他……” 韦秀兰深有体会地打断张奎,说:“杨学山自从黄胖子夜里行刺后,很少夜里回区委。突然回到区委,也大都是深更半夜了,让我们没时间应对。” 张奎无奈地摇头说:“是啊!下午看见他回来了,认为他夜里要住区委了,等我们做好准备了,他又走了,下乡去了。妈了个巴子的!” 看到丈夫气得两眼直冒火,韦秀兰安慰丈夫说:“不是我们手下的人太无能了,是杨学山太鬼了!干掉杨学山太难了!” 张奎按捺不住窝在心里的火气地说:“我们不等干掉杨学山后再搞暴动了!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形势一天一天对我们不利。我们不能这么沉默下去了,我们必须尽快搞暴动!炸水坝!烧粮库!刺杀一批南下干部!然后前往十万大山与共产党打游击。再干等下去,我们将大难临头!” 韦秀兰紧闭着嘴沉默了一会儿,把牙咬得咯咯地响地说:“再等等,我觉得还是有机会的!” 张奎不耐烦起来了,说:“还等什么!别再等了!再等就等到杨学山把乡下的土改搞完后,带着公安来抓我们来了!现在我们手里的经费花得精光,再不搞个炮仗出来,让外边看见一点动静,外边就不会给我们送经费和武器。没有经费,又没武器,谁还给咱们卖命?又拿什么去卖命?我们恐不能干等着被闷死在这儿吧?” 看着丈夫张奎焦虑的样子,韦秀兰大声呵斥道:“我说让你等等看你就再等等看!不相信别人还不相信我吗?”然后,韦秀兰语气缓下来说,“你急什么急!活人还能叫尿憋死了!”说完后,韦秀兰喘了口气,气急败坏地说,“我就不信了,共产党把杨学山o er勒住了,还能把所有人o er勒住了?杨学山躲得初一,还能躲过十五吗?哪有常在河边走,还有不湿鞋的!只要杨学山待在十二区不走,我们总有机会干掉他的!我也一定会想出一个让杨学山意想不到的方法,然后让杨学山猝不及防把杨学山干掉的!”说到这儿,韦秀兰松了口气后又说,“把杨学山干掉后,我们再去大山里与共党周旋,这样我们又能捞到经费,又有了资本。” …… 第52章 又在杨学山身边培植刺客(一) “地下军”利用在食堂饭里下毒、用“美人计”诱惑和夜间暗杀,以及在半路截杀等许多方法企图杀掉南下干部代表人物杨学山,以达到阻止建立人民政权的政治目的。然而,杨学山防范备意识强,防备措施采取得当,都没能让“地下军”的刺杀得逞。但“地下军”并不想善罢甘休,仍绞尽脑汁寻找一切机会,行刺杨学山。他们认为,杨学山是甲景县十二区党委书记,是甲景县十二区共党的代表人物,杀掉杨学山的轰动效应比较大。 一天,韦秀兰看见黄中来服务社买东西,眼睛一亮,立刻满面笑容迎了上去对黄中说:“黄中兄弟来了?” 看到平时并不是很热情,今天却尽显柔媚的韦秀兰主动搭讪,年轻又没有多少社会经验的黄中受宠若惊,高兴不已。 看到黄中两眼瞬间闪烁的光芒,韦秀兰窃喜,但不露声色地说:“黄中兄弟,有几天不登我这门了吧?”说完后,韦秀兰笑容可掬地从柜台里出来,上前拉住黄中的手,又是摸又是搓,甚至还把身子贴故意在黄中的身上,想激发年轻气盛的黄中的激情。 一双女人的手,而且又是一双漂亮女人的手突然攥住自己手来回抚摸,这是黄中始料不及的。他的脸一下泛红起来,低下头,声音也有些颤抖说:“这些天跟杨书记下乡去了。” 听到黄中这些天在跟杨学山一起在乡下跑,韦秀兰眼睛一下瞪得圆圆地,迫不及待地问:“跟杨书记这些天到哪些村去了?” 由于过于羞涩,黄中没有注意到韦秀兰的情绪变化,仍低着头不敢看韦秀兰地说:“没有准地方,今天苗寨,明天黎族村庄,净走路了!快把我的腿溜断了。” 没从黄中嘴里得到杨学山的准确位置的信息,韦秀兰一脸的失望。但她仍不放弃地把脸凑到黄中的脸前,做出一副姐关心弟的模样,说:“黄中兄弟,低着头干什么?是不是怕人看见脸上冒出的青春疙瘩豆了?”然后用手捧起黄中的下巴拄上抬黄中的脸,说,“抬起头来让姐看看!”说着,把黄中的头捧起来,往自己的脸前拉,让黄中的两眼近距离,几乎鼻子靠鼻子地看着自己的眼睛后,又说,“这不没长青春疙瘩豆吗?只是脑门上往外冒了点儿亮闪闪的油。”说完,还捧着黄中的下巴不放,让两人的眼睛对视着逗黄中说,“小伙子火力旺,脑门冒点儿油正常的。脑门不冒油才说明小伙子有问题呢?是不是?”说完,媚了黄中一眼。 黄中平时来服务社买东西时,不怎么敢仔细看韦秀兰的长相,总是在旁边趁韦秀兰和店里的其他不注意的时,偷偷地向韦秀兰瞄两眼,生怕被韦秀兰发现后,被韦秀兰鄙视他几眼;另外,黄中还怕旁边的人看见他在偷看韦秀兰,笑话他色鬼,——那个年代,这种行为是让人看不起的,即使某男特别喜欢某女,也要把控住自己不能让这种表情外露;还有一个是黄中更怕的,就是怕这些唾沫星子飞到领导的耳朵里,对他的进步产生不好的影响。今天韦秀兰捧着他的脸,让他近距离清清楚楚看到了韦秀兰的长相,不近距离看还清楚,近距离一看才看清楚,韦秀兰确实长得不一般!两只眼睛大大的,双眼皮肉肉的,两只黑眼珠亮亮的,睫毛长长的,而且还柔柔地向上翻翘着,很是招摆人;鼻子挺直姣美;小嘴红润动人;皮肤细润白皙;…… 看到黄中恍惚的表情,韦秀兰暗中得意。但她忍住笑,捏了捏黄中腮帮子呼唤着黄中:“唉,黄中兄弟!”把黄中从梦幻唤醒过来后,韦秀兰拉着黄中的手来到柜台前,问,“跟姐说,要什么?” 黄中眨了眨眼,集中注意力指着货架上的信纸,语塞道:“这,这……个。” 韦秀兰把黄中的头托起来,指着货架上的信纸问:“信纸吗?” 黄中羞于说话,只是点头。 韦秀兰从柜架上取下信纸,掰开黄中的手,塞到他的手里,说:“给,拿着。”然后,又殷勤地问黄中, “还要什么?” 韦秀兰格外的殷勤让黄中两眼不停地向外冒着憨厚的亮光,接过韦秀兰塞过来的信纸后,羞涩得满脸通红地笑着说:“不……不要了。” “以后,要什么东西再来啊!”韦秀兰捏了捏黄中红彤彤的脸蛋。 黄中点了点头,低着头走出了服务社。 黄中出门后,韦秀兰从窗户往外一直盯着黄中一举一动。当她看到黄中走进政府办公室了还没抬起头,还没从刚才服务社的“艳遇”加过神来,得意地轻蔑一笑。 第二天,黄中又来到服务社买墨水之类的办公用品。由于服务社有其他人在,韦秀兰没有机会像黄中前一次来服务社那样露骨地攥着黄中的手来回揉搓,但在把墨水等办公用品递给黄中时,特别用心向黄中不断抛出火辣辣的媚眼,让黄中明白,她在有意向黄中兄弟“暗送秋波”。 此后,黄中每到服务社,韦秀兰都格外热情地“接待”黄中。 经过一段时间的悉心“营造”与黄中的感情后,韦秀兰觉得与黄中的感情几近“成熟”。该适时把黄中往“欠情债”的深度感情里拉了。也就是说叫黄中觉得在人情上亏欠自己的,迫使黄中以后不得不想方设法地还亏欠自己的那份人情。 其实,韦秀兰自打阴谋引导黄中上“贼船”的伊始,就仔细观察和琢磨着怎样才能让黄中心甘情愿地接受她送过去的人情。 一天,韦秀兰到县城百货进货的时候,特意给黄中买了一个经她深思熟虑的,觉得黄中肯定最喜欢的礼物。 过了几天,黄中来服务社买招待茶叶,韦秀兰看到,屋里也没有其他顾客后,便笑容可掬地对黄中说:“黄中兄弟,姐给你一个你最喜欢的礼物!” 黄中惊喜地说:“礼物?还是我最喜欢的?” 韦秀兰媚着眼向黄中点头,说:“是的!你最喜欢的!”然后,一脸神秘的表情地对黄中说,“你猜,是什么?”。 黄中见韦秀兰背着的手攥着东西,知道韦秀兰没有骗自己,高兴地问:“那什么?” 看着黄中高兴的样子,韦秀兰故意逗黄中说: “你闭上眼睛,”说完,韦秀兰把身子往黄中身上使劲凑。 黄中闭了上眼睛。 看到黄中闭上了眼睛,韦秀兰把一支金笔尖的英雄钢笔举到黄中眼前,说:“睁开眼!” 看到眼前的名牌钢笔,黄中喜出望外欢喜地喊道:“英雄钢笔!”之后,伸手去拿笔。 就在黄中伸手拿笔的时候,韦秀兰马上把笔放到身后,说:“黄中兄弟,这笔尖是金笔尖!是我特意给你买的哟!” “谢谢兰姐!你是我的好姐姐!”说罢,黄中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抓笔。 当黄中伸手抓笔时,韦秀兰马上把笔换到了另一只手上,没让黄中抓到,她还想把该说的话要说给黄中听,就对黄中说:“黄中兄弟,你写得一手好字,对笔情有独钟。所以,进货的时候专门给你选了这支笔。”说罢,韦秀兰卖好地睁大了眼睛看黄中。 黄中感激地向韦秀兰点着头,憨厚地说:“知我者秀兰姐者!” 韦秀兰特意把笔拿到自己的胸前晃动着说:“这支笔今后就是你的了!给你吧!” 黄中刚要伸手去拿韦秀兰胸前的笔,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伸出去的手停在了韦秀兰的胸前不动了。 看见黄中伸出来拿笔的手停在自己面前,韦秀兰抿着嘴笑:“喜欢,是吧?”然后看着黄中贪婪的目光,鼓励黄中说,“拿着!大胆地拿着!别怕!这是姐用自己私人的钱买的!”然后又抚摸黄中的头,说,“姐喜欢你!这是多美的事!有多少人做梦都想得到的!你知道吗?”说完,韦秀兰把笔从胸前递到黄中手里。“别怕啊!拿着吧!看见这支笔就等于看见姐了!” 黄中两眼贪婪地看了看笔,抬头又看韦秀兰。 韦秀兰看到黄中渴望得到这支英雄笔的眼神,坚定地向黄中点头,说:“拿着!真是姐用自己的钱买给你的!” 看韦秀兰坚定地点头,黄中慢慢伸出手,从韦秀兰手里拿过心爱的笔。 找那以后,黄中心里开始有滋生出一种对韦秀兰感激不尽的心情,尤其是每天看着能把字写得更加漂亮的金笔尖的英雄钢笔和想起韦秀兰接待自己格外殷勤的态度,以及让他一想起来就激动不已的“姐喜欢你!”和更加诱惑的话、更有迷惑性的行为,黄中就会产生美妙的幻觉,——漂亮的韦秀兰真心的喜欢他黄中! 于是,黄中往服务社跑的腿更勤了。哪怕不买东西,也要往服务社跑一跑,美其名曰去帮忙,实则一直惦记着韦秀兰给他的那些承诺。有时黄中在服务社一呆就半天,有时在服务社能待到下班,造成十二区领导总找不见他人影。 把黄中折腾得五迷六倒后,韦秀兰决心考验一下黄中,看看自己在黄中心中的份量到底有多重?黄中是不是挺在乎自己?也就是说,她韦秀兰能不能拨拉得动黄中? 就在黄中兴致勃勃经常往服务社跑的时候,韦秀兰突然对他的态度冷淡下来,甚至还把黄中往服务社外轰。 韦秀兰对自己态度的突然冷淡,让深陷“感情”中的黄中一时不能自拔,每当韦秀兰对自己置之不理,甚至表情淡然的时候,黄中都发自内心的沮丧,甚至还很生气等。 看到黄中从内心深处真得已经非常在意自己的态度后,韦秀兰在与丈夫沟通后,决定要把黄中发展成刺杀杨学山的刺客。 然而,就当韦秀兰决定发展黄中为刺杀杨学山的刺客后,黄中却很少往服务社跑了,有时一个星期都不到服务社来,这让韦秀兰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韦秀兰对黄中突然不怎么来服务社的现象琢磨不透,甚至还有些担惊受怕,——黄中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前一段时间,为了考验黄中,她特意冷漠了黄中缘故呢,还是他们的计划泄露出去了?还是另有其他原因呢? …… 第53章 又在杨学山身边培植刺客(二) 黄中是广西临河县荔浦村人,一九三一年出生于一穷苦农民家庭,个子不高,但长得结实,匀称,而且机敏,办事利落,1951年经过考试,被杨学山看中,应聘到甲景县十二区工作,并安排在自己身边工作。 正因为黄中在杨学山身边工作,韦秀兰才想把黄中发展成为“地下军”成员。经过韦秀兰悉心招摆,黄中慢慢上了韦秀兰的圈套,甚至走火入魔,一有空就往服务社跑,进了服务社,就不想离开,完全把工作抛到脑后。领导多次有事找不着他,耽误了不少事情,对黄中非常不满意,几次会上不点名地批评他,提醒他,要以工作为主,不要只图自己享乐,记住了工作等。后来,见会上大范围的讲,对黄中效果不明显,张副区长又专门找黄中谈话,点明,黄中有事没事经常往服务社跑,在群众中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如果长此以往,不仅会影响区里的工作,还会影响自己的前途,区领导对群众反映强烈的事情不可能视而不见。张副区长还批评黄中,做事要考虑影响,不要做不道德的事,不要做违反组织纪律的事,如果造成不良后果,要被开除职工队伍的等等。 穷苦家庭出身的黄中被领导约谈后,从韦秀兰的迷魂汤里挺出了小脑袋,知道领导已经掌握了他近期与韦秀兰超出一般同志之间关系的交往,再这样痴迷不悟往服务社钻,真要被领导辞退了。被领导辞退了,家里唯一的生活主要来源就断了,自己还得回农村种地,作为家里刚刚燃起来的生活希望之火就会戛然而灭了。于是,他牙一咬,心一横,强迫自己没事不进服务社,即使有事,也把几件事合起来,一次性到服务社办理,办完后,尽快离开服务社。 韦秀兰也参加了区干部职工会议,也听出来,区领导在会上不点名对黄中进行的批评了。但韦秀兰并没把会上区领导的话当回事。她就不相信,领导的几句话比她的美貌还有杀伤力。男人嘛,管得住自己管不o er,只要走火入了魔,谁说什么都白搭。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之后,黄中就有了变化,再不像以前那样有事没事就往服务社跑。不仅有事没事不往服务社跑了,而且一连数日都见不着黄中的身影。这让韦秀兰心里没了底。她一连好几天站在柜台里遥望窗户外,期待着黄中能像以前那样再次钻进服务社里。可她左等右等,而且每天都等到区政府人走光了,都很难等到黄中登门“拜访”。 十几天过去后,还不见着黄中的影子,韦秀兰坐不住了,——不能这样眼瞅着前功尽弃啊! 韦秀兰首先通过“地下军”成员打听清楚黄中近期很少来服务社的原因,又与张奎策划于密室,觉得不能让黄中这么从韦秀兰的手里溜掉,如果让黄中脱了身,一是前功尽弃,二是再也找不到黄中这样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并想方设法紧紧控制住黄中。 一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韦秀兰把一些大箱子悄摸地从库房搬到门口。说来也巧,她刚把东西搬到门口后,说下雨就下雨的南方省就天降起小雨来,而且小雨慢慢地变成了中雨。 韦秀兰故意站在门口让雨水淋湿自己的头发和着水就贴在身上并能隐隐约约显现出里面肌肤的浅绿色上衣。然后躲回到屋里站在窗边等。她抻着脖子往窗外不眨眼地使劲瞅,等黄中出来时,叫住黄中把大箱子搬进服务社。可她瞅到区政府下班的人都走光了,也没见黄中的身影。 站在窗前的韦秀兰纳闷:自己眼瞅着黄中下午迈进政府大门来上班了,此后没见着黄中出大院啊,黄中现在能钻在哪儿呢?心有不甘的韦秀兰不想放弃,仍站服务社里的窗户里向外瞅。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天擦黑的时候,一个人撑着雨伞一脚深一脚浅地蹦着跳着躲着水坑往区政府门口走来。韦秀兰瞪大的眼睛仔细瞅过来的人。当她辨析清,这个蹦跳走到政府门口的就是黄中,惊喜地大声道:“黄中兄弟!” 黄中没想到这么晚了,都下班一个多小时了,还有人没下班,还会站在政府门口呼叫他。他先是一愣,下意识地答应道:“唉!”然后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见是有一段时间没见着面的韦秀兰,内心不甚欢悦,但碍于区领导的约谈,又不敢奔过去,只是内心矛盾地站在雨中看着韦秀兰。 “你这是要出去啊?”没等黄中回答,韦秀兰就向他招手示意,“过来帮姐个忙!”也没等黄中答应,韦秀兰走出服务社,弯下腰搬门口的箱子,搬了一下,假装重得搬不动,不得不放下来求黄中,“这么老沉,我可搬不动!”说着直起腰来,招呼黄中,“小黄,来!帮姐把这大箱子搬进去。姐实在搬不动。” 黄中犹豫,这么晚了叫人看见还跟韦秀兰在一起,又要反映到领导那儿去,说自己黑灯瞎火地还单独与韦秀兰约会搞不正常的男女关系了,然后领导又要约谈自己了,而且领导已经警告过自己。如果领导知道,自己仍不悔过自新,仍偷偷跟韦秀兰交往,而且还是在这夜幕降临之时偷偷跟韦秀兰私会,领导肯定不会让自己一而再再而三了。黄中站在雨水下犹豫地说:“这,”黄中边说边向四周看,“下班的时候,那么多人过去,你怎么不……”说到这儿,黄中不好意思再往下说了。 见黄中要推脱,早有准备的韦秀兰故意着急地冲黄中喊:“别啰嗦了!赶快帮姐搬进去!下这么大雨,一会儿就把箱子淋透了!而且,就这几个箱子!搬不了几次就搬完了!搬进去,你就走你的!行吧?”说完,显出不高兴的样子又说,“ 哎哟,你看你!就这点忙也不帮姐一下吗?” 看着韦秀兰着急的样子,黄中觉得故情难却,韦秀兰花重金给自己买了英雄金笔,而且以前还时不时地塞给自己几瓶甜蜜的米酒带回家给爹娘喝,现在韦秀兰已经开口相求,而且这忙就在眼前,而且就这么几个箱子,而且箱子被雨浇着,如果不帮搬,也太不尽人情了。于是他向后看了看,看见后边没人,就应了一声:“好吧!”然后跑进服务社,把雨伞收起来靠在门口的墙上,又走出服务社,把袖子一撸,弯下腰,伸出手搬大箱子。 韦秀兰指着门口堆放着被雨水打湿的箱子说:“把这些大箱子搬进里边的库房去。” 黄中把已经搬起来的箱子放下,抬起头看韦秀兰,问:“往哪搬?” 韦秀兰回答:“里边的库房里呀!” 黄中向柜台后边的仓库看了看,迟疑地问:“还要搬进里边的仓库里啊?不是搬进门里就行了?” 看到黄中又犹豫起来,韦秀兰赶忙骗黄中说:“这是刚进的货,先搬进库房,然后我再慢慢地往柜台上码。” 黄中又看了一眼柜台后边的库房的帘子,又看了看绕进库房的路,像是下决心似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把两个箱子摞在一起,搬起往库房里跑。 “别着急!慢慢搬!别摔着了!”韦秀兰轻言细语地说。 “这两箱可摔不着我!村里干活的时候比这重东西都不在话下了!”黄中边搬着两个箱子往库房里跑边向后边的韦秀兰说。 …… 还是年青,黄中一次两箱一次两箱,没几次就搬得只剩下最后三箱子了。 最后一次,黄中把三箱摞一起抱着往库房里跑。 当黄中搬着最后三箱往库房里跑的时候,韦秀兰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快速关紧服务社的门,然后赶忙向库房里跑。她想把黄中堵到库房里…… 黄中虽然前一阵子被韦秀兰挑逗得丢了魂似地往服务社跑,但经区领导提醒后,觉得自己一个穷苦农家孩子出来找个事不容易,尽管韦秀兰非常漂亮,但她已经是有夫之妇,跟韦秀兰黏黏糊糊对自己的前途和个人问题都非常不利。在这种思想的支配下,黄中把最后三箱子搬进库房,码好后,马上扭过头往外快步走。他想,天下着雨,而且又这么晚了,得赶紧离开这瓜田李下的是非之地,免得叫人看见反应到领导那儿去,说不清道不明。 服务社和库房就一墙之隔,中间开了一个门,门上挂着一个深色的布帘儿,挡住了里外的视线。 就在韦秀兰快速倒腾着小步子摇曳着纤细的腰要撩开门帘往库房里跑时,黄中正好急促促撩开门帘往外跑。于是俩人撞了一个满怀。这一撞,从小就在地里干农活练就了一身强壮的肌肉的黄中把纤柔的韦秀兰撞出一米多远。 只听韦秀兰“哎哟”一声“扑通”栽倒柜台边。 黄中听到韦秀兰一声惨叫,吓得立刻上前去扶:“秀兰姐!” 韦秀兰左手撑着撞在柜台上的后腰,疼痛不堪地蹙着眉呻吟着:“哎哟,哎哟。” “撞到哪儿了?”黄中不知所措地在韦秀兰手捂着的后背边揉边非常内疚地问,“是这儿吗?” 当黄中揉搓到被撞到的部位时,韦秀兰马上说:“就是这儿!” 于是黄中赶快用他那粗壮有力的手掌使劲儿给韦秀兰揉搓,脸上尽显愧疚表情。 当看到黄中被吓坏的样子,韦秀兰暗喜,心想:下雨天,留客天,你不想留,天要留,你也得留!现在你黄中把我撞倒在地,想溜也溜不掉了!虽然此时的韦秀兰心里乐开了花,可脸上却见机行事地装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不是后背,是这儿,哎哟……”韦秀兰边呻吟边把正在揉自己后背的黄中的手拽到自己肋骨处,“你可能把我的肋条撞断了。” 听到韦秀兰说把她的肋骨撞断了,黄中吓得一下子站起来了,不知所措地在韦秀兰肋骨上揉搓,并担心地问:“那赶快到医院看看医生去吧?” 韦秀兰脸一横,生气地对黄中说:“现在卫生院哪还有人?早都回家搂老婆睡觉去了。再说,上卫生院,你背着我去呀?” 说完,韦秀兰一脸不满地看着黄中。 黄中以前看到的韦秀兰都是可爱的形象,还从来没看到过韦秀兰这么横着脸的时候。他还真以为韦秀兰真的生他的气了,赶忙谦卑地回答:“我背你去!” 韦秀兰仍板着个脸说:“算了,你背我,路上一颠一颠得还不把我的肋骨搓出皮外啊。” 黄中满脸哭相的样子,不知所措地问:“那怎么办,秀兰姐?”。 韦秀兰厉声说:“还愣着什么,赶快揉啊!” 老实巴交的黄中觉得把韦秀兰的肋骨撞断了是自己的错,赶紧答应道:“唉,揉!揉!”边说边蹲下给韦秀兰揉。 “你揉哪儿呢?”韦秀兰装出非常不满的样子。 黄中的手捂着刚才韦秀兰指给他的位置揉,大气不敢出地说:“刚才你不是叫我揉这儿吗?” 韦秀兰把黄中的手从肋骨处往上提到自己胸部,说:“这儿!” 黄中不由地把手缩回来了:“这不是刚才撞的地方吧?这不是……” 还没等黄中说完,韦秀兰突然放大声音呻吟起来:“哎哟,痛死我了。” 黄中一动不动地站在韦秀兰身边,不敢下手去抚摸韦秀兰刚才指着的位置。 韦秀兰见黄中仍站在自己身边不动手,便更加大声地装腔作势呻吟着喊痛。 喊了一会儿,见黄中还站在自己身边一动不动,眼珠子一转,埋怨道:“别总杵在那儿不动啊!跟个电线杆子似的!” 黄中为难地看着韦秀兰说:“这……这。” 看着黄中胆怯的样子,韦秀兰知道再硬让黄中按照刚才她的要求做,很难了,就改口说:“那就把我扶到里边的床上躺一会儿吧!” 黄中听韦秀兰说只让他扶她到床上,答应道:“好吧。”说着,蹲下去拽韦秀兰的手。 韦秀兰甩开黄中拽着的胳膊,呵斥道:“我肋骨断了,硬拽我的胳膊,我能站起来吗?” 黄中不知所措地看韦秀兰,问:“那怎么办?” 韦秀兰把两只胳膊奓起来,说:“两手抱着我腋下!” 黄中按照韦秀兰的说的去抱韦秀兰。 当黄中刚使劲往上抱韦秀兰时,韦秀兰就“疼,疼。”叫喊起来。 黄中赶紧把韦秀兰放下。 韦秀兰不满地大声说:“别老杵着不动啊!一手抱着我的脖子,一手抱着我的腿,把我抱到床上去!”见黄中缩手缩脚表情,韦秀兰向上翻着眼皮看着黄中说,“你恐不能让我在这儿趴一晚上吧?” 黄中觉得韦秀兰说的也是,就把韦秀兰抱到了库房里的,被韦秀兰早已收拾好的床上。 把韦秀兰抱到库房里的床上后,黄中犹豫地看了一眼床上的韦秀兰后,想走。 看见黄中要走的样子,韦秀兰马上制止道:“你现在可不能走啊!你把我的肋骨撞断了,就想一走了之?” 黄中看了窗外,支支吾吾地说:“这么晚了,如果有人来买东西,看见我和你在库房里……”说到这儿,黄中用请求的口气问,“我把张医生叫来吧?他是医生,我不懂医?” 韦秀兰看着实诚的黄中,随便编了一句谎话:“张医生不在家,出诊了。” 黄中一脸难为情的看着韦秀兰说:“那……我……也不能……” 韦秀兰马上打断黄中说:“帮我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湿乎乎的,特难受。” 黄中惊呆了,不可思议地看着韦秀兰问:“你让我现在给你脱衣服?这么晚了?” 韦秀兰仿佛早就会预料到黄中会有这种表情,不慌不忙地问黄中:“我知道你是想跟我脱了干系,怕影响你的前程,是吗?”说完后,韦秀兰从内心深处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说,“你知道吗,你现在就是不给我脱衣服,你也别想跟我脱了干系!我仍然可以告你强奸我!这你是没跑的了!”韦秀兰顿了一下,非常得意拉着长调说,“你现在是跳进黄河也别想洗清!”然后,露出凶狠的样子说,“不信,你就从这儿走出去试试看!” …… 黄中在韦秀兰的威逼利诱,脱掉了韦秀兰的上衣。之后又被迫脱掉了韦秀兰的下身衣服…… 就这样,在韦秀兰等“地下军”成员的阴谋策划下,黄中被强拉硬拽地拉上了“地下军”的贼船。 黄中被拉上贼船后,慢慢对韦秀兰有了依赖,不得不违背意愿地一次一次把经他手的机密文件拿给韦秀兰看,还把杨学山的行踪及时告诉韦秀兰。 1952年1月底的一天下午,正筹备召开区党代会的杨学山接到了乌龙乡乌龙村因果实分配闹起纠纷的消息。据说纠纷闹到了动器械的严重程度。杨学山考虑再三,觉得应该先把筹备党代会的事放一放,马上去乌龙乡解决一下纠纷,不然小事闹出人命关天的大事来就不好收拾了。 杨学山先通知黄中做好跟他去乌龙乡解决纠纷的准备,然后去找王区长等区领导,把筹备区党代会的事情一一做了交待。尔后,带着黄中急匆匆奔往乌乡村。 黄中接到杨学山要带他去乌龙乡解决纠纷的消息后,快速转告给了“地下军”司令张奎。 张奎虽然平时不太待见黄中,但从黄中口中得到杨学山要在召开区党代会前一天,而且还是在区党代会召开前一天的下午去乌龙乡去解决纠纷的消息后,如获至宝似地按捺不住内心地喜悦起来。他快速转动着眼珠子,边琢磨着边慢慢地说:“明天呢,党代会就要召开。杨学山此时去乌龙乡,肯定得明天早上之前赶回区里,不然,杨学山就不能如期主持召开党代会。”说到这儿,张奎两眼闪着意外之喜的目光,继续说,“很有可能,杨学山会今天夜里从乌龙村赶回区委。这样,就给我们提供了半路截杀杨学山的绝好良机!从乌龙乡到区委,要过一个山岗,我召集‘地下军’的兄弟们在山岗的道路两旁的树木里埋伏好,杨学山一到山岗,我们就乱枪打死他!你这样!”说到这儿,张奎凶狠地瞪着黄中说,“在到达山岗前想方设法把杨学山的二十响骗到手,让杨学山人枪分离!不然,还没等我们开枪打死杨学山,说不定枪法神准的杨学山把我们‘地下军’的弟兄们打倒了。”说完后,张奎恶狠狠地问黄中,“你听明白了吗?” 黄中看到张奎射过来的凶恶的目光,打了一个寒颤后点头,示意听明白了。 看到黄中点头,张奎又叮嘱黄中:“记住!一定要在到山岗前把杨学山的枪搞到手,让杨学山人枪分离!” 黄中又大气不敢出向张奎点头。 张奎看着担惊受怕的黄中,赶紧鼓励黄中道:“你立功的时候到了!凯旋回来,有你享不尽快乐!”然后得意忘形地哈哈大笑道,“杨学山的死期到了!我们终于弄到机会了!这就叫阎王叫你三更死,谁也不能留你到五更!在乌龙乡的山岗上,把杨学山一枪毙了,再在山岗上的竹林里挖个坑把杨学山埋了。谁再想找这个太行山沟里的穷小子的尸体都别想找到!” …… 第54章 命悬小山岗 杨学山带着黄中赶到乌龙村后,顾不上休息,把乡里和村里干部集合起来,查明情况,并协商解决办法。通过耐心地做工作,多占了果实的几个家庭不得不把多占的果实拿出来。然后,杨学山把全村农民集合起来,当着全村人的面,把多占果实的家庭交出的果实分给了应该得到这部分果实的家庭。 据杨学山回忆说,那个生产和生活资源非常匮乏的年代,纠纷产生的原因可能就是几件旧衣服和一件锄头等生产工具什么的,搁在当今,根本不算是什么。 杨学山一直看到乌龙村的应分到果实的最后一个家庭拿到应得到的果实和乌龙村的所有村民对分配果实都没意见后,才放下心来。 看到天已经很晚了,杨学山还要赶回区委,乌龙乡的乡长要杨学山在乡里住一晚上后,第二天早上再回区委。 杨学山对乌龙乡的乡长说,区委已经定好了明天早上召开区党代会,而且通知都下发到各村镇了,今晚必须赶回区委,而且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乡长看经过三番五次地劝说,杨学山执意要回区委,就叫乌龙村的村长和三个民兵送杨学山回区委。 杨学山见乌龙村的干部为了分配果实忙乎了好几天了,已经很劳神费力了,现在好容易把纠纷彻底解决了,可以放松休息一下了,不想再麻烦乌龙村的村干部和民兵了。就劝阻乌龙乡的乡长他们说:“黄乡长,莫村长,你们就放心吧!我有枪!” 乌龙乡的乡长仍不放心地说:“你有枪也不行!你一支枪根本挡不住众多土匪和敌特分子的火力射击!如果你一定要回区委,我们必须得送你!要不你就在乡里住一宿,第二天亮后返回区委。不然太让我不放心了。现在经常发生‘地下军’枪杀南下干部和村干部的事。” 黄中马上阻止道:“不必劳你们大驾了,一路有我护着呢,你们就放心吧!” 乌龙乡的乡长仍不放心地说:“你一个小毛孩子怎么行?一次战斗都没参加过,听见枪响还不钻到老鼠洞里去啊?不行!我们必须护送杨书记回区委!” 杨学山拍着乌龙乡的乡长的肩膀说:“黄中是我亲自从荔浦村挑来的,穷苦农民家庭出身,政治上可靠。你们放心,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再说了,我这二十响驳壳枪也不是吃素的,上来四五个人还不够我练枪法的呢!” 但乌龙乡的乡长和乌龙村的村长还是不放心,执意要送杨学山。 杨学山见此情,伸出双手把乌龙乡的乡长和乌龙村的村长往回推,边推边坚定地说:“你们就别送了!你们回去吧!” 说完,杨学山拉着黄中快步消失在漆黑的夜幕里。 从乌龙村一出来,黄中就琢磨着怎样按照张奎的要求把杨学山身上挎着的德国造的二十响驳壳枪骗过来。琢磨来琢磨去,他觉得不能过早把杨学山这支枪骗过来,过早骗过来,等快到小山岗时,杨学山会再要过去,杨学山再要过去,就不好再骗过来了,等到快到小山岗时再把杨学山的枪骗过来,那样,杨学山就再没机会把枪要回去了。 杨学山从小在大山上爬上爬下,练就了一副铁脚板,走起路来脚底下呼呼生风。从乌龙村出来后,越走越快,走了不到一小时,就接近小山岗了。 黄中一看马上就要翻越小山岗了,紧捣腾几步凑到杨学山身边,说:“杨书记,您走得太快了,飞毛腿一般,走了这么长时间累了吧?来,我替您背枪!”说着就上手要摘杨学山身上的枪。 杨学山身上的二十响驳壳枪跟着他从中原省到南方省多次让他转危为安,杨学山视它为生命。当黄中上去摘二十响时,杨学山下意识一下将黄中拨拉开,两手紧紧捂着枪,大声喝斥:“你干什么?” 杨学山不经意地一拨拉,把黄中拨拉了个大趔趄。黄中本想趁杨学山不注意,打开杨学山的枪套,攥住枪把往外拔,即使杨学山发现他要夺枪,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已经攥住枪把了,如果杨学山再想从他手里夺回枪,他就把杨学山推倒,把枪攥到手里,然后用枪顶着杨学山往前走到小山岗,作为自己上了贼船后的第一个礼物献给“地下军”司令张奎。没想到杨学山手力如此之大,一出手就把他拨拉出一米开外。这让黄中非常意外又吃惊不小!——经常文山会海里泡着的杨学山还有这么大劲儿啊!平时真没看出来。此时我真要是一对一地跟杨学山干起来,还真不是杨学山的对手! 杨学山虚岁九岁,实岁七岁多就跟着父亲出去干苦力,练就了一身的力气。担着近二百斤的担子在山上爬上爬下如履平地!一般的门把手,他一使劲就能瓣折了,何况黄中的肉手了! 黄中领略了杨学山的威力后,不敢再虎拉巴叽地跟杨学山动蛮力了,胆怯地离开杨学山一步远的距离,解释道:“我看您背着枪走了这么远的路了,怕累着您,想替您背会儿枪,让您省点儿劲!” 看到自己不小心差点儿把黄中拨拉倒地,杨学山不好意思地对黄中说:“没事吧?”见黄中站稳后,赶忙向黄中解释道,“这小玩意背在我肩上就像什么也没背似的,我打小给地主资本家干活。重担一挑就是一天!与重担相比起来,这支枪简直就轻如鸿毛,背着它走这点儿路累不着。”说着,杨学山把挎在右边的枪套放在手里掂了掂,说,“说句真话,别看你年纪比我青,干起体力活还真不如我,这二十响还是有点份量的,真要把这枪挎在你肩膀头上,一会儿你的肩膀头儿就得勒出一条深沟!” “没想到杨书记有这么大的劲儿!”黄中一看夺不过杨学山,就故意提高嗓门说,想让设伏在小山岗树林里的“地下军”成员听到。 杨学山在农村生长了二十多年,本质上还是一个非常质朴农民,当时还真认为黄中是怕他累想替他背枪,还没意识到黄中是想下了他的枪。所以,他调整了一下枪带后毫无戒心又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眼看就要上山岗了,还没把杨学山的枪骗到手,黄中心急如火:要是没有按照张奎的要求在小山岗前下了杨学山的枪,不仅埋伏在树林里的“地下军”成员免不了被杨学山击毙,自己也非常危险!因为,一旦杨学山觉得危险就是身边的他黄中,杨学山点射的第一人就是他黄中。没在小山岗前把杨学山的枪骗到手,还让黄中心里不安的是,小山岗上伏击杨学山的那些“地下军”成员都是些乌合之众,划拳喝酒睡女人一个比一个奋勇,真要打起枪来,一个比一个怂,板机一抠,巨大的枪响吓得两眼紧紧一闭,头向后一扭,别说打着前方的目标了,握着的枪说不定都得从手里震掉了,即使手里的枪震不掉,这群丧家之犬说不定胡乱打出的第一枪没打着杨学山,却被杨学山顺着枪声回过去一枪被敲露了脑壳。黄中知道,如果今天夜里,杨学山把小山岗上的“地下军”成员打得丢盔卸甲到处逃窜,张奎也不会轻饶了他黄中的。 黄中越想越急,急得头上直往外冒大汗珠子。 这时躲藏在小山岗竹林里的人已经听到黄中的喊声。带领着“地下军”设伏的张奎对身边的成员低声命令道:“准备好,杨学山到了,以我的枪声为准!”然后右手把枪往上一举,左手一撸袖子,又恶狠狠地说,“他娘的,今天非把杨学山打成蜂窝不行!” 黄仁赶忙悄摸问:“旁边的黄中怎么办?” 张奎狠狠地说:“那还怎么办?一块打!” 黄仁声音发颤地问:“一块打不把黄中也干掉了?” 张奎咬着牙狠狠地说:“别哆嗦了!黄中本来就不是咱们的人,为了睡女人不得已而为之。打死杨学山后,他也没用了。留着他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色货!给我一块打!往死里打!留着他,对我们来说,也是个灾害!” 张奎早就想把黄中干掉了,尤其是,一想起黄中趴在自己漂亮的老婆身上滚来滚去,就想把黄中撕成八瓣!考虑到当前的形势,能枪杀杨学山的最佳人选非黄中莫属,他才忍着了这口气。现在利用黄中杀害杨学山的目的就要达到了,黄中也没用了,该除掉黄中了,而且,除掉黄中,也不会给共产党留下活口! 就在张奎命令埋伏在小山岗上的“地下军”成员准备对走过来的杨学山开枪射击的时候,黄中却在不断地用手擦拭头上冒出来的大汗珠,——想方设法也得下了杨学山的枪。突然,他不知从哪儿来的灵感,——人都是有自尊心的,都喜欢提起自己光荣历史并让人知道的,而且只要一提到这,人都会兴致大增,兴致一大增,头脑绷紧的弦就会松弛,头脑绷紧的弦一松弛,他就有机会把杨学山的枪骗过来了。 于是,黄中连跑几步上前拦住杨学山,假惺惺地问:“杨书记,听说,你在中原省用德国二十响驳壳枪把土匪几十条枪封在一个屋里,并干倒了好几个,是吗?” 杨学山被黄中这么一夸奖还真高兴起来了,说:“你都听说了?” 黄中听到杨学山高兴的语调,就坎骑驴地胡谄起来:“听说多了!他们都说你这二十响是一把神枪,为你立下许多战功呢。” 杨学山的语气充满了自豪感地说:“许多战功言过其实了,要说发挥过大作用倒是事实。”然后拍了拍的挎着的二十响,又说, “多亏这支先进的枪!不然,我早就到马克思那儿立正稍息去了。你知道吗,这支二十响驳壳枪从中原省就一直跟着我!是我的护身符啊!”说完后,又像拍自己的宝贝似拍了两下右侧的二十响。 黄中连忙往骗取杨学山的枪的话题上引:“那这枪挺好用吧?” 杨学山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说:“非常好用。可以单发,也可以连发。连发的时候跟小机关枪似的,一下可以扫倒一大片。” 黄中故意把嗓门提得很高地说:“这枪还可以连发,连发的时候跟小机关枪似的可以扫倒一大片?这么厉害啊?让我欣赏欣赏好吧?” 黄中虽然年纪小,可在讨人喜欢上,尤其是在讨领导喜欢上,非常机灵。黄中的听起来非常自然的夸奖的话还真让杨学山一高兴放松了警惕,加上刚解决了乌龙村的纠纷,心情不错。他打开枪套盖,把手伸进枪套里往外掏枪身。 看见杨学山给自己掏枪了,黄中喜出望外,——终于把杨学山的“小机关枪”就要被骗到手了!他不由地龇出两颗虎牙偷偷地得意起来,并伸出双手迎接杨学山的“宝贝”。 正当黄中伸出双手主动接杨学山的二十响波壳枪,说的准确点儿,不是接,而是夺的时候,杨学山又把枪身塞进了枪套,抱歉地对黄中说:“天这么黑,什么也看不见,你怎么欣赏?还容易走火伤人!等明天白天再让你好好欣赏一下。”说完,杨学山把枪放在枪套,扣上了盖子。 刚得意忘形的黄中见杨学山又把枪放进了枪套,非常失望,嘴一撅,脸一沉,恨不得抡起巴掌狠狠抽杨学山。他回头看了看小山岗,见前方没几米远的地方就是张奎等“地下军”成员设定的伏击地了,觉得不行动不行了。便从杨学山的左边跑到杨学山的右边假模假样地问:“杨书记,枪套扣结实吗?里边的枪别掉出来!”说着,黄中快速打开杨学山的枪套,伸进手就去抓枪套里面的二十响。 黄中的这一动作让杨学山始料不及,他压根就没想到黄中竟敢直接伸手掏自已的枪。所以当黄中上前快速打开他的枪套盖时,他还反映过来。当他意识到黄中在掏自己枪的时候,黄中快要把枪抓出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杨学山抬起右手抓住了正迅速往外掏枪的黄中的手,使劲一攥,黄中抓枪的手“喀啦”一声好像手指断裂般地响了一下。 随着“喀啦”一声,黄中“哎哟”一声惨叫,松开了手,同时,“哐当”一声,二十响掉进了枪套里。 在路边伏击的张奎听到黄中的惨叫,以为杨学山发现了他们的意图了,就“呯”的一枪,向杨学山射击过去,之后向两边的“地下军”成员喊道:“打!往死里打!” 接着林子里十几条枪朝着杨学山开枪射击起来。 杨学山听到枪声,立刻把黄中摁倒,将身体压在黄中身上防止黄中被打伤。同时掏出二十响向射击的地方还击。 此时,山岗上枪声四起,子弹横飞,打得杨学山周围的土石四处飞溅。 …… 第55章 小山岗脱险 埋伏在小山岗上树林里的“地下军”成员听见指挥官张奎开枪射击了,也朝着张奎射击的方向“啪啪”地打起枪来。 见“地下军”成员打了一阵子枪后,杨学山还没被打中,还在还击,张奎大声骂:“别他妈的胡乱打!冲着杨学山射击的方向打!” 听到自己司令的叫骂声,“地下军”成员开始瞄着杨学山还击时二十响喷出的火花的方向打。 于是,十几条枪对着杨学山的方向射击过来。瞬间一个密集射击形成的弹幕笼罩住了杨学山。一会儿,几发子弹打到杨学山头顶前的路面上,把路面上的石砾和尘土高高地溅起;一会儿,几发子弹又射击到杨学山左边的地上,掀起几个高高泥土柱;一会儿,几发子弹又击中杨学山右边的沙土里,沙土被快速的子弹打得四处乱飞;一会儿又有几发子弹擦着杨学山的头皮飞过去…… “地下军”冲着杨学山还击时冒出的火花的位置打了一阵子枪后,没再听见杨学山还击,张奎举手向“地下军”成员示意道:“停!停止射击!”然后竖起耳朵对着射击的方向听。没听见射击方向的动静后,又伸长脖子向射击方向使劲看,见前方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转过头向右边的黄仁说:“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黄仁也站起身来向射击方向看。看了一下,天黑乎乎的也没看清什么,就蹙紧眉头,集中目光使劲向前看,还是什么也没看清,又把头侧过去,竖起耳朵向射击方向听。还是没察觉到什么动静,松了口气对张奎说:“是不是早就被咱们干掉了?” 旁边的黄金发咧开大嘴得意地插话道:“杨学山早就被咱们干掉了!打了这么半天了,怎么着也得射出几百发子弹了。就是一只老鼠也被打成马蜂窝了!” 被“地下军”突然伏击得猝不及防的杨学山快速趴在路上,手摁着黄中,快速判断突如其来的危险场面,——不能再趴在原地不动了!再趴在原地无异于等死!必须赶快离开“地下军”目前的射击区域!虽然“地下军”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架不住“地下军”十几条枪不停的射击,一枪打不中,两枪打不中,说不定那几发子弹就会蒙上打中自己。想到这儿,杨学山左手一搂黄中,一个强力翻身,向左边的坡下翻滚过去。 向坡下翻滚几圈离开“地下军”的射击区域后,杨学山吸取了刚才回击射击会暴露目标的教训,一声不响地趴在地上不再向“地下军”还击。 杨学山这么做的意图是,现在“地下军”人多,自己寡不敌众,即使自己的二十响再厉害,也抵挡不住“地下军”那么多条枪的集中射击,必须利用夜幕的掩护,尽量不暴露自己的位置,让“地下军”判断不清自己的准确位置。“地下军”判断不清自己的准确位置,“地下军”不管怎么集中火力射击也不能有效地打不中自己,而且在这么黑的夜色里,判断不清自己的准确的位置时,“地下军”也不敢轻举妄动,待天一发亮,“地下军”就得赶快撤退。 此时,黄中被杨学山压在手下,不时地抬起头来向前看几眼,看到杨学山右手端着二十响,右手食指紧抠着扳机,随时做好开枪射击的准备,不得不放弃“里应外合”的念想。黄中知道,一旦自己有什么异常举动被杨学山察觉了,杨学山很可能一枪先把自己的脑壳敲了,此时杨学山一枪敲了自己的脑壳太容易了,不用爬起爬下,也不用动身,只是端着枪的手腕扭一下,食指一抠扳机,自己的脑壳就得开花,连半秒的时间都用不了,所以,黄中老老实实趴在地上,不敢吱声。 因杨学山不再轻易回击,“地下军”无法从杨学山的射击喷出的火光判断杨学山的准确的位置。在小山岗的树林里观察动静的“地下军”司令张奎竖起耳朵向射击的方向听一会儿,还是没听见动静后,点了点头,指着后边趴着的两个小喽啰说:“你们过去看看!如果杨学山和黄中早被干掉了,就招呼一声,我们过去把他俩抬到树林里挖两个坑埋了。” 这两个小喽啰本就是当地的小混混,好吃懒做,只是为了嗟来之食才在“地下军”里混的,听见张奎叫自己先去撞死,胆怯地互视一下,磨磨蹭蹭地向起爬。 见两个小喽啰磨磨蹭蹭,张奎生气地命令道:“快去!磨磨蹭蹭天就亮了!” 两个小喽啰爬起身来,不敢从路上接近杨学山,就从路边的竹林慢慢接近杨学山。 这两个小喽啰在竹林里的走动声被紧盯“地下军”动静的杨学山听见了。杨学山手中的二十响也随着竹林里这两个“地下军”成员走动的声响移动着,瞄准着,随时准备射击着。 竹林里这两个“地下军”成员走动的声响也被黄中听见了,随着竹林这两个“地下军”成员走动的声响越来越近,黄中的心也慢慢提到了嗓子眼儿。突然因紧张异常,喉咙一痉挛,“吭,喀”从嗓子里冒出了一声响。 听到咳嗽声近在咫尺,这两个小喽啰吓破了胆,拔腿就往回跑。边跑边向张奎喊:“杨学山没打死,杨学山还活着!杨学山没打死!杨学山还活着!……” 听到自己两个小喽啰的喊叫,小山岗上树林里的“地下军”马上向喊叫的方向射击。 射击了一会儿,还没听见杨学山还击,张奎觉得这么“乒乒乓乓”打下去,就是打到天亮也打不死杨学山。就叫停了“地下军”的射击。然后对黄金发说:“天亮之前必须得把杨学山干掉!你带着七八个兄弟过到路那边包抄过去。我带着七八个兄弟从路这边包抄过去。对杨学山形成两面夹击之势。这样杨学山就死定了!”然后转过身来对“地下军”鼓舞道:“今天是干掉杨学山的最佳时机!现在杨学山是跑不掉了!今夜干掉杨学山,回去领赏庆祝啊!”然后又恶狠狠地骂道:“他妈的!今夜不能再让杨学山活着从我手里跑了!今夜非要把这个杨学山干掉不可!” 等黄金发带着七八个人过到路那边后,张奎带着七八个人让刚才那两个小喽啰领着往杨学山的位置轻轻摸过去。 听见“地下军”的包抄行动,杨学山举枪向分兵两路的“地下军”射击,以阻击“地下军”的包抄行动。 分兵两路的“地下军”,分别从道路的两边向杨学山射击。“地下军”交叉的火力使杨学山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就在杨学山陷入分兵两路的“地下军”的交叉火力射击的非常被动的情形下,远方传来了“杨书记!杨—书-记!”呼喊声。随着呼喊声,还传来“呯呯”的向天空的射击声。 听到“杨书记”的呼喊声,而且听得出是快速奔跑过来的呼喊声,而且随着奔跑的呼喊声,还有“乒乒乓乓”的射击声,张奎气急败坏地骂道:“他妈的,简直活见鬼了!这么晚了怎么后边还有援兵上来!”于是,不管不顾地大声向路两边的“地下军”成员喊:“撤!赶快撤!”说完,张奎举起枪向前边估摸着是杨学山的位置打了一梭子子弹后,首先向竹林深处逃窜。 其他“地下军”成员有的向杨学山开上几枪后才向竹林深处跑,有的听到张奎‘撤’的命令后,转身就向岗下溜,一枪也没打,生怕跑慢了,被杨学山生擒活抓了。 不一会儿,乌龙乡乡长带着乌龙村的村长和3个民兵手举着火把跑了过来。乌龙乡的乡长边喘着粗气边问杨学山:“杨书记,什么情况?” 杨学山手指着前边的竹林说:“‘地下军’!在那边!” 乌龙乡的乡长带着乌龙村的村长和3个民兵顺着杨学山手指的方向跑去。跑到山岗后,发现“地下军”早跑下了山岗,举枪向山岗下有跑动声响的方向射击了几枪后,看一看漆黑的天,确定无法进行追击,就回到了杨学山身边说:“杨书记,我们把您送回区委!顺便我和莫村长就在区委参加会议了。” 此时,杨学山脸上轻松起来说:“你们好似神兵天降啊!” 乌龙村的村长指着旁边一个个头不高的民兵说:“您走后,韦庆贵对乡长说,前一段时间路上有村干部被‘地下军’枪杀的。建议乡长,还是把杨书记送回区委保险。于是,乡长马上带着我和3个民兵追过来了。”乌龙村的村长边喘着粗气边说,“您走得好快啊!我们跑了一大程也没追上。” 黄中赶忙殷勤地插话:“杨书记走得太快了,一路上,我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杨学山赶紧上前握住黄乡长的手,表示谢意地说:“幸亏你们来了,不然,我俩真就被‘地下军’干掉了!”说完,还主动去握韦保贵的手。 韦保贵憨厚地上前握住杨学山的手说:“我隐隐约约冥冥之中觉得要出事似的。” 杨学山说了声“谢谢你们了!”后,和乌龙乡的乡长等一起向区委走去。 …… 杨学山回到区委后,一下也没合眼就着手准备召开区党委代表大会。 “地下军”在小山岗刺杀杨学山又失败后,逃回家的张奎气愤地直骂大街,骂完大街,无奈地叹气道:“又让杨学山活着从我们手里跑掉了!杨学山真是个佛!” 张奎仍不就此罢休,仍不甘心失败,他把十二区“地下军”成员召集起来打气道:“现在他们正准备召开党代会,这是我们杀掉杨学山等南下干部的大好时机。我们要抓住这一大好时机,干掉他们一些南下干部。造成南方省,及至全国性的政治事件!”说罢,晃动着脑袋,故作一副马上就要获得胜利的样子。 见没人鼓掌,张奎又强装出一副笑脸地说:“各位仁兄,不要灰心丧气!这次他们开党代会就是一次非常好的机会。南下干部全集中到区委了,不必让我们一个一个去乡下找他们去了。”然后对黄金发说,“黄副司令,党国刚刚委以重任,你已经有了干掉杨学山的经验了。这次把干掉杨学山的光荣任务还交给你!”说完后,张奎摆出一副不容分说的表情。 黄金发赶紧向张奎摆手说:“刺杀杨学山,这是要命有事!我已经为党国效忠一次了。这么光荣的事,该轮到其他人了!” “黄副司令,使命在肩,义不容辞啊!”张奎背过身去说,“为党国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不容错过!” 黄金发使劲摇头又摆手地推辞道:“不行不行!叫其他人去!叫其他人去!”之后,黄金发拍拍身边的黄仁说,“比如黄仁兄!” 黄仁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拒绝道:“我哪是杨学山的对手啊!”然后把头转过来对着黄金发说,“你都差点儿被杨学山削掉脑壳。我更不是个儿了。” 韦秀兰冷笑一声,插话说:“通过这次小山岗伏击杨学山的事件,我终于看清黄仁了。黄仁拿剃头刀还可以!拿枪不行!一着急,没把杨学山打死,一走火,说不定得把自己打死了!”说完,韦秀兰一脸的无奈,“这次不劳各位了,这次我亲自出马!我干掉杨学山后,你们,”说到这儿,韦秀兰指着眼前在座的“地下军”成员说,“也不能闲着,也得为党国立点功,把区里其他南下干部干掉!” “好!好!”地方财务李琦鼓掌。 其他“地下军”成员随声附和道:“女将军出马一个顶俩!” 韦秀兰指着李琦说:“李财务总监,区委王组织委员,就交给你了!” 李琦点头敷衍道:“好!好!我们紧步您的胜利步伐!” …… 散会后,黄仁狐疑地走到李琦身边小声问:“她真又要亲自出马了?她拿绣花针的手不是跟杨学山的二十响较过量了吗?” 李琦冷笑一声,说:“她亲自出个屁的马?她亲自出pg!她那个地方比黄胖子厉害多了!说干倒谁就干倒谁!” 黄仁皱起眉问:“上次不是差点儿没被杨学山一枪打死吗?她还敢去?再去,恐怕还不行吧?” 李琦奸笑一声,说:“金枪斗不过水蛇腰!”说罢,脸一横,说,“她的恶招儿可不只是那两招儿!你等着看她神奇的把戏吧!” …… 第56章 三杀杨学山(一) “地下军”的黑会结束后,张奎回到家又与韦秀兰抓紧时间对黑会上制定的“先刺杀杨学山,接着在食堂的饭菜中下毒,然后搞暴动,最后去十万大山打游击。”的方案,进行了彻夜研究。 他们认为,要想实现他们心目中的这一“伟大”的计划,必须先刺杀杨学山,只有把“刺杀杨学山”这个头开好了,“地下军”成员的斗志才会得到极大鼓舞,“地下军”的斗志鼓动起来了,接下来的行动才有可能实施下去。 在派谁去执行“刺杀杨学山”这一对后续行为起着关键作用的任务时,他们把手里所有“地下军”成员翻过来倒过去地进行了全面分析,觉得还是叫黄中去最有把握。 为了断了黄中之前表现出来的退缩的念想,逼迫黄中铤而走险,张奎和韦秀兰制定出了一个阴险的圈套。 党代会召开的第一天夜里,韦秀兰又把黄中约到服务社的库房。正当黄中趴在韦秀兰身上起劲时,事先隐藏在库房里的张奎慢慢从货物后边走出来,抓起被韦秀兰事先扔在地的黄中的裤头,拍了拍黄中的屁股,说:“停停!别闪了腰!” 正沉浸在紧闭而又静谧环境里的黄中,突然听到一个粗横而又阴沉的男人的声音,吓了一跳,剧烈的行动戛然而止,迅速侧过头向这个男人声音的方向看,见韦秀兰的丈夫手端着枪正站在自己身旁,纵身一跃,从韦秀兰身上弹起,跳到地上,光着脚快速向库房门的方向跑,跑了几步,摸了摸光着身子,又跑回来要拿自己的衣服。 看到黄中被迫的狼狈相,张奎与韦秀兰得意又快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用枪挡住跑回来的黄中,说:“别找了,裤头在这儿呢!”说着,左手把刚才捡起来的黄中的裤衩拎起来给黄中看。 黄中见张奎用枪对着自己,停下了脚步,两眼盯着对准着自己的张奎的枪口。 此时,黄中从刚才极度慌乱中多少清醒了些,看了看张奎拎着的裤衩,无所适从低下头,不敢正视张奎。 张奎用枪把黄中逼着靠着墙,用凶狠的目光盯着黄中骂道:“你他妈的小子胆子够大的!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你不看看我是谁!” 然后用脚使劲踹黄中的下身,边踹边骂,“他妈的!你不看看,这是谁媳妇,你就敢往上爬!”然后把手枪倒到左手,用右手大耳光地扇黄中,边扇边不停地骂骂咧咧,“叫你他妈的睡!叫你他妈的睡!” …… 黄中被张奎扇得嘴里向直外渗血,靠着墙一声也不敢吭。。 张奎对黄中这顿暴揍也是韦秀兰与张奎昨天夜里商量好的,——抓住黄中的现行后,使劲打黄中,往死里打黄中,打得黄中事后一想起这顿暴揍就胆颤心惊,不敢不按照他们的要求去铤而走险。 看到张奎把黄中打得头直往下垂,再继续这么暴打下去,就要把黄中打晕过去了,韦秀兰使劲“嗯嗯”了一下,暗示不能再这么暴揍下去了,再这么暴揍下去,就把黄中打昏死过了。黄中被打昏死过去了,就无法达到事先设计的目的了。 听到韦秀兰暗示的声音,张奎停下了手,然后横着个脸,指着黄中说:“你以为你想睡谁就睡谁啊?”说着,又禁不住举起手要使劲揍黄中。 看到张奎又忍无可忍地举起了手要重击黄中,韦秀兰又赶紧使劲“嗯嗯”了一声。 听到韦秀兰制止的声音,张奎收住了高高举起的手,只是轻轻地拍打了一下黄中的肩膀后说:“你以为把我媳妇欺负了,一提裤子这事就完了?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张奎做出一副怒视着黄中的样子,说,“告你调戏妇女这是轻了,你在强奸我老婆!你知道强奸我老婆是什么罪吗?是强奸妇女罪!” 黄中下意识地指着韦秀兰说:“是她……” “哎—?你妈的还想赖到一个受你欺侮得一溜够的我媳妇身上?你还是人不是人?我亲眼看见你像头牲口似地使出浑身力气压在我老婆身上强暴的!这难道是我老婆强奸了你不成?我抽你!”张奎说着,又举起手要狠狠抽黄中。 韦秀兰马上又使劲“嗯嗯”了一声。 张奎听见韦秀兰的提醒后,把高高举起的手在黄中眼前晃了晃吓唬了黄中一下,收回了手。 此时黄中感觉嘴角直往外淌血,不停地用手背擦拭嘴角的血。 张奎回头看了一眼韦秀兰,看到韦秀兰默认的眼神,又转过头来指着黄中呵斥:“捉奸捉双,我可是把你捂在我老婆身上的!我马上就给杨书记王区长打电话告你强奸我老婆!让共产党毙了你!”。 黄中“扑通”一下跪在张奎脚下:“张医生,你行行好!你千万别告我!我也是一时犯混,没控制住自己!下次我再也不敢碰你女人了!我给你磕头了。”说着,黄中连着往地上磕头,把头磕得“呯呯”响。 看到黄中这怂样,张奎心中一阵暗喜,但他还强忍着内心的高兴劲儿,说:“你他妈强奸我老婆磕个头就完了?你寻思我是三岁的小孩哄哄磕两头就完了?”说完,把脚放在黄中的头上踹了一下。 黄中抬起头来满脸惊恐地看着张奎,忽然他眼睛一亮,觉得明白了张奎的心思似地,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怎么办?我……我赔给……你钱,行吧?” 张奎不屑地从鼻子缝里挤出一句似地,说:“给钱?你刚工作,一个月就挣那几个钱,爹娘又都是穷山沟里种地的,你从哪弄钱给我?” 张奎说这话,也是他经常要挟那些不愿意跟着他干坏事的人的话。这话是告诉那些不再想跟他干坏事的人:“如果你不跟着我干,不只要收拾你,还要收拾你爹娘。” 黄中又连连磕起头来,说:“我去借!” “我要八千万(这里要注明一下,解放初期一万元就是现在的一元)!你能借着吗?”说着用脚踹着黄中的头顶,又说,“你又想哄我?我跟你说,我现在就能要了你的命!把扔进漓江喂了鱼虾!叫你爹娘连一个骨头都找不着你,你信不信?” 黄中的头顶着张奎的脚大气不敢出地说:“信!信!” 看到黄中服帖了,张奎把真实的目的说出来了:“我不要钱,我要你帮我做两件事,如果你照我说的办,今天我就绕了你,不然,我告到区,告到县,告你强奸我老婆。”说着张奎从袋子里掏出黄中的裤衩,耷拉到黄中的脸上,说,“这就是你强奸我老婆的证据!” 黄中一听张奎可以不告他,提到嗓子眼上的心往下放了放,然后大喘了口气说:“我一定按……照您说的……办,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听见黄中答应了,张奎用缓和一些的口气说:“其实我也不难为你,就帮我做两件事。”说罢,张奎用脚勾住黄中的下巴,把黄中的头勾起来看黄中的表情。 黄中被张奎的脚勾着仰着头,一脸的怂相向上看着张奎,答应道:“行!行!” 见把黄中折腾得稀怂了,张奎瞪着两眼说:“第一件事是把这次区委开会的文件拿出来给我看看。第二件事,把杨学山杀了。” 黄中吓得一哆嗦,说:“这……” 张奎横起脸,瞪着凶狠的目光说:“不敢是不?”说完后,顿了一下,更加凶狠地说,“强奸我老婆胆比天大,杀杨学山就胆小如鼠了!” 黄中一看今晚被张奎捉了个正着,心想,不答应下来,今晚很难脱身,先应下来以后怎么着再想撤,便答应道:“那……那行吧。” 张奎是个经验丰富的敌特分子,怕黄中事后不兑现,就说:“后天我就得看见杨学山的尸体躺在区委大院!” 张奎要如此短的时间里就要刺杀掉杨学山的话让黄中的心抖了一下,惊讶地抬起头看张奎,问:“后天?这么短时……时间?”说完后,看到张奎射过来的凶狠目光,马上低下头,回避张奎的凶狠目光。 张奎一把揪住黄中头发,把黄中揪了起来,然后把枪口对着黄中的脑门说:“又不敢了是不是?” 黄中又赶紧使出缓兵之计,赶紧答应道:“行!行!” 张奎紧逼道:“明天上午你就得给我把区委党代会的文件拿过来!”张奎边说边紧盯着黄中的脸部表情的细微变化。 其实,区党代会的文件对“地下军”来说并不重要,小小一个区党代会的文件对“地下军”能有什么重要价值,而且张奎并不是急着要什么绝密文件,作为一个老奸巨猾经验丰富又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他对黄中这号人见多了,他之所以叫黄中明天上午前偷出区党代会的文件,就是怕黄中过后耍滑脱了钩,现在趁着黄中还惧怕告发他的心理,让他就范,只要他明天上午黄中偷出共产党的机要文件,黄中的把柄就结结实实地捏在他手里了,即使今后黄中再想反水,也反不了水了。而且他干了第一次不想干第二次也不行了。 听到张奎的逼近声,黄中又颤抖了一下,问:“明天?” 张奎横起脸,眼里冒着凶光,回答:“明天!而且是上午下班后,你给韦秀兰就行!” 黄中看到张奎眼里的凶光,手里还攥着枪,后背不停地冒寒气,哆哆嗦嗦地答应道:“行!行!” 张奎怕黄中过于担心暴露自己,就安慰黄中说:“你也别担心,看完后,用不了半小时就还给你了!不会让暴露的。” 黄中违心地应着:“好!好!” 张奎又威胁道:“如果明天上午下班后,韦秀兰没接到你的文件,我下午就拿着你的臭裤衩到区里告你强奸!”张奎提高嗓门把最后一句话从牙缝里恶狠狠地使劲挤出来说。 黄中又马上应声答应下来:“明天上午下班后一定交给韦秀兰!” 张奎又不放心地威胁黄中一句:“我再提醒你,如果你跟我耍什么花招,我不仅告你强奸,我还能让你在这个地球上消失掉!我们杀你就如同捏死一个臭虫!”说完,张奎把抽了大半截的香烟扔到黄中的头上。 黄中被烫得赶快用手去拨拉掉到后脖子上的还燃着的烟头,边往外拨拉边应着:“我拿命担保,明天上午下班后一定把你要的文件交给秀兰姐!” 之后,张奎把黄中放走了。 …… 回到自己的寝室,惊弓之鸟的黄中仍惶恐不安。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想安静安静,但刚才惊魂一刻让他安静不下来。尤其是想起张奎要求他去刺杀杨学山那凶恶的脸孔,他就毛骨悚然!他想,自己连战场都没上过,哪是杨学山的对手!去刺杀杨学山多半也是有去无回!可不去刺杀杨学山吧。张奎肯定要告他强奸。如果张奎告他强奸罪,之前口抹甜蜜诱骗他的韦秀兰定会倒打一耙说不是她韦秀兰诱骗他黄中,而是他黄中强奸了她!这是男女之间出事后,经常会出现的结果。这样他也死定了!想着想着,黄中突然想起一个细节,他进到服务社后,让韦秀兰走在前,然后他亲手插上的门闩!张奎是怎么进到仓库来的?当时在仓库的时候,张奎的突然出现吓得他满脑子空白,没想起来,现在心情平和了许多,想起来这事来了。张奎能突然出现眼前,只能是张奎在他黄中和韦秀兰之前进到仓库的!而且张奎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韦秀兰尖叫几声后出现?张奎肯定是听到韦秀兰喊叫声的暗示后才从躲藏的物品后边出来抓他的!想到这儿,黄中恍然大悟,原来韦秀兰说爱他爱他青春活力和他俩要永远甜甜蜜蜜相伴下去,全他妈的是假的!是韦秀兰张奎两口子设下的美人计圈套!在利用我的年青火力旺难以控制的弱点骗着替他们去玩命!想到这儿,他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想找韦秀兰算帐。可走到门口又停下来了。他转念一想,都这么晚了,韦秀兰早就躺在张奎的怀里正偷着乐呢!再说,就是把韦秀兰叫出来骂她一通又能怎么?如果她反咬一口就说我黄中强奸了她韦秀兰,这会儿子去找韦秀兰不等于送死吗?况且自己的裤衩还在她丈夫张奎手里捏着!想到这儿,黄中又狠狠地骂道:“妈的!韦秀兰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白骨精!打一开始,韦秀兰就在通过对我实施美人计,利用我在杨学山身边工作的便利去刺杀杨学山!”想到这儿,黄中心有不甘地心里念叨:“不行!我现在就向区委领导,向县公安告发韦秀兰和张奎的罪行!”可他转念再一想,觉得现在已经不能揭发韦秀兰和张奎的“地下军”的罪行了,因为他已经多次向韦秀兰透露过杨学山的行踪,这是在为韦秀兰提供刺杀杨学山的情报信息,他还在小山岗帮助“地下军”要缴械杨学山的枪,企图帮助韦秀兰刺杀杨学山,这些行为都属于参与谋杀杨学山的罪行,是共同犯罪!也属于“地下军”暗杀共产党干部的罪行!告发韦秀兰和张奎等于把自己也告发进公安局了。黄中觉得现在自己真成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他越想越追悔莫及,悔不该一时被韦秀兰的美色冲昏了头脑,为贪图一时的欢悦,走上不归之路!当初要是毅力坚强些,不至于现在让韦秀兰紧紧攥住他的把柄,现在想甩都甩不掉,不得不走上绝路。他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大耳光,骂自己:“我这是饮鸩止渴啊!在作孽啊!”然后,悔恨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流。他觉得在十二区已经待不下去了。再在十二区待在待下去,肯定死定了。他想远离十二区这个是非之地,重新做人。但实际情况是,张奎要他明天上午下班前就要把机要文件交给韦秀兰,明天上午下班后不把文件交给韦秀兰,张奎明天下午可能就会拎着他的裤衩告他强奸。这样,明天下午就是自己的死期,背着强奸罪名蹲几十年的大牢都是轻的。而且,即使他想远离十二区,也不可能明天之前就能离开的!思来想去,觉得还得先按照张奎的要求,先把区委党代会的文件交给韦秀兰,先给自己留条生路,反正那些文件不至于要了自己的命,关于张奎要求的第二件事,那就看以后的情况见机行事了,目前最要紧的是先过了明天这关,过了明天这一关后,再看看有没有机会调离十二区,如果有机会调离十二区,那就调走远离张奎韦秀兰等十二区的“地下军“”。想到这儿,黄中恐慌不安的心才稍稍平静下来。 第二天上午下班后,黄中把可以搞到手的区委党代会的一些文件偷偷摸摸拿到服务社里给韦秀兰,并让韦秀兰赶快看,然后他好赶快送回。 韦秀兰接过文件,答应道:“好!好!”说完,韦秀兰翻看文件,觉得区委针对镇压反革命分子的近期规划和转发上级的有关镇压反革命分子的最新要求还有点价值,赶紧从兜里掏出微型相机,“咔嚓咔嚓”拍照下来。然后合上文件交给黄中,说:“送回去吧!”把文件交到黄中手里后,韦秀兰安慰黄中道,“你看就这么快!不会让人发现的!” 黄中拿过文件,“哐哐”摞齐后,往衣服里一塞,转身往外走。 “拿上枪!”韦秀兰从兜里掏出一把精制的手枪递给黄中。 黄中转过身看了一下枪,愣了一下后,说:“先放你这儿!等用的时候我再到你这儿拿!” “唉——不是说好的吗?”韦秀兰脸一下沉下来,命令道,“拿上!” 黄中不情愿地把枪接过来看。 “这是支美制微型手枪,特精制,特好使,听说上千美金买来的。虽然小,可以连发,能装十发子弹。你看!”说着,韦秀兰给黄中演示起来,“你事先把它装在裤兜里,没人能察觉到。这样你就可以打杨学山个猝不及防,一梭子肯定能把杨学山干倒!” 此时黄中又想起了昨夜张奎的狰狞面孔和刽子手的行为,他真想一枪崩了韦秀兰。他看了韦秀兰一眼,觉得“地下军”不只是韦秀兰和张奎两口子,背后还有许多人,杀死韦秀兰,后边如狼似虎的地下军也不会饶了他。想到这儿,黄中用手颠了颠韦秀兰强放在自己手里的美制精美手枪,装进了兜。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韦秀兰,转身走出了服务社。 …… 到了张奎要黄中刺杀杨学山的最后期限的那天晚上,也就是黄中被张奎“捉奸”的第三天晚上,地下军还没见着杨学山横尸区委大院。韦秀兰对张奎说:“从黄中拿手枪的表情来看,黄中是懒驴上磨——不赶不上道。” 于是,当天夜里,张奎带着黄金发和黄仁摸进黄中了寝室,用枪顶着黄中的脑壳,说:“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是吧?” 张奎黑夜突然出现自己的寝室,让黄中始料不及。面对张奎和二黄恶狠狠地握着枪的样子,惊恐万状起来,说:“一……一直……没……合适的……机会。” “跟我玩猫捉老鼠,你还嫩了点儿!”说完,张奎向二黄使了个眼色。 二黄上去对黄中一顿拳打脚踢,打得黄中鼻青脸肿。黄中被二黄打得直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 看着把黄中打得直痛苦的呻吟,张奎叫停二黄,然后对黄中说:“什么时间合适?躺家里睡大觉合适?”说完,张奎一脚把黄中踹翻在地,“你他妈不琢磨什么时候干掉杨学山合适,整天都琢磨什么时候光着屁股睡女人合适,是吧?干掉杨学山没有光着屁股睡女人痛快,舒服,爽快,是吧?干掉杨学山挺危险的,会被杨学山打死?不敢去?是吧?”然后,张奎蹲下看着仰翻在地上的黄中,又说,“那你怎么敢强奸我媳妇呢?强奸我媳妇你狗胆包天,杀杨学山却胆小如鼠了?当初你也不好好想想,我漂亮媳妇怎么会让你白玩吗?世界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说着,张奎站起来抬起脚踹向黄中的肚子了一下后,又狠狠地说,“我跟你说,天下没有白***!我媳妇也不是白*的!是要拿你的命*的!”骂完后, 张奎又狠劲向黄中的头踹,边踹边说,“明天,你就得把杨学山杀掉!你再不给我玩活,我不仅要了你的命,还要你爸妈的命!连你妹妹也杀了!”说罢,非常自信地说,“到处都有我们的人!今天送个信去,当晚你就得跟你爸妈和你妹妹到阴曹地府向阎王爷报到去!”说完,向二黄一摇头,三人走出了黄中的寝室。 张奎三人走后,黄中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床边,有气无力躺在床上,又回想起韦秀兰诱惑他的各种场景,又反悔当初没有关紧自己的门看好自己的人,上了贼船跳不下来了。 其实打张奎让黄中去刺杀杨学山后,黄中就寝食不安起来。黄中知道刺杀杨学山可不是开玩笑的!尤其是一想到杨学山不离身的德国造二十响驳壳枪,腿肚子都打颤!那支二十响可是在中原横扫过一大片土匪的啊!对射起来,打成马蜂窝的不是杨学山而他黄中! 处于这种顾虑,黄中本想不吭不哈地把刺杀杨学山的事拖一拖,然后找机会躲过这件凶多吉少的事。涉事不深的黄中哪里知道,韦秀兰张奎等地下军一刻也没放过他,一直在暗处盯着他,当看他没有想刺杀杨学山的表现后,张奎就上门逼着他去刺杀杨学山。让黄中更忐忑不安的是,如果他黄中不杀掉杨学山,“地下军”不仅要杀他黄中自己,还要杀了黄中爹娘和心爱的妹妹。 第二天,天还没亮,被搅得头痛得睡不着的黄中爬起来,萎靡不振地坐在床上发呆了一阵子,见上班的时间到了,就去上班。上班的路上,看见杨学山,老远就躲开了,生怕杨学山看透他心中的鬼胎。黄中走进秘书办公室后,坐在椅子上两眼望着房顶发愣,好像他的末日就要来临了,——不按照张奎韦秀兰“地下军”的要求去暗杀杨学山,“地下军”会要了他全家的命,去刺杀杨学山,十有八九也得把命丢了。正在他为难的时候,他看到,杨学山低着头一门心思想着什么似的大步从自己办公室的门前走过,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目前的刺杀举动,觉得兴许可以像张奎说的那样,趁着杨学山对自己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打死杨学山,然后从后窗跳出去,在张奎布置好的人员的掩护下,做到天衣无缝。 此时,已经被“地下军”逼得走投无路的黄中,侥幸的心理完全占据了上网,摸了摸事先放进裤兜里的美制手枪,决心赌上一把! …… 第57章 三杀杨学山(二) 杨学山是甲景县十二区的党委书记,十二区的党代会的各个事项都得由他拍板决定。所以,这些天,杨学山满脑子都得考虑党代会的事,党代会之外的事几乎被挤出了脑外。 黄中看到杨学山夹着公文包急匆匆走过自己的办公室,连向自己的办公室的方向瞄一眼都没瞄,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觉得杨学山这些天肯定被党代会的事纠缠得无暇顾及到其他事,是趁其不备刺杀杨学山的时机,尤其是现在办公区人员稀少,这么早来上班的人没几个,他可以借早上习以为常地给领导送报纸为名,蹿进杨学山办公室,“啪啪”几枪把杨学山打死,然后,从杨学山办公室的后窗跳出,之后沿着房后逃之夭夭…… 这一念头一出现,黄中快速从裤兜里掏出韦秀兰给他的精制手枪,打开保险,又装回裤兜,拿起桌上的报纸,走向杨学山的办公室。 …… 黄中走到杨学山办公室门前,敲了两下门。 杨学山在屋里喊道:“进来!” 听到杨学山“进来”的喊声,黄中推了一下门,没推开,又使劲推了一下,才把门推开。 自打发现“地下军”无时无刻在寻找刺杀自己的机会后,杨学山每次进办公室后,都把门关上。他这样做的考虑是,“地下军”要想刺杀坐在办公室里的他杨学山,必须得先把门推开,然后才能举枪对他杨学山行刺。 可别小看了推开门后再举枪射击的这短暂的时间!这短暂的时间对杨学山来说是非常宝贵的!杨学山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短暂的时间,举起无时不刻放在办公桌上的二十响向刺客还击,甚至先于刺客射击,即使打不死刺客,也会干扰刺客的射击命中率,进而避免被刺客打死。这是其一。其二,如果进了办公室,把门敞开着,等于给刺客提供了行刺的便利,刺客随时都可以从敞开的门外直接举枪向他杨学山射击,使他杨学山猝不及防,从而无谓的牺牲掉。 黄中把杨学山紧紧关上的门推开后,指了指手中的报纸给杨学山看后,说:“杨书记,给你送报纸!” 看见进来的是黄中,杨学山立刻警惕起来,马上注意黄中手上的一举一动。见黄中手里只拿着报纸和信件,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说了声“放桌上吧。”后,又低头赶紧翻阅有关增选委员的材料。 看到杨学山低头翻阅材料,黄中边向杨学山的桌前走,边把报纸倒到左手,腾出右手往裤兜里掏枪。就在他走到杨学山的办公桌前,准备放下报纸的同时掏枪的时候,突然身后响起了“杨书记,走吧?开会去吧?”的声音。 正在掏枪的黄中吓了一哆嗦,攥着枪的手赶紧一松,枪掉进了裤兜里,同时快速向后扭过头看,原来刚才说话的人是区武装部长肖军! 听到肖军的催喊后,杨学山说了声“好的!”后,把桌上的文件整合齐,推到桌子右上方,抬起头来看着黄中说:“把报纸放桌上吧!”然后走出门跟肖军去开会了。 杨学山走出门,黄中把报纸放在桌上,掏出手绢擦拭吓出的一脸汗珠。 …… 当天中午快下班的时候,黄中从服务社回秘书办公室时,看见杨学山办公室的门敞开了,感到意外的惊喜,之所以黄中看到杨学山办公室的门敞开了那么意外的惊喜,是因为前边已经说过,杨学山为了防备刺客行刺,进了办公室,都要把房门关上的,而且都要关紧,以争取那零点零几秒的自卫时间,今天杨学山把办公室门敞开了,不能不说是杨学山的一个大的失误,而且是杨学山的一个相当大的失误!因为杨学山把门敞开了,为他黄中直接从门外就能举枪向杨学山开枪射击提供了便利条件,也就是说,让他黄中可以从门外,在杨学山来不及做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直接把杨学山打死。 按照以往黄中对杨学山的了解,黄中对行刺杨学山是很忌惮的。但刚刚从服务社出来的黄中,被韦秀兰用迷魂汤灌得鬼迷心窍,刺杀杨学山的勇气倍增,勇气倍增得有些肆无忌惮。而且出了服务社的门后,他又突然看到杨学山把门敞开着这么一个刺杀杨学山的难得的大好时机。于是,黄中两眼忍不住地向外喷着意外惊喜的火花,两腿快速倒腾着向自己的办公室跑去。跑进自己的办公室后,躲到视线为死角的房角,掏出手枪,打开手枪板机的保险,又把手枪头向下,手枪把冲上地放进裤兜,然后闭上眼睛将刺杀杨学山的几个关键过程一幕幕在头脑里过了一遍,之后又长出一口气,让自己紧张的心情平静下来一些。心情平静下来一些后,黄中走到窗前向窗外窥视一下,觉得不能这么无遮无掩地往杨学山办公室走,这样有些太惹眼了,不仅太惹眼了,还会让屋里的杨学山看见他这样无由头地往杨学山的办公室闯而生疑,让杨学山早做防备,进而增加行刺杨学山的难度。 于是,他走到桌前,倒了多半杯茶,又长长地出了口气,摸了摸裤兜里的美造精制手枪,向窗外看了看后,端起茶杯,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向杨学山的办公室快速走去。 黄中之所以一改往常畏畏缩缩地去行刺杨学山的行为,而改为今天这样快速去行刺杨学山,是想按韦秀兰说的那样,快速进到杨学山的办公室,快速掏出枪,快速向杨学山射击……一切都在快速中结束,快速得让其他人还没醒过闷来,他就干净利落地把杨学山打死了,然后,在人们还没醒过神来,快速逃遁。 当黄中还差一步就要迈进杨学山办公室时,黄中倒了一个步子,倒成左脚在前,右脚在后,以便一迈进杨学山的办公室,右手可以顺手又快速从右裤兜里掏出枪,快速对杨学山射击,一枪把杨学山击毙…… 第58章 三杀杨学山(三) 黄中把枪杀杨学山的过程想好后,端着茶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紧张地倒腾着小步往杨学山的办公室走去。当他走到杨学山办公室门前,右手已握好右裤兜里的枪,准备一进杨学山的办公室,就迅速掏出枪向杨学山射击时,听见屋里有人在交谈。他马上意识到,杨学山办公室里不只杨学山一个人,除杨学山还有其他人!这一让黄中没想到的情况一下让黄中慌了神。黄中不由自主地赶紧把刚向杨学山办公室伸过去的头缩了回来,下意识地把握好裤兜里的枪的手抻了出来,转过身,缩着头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这时与杨学山交谈的人听见屋外的动静,回过头向门口看。看了一下,没见人进来,又等了一下,还没见人进来,转过头来非常诧异地看着杨学山问:“门口好像有人?” 杨学山抿着嘴唇,若有所思地点头说:“可能是小黄。” 与杨学山交谈的人快速把头转向门口,有些歉意地喊:“小黄!”见没有回应,又更大声音地冲着门口喊,“小黄!黄中!我没什么事!你进来吧!” 听到杨学山办公室里的人一声接一声地喊自己,大有不把自己叫到杨学山办公室誓不罢休的劲头儿,再不应一声,很有可能与杨学山交谈的那个人会跑出屋喊他,就“唉”地答应了一声,回过身往杨学山办公室走。 看到黄中走进杨学山办公室,刚才与杨学山交谈的人对黄中问:“我已经跟杨书记讲完话了。你有事,你就说吧!” 黄中见与杨学山交谈的人还是刚从部队转业的区武装部长肖军,强装无事的样子说:“我没什么事!就是看见杨书记开了半天会,可能口渴了,想给杨书记倒杯茶喝。” 听到黄中说刚才是想给杨学山端茶,肖军部长疑惑起来,蹙着眉盯着黄中的表情看,边看边问:“你给杨书记端茶,就直接端进来就行了!干什记又走了?你鬼头鬼脑的干什么呢?” 黄中没想到刚从部队转业的肖军部长会对他提出这么一个锐利的问题,于是,支支吾吾起来:“我,我。”说到这儿,黄中突然看到托盘上的茶杯,灵机一动地说,“当时,我不知道肖部长还在屋里,只给杨书记倒了一杯茶。走到门口,听见肖部长您也在,就想回去再倒一杯茶水来。” 听见黄中应答得天衣无缝,肖军边看着黄中的表情,边点头说:“哦——!”然后,转过头去看杨学山。 杨学山拣了几件重要文件放进包里,对黄中说:“别再倒一杯了,我们这要就走。这杯茶你也拿回去自己喝了吧!” 黄中把茶杯端到杨学山跟前,说:“喝口茶再走吧?” 杨学山先是愣了一下,之后对肖军问:“那你喝吧?” 肖军看着杨学山,不解地问:“我喝?” 杨学山向肖军点头。 肖军耐人寻味地又看着杨学山问:“我给你喝了?为什么?”说完后,满心狐疑地看黄中问,“不会是杯毒茶吧?” 杨学山扭过头来看黄中。 黄中赶紧使劲摇头,心虚地说:“哪会呢!我怎会给杨……杨书记下毒呢?要不我先喝一口!”说着,黄中伸手去拿茶杯。 肖军一看黄中的表情,把茶杯端起来,说:“还是我喝吧!”说完,一饮而尽。喝完后,打趣道:“我还真渴了。” 之后,杨学山和肖军一起离开。 …… 因“地下军”司令张奎要求十二区党代会期间必须看到杨学山的尸体横在区委大院,早上和中午没刺杀成杨学山的黄中,下午又揣着枪来到了办公室,寻找刺杀杨学山的机会。可一直等到下班,也没见着杨学山的影子。下班后,工作人员都回家了,黄中稍摸钻进服务社,向一直等在那里的韦秀兰汇报了他的“壮举”。汇报完后,跑到食堂吃晚饭,然后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好好地放松起来,缓解着这几天的紧张的神经。他主观地自己给自己开解地想:“这下对张奎可以说得过去了。“不是我不行刺杨学山,我去行刺杨学山了,杨学山身边总是鬼使神差地有人,或是找不见杨学山他人,没法对杨学山行刺,这你怪不得我!杨学山就是个佛!下雨天,留客天,我不留,天硬要留!如果你张奎觉得我无能,那就另请高明,我正巴不得呢。” 听韦秀兰说黄中没行刺成杨学山后,张奎凶相毕露地骂道:“他说,肖军在杨学山办公室没法下手?这他妈的是理由吗?他压根就不想杀杨学山!要是想杀杨学山,当时把肖军一块捎上不就完了?”说到这儿,张奎愤怒地把手中的杯子使劲往桌上一放,说“不行,不能这样让黄中白吃白喝下去!我今天夜里带人就把这小子活埋了!杀了这个小鸡给那些猴子们看看,不执行我们命令的下场!” 韦秀兰白了张奎一眼,说:“杀!杀!你就知道杀!你能不能冷静想想?你把黄中活埋了,谁去杀杨学山?你去冒险杀杨学山去?你敢去吗?你去了不是找死吗?你没看见杨学山的警惕性越来越高了吗?他现在睡觉都睁着眼睛!吃饭都不吃独食,夹在职工里排队打饭,让我们无从下手!他那二十响从不离身,睡觉还握在手里,出门挎在身上。他这样做为什么?你也不长脑子想想睁开眼看看!别闭着眼睛张开嘴嚷嚷着,今天活埋这个明天又杀那个的。活埋黄中容易,找两人挖个坑没半个小时就把黄中活埋了。活埋了黄中,谁去杀杨学山?连蠢猪都知道这事!”然后韦秀兰又不满地说,“我好不容易花了那么大的精力和资金,才把黄中控制到手!你可好,闭着两只蠢眼就想毁于一旦!” 张奎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说:“我有的是人可以去刺杀杨学山!” 韦秀兰撇了张奎一眼,说:“你有的是人?你叫谁去?是叫黄金发去,还是叫黄仁去?你怎么这样记吃不记打!这才几天你就忘了!上次黄金发信誓旦旦,共产党派多少个‘学山’来,他打死多少个‘学山’。结果怎样?一个杨学山就吓得抱头鼠窜!你以为黄金发是赵子龙能单枪救主呢?他只不过是颠大勺的!吃起肉拱起屁股来一个顶两!而那黄仁只是个剃头匠!更是个狗屎糊不到墙上了!他除了拿剃头刀子还行,别的什么也不行!还有那个地方财务李琦,你看他那胳膊腿细得跟麻杆似的,杨学山一个扫荡腿,李琦的胳膊腿就断好几节!”说到这儿,韦秀兰把嘴扭得一溜歪斜地说,“另外,他们凭白无辜地到杨学山那儿能不引起杨学山的怀疑吗?还没等他们靠近杨学山,杨学山举起二十响就把他们打趴下了。我这样跟你说吧,再叫黄金发这样的人去刺杀杨学山无疑是叫他们去送死!别看黄金发整天跟泡猪发了情地叫唤,他根本就不是杨学山的个儿!俗话说,叫唤的狗不咬人!尽管黄中胆小,但在目前在咱们发展的‘地下军’成员中,就黄中最合适,最不容易引起杨学山的怀疑,也最容易得手。别人还真不行,去一个,玩完一个!你还别不服气,不信,你就叫其他人试试去。” 张奎听到自己的夫人讲起黄中来那么得意,不乐意了,用讽刺的口吻说:“看来,夫人对黄中情有独钟啊?” 听到张奎这话,韦秀兰拍案怒起,横着脸对张奎说:“你这阴阳怪调的是什么意思?”然后质问张奎,“独钟不独钟,是老娘我把黄中拉过来的!你行吗?你能让黄中行刺杨学山去吗?没我,你现在在‘地下军’这帮弟兄们眼里狗屁都不是!整天跟我耷拉着个脸,跟欠你五百两黄金似的。你以为你是谁呢!整天猪鼻子里插葱——装象(相)!还嫌我今天跟这个睡,明天跟那个睡。妈妈的,我整天价让他们c来c去的为了谁?为了我自己吗?不都是为你那鸿鹄之志吗?‘地下军’能发展到今天这么多人马不都老娘豁着命拼出来的吗?”韦秀兰气得鼻子一鼓一鼓的,说,“现在是有奶便是娘有枪便是王!现在有了人就有实力!就有了一切!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没有老娘在这儿给你撑着,你能笼络住这么多人给你卖命吗?你能这么耀武扬威今天对这个吆五喝六,明天又对那个骂爹骂娘的吗?现在你倒嫌弃我来了!”说着,韦秀兰又把两手叉在腰上,说,“你算个什么玩意!你也不睁开你那狗眼看看,十二区‘地下军’弟兄们能图你什么?图你升官发财吗?你也不把你满眼的眵眯糊抠干净了好好看一看,你有什么官让他们升,又什么财能让他们发?就靠国外给的那几张委任状的废纸就能把他们糊弄住?现在傻子都不信那几张废纸了!你也不好好观察当前的形势!本以为mg大老板能打过鸭绿江来光复大陆来呢,现在可好,不仅打不过鸭绿江,还被共产党的军队打得丢盔卸甲满地找牙!咱们现在都成了地下黑洞里的老鼠了,白天不敢露脸,只能天黑出来蹿跶两下了。在这么暗无天日的日子里,能指望谁来拯救我们?只能靠我苦苦支撑着!”韦秀兰蔑视了张奎一眼,继续说,“咱十二区‘地下军’就是一帮乌合之众!你不让他们吃不让他们喝,他们凭什么替你卖命?不是我,他们早就叛变了,去共党那儿出卖你领赏去了。”韦秀兰越说越感到委曲地说,“你不是嫌弃我吗?那好,老娘我还不伺候他们了呢!你自个去降服他们去吧!老娘我不干了!你以为我愿意跟这帮三道九流鬼混吗?我一闻到他们身上那股臭味我就好几天吃不下饭去。”说着,韦秀兰抹起眼泪来,说,“你还以为我容易啊?我累不累啊我?我一个方圆甲万里的美女嫁给你成天钻黑屋干偷鸡摸狗的事,我命苦不苦?我他妈现在连妓女都不如!我命多苦啊……”韦秀兰一副冤屈的样子说,“当初本以为嫁给你这个作战处长能洪福无疆,哪知道你混得这么一个惨不忍睹的光景,整日悲惨得灰溜溜的!”说到这儿,韦秀兰抽泣着说,“真是男怕进错行女怕嫁错郎,当初他妈的不是嫁给你这个窝囊废,凭老娘这副绝世美色不成国母也早就成了贵夫人了!哪还在这儿与你们这群猪蹭来蹭去的,整天浑身一股赶不走驱不散的臭骚猪味!我容易吗?” 张奎一看韦秀兰尽显女性软弱的本性来,怕韦秀兰在这非常艰难的时期真打了退堂鼓,赶紧走到韦秀兰身边,安慰起来:“好了,别哭了!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你这么伤心过。”然后又赶紧道歉,“让你为难了,让你吃苦了。”然后张奎拍了拍韦秀兰的肩膀后又说,“你也太敏感了!” 韦秀兰转过头瞪着张奎:“太什么敏感了?你也不设身处地替我想想,作为一个女人,我容易吗?” 张奎把韦秀兰的脸搬过来使劲亲了一下,哄韦秀兰说:“那就我不好了。我向我心中的公主道歉!” 韦秀兰把张奎的嘴推开,擦拭脸上的泪水,说:“我这是为了谁?我又得到什么了我?我什么也没得到!相反得到的是苦海无边,失去的是永远找不回来的美丽的青春和美好的日子!你还冷嘲热讽!你还是个大男人吗?我看你就一个小肚鸡肠的小脚女人!” 张奎把韦秀兰搂进怀里哄着给韦秀兰擦拭眼泪,说:“我小心眼,你不容易。行了吧?别哭了!现在谁都不容易,都挺难的,你说是不是?”然后又给韦秀兰打气道,“现在艰难只是暂时的,等反攻大陆成功后,我把功劳全放你一人身上,到时候高官任你挑……” 没等张奎说完,韦秀兰一下把张奎推开,打断张奎说:“狗屁!等到死,也等不到反攻大陆的那天!等到的只是叫共产党枪毙了。” 张奎恐怕韦秀兰泄气,强打着精神鼓励韦秀兰说:“世事难料啊!咱还要坚持!不是说‘一年准备,’然后‘五年成功’吗?”说着,张奎又替韦秀兰擦了把泪水,“好了,别哭了,让隔壁邻居听见了,还以为我把你整哭了呢。” 韦秀兰被张奎哄得噗哧一笑,说:“去你的!”然后,撇了张奎一眼,说,“其实想想,你根本不亏!你睡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光正式进你窝的,算上我就九个了。你还有到妓院逛的,还在其它地包养的,加起来海了去了!” 张奎赶紧用哄骗的口吻否认道:“没你想像的那么多!”然后又马上假惺惺地哄韦秀兰,“不管跟谁睡,但我最爱的还是你!你在我心里是最美最艳的!……” 韦秀兰撅起嘴,躲开张奎一步距离说:“得!得!这话骗少女兴许还挺管用。我见识多了去了!你们这些狗男人,为了那一机灵,什么肉麻话都能说出来。等完了,提起裤子就不认帐了。” 韦秀兰苦笑一声后又说,“咱们还是心照不宣吧,还是言归正传吧。”顿了一下后,韦秀兰又说,“你说我对黄中情有独钟,现在不对黄中情有独钟又怎么办?形势对我们已经非常不利了,眼看着共党要把我们推进死胡同了。打击反革命运动就要在咱十二区拉开帷幕了。咱们得赶紧把杨学山这个共产党的战斗英雄干掉,捞取些政治资本。这样我们才能在十万大山的人面前摆资格,不然咱们到了那儿不好见人啊。”说完后,韦秀兰不安起来,说,“我觉得党代会结束后用不了多长时间,杨学山就会把乡村的土改搞完,然后腾出手来开展十二区的打击反革命运动。对那时候,杨学山把县里的公安都拉过来,我们就大难临头了。所以,我们得尽快把杨学干掉。尽早做好奔往十万大山的准备。”说完,韦秀兰又一脸无奈地劝张奎,“现在是用人之机不是杀人之机!现在咱们不是人太多了而是人太少了。这一点,你应该清楚。你把黄中活埋了,无疑是在帮杨学山的大忙,帮杨学山解除了一个身边重磅定时炸弹。这对你有利还是对杨学山有利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另外,你把黄中逼急了,他一拍屁股跑了,你怎么办?他跑了倒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跑了后把咱们供出来了!他小子在共产党面前立大功了,可咱们就得下地狱成为共产党刀下鬼!你想到这一点了吗?整天就知道嚷嚷今天活埋这个明天杀了那个的!要照你说的办,还没等咱们把杨学山杀了,咱们早就四面楚歌了!” 张奎凶恶地说:“这,我还是知道的。一会儿,我就给黄中送些子弹去!告诉他,不尽快杀掉杨学山,就把他杀掉。非逼着他杀掉杨学山!” “这才是正路!”韦秀兰浪浪地看了张奎一眼。 …… 正在黄中躺在床上暗间得意时,听见门下“沙沙”有响声。他从床上坐起来,伸着脑袋往门的方向看,边看边用吓唬的口气喊:“谁?” 门下响过后,一个东西从门底被塞了进来。然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黄中从床上下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把塞进门里的包捡起打开一看,里边包着三粒子弹。包子弹的纸上还写有一行字:“明天党代会就要结束了,你还有明天最后一天,小心你爸妈的老命!” 黄中看完这字条后,立刻明白了,这是张奎送来的。之后黄又把从门底下塞进来的纸包再包上,拉开抽屉,扔进抽屉里。 刚刚还庆幸的黄中,看到张奎送来的“重礼”,再不沾沾自喜了,他又翻过来倒过去地在床上烙起大饼了。烙了多半夜的大饼后,觉得事已如此,自己无力改变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凭天由命了,能刺杀杨学山就刺杀杨学山,然后跟着韦秀兰和张奎等“地下军”等成员混,实在刺杀不了杨学山,就三十六计——走为上。 第二天早上,因睡不着觉而头昏脑涨的黄中提前来到办公室。他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就看到杨学山急匆匆从自己的办公室走过去。 这天是十二区党代会闭幕的一天,杨学山要在会上做总结报告,作为书记还要对代表们提出的各种建议进行归纳等等,所以提前来到办公室抓紧时间做准备。 看到杨学山心事重重从自己办公室走过,黄中感觉到杨学山正在集中精力考虑党代会的闭幕会上的事,无暇顾及其他事,包括“地下军”要刺杀他杨学山的事,觉得是刺杀杨学山的好时机,因为事情往往是这样的:不注意,就容易疏忽,一疏忽,就会让人有机可乘。 黄中看了看墙上的表,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他又向窗外瞄了几眼,没看到别的人。又快速摸了摸的裤兜,感觉枪就在裤兜里,站起来走到门口,把门关上。把门关上后,用身子顶住门,迅速把枪从裤兜里掏出来,拉出弹夹,见弹夹里的子弹是满的,掰开板机的保险,又把枪又放进裤兜里,然后闪开身子,轻轻打开门。打开门后,先是向四周看了看,见还是没人,就快速走向杨学山办公室。 此时的黄中如同一个赌徒,嘴巴紧闭,目光凶狠,杀气腾腾。 轻轻走到杨学山办公室门前,黄中把耳朵贴在紧紧关闭的门的门缝上,仔细地听屋里的动静。没听见像昨天那样的屋里有人交谈的声音,确定屋里就杨学山一个人,心想,这回杨学山在劫难逃了!就从裤兜里掏出枪,抬起脚,对着门狠劲一踹…… 第59章 三杀杨学山(四) 之前,也就是昨天上午下班后,黄中到服务社偷偷向韦秀兰汇报刺杀杨学山的过程时,韦秀兰见黄中讲到刺杀杨学山时,还是那样眼神胆怯,嘴唇打颤,就连哄带骗地鼓励黄中说:“别看杨学山打枪精准,但只要趁杨学山不备,快速掏出枪,先于杨学山射击,就会打杨学山一下措手不及,把杨学山打死!像你每次动作都那么快,你一定会先于杨学山掏出枪,把杨学山打死!”之后,韦秀兰又针对黄中有关“区政府人多眼杂,害怕即使打死杨学山,也难免被人看到,然后被抓住,当成反革命分子正法了。”的顾虑,撺掇黄中铤而走险地说:“只要动作够快,干净利落,不会被人发现的。即使被人发现,也没人敢告发。都怕我们报复!你看,那么多南下干部,有的被杀在路上,有的被杀在自己家里,还有的被杀在夜里,还有的大白天就被杀了,查出几个来了?咱们原共党区委书记郭四虎不就是被毒死就毒死了。最后不也是不了了之了?”等等。 韦秀兰这些迷魂汤把黄中灌得鬼迷心窍,当看到杨学山一大清早就来到区政府大院,工作人员还没来上班,院子空荡又安静,觉得刺杀杨学山的机会真的来了!一定要抓住这天赐的良机,快速闯进杨学山办公室,快速对准杨学山射击,快速打死杨学山,快速离开,一切都会在快速中结束,快速得神不知鬼不觉。 于是黄中孤注一掷的心理陡然大增,把手伸进裤兜握好枪,走出秘书办公室,奔向杨学山的办公室。走到杨学山办公室门前,一脚把杨学山办公室的门踹开后,举枪就对杨学山经常坐的办公桌的方向开枪射击。 …… 正在看文件的杨学山突然听到门“哐”一声被一股凶狠的力量踹开,第一反应就是“刺客行刺!”马上身子下蹲,蹲到了自己一头沉的办公桌后,利用最近的掩体掩护自己,躲过了刺客第一次的猛烈射击。 见没击中杨学山,黄中冲进屋,对着桌后杨学山可能躲藏的位置又是猛烈射击。黄中是想用猛烈火力把杨学山压制在桌下,不让杨学山有机会腾出手来还击,最后把杨学山的头打开花。 杨学山蹲在桌子后,满以为刺客踹开门射击完后会赶快跑掉,等刺客跑掉后抓起桌上的二十响,追出门外,将刺客击倒。让杨学山没想到的是,刺客踹开门射了几枪后不仅没跑掉,相反还跑进屋里连续向他射击,而且火力很猛,打得他抬不起头,大有不把他杨学山打死誓不收兵的劲头儿。杨学山深感,突如其来的情况对他万分危急!——如果让刺客冲到桌前,让刺客站在桌前的上方往他蹲在桌下的下方打,自己的脑袋就得被打开了花! 杨学山面临的挑战是前所未有的巨大且很难克服!刚解放那会儿,新政权各级办公地点大都因陋就简,根本拿不出资金建造高大敞亮的建筑,杨学山所在的十二区政府就设在原旧公署里,杨学山的办公室只有二十来平米,办公桌放在一进门的右手靠墙的位置,距离门五六米,办公桌又不可能贴着墙摆放,还得留出放椅子的地方。也就是说,实际上,黄中从门口冲到杨学山跟前的距离也就不到五米,这短短的五米距离,黄中两三步就能跨过去。换句话说,黄中给杨学山留下反击时间只有黄中跨越两三步的瞬间。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很难有回天之力的! 也许事先早就对可能会发生行刺有思想准备,并做过心理上的演练,也兴许杨学山可能天生就对危机时刻有随机应变的天赋,杨学山面对突如其来的绝境,第一反应就是时间!他要想消除当前意想不到的危机的最关键的就是争取时间!杨学山心里非常清楚:一定要在刺客跨到自己办公桌前,用自己的二十响把刺客干掉!不然等到刺客跨到自己办公桌前,居高临下地对准自己的脑袋射击,自己的脑袋非被打得稀巴烂不可!现在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千钧一发的时刻!不把刺客干掉,刺客就要把自己打死!只有把刺客打死,自己才能得到生存! 然而,当杨学山看到刺客一脚猛然踹开门后举枪就对自己射击,不得不立刻蹲到了桌后躲避刺客射过来的子弹,根本没有拿放在桌上的二十响的机会。而已经被刺客凶猛的子弹封在桌下的杨学山再想伸手拿桌上的二十响已经很难了,甚至是不可能了。因为冲进来的刺客已经看见杨学山上班时无时不刻放在桌上,准备随时还击刺客偷袭的二十响驳壳枪还在桌上。就更加猛烈向杨学山射击,不让杨学山把桌上的二十响拿到手的,此时,刺客知道,一旦杨学山把二十响拿到手里,他十有八九就会命丧杨学山的二十响的枪下。而且,刺客在用猛烈射击封住杨学山,不让杨学山伸出手来拿二十响的同时,还快速跨向桌子,想抢先把杨学山的二十响拿到自己手里。这是任何一个刺客都要做的,都会先把被刺杀人用来反击自己的武器抢到手的,使被刺杀的人手无寸铁无力抵抗。 “怎么办?拿不到桌上的二十响,就没有自卫的武器;没有自卫的武器,就没有还手之力;没有还手之力,就只能干等着让刺客‘啪啪’开枪把自己打死!”杨学山快速思索着,寻找着周围有没有可自卫的武器。突然,他看到了脚下的鞋!他立刻意识到,脚下的鞋是目前唯一能使用的武器!是目前唯一能使自己争取到时间能拿到桌上的二十响保住自己性命的武器! 说时迟那时快,杨学山一下把脚下的鞋扒下来,猛劲向刺客砸过去!一只!又一只! 黄中本想用火力压制住杨学山,然后跨到桌前,抢先杨学山把杨学山的二十响拿到自己手里,然后居高临下对准杨学山的头狠狠射击,把杨学山的头打出脑浆来。就在黄中一闷心思瞪着眼睛盯着桌后的杨学山射击时,突然一只硬皮鞋飞出桌后重重地砸了过来。这一只对黄中来说好若天外飞物的皮鞋正好砸到黄中的前胸和脖子的结合部位,由于没有任何防备,不知黄中是被天外飞物吓着了,还是桌后飞快砸过来的鞋力量很重,黄中被鞋子砸中后,趔趄了一下。在当黄中晃动的身子还没站稳,接着一只硬皮鞋又从桌后飞了出来,重重地砸到黄中的胸前,本来就没站太稳的黄中,又更大幅度地的晃动了一下。更让黄中没想到的是,硬底皮鞋砸到黄中的胸部后,又从黄中的胸前弹下来,碰到了黄中胸前持枪的手上,黄中手中的枪不听使唤地摇晃了一下…… 第60章 生死一瞬间 黄中看到自己用猛烈射击把杨学山死死压在桌后抬不起头来,让杨学山根本无法拿到桌上的二十响时,心中庆幸:“今天就算你杨学山有天大的能耐,也逃不出我的手心了!” 就在黄中觉得杨学山只有干等着他黄中跨到桌前打烂脑袋时,突然两只纯牛皮底的皮鞋从桌后飞了出来,砸到自己的身上。由于事先根本想不到,已经被自己的火力压得无法拿到二十响的杨学山,还会甩出两只皮鞋来,黄中被冷不丁飞出来的皮鞋砸得身子晃了两晃,刺杀杨学山的步子也乱了点儿。 穿过全牛皮的皮鞋,包括鞋底也是纯牛皮做的皮鞋的人都知道,全牛皮的皮鞋不仅非常结实,还比较重,大大重于现在用eva(乙烯和醋酸共聚脂物)轻质材料做的鞋,扔出去就像一块砖头,如果砸到脸上或是头上,不砍破脸和头,也会被砸得特别痛。 就在黄中被两只硬底皮鞋砸得晃了两晃,刺杀杨学山的步点也被迫停顿了一下时,杨学山赶紧把手伸到桌上,敏捷地把二十响抄到了手,快速把枪筒贴着地面从桌子底角伸出。 黄中趔趄了两下,赶紧稳住身子,握正手中刚才被从胸前弹下来的鞋碰歪了的枪,冲着桌后的杨学山又狠狠地射击起来。边山射击,边快速扑向杨学山。 此时的黄中完全变成了一个屠夫:咬着牙,咧着嘴,横着脸,嘶叫着,如同一条凶残的恶狼。 就在黄中向杨学山快速扑过来的,你死我活的千钧一发时刻,杨学山把贴着地面从桌底角伸出去的二十响的枪筒对准刺客的方向,一抠板机,“哒哒哒”,打出一梭子子弹。 …… 也要为党代会闭幕式做准备而提前走出家门的王区长,刚走进区政府大门,就听见杨学山办公室突然枪声大作。他先是愣一下,然后边小心翼翼观察情况,边快步向枪声四起的杨学山的办公室走过去。走了几步后,杨学山办公室里的枪声就停了。 听到杨学山办公室里的枪声不响了,王区长一下戳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一下变得死静的杨学山的办公室,心一下凉了:坏事了!杨书记被刺杀了! 王区长在地上戳了一会儿,见杨学山办公室还是那样静无声息,就蹑手蹑脚向杨学山办公室走去。摸到杨学山办公室门口,把脖子伸长了向杨学山办公室里看。张望了一会儿,没看见什么动静,便试着小声喊:“杨书记!”没听见杨学山的回答,又试着用又更大声音喊:“杨书记!”见还是没有杨学山的回音。王区长的心彻底凉了,——杨学山真的被刺杀了! …… 随着杨学山对准刺客“哒哒哒”打出一梭子后,刺客“啊”的一声惨叫,“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听到刺客栽倒在地,杨学山才松了口气,两眼也因刚才过度紧张耗尽全部精力而无力地闭上,豆大的汗珠“啪哒啪哒”开始从额头滚下。 由于在与刺客进行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较量中,神经过度紧张,杨学山不得不靠在桌后坐在地上,闭着眼睛缓解一下刚才极度紧张的神经,没有及时回应王区长的呼喊。 王区长没听见杨学山回答,也没听见屋再有动静,就把头伸进了杨学山办公室里看。眼前的一幕把王区长吓得两眼一瞪,——一个人躺在杨学山办公桌前!他定神一看,躺在杨学山办公桌前的人还在向外淌血。他寻思这个躺在杨学山办公桌前的人是被刺客击中的杨学山,赶快进屋去扶。他边进屋去扶,边对着那个躺在杨学山办公桌前的人喊:“杨书记!杨书记!” 就在王区长要蹲下身子拍躺在杨学山办公桌前的人时,杨学山长长地吐了口气,使出浑身的劲儿说:“在这儿躺着呢!” 听到杨学山的声音,刚弯下腰要拍趴在杨学山办公桌前的那个人的王区长马上直起身来,向四周看,边看边急切地问:“你在哪儿?”然后又转过来转过去地在屋寻找着杨学山。没看到杨学山后,王区长更加着急起来呼喊杨学山,因为他从刚才杨学山微弱的回应声判断,杨学山可能在刚才的交火中中弹,失血过多奄奄一息了。 杨学山扒着桌边往上爬,边爬边说:“我在这儿呢!还没死!” “老杨,你还活着!”看到杨学山从桌后站起来,王区长惊喜地上前去扶杨学山,边上前去扶,边关切地问,“伤哪儿了?” 杨学山拄着桌子完全站了起来后,说:“一根汗毛也没伤着!” 看到杨学山一副得意的样子,王区长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地问:“真的?让我看看。把我吓死了!”然后,王区长把杨学山浑身看了个遍,又说,“听你刚才有气无力的声音,我还以为你被击中了呢。这帮敌特分子,成天毒人杀人的!” 杨学山轻松一笑,说:“要是让这个不地道的杀手杀了,那我白从死人堆爬出来了!” 王区长一边说着“那太好了,那太好了。”,边开始转着圈地打量着杨学山来。突然王区长惊叫起来:“哎哟,杨书记,你后衣领缝还夹着弹头呢!” 杨学山也满脸惊讶起来,问;“是吗?”然后向后扭看,同时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 王区长伸手去拿杨学山后衣领缝里夹着的弹头,边抠这子弹头边说:“我拿给你看!”说着把夹在杨学山后衣领里的弹头拿下来交给了杨学山。然后又上下打量杨学山,看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弹头。当看到杨学山后背的衣服上还有一个洞似的眼儿,又惊叫起来:“这还有一个!”说着,把手伸过去摸,结果发现只是一个弹痕,便庆幸地说,“还好,这只是个洞,没有弹头。” 杨学山拍了拍的衣服,表情凝重地说:“这是子弹打到后墙上溅到我身上来的。” 王区长又惊叹:“杨书记,你可真行!你这是多少次从死亡黑洞里爬出来了?” 杨学山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说:“自从南下到中原,又到南方,总得算起来,怎么着也得有十多次了吧!” 王区长感叹:“杨书记,我真服了你了!你有置于死地而后生的能力啊! 杨学山感触颇深地叹了口气,说:“人民政权的建立多不易啊!都是要用鲜血奠基建成的!” 王区长也叹了口气,感同身受地点头说:“是啊!多少南下干部惨死在敌特分子手下!你遭遇那么多次敌特分子的暗杀,还能活着,真是命大福大造化大!” 杨学山坚定地说:“人民还不想让我死,还在暗中用神灵保护我把人民当家作主的政权建立起来!”说完,看了一眼趴在桌前的人说,“咱们还是先看看刺客的真容相貌吧!” “对!对!”王区长这才想起趴在地上的刺客,转过身去看刺客。 当把趴在地上的刺客翻过来一看是黄中,王区长惊讶地叫起来:“这不黄中吗!”说着,抬头不解地看着杨学山问,“怎么是他呢?他怎么敢杀你呢?” 杨学山看了一眼翻过来的黄中,丝毫不惊讶,说:“他怎么能不敢刺杀我呢?前几天我就怀疑他是地下军成员了。那天夜里,我带着他从乌龙村回区委路过小山岗时,他多次要我把枪给他,我没给他,他竟然上手抢我的枪。之后没过一会儿,地下军就在小山岗上向我开枪射击。幸亏乌龙乡的乡长带着乌龙村的村长和几个民兵赶到。不然,我就包销在小山岗上了。当时,我还没在意,后来细想,黄中与地下军为什么这么巧合?这里肯定有问题。昨天,他又连续两次进我办公室,还总是往右裤兜里摸。我看见他右裤兜里揣着一个沉甸甸的东西,我怀疑是手枪,就觉得他有什么企图,只因肖军部长在身边,没敢下手。从黄中昨天两次进我办公室分析,我想黄中这帮地下军这是在寻找机会要尽快枪杀我。今天早上我进办公室后,特意把门关紧,把枪放在桌上右手边上,以防不测。当门被踹开,我赶快以桌子作掩体……”杨学山把刚才黄中刺杀的前前后后的经过跟王区长简单讲述了一遍。 听完杨学山的讲述后,王区长惊叹道:“好家伙!你又死里跳生了一次!搁着别人早就到马克思那儿报到去了。刚才多吓人啊,太惊心动魄了,简直就是一场生死大战!” 杨学山庆幸道:“多亏黄中是个不地道的杀手,要是换个老道的杀手,今天,你就得给我开追悼会了。” 王区长不解地看着杨学山问:“这怎么讲?” 看到把眉中心拧成一个大疙瘩的王区长,杨学山解释道:“我看到刺客踹开门后,赶紧蹲在了桌子后。按照射击要求,如果刺客看见我蹲在桌后,老道的杀手会边对我射击边直接冲着我作掩体的桌子冲过来。这样,如果我要想以桌子作掩体对他射击,打不着他,因为他在桌子的正面,我要想对他射击,只能站起来。如果我要站起来,我的头就要露出桌面,其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如果刺客不直冲着我的桌子杀过来,而是从桌子边上绕过来射击,就像黄中这样,想从边上绕过来看见我后再射击,就犯了射击作战的一大忌,——给了我射击的角度,让我能以桌子作掩体,把枪伸出去对他实施射击。结果是他没打着我,我却把他击中。幸亏黄中只是个不称职的刺客,才让我捡一条命。” 王区长佩服地点头说:“哦——!”之后,突然不解地和有些埋怨口吻说,“你说,你早就确定黄中是‘地下军’的成员了,那你不早告诉我,我还一直认为他是咱们最可靠的人呢!几乎什么事都跟他讲。” 杨学边向办公桌走,边说:“当时没有确凿证据,只是怀疑,不好跟人说。”回到办公桌后,又说,“其实你该有所察觉。” 王区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我哪想那么多了,我只觉得他出身好,又是你亲手挑选出来的,应该很可靠。” 杨学山若有所思地坐在椅子上,说:“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他怎么会把屁股坐在‘地下军’那边去?” 王区长发问道:“是不是地下军把他收买了?” 杨学山点头说:“也有这个可能。”然后用征求意见的口吻问王区长,“这样吧,我们先不讨论黄中的问题了,给武装部长打个电话,让他把黄中的尸体处理了,然后给县委打个电话,汇报一下咱们这里的情况,请求县委的指示?” 王区长点头说:“行!我去给肖部长失电话!” …… 黄中行刺杨学山的案件报到县委后,县委派公安局刑侦科科长周海涛前去指挥十二区侦破工作。可刚到十二区,一场更大的案件发生了…… 第61章 倒在地下军暴动前夜的血泊中 县公安局刑侦科科长周海涛本来是奔着黄中刺杀杨学山的案件来的,可刚来十二区,工作还没展开,就发生了职工集体中毒事件。六人在这次中毒事件中遇难,其中有两个孩子。周科长赶紧向县公安局求援,同时把两个案件合并在一起进行侦查取证。 区党代会一结束,杨学山就赶往蒙寨进行土改收尾的工作。可当杨学山刚到蒙寨的第二天,区政府就发生了职工集体中毒事件,不得不放下蒙寨的土改收尾工作,回到区委处理这一突发事件。 根据群众的反映,县里派来的专案组首先传讯了与黄中关系密切的韦秀兰。经验老道的韦秀兰矢口否认跟黄中关系密切。她说,为了做好服务,她笑脸相迎每一位客人,其中包括黄中。她还反问,难道笑脸迎接每一位顾客有错吗?她还一撇一溜干净地说,黄中刺杀杨书记的时候,她正不在家里睡觉,根本不知道黄中刺杀杨学山的事。她来服务社上班后,才知道黄中刺杀杨学山的事,黄中刺杀杨书记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到底韦秀兰指使没指使,怎么指使黄中刺杀杨学山的,黄中已经死了,无法对证了,专案组只能先放走韦秀。 在讯问韦秀兰的同时,调查组对食堂每个人的作案时间进行了细致的调查,发现黄金发没有作案时间,食堂集体中毒时,他正在老家。 专案组又讯问黄仁。黄仁说,他又不做饭又不掌勺打饭的,怎么往饭菜里下毒?食堂集体中毒跟他可没关系…… 调查组又讯问了张奎。张奎更是死活不承认跟刺杀杨学山和食堂投毒有关系。他说,杨学山被刺杀的时候,他还在家里,有他老婆作证。至于食堂投毒,跟他更一点关系了,他是医生,是给人开药打针的,不是食堂做饭的,如果谁吃了他门诊开的药死了,说我投毒杀人还沾边。 专案组还询问了其他人。由于“地下军”沆瀣一气暗中串通口供,又互相作证,案件一时没有取得突破。 十二区 “地下军”除了刺杀杨学山和在职工食堂投毒外,还接二连三地暗杀毒杀乡镇村干部,搅得全区人心惶惶,工作很难开展起来。杨学山作为区里的一把手,看着十二区的敌特分子肆意妄为,深感责任重大,彻夜不眠,开动脑筋深挖细找敌特分子在十二区的证据。他首先从黄中分析:黄中出身贫苦农民家庭,从他形成世界观的环境来看,他应该积极支持土改推翻封建地主剥削阶级统治,积极投身于人民政权的建设事业中去,但没这么做,反倒是帮助企图维护旧政权的敌特分子刺杀帮助他这样的贫穷农民建立人民政权的人,他为什么不这样做呢?这不明显违背自己和家庭的根本利益吗?他这样做是傻呢还是没有文化分辩不清自己的社会地位而做出的糊涂事呢?从平时黄中的机灵劲儿来看,杨学山觉得黄中不会傻到看不清冒着生命危险刺杀他这样的南下干部是自毁前程,他明知自毁前程,还要去这么做,肯定是受外部力量的推动!那推动黄中行刺的外部推力是什么呢?是王区长说的金钱收买吗?杨学山马上否定了这个判断,因为黄中也没有获得过大笔金钱的表现,他身上穿着的衣服仍是工作前他父母买的那件衣服,更没见他手上带着一般年青人为了显示自己富有的标志物——手表。那是什么原因推动黄中来行刺呢?——杨学山继续分析,——据群众反映,黄中总往服务社跑,与韦秀兰过往密切,是不是韦秀兰略施小计诱使黄中就范了?想到这儿,杨学山不住地点,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因为韦秀兰晚上穿着看上去像没有穿裤子的肉色连筒袜也闯进过他的办公室,韦秀兰晚上能闯进他的办公室,肯定为了一定的目的也会对黄中使出这招儿。想到这儿,杨学山无限地叹息:黄中本来可以成为革命事业的接班人,可以成为十二区人民事业建设和发展的顶梁柱,如今却没有禁住韦秀兰的糖衣炮弹的袭击,从一个根红苗正的无产阶级事业的接班人蜕变为“地下军”的帮凶!太让人寒心了!韦秀兰美丽动人几乎人见人爱,可沾上就要命!都说,野玫瑰比家玫瑰更加艳丽耀眼,可它浑身是刺,伸手摘就会被扎得满手出血!毒蘑菇看上去鲜艳美丽赏心悦目,可吃进去就会中毒身亡! 分析完黄中的情况后,杨学山又继续分析了张奎、韦秀兰、黄金发、黄中等人的情况,觉得他们都有重大的敌特分子的嫌疑。分析到这儿,杨学山不由地警惕起来,十二区猫着这么多敌特分子,如今又发生了倒置众多职工中毒的食堂投毒事件,这预示着什么呢?是不是“地下军”要聚众开始搞暴动了?在食堂投毒只是十二区“地下军”搞暴动的序幕?如果真是这样,十二区,及至甲景县都面临着一场巨大的破坏行动,人民财产将会受到重大损失,许多人民群众会将遭到无辜伤害。杨学山越想越觉得眼前的情况已经到了十分危急的地步,必须尽快把十二区的“地下军”所有成员挖出来,制止这场灾难的发生。此时,杨学山觉得屋里的空气闷得有点出不过气来,站起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夜晚的凉风从窗外吹来,让感到非常清爽,突然把看见两个黑影鬼鬼祟祟走进财务小楼里。这顿时引起杨学山的注意。他想,财务报表和来年的计划都报上去了,不需要加班赶活了,深更半夜地这两人钻进财务小楼干什么?会不会是“地下军”成员利用夜色商讨暴动的诡计呢?杨学山警觉地把头往外探,盯着刚才那两个黑影进去的门口的,观察了一阵子没见两个黑影从财务小楼出来,便挎上二十响,走向财务小楼。 此刻的杨学山一闷心思地想着无论如何也得想方设法阻止十二区“地下军”的暴动,使人民的财产和生命避免受到损伤,忘记了自己的人身安全。 杨学山出了自己的屋,掏出二十响,猫着腰,沿着墙边的背阴处,轻手轻脚摸到了只有注意看才能看见的闪动着灰暗亮光的财务室的窗旁,蹲下,竖起耳朵听屋里的动静: “他妈的八百次也没办法!我也不能把毒品往杨学山嘴里塞吧?”这是食堂主任黄金发不满的声音: 接着又从昏暗的屋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么瞎吵吵顶个屁事!咱们别光说这没用的了,杀不了杨学山,咱们不杀了,咱们搞暴动!说说,怎么炸江边电站?谁去炸电站?怎么炸河坝?谁又去炸河坝?怎么放火烧了粮库和区政府?派谁去烧粮库和区政府?县公安叫去讯问的几乎都是咱们‘地下军’的干将。他们已经怀疑咱们了!咱们不能干等着共产党来砍脖子!”这是服务社的韦秀兰的声音。 黄仁接着问:“什么时候炸?现在县公安都在,还是等县公安的人走后再行动吧?” 又是韦秀兰的声音:“不能再等了。就明天!” “明天炸不了,最起码得准备准备啊。”这是江边电站修理工阮六的声音。 “没有时间了!最晚明天夜里炸!”这是张奎在恶狠狠地说。 “炸完怎么办?县公安正在区委蹲点查呢!”这是地方财务李琦的插话。 “就是要在他们查的时候炸电站!烧粮库!烧区政府!炸他个血流成河!烧他个人仰马翻!让全国惊动!”又是张奎疯狂的叫喊声。 “炸完后,我们怎么办?恐不能坐这儿等着公安找上门来吧?”这是电站修理工阮六的声音。 “炸完烧完,我们一起去十万大山打游击去!”这又是张奎在蛊惑。 听到这儿,杨学山吓了一跳:好家伙,他们正在策划暴动!要是把粮库烧了,全县的人顿时就没粮吃了!县里就会因饥饿生动乱。把江边的电站炸了,全县乃至整个地区的工厂都要断电停工停产,国家就得受巨大损失! 杨学山把手里的二十响紧紧地攥了攥,心想,现在可是一窝端了潜伏在十二区敌特分子千载难逢大好时机!摸进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枪顶住头目张奎的脑袋,缴了这帮地下军的械!但转转念一想,他现在根本不知道屋里有多少人,更不知道头目张奎的具体位置,而且屋里的地下军肯定是一群人,他们也不是赤手空拳,肯定手里都有枪,这样贸然闯进去敌特分子的窝里,不仅制服不了这群地下军,反被屋里的地下军群起而攻之,最后被地下军连打带勒整死,然后挖个坑埋掉,最终不能把十二区的地下军一网打尽。杨学山还意识到,可怕的不是我被屋这群地下军打死埋掉,可怕的是他被地下军打死埋了,把我这个唯一知情的人消灭了,就没人及时向县委报告“地下军”搞暴动的情况了,“地下军”的暴乱就会得逞,这将给国家造成巨大损失。现在唯一正确的抉择是得赶快把十二区“地下军”的暴乱计划报告县委! 于是,杨学山想要轻轻地向后撤步。可他刚要直起身子,只听“咚”的一声,被一个大木棒子重重地打在头上。他也应声倒下,血从头上流出…… 第62章 奇迹般起死回生,并把地下军一窝端掉 杨学山轻手轻脚摸到财务小楼的窗前,听到屋里的“地下军”吵吵着要搞暴动,立刻抽身往后退,想尽快把“地下军”搞暴动的消息报告上级。就在他刚直起点儿腰,向上抬起头时,在黑暗处望风的、已经悄悄摸到杨学山身旁的一“地下军”成员举起木棍打向杨学山的头部…… “地下军”的暗哨把窗户下偷听的人砸倒后,跑到屋叫其他“地下军”成员。 跑在最前边的黄金发一把揪住窗下偷听人的头发往上一翻,然后借助打过来的手电筒的亮光一看,惊叫了一声:“杨书记!”说完,吓得马上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 张奎听到黄金发的惊叫声,马上拨拉开前边的人,走上前疑惑地问:“是杨学山?”说着,上前揪住杨学山的头翻过来看后,幸灾乐祸地说,“果然是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些日子想着法子,转着弯地想杀他都杀不死,嘿,今天跑到这儿送死来了!”把杨学山放下后,张奎转过身对后边的“地下军”鼓劲打气道,“看见了吗?跟我们‘地下军’斗,最终还是死路一条!” 韦秀兰上前拨拉开张奎,问:“死了没有?”说着,蹲下,用手电筒照杨学山的脸看,“哎哟,满脸都是血啊!”然后,慢慢站起来。 暗哨摆功劳似地把大木棒举起来吹了吹,说:“除非铁头,一般骨头长的脑壳挨我这一大木棍后,天灵盖都得被敲碎了!” 听到自己的夫人疑问杨学山是不是真死了,张奎马上伸出手放到杨学山的鼻孔前拭了一下后,转过身对韦秀兰说:“真没气了!”然后,又掏出手帕擦了擦那只伸出去的手,不可一世地说,“这么不禁打啊!不是神得很吗?怎么一棒子就趴下起不来了?” 暗哨得意得把腰挺得直直地说:“他神,那是没碰着我,碰着我,早就让他给阎王磕头去了!” 张奎拍了拍暗哨的肩膀,得意忘形起来地说:“嗯,好样的!马上给你报功!你把我们杀了很多次都没杀掉的共产党的战斗英雄干掉了!这是特大功劳!也是我们的特大喜讯!也给咱们‘地下军’好好发长了一口气!”说完,张奎又得意拍了拍哨兵的肩膀。 暗哨被忽悠得忘乎所以地说:“怎么处置杨学山啊?” 张奎轻蔑地一笑,说:“那还怎么着,挖个坑埋了!” 老奸巨猾的地方财务李琦插话:“恐怕就地埋了不行,天亮后,周科长找不到杨学山了,会发动人到处找的,这样会发现埋杨学山的新土的。” 黄金发赶紧插话说:“那就抬到外边的稻田里埋了!” 区委民政吴助理催促道:“那得快点儿!一定要赶在天亮之前办完了!” 黄金发指着暗哨和旁边一年轻的“地下军”成员说:“你们两人抬着,我去屋里拿家伙。”说完,黄金发跑到屋里去拿镐和锹。 杨学山被“地下军”的暗哨和另一名成员抬起往大院外走。 进屋拿铁锹和镐的黄金发在屋里寻找了一圈后,又从屋里跑出来,讨好韦秀兰说:“美女司令,不行!” 韦秀兰嫌弃地瞪了黄金发一眼,说:“又有什么不行了?看你那前怕虎后怕狼的熊样!” 黄金发满脸无奈地觍着脸对韦秀兰说:“这儿没铁锹啊!” 张奎插话说:“那好说,你赶快跑过去告诉他们,把杨学山扔到漓江喂了鱼!”然后又一副轻松的样子说,“我们处理杨学山的法多了去了!” 于是,黄金发张着两只大眼睛在黑夜里边寻着路边往前跑。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前边抬着杨学山的两个“地下军”成员并告诉他们把杨学山扔到漓江。 这样,抬着杨学山的两个“地下军”成员就“吭哧吭哧”往漓江走去。 …… 终于把早就想刺杀掉的杨学山干掉后,十二区“地下军”们为之一振,回到财务室一阵欢腾。张奎和韦秀兰趁机嚷嚷着,鼓舞着满鼻孔被黑油烟熏得黑黑的“地下军”们的斗志,说,第三次世界大战一触即发,国内还有几百万的纵队里应外合,再过一年半载,整个南方省的天下就是他们“地下军”的了,现在只要跟着他张奎和韦秀兰好好干,到时候,都可以捞上个市长县长干一干…… …… 可第二天,天刚一亮,还在做美梦的张奎、韦秀兰、黄金发、吴疆、黄仁和李琦等十二区一些“地下军”成员被公安抓捕归案。 审讯中,他们都按照以前早已商定好的口吻应付审讯,抗拒到底。就在十二区的“地下军”成员们软磨硬抗,觉得死无对证时,县公安刑侦科长周海涛让当两个公安搀扶着一个头上缠着纱布的人走进审讯室。 当“地下军”成员认出头缠纱布的人是杨学山时,都被吓了一跳,禁不住地哆哩哆嗦地看着杨学山,吃惊地问:“杨…杨…杨书记?你还活着?” …… 这样,一场具有巨大破坏性的暴动被及时制止,保护了国家财产免遭巨大损失,人民群众的生命的安全也避免了受到伤害。 …… 杨学山能奇迹般地起死复生主要有两个主要原因:其一是,杨学山摸到财务室的窗户下,听到地下军正在里边谋划暴乱,赶紧抽身要离开时,觉得脑后一阵风,躲过多次刺杀的杨学山马上一缩脖子,同时举起用握着枪的手护了一下头。这一下意识地防护大大减缓了木棒击打的力度,脑壳才没被敲碎。其二是,杨学山被大棒击倒不省人事后,被两个“地下军”成员抬着往漓江走。这两个“地下军”成员抬着杨学山走一段路,就得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再抬起杨学山继续往漓江走……走了一段路后,听见旁边不远的田里有农民下地干活的喊叫声,便蹲下不作声,想过一会儿,田里干活的农民走后,再继续抬起杨学山往漓江走,可过了一会儿,下田干活的农民不仅没走,反倒声音好像越来越近了。那个打倒杨学山的暗哨慌里慌张地对另一个“地下军”成员说,得赶紧抛下杨学山走了!因为,据他了解,杨学山经常在这一带下乡,农民都认识杨学山,一会儿下田的农民过来,撞见他俩抬着杨学山,那他们两就死定了。“暗哨”还安慰另一个“地下军”成员说,反正杨学山已经被打死了,扔不扔进漓江都是死尸一个,他们就扔在旁边的农田里算了。另一个“地下军”成员一听是这么回事,又竖起耳听了听,下地干活的农民说话的声音好像真在向他们这边走来,便和“暗哨”把杨学山扔到路旁的农田里,跑掉了,没最终把杨学山扔进漓江里,没使当时处于昏迷的杨学山溺水身亡。 那个时候,祖辈想得到土地的农民像经管自家宝贝似的经管刚分到的土地,许多农民天不亮就下地干活,甚至个别农户还连夜经管自家地。 蒙寨农民韦桂水下地干活时发现自家刚分的田里躺着个人,走近一看是杨书记,赶紧用衣服擦头上和脸上的血,然后背回家。回到家,他把这事告诉给了村长。村长把寨里的土医生叫来。土医生用盐水清洗了杨学山头上的流血伤口,敷上消毒止血的草药,再用干净的白布缠上,之后又抬到县医院…… 杨学山醒过来后,把“地下军”要搞暴动的消息汇报给县委领导……这样十二区的“地下军”所有成员悉数被捕。 根据黄金发、李琦等十二区一些“地下军”成员的交待,周科长带着十二区的民兵,把潜伏地十二区的其他“地下军”成员一一抓获归案。共抓获二十六名地下军成员。他们是区门诊所的张奎医生,原国民党军队一作战处长;区委服务社服务员韦秀兰;十二区李副区长,曾是河南省一地方国民党联保主任,通过亲友关系混进共产党南下干部队伍,当上了十二区的副区长;民政助理吴疆,是日本时期的警察长,明媒正娶就有两个老婆;地方财务李琦是地下军的中队长;区粮库主任韦世贵是大元乡暴动的策划者之一;区委文书韦伯书,曾是国民党一地区分部书记;区民兵连长陈明是地下军的排长;区食堂主任黄金发是韦秀兰发展的地下军成员;区食堂韦有财因经常把食堂的肉和油往自家偷,被黄金发逮住,被黄金发发展成为地下军;区委门前理发店剃头匠黄仁,在与张奎一起培训种牛痘时,被张奎用钱收买为地下军成员;公安助理董庆波是十二区地下军唯一的共产党,但他酗酒成风,好色成性,通过韦秀兰暗中接线,与一地主的闺女勾搭成奸,又将地主的闺女送到天津表兄家藏匿起来…… 看完周科长罗列出十二区“地下军”成员的清单,杨学山惊叹:“十二区这么个小地方窝藏着这么多‘地下军’成员!难怪工作开展不起来!” 十二区的“地下军”被一锅端掉后,十二区的领导班子进行了调整。区委会由区委书记杨学山,区长刘德宝(曾担任县工会主席和六区区长)和组织部长——军队转业干部刘指导员组成。区委其他领导分别为:区农会主席由马岚上村苦大仇深的陈老头担任,区农会副主席由原区一名普通干部担任,区武装部长由原桂北游击队小队长赵博担任,公安干事由苦大仇深的陈爱福担任,共青团干事由陈章群担任,妇女干事由苏瑞凤担任。 没了地下军的恐吓和阻挠,在杨学山的身先士卒的带动下,加上新的领导班子齐心协力,十二区的工作面貌焕然一新所向无敌。杨学山还带领十二区人民建设乌龙水库,群众一呼百应,干劲冲天,天下大雨,群众冒雨施工,工程进度神速,提前完成了任务,并得到省里专家的好评。在推广“小株密植”先进水稻插秧法时,也很快在全区普及开来。被评为省“小株密植”先进区。年底区的粮食也取得了丰产。 为了让党的方针政策和政府的法律人人皆知,并深入人心,杨学山利用集圩向群众宣传。他还选调马岚上村的一名高中毕业生担任区宣传干事,增强区委的宣传力量。把十二区的宣传工作开展得红红火火…… 年度,杨学山被评为地县两级模范报告员,并配发了证书和奖章。 有一天,杨学山正顶着大太阳在集圩宣传党的政策方针时,突然口吐鲜血晕倒到在地…… 第63章 南下干部杨学山的婚姻大事 把“地下军”一窝端掉后,甲景县十二区迎来了难得的和平发展期。为了尽快改变十二区因“地下军”暗中作梗而落后的工作局面,杨学山除了率先垂范,到哪都把鞋一脱,光起脚,下到水田帮助农民干活外,还利用集圩时群众多又集中的机会,宣传党的政策,让尽可能多的群众了解党的政策,唤起人民群众对新的人民政权的信任和支持。终于,在一次集圩上的宣传时,由于之前长时间的精神紧张和身体上的过度疲劳的积累,杨学山的身体机能支撑不住了,口吐鲜血,倒在了集圩上。 正在听杨学山演说的群众看到杨学山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急忙把杨学山扶到区卫生院。 与区委位于一个镇上的区卫生院的医生了解杨学山的情况,怀疑杨学山得了那个年代常见的肺痨病,因没有配备x光机,无法确定病因,就把杨学山转送到县医院诊治。县医院诊断杨学山真得了肺结核,因没有疗效好的药,又把杨学山送到当时南方省医疗条件最好的省立医院。 经过半年多的治疗,杨学山康复回到工作岗位。可当他坐在办公室向四周一看,他病前选拔的干部一个都没了,都被一个叫王四斤的人在他生病住院后主持工作时换掉了。身旁转过来转过去的都是王四斤精心挑选上来的自己的人。 杨学山并没因此对王四斤有任何敌意,甚至暗中排挤王四斤,相反还主动团结他关心他。看到王四斤整天因其妻子乱搞男女关系而被开除回河南老家后闷闷不乐,就到处打听哪有合适的姑娘。一次工作中,杨学山得知区中心小学的关老师也在单身,就开始撮合她与王副区长结合。经过杨学山的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关老师对王四斤的遭遇非常同情。再经过杨学山的强力撮合,王老师同意跟王副区长组成家庭…… 杨学山宽以待人的胸怀和无私厚道的品德让王四斤深为感动,从此以后非常信任杨学山,与杨学山相处得非常哥们。杨学山离开南方省后,王四斤还给杨学山写信,要求杨学山把他调到杨学山身边工作。王四斤在写给杨学山的信中说:自从他参加革命遇见大大小小很多领导,觉得杨学山最真诚善良,最大公无私,最心胸宽广,最体谅下属,最能一心一意为民做事的真正的好干部…… 杨学山帮助王四斤解决了终身大事,叫王四斤感激不尽。可杨学山当时自己还是掉队的大雁——单着呢! 那个年代,男女青年大都在二十岁以前就把终生大事办完了,甚至有钱人家的孩子十五六岁就已经完婚了,等到了二十岁,子女都绕膝尽享天伦之乐了,也就是说,那个年代,二十岁以前是结婚的黄金年龄。可杨学山1948年4月南下时,已经25周岁多了。要是按照太行地域的年龄习惯计算,杨学山1948年4月南下时,虚岁都27岁了,远远超过了那个年代说媳妇结婚的最佳年纪了。而且南下后,杨学山净跟死神打交道了,多次从恶霸地主和敌特分子的枪下死里逃生,又多次险些被敌特分子下毒致死,根本就没有时间谈婚论嫁。他先是南下中原当机要交通员,冒死闯关,靠着智慧与死神擦肩而过,接着又带领贫苦农民与恶霸地主赵家豪进行你死我活的斗争,继续南下到南方省后,到南方省的岭川县严侗村搞土改时,只身一人深夜被号称二千之众的土匪偷袭,差点儿被这帮山上下来的几千土匪用钝锯锯掉头,后来调到甲景县十二区,又与“地下军”进行殊死的斗争,三次中毒,多次被追杀,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根本就没时间想,也不敢想自己的婚姻大事。等杨学山把十二区的“地下军”彻底清除掉,从死神手里挣脱出来缓过神来一看,自己已经30多岁了,早就比那个年代结婚年龄大了十岁多了。也就是说,跟杨学山岁数相仿女子几乎都成家生子了,特别是那些好看的漂亮的女子早就名花有主了。 那,年过三十的杨学山在这个离自己家乡几千里之外的、举目无亲的南方省还能娶到媳妇吗?如果能娶上媳妇,能娶到南下前他娘已经跟他定下亲的槐花那样俊俏的姑娘吗?即使娶不到槐花那样俊俏的姑娘,能不能娶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子呢?南下干部杨学山又是怎么靠着自己的智慧和能力解决自己的婚姻大事的呢? 作为组织以及领导又是如何关心和帮助解决杨学山这样的南下干部因建立人民政权而耽误的婚姻大事的呢? 如您感兴趣,特别是南下干部的后代们,请继续往下读,因为南下干部们建立完人民政权后,都因各种原因,确实婚姻都遇到了不同程度的困难。杨学山的婚姻很有代表性,也非常有想像力! 第64章 年过三十的杨学山看上小十多岁的大美女(一) 把“地下军”一窝端掉后,南方省甲景县十二区的局势稳定下来了。李军看到一头扎进工作的杨学山都三十多岁了,还单身着,又举目无亲,就叫自己的爱人李淑敏给杨学山张罗媳妇。李淑敏接到任务后,积极行动起来,前前后后给杨学山张罗了好几个姑娘,有自己单位的同事,还有人托人的,还有同事爱人单位的等等。可杨学山都没看上眼。 给爱人下达任务快一年了,还没见爱人把杨学山的终身大事解决了,李军有些着急了,因为杨学山再不赶紧找媳妇,以后就更难了,年长一岁,可选的对象就更少一些。 面对丈夫的责怪,李淑敏解释道,杨学山“选妃”条件非常挑剔,长相一般的姑娘根本入不了杨学山的法眼,而且能入杨学山法眼的长相好的姑娘还不够年轻人挑呢!哪还能留到杨学山这把年纪,早就被人抱跑了! 之后,李军抽空亲自给杨学山打电话,告诫杨学山都这把年纪了!像杨学山这把年纪的人找媳妇一定不能条件太高!条件太高了,不是一般的难找媳妇,是非常难找!能找一个不缺胳膊不缺腿的,愿意好好过日子的女人就相当不错了,再像杨学山这样挑来挑去得拖几年,有的人都要当爷爷了!别再挑了!再挑就真挑花眼了等等。 李军之所以劝杨学山赶紧找个女人结婚算了,是因为南下前,李军向杨学山的娘保证过,一定给杨学山在楚国找个媳妇成个家,然后给杨学山的娘生个大胖孙子,续上老杨家的香火,让远在几千之外的杨学山的老娘放心,可眼看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快一年了,杨学山还站在高山举目远眺,杨学山再这么这山望着那山高,杨学山的婚姻大事真就只能望断南飞雁了,他对杨学山的娘的承诺也就随着天越来越高,云越来越淡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难进一家门!看一个人的眼缘不是后天形成的,自生下来眼睛一睁开就定下乾坤了。杨学山的娘——杨魏氏,五官长得非常俊气,她生下的孩子都随她,个个都长得不赖呆,看惯了自家人模样的杨学山,真还看不上不俊俏的姑娘。另外,杨学山长得挺有帝王将相的模样,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个头一米七十多,这对一个生长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旧社会的人来说,就算大个子了,加上天生的自信气质,给人一个威武雄壮的男子汉的形象!所以,杨学山不是一个只要是个女人就可以结婚的男人。 后来,在杨学山的强力撮合下,跟关老师组织家庭的王四斤调到县文教科任副科长。工作中,他认识了县小学的韦美娟女教师,觉得韦美娟长得很漂亮,就想把韦美娟介绍给杨学山。在向杨学山介绍韦美娟的情况时,王四斤提醒杨学山说,韦美娟人长得相当漂亮,不一定能看上杨学山,叫杨学山见一面试试。这时日历翻到了1953年底。 杨学山借到县委办事之机,按照王四斤的安排,与韦美娟见了一面。 杨学山见了韦美娟一面后,心里翻滚起巨浪来:韦美娟一头浓密发亮的齐肩黑发、迥迥有神美丽的大眼睛、弯弯细长的眼睫毛和匀称优美的身段总是在杨学山眼前晃来晃去而挥之不去,特别特别让杨学山美幻连篇的是韦美娟1933年底生,才刚满二十岁,充满活力的青春闪耀着生命中美丽迷人的光彩! 与韦美娟见了一面后,杨学山让王四斤转告韦美娟:“赶紧把事办了!” 王四斤把杨学山的意见转告给韦美娟后,韦美娟非常吃惊,一脸的意外地说:“赶紧把事办了?哪有见一面就办事的?他也不征求征求我是什么意见!就要赶紧把事办了?”然后不以为然地又说,“杨学山都三十多了!再过十天半个月就三十一周岁了!虚岁都33岁了!这么大岁数的人,我都快该叫他大叔了!”说完,表情斩钉截铁地对王四斤说,“你转告杨学山,我嫌他年纪太大了。我不同意!” 王四斤把韦美娟的意思转达给杨学山后,遗憾地问杨学山怎么办? “那还能怎么办?”杨学山一副誓不放弃的样子说,“赶紧追啊!美女美女,不追永远不属于你!” 王四斤看到杨学山一副不拿下韦美娟誓不罢休的样子,非常佩服,同时又感到束手无策地对杨学山问:“可人家韦美娟的态度可是非常坚定啊!而且韦美娟算得上楚国美女的范儿了。你能追上吗?我看够呛了!千万别撞到南墙上把门牙撞掉了啊?!” 杨学山想了想,说:“能追上!一定能追上!” 王四斤笑了笑,又无奈地说:“那你就去追吧!我是没招儿了!” …… 第65章 年过三十的杨学山看上小十多岁的大美女(二) 杨学山自生下来,还不知道失去想得到的女人的痛苦的感受。韦美娟让他第一次有了这种感受。 听到王四斤说,自己爱上的大美女不同意嫁给自己后,杨学山什么也干不下去了,看着桌上的文件发起呆来。他想不通,他都看上韦美娟了,韦美娟竟敢看不上他!韦美娟凭什么不同意嫁他?此时的杨学山真想找韦美娟当面好好谈一谈经,论一论道,当面向韦美娟说,他对韦美娟是真心的,是一心一意的,他可以敞开宽厚的胸膛,掏出赤诚的心让韦美娟看! 就在杨学山心情极为不悦的时候,他已经熟烂于心的《孙子兵法》中的“主不可怒而兴师”名句闪现他的头脑中,他马上冷静下来,深得吸了口气,自言自语地磨叨道:“怒不断事喜不许物!在韦美娟还处在对他坚决否定的时候,亲自去找韦美娟表白是非常不合适的!一旦韦美娟当着他的面否了,以后就没回旋余地了。目前我得想一个最佳解决方案才是!” 于是,杨学山将双手从脑门往下摩挲了一下脸,然后把双手撑着两腮思索起来:“现在让韦美娟尽快同意跟自己结婚的最佳的解决方案是什么呢?谁又是能劝说韦美娟回心转意的最佳人选呢?” 杨学山思来想去,觉得目前他手头上的最佳人选只有李军了。因为李军已提升到地委当副书记,而且还专门负责整个地区教育口的工作,负责整个地区教育口工作的地委副书记不能不说在教育战线工作的韦美娟心目中的举足轻重地位,如果负责整个地区教育口工作的李军亲自出马劝说韦美娟,韦美娟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吧,即使不同意立刻结婚,也给李军点面子,可以与他杨学山谈一谈接触接触,不至于像对王四斤那样直接又坚决地否了。 第二天,杨学山就跑去找李军了。 到了李军家,李军不在家,正在地委开会。就勤快地帮助嫂子干起活来。 晚上李军回到自己小院,看见院子里的晒绳上搭满了洗干净的床单和衣服,进到屋后,又看见窗明几净,感觉有情况,便皱起眉头向里张望。看见杨学山恭恭敬敬从椅子站了起来,便把文件夹放到桌子上后,朝着杨学山一点头,指着屋里屋外物件问:“这都是你干的吧?” 杨学山把椅子搬到李军面前,说:“今天没事了找老领导谈心。没想来得早了,就帮着嫂子干了点儿活。” 李军坐椅子上狐疑地看着杨学山问:“你还能没事了?平常你可是在乡村一蹲就是十好几天!没有非你亲自解决不了的事,你可是不回区委的!”说完,又怀疑地看了杨学山一眼,“是不是找我的事来了?” 杨学山不置可否地搓着手笑。 李军瞥了杨学山一眼,问:“是不是找我要官来了……” 杨学山赶紧摆手坚定否定道:“绝对不是!绝对不是!” 李军又不相信地看着杨学山问:“不是?” 杨学山又坚定地摇头说:“不是!” 李军松了口气地说:“哦!” 这时李军的爱人开始往桌上端饭菜。杨学山赶快上去帮忙。 摆好饭菜,三人开吃。李军爱人给杨学山加了个鸡腿后说:“学山,别客气啊!使劲吃!把李哥吃得提不起裤子来!” 李军马上给媳妇使眼色,不让媳妇说话,憋着杨学山,看杨学山花花肠子里藏着什么鬼主意。 然后,屋里只听见三个人“咯吱咯吱”地咀嚼声音。 眼看就要吃完饭了,杨学山憋不住了,抬起头来笑着对李军说:“李书记,我娘又来信催我了。” 李军与爱人对视一笑,意思是,杨学山的花花肠子终于憋不住了! 李军的爱人习惯性地先于李军地问杨学山:“你娘又催你找媳妇了?”说完,抿着嘴对李军笑。 杨学山点头。 李军的爱人埋怨道:“那你还总鞧着屁股不结婚?先后给你介绍了有几个了吧?” 李军边往嘴里拨拉饭菜边盯着杨学山看地问:“这次不是你娘催你了吧?你亲自来找我,是不是哪位漂亮的丫头倒子大霉,被你盯上了?” 李军的爱人笑。 杨学山不得不如实招出来,然后又情不自禁地把心思透露给李军和李军的爱人:“她长得挺俊分儿的!” 李军把碗放到桌上,开口笑道:“你看你看!让我说中了吧!”然后“嘿嘿”地笑了一声,说,“什么你娘催你!完全是瞄上哪个美女,下边那位同志着急催你的!” 李军爱人笑喷起来。 李军又说:“直接说不就行了!还跟我绕五千里外你娘那么个老远的大圈子!”说着,李军又端起饭碗,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往洞房里牵啊!我在这儿向你表个态啊,我不反对啊!” 杨学山一副羞于言表的表情地说:“人家好像不太中意我。”说完,杨学山难过地低下了头。 李军把饭碗又放到桌上,说:“你看你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然后,李军又用惋惜的口气说,“当年陈萃那么好的干部非要跟你结婚,你这个了那个了的不干。现在知道错失良缘终身遗憾了吧?” 陈萃是山东南下到中原的南下女干部,大个子,比杨学山大一岁,南下时也分到了许都地委搞土改。她亲眼看到杨学山机智勇敢、孤胆英雄般地解决了十几个秀才未能解决的红岗庙村的土改难题,很是佩服,觉得杨学山是条汉子,并深深地爱上了杨学山。1950年7月,杨学山接到南下南方省的命令要出发时,陈萃觉得不能再沉默了,再沉默着,杨学山就会跟她天各一方了,就找杨学山去了。进到杨学山的屋后,看杨学山已经打好的背包,准备南下了,就明知故问:“整装待发了?” 杨学山回答:“没什么准备的。除了几本书,几件工作服和这床被褥再没什么东西了。”杨学山对陈萃的到来并没感到异常,那个时候,一起工作的南下干部经常来回串门。 陈萃面带焦急的表情地说:“听说,那儿非常危险,上半年全省刚暴动过。许多干部都被敌特暗杀了,是不是?”说完,没等杨学山让,陈萃走到床前坐下,担心地看杨学山。 那个年代的人都没那么多客套,大家直来直去,没什么藏着掖着的,相反你客客气气的,人家还说你虚伪造作。 杨学山把行李往床里挪了一下,表情淡然地说:“听说了。” 作为女人的陈萃迂回婉转地说:“那儿多危险啊!你这一走,不知今后咱们还能不能见着面了?” 杨学山咧嘴笑了一下,说:“这还真难说,别说咱们凡人了,我想,连老天爷都说不准!” 陈萃看到杨学山没有接上自己的话,干脆把话往明里挑:“你还这么不当回事!心里一点都不替别人想想!” 杨学山绉起眉头,不解地看着陈萃问:“替谁想?”之后,仿佛突然醒悟过来似地说,“噢——,你说的是替我娘着想啊?我出来的时候就跟我娘说了,就当她老人家没生达我这个儿子。” 陈萃不高兴了,生气地说:“你娘!你娘!除了你娘还想着其他人吗?” 杨学山又不解地看着陈萃头问:“那还有谁?”说罢,又觉得应该再补上一句,“哦,还有我弟!是吗?”说完,杨学山看陈萃,证实自己说的对不对。 陈萃猛地抬起头看杨学山,问:“我说的是你能不能不去南方省了?就留在中原行不行?”说完,陈萃两眼闪动起泪花。 “留中原?”杨学山还在愣头青,还没明白陈萃的心意,就说,“命令已经下来了!还能留下来吗?留下来,那不成了开小差了?我可不干这祸国殃民的事!” 陈萃再次明确提醒杨学山:“你都扯哪儿去了!你现在还可以跟领导说说留下来的!” 杨学山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陈萃,问:“跟领导说什么?怎么说?就说,我不想南下南方省了,你们把我留下来吧?我堂堂一男子汉,屎到屁股眼儿又缩回去?” 陈萃看杨学山要糊涂到底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白道:“你们男人就是粗心大意!就说跟领导说说,咱……们俩的事呗!” 杨学山两只眼睛睁得跟两个大灯泡似地看着陈萃,问:“咱们俩的事?咱们俩什么事?” 陈萃急得直跺脚地,大声说:“什么事?什么事?你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然后从床上站起来,一甩手背过身去了。 杨学山不解地重复道:“装糊涂?”突然,杨学山把思路调整过来了,“噢”了声后,说,“咱俩没什么事啊。再说了,现在也来不及了,明天我就要南下了?” 陈萃转过身来,开始对着杨学山大声说:“你就是一个死心眼的人!你现在不会到地委找纪副书记说一说?纪副书记也非常喜欢你,只要你说要留下来,他现在就可以把你留下来。他巴不得要把你留下来呢。你在他眼里可是少有的大红人!”说着,陈萃开始用袖子抹流到脸上的泪水。 “都大闺女要上骄了,再到纪副书记那儿提这事,恐怕不太合适吧?”杨学山看到陈萃哭了,心开始软了。 “没什么不合适的!”陈萃泪流满面,拿出女人那股感情一上来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儿来了,“成家是一个人的终身大事,我想纪副书记是会理解的!俗话不是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吗!” 看到陈萃满脸真情,杨学山的眼睛也湿润了,他没马上回答,沉默了片刻,慢慢地说:“我非常感谢你对我这片真心!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个女人对我这么动心。我真的非常非常的感动。但是,我觉得,冷不丁地到纪副书记那儿提出这个要求,一来我张不了口,二来容易引起纪副书记的误解。” “误解什么?”陈萃抹了一把泪问道。 “怕纪副书记认为我贪生怕死呗!”杨学山慢慢向陈萃解释,“我现在如果现去找纪副书记要求留下来,恐怕他会认为我,听说了那儿有许多干部被敌特分子暗杀了,怕自己也被敌特分子暗杀了,于是就想出一个要跟你陈萃成家的借口不去南方省了。” 陈萃一副委曲的样子,说:“怕这个人误解,怕那个误解,就是不怕我误解了你!” 杨学山打起哈哈来:“你能误解我什么?!” 陈萃见杨学山没有一点动情的样子,满脸怒气地说:“误解你是想到风水甲天下的地方去找美女才不想跟我成家的,是不是?” 杨学山看着陈萃不高兴的样子,赶紧用缓解的口气说:“你怎么就知道我这次肯定就要到甲景县呢?也许我这次要到大山区呢?” 陈萃反问道:“那你怎么就知道这次你要去的地方就是南方省的大山区呢?” 杨学山又解释道:“就是说呀!我也不知道到底要到哪儿去!别说娶美女了,恐怕一到那儿就被敌特分子‘嘣’的一下了!哪还有闲心想什么美女的事!这命都不知道能保到什么时候!哪还有时间想美女呢?”说罢,杨学山心情沉重起来。 陈萃拿出女人那股非要问出所爱的人的真实想法的劲头,问:“那你干什么还死乞白赖地要去南方省?分明是想到那儿找个美女!” 杨学山两手一摊,说:“这不是我要求去的,是组织上命令我去的!组织让俺去,俺不能不去吧?好歹俺也是共产党培养出来的工农干部吧?恐不能危难关头跟把你培养出来的共产党讲条件吧?俗话说,端人碗还得看人脸啊,更别说涌泉相报了。” 陈萃气得脸都咧横了地说:“俗话说个屁!哪儿不是干革命?留下来不也是干革命吗?又不是留下来反革命!” 杨学山被陈萃说愣住了。愣了一会儿后,又赶紧对陈萃解释:“我不能留下来,现在不是都要求,‘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哪里需要哪安家。祖国要我守边卡,扛起枪杆我就走,打起背包就出发……’” 高萃打断杨学山说:“现在哪都需要你这样能干的人!不只是南方省!” 杨学山真诚地看着陈萃说:“那组织也没让我留下来呀?叫我到南方省!这就说明那儿现在最需要我!” 陈萃见跟杨学山说不通了,站起来往外走,边往外走边说:“你就是一个一心只想工作不想其他事的人!看来你就是打一辈子光棍的命!”说完,陈萃走出了杨学山的屋 …… 这就是李军责怪杨学山在中原失去的那段良缘。 现在杨学山自己闯进家点起秋香来了,而且这是自打把杨学山带上南下这条路后,杨学山对自己提出的唯一援助,李军觉得这是杨学山动了真心了,不然凭着杨学山的性格,绝不会厚着脸皮来求自己帮忙的,应该尽可能帮助杨学山实现这一心愿。 所以,当看到杨学山说被韦美娟拒绝而难过得低下了头后,李军不吱声了。 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杨学山苦不堪言的样子,李军想了想,皱了皱眉头,对杨学山劝解道:“她不同意就另找一个不就行了,干什么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啊!”说完后,向自己的爱人看了一眼。 看到丈夫投来的目光,李淑敏马上会意地随上一句:“她不同意,嫂子再给你牵一个更俊的!” 杨学山一脸否定的表情说:“千里姻缘一线牵!这都是缘分!怎么说放弃就放弃呢!” 李军不由地惊呼起来:“吆喝!现在讲起缘分了,啊-?”李军撇了一下嘴,笑着向爱人丢个眼色后,继续说,“狗鸡巴缘分!你看上人家就是缘分了?你看不上人家就不是缘分?这叫什么狗屁缘分!你以为你是皇帝呀?看上谁,谁就得嫁给你?你不散泡尿照照自个儿?你也就是一个区委书记!连九品芝麻官都不是!” 尽管李军这么说,其实李军看到杨学山第一次主动要求与女人成婚了,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他巴不得明天就给杨学山完婚,兑现对杨学山娘的许诺,帮助杨学山解决这个典型的为了建立人民政权而耽误了的婚姻大事,也可让杨学山把全部精力放在工作上。然而现在女方不同意,如果不开导一下杨学山,让杨学山这样相思情泪地朝思暮想,一是不利于工作,二是注定对杨学山是一个重大打击,于是李军就给杨学山高烧不退的单相思狠狠地泼上一瓢凉水。 听到李军的打击的话,杨学山仍难舍难分地说:“那姑娘真是一个美丽漂亮的姑娘!” 李军立刻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后,说:“唉,唉,打住!你看你那满小资的样子!以前我可从来没看到你这么酸过。看来古人说得对,英雄就是难过美女关!难怪当年吕布为了一个貂蝉杀自己的干爹!看来你小子今后比吕布也强不了多少!你也是一个见了美女,眼发直腿发软的种!当年你那枪管吓跑美女的硬汉子的劲儿哪儿去了?”说完后,李军故意绷着脸,放下筷子,看着杨学山。 杨学山赶快嬉皮笑脸打着哈哈说:“两回事!两回事!” 李军故意逗杨学山问:“怎么是两回事?那两个女人说不定比那个……”说到这儿,李军想不起杨学山钦点的那个女人的名字,停下来看着杨学山问,“你说的那个妇女叫什么名字来?” 两眼紧盯着李军说话,恐怕李军说出不愿意帮忙的话来的杨学山赶忙告诉道:“那个美女叫韦美娟!” 看到杨学山非常殷勤的样子,李军又不由地笑了一下。之后“噢-”一声后,说:“被你枪筒吓跑的那两个女人是不是比这个韦美娟还漂亮吧?” 杨学山一下站起来,把腰杆子挺得直直地说:“枪筒吓跑的是糖衣裹着的炮弹!要搂着一个人体炸弹还不得被炸得粉身碎骨啊?!这咱还是心知肚明的。而咱县子弟小学韦美娟不是糖衣炮弹,她是……”说到这儿,杨学山想不出个好词来形容韦美娟了,不得停了下来。 看着杨学山抓耳挠腮的样子,李军感兴趣地问:“她是什么?” 杨学山支支吾吾起来:“我……不说了,说出来你……更要批评我小资产阶级情调了!” 李军紧逼道:“说!她是什么?” “她是一怀美酒!让人痴迷陶醉让人喝不够!”杨学山忍不住又把心里感受一下说出来了。 “哈哈——”李军没想到眼前这个从来就不把女人挂在嘴边上的杨学山今天竟然也把话说得让人肉麻得不行了,忍不住地大笑起来,“‘美酒’!‘陶醉’!整个一小资产阶级情调!看来你小子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啊!” 看到李军又批评自己小资产阶级情调了,杨学山赶快解释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该讨个老婆了!”说完,杨学山向李军摆出一副可怜样儿。 李军不依不饶地说:“你早干什么去了?是不是见着这个……”说到这儿,李军又忘记杨学山钦点的那个妇女所在的单位了,停下来问杨学山,“你说的这个妇女是哪个单位的来?” 李军爱人忙插话:“县子弟小学的。” 李军“哦!”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对杨学山说:“你是不是见着这个县子弟小学的俊分儿的美女后,当权派要专你的政了?”说罢,李军沉起脸,“我可是有言在先啊,它再怎么造反,你也得把裤腰带给我勒紧了!给我看住了!人家不同意,不许强奸民意!这是一个共产党最起码的道德要求。你要看不住,别怪我对它施行无产阶级专政!让你他娘的一辈子跟太监一样,看着漂亮姑娘干着急!” 杨学山见李军有帮忙的意思了,赶紧答应道:“那是!那是!” 为了娶上韦美娟,李军提什么要求,杨学山现在都不敢不答应。为了向李军显示自己话的诚恳,杨学山还把衣服撩起来,让李军看自己的裤腰带,“你看,我的腰带系得紧紧的呢!”。 李军瞥了一眼杨学山的腰带,不屑地说:“还是南下时统一发的!”顿了下后,又说,“我还不知道你!一个铜子都能攥出油来!好省下来钱寄回去给你弟弟盖房子娶媳妇,是不是?” 杨学山不好意思笑了笑,把上衣放下后说:“但是,腰带扣儿是好黄铜的!扣得紧的很!”然后,冲着李军憨笑,边笑边说,“我最了解它了。它可没‘齐天大圣’那两下。‘齐天大圣’那么大本事还翻不出如来佛的手心呢。何况它呢!它也只能是炕头上的汉子,——窝里横!翻不了天!” 李军忍俊不禁道:“这还差不多!”然后开始吃还没来得及吃完的饭。 杨学山边看着李军吃饭,边嬉皮笑脸又谨慎小心地试探着问:“李书记,您可是我的领路人。我要遇见困难解决不了的时候,李书记,您是不是也要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李军停止了咀嚼,问杨学山:“你是叫我拉郎配?啊?”说罢,李军眯着眼笑了笑,说,“你狗小子也有今天,啊?你也有折腰的时候啊?这么多年来我可没见过你向谁折过腰!人们都说,男儿有泪不轻掸,只是未到伤心处!我看,你杨学山是腰杆不轻折,只是未见心上人!是不是?” 杨学山一脸无奈地说:“你看我……自己去不太合适,要是韦美娟一下把我给撅了,我今后就没机会再跟她那什么……” 李军问:“那什么……” 杨学山怕李军说出否定了自己提出的救援的话来,就想在李军还没说出否定自己提出救援的话来前,又赶紧求起李军来:“再说,我一个书记,死皮赖脸地追到学校,多给你,我的领路人丢面子啊?另外韦美娟要是真当面撅了我,我还有什么脸面在这儿工作啊?你说是不是,李书记?” 李军不以为然地说:“这事,你得当面跟……”李军又忘了杨学山钦点的那个女人的名字,又停下来问,“唉,县小学那个妇女叫什么名来着?” “韦美娟!”杨学山赶紧递上话,“韦,就是伟大的‘伟’字,去年单立人偏旁的那个‘韦’。‘美’,是美丽的‘美’。‘娟’,是千里共婵娟的‘娟’。” 李军说:“把纸笔拿来。”说完,伸出手来要纸和笔。 杨学山马上站了起来找纸和笔。 李军爱人提醒杨学山:“在桌子的右角上。” 杨学山把纸和笔拿来交给李军。 李军接过纸和笔,边一笔一画地写边磨叨着:“县,子,弟,小,学。伟大的‘伟’,去掉偏旁,美丽的美,婵娟的娟。”写完后,交给杨学山,“放桌上去!” 杨学山接过来,转身走到桌前,恭恭敬敬放在桌上后,又高高兴兴回到饭桌前坐下。 李军看到杨学山的高兴劲头,与爱人相视点头。然后对嘴角快咧到耳朵根的杨学山说:“刚才我想了一下,男女之间的事,还得男方亲自向女方表白。这样才能让女方知道男方真心地爱她,女方才能动心,才会为爱嫁过你。”说完后,李军正儿八经地看着杨学山。 看着李军正经地板起的脸,杨学山解释道:“我要觉得我行,我还来拉你这强大后援干什么!你就行行好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李书记出马一个顶俩,不!一个顶一百个!”然后又嬉皮笑脸地说,“李军,李军,力顶千军!” 李军忍住笑,说:“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小孩呢,给句鼓励的话就往火坑跳?”然后又不紧不慢地说,“你少来这一套!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去跟人家表明了去。你以为我去就合适了?” 杨学山又哀求道:“第三者还是比较好开口的!另外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吗!看我都把李书记请来说情了,铁石心肠也得变软了。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 李军两眼一瞪,问:“我还没沾你们的事就把我当第三者了?” 杨学山赶紧解释:“不是说你是第三者!我是说,另外一个人出面好说话,还有回旋余地。另外,我想,如果她不同意,你还可以劝说劝说。这样还有一举拿下的可能!毕竟您可是封疆大吏呀!一言九鼎啊!”说完,杨学山手握拳头用力一挥。 杨学山手臂一挥的动作引得李军两口子又相视笑了起来。这让李军情不自禁地想起杨学山当年土改时鼓动演讲的有力动作。李军微微点了点头,说:“你小子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一举把大美女韦美娟拿下!你说韦美娟不同意,我去说说,人家就能同意?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杨学山又真诚地哀求李军道:“看着这么多年为你出生入死的份上,你就胜造一次七级浮屠吧,你的大恩大德,小弟我终身难忘!如果这辈子还不清,下辈子变牛变马也得报答你!” 李军一下正经起来说:“唉-,这话得说明白!这么多年你为谁出生入死?”顿了一下,又说,“你要是为我出生入死,那我这么年多枪林弹雨里又流血又掉肉的为了谁?”。 杨学山又嬉皮笑脸起来,说:“我可一直是你的部下,我出生入死取得成绩给谁增光添彩?不是给你吗?而且哪次你派我执行任务给你丢过脸掉过链子?”说完,认真地看着李军又说,“没有吧?就看这情分上也得拉兄弟一把呀?” 李军看着杨学山就差给自己作揖了,深深地出了口气,点头承认道:“行吧!” 看到李军终于吐了活口了,杨学山着实地松了口气,说:“这次千万千万要帮我拿下!”杨学山边哀求,眼里边流露出非常渴望的心情。 李军爱人提醒杨学山:“现在别总想着拿下呢!还得做好两准备!” 李军的爱人说完后,李军又提醒杨学山:“你可别说‘千万,一定拿下’的话!要是我嫁过你,那我说了算,问题不是我嫁给你。是那个韦,美,娟嫁给你。拿下拿不下,还真不一定。你还得照伟人说的那样,往最好的方面努力做最坏的准备。如果这个叫韦美娟的姑娘死活不嫁给你,你可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啊。咱们先把话摞这儿!如果你要死要活的非要韦美娟不娶,非韦美娟不婚,哪咱们就得讲讲党性了!”说到这儿,李军认真起来,“据我了解,凡长得漂亮的妇女,盯着的人不应该就你一人!说不定人家早就有主了。你小子说不定八月十五要看龙灯,——比人晚了大半年了!” 杨学山马上坚定地说:“她肯定还没结婚!”说后,杨学山眼里流露出担心的神情。 李军点点头肯定道:“那肯定是!不然王副科长不会让你当第三者的!”之后,李军又提醒杨学山,“没结婚不说明名花就没主啊!” 杨学山目光坚定地说:“还没结婚就来得及!” 李军两口子又对视一笑。然后李军提醒杨学山:“那人家要是早跟别人订婚了呢?你不是也夜里望月亮,——看得见摸不着了吗?”说完,李军认真地看着杨学山。 杨学山非常自信地说:“绝对不会!她就是老天爷给我送来的!这就叫缘分!” 李军不解地看着杨学山问:“你怎么就这么自信?” 杨学山马上讨李军喜欢地说:“这可是你教的!叫我们做任何一件事首先是自信,没有自信,任何一件事都做不成。” 李军听到杨学山把自己的话牢记在心非常高兴,得意地说:“是这样的!但你受共产党教育多年了,也得敢于承认现实啊!” 杨学山对李军点头,说:“那肯定的!我现在只是怕……”杨学山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李军“嗯”了一声,说:“你是怕我不使劲给你拉仙配?”李军站起来,把两个碗摞在一起,说“你小子鬼心眼儿就是多!这一点,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会亲自出马给你当这个媒婆的。不过咱们也得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做两手准备。行,自然皆大欢喜。不行,你可不能以权压人!不然咱共产党不就成了国民党抢男霸女了?” 杨学山马上把头点得像鸡捣米似向李军点头承诺:“当然了!你还不了解我吗?什么时候咱干过那事?” 李军看了杨学山一眼,好像自言自语,拉着长调儿说:“有的时候人会令利智昏的!”然后,拿起碗,转身到水池子去洗碗了…… 第66章 年过三十的杨学山看上小十多岁的大美女(三) 对杨学山的事,李军还真上心了。上心并不是因为他跟杨学山是老乡,主要考虑到杨学山这批南下干部这么多年来为党做了许多工作,为了建立人民政权,抛头颅撒热血,九死一生,能活下来,实属不易,现在又因与敌匪特拼死搏杀,错过了解决终身大事的良机,而他们不远几千里南下到一个陌生之地建立人民政权,举目无亲,他们把组织当成亲人,甚至觉得组织比亲人还亲,作为一级组织的领导,不能在这些为党了事业做出过贡献的又把组织视为亲人的同志需要组织帮助的时候,视而不见,当下最迫切的就是要尽量帮助他们解决被耽误了的婚姻大事,让他们也过上幸福又美满的生活,让他们也能享受到建立人民政权后的红利。其次,关心杨学山的终身大事具有一个风向标的指示作用,——人民政党不会卸磨杀驴,人民政党不会忘记那些为人民努力工作的人!一定竭尽全力在合法的前提下,保护好那些为了人民政权的诞生而做出过贡献的人,这也是人民政党从小到大和茁壮成长的一个重要原因。 处于上述考虑,杨学山向李军求援后,没过多长时间,李军就按照纸条上写的地址来到甲景县小学。他先找到校长陈月娇。陈校长一看主管地区教育领域的领导突然来到学校,吓了一大跳。她赶紧把李军让到办公室,然后手忙脚乱地找材料,边找材料,边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思路,准备向李书记汇报学校的工作。 李军见陈校长紧张的忙乎着,马上叫停陈校长,告诉他这次来意,不是检查工作来的,是来解决个人问题的。 陈校长一听,李书记是来解决个人问题的,立刻皱起了眉头,疑惑地看了看李军,见李军表情认真,觉得李军不是开玩笑,但又不能冒失地问其原因,就先试探地问:“您径直来我校,肯定是奔着目标来的?” 李军点头肯定道:“是啊。我是无事不登三宝店啊!” 听李军真是奔着目标来的,陈校长惊讶地长长地“喔”了一声,然后问:“那您是奔着谁来的?” 李军坐在陈校长让给的椅子上后问:“你们学校有一个叫韦美娟的年轻女老师,是吗?” 陈校长赶紧点头,说:“有!有的!是学校刚招考进来的。”然后,陈校长对李军如此之快就掌握了学校招进一个漂亮女老师的消息而感到惊讶,她满脸惊叹号地看着李军点头肯定说,“韦美娟确实非常漂亮!” 李军急切地问:“她在吗?” 李军之所以急切地问,是因为李军手头还有工作等着他办。 陈校长不敢慢待地点头说:“在!” 李军又急切地问:“那你能不能马上帮我把她叫来谈谈?” “谈谈?”陈校长狐疑地看李军问,“谈……”陈校长下意识地欲言又止,她本来是想问“谈什么?”话到嘴边,觉得不好意思直问,就改口说,“可以的!可以的!” 李军还是一副急迫的样子说:“那你现在就帮我叫来?”说完后,觉得还是应该客气点儿好,就改口说:“不应该说‘叫来’,应该说‘请来’!是吧,陈校长?” 陈校长赶紧摆手说:“嗨,无所谓!无所谓!领导都亲自莅临我校,又亲自接见了,再忙也得来!” 之后,陈校长与李军又非常客气寒暄几句后,赶紧颠颠去叫韦美娟。 韦美娟听校长说地委主管教育领域的李副书记要见她,别的什么也没说,便简单地梳妆了一下,懵懵懂懂地跟着陈校长来见李军。 李军一见韦美娟,眼睛一亮,佩服杨学山的心情油然而生,——杨学山这小子还真是城楼上看人,——眼光高大!——韦美娟确实像杨学山说的那样很亮眼。便不由地站起来对韦美娟表示欢迎。边站起来边收不住眼睛地看韦美娟。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杨学山怎么这么胆大妄为,娶女人也跟打仗搞土改一样胆大得让瞠目结舌!——自己长得磕碜巴拉的胆敢娶这么漂亮的女人! 陈校长见李书记看见韦美娟两眼冒光,觉得有了!赶快叫韦美娟坐到李书记对面后就托辞往外走。 见陈校长要往外走,李军把陈校长叫住:“唉——唉!陈校长,你别走啊!” 陈校长停住脚步,转过身,纳闷地看着李军,问:“我别走?” “对,你别走!你走,这事就办不成了。”说着,李军招手让陈校长坐下。 陈校长更不明白李军的话了,——谈恋爱哪有第三者插在中间的?李书记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让我插足谈三角恋爱不成?陈校长带着满心狐疑地坐下。 等陈校长坐下后,李军胸有成竹地说:“我给你们讲一个战斗英雄的故事。” 这时陈校长点头了领悟了,原来是让我陪着韦美娟聆听他的英雄事迹,以便今后做韦美娟的思想工作有生动的素材!于是鼓起掌来。边鼓掌边说:“欢迎!欢迎!” 韦美娟仍懵懵懂懂,——李大书记把我叫来讲英雄故事是什么意思?而且还是校长陪着一对一式的?但看校长给她使眼色鼓掌,赶紧鼓起掌来。 等对面两位老师的鼓掌停下来后,李军说:“我跟你们讲一个冀中抗日英雄的故事!”然后李军拉开了阵势讲起来,“1940年,我们冀中有一个战斗英雄,姓郭,扮装成日本鬼子的小队长,和两名武工队员,独闯日军盘踞的一座县城,先是出其不意地击毙把守城门关卡上的日伪军,然后闯进县城,见日本人就开枪射击,打得日本鬼子死的死,伤的伤,然后又快速从该县城后门的关卡撤离……”李军把当年老家的一抗日英雄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李军讲完后,韦美娟点头称赞道:“真太勇敢机智了!” “我再给你们讲一个解放战争中一英雄的故事。这个故事发生在中原,故事里的人物同样也是真人真事,同样勇敢机智!”李军清了清嗓子,又有声有色地讲了起来,“这事发生在一九四九年阳历年左右。有一封信急需送达。这封信非常重要,是插着三个鸡毛的信,特别重要!这时,敌人也加强了我军通讯的封锁……”李军把杨学山当年送信闯关的事迹活灵活现地讲了一遍。讲完后,看见韦美娟已经被深深地吸引住,问韦美娟:“故事里的人物是不是也非常机智英勇?” 韦美娟由衷点地头说:“是非常机智英勇!” 李军接着问:“你猜猜,我故事里的这位大英雄是谁?” “这哪儿猜得到!中国这么大!我也没去过中原。”韦美娟非常有礼貌又甜蜜地笑着回答。 李军非常得意地告诉韦美娟:“这位大英雄现在就在你们县!” “就在我们县?”韦美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看李军。 李军故意放慢语速地说:“而且前几天你还见过!” “我还见过?真的吗?”韦美娟惊喜起来,“那是谁呢?” 李军坚定地说:“就是你们县十二区的书记杨学山!” 韦美娟有些失望地说:“就是杨学山啊!他……”韦美娟欲言又止。 “不知道吧?”李军直起背靠在椅子后背上,拉长了调说,“别总想英雄都跟楚霸王项羽那么高大雄伟。其实许多英雄就跟普通人长得一模一样。甚至有的还不如普通人长得酷!” 韦美娟仍有些失望地说:“还真看不出来!” “杨学山是不是跟你想像中的大英雄不一样?”李军进一步问。 韦美娟的表情尽显不可思议的样子说:“反差也太大了!” 这时坐旁边的陈校长默默地点起头来。她明白了,李书记来学校不是给自己解决个人问题来的,是给十二区区委书记杨学山来当说客来了,表情多少有些失望。 李军仍靠着椅子背客气地问韦美娟:“你所想像的英雄人物是不是像电影里演得那样,高高大大,一表人才?”看了韦美娟一眼后,又说,“其实真正战争中的英雄尽是些长相不起眼,个头也不高的人!你别看杨学山眼睛不大,眼睫毛也没了,可打起仗来以一当百!我这么跟你说吧,你就是拿一个团来跟我换他,我也不换!” 韦美娟好奇地问:“是吗?他有这么厉害吗?” 李军满脸诚恳地说:“这就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 机敏的陈校长瞅空儿真心插上一句:“李书记只是讲了杨书记许多英雄事迹中的一个,据我了解杨书记还有许多令人赞叹的英雄事迹呢!” “那是!”李军边瞄着韦美娟边做出一副骄傲的表情,“我再给你讲两个?” 韦美娟马上点头说:“行啊!多多益善!” “杨学山可真是一个非常好同志,他早年丧父,家里很贫穷,实岁七岁多就给资本家大地主卖苦力扛长工,受尽了人间苦。但他不向命运低头。自己一点儿一点儿从嘴里扣食攒了点儿钱,买了一本康熙字典,然后一字一字地学一字一字地背。当年他刻苦学字的时候差点儿没被狼吃掉。”说到这儿,看到韦美娟一脸惊悚的样子,李军用更加敬佩的语气介绍起杨学山来,“通过自学,杨学山对着名的《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可以倒背如流。他的许多智慧都来自平时的刻苦学习。他之所以能多次从死亡黑洞里爬出来,也都是他通读古代兵法得到智慧的结果!”说到这儿,李军突然想起,杨学山一个最主要的特点还没向韦美娟讲,于是赶快收住刚才的话题,对韦美娟说,“杨学山是战斗英雄,你知道吗?” 韦美娟点头说:“我们都知道!” “杨学山不只是战斗英雄,还是一个搞土改的英雄!……”李军又从杨学山在中原省搞土改讲到杨学山在南方省除匪患端掉“地下军”等传奇经历。不知不觉两个多小时过去了,见韦美娟听得余味未尽,李军不得不伸出手表对韦美娟遗憾地说:“杨学山的英雄事迹,我还能给你再半天,今天只能讲到这儿了,下午我还必须召开个会,今天只能讲到这儿了,等以后有空再给你讲。” 韦美娟眼里闪动敬佩的目光说:“如果不亲自聆听李书记讲,还真不知道咱们县还有这么一位传奇英雄。” “我回去叫杨学山亲自己给你讲!”说完后,李军向陈校长使了眼色。 “不敢当,还是等我有空儿了亲自去聆听杨书记讲吧。那敢劳驾杨书记来给我讲。”韦美娟完全被杨学山英勇事迹所感动,礼貌地对李书记说。 李军又情不自禁地喋喋不休地夸杨学山:“杨学山真是一位优秀干部,能为人民做许多事情,不仅思想品德正,而且睿智,勇敢。很发展前途的!”说完后,看着韦美娟问,“怎么样?听了有关杨学山的英雄事迹是不是非常感动?非常受教育?” “何止非常感动非常受教育。还非常敬佩!”韦美娟点点头说,“以后我应该向杨书记学习,工作以他为榜样,为祖国的教育事业增砖添瓦。” “对了!你们,尤其是你!”李军指着韦美娟说,“小韦同志,应该,也必须以杨学山为榜样。”说着,一心想着还有其他事情等着办的李军站起来就急忙往外走,从桌后走出来后,突然像想起这次来的主要问题还没解决,马上收住脚步,又回到桌后,说,“咱们光顾着给小韦同志介绍杨学山的英雄事迹了。小韦同志的个人问题还没采取措施解决呢?”李军看了一眼陈校长问,“小韦同志是不是忙于工作还没来得及考虑个人问题?” 陈校长会意地向李军点头说:“美娟是个非常好同志,把所有的精力全都投入到工作中了。个人问题一直没正式考虑过。” 李军看着陈校长没有马上说话,迟疑了一下问陈校长:“没正式考虑?”说罢,认真地看韦美娟,问,“已经非正式考虑了?” 韦美娟当着地区主抓教育工作的领导不敢妄言,赶紧摇头否定。 看见韦美娟摇头,李军刚才一揪的心情放松下来,对着陈校长说:“那就好办了,是吧,陈校长?” 陈校长又会意地赶紧点头说:“好办了!好办了!” 李军看了手腕上的表,说:“对小韦同志这样光想好好工作的同志,我们作领导的不能不帮助她解决个人问题,是不是?” “是!是!”陈校长连忙点头肯定,接着又婉转地说,“好像美娟的追逐者不少!我听说光我们学校男老师里的小伙子就有几个武艺高强的高手。是不是,美娟?” 韦美娟噗哧一笑,接着左手习惯性地捂着嘴说:“校长听谁说的?我可没那么招人喜欢。” 李军认真看着韦美娟问:“看来只是数字上有异议。但有许多追逐者是真的吧?” 韦美娟捂着嘴一个劲儿笑,没有否定。 李军担心地看着韦美娟问:“那跟谁有没有定下亲来呢?” 陈校长赶紧抢在韦美娟之前说:“据我了解,还没定下来,是不是,美娟?” 韦美娟只是“嘿嘿”地笑,不说话。 李军一副非常幸运的样子,说:“那好!那好!”然后转过身对陈校长说,“陈校长,今天咱们就帮助韦美娟同志解决一下婚姻大事,你看怎么样?” 地委副书记的话,而且还是管教育口工作的副书记的话,陈校长哪能否定了!赶紧附和道:“那就劳驾李书记帮助介绍一个吧!” 李军当仁不让地说:“解决小韦同志这么好同志的个人问题是我们领导义不容辞的责任!一定要让小韦同志有一个好归宿,不能让这朵鲜花插错到牛粪上,一定要插到永开不败的风水宝地里!” 陈校长应合道:“那是!那是!李书记亲自出马解决美娟同志的个人问题应该是我们美娟同志的一大幸事!” 李军高兴地向陈校长不住地点头,说: “那咱们现在就小韦同志个人问题开个小型现场会议?”说完后,用目光征求陈校长的意见。 陈校长说:“那太好了!” “小韦同志,我这儿也有你一个追求者。”李军对韦美娟微笑着说,“当然,我这儿的追求者跟你现在的那些追求者一样都是年轻的男爷们!” “当然不能是女的了!要是女的,我也不同意啊!你说是不是,美娟?”聪明的陈校长赶紧播话,帮助李军调节气氛地说。 韦美娟羞涩地笑。 李军接过陈校长的话,一字一字坚定地说:“绝对是年轻的男爷们!而且也是一个想娶你为妻的年轻的爷们!” “这还行!不然我这个美娟的顶头上司要横也立马阻拦了!”陈校长又插上一句,跟李军一唱一和道。 李军又说:“小韦同志,我说的这个男爷们就是,”说到这儿,李军不由地停下来认真地看韦美娟,看了一会儿后,才慢慢说,“刚才我讲的战斗英雄杨学山!” 李军终于把这次“微服私访”的真实目的抖擞出来了。 韦美娟听到“杨学山”三个字后浑身颤了一下,她又激动又吃惊,睁着两只大眼睛看着李军,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你把眼睛瞪那么老大个儿是非常惊喜还是非常愿意呢还是相见恨晚呢?”李军看到韦美娟吃惊的样子,想趁着她还被刚才杨学山的英雄故事感动着,不会轻易否定了杨学山的情绪而迫使韦美娟就范,就趁热打铁地说,“我跟你说,小韦同志,杨学山虽然是一个传奇式英雄,但又是一位普通的人,不是个吃人的怪兽!他人非常好,对老人非常孝顺,对人非常仁义。”由于着急想帮杨学山一下把韦美娟拿下,李军急得两手支着椅子背把身体支起来了,盯着韦美娟看地说,“你刚才不是说要以杨学山为榜样吗?现在我给你出一个向杨学山学习的最好的方法!”说着,李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韦美娟。 “这是什么方法?”韦美娟急切地接过纸看。 “言传身教的方法!”李军边把那张纸递给韦美娟,边边盯着韦美娟的表情说,“只要你在上面把大名一签,我包你把杨学山十八般武艺学到手!” 陈校长又赶尽插上一句:“到时一个现代般的花木兰腾空出世!” “哎哟!这是一份结婚申请啊!”韦美娟看完纸上的内容后不由自主地惊叫起来,“我还不了解杨学山呢!” “怎么还没了解杨学山呢?”李军做出一副不容推辞的表情,“刚才你不是让我讲了许许多多有关杨学山的英雄故事了吗?你看!”李军伸手腕上的手表让韦美娟看,“讲了快三个小时了!怎么还说不了解杨学山呢?” 看到李书记着急的表情,陈校长低下头哧哧地笑。 “光听您一面之辞,没有接触也不能说就了解了杨学……啊……杨书……记呀。是吧?”说着韦美娟把结婚申请推给李军,“不了解,怎么能申请跟他结婚呢?这怎么能行?不行!这绝对不行!”然后把头一横,不客气地说,“您这不是捆绑夫妻吗?” “你不了解杨学山,我了解杨学山!我敢给你打保票。”李军拍着胸脯说,“杨学山政治合格,工作过硬,意志品质坚强,敌我分明……” “他不是三十岁多了?”没等李军说完,韦美娟不高兴地打断李军说。 “小声点儿,小韦同志!三十多了又怎么了?”陈校长看到韦美娟急得快出言不逊了,怕李书记尴尬,赶紧打圆场道。 “人过三十日过午啊!”韦美娟的头几乎被涌上来的血冲晕了,说出来的话也不过滤了,“他都过午的人了!” …… 第67章 年过三十的杨学山看上小十多岁的大美女(四) 李军上门向韦美娟提亲之前,对韦美娟可能的顾虑,也抽空做过功课,特别是杨学山与韦美娟的年龄差的问题。当韦美娟提出杨学山都日过午的年纪后,李军早有思想准备地说:“小韦,我跟你讲,我比杨学山大,都三十多的人还能正常生活呢!他杨学山才三十岁还不到三十一岁的人怎么能日过午呢?”说到这儿,李军心里轻松下来了,原来韦美娟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是嫌杨学山岁数大,不是其他无法转变的原则性问题,只要把韦美娟嫌杨学山岁数大的心里障碍解决了,杨学山与韦美娟的事就有希望,于是耐心地以一个先行者的身份开导起韦美娟来,“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你还是黄毛丫头。不然不会这么想的。”李军运了运气,坚定地说,“我跟你实话实说,人过三十绝对日过不了午!八十八还结大金瓜呢!”李军突然意识到什么,顿了一下,说,“我要纠正一下啊,杨学山不是日过午,他还不到三十岁。就说他到了三十也日过不了午!现在是新社会了,不是旧社会。旧社会人到七十古来稀,现在人到七十岁算什么稀奇!现在一般人都活到八十多岁,甚至九十多岁的人满大街都是。我看杨学山这硬朗身板能活到一百岁!”李军喘了口气,又赶紧说服韦美娟,“另外,还得纠正你一下,像杨学山这样三十岁的人不叫日过午!叫日当午!是太阳直直的正当午!准确地说,杨学山还没到日当午!是旭日!不,不是旭日,是晌日!不,也不是晌日。”李军急得语无伦次起来,“反正日头还没爬到正中间,是还在冉冉升起,喷薄已出的,正在一个劲儿往上蹿的日头!不是偏西的日头!更准确地说,是十到十一点钟的日头!正是积聚巨大能量准备释放最大能量的日头!像杨学山这样的年纪正是人一生中精力最旺盛最有能力的阶段!他这样的年纪开闸放出来就是一头雄狮!这点,我敢给你打保票,错了,你找我!”李军怕韦美娟一口拒绝掉这门亲事,一着急,也不管说出的话合适不合适了。 陈校长在旁忍不住地笑。 李军又不厌其烦地劝说韦美娟:“唉-,小韦同志,你先别说行不行,能不能。你先试试!”说到这儿,李军顿了一下后,鼓足气又说, “试试,你就知道杨学山行不行能不能了!我现在,不是怕杨学山行不行能不能,我现在怕是你行不行,你能不能。能不能抵挡得住杨学山跟你后的疯狂进攻!不信,你就试试!”之后,李军又补充上一句,“到时候,如果让杨学山放开了,恐怕不行的是你,而不是杨学山!不信,你就试试!” 陈校长笑得更厉害了,边笑边问韦美娟:“美娟,要不咱先试试?” 韦美娟坚定的否定道:“那怎么行?那不进洞房结婚了吗?” 看到陈校长笑得前弓后仰的,李军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容易产生歧义,在韦美娟这样一个未结婚的姑娘面前说这样的话是不是不太合适,于是歉意地笑了笑,想解释一下,以免引起韦美娟的误解。可在他刚要开口,陈校长又插话了:“美娟,李书记的意思不是那个意思,李书记的意思是,杨书记虽然三十了,那方面肯定行!这,你放一百个心!如果杨书记不行你就找李书记!”说到这儿,陈校长马上觉得说错了,又改口说:“啊哎,我的天啊!忙中出错,李书记说得不是那个意思!李书记是说,杨……” 没等陈校长说完,李军又赶快解释说:“我是说,我敢打保票,杨学山虽然三十的人了,牙口倍儿好,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干嘛嘛行!不仅工作上能撸起袖子拼命干,干什么都能甩开膀子拼命干的。错了,你……”李军又要说“找我”,马上意识不对,然后改口说:“我向你透露一个小秘密,虽然杨学山快三十的人了,但他仍是一个童男!错了,你……”李军把接下来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听到这话,韦美娟也忍不住地笑了。 “我可以拿我个人的名誉担保!”李军看到韦美娟开心地笑了,刚才那股着急的劲头儿稍缓解了一些,说,“小韦啊,俗话说得好,酒还是陈年的香。不信,你真可以试试!” 韦美娟说:“酒陈年不陈年跟这两码事!” 陈校长又帮腔插上一句:“事事相通!事事相通!” 听到韦美娟有松动的语气,李军抓紧时间又劝说韦美娟:“杨学山同志的思想品德正,这,一点儿麻达也没有!以后他在思想品德上有了麻达,你找我!” 陈校长插话:“到时找不着你怎么办?” “给我找电话!或者告诉我秘书!我给杨学山一万个胆儿,他也不敢在品德上出麻达!小韦同志,我跟你说,杨学山绝对是合格产品!不信……” “你找我!”陈校长马上接过李军话,几乎与李军异口同声地说。 韦美娟忍不住又笑了。 看韦美娟又笑了,李军笑容可掬了,说,说得准确些,是央求韦美娟道:“签名吧,小韦同志!杨学山绝对是千里难寻的英雄好汉!”说着又把《结婚申请》递给韦美娟。 接下来,韦美娟又提出一个李军没有做过功课的问题:“前几年,我国做过统计,我国人均寿命三十五岁。你看,杨学山下月就三十一岁了!四年以后,他就得平均掉了!我如果跟他结完婚,四年后,我孤家寡人,就得一个人过那……什么生活了。” 的确,解放前,我国的寿命不高,不少人都活不过三十。《红楼梦》里那些眉清目秀婀娜多姿的姑娘都没活过二十岁。解放初期,穷苦人生活条件虽然比解放前好多了,但医疗水平还很差,所以,人的寿命仍不高。 面对韦美娟提出的没有做过功课的问题,李军一时语塞起来:“这……” 见李书记为难了,陈校长又赶紧插话打圆场:“这只是平均岁数!有人不到二十岁就死了,有人不到十岁就死,甚至有的刚生下来不到半年就夭折了。而有的人就能活到七八十,甚至九十,一百呢!” “对!对!”李军马上向陈校长点头,对陈校长的解围表示感谢,之后又劝韦美娟,“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看杨学山这个身板,可以活到一百岁!” 韦美娟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李军问:“你说,杨学山身板好?他不是刚刚得了肺结核吗?” “嗯……啊。但已经治好了!”李军早有准备的坚定地回答。 韦美娟又怀疑地说:“没好利落吧?肺结核不好除根呢!”说完,韦美娟认真盯着李军看。 李军又被问住了,他马上看陈校长,想让有文化的陈校长马上解围。 陈校长不了解杨学山得肺结核的情况,不好回答,就向李军使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看到陈校长无言以对,李军只能自己应对了,马上违心地肯定道:“好利落了!” 韦美娟不相信地又盯着李军问:“真的好利落了?” 李军脖子一横,肯定道:“绝对好利落了!杨学山的肺结核是我亲自过问的!这,我可以以我地委副书记的名誉打保票!” 韦美娟仍以不相信的目光紧盯着李军看。 看着韦美娟怀疑的目光,李军坚定地说:“杨学山是在省立医院治的。好利落了。一点麻达也没了!这我敢给你打保票!”然后指着那张纸又催,“怎么样?别犹豫了!签吧!他们还等着我召开会呢!再说了,你跟杨书记结婚这就等于你为我们革命事业做出了贡献,做出了牺牲!我代表组织向你表示感谢了!”说着,李军站起来向韦美娟鞠躬。 看到李军鞠躬,陈校长赶快跑过来扶李军:“李书记,您可别这样!美娟才二十岁的小姑娘,怎能经得起你这大礼呢?” 李军直起身来,向陈校长使眼色,让陈校长帮助说服韦美娟。 陈校长见地区主管教育的副书记如此认真,又赶紧劝韦美娟:“签名吧,美娟!又不是别人,就算是结婚也是跟区委书记杨书记结婚,杨书记这么年轻就是咱们县里最大的区委书记了,今后的前途无量!”陈校长看到李军向自己点头赞许,又劝道:“你早晚也要嫁人!虽然杨书记才比你大十岁,嫁给杨书记不会吃亏的!……” “何止才大十岁!大十一岁多!快大一轮了!”韦美娟一副哭丧的脸说。 李军吃惊地看韦美娟,问:“你还不到二十岁?” 陈校长看地委副书记都快急得要吐血了,再让这掌管地区教育的主要领导尴尬下去,觉得担当不起了,又插话劝韦美娟:“那你也都超过法定结婚年龄了!你看!”说着一个劲儿给韦美娟使眼色,让她看李军不高兴的脸色,“你别顾虑来顾虑去了!李书记刚才不是说,他要拿他的党票打保票了吗?结错了,你找他!” 韦美娟努起嘴,说:“我还没怎么跟杨学山说过话呢!更谈不上了解杨学山了!就这么跟杨学山结婚是不是太仓促了?对我对杨学山都是不负责任的。”说罢,韦美娟把手中的《结婚申请》往陈校长手中推。 “嫁给杨书记有什么不好?”说着,陈校长又把韦美娟推过来的《结婚申请》推回去,“你年轻浪漫,憧憬美好,但我要告诉你的是结婚跟谈情说爱完全是两码事!结婚生子完全是社会行为,是实实在在的生活,是油盐酱醋柴,是要克服许多社会生活困难的,不能幻想!” “那也不能这就么稀里糊涂地就见了一面,只为油盐酱醋柴把自己赎出去啊!而且还不知道杨书记什么个态度呢!”韦美娟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看到韦美娟眼泪汪汪,李军赶忙好言相劝,“好!好!小韦同志,你先别着急,你听我说,我先纠正一下啊,你们不只见过一面。” “不只见过一面?”韦美娟抬起头来不解地看李军。 “你们见过好几面了!可能你没注意。上次杨学山又到你们学校来看你了。不然,杨学山怎么会求我来给他说媒搭线呢?” 这时,韦美娟终于明白过劲儿来了,李军书记讲的那么多杨学山的英雄事迹都为了给自己拉郎配的,就努力推脱道:“我和杨学山除了有代沟外,思想和认识水平都不一样。他扛长工出身,没有文化,像我们一个初中文化水平的知识分子很难跟他这样一个大老粗生活到一块的。我看报刊上说,一个知识分子跟一个工农干部谈恋爱,晚上在月亮下一起散步,女方看着明亮的月亮说,今夜的月亮多皎白美丽。可那工农干部根本理解不了女方此时幸福浪漫的心情,‘哐叽’来了一句:‘我看不出有什么美丽来!和往常的月亮没有什么区别!’把女方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那一点点幸福浪漫情绪扼杀掉了,后来女方再也不想跟那个工农干部说一句话了。”说完,韦美娟抬起头来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李军,说,“所以,知识分子根本无法跟大老粗生活到一块!生活在一块,我们这一辈子还不桎梏死!” “唉-,”李军根据以往的经验,对这一问题特别做足了功课,便胸有成竹地边说边从衣兜里掏东西,“我就知道你们知识分子小资……”说到这儿觉得不合适,改口道,“喜欢作诗写歌什么的。你看!”说着把掏出来的一张纸打开,“这是杨学山写得诗。我念给你们听。” 这时韦美娟和坐在旁边的陈校长都不约而同地,满脸惊讶地看向李军,——工农干部杨学山还能作诗?那个时候,工农干部给她们的印象是,工农干部别说作诗了,连字也识不了多少。 李军清了一下嗓子,字正腔圆地念了起来:“英雄面前无困难,总前计后胆如天。 狂风巨浪何所惧,利用客观作行船。”念到这儿,李军故意停下来,正了正衣襟,又说,“你听听!多大的英雄气魄啊!你听啊,下边还有!”李军瞄了一眼韦美娟,见韦美娟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又正了正身,两只手高高举起纸,继续往下读,“身临险境不退缩,审时度势险变安。真理利剑斩蛇妖,泰山压顶腰不弯!” 陈校长惊叹:“这是工农干部出身的杨书记自己写的诗?” 李军骄傲地说:“那当然了!你听这内容,不是杨学山写的,还有谁能写出这般历史烙印的诗?”说着,把手里的诗向眼前两位老师抖擞一下,大声说,“这是杨学山的英雄诗! “我的天啊!”陈校长又惊叹,“美娟,杨学山像一个大老粗吗?让我写,也写不出这样气势的诗来啊!” 韦美娟点头。 “还有呢!”李军把手中的纸敞开,继续念,“《人生苦甜分水岭》!”念到这儿,李军停下来解释,“这可能不算诗了,但写得也不大老粗!你听!”李军清了清嗓子,又阴阳顿挫读了起来,“原始漫长百万年,不知盲从苦无穷。损人利己贪心重,利用神鬼欺盲从,人类解放靠真知,知识拯救大苍穹。”读到这儿,李军又故意停下来惊叹道,“你听听!总结性多强!”然后又骄傲地继续读,“自然社会两宝库,物物互变生无穷。知识越广越解放,不知盲从才神灵!万年战争何时止?高智普及偷抢终!人生苦甜分水岭,知识帮人脱迂腐。人生视智为财富,先知及时必取胜!”读完后,李军看韦美娟和陈校长,问,“怎么样?你们还认为杨学山是大老粗吗?” “总结得还挺深刻啊?”陈校长又惊叹道,说完看韦美娟。 韦美娟微微点头一笑。 “除了英雄诗,杨学山还有小资诗呢!”说完,李军把纸翻过来叫韦美娟看。 “工农干部杨书记还能作小资诗?”陈校长又惊讶地看李军 “你们听啊!”李军先看了一遍,然后一字一句地读,“这个诗的题目是《情妹》。” “《情妹》?”陈校长更加惊讶起来,“工农干部杨书记还能写情诗?” “当然了!要不怎么我亲自上门帮他提亲来了。杨学山不仅有一身硬汉的气质,还有令人感动的情怀。你们听啊!”说着,李军阴阳顿挫地读了起来,“哥顶风雪下南口,妹送村头难分手。日思夜盼共剪烛,百双新鞋摞炕头。”读完后,李军赶忙又造势道,“你们听听!‘百双新鞋摞炕头。’这是多么感人的爱情诗句啊!做一百双鞋,得做多少时间,差不多要用一辈子的时间了。这得多么情深意重的人才能写出这样的爱情话来啊!杨学山能写出这么情深意切的诗句来,说明他对爱情矢志不渝,他爱一个人一生一世永不变心!” “这也是杨书记自己写的?”陈校长真正被惊到了,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说,“这在诗里还叫七绝呢吧?” “那当然了!”李军瞅韦美娟的表情不那么抗拒了,更起劲了,“我给你们剧透一下啊。这是学山临南下的时候,写给他那在太行的没来得及过门的小对象——魏槐花的!你看,学山多情真意切!这说明,学山是个有情有肉的男子!”说着,抬头看韦美娟,见韦美娟蹙起眉来,赶紧说,“这还有一首更肉麻的小资诗呢!是写给你的!这个诗的题目是《望爱》。”说着,瞄了一眼韦美娟后,运了一口气,挺起胸大声吟了起来,“哥在圪梁妹山后,站在峁头望尽头。相思情泪心里流,化作石头不回首!” “这也是七绝!”陈校长佩服得一个劲儿点头,然后对着韦美娟说,“杨学山为了你都可以化为石头。这样永不变心的男人,难道还不值得你嫁吗?” 李军接过陈校长的话,不失时机地又鼓动着韦美娟说:“小韦同志,这是学山看见你后,深夜睡不着,伏案写的!从诗里,可以看出,学山对你是多么一往情深!又多么始终不渝!” 陈校长向韦美娟点头,示意李书记说得对。 “面对这么有小资情趣的杨学山,你还敢说杨学山没有情趣吗?如果半夜三更杨学山陪伴着你看天上明亮的月亮,说今夜里的月亮多皎白美丽啊?杨学山肯定不会跟你说:‘有什么皎白美丽的!我看不出来!’肯定给你对一句:‘皎白的月亮弯又弯,月光照亮小河弯。弯弯小河翻细浪,细浪掀起心波澜。我抱美娟望月亮,对着明月大声唱:‘问我爱娟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韦美娟发自内心高兴地一笑。 看到韦美娟发自内心地开心笑了,李军又扇情地道:“你看,杨学山对你的爱多执着!变成石头也不变心!” 陈校长也被杨学山的情怀感动了,眼里闪动起泪花。 李军又趁机说:“杨学山虽然扛长工出身,但他刻苦学习,已经达到初中文化水平了。从履历上看,他没有上过正儿八经的学校,是个大老粗,但从他实际文化水平和思维方式方法来看,完全是个知识子了!你看他写的诗,大老粗能写出这样情深意浓的诗来吗?你初中文化,杨学山也达到了初中文化水平。正好,你跟杨学山在一个文化水平上,门当户对,现在你俩算天上一对地上一双了!绝配!” 韦美娟还是不松口:又提出一个女人会考虑的一个问题:“共同生活是一辈子的事,不是小孩过家家。得亲身接触接触,才能切身感觉合适不合适。觉得两人合节拍了才能把终生许给一方。现在我们之间还不了解,他那么英雄,一身男爷们儿气,脾气是不是……” 没等韦美娟说完,李军赶快打断韦美娟的话:“这我敢保证,结婚后,他不会动你一手指头的!如果结婚后,他动了你一手指头,你来找我!”李军拍着胸脯大声说,“这事你真的可以来找我!他胆敢打你,他那是违反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是违反党纪的行为,我降他的职,我给他党内记大过,是不是,陈校长?” “那是肯定的!”陈校长接过李书记的话赶紧迎合道,“美娟,别怕!嫁给杨书记不会差的!作为一级党的干部,不会像一个农民动不动就打人的,这你放心!不然,他也失身份啊,是不是?”说罢,陈校长看李军。 李军点头。 韦美娟没说话。 看到韦美娟犹豫,李军指着韦美娟手里的《结婚申请》说:“把你美丽的大字签上吧!” “签了吧!”陈校长也跟着李军催促韦美娟,“李书记可是好话说了一大箩筐了,又这样“不耻下问”,前来亲自上门提亲,你恐不能让李大书记空手而归吧?”说完,陈校长用胳膊肘捅了韦美娟一下,提醒道:“咱们以后还得在李书记手下工作呢不是?” 韦美娟看着《结婚申请》为难起来。 李军看着韦美娟不情愿的样子,有些急了,说:“哎哟!我的大美女同志!现在哪能什么都严丝合缝了才结婚呢?现在不都时兴先结婚后谈恋爱吗?我可以亲口告诉你,这是杨学山到我家求爷爷告奶奶地让我来向你提亲的。不是我强迫杨学山的!杨学山对你那是一个海枯石烂!我爱人给他介绍多少个,他都不中意!就爱上你了!”说到这儿,李军用责怪的语气说,“我知道像你这样年纪的女人做梦都想着浪漫。实际上,真正浪漫的事,结了婚才能真正体会得到。不结婚,你根本体会不到!你跟杨学山结婚了,你才能体会到杨学山真正浪漫的劲头儿!”然后又鼓励韦美娟说,“签了吧!结完婚后,你慢慢就会体会到杨学山那小子是个有多么情种又爱情多么浪漫的人了。杨学山鬼点子多着呢!有你享受不完的浪漫!”李军两眼盯着韦美娟手里的《结婚申请》,那眼神,恨不得攥着韦美娟的手把名签上。 陈校长见李书记着急了,赶忙又用胳膊肘捅了韦美娟一下,劝道:“签了吧!现在先结婚后谈恋爱的情况很多。他们都过上了幸福生活。”说完,陈校长把早已拿到手的笔递给韦美娟,见韦美娟没拿笔,思想还有顾虑,就用缓兵之计的方法,说:“这样,你签了,先不结婚,了解一段时间后,觉得合适了,再结婚。不合适了,可以不结婚。李书记亲自来一趟不容易,以后哪有时间再来啊。是吧?”说完,陈校长看李军。 李军想了一下,干脆地答应:“可以啊!” 韦美娟抬起头来看李军问:“真可以?” 李军又干脆地答应:“真可以!” 于是,韦美娟放下顾虑地在《结婚申请》上把大名签上了。签上字后,韦美娟向李军解释说:“我不是完全抗拒跟杨书记结婚,也不是不想完成您代表组织给我的这一对我来说又光荣又艰难的任务,我还是想完全了解了杨书记后,再结婚的。因为结婚是一辈子的事!结婚后,再感到脾气性格上,甚至观念上合不来,对一个女人来说就后悔莫及了。” 李军“是啊,是啊。”的答应着,把韦美娟签了字的《结婚申请》如获至宝地揣到兜里,然后跟韦美娟和陈校长握手致谢,满意地离开甲景县小学。 …… 李军晚上开完会后,把杨学山叫到自己家,说:“你小子瞎目糊眼儿的眼光还挺毒的啊!” “美娟同意了?”从李军满脸的得意样儿,杨学山寻思韦美娟同意了,喜上眉梢地看着李军。 李军从夹子里拿出那个《结婚申请》给杨学山,说:“自己看!” 杨学山迫不及待地接过申请,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看完后,得意忘形起来说:“你太伟大了!难怪你能当这么大领导!”然后工工整整叠好后,往衣兜里揣。 看到杨学山得意的劲儿,李军提醒杨学山:“我还有个重要事告诉你。” 杨学山瞪着两眼,不解地看着李军问:“什么重要事情?这么隆重?” “你先坐下来,我慢慢跟你讲。”李军向杨学山招手示意坐下,等杨学山坐下后,说,“拿到韦美娟签名的《结婚申请》后,我让组织部,了解了一下韦美娟家里的情况。刚才我下班时,组织部给我打电话说,韦美娟的一个叔叔和三哥都与土匪有过关系。她三哥还因此被政府正法了。” “是吗?”杨学山听到这一消息如同挨了一闷棍,蒙蒙地不知所措。 李军提醒杨学山说:“如果跟小韦结婚,你的政治前途肯定会受到严重影响的!” 杨学山默默地坐在小凳上一声不吭。 看着平时说话跟暴炒豆子似的杨学山,一下沉默了,李军提醒杨学山:“现在还来得及。你可以以韦美娟不同意,顺水推舟,就此与韦美娟断了。” …… 第68章 年过三十的杨学山看上小十多岁的大美女(五) 从李军手里拿到大美女韦美娟签了字的《结婚申请》后,杨学山欣喜若狂,以为马上就可以与楚国大美女韦美娟同床同梦,共度甜美又幸福的、又快乐无穷的人生了。就在杨学山刚张开口想放声高唱时,韦美娟家里的复杂社会关系宛如一大把头绪万千的棉絮塞进了他刚张开的嘴里,堵得他唱不出声来。 那是个刚被土匪祸害得千疮百孔的年代,人们对敌特匪的凶残还记忆犹新余悸在心。为了使新生的人民政权稳固发展,甚至千秋万代永不变色,组织上审查和使用一个人的时候,首要的原则就是历史清白没有污点,一旦发现想用的人历史不清白有污点,就会毫不犹豫地否定掉,使用那些社会关系清白没有污点的人,虽然有的人本身历史清白没有污点,但与那些历史不清白有污点的人搭上关系,就被视为社会关系复杂的人了,而这些社会关系复杂的人被用人部门几乎视为等同于那些历史不清白有污点的人,基本得不到重用提拔。因为组织部门认为,使用这些社会关系复杂的人后,这些社会关系复杂的人难免会受到历史不清白和有污点的人的影响,给革命事业带来巨大风险。 所以,在那个年代,对一个人来说,特别是对一名走仕途道路的人来说,社会关系清不清白,有没有污点,社会关系复杂不复杂,不是一般的小事,是非常重要的事!一旦沾上历史不清白有污点和有复杂的社会关系这条,并将其写进档案,那他的政治前途就会黯淡无光,甚至还会因此而日暮途穷。 李军非常了解杨学山,知道杨学山从一个社会最底层的农民混到如今这一地位的干部,非常不容易,是经过比九死一生还多得多的死亡风险才混到今天的光景。他不想杨学山因为婚姻影响,甚至断送了自己拼杀出来的大好前程。另外,杨学山是李军一手培养起来的。李军对杨学山感情深厚,视杨学山为亲兄弟,对杨学山的每一点进步和取得的每一点成绩,都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同样,对杨学山的每一点挫折和痛苦,也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因此,李军提醒杨学山,一定要珍惜眼前这不是谁想得到就能得到的美好前景,要杨学山慎重考虑与韦美娟的婚事。他还语重心长地告诫杨学山,一个人的婚事,婚前是可以选择的;但一个人的政治前途,一旦走错了方向,以后再想回头纠正就不可能了,因为,生活没有回头路!时间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平等的,都是那么多年,等你发现当年走错了,想再重新来一次后,已经“鬓毛衰”了!再也没有时间和机会纠正了等等。 面对李军的好心相劝,杨学山默默地坐在板凳上没有说话。 看着沉默的杨学山,李军又劝杨学山说:“现实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可选:或者与大美女韦美娟结婚,从此,自己的政治前途很有可能受到严重影响,甚至停滞不前,甚至还有可能变相受到贬谪;或者顺水推舟,快刀斩乱麻与韦美娟断了,另找一个社会关系清白的,继续你现在的政治前途迅猛的发展势头。这是你面临的一道二选一的必选题!二者不可兼容!” 见杨学山还不说话,李军耐不住性子了,说:“你倒是说话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把你心里想的说出来,作为老哥,我还可以帮你分析分析,把把关。” 杨学山长出了口气,慢慢说:“虽,然,韦美娟的叔叔,和三哥,有问题。”说到这儿,杨学山把语速提快了,说,“但韦美娟本人没问题。重要的是,韦美娟是背着家里偷偷跑出来参加革命工作的。这就是说,韦美娟家里不支持她出来为新生的人民政权工作,韦美娟是背叛家庭的意愿,出来参加革命工作的。这说明,韦美娟本人是积极支持人民政权的。韦美娟本人是积极要求革命的,韦美娟是个进步的革命青年。而我是跟积极进步的韦美娟结婚,不是跟韦美娟的叔叔和三哥结婚!我觉得我跟一个积极支持革命的人结婚,不应该是错的。”说到这儿,杨学山理直气壮地挺起脖子看着李军,继续说,“我党提倡‘有成份论,不唯成份论,重在政治表现。’韦美娟是背叛了家庭,跑出来参加革命的,她的表现是革命的。而我,是把头别在腰上,为新中国的建立舍生忘死!表现更是革命的了!我和韦美娟的表现都是革命的,都是为了建立和发展人民政权!都是革命热血青年!人在干,天在看!天地良心!” 李军苦笑了一声后,深沉地说:“这话一点儿错也没有!而且我们中央许多领导都是家庭成份高的。旧社会家庭条件不好,也上不起学。正因为旧社会家庭条件允许他们上学,他们才能读书识字,从而懂得了许多道理,进而领导人民革命解放。这是从革命的起源来讲的。可以说,当年没有这些家庭成份高的知识分子揭竿而起,就没有今天的革命胜利。”说到这儿,李军语气一转,说。“如果从革命的时代来说,现在这个时代跟以前那个时代不一样了!那个时候,革命非常缺人,所以不管你之前是干什么的,出生什么家庭,只要你愿意革命,革命都会伸出双臂拥抱你的。现在已经解放好几年了,我们党又执政了,现在可用的人不像打仗年代特别紧缺了,现在可用的人越来越多。可用的人多了,就可以挑选挑选了。能挑选了,肯定会挑选好的,没有污点的和社会关系清白的人了。放着没有污点和社会关系清白的人不用,去用那些有污点和社会关系复杂的人,万一出了差错面追究起来,谁担当了起啊?那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说到这儿,李军看杨学山,见杨学山没有反对自己的观点,又小声告诉杨学山,“从你的能力、革命干劲和家庭出身考虑,组织部门要我告诉你,希望你还是以个人前程为重。”说完,李军又盯着杨学山看,看杨学山是不是完全明白他说的话没有。 杨学山一脸的不情愿地说:“都已经当着人家的面苦苦求婚了,现在知道人家家庭有问题,就撇掉人家。这也太无情无义了吧?况且韦美娟是个积极进步的青年。我不想这个时候绝情地撇掉韦美娟!” 李军下意识地把头扭向一边,过了一会儿又把头扭过来,对杨学山说:“那你就得做好思想准备,看着你原来的部下一个个跨过你,提升为你的上级领导,而你在原地踏步,甚至被调到边远的、条件艰苦的山区,干那些不重要的、又艰辛的工作。甚至还有可能更坏的情况发生!” 杨学山表情凝重地看着前方,说:“要是这样,实在容纳不了我这种做法,我就领着韦美娟回老家种我那十多亩的地去。 李军冷笑一声,说:“你这是感情用事!你回老家当农民,韦美娟能跟你回咱老家当农民吗?人家比你小十多岁,嫁给你是想跟你回老家当农民吗?恐怕没那么简单吧?何况咱们老家的日子跟南方省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家从小在这鱼米之乡长大,吃惯了大米和鸡鸭鱼肉,吃得了咱老家那老玉米碴子吗?”说完,李军瞥了杨学山一眼,又说,“办事得考虑周全!别头脑一热,不管不顾。到时候鸡飞蛋打,一头也捞不着!漂亮的对象跟你吹了,九死一生换来的政治地位也烟消云散了!我看你怎么办?况且世界上也不是就韦美娟一个女人可以娶,娶了别的女人就“嘎嘣”一下死了,是不是?” 杨学山陷入沉思。 见把杨学山说得沉默不语了,李军认为杨学山开始犹豫不决了,又趁热打铁地劝杨学山:“现在还来得及。也好回话韦美娟。现在是韦美娟不太情愿。你说你不想跟韦美娟处对象了,韦美娟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她也不会跟你大闹天宫的。” 杨学山仍沉默不语。 看着表情仍沉重的杨学山,李军问:“你现在是不是还特别不舍得韦美娟啊?有一股子霸王别姬的劲头儿啊?” 杨学山抬起头看李军,看了一会儿后,目光坚定地说:“从内心说,我非常喜欢韦美娟。用现在时尚的话来说,我对韦美娟是一见钟情!我现在真是非韦美娟不娶,非韦美娟不婚了。”说完后,一脸爱咋咋的地看着李军。 看着杨学山递过来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李军无奈了,说:“自打见着韦美娟后,你是没救了!被韦美娟整得五迷六倒了!”然后,提醒杨学山,“即使你非韦美娟不娶,非韦美娟不婚,组织上也会向你提出警告的。说得中听点儿,这是组织的关怀。到时候你抗旨不尊吗?” 杨学山不以为然地一笑,说:“那我明天就去办结婚证!” “明天就去办?你不再考虑考虑了?”李军吃惊地看着杨学山问。 杨学山一副不容分说的样子说:“没什么考虑的了!就明天把结婚证办了!然后赶在上边跟我打招呼前,嘁嚓咔嚓,快刀斩乱麻把婚结了!来个先斩后奏,先把生米煮成熟饭。”说到这儿,杨学山一脸得意的表情看着李军说,“如果组织跟我打招呼了,我还硬顶着跟韦美娟结婚,那我是抗上,是抗旨不遵。如果赶在上级对我打招呼前,我先把婚结了,那我就不算抗上了,就不是抗旨不遵了。因为我结婚前,上边的招呼在后,不知者不为错!总不能让我再跟韦美娟离婚吧?” “你以为对你就没办法了?还是上边我提醒过你的那些:不再用你了,不提拔你了,让原地踏步。或者贬谪到艰苦山区去吃苦。这些就够你你吃一辈子的!”李军瞥了杨学山一眼,不满意地说:“到时候有你小子苦吃的。再说了,你想快刀斩乱麻把婚结了,韦美娟能同意吗?韦美娟虽然签字了,但她有言在先,先了解一段时间。觉得合适了,才进你的洞房跟你结婚呢!” “还了解什么!赶紧把她往洞房里招呼吧!再了解一段时间,黄花菜都得让她凉凉了!”说到这儿,杨学山脸上展开了笑容地说,“再说了,好饭还得趁早,她长得那么出众,不赶快把她往洞房里招呼,谁敢打保票,不会夜长梦多!” 李军又被杨学山的“胆大包天”的行为惊得瞠目结舌。他惊愣地看了一会儿杨学山后,提醒杨学山:“你可别这样莽撞!你这么强加于韦美娟,韦美娟会跟你闹翻了天的!把你告到地委!甚至告到省委去!女人为了感情不考虑后果的!” 杨学山又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没关系的!都是为了爱!她会理解的!人对任何事情都可能误解,唯独对爱是可以理解!” 李军见杨学山死心塌地得非韦美娟不娶了,一脸无奈地指着杨学山说:“你啊你啊!本来,上边那些话,我不应该对你讲的。我怕你吃亏栽跟头,才跟你讲的。你倒好,更起劲了!到时候有你后悔的。不过我有言在先,如果闹出大动静来,我可不护着你,一切按照规定从重处罚!” 杨学山站起来真诚地看着李军,说:“你放心!一切都将妥妥的!我已经胸有成竹了!您就瞅好吧!过不了几天,我就让兄弟媳妇登门拜谢你这大哥!”说罢,杨学山一个立正向李军敬了个军礼。 …… 第69章 年过三十的杨学山看上小十多岁的大美女(六) 杨学山从李军手里拿到韦美娟签了字的《结婚申请》的第二天就到民政局办好了《结婚证》。 杨学山拿到《结婚证》后,非常高兴,——终于实现了母亲的心愿,远在四五千里之外母亲无时无刻都在惦记着三十出头的他的婚姻大事;另外,三十多的他,不仅娶上媳妇了,娶的还是楚国美女!每每想起韦美娟那炯炯有神两个大眼睛和英姿飒爽的齐肩浓黑的短发,他浑身就冒出使不完的劲儿。 杨学山从百货商店里买了一个正儿八经的木制镜框,工工整整地把《结婚证》放进这镜框里,挂在墙上,左看右看地调整半天,觉得完全挂平了,才长长了口气,拍了拍手,向后撤了两步,久久注视着这张将带来无限幸福的证书,不舍得离去。 然后,杨学山又马不停蹄地去置办结婚物品。把结婚物品买回来后,又把李军的爱人李淑敏请来帮忙打扮“新房”。经过仔细又紧张的装饰,杨学山的结婚新房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县委大院。 结婚新房装饰好后,觉得所有有能力准备的结婚硬件都准备好后,杨学山把电话打到了县小学,邀请韦美娟来“审察”。 接到邀请的韦美娟却迟迟没有来“登门拜访”。 听到爱人李淑敏的汇报后,李军抽空来看杨学山。看到杨学山一人坚守着空房,“嘿嘿”一笑,说:“败下阵了来吧?” 杨学山见李军亲临,马上站起来给李军让座。 李军坐在杨学山搬过来的椅子上后,抬起头来看杨学山,说:“光想着烤山芋的香味了,没想到烤山芋还烫手,是不是?”然后,李军“嗯”了一声,抿着嘴笑着说,“还说过不了几天就让兄弟媳妇叫我大哥呢,看这样子,能不能叫成我大哥,还得两说着了?” 杨学山满脸沮丧,但声音却杠杠地说:“报告首长:我对面前这艰难又复杂的局面是这么判断的:韦美娟小女子,不!韦美娟漂亮的大美女,可能嫌我岁数大她十多岁,还在犹豫不决举棋不定。” 李军看着满脸已经哭相,但说话声音却还很刚强的杨学山,又忍不住地“嘿嘿”地笑了起来。笑了两声后,眯缝着眼睛看着杨学山说:“跟一个大十多岁的男人结婚,任何一个姑娘是得想好了,才能下决心。这是年轻姑娘普遍的心理。尤其是漂亮姑娘的普通心理。应该非常正常!是不是?” 杨学山想开口笑,但使劲笑了两下,笑不出来,就梗着脖子对李军说:“报告首长,第一次快速进攻失挫!但很快就要发起第二次进攻!而且要更加猛烈的快速进攻!我是生命不息,冲锋不止!”杨学山还是第一次没以胜利者的形象出现在李军面前,觉得很不好意思。 李军又“嘿嘿”一笑,说:“据历史记载,凡搞闪电战术的人最后得到的结果都是失败的。希特勒就是一个有力证据!你也得做好失败的准备哟!实践证明,你对形势估计的有些乐观了!”说完,李军用不停点头的动作问杨学山明白没有。 杨学山强咧着嘴,掩饰着内心的痛苦地.说:“这,我想过了。但没想到,与女同志的战斗会这么坚硬难打!” 李军“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仔细地看杨学山的表情,见杨学山两眼布满了血丝,“唉”地叹了口气,说:“看来你小子压根就没想困难的事,光做梦娶媳妇,——只想抱得美人归的好事了,没想美人这么难抱,是不是?” 杨学山一股子不屈不挠的劲头儿说:“出水才看两腿泥呢!”说罢,杨学山直了直腰,挺了挺胸脯又说,“刘三姐不是也唱:‘山歌好比春江水,不怕滩险弯又多’!老表也总是说,凉水泡茶味才浓!” “凉水泡茶味才浓?”李军重复着杨学山的最后一句话,然后疑惑地看着杨学山又问,“你前两天不是跟我说,过不了两天,就叫兄弟媳妇叫我大哥吗?”说到这儿,李军突然意识什么似地停下来问杨学山:“你说的这个‘兄弟媳妇’是指韦美娟吧?” 杨学山赶快向李军点头,说:“是啊!除了她还能是谁呢?我恐不能还娶上个小妾吧?”说完后,杨学山一脸茫然地看李军。 李军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后,两眼盯着杨学山问:“你能让韦美娟当上我的兄弟媳妇吗?” 杨学山皱起眉头来,没有立刻答上来。想一想后,坚定地说:“其实我们已经取得了伟大的胜利了!” 李军饶有兴趣地问:“取得什么伟大的胜利了?” 杨学山得意地说:“她不是已经是名正言顺的杨学山的媳妇了吗?” 李军点头承认道:“那是!”然后,又提醒杨学山,“但是,要是人家总这么犹豫不决不进你这洞房呢?你怎么办?”说到这儿,李军停下来看杨学山,见杨学山无言以对,就问,“你想过这一问题吗?现在我们新制定的婚姻法规定,结婚自主,离婚也自愿啊!” 杨学山默不作声。 李军见杨学山沉默不语,又告诫杨学山:“像韦美娟这样漂亮又美丽的女人,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随随便便就可以娶到手的。拖来拖去拖黄了的事也是会发生的。夜长梦多的事不是不会发生在你身上的。因为猎手不只你一个,还有许多虎视眈眈又枪法准确的猎手呢!在咱们中国,娶美女是件又劳神又费力的事!不像你当年冒死闯关,像风了一样,‘唿’地一下就可以闯过去。这是要转变一个人想法的。转变一个人的想法,不仅要靠实力,还得靠智力、感情和亲情等等。而且韦美娟又年轻,她可是有的是时间跟你耗啊。”说罢,李军看杨学山,见杨学山满脸的无奈,又问,“对于眼前这种局面,你想好如何应对了吗?” 杨学山谦厚地笑了笑,又杠杠地对李军说:“报告首长,我想过了。继续向韦美娟发动进攻!而且是更加猛烈的进攻!从各个方向发起的猛烈进攻!用我的满腔热血感动韦美娟!首先准备给韦美娟老师写封信,让她亲眼看到我的真心实意,明白我真心爱她的心思。另外还准备去韦美娟家,看望一下老人,以表达我的诚意!向她老人家真诚地表示,非她小女儿不娶非她小女儿不婚,用我的矢志不渝的心感动韦美娟的母亲。然后让韦美娟的母亲做韦美娟的思想工作。我觉得先做通韦美娟母亲的工作是我获取对韦美娟决胜最重要和最关键的一环。只要母亲开口相劝了,胜利就在眼前了。在这场争夺大美女韦美娟的硬仗中,我一定要使出浑身的解数,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李军不停地向杨学山点头赞赏道:“这才像杨学山!但是,”李军皱起眉头看着杨学山问,“韦美娟的母亲如果做不通韦美娟的工作怎么办?你这婚房不就白准备了?” 杨学山非常有信心地说:“我亲身体会到,母亲对孩子的影响是巨大的,无与伦比的。因为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孩子从小就在母亲的关怀下长大,孩子对母亲的感情是深厚的。孩子都能把母亲的每句话视为对自己心灵的招呼。”说完后,杨学山看李军,是不是赞同自己的观点。 李军点头说:“试试吧。也许这是一条通往胜利的捷径。” “再就是……”说到这儿,杨学山感到不好意思往下说了,停下来看李军,说,“别的想法,我觉得还不成熟,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军会意地点头。之后问杨学山:“需要再帮忙吗?” “当然需要了!而且太需要了!一个好汉还得三个帮呢!”杨学山马上向李军点头肯定道,“现在组织就是我的亲人!” 李军一副义不容辞的表情说:“那我就以组织的名义叫陈校医帮你当说客了!” …… 很快,陈校长就把韦美娟叫到校长办公室,以一个领导和一个老大姐的名义做韦美娟的工作。她先是问韦美娟收到没收到杨书记的信。看到韦美娟点头,陈校长告诉韦美娟,杨书记信里说的爱韦美娟是真心的,因为杨书记自打王副科长介绍认识韦美娟后,在韦美娟不知情的情况下,来学校看过韦美娟好几次!真到了痴迷不悟的程度。陈校长还对韦美娟说,据李军书记透露,杨书记办结婚证的时候,高兴得都情不自禁地都哼起了家乡的梆子了!整天笑脸不断,自从南下以来,还没见过杨书记为一个女人这么动心过,杨书记想这么快刀斩乱麻地把韦美娟娶到手,不是不尊重韦美娟,是太想尊重韦美娟了,怕迟了被别人抢走了,捞不着尊重韦美娟了,是想早早把韦美娟抱到家里好好地、天天尊重韦美娟,这是杨书记太爱韦美娟了才做出这样的举动,要韦美娟千万不要对杨书记这么猛烈的追求误解了,…… 把杨学山对韦美娟的爱说透后,陈校长又劝韦美娟:“杨书记这么爱你,你嫁给杨书记也值了!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已者容。说起来,你也是很伟大的女性了!你这是嫁给了爱!嫁给爱的女人,这一辈子都会幸福的。咱们女人这一辈子有人真心爱,真心痛,也算不狂来世一遭。真是这样的,女人要想幸福一生,就得找个爱自己的男人,这样等年青漂亮的青春失去,容颜不在的时候,爱自己的男人还厮守在身边,这才是一个女人一生真正的幸福!而不是说,非要找一个年轻的、帅呆了酷毙了的小青年才幸福。杨书记对你的这种热爱,是可遇不可求的,是来之不易的,是一种缘分。退一万步说,你嫁给一个比杨书记小的青年也不一定比跟着杨书记过得幸福。因为虽然杨学山身居高位,但杨学山打内心深处爱着你!以后的生活肯定会处处让着你,你的话就是他的圣旨似的!所以别犹豫了!该出嫁时就出嫁!” 之后,陈校长又从杨学山的发展前景的角度又劝韦美娟说:“从结婚娶媳妇的角度来说,三十出头的男人是大了点儿。但从一个男人的政治前途来说,三十岁就当上了县级干部,绝对算是年轻干部!你看咱们学校,三十、以及三十多,甚至四十多岁的男教师,不都夹着书本整天蜡炬成灰着呢。像杨书记这样的,三十岁就当县级领导的,绝对凤毛麟角!而且杨书记还特别爱学习。爱学习的干部有文化有知识爱思考,能深刻理解上级的意图,还能跟得上时代的步伐,所以说,爱学习的干部绝对前途无量!你看,从爱的角度,从女人幸福的角度,以及从你今后要过一辈子日子的男人的发展前途的角度看,你都值得嫁给杨书记!别再犹豫不决了,赶快嫁给杨书记吧!嫁给杨书记,将来一定会很不错的……” …… 杨学山还亲自来到韦美娟的老家看望了韦美娟的老人,并向老人表明来意。 村里的人听说老韦家的小女儿要嫁给县太爷,之前怕惹出一身是非而避而远之乡亲们,转而对韦家笑脸以待:有的找个什么事由还到老韦家串串门问问好,打听打听韦家小女儿什么时候过门;有的还把自家新摘下的水果拿给韦家老太太尝个鲜…… 看到村里那些之前看见她们老韦家的人都绕开走,总嫌避之不快避之不远的老乡,自打杨学山来过老韦家后,家里马上门庭若市起来,韦家老太太很是欣慰,觉得今后有一个杨学山这样一个靠山还是挺有面子的,就把小女儿韦美娟叫回家,让韦美娟赶快把婚结了。 韦美娟告诉母亲说,她并不是不想跟杨学山结婚,其实自从听了李军书记有关杨学山的传奇事迹后,她打心眼里非常佩服杨学山,觉得,杨学山非常与众不同,但让她猛地白天夜里地跟杨学山厮守在一起,她从感情上一下子还很难接受,她与杨学山还不够了解,她想跟杨学山相处一段时间,等觉得两人性格和脾性都合适了,再跟杨学山结婚。” 听到小女儿放着杨学山这么一个大官求婚,还不想跟杨学山赶快结婚,还在犹豫,韦家老太太急了,两眼一瞪,着急地对韦美娟说:“杨学山这么大的官,你还不想赶快结婚,还想干什么?你还想找一个什么样的?赶紧着跟杨学山把婚结了!”韦老太太把韦美娟拉到门外,避开屋里来串门的乡亲小声提醒道:“你没看见乡亲们知道你要嫁给一个县太爷后,有事没事都往咱们家串门吗?近的亲戚就不说,远房亲戚现在都担着吃的喝的来咱家串亲戚了,这可是咱家出事后,叫都叫不来的,现在轰都轰不走,巴不得住在咱家!”之后韦家老太太又劝韦美娟:“虽然杨学山比你大十多岁,年纪上吃点亏,但社会地位等其他方面都不吃亏的!杨学山可是县级干部,要地位有地位,要钱还有钱,而且年纪才三十。这么年轻就当上县太爷了,以后还有的是官可升呢!你嫁给杨学山不会吃亏的。只有享不尽的福!”说到儿,韦老太太,怕小女儿没往心里去,又瞪大了眼睛,盯着小女儿大声说,“你晓不晓得,你嫁给杨学山,今后有你一辈子享不够的福!你千万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给我找一个听起来很光鲜,实际上没什么用的小青年!如果没有杨学山这么高地位的官来求婚,你愿意找谁就找谁,我也不说你了。现在有杨学山这么一个县级大干部摆在这儿,你还不乐意,还犹豫不决?我就不明白,你还犹豫什么呢!你简直是昏头了你!我真心地告诉你啊,日子都是自己过的,日子苦也得自己过,日子甜也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不是过给别人看的!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去!又不是我们上赶着嫁给杨学山的。是杨学山主动看上咱来求婚的!让那些羡慕嫉妒恨的人去咬耳朵去!你以为一个的社会地位能天上掉下来的吗?跟着杨学山来的那个小青年说,杨学山九死一生才得到现在这么高的地位!不是谁想得到这么高的地位就能得到的!有的人拼死拼活一辈子也拼不来这么高的社会地位的!咱们作为一介贫民,又没有万贯家产,也没胡皇亲国戚的,能扒上杨学山这么社会地位的官就算咱家的福气了!要不杨学山看上你,咱家现在哪能这么受村里人待见!”说到这儿,韦家老太太情不自禁地双手一并,磨叨道,“阿弥陀佛!”之后,又赶紧提醒韦美娟,“而且杨学山那么爱你,大几岁就大几岁吧,男人大点儿好,自古到今,大丈夫才疼小媳妇呢!生活真像人们说的那样,就是一把无情的刀,没吃没喝,就得把自己饿死!饿死了,也没人多看你一眼!”最后,韦老太太催韦美娟,“人家都坐上县太爷的座椅上了,不是非你就娶不上媳妇。你再犹豫来犹豫去,人家那么大岁数了,再等不及了,要是跟别的女人结婚去了,我看你怎么办?!回去赶紧应下杨学山,马上跟杨学山把婚事办了!” …… 后来,真像杨学山判断的那样,听了吃过人间苦、不想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再像自己前半辈子那样吃苦受累、从心底里都想让自己的孩子能往高处走就往高处走的母亲和亲戚朋友的真心劝导后,韦美娟没过多久,把决心一下,把心一横,将自己搬进了杨学山的新婚房子里。 ……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1955年1月。杨学山的第一个儿子满月了。满月那天,李军和爱人一起来到杨学山的家来庆贺。 “这儿子长得挺帅的吗?长得像母亲!”李军的爱人走到婴儿床前,看着杨学山的儿子不停地称赞。 “是吗?我看一眼!”李军走到床前看,“长得是挺帅的!学山,都说青出于兰胜于兰,不过这也忒胜于兰了,他胜过你的不只一星半点啊!” “这是自然法则,儿随母!”杨学山乐哈哈地说。 “小韦,这山日过午了吗?”李军转过身对韦美娟开玩笑。 韦美娟噗哧笑了一下:“何止行!用你们军事专用术语说,火力很猛!简直就是猛虎下山!” “你看!我没说错吧!我说行,肯定行!杨学山绝对不是日过三十日过午的人!学山就是过了三十也绝不会不过午!现在应该说,人过三十日当午!百万雄狮过大江的人,个个都是雄狮,没有一个草包孬种!草包孬种了,包退换!” “还换谁啊?”李军爱人赶忙插话圆场,“学山是最好的,最合适的!一辈子也不换了,是吧美娟?” 韦美娟嫣然一笑,然后对李淑敏点头。 “以前只听说东北虎华南虎,没听说有华北虎的!这下可好了,我们华北也出产猛虎了!”李军得意地一个劲儿的搓手。 “其实咱们华北也有东北老虎,只是华北虎是东北虎的一部分,不叫华北虎就是了。”杨学山笑眯眯地说。 “别在东北虎,华北虎的了。快把奶粉红糖拿出来。”李军爱人插话。 “对了,光顾高兴了,把后勤供给的事忘了,”李军转过身走向门口去拿包,“以后需要什么,或需要我们帮忙的,你们就只管吱声!” “不需要什么,现在东西这么多,一角钱就买五个鸡蛋,我的工资养一个儿子上绰绰有余。”杨学山说。 李军把包放在桌上,说:“学山,这都是特供,这是你嫂子专门给……”说到这儿,转身看杨学山的儿子,“说了半天了,你还没告诉我们,你儿子叫什么名呢。” “还没起名呢,意见不统一,我说给儿子起个‘太行’、‘大山’、‘革命’、‘解放’什么的,可美娟说这名字土。”杨学山说。 韦美娟赶紧向李军告状道:“李书记,你听听,学山还自称读万卷书呢,起得什么名字!土得掉渣儿!” 韦美娟跟任何一名女人一样,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非常珍惜,所以要给自己的宝贝贴上一个叫得响的标签。 李军以老大哥的姿态对杨学山说:“学山,你这些名字听起来是不怎么好听。‘大山’,咱们家乡叫这名的都是些什么人?不是傻子就是老光棍。叫‘大山’,我这儿也通不过。另外‘太行’‘解放’啊,用得人忒多了,光我知道就有好几个人的儿子用这个名字了,一喊‘太行’和‘解放’,哗的一下子出来好几百号人。你都不知道哪个是你儿子。这两个名,也得给毙了。” 李军的爱人插话说:“你给毙了,那你给起个名,”李军的爱人边说边把杨学山的儿子抱起来,情不自禁地亲了又亲。 “这个名吗,一定要起好了,起个好名字,一可以给这小子一个激励。二可以让人一听有一股子亲近感,长大后办个什么事啊方便些。三,要有意义,你说,是不是,小韦?”李军边说边开始从自己头脑中搜索名字。突然他眼睛一亮:“有了!” 韦美娟第一问:“叫什么?” 李军先看了看杨学山,然后又慢又坚定地说:“‘杨南下’!” “这名字不行,”李军爱人仍爱不释手地颠着杨学山的儿子。“我看‘红楼梦’中的‘宝玉’的名字就不错。你看这儿子多帅多机灵多有灵气,而且白白的透亮的,像天上掉下来给你们的一块宝玉。”说到这儿,李军的爱人瞅着韦美娟说,“我看,就叫杨宝玉吧?” 韦美娟点了点头。 李军马上否定道:“不行!绝对不行!”然后又满脸的不满的表情说,“你让学山找事呢?现在都人民当家作主的时代了,还来那封建地主社会那一套!‘杨宝玉’这名字,政治上绝对不合格。就叫‘杨南下’。一,‘南下’是杨学山跟小韦同志结婚的纽带,没南下,杨学山就娶不上小韦这么甲一方天下的美女,娶不上小韦,肯定就没这儿子,对不对?‘南下’是杨学山喜得艳福的前提条件。对了,说到这儿,我还得跟小韦同志摆摆功劳。你得先感谢我,小韦同志。是我说南方自治区的女同志比北方女同志漂亮,硬拉着杨学山来的,我要不给学山做充分的思想工作,你永远也甭想体会到纪学山这头猛狮的威武雄壮!” 韦美娟本来一听李军说自己是甲一方的美女,羞涩得无地自容,可当听到没李军就找不上杨学山这样的雄狮,马上变羞涩为巾帼般地说:“要不是你老谋深算帮学山拉郎配,我还掉不进这水深火热的万丈深渊呢。” 李军赶紧解释:“这跟水深火热万丈深渊相差十万八千里了。这就叫缘分!老辈的人不说吗,你还没生下来,月下老人就把你们俩的红线拉好了。你和学山还在娘胚里,老天爷就把你们往一块拉的红线拴好了,所以杨学山从几千里之外跑来跟你牵红线了。这就叫千里姻缘一线牵!你想跑都跑不掉。所以呢,小韦同志,你生来就是学山的妻,死是学山的伴。”说到这儿,李军纠偏道,“不过,这只是一种古老的传说。我们先不去考研这种传说的正确性,只从我们生活实际上说,你和学山还真是美女配英雄,英雄娶美女,门当户对,符合历史男婚女嫁的思潮。这二呢……是不是该二了?”李军突然找不着点儿了,回过头问杨学山。 “该二了。”杨学山赶忙提醒李军。 李军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说:“这二呢,你们的儿子是在我国南方生下来的,简称南下!” “我提醒你啊,你这就说的不对了。你寻思是到南方来下崽呢?”李军的爱人插话说。 “这说明,你们第一儿子是在我国南方省生下来的,起这个名字,让你儿子一辈子都记住他的出生地,这名字是不是挺有意义的?”李军摆出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 听李军这么一说,屋里其他三个大人觉得是那么回事,纷纷点头。 看到没人反对,李军又继续说:“这第三,更重要!我们南下干部为了建立人民新政权前赴后继枪林弹雨九死一生,最终,我们南下干部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筑起了牢固的人民政权,南方的人民政权这一光辉灿烂的硕果是用我们南下干部的鲜血和生命浇灌出来的,这是我们所有南下干部为中华儿女创造的丰功伟绩,是任何人想磨灭也磨灭不掉的!又是我们新中国成立的一段光辉历史!为了庆祝这一历史重大事件,就给这儿子起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南下’名!这个名字意味深长!说明我们的南下干部对祖国始终不渝的爱结出了爱的结晶,尤其是杨学山同志经过自己的艰苦奋斗结出了光辉硕果!” 李军说完后,屋里一片安静,静得每个人的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屋里所有的人都被李军这一席热情洋溢的话说得热泪盈眶。谁也没想到,一个普普通通人家儿子的名字会引发出这么多深思,这么多情感,这么一段重要的历史。是啊,李军拖家带口从遥远的太行来到祖国最南端,身边无亲无故,图什么呢?杨学山,刚要过上温饱日子,组织说南方人民政权需要自己,二话没说,把头别在腰上,义无反顾来到刚刚发动过全境暴动并杀死了许多建立人民政权的干部的祖国的南方。杨学山又图什么?他们图得是升官发财吗?不是!绝对不是!谁都知道,那时南下就意味着与凶残的敌人搏斗,与死神共舞,在刀尖上行走!杨学山多次险些被毒死被刺杀,为了建立人民政权,他毫不惧色,勇往直前!他是南下干部的优秀代表!千千万万南下干部为了建立人民政权,牢记人民的重托,背负着南方人民的希望,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这是一种什么精神?这是一种为了劳苦大众翻身解放而视死如归的精神!这是一种为了实现平等正义而忘我拚搏的精神!这是一种舍得一身剐也要推翻人吃人的黑暗的剥削制度的拼命精神!这群南下干部用自己的行动验证了他们是新生的人民政权的开拓者和建设者!也是祖国的繁荣昌盛的奠基人之一!如果有人说,他们南下是来升官发财的,那这个财也是让南方各地区的人民发了财,这官也是让南方各地区的人民升了官!自己却把性命扔在了这片血染的热地上!没有这群南下干部把人民政权建立起来,不可能有南方各地区今日的辉煌!这群伟大又英雄的南下干部的丰功伟绩,这些南下干部的鲜血和生命,南方人民会记住!全国人民会记住!祖国会记住!历史会记住! 屋里沉默片刻后,杨学山先是慢慢的然后用力鼓起掌来:“太好了!太棒了!我的第一儿子就叫‘杨南下’!” 李军一拍桌子,坚定地说:“就叫杨南下!让这些后代永远记住他们的父辈南下这段光荣自豪的历史!” 看到李军如此感慨如此自豪,韦美娟也被深深地感染了,眼睛里充盈着泪花,说:“就叫杨南下!” 李军欣慰地笑了!李军的爱人李淑敏也在泪花中展开了舒心的笑脸!杨学山和韦美娟也坚定地笑了! …… 第70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从一个贫苦的农民跃升为正县级领导 1923年1月19日,杨学山出生在一个向他三叔借的,屋顶是茅草搭成的,四壁为石块砌的,到处透风的小屋里。一出生,家里就“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穷困到了极致。为了改变这种极度贫苦的命运,杨学山从小发奋图强,力图用自己的力气改变贫苦的命运,实岁七岁多就跟着父亲给资本家卖苦力。先是到北京郊区的良乡,给资本家修筑水坝,在永定河畔干了一个冬季和一个春季,在雨季来临之前,河堤筑好了。苦苦干了大半年的杨学山和父亲眼巴巴地等着资本家能把大半年的辛勤汗水钱如数发给他们。可是心如蛇蝎的资本家,一卷钱,跑了!他们一个铜板也没拿着!白白给资本家干了大半年。后来,又去闯关东,到长春给资本家卖苦力,还不到实岁九岁的杨学山不得不跟成年人一样去扛长长的铁轨,重重的铁轨压得身子骨还很稚嫩的杨学山两眼冒火花,咬着牙硬挺着干到铁路建好,可黑心的资本家又说赔了没赚到钱,按照小孩给一块钱,大人给两块钱地把卖苦力的人们轰走了。 杨学山父子俩本来想靠着力气到外边卖苦力挣点钱,然后回家买点儿地,以种地为生,结果被万恶的资本家白白地欺骗压榨了两年,不仅没挣上钱,还差点儿饿死在回家的路上,——杨学山和父亲一路要着饭才回到了家。 回到家后,小小年纪的杨学山又到地主家扛长工,扛一年、365天的长工,地主就支付一块大洋的工钱,后来十五六岁了,扛一年长工,地主也才给三块大洋的工钱,天还没亮,鸡一叫,就被地主薅起来,直干到天黑不见为止,一天平均干十三四个小时的苦活,扛一天长工,平均只能挣到0.008219块大洋的工钱。到了十八岁,攒了近十年的扛长工的钱,才从他三叔的手里买到三分地,而且买这三分地的钱不只是杨学山近十年的扛长工的钱,还有他娘给人当佣人挣下的钱。到了抗日初期,共产党八路军来到杨学山的家乡,实施减租减息,增加工资档和土地回赎等政策后,杨学山家才有了自己的十亩土地,结束了扛长工的奴隶般的生活,过上了自耕农的温饱生活。从童工、长工成为自耕农的变化中,杨学山真正明白了,不改变剥削压迫制度,光靠自己的一把力气拼死拼活地干,是永远也改变不了奴隶般的生活的,必须跟着要建立公平正义自由民主制度的共产党八路军干,彻底铲除剥削奴役制度,受剥削的贫苦农民才能从奴隶般的生活中得到解放,才能过上吃得饱穿得暖的温饱生活。于是,从1942年开始,杨学山积极参加抗日活动和建立人民政权的土改运动。又于1948年,坚定不移地跟着南下大军,去刚解放的地区消灭吃人的封建剥削制度,建立人民当家作主的人民政权。 1948年4月,杨学山正式跟随南下大军南下。7月,南下到中原大地成为一名机要交通员,这是当时机要交通部门最基层的小干部。1949年2月12日,因一个多月前,凭着“明知前是死,便向死求生”的英雄气概,冒死闯过土匪把守的关卡,把一封非常重要的信件送到上级首长手里的功绩,被提拔为叶县县委办公室机要交通站的站长。机要交通站的上级是机要通信科,属于科下边的股一级的干部。这是杨学山第一次用自己的生命拼搏所得到的第一个官。 1950夏天,杨学山凭借着1949年底至1950年上半年只身一人搞开了十几名“大知识分子”没有搞开的红岗庙村的土改运动和在艳色店出色地组织了农民群众的教育工作,从而成功地召开了只说理、不打人伤人的群众大会的优秀的表现,被任命为区委宣传委员。区委委员享受副科长待遇,是准副科级干部。这是杨学山冒着被红岗庙村的恶霸地主赵家豪的百十号人的保安团杀害的危险,把赵家豪的土地分给红岗庙村贫苦农民的。从而实现了红岗庙村贫苦农民几辈人的“耕者有其田的”梦想。这是杨学山第二次用自己的生命拼杀而获得的第二个官。 1950年7月,根据党的需要,杨学山继续南下到南方省。到了南方省后,被分配到岭川县严侗村搞土改。刚到严侗村的第二天的夜里,只身坚守在村里的杨学山遭到山上号称二千人的土匪的夜袭,险些被土匪抓住,用钝锯锯断脖子。幸亏事先制定好预案,摆脱了土匪的围杀,并带领民兵击溃土匪,然后带领严侗村的农民掀起了土改运动的高潮。他领导的工作组离开严侗村的时候,村民放鞭炮欢送出村。这次,杨学山被提升为区委副书记。这是杨学山第三次用生命搏杀出的第三个官。 1951年8月,杨学山调到甲景县十二区工作。甲景县是解放初期敌对势力重点布防的地区。开展工作非常难。杨学山一到十二区就被“地下军”用药毒倒,后来又两次中毒,不计其数的被追杀,每次都险些丢了性命,靠着坚定的信念和坚强的毅力,与敌特分子进行你死我活的殊死斗争。最终把十二区的“地下军”一网打尽,带领十二区的人民很快完成了土改任务,之后又掀起了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的高潮。这些,杨学山多次被评为先进个人,杨学山领导的十二区几次被评为先进集体。1953年春,杨学山正式被任命为十二区的区委书记。杨学山这第四次升迁,已经不知是多少次用生命搏击得来的了。 1954年秋天,杨学山从甲景县十二区区委书记调任到甲县县委委员兼县委宣传部副部长。 纵观杨学山的仕途之旅,一路都荆棘丛生,步履艰难,生死难卜。每一次获得的小小的、一丝丝的前途的光亮,都是用自己宝贵的生命拼搏换来的。这就是没有任何背景的杨学山从社会最低层干起的仕途之旅,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但他从不向命运低头,靠自己的拼搏,他也只能靠着自己的拼搏,不惜生命,不惜一切,勇往向前!向前!再向前!才能改变自己的卑微的社会地位!他清楚地认识到,只有把自己一个小人物的命运与建立新中国的人民政权的伟大事业紧紧地连在一起,才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1954年10月,组织上安排杨学山去南方省委党校一分部脱产学习文化知识。这说明组织还想把杨学山提拔到更高的职务上用用。 南方省党校开办文化知识速成班是全国为适应新中国建设发展大办提高工农干部文化知识机构的一个缩影。根据工农干部当时参差不齐的文化水平,当年南方省委党校开办了高中、初中、高小和初小四个层次的班级,学期两年,毕业后,根据学习成绩和省建设所需,另行分配工作。在入学考试的两千个单词的测试中,杨学山没有一个不会的,考入四个层次中的第二层次的初中班。这在当时文盲率较高的革命队伍里是非常令人羡慕的。在开课的第一堂课上,教师在黑板上写出一个“遣”字,问在座的各级领导怎么读和含意。班里没有一人吱声。就在教师失望的时候,杨学山站起来说,这字读“qiǎn”,跟深浅的“浅”一个读音,是“派”的意思。全班学员惊愕!——这么难的字,杨学山都认识! 1955年春,正值杨学山这拨工农干部在党校学习文化知识之机,国家开始进行“定职、定级、定衔、定薪”的“四定”的工资制度改革。这对当时在南方省党校里学习的工农干部来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没什么概念,觉得,不管怎么定职定级,该喝白粥还喝白粥。所以,南方省党校宣读国家工资制度改革的决定后,校园平静如水,谁也没把工资制度改革当回事。有一日,听说上面有人为定职定级闹得痛哭流涕,开始关注起来,耳朵也竖起来了,嘴巴也伸长了,东问西听,打听到,定职定级后,级别与享受的待遇是对应的,什么级别享受什么级别的待遇,不能越级享受,而且一旦定了级,级就随人走,人走到哪儿,级别待遇跟到哪儿,一直到死。 于是,正在南方省党校学习的一些干部就有了想法,极力想往高套级别。这个说,他1932年9岁时,就扛起红樱枪为红军站过岗放过哨了,应属于红军干部,这次定职定级,应该至少定一个高干。那个说,虽然他1938年初参加革命,不是红军时期的干部,但做出过很大贡献,参加过多次战斗,按照“血比汗值钱”的原则,这次定职定级,定不上专员级中的最后一级——13级,也得定县级中的最高一级——14级!有人看年纪轻轻的杨学山已经是县级干部,怕杨学山占了党校的县级名额,自己捞不上,就挤兑杨学山,说杨学山只学习,不联系群众,不给杨学山定职定级等等。 杨学山早就想腾出空儿来好好学习学习充充电。这次南方省委开办的文化知识速成班可让杨学山捞着整块时间学习了。因此,杨学山一到速成班,便一头扎进书本里拔不出来了,当别人为定级定职绞尽脑汁时,他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他的“圣贤书”,——抱着文化知识课本,没日没夜地学习起来。这就是人称的“胸怀大志,方能见利不惑!” 过了一段时间,定职定级的正式批文下来了。那些想高套到高干的干部没能如愿以偿,杨学山却出乎大家“意外”地定上了17级——准县级,准确地说,是副县级。 针对一些干部觉得,不论从资历上说,还是从自认为做出的贡献大来说,他们都不应该比杨学山定得级别低,反而要比杨学山定得级别高才行的想法,南方省党校一分部的领导给他们的解释是,一是,杨学山没占党校的指标,占的是原单位的指标;二是,杨学山定为17级是他原工作单位根据“县委委员的级别应为17级”的政策和他是抗日战争年代的干部资历的标准定的,符合定职定级的政策。针对有人反映“杨学山除了学习,什么活动也不参加,也不联系群众,不应该调资”的问题,南方省党校一分部书记解释道:省委组织文化速成班是下了还大决心的,是冒着一时省里的工作受到损失的风险的,其目的就是让学员来学习文化知识的,以适应将来省里的社会主义建设的快速发展,不是让学员来搞其他活动或是拉关系来的,所以,每个学员都应该抓紧这不可多得的专门学习时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并告诉他们,都应该要向杨学山学习,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别整天把精力放在拉关系上!没有文化知识,关系再好,以后也跟不上社会主义快速发展的步伐!针对他们觉得自己的资历比杨学山深和功劳比杨学山大的问题,这位领导跟他们说:别看杨学山没黑没日地学习,不跟你争不跟你抢,杨学山说来也是1942年加入的共产党,也是抗日时期的干部!你说你功劳大,打死过3个日本侵略者,或是保护过一个班的八路军的性命,人家杨学山也救过好几个八路军伤员的命,而且他在解放战争年代还评过战斗英雄,你们评过战斗英雄吗?…… 1956年秋,杨学山初中速成班毕业,分配到南方省贵县糖厂压榨车间任支部书记。厂长由一正专员担任。这样,糖厂是地区行政公署级别,车间是正县处级。也就是说,杨学山按照正式公文,又升为正县级的领导干部了。 这样,杨学山从1948年4月南下到1956年被正式任命为南方省贵县糖厂压榨车间的领导,用了8年的时间,从一个农民一跃升为一个正县级领导! 第71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衣锦还乡 杨学山定级定职后,补发了360元钱,惦记着弟弟二十好几了,还没娶上媳妇,急着钱盖新房说媳妇,就把这补发的360元钱一分不剩地寄给回老家给了母亲。 老母亲收到儿子寄来的这笔她一辈子也没见过,且几辈子也很难挣到的巨额钱财,乐得整天合不上嘴,逢人就说她家套儿有出息了,在外边作大官了,给她寄来了一大笔钱,让她盖三间大北房,给凤虎弟弟说个俊的媳妇。 之后,杨魏氏便找来叔伯三弟,也就是杨学山的叔伯三叔策划盖房。杨学山的三叔杨老三跟杨魏氏说,套儿寄来这么多钱,可以盖一个高地基,石头砌顶和一码的石板复顶的大房子。杨老三腰板挺得直直地对杨魏氏说,西罗山村建在山脚下,雨水多的年份,容易受到山上泄下的洪流冲击,要把地基垫高到120公分高,百年不遇的洪灾也不会把房子淹了,虽然这要花点钱,但是非常值。他还对杨魏氏说,把地基垫高可以防潮防涝外,还很气派,视野也好,站在家里居高临下,外边的事情一目了然,外人老远就能看到你家高高大大的房子,说媳妇的就会纷至沓来,得把你家门槛踏烂了,俊媳妇任咱挑!另外,地基越高,房子越宽敞明亮,风水财运也越好…… 听叔伯三弟这么一话,杨魏氏点头同意,并全权赋于三弟。 得到叔伯嫂子的授权后,杨老三买来又粗又直的房梁和又直又圆的房柁,以及一水的白白新新的椽子和檩子,又买来打磨的方方正正的石头和厚厚的石板,还买来上等的洋灰,召集了十几名村有经验的石匠,春节前盖起了一个地基高、宽敞明亮的三间大北房,外加东西两个耳房,非常气派。 新房剪彩那天,小乡的乡长带领着小乡政府所有干部前来祝贺。一进杨魏氏的家门,仰头望着高大的房子,赞叹不已地说:“嚯!真有派!”然后拾阶上到门前,转过身向远处看,远眺一会儿后,又赞叹道:“远处的马路都能看得真真的!真是一揽众房小啊!”然后开始数台阶,“1,2,3……”数完高高的台阶后,更加惊叹地看着杨魏氏说,“上八个高台阶才能进屋!你这是还嫌学山不够飞黄腾达啊?还想让学山升知府知州啊?” 杨魏氏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说:“学山能升到县令都是托了家乡的好风水的过儿了!建这么高地基的房子,是怕发大水冲了屋子!” 小乡长心知肚明地点着头,说:“哦,是怕大水冲了龙王庙啊!”说着,小乡长进到屋,抬头看房顶,又赞叹道:“都是一等的好木料啊!” 杨魏氏把小乡长让进屋后,紧随小乡长也进到屋,笑得似一朵金灿灿的菊花地看着小乡长说:“这都是托了咱共产党八路军的福啊!” 乡长边转着圈地瞅着屋顶边说:“说不说的吧!现在你这大房子比过去大地主的房子还不赖呆呢!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目前,你这房子是咱小罗山村最好的房子了!赶明儿,乡干部开会搬你家来算了!” 杨魏氏惊愣了一下,不失礼节地回答:“那敢情好了!各位大财神爷平时请都请不来,要是都来这儿给我聚财,我烧了高香还来不及呢!”然后,又小声对乡长说,“我家凤虎说上媳妇了,亲家刚来看过风水,说春节就过门,到时候,欢迎各位大财神前来聚聚财气!” 小乡长惊讶得两眼瞪得似两个大灯泡似地看着杨魏氏问:“见了一回就认亲家了?” 杨魏氏光顾着内心滋滋地乐,没有回答小乡长的话。 见杨魏氏美滋的表情,乡长有些失望地说:“新媳妇是哪个村的?这么快就答应下了这门亲事了?” 杨魏氏赶紧递过话去说:“北罗山村的!” 小乡长紧紧地把嘴一闭,拧了一下鼻子后,说:“我说呢,腿脚儿这么快!我这么快来祝贺也没赶到人家前头。我还想把我侄女说过凤虎呢!” 杨魏氏惊喜:“能跟乡长攀上亲家,我们杨家做梦都想啊!要知道乡长还有个侄女,说什么,我也得让凤虎揣着彩礼登门认亲去啊!”之后,又赶忙向乡长解释,“我们这么个家境说个媳妇不容易啊,人家上赶着,凤虎又看上了,就着了忙地定下来了。”说完冲着乡长抱歉地笑。 乡长一撇嘴,说:“现在你家光景可不赖呆了,有几个家里有县令的!打着灯笼,方圆几十里也找不着几家啊!” 杨魏氏非常知足地笑,边笑边说:“南边刘家,不是也知县了!” 乡长“噢”了一声,点头说:“对哟!庄儿上还有两家呢!你们都是跟着共产党南下当上大官的啊!” 杨魏氏抿着嘴不停地笑。 …… 当年春节,弟弟凤虎就把媳妇娶到了家。杨魏氏倾囊把喜事办得红红火火体体面面。那白面大馒头,蒸得又大又圆,大白馒头上还点上红色的双喜字。远近的亲戚都跑来贺喜,全村男女老少几乎也都到前来喝彩…… 第二年开春,杨学山收到弟弟的来信。弟弟信中说,开春要播种耕地了,家里需要钱,另外他想买匹骡子和一辆大车,再往家里寄三头二百的…… 杨学山回信向弟弟解释:那360块钱是定职定级补发的全部,他一个字儿也没留,而且是背着他嫂子寄回去的,正琢磨以后如何向她交待呢。之后凤虎来信说:过去三年清知府还十万雪花银,你作为一个县知大官,每月得拿很多钱,手里没钱,谁信啊!杨学山又给弟去信耐心向弟弟解释:每个月可以往家里寄点儿钱,但不可能再像上次那样一下寄好几百了,因为他一个月就拿90块钱工资,这90块钱不能都寄给他,都寄给他,南方省这个小家就无法生活了,买大车套黑骡子的事,等以后有了钱再说吧。见没要到钱,弟弟凤虎生气了,回信抱怨:“还不如我去当兵呢!你替我当兵当了知县,挣大钱了,让你寄点钱来都不寄。我以后永远不再向你要钱了!” …… 去糖厂报到前,杨学山抽空回老家去探望老母亲。自从1948年4月离开老母亲,已经有8年半没有见过老母亲了。杨学山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乘坐火车直达宝地市。由于当年交通工具非常缺乏,从宝地市发往下辖各县的班车就早上一趟,杨学山没有赶上。从宝地市下了火车,步行到龙门庄,托大姐家人找了个船公,摆渡过了河,又步行到老家西罗山。 杨学山来到村口李家权家的小卖部前,正准备买东西时,看见三叔从里边往外走。他迎上前叫三叔。三叔直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杨学山。 是啊,8年多的风风雨雨,把杨学山摧残得面容沧桑。生死未卜的艰苦的斗争环境已经把当年他离开西罗山村时的25岁风华正茂的青年小伙风蚀得苍老不堪,刀光剑影的岁月完全剥去了他当年的青春的外表,使他的面色看上去,如同一个半大的老爷子。然而,他自信的气质和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的神色,仍使人觉得他活力四射。 杨老三把头几乎贴到杨学山的脸上盯着看,看一会儿还是没认出来,就问:“你是谁啊?我看你的年纪比我小不了多少,还管我叫三叔!” 杨学山正了正衣服,又让三叔认了会子。 三叔还是没认出来。 杨学山看三叔实在认不出来了,就向三叔说,他是套儿啊! 杨老三先是一愣,然后惊讶地张着大嘴,不敢相信地问:“你是套儿?你是真是杨魏氏的大儿子套吗?” 杨学山点头说:“就是那个曾是西罗山村支部书记的套儿啊!” 杨老三惊喜万分,立刻伸出手握住杨学山的手说:“你不是在南方省呢?怎么到这儿来了?还穿着一身干部服,谁敢认啊!我还纳闷呢,这是哪来的大干部啊?是不是又要搞什么运动了?” 杨学山把回家探亲的事向三叔说了说。 杨老三听后,高兴地拉着杨学山的手就往杨学山的家走。边拉着杨学山的手往杨学山的家走,边激动不已地说:“别进去买东西了,赶紧回家吧!你娘想你都想疯了!” 于是,杨学山跟着三叔往家走。走到混子家大门口时,看见母亲杨魏氏拄着拐杖正从门里往外走。 杨老三把杨学山拉到杨魏氏的跟前问杨魏氏:“大嫂,你看这是谁啊?”然后把杨学山推到杨魏氏面前推了推。 杨魏氏上下打量一下,摇头。 杨老三满面惊喜地对杨魏氏说:“这是套儿啊!没想到吧!” 杨魏氏又认真打量了一下,不相信:“我家套儿,我还不认识!净骗我!我还没老得糊涂到不认为自己儿子呢!如今出去革命的,回来的没几个啊!他能不能回来,还两说呢!” 杨老三与杨学山对视而笑。笑后,杨学山拉着母亲的手说:“我真是套儿啊!” 杨魏氏瞪了眼前的杨学山一眼,说:“甭价蒙我啊!我家套儿烂眼边子。你没烂眼边子!” 杨学山攥着母亲的手,高兴地说:“我真是套儿啊。在河南的时候,烂眼边子叫一个外国医生割了去了。治好了!” 杨魏氏这才相信,她朝思暮想的大儿子真是回到了她的身旁,便惊喜起来,伸出手紧紧拉住杨学山的手,两眼一刻也不敢离开杨学山地上下打量起来,边打量边问:“你真是我的套儿啊?有个凤虎弟弟的那个套儿?” 杨学山坚定回答:“就是我啊!” …… 之后三人回到家。刚走进新盖的三间大北房还没坐稳当,村里的人闻讯挤满了一屋子,你一言我一句地问东问西。 突然屋外传来杨学山叔伯五哥的声音:“套儿回来了?”随着大声的呼喊,杨学山的叔伯五叔从外快步边冲进了屋。 杨学山赶紧站起来,把五哥让到光滑的用竹筒包边的炕沿上坐下。 “你出去了八年半了!属你出去的时间最长!”杨五哥坐上炕沿,伸手接过杨学山递过来的烟卷,边接杨学山递过来的烟卷边羡慕地问杨学山,“都抽上烟卷了!” “南方省的烟卷。你尝尝!”说着,杨学山用火柴点着了五哥放进嘴里的烟卷。 “抽着没咱家乡的烟冲。不过还挺柔和!”杨五哥深深地吸了口南方省的烟卷,然后盯着杨学山看,“好家伙,真是的啊,天有不测之风云!那会子谁能想到咱家的套儿还能当上副知县的大官啊!” “现在升正知县了!”杨学山的弟媳妇骄傲地插话。 杨五哥眼珠子都要惊出眼眶似地看着杨学山问:“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又升正知县了?” 杨学山把任命贵县糖厂压榨车间支部书记的情况简要地说了一下。 杨五哥还是那么惊喜不已地说:“那不是说,跟咱们县长一样大的官了呗?” “一样儿的!”杨学山的弟媳妇又赶紧插话。 “五叔,套儿走的时候,还是你手下的兵呢,现在可比你官大多了!”一个叫大民的村民插话。 “还是出去闹对付了!要在家里鞧着,还得跟我们一样,整天耪地!连个媳妇也娶不上。”一个叫生儿的村民说,说话时眼睛里充满了羡慕之情。 “那年当了会子隐形地主,也没捞着娶上个‘喜儿’,现在娶上‘喜儿’了吧?”一个小名叫邋遢儿的村民缩着脖子好奇地问。 “娶上了!娶得楚国美女!可比咱们太行的‘喜儿’俊份儿多了!我给你拿下来看啊。”说着,杨学山的弟媳妇把杨学山一家的照片从墙上取下来,拿过邋遢儿看。 邋遢儿接过照片看了一眼,然后两眼冒起了金光,点头说:“真是的!两个大眼睛,水灵灵的!在咱们这地界儿找不着这么水灵灵的媳妇啊!” “想想你家当年那穷得都没人搭理的时候,再看看你现在这气派,真是不敢相信啊!”杨五哥又插话说,“当年你出生时候,还是借的你三叔那四面灌风的小屋子呢。现在你看看,这大房子,又高又大又敞亮,多气派啊!” 杨学山的叔伯三叔骄傲地说:“走的时候,两个眼边子烂得啊,可没个正经样儿呢!谁都不看好套儿能活着回来。你看现在,都当上正县知了。咱们杨家家族还没价人当过这么大的官呢,你算是给咱们杨家家族赏脸了!” 杨五哥也非常骄傲地应和道:“说不说的吧!” “你的专车停哪儿了?停乡里了?”一个叫郑儿的村民问。 这个叫郑儿的村民,就当年杨学山要参军,县政府要杨学山回村完成一个征兵任务后再出来当兵,当边往村上走边想着如何完成一个征兵任务的杨学山走到村口时,听见正在召开的征兵大会上,郑儿报了名。刚才那个问杨学山“你的专车停哪儿了?”的郑儿就是当年报名参军的那个郑儿。后来听说偷着跑回家了。所以他对几乎与他同时出去的杨学山在外边混的情况非常感兴趣。 一屋子的人都羡慕地看着杨学山,——专车可是身份的象征啊! “哪有专车啊!再说南方省西到这儿四五千里路,车开不过来。我是坐火车到武汉,又轮渡,又坐火车到宝地,然后走回家的。”杨学山解释。 “都县太爷了还没专车啊?”郑儿不相信地看着杨学山,“咱们县长、县委书记什么的,都坐吉普车!” “他们近啊!套儿待的那地界儿离咱这儿远着呢!这么老远的地界儿,开车来还不把车轮子开飞了!”杨老三插话。 “我们那儿,现在就是省长回家探亲也得坐火车!”杨学山又插话解释,“现在咱们国家还没那好的条件呢。” 满屋里的人都点头。 “你现在开多少钱?”郑儿又问。 “一个月90。”杨学山回答。 “可比在村里强多了!顶我挣好几年的了!”郑儿羡慕道。 杨五哥突然发现杨学山手上戴着手表,惊呼道:“还戴上手表了!”说着,杨五哥把杨五哥戴手表的手抓过来看,边看边羡慕地说,“这,我们想都不敢想啊!等着我们戴上手表,估计得到共产党主义了!” “家里还买上车了呢!”杨学山的弟媳妇又显摆起来了,然后问杨学山,“哥,你们买的什么车?” “自行车。”杨学山回答。 “什么?自行车?么儿叫自行车啊?”邋遢儿插问。 “就像当年小鬼子的电驴子似的。只是得自己用脚使劲踹才能走。”郑儿插话。 “看来小日子过得比家里强多了?”生儿插话问,“能见天见地喝上白粥了呗?” “我工作的地方在南方省,比咱家乡富裕。不只能喝上白粥,大米白面,都能吃上。” “能敞着颏儿地吃呗?咱们这儿商品粮只有百分之五的白面啊!”杨五叔问。 杨学山点头。 “过年的时候能吃上了肉呗?”杨五叔又问,“不像那会子,十年八年见不着个油星子?” “能。”杨学山点头说,“权州县是鱼米之乡。那儿的鱼可比咱们村东头河里的鱼大多了!都是这么大个儿!”杨学山用手比出一尺半长。 “人靠时机马走膘!当年凤虎要是出去不让套哥顶了的话,现在也是正知县了!”邋遢儿看着杨学山的弟弟有些遗憾地说。 凤虎后悔地说:“当初不该那么胆小就好了。” 杨学山笑了笑,没吱声。 “你们都看见套儿衣锦还乡了。没价听说套儿这九品芝麻官是怎么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吧?”杨老三插话,“凤虎,你别觉得没出去亏了。要是听你哥讲讲他九死一生,你就不后悔了。套儿,把你死过好几过儿的事给满屋里的人说说!让他们听听,这官是怎么用命换来的!” 杨学山看了三叔一眼,又笑笑没说话。 “跟他们说说!要不价,好像你得了多大便宜似的呢!”杨老三用长烟锅子指着杨学山说。 杨学山想了想,觉得三叔说的对,就把中原和南方省的死亡脱险的事简略地讲了一遍…… “凤虎,听见了吗?这还不是当兵打仗。这还是从政都这么九死一生了!当兵打仗的,活着回来的没几个!好多人出去连尸首都没人收。那年打门墩子山的时候,好几个新兵还来得及穿军装就给打死了!你哥那会儿是怕你当兵被打死了,才替你当兵打仗去的。只是当兵嫌你哥有眼疾,不能打枪才让你哥改行从政的。要是你哥不改行从政,而是当兵打仗,你哥能不能回来,还两说着呢!当时你去当兵肯定是当兵打仗,不能像你哥这样从政。”杨老三不屑地看着凤虎,又说,“现在看着出去的当上官了,又羡慕又后悔了。你知道吗,当上官的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十个出去的,只有个别的才能活到现在。你娘都亲眼看见过战死的人!埋都埋不过来!所以你娘忒不想让你哥出去啊。你哥出去那会儿,你娘就没指望着你哥能活着回来啊!”杨老三停了一下,又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哥活着回来,这是你哥命大!命不大的,出去没几天就叫阎王领走了!”说完,杨老三看凤虎,见凤虎满脸的羞愧,又说,“天大地大命最大!你哥当初为了你不被战死替你当兵,那是保了你一条命啊!这是天大的恩德啊!人死如灯灭,死不复活。人死了,你就是有金山也白搭!能活着过现在不愁吃不愁穿的幸福的日子,就是神仙!懂了吧,凤虎?你还是感谢你哥才是!” 凤虎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屋里没人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李家权打破寂静问:“大婶子,前半辈子的罪没白受啊!” “说不说的吧!”杨魏氏美滋滋地笑。 “他大爷,这回回南方省把你两个重孙子带上吧!让他俩左右保护着你,保管不会再让你被那儿的敌特毒害你了……”李家权赶忙说。 “把我那两小子也带着!亲不亲故乡人!你遭到敌特刺杀,就是身边没故乡人的原故。”刘庆财没等李家权说完,赶紧插话。 “就是啊!亲不亲故乡人!我那小子也十五六了,看起来也大小伙子了!也能上阵了。也一块带走吧?”坨上刘财栓也赶紧插话。 杨学山谦逊地笑了笑,说:“我回去看看,如果招工,又符合政策,我就写信让他们去。” “这次趁你回来,就叫孩子们跟着你一块去南方省得了!” 要求杨学山把自家孩子带出去工作的那几村民异口同声地说。 杨学山笑了笑,婉言拒绝道:“如果不是全国招工,我领着去了,他们还得回来!还是我先回去,给咱们乡亲们盯紧点儿,一旦有机会,我会第一时间写信告诉你们的!” 见杨学山主意已定,头脑灵活的李家权无奈地说:“那只能这样了。但一定要想方设法把咱乡亲们的孩子弄出去挣两钱啊!” 然后,杨学山坚定地对他们表了态。 之后,杨学山在老家屁股还没坐热乎,南方省那边就来电话,叫杨学山务必赶紧返回,有急事等着他呢…… 第72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遇上干部政策重大变化 杨学山接到南方有关组织部门要他赶紧返回南方省的电话后,在老家新建的高大宽敞的大北房里,屁股还没坐热,就立刻返回了南方省。回到南方省后,有关组织部门告诉杨学山,南方省是全国最大的食糖生产地区,目前全国对食糖的需求量越来越大,必须加快糖厂建设,并要以最快的速度投产,以满足全国人民日益增长的需求,要求杨学山尽快回到贵县糖厂领导压榨车间工作。 之后,杨学山立刻把家安在了糖厂,并又白加黑地拼命工作起来。 1957年夏天,在糖厂干了大半年的杨学山,觉得对工业不熟悉,还是想回到农村部门,干自己熟悉的农业工作。于是就尝试着给南方省委书记写了封信。让杨学山没想到的是,省委组织部门很快就把他调到了兴安县搞农村工作。 杨学山到兴安县委报到时,兴安县委任命杨学山为一农村工作组长,让杨学山带领一个工作组,下乡到农村一线开展工作。 在兴安县过渡了一段时间后,杨学山被正式任命为权州县县委委员,农村工作部副部长。 1957年10月,刚刚上任的杨学山又全身心地投入到权州县的农村工作中,他带领一个工作组到偏远贫困的永穗乡下乡。当时南方省的道路交通很差,通往山区乡村的公路还没建立起来,杨学山带领工作组步行两天,才到达永穗乡。到了永穗乡,杨学山把行李往小学校一放,带头来到田间地头帮助村民刨红薯。 大约一个月后,为了尽快改变永穗乡干旱缺少水的局面,上级决定在万乡河上游和湘江间挖条大渠,把万乡河上游的水经龙水镇引到东部的永穗乡。这条大渠不仅可以使永穗乡的大片土地变为旱涝保收的良田,还能灌溉万乡河和湘江河间的万顷土地。 杨学山把划分给永穗乡的地段,再分段包给永穗乡各大队,让各大队间进行比赛。以加快水渠的修建速度。他本人则蹲到实力最弱的大队,并手挑肩扛身先士卒地干起来。 一天下大雨,杨学山正光着膀子赤着脚往大堤上担泥时,乡助理跑来告诉杨学山,家里来电话,妻子生了个千金,叫赶快回去照看。 杨学山放下担子,直起腰来,用手抹掉脸上遮挡视线的雨水,看了看各大队热火朝天力争上游的劳动场面,又抬起头向远处看了看,见其他乡都在冒着大雨你追我赶地大干,就决定继续带领永穗乡修水渠,等把大渠建成后再回家照看妻子和孩子。 这样,杨学山直到水渠建好后才回到家。那时他的千金都快百日了! 可想而知,妻子见到杨学有多么气愤。 见爱人气得嘴唇都发紫了,杨学山赶紧又赔笑脸,又小心翼翼地向爱人解释说:修引水渠是上面的统一行动,为了尽快把水渠建成,上级把水渠分成了若干段,分派给了各乡,各乡接到任务后,都争先恐后地往前赶,都怕落在别的乡后边,他作为永穗乡修渠的带头人,在工程关键时刻回家,肯定会影响永穗乡修建水渠的进度,永穗乡就会拖了县里的后腿,进而就会影响大渠如期引水,县委领导肯定对永穗乡非常不满意,县委领导会在大会小会上点名批评他杨学山的,让他杨学山在县里丢人现眼。 杨学山说完后,“当!”的一声,爱人韦美娟把手中的勺子用力往桌上一敲,说:“你怕丢人?你就不怕死人啊?你就不怕我生孩子大流血死了?” 听爱人这么一说,杨学山才想起来,女人生孩子如同过鬼门关,心里非常愧疚,又赶紧说好话,又帮助妻子带孩子,又砍柴生火做饭,又收拾房子等。 后来,杨学山好说歹说,才把爱人的气消下去。 消了气的韦美娟知道家里指望不上杨学山,把小侄女请来帮忙,放杨学山回到永穗乡去了。 回到永穗乡的杨学山又一心扑在当时先进的水稻的小株密植栽培法的推广上。他先是自己请教技术员,并熬夜钻研水稻小株密植的方法。之后,又召开各村干部会议,让技术员给各村干部讲解,并当场做示范。之后,杨学山又挨个考核各村干部,看他们是否完全掌握了水稻的小株密植法。然后,又下到各村,督导各村干部召开各村村民大会,叫村干部现场向各户农民推广水稻的小株密植先进技术,务求不落一户一人。 在杨学山精心组织、有序协调和密切监督下,永穗乡的水稻小株密植取得了巨大成功。 地委有关领导下乡到永穗乡巡查时,对永穗乡的水稻小株密植方法的推广,赞不绝口,不断对随身来巡查的干部们说:“永穗乡各大队的水稻小株密植的行距和株距都整整齐齐,好像出自一人之手!看了令人佩服。” 后来,永穗县的县长召集各乡书记、乡长等乡领导在永穗乡开现场会,让各乡领导参观永穗乡的水稻小株密植方法的推广情况,并命令各乡领导率众来永穗乡参观学习,以促进水稻小株密植方法尽快在全县推广开来。 县委对杨学山在永穗乡取得的成绩进行了表彰,给杨学山颁发了多个奖状和证书。 之后,县委又让杨学山全力抓全县的林业工作。杨学山又一头扎进了权州县的林业工作,并在林业部门又取得了优异成绩,又得到表彰,这次表彰不是县上的表彰,是省上的表彰! 1961年权州县干部调整:权州县长调到其他专署当了副专员;瑶族自治区区长调任权州县主管农业的副县长;权州县县委书记和书记处书记几个人也都是从当地选拔的土生土长的民族干部,按资历和文化程度都不如杨学山。杨学山原位无动,还是农村工作部副部长,负责县农、林、水三个部门的工作。 看到权州县这样的干部调整,杨学山明白了:中央使用干部的政策发生了重大变化。考虑少数民族干部在地域文化、风俗习惯、与少数民族间的沟通等方面有着不可代替的优势,并为了民族团结和民族聚居地域的政局稳定,国家在少数民族聚集地域启动了着重培养、提拔和使用少数民族干部的政策,南下干部南下建立人民政权的历史使命已经圆满完成。 杨学山站在漓江河畔,望着环境越来越美的南方省大地,回顾自己一路走来,感慨万千:1950年南下南方省时,刚到南方省的岭川县就遭到山上土匪的夜袭,差点儿被号称二千多的土匪包围活捉,用钝锯锯掉脑袋;之后又三次被敌特分子毒倒,幸亏南方省崎岖颠簸的山路和自救及时,才没被敌特分子的毒药毒死;与此同时,多次被敌特分子追杀,好几次子弹几乎擦着头皮飞过,差一点点就被暗藏的敌特分子击倒,不是反应灵敏,措施恰当,早就倒在了敌特分子的枪口下,毫不夸张地说,自己是从敌特分子带血的刀刃上爬过来的;经过与敌特分子舍生忘死的搏杀,把潜伏的敌特分子一个个揪出来,并彻底捣毁这些敌特组织;接着,又全身心地投入到南方省的建设中,身先士卒地率领所辖的南方省人民建设自己被战争摧毁的家园;经过近十年的奋斗,他和其他南下干部不负使命,带领南方省人民,把满目疮痍的南方省从废墟上建成了一个山清水秀,稻谷飘香,社会稳定,安居乐业,处处焕发着生机勃勃景象的幸福美丽的家园,谱写出一篇又一篇辉煌又壮美的时代赞歌,绘制了一幅又一幅充满美好愿景的蓝图,为南方省的腾飞插上了坚硬的翅膀。 后来,杨学山在自己的回忆录上写下道:“我的精力最充沛最美好的青壮年年代贡献给了民族解放和人民政权建立的伟大事业,后半生要献给家乡的父老乡亲,把家乡建设成南方省那样的绿水青山的美丽家园。” 当县组织部叶部长接过杨学山递过来的调动申请后,浏览了一遍,然后盯着杨学山看一会儿,说:“我们没有调动的权力。” 杨学山把早就准备好的人民日报拿给叶部长看,说:“这不人民日报都写着呢,干部回原籍工作,必须由两地的地委组织部互相联系或者甲等县和甲等县组织部间互相联系,相互同意后,方能调回原籍。咱们权州县是甲等县,太行县也是甲等县,咱们县有调动权啊!”叶部长见瞒不过杨学山了,想了想对杨学山说:“我与你老家太行县联系看看。” 杨学山感谢过叶部长后,回去等消息了。 过了几个月,杨学山去组织部催问叶部长调动的情况。叶部长把太行县组织部的回信递杨学山看,然后对杨学山说:“现在太行县在精简干部,往那儿调,很困难,以后再说吧!” 杨学山想了想,对叶部长说:“我又有五年多没探亲了,想回老家看望一下老母亲。” 叶部长马上猜出杨学山回老家探望老母亲是假,回老家联系调动是真,就与杨学山商量:“你这样,组织把路费给你母亲寄去,你就别回去了。现在经济已经好转,正需要大干快上。” 杨学山坚持道:“经济问题解决不了思想问题!我母亲想我想得眼睛都瞎了,还是回家看望安慰一下好。” 叶部长郑重起来,说:“杨部长,你非要走不行?你在权州拼打了七八年,对权州县人民一点感情就没有?你干什么死乞白赖地非要回北方?”然后把眼前的文件一合,又生气地说,“你要是非要回去探亲,不给你报销路费!” 杨学山见叶部长真生气了,知道这不是她个人的意见,就耐心地对她说:“来到南方省十多年,看到了南方省绿水青山的美丽景色,让我羡慕不已。而我的家乡是干旱少雨的山区,大部分山只是生长矮矮的一层草,从远方看去,黄秃秃的,没有绿色。而有的山什么都不长,只裸露着青黑青黑的石崖峭壁,我要回去把家乡的景色变成广西这样的绿水青山的模样,让家乡人民出门也能看到南方省这样鸟语花香的好风景。” …… 不管杨学山怎么跟权州县领导好好的说,权州县就是不放他走! 其实权州县领导不放杨学山,也在情理之中!——哪儿的领导都不愿意把能干又拼命干的干部放走。 杨学山没有放弃,隔上一段时间就到组织部磨。1961年秋后,全年的农业工作收尾完了。县领导终于同意杨学山回乡探亲了,但不给杨学山开调动的介绍信,只是给杨学山开出回太行家乡的路费,并劝杨学山,说:“回到家乡就别动调走的心思了。太行县都回信说了,太行的干部多得没法安排,正在精简干部。不会要你的,不信,你回去试试,肯定碰回一头大包!看了母亲赶紧回权州安心干,权州人民还等着你把来年的工作推向更高一层……” 杨学山知道这是权州县领导经过分析,觉得太行县在精简干部,不会要他杨学山的,这才放心地把他杨学山放回家乡探亲。 其实杨学山就是想利用回家乡探亲的机会,联系调动的事。 那,中国这么大,人又非常多,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人,又正好赶上太行县精简干部,加之杨学山出去革命的时候,只是太行山脚下一个小山村的农民,县上几乎没认识上一个领导,这要是在南方省还好说,各级领导都是南下干部,打个电话,就把调动的事办了,可杨学山是在几乎一点儿人脉也没有的太行县跑调动关系!只凭着个人的强烈愿望,杨学山能如愿以偿调回太行家乡吗?如果能调到论资格有的是比杨学山老的干部的太行家乡,杨学山能安排上领导职务吗?能像在南方省那样当上县委委员吗?以后还能得到提拔吗?他能实现将太行县变成南方省那样的山清水秀的地方的理想吗?他调到太行家乡后,一个什么样的命运将迎接杨学山呢?杨学山又是如何与命运斗争和抗衡的呢?他又是如何实现自己的理想的呢? 第73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回乡路的艰辛历程(一) 得到组织允许回家乡探亲后,杨学山立刻就带着四岁的长女杨美娜登上北上回乡的火车。 然而,想利用回家乡探望老母亲的机会调回家乡的杨学山,刚到家乡就听到一个非常不利的消息,——县领导在正在召开的总结秋收的县区乡三级干部会议上宣布,太行县要一分为三个县,从甲级县下降为中等县。这对杨学山来说,仿佛晴空霹雳一般!——如果太行县不是甲等县了,太行县就没有甲等县那样的权力,与权州县这个南方省的甲等县协商调动干部的事了。那样的话,杨学山要想从南方省的权州县调回老家太行县,就必须走领导太行县的宝地地区行署与领导权州县的广桂地区行署间组织部门的协商调动干部的程序了。 前边已经说过,杨学山是从太行山脚下的小山村——西罗山村出去革命的,连县上的领导都没认识上一个,更别说太行县的上级宝地地区行署的领导了!可以说,要是杨学山到宝地地区行署跑调动关系,那,杨学山就是提着猪头都找不到门。 太行县一分为三个县的消息更让杨学山担心的是,除了他在宝地地区行署投路无门外,还一个对他极为不利的情况,就是马上要一分为三的太行县各部门肯定要缩小编制,必须要裁减干部。也就是说,马上要一分为三的太行县最不缺的就是干部,最不能要的也是干部!因为按照缩小的编制,超编的干部裁减还裁减不掉呢,怎么还会往体制内增加干部呢? 太行县是老解放区,抗战初期,八路军就在太行县建立了解放区根据地,各个时期参加革命的、资历深的干部特别多,毫不夸张地说,随便从一群干部里拨拉出一个来,不是抗战式的,就解放战争式的,就是太行县不因为一分为三要缩小编制,每个部门都编制满员,甚至是超编,缩小编制后,干部会超编很多,大量干部将面临着没有岗位。 在太行县将面临这种人满为患的情况下,无草枕石的杨学山要想调回太行县,硬塞进面临缩编裁人的太行县政府部门,可想而知,杨学山将会多么艰难!可以说,杨学山调回太行县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只有说话算数的领导肯帮忙说话,也许还有可能调回太行县。 然而,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又不曾有上下级领导关系,又不曾为同事,又没权没势,又不是知名人士,哪个领导会在太行县正愁着裁减不掉超编干部的时候,给你帮忙说话呢? 杨学山听到太行县要一分为三和从甲等县降格为中等县的消息后,又担心又庆幸。担心是上边讲的那些担心。庆幸的是他一得到权州县领导允许回太行探亲,就马上往家乡赶,赶在了太行县降格前回到了太行县家乡,还有机会到太行县组织部门商讨调回太行的事,不至于去杨学山认为更难找人的宝地地区行署去求人,还存在着调回太行的一线希望,毕竟思念家乡可以引起故乡人的共鸣,如果等太行县不再是甲等县后,才回到太行老家,假使杨学山在太行县再神通广大,那太行县也没权力把他杨学山调回太行县了,杨学山只能去两眼一抹黑的地区行署去找人跑调动了。杨学山知道,在地区行署一个说话算数的领导都不认识的情况下,跑调动,最好的结果是地区行署组织部门能公事公办照章办事了,——当场如实告诉他杨学山,因太行县要一分为三,各个部门人满为患,目前我们接受不了任何干部,嘎嘣利落脆地把他杨学山怼回去!完全不可能给连原单位的商调函也没拿到手的杨学山打开方便之门。 在机关里干了十多年的杨学山完全可以想像得到,空口无凭的他杨学山跑到地区行署组织部门要求调回太行的尴尬情景:地区行署组织部门见到人杨学山空着手来办调动,首先会问他杨学山是干嘛的?从哪儿来宝地地区行署办干部调动的?然后会义正辞严地对他杨学山说:“你手没有任何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公文,地区行署也没有领导介绍你,我怎么会轻信你呢?我一不认识你,二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你说你是哪儿的干部,我就会信你是哪儿的干部吗?再说了,你没有原单位的商调函等公文,我怎么会给一个不认识的、又没有任何文件证明自己身份的人开接受函呢?你这不是空手套白狼来了?”最后,最好的也是最礼貌的对杨学山的回答是:“你先到原单位开商调函,在原单位开好商调函,再来谈你调动的事!”要是遇到一个正忙得不可开交的人,见他杨学山手里没有任何证件就来办调动,没准连听他杨学山说话都不想听得把杨学山“请”出去。 经自己手也办过不少干部调动关系的杨学山还很清楚,他要想调回太行县,天下华山只有一条路:必须在太行县还没有一分为三前,把调动搞定,不然真是瞎子登山——没门。 因此,杨学山听到太行县要降格的消息后没敢耽误,第二天就去太行县组织部商谈调动的事。令杨学山非常失望的是,太行县组织部对杨学山明确回答:目前往太行县调不成!因为太行县马上就降格,机构要缩小,干部要精简,正愁超编的干部分流不出去呢,哪还能要干部! 杨学山在太行县组织部碰了一鼻子灰出来,非常沮丧,闷闷不乐地往太行县店北长途车站去赶班车回西罗山村。到了长途车站一问,班车也没了,当天发往西罗山村方向的班车早上六点已发出,而且一天就一趟。 无奈,杨学山只能步行回西罗山村。路上,杨学山想起权州县组织部叶部长的“太行县干部多,又在精简干部,不会要你的,不信,你回去试试,肯定碰回一头大包!” 的话,感慨不已,——是啊!人走运气马走膘!现在这句话对想调回太行县的他杨学山来说,再恰当不过了。时机对曾是小山村的一介贫民、没有万贯家产、也没有皇亲国戚的他杨学山来说非常重要,对一没权二没势三又没人的他杨学山来说,最好的,也是心里能得到最安慰的只能是赶时机碰运气,赶上什么政策,办什么事;没有什么政策,就别想办什么事!而他杨学山急急忙忙从南方省赶回家乡太行县跑调动关系,却正好赶上太行县降格精简干部。杨学山深感,他此时到太行县来跑调动,太不是时候了!太不走运了! 杨学山回到家,天已大亮。 母亲听儿子说,调动没办成,心情也挺难过,看着无精打采的儿子准备躺下睡觉,就试着对儿子说:“刚才你三叔来看你了。你三叔说,咱县第一书记午书记的夫人是咱村刘永富的亲戚。” 本来灰心丧气的杨学山听到母亲这么一说,“噌”地从炕上坐起来,惊喜地问:“真的?” “你三叔么着说的!”杨魏氏见长子惊喜,松了口气,说,“可以找刘永富问问去。” 杨学山也不睡觉了,从炕上下来,穿上衣服就找刘永富去了。 刘永富当时在西罗山北边一个区里当财务助理。这个区离西罗山村近三十里。 杨学山上午来到刘永富的办公室时,刘永富正在结算秋收的帐目。见同村又同龄,已经出去革命十多年没见面的杨学山突然出现在面前,惊喜不已,马上站起来热情接待了杨学山。 杨学山把想调回太行县的事跟刘永富讲了一下,然后问他与太行县第一书记的夫人是什么关系。在确认太行县第一书记午书记的夫人跟刘永富真有亲戚关系后,就请刘永富带着他去找午书记说说。 刘永富爽快地答应带杨学山去找午书记说说。他还地气十足地对杨学山说,他管太行县第一书记午书记的夫人叫表姐,她结婚的时候,他娘还领着他向她道喜来着,他还记得,当时午书记的夫人还当场给了他块糖吃呢,后来他和他堂兄还给午书记的夫人拜过年,太行县第一书记的夫人肯定会认他等等。 第二天凌晨一两点,按照事先说好的,杨学山和他娘牵着一毛驴来到村口。当他们来到村口时,刘永富已经在村口等着呢。这让杨学山非常感激,——从西罗山村到太行县城七八十里路,这么老远,又黑灯瞎火的,刘永富在他们之前就来到约定地等着他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地帮着他去找午书记说情,这真是一起长大的发小,情意就是不一般! 杨学山和他娘来到刘永富跟前,边把牵毛驴的缰绳递给刘永富,边向刘永富解释:“这毛驴是我娘特意给你借的。骑上吧!” 刘永富看见驴背上摞了三四层棉被,惊叹道:“搭了这么厚的棉被啊!” 杨学山的娘赶忙解释:“道儿远!路又不平。驴背这么老尖,又这么老硬的,要是一颠一颠地再把你硌坏了,罪过就大份了!你不是价还没儿子呢!” 刘永富马上明白了杨学山的老娘的话意,噗哧一笑。笑后,对杨学山的老娘说: “大婶子,你侄儿媳妇又怀上了,来年春天就生了。看怀孕的样子,都说是个儿子。”然后,又客气对杨学山的老娘说:“把驴牵回去吧!您的心意,我领了!走这么一截路,用不着骑毛驴。我还年轻呢不是!” 之后经过相互推让,刘永富硬是让杨学山的老娘把毛驴牵回去了。然后与杨学山一起沿着还是土质的路向北边的太行县城快步走去。 早上不到8点,上班前,刘永富敲开太行县第一书记家的房门。开门的正是午书记的爱人。刘永富介绍了自己的身份。猛然记起刘永富的午书记的爱人把刘永富和杨学山让进了屋。进屋后,刘永富礼貌问候后,开始向午书记的夫人说明这次的来意。躲在里屋的午书记一听来到家里的是杨学山,掀开门帘从里屋走了出来,惊喜不已地问:“谁是杨学山啊?” 杨学山赶紧站了起来,对午书记说,他是杨学山。 “你就是南罗山的杨学山吗?” 午书记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上前紧紧握住杨学山的手问。 杨学山一愣,不知怎么回答。 刘永富赶紧在下边捅了杨学山一下。 一闷心思想着太行县第一书记能把自己调回太行县的杨学山马上明白了刘永富的意思,赶紧点头,但不敢说话。 午书记松开握着杨学山的手,紧盯着杨学山的脸,又喜出望外地问:“你还记得1943年日本鬼子秋季大扫荡的事儿呗?” 听到午书记提到1943年日本鬼子秋季大扫荡的事,杨学山理直气壮地说:“记得!那年小鬼子可凶了!打死打伤了我们很多人,……” 没等杨学山说完,午书记激动起来了,说:“我那次扫荡差点儿没被小鬼子抓住。幸亏你们南罗山的民兵拼死掩护,才脱险。我现在还记着,当时南罗山民兵连长大声喊:‘杨学山,赶紧把鬼子往西边引!’”说到这儿,午书记用感激的目光看杨学山,说,“要不是你把鬼子引开,我那次可能就被鬼子抓走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埋着呢。” 刘永富见杨学山又尴尬了,赶紧插话解围道:“那次大扫荡,我们罗山乡可死了不少人呢!” 午书记感慨地点头,说:“是啊,没有当年我们的牺牲流血,怎有今天的幸福生活!新中国的建立有多么不容易!我们这些人是最忠诚新中国的!也是建设新中国的宝贵财富!”然后看着杨学山,坚定地说,“再精简,我也得把你杨学山接收了!说说,想到什么部门?” 杨学山说,他在南方省这十多年,看到了南方省山清水秀的美丽风光,也想把家乡太行县的环境建设成南方省那样风景如画的环境。 午书记一听,拿出板上钉钉的架势说:“正合我意!我给你写个条子,你去组织部找赵奎部长!”说完,午书记从笔记本里撕下一张纸,拿出笔开始在纸上写,边写边说:“咱们山区太行县正需要这种人材呢!” …… 杨学山拿着午书记的字条,同刘永富一起去了太行县组织部。 赵部长接过午书记的字条,看了好一会儿子,才恋恋不舍地对杨学山说:“既然第一书记发话了,那我们太行县就接收!”说完,赵部长抽出抽屉,拿出一摞干部调函,在最上面的一张调函上逐条填写起来。写完后,又从抽屉里拿出公章盖上,然后面无表情地把接受函交给杨学山。 杨学山上前恭恭敬敬接过接受函,向赵部长鞠了一躬,然后抬起头来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杨学山和刘永富从组织部出来,马不停蹄地往西罗山村的家赶。 路上,杨学山非常高兴,深感这份接受函来之不易,不停地感谢刘永富,多亏刘永富,要不他杨学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太行县接受他。 刘永富“嘿嘿”地笑。笑后,谦虚地说:“不是因为我,是因为午书记把你这个西罗山村的杨学山认成南罗山村的杨学山了,才给你写条子。不是我的功劳,全是你的名字帮了大忙!” 杨学山对刘永富仍感激不尽地说:“这次能拿到太行县的干部接受函,还是多亏了你!你不帮我找着午书记,想让午书记给我写条子,根本是不可能的!真是来之不易啊!”说完,杨学山把手里的接受函紧紧夹在胳肢窝里。 刘永富又谦虚了一句后,得意地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可不能说不费工夫啊。你没见赵部长给我开接受函那为难的样子吗?”杨学山瞅向刘永富说,“昨天我刚找过赵部长,赵部长当场就给我否了。只是他看到午书记亲手写的条子了,不好驳午书记的面子,才给我开这接受函。”然后又笑容满面对刘永富说,“ 等我把家往回搬时,给你带一坛子南方省的米酒犒劳你! …… 杨学山拿到太行县的接受函后,在家住了没几天就赶忙回南方省办手续去了。 当他拿着太行县的接受函准备找权州县第一书记画圈圈时,在县委大院遇到县委书记处的蔡书记。蔡书记拉着杨学山的手说:“走!开县委委员会议去!”说着拉着杨学山往县委会议室走。 杨学山一愣,担心地问:“我还去开县委委员会议?” 蔡书记坚定地对杨学山点头,说:“是啊!” 杨学山被蔡书记使劲拉着不得不往前走,边往前走边问蔡书记:“怎么还叫我去开县委委员会议?”然后又向蔡书记解释,“我可是已经从老家太行县开了调走的商函了,是要回原籍工作了的!” 蔡书记松开了手,不相信地看着杨学山说:“不可能!太行县的回函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正在精简,不能接收你杨学山!” 杨学山边把手里的调函给蔡书记看,边说:“你看啊!我老家太行县已经给我开了同意接收的函了!” 蔡书记接过调函,满脸问号地看起调函的内容来。看完后,又抬起头看杨学山,一脸不高兴地说:“他们怎么出尔反尔呢?”然后边使劲攥着杨学山的调函不松手,边对杨学山说,“那你也走不了!现在县委说了不算了,得地委批准了!” 杨学山早就知道权州县不愿意放他,怕蔡书记把已经紧紧捏在手里的他的调函交给第一书记扣起来,就来了个声东击西,假装举起手向蔡书记后边的人打招呼,接着趁着蔡书记回头看时,迅速从蔡书记手里夺回调函攥在手里,边快速走开,边对蔡书记说:“那我就找广桂地委批去!” 蔡书记回过头看身后没有人,才发现中了杨学山的计,无奈地指着已经远去的杨学山大声说:“你去也没用!权州县是南方省的农业大县,也是南方省的产粮大县,地位举足轻重!不会放你这个农业干将走的!” …… 杨学山归心似箭,从蔡书记手里夺过调函后,就往地委赶。边往地委赶,边琢磨刚才蔡书记说的“不会放你这个农业干将走的!”话。杨学山越琢磨蔡书记这句话,越觉得蔡书记这话绝不是信口开河,肯定有来头,蔡书记敢这么肯定地跟他杨学山说这话,是不是权州县的领导跟地委有关领导打过招呼了,地委有关领导也点过头了?如果蔡书记说这话的背景是这样的话,那他杨学山拿着调函莽莽撞撞地找到这个向权州县领导点过头的领导,那他苦心经营才得到的太行县的接受函肯定得被地委这个领导扣下,那他杨学山就彻底回不了家乡太行县了,也无法实现将家乡建设成为绿水青山的美丽家园的理想了。想到这儿,杨学山收住了赶往地委的脚步,转身回到了家。 回到家的杨学山分析眼前的情况并冥思苦想恰当的应对措施:他杨学山拿到太行县的接受函后,如此神速地就回来办调动手续,即使权州县的领导跟地委有关领导打了招呼,地委有关领导也点过头了,也有可能地委还没来得及召开会议做出决议。在官场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杨学山也知道,地委一般不会专门为哪个干部的调动专门开一次会议的,如果在地委还没召开会议形成决议前,找对了最有可能在他的太行县的接受函上写下“同意”二字的领导,他的调函就有希望获得批准,一旦这个可能还没沟通到位的领导批了他的调函,杨学山完全可以拿着批准的调函,名正言顺地调离南方省,回到朝思暮想的太行老家。 可又找谁去呢?谁又是那个对了的人呢?——杨学山在家绞尽脑汁寻找那个对的人。他首先想到李军,李军是他的领路人,最理解他,而且李军还向他老母亲许诺过,让杨学山活着回到家乡。可转念一想,李军已经调出广桂行署了,按照干部管理规定,他不应该插手广桂地委的事,而且根据杨学山对李军的了解,已经离开广桂地委的李军也不会插手广桂地委的事的。杨学山觉得,他调动的事,不能去找李军,即使现在去找李军,李军现在也帮不了他眼前这个忙,现在找李军是在为难他。而且现在找李军惊动了上面,闹得沸沸扬扬,他杨学山再怎么想调走也调不走了。想到这儿,杨学山决定不去找李军。把李军排除后,杨学山又琢磨他手中的人脉关系里还会有谁又能帮忙呢?思来想去,杨学山也没想起能批准他的调函的人。此时的杨学山深感“关系用时方嫌少,事到做时方知难!” 突然,杨学山想起,上任不久的地委组织部张部长是太行省老乡!这让杨学山眼睛一亮!——亲不亲故乡人,美不美家乡水!故乡生故乡长,故乡的一草一木系心上!家乡的情家乡的爱,朝思暮想难忘怀!这些故乡情素筑就着老乡之间的深情厚意,每当老乡之间见面时相互倾吐家乡情时,都倍感亲切,都会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特别是提到,在一个人一生成长最困难的小时候,给过自己无微不至关怀的,饥饿时端过热饭来的,干渴时递过热茶来的,看见自己生病忍不住掉眼泪的老娘,都会感激得痛苦流涕。 想到这儿,杨学山觉得不妨试着去找找张部长,用故乡情母亲的爱去触动触动张部长那最软弱的情怀,兴许可以让张部长在他的调函上,写下对他杨学山来说意义非凡的“同意”两个字! 在调动工作这个在人的一生中非常关键的时刻,杨学山成功地说服张部长了吗?又是怎样说服张部长的呢?常言说“人挪活树挪死”,杨学山如果成功调回家乡太行后,真的活了吗,他又活得怎么样呢? 第74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回乡路的艰辛历程(二) 杨学山想起地委组织部长也是南下干部,而且还是老乡,就抱着一线希望去地委组织部找张部长了。在去组织部的路上,杨学山做了“或是当面被张部长一口拒绝;或是张部长做他杨学山继续留在南方省继续工作的思想工作;或是张部长当场狠狠地批评他杨学山;或是张部长在开会而见不着面等。”的许多思想准备,并下定决心,不管张部长对他杨学山想调回北方家乡一事什么态度,又如何处置,如果一次不成,就去两次;两次办不成,就去多次!反正他杨学山铁了心地要调回太行老家,只要做出不懈的努力,万一哪次柳暗花明又一村了,他杨学山就从“沉船侧畔”过去了。 在艰难困苦的环境里磨砺出来的,甚至可以说是在绝地逢生的极其危难中战斗成长起来的杨学山对人生有着极其深刻的理解。他的人生哲学里没有“失败”二字!只有“努力”二字!他认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勇敢地去试一试干一干,懦弱胆怯,甚至等着天上掉大馅饼,或是闷在屋里担心这个又顾虑那个,都将一事无成!世间的事,只能亲自去闯一闯干一干,才知道自己行,还是不行,才会知道,己的能力底线真正在哪里,如果把一切事情考虑周周全全,觉得万无一失了再去做,不一定就是办事的最佳时机,说不定有利于自己的时机已过去,或是时机早已被别人抢走,很多事情都是七分靠拼打三分才天注定! 杨学山来到地委组织部时,张部长在开会,等到下午下班时,终于见到了张部长。 见到老乡杨学山,张部长两眼一下光芒四射起来,边盯着杨学山看,边侧着身子往办公桌走,边用羡慕的口吻问杨学山:“学山!你回家乡探亲去了?” 杨学山赶快从椅子上站起来,迎上去说:“是,刚回来。” 张部长急不可耐地问:“家乡怎么样?变化大吗?”问完,面朝杨学山,背对着桌子往椅子上坐。边坐,边将公文包往背后的桌子上放,边抑着头看杨学山,一副生怕一不留神听不清杨学山说话似的表情。 “变化大多了!首先说,不再像解放前那样,春天接济不上的时节,还吃榆钱儿和嫩树叶子什么的了!”杨学山欣慰地说。 “那太好了!”张部长心安起来地说,“家里来信说,这两年饿死人了?”说完,张部长关切地看杨学山。 “三年自然灾害,没办法。前两年,我们村也饿死了股子人。现在好了,不吃大食堂了,各家自个儿做饭了,没大食堂那样铺张浪费了。省着点儿吃,春天也能接济过去了。”杨学山如实地向张部长汇报说。 “那敢情好了。”张部长欣慰地说,接着,表情又伤痛起来地看着杨学山说,“我弟弟来信说,前一段时间,我娘饿得两个腿都粗得走不了路了。” 杨学山被张部长伤心的表情所感染,声音低沉地说:“前一段时间,我娘也是这样的。实在饿得受不了,还吃过观音土呢!吃完后,屎都拉不出现,憋得肚子老大个儿的!” 张部长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说:“嗨-!想起来,我就睡不着觉。可我远在南方省,这么大老远的,除了寄回两钱,什么忙也帮不上啊!” “这我知道,那时候我也往家寄回钱过。但是那时候,粮食价格涨得特别贵,白萝卜都涨到了几十块钱一斤。”看张部长还在紧盯着自己看,一副十分关切家乡的样子,杨学山赶快宽慰张部长,“最终还是挺过来了,食堂浪费大,还有偷摸往家拿的,多吃多占的,偷奸耍滑的。现在好了,吃了大食堂的亏后,以后不会再办那得不偿失的大食堂了。自个儿家里做饭,再缺粮,经济点儿,也能接济到来年。我想,往后,咱家乡不会再受罪了。” “家乡还是不如南方省富裕啊!”张部长感叹道,“关键是家乡十年九旱,缺少水啊!” 杨学山感同身受地说:“谁说不是呢!南方省雨水充沛,山清水秀,鱼米之乡,天天都有大米饭吃。” “水真是农业的命脉!要是能把南方省的雨水挪到咱家乡点儿就好了!”说完,张部长一副无奈的表情。 听张部长把话题拉到了家乡地理气候上来了,杨学山赶紧接过张部长的话题,说:“我想回家乡,把家乡建成南方省这样山清水秀的美丽家园!让家乡人民过上南方省人民这样好的日子,你看怎样?” 张部长眼睛一亮,高兴地说:“行啊!我支持你!” “家乡现在特别需要咱们这样的,见过世面的人好好地去建设。”杨学山一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了,赶紧从兜里掏出太行的调函,递给张部长,说,“这次我回家乡,把接受调函拿来了。他们同意接收,现在就等着你盖章放人了。” 张部长没有马上从杨学山手里接过调函,只是蹙着眉看杨学山两手展开的调函,一副纳闷的表情。 杨学山见张部长没有接自己递过去的调函,心一揪,马上把事先想好的、对漂泊在外的游子似如重磅炸弹的话抛了出来:“这次我回家,看见我娘后,我心情特别难受,她老人家两眼都看不太清了!我弟说,我娘想我想得经常夜里哭醒了。”说罢,杨学山使劲叹了口气,然后做出一副非常悲伤的表情,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啊!一口奶一口饭好不容易把儿养大,当娘的哪有不想儿的呢!” “是——啊!”杨学山母子间深情的话仿佛一下勾起了张部长对在老家正日思夜想自己的老母亲的挂念,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鬼使神差般地接过杨学山递过来的调函,接过杨学山手里的调函后,又感叹道,“无论走到哪,官有多大,都是娘养大的。没有娘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哪有咱们的今天啊!” 杨学山又赶紧添了一把柴般地说:“辛勤白发人,人间第一情,永远与儿相伴的还是天下咱父母那操不完的心啊!” “是啊,爹娘情是人间第一情啊!”张部长感触颇深地又感叹起来,感叹后把杨学山的调函放在桌上。 “最牵挂着咱几千里之外的漂泊游子的还是咱娘啊!”杨学山边说边盯着张部长的一举一动,急切地想看到已经被自己扇起来的感恩母亲养育之情的张部长在“人事组织部门(意见)”一栏里写上“同意”二字,然后“哐”的一声,重重地将大红章子扣在“同意”二字上。 张部长把调函放在桌上后,开始翻看。看到最后一页时,抬手把上衣左上口袋里的钢笔抻出来,拧开盖,把拧开的钢笔盖又插进钢笔杆的后端,俯下身,把紧握在手的钢笔往“人事组织部门(意见)”一栏处放。就在张部长的笔尖要触及到“人事组织部门(意见)”一栏时,张部长突然把笔抬了起来,然后转过身来,抬起头犹豫地看站在左侧的杨学山问:“你爱人是当地人吧?” 杨学山看到张部长把上衣左上口袋的钢笔拿出来了,而且落笔要签字了,暗暗庆幸起来,之前一直为能不能调走而悬起来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了。可就在杨学山暗暗自喜的时候,见张部长又把笔尖就要触及到“人事组织部门(意见)”一栏的钢笔收了回来,刚放下来的心,一下又揪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张部长转过来的目光,回答道:“是,是当地的!” 张部长又认真地问:“那,她同意跟着你去咱太行贫困山区吃苦吗?” “同意!同意!完全同意!”杨学山又赶紧向张部长坚定地点头说。说完后,还怕张部长怀疑,又铿锵有力地补上一句:“她,她完全支持我改变太行山区贫困面貌的想法。” 张部长有些怀疑地看杨学山,问:“真的吗?她真愿意跟你去咱那环境大不如南方省的贫困的太行山区吗?” “真的!腿在她身上,如果她不同意,我能把她拉到几千里外的太行去吗?”杨学山又丝毫不敢迟疑地向张部长点头。 “也是!”张部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杨学山说的话。然后转过头去,俯下身子去签字。 杨学山见张部长又终于要签字了,刚才又揪起来的心又放下了,觉得这次十有八九会签上字的,因为他刚才解除了张部长的疑虑了。 可是,这时张部长又把笔抬了起来,转过头来看杨学山,一副还有问题要问杨学山的表情。 刚又放下心来的杨学山见张部长又把已经要签上字的笔抬了起来,而且转过头来又要问问题,但没有马上问,只是盯着自己看,一副琢磨着将要提出的问题合适不合适的样子,就又“噌”的一下紧张起来!杨学山想,张部长这是又要问什么问题呢?是不是要问权州县领导对他调走的意见呢?要是问权州县领导同不同意他杨学山调走的意见就糟糕了!因为如果张部长知道管辖的县委不同意杨学山调走,张部长肯定不会批的!完全有可能客气地跟杨学山说,先放一放,商量商量后再说。从权州县委书记处蔡书记那得到权州县不同意自己调走的消息的杨学山,心里非常明白,作为一名党的干部,又不能向组织撒谎,必须得实事求是地告诉张部长。 张部长看着杨学山琢磨了一会儿后,问杨学山:“太行县跟你明确说,安排什么职务了吗?” 张部长这一问题让内心非常忐忑杨学山立刻松懈下来了,——原来张部长没问权州县委对自己调动的意见。不知道张部长是因为忙而此时没有想起来应该问问一下县委的意见,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没问权州县委的意见的杨学山把刚才提到嗓子眼儿的气咽下去,回答说:“说回去后再说。” 张部长“噢”了一声,转过身去,俯下身,“嚓嚓”,在“人事组织部门(意见)”一栏里写上了“同意”二字,又从抽屉拿出鲜红的公章盖上。然后转过身来,把调函递给杨学山。边向杨学山递调函,边对杨学山说:”安排好工作来个信儿! “一定!一定!”杨学山马上应道,长长地出了口气后,又对张部长表示了感谢。尔后,双手伸过去,恭恭敬敬接过张部长递过来的调函,十分感谢地问张部长,“张部长,家里需要我出力的,尽管下命令。我调回去后,不是离着近了方便了!” 张部长向杨学山点了两下头后,说:“正好我想给我娘寄二十块钱,你亲手帮我给我娘,亲口告诉我娘,我这儿挺好的,不必总想着了。”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杨学山边说,边麻利地赶紧把调函收起来。 张部长从抽屉里拿二十块钱递给杨学山,又用试探地问:“我还想给家里一麻袋大米?家里粮食还是不够吃。” “没问题!”杨学山拿到地委组织盖过红章的调函,心情格外的高兴,爽快地答应道,“别说一麻袋了,几麻袋都行!反正又不是我肩扛手提,火车轱辘给咱们拉,我又累不着使不着的。” 张部长站起来,伸出手紧紧握住杨学山的手,亲自把杨学山送出了屋。 …… 又拿到广桂地委组织部的同意调走的公函后,杨学山觉得调往太行老家的事办妥了,准备过了阴历年后再走,因为爱人的家和她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在南方省,想让爱人有充分时间好好与家人和亲朋好友团聚团聚,抒发抒发血浓之水的感情,毕竟调到太行后,就要相隔四五千里,再相见就非常难了。 但,这时,那个特别想叫杨学山调走的人悄悄告诉杨学山,说是权州县委不想放杨学山走,正在与有关部门沟通。 听到这消息,杨学山一下机灵起来了,——这次调回太行县家乡多不容易!先靠着阴差阳错、把此杨学山当成彼杨学山的运气才把机构要缩小干部要大量精简的太行县委的接受函拿到手,以后再指望碰到如此好的运气,完全是白日做梦!另外,好不容易从太行县委弄出接受函了,原单位权州县还不愿意放人,又是他杨学山左思右想,跟张部长大谈故乡情母亲爱,才让张部长竟然就在他的调函上盖上了地委组织部的大章。如果再去让张部长盖一次章,恐怕结果会截然不同。 面临着突如其来的情况,杨学山觉得必须赶快做出变化,不然他苦心经营才办成的调动真的就要白瞎了! 那,权州县委把杨学山留住了吗?杨学山调走没调走 第75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回乡路的艰辛历程(三) 杨学山听到权州县不想放自己走的消息,觉得这消息应该是准确的,他办理调走的各种手续时,也感觉到了,觉得不赶紧走,恐要生变。 跟爱人韦美娟商量后,改变了过完阴历年后再走的决定,改为马上走,立刻走。 于是,杨学山招呼全家快速打包捆绑行李。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去火车站托运行李。托运手续办好后,紧接着买上北去的火车票。 权州县委第一书记得知杨学山已经买好车票,马上就要走了,急忙赶往杨学山家。到了杨学山家,杨学山已经领着一家老小去了火车站,又急匆匆赶往车站。到了车站,杨学山已经上的火车。 杨学山见权州县第一书记来车站亲自“送行”,赶快从火车上下来表示谢意。 第一书记皱着眉头看了来到站台的杨学山好一会儿,没有说出话来。 见权州县委第一书记一言难尽,杨学山主动地先说话,谢谢这些年来权州县各级组织和领导们对他的关照,他会把这些年组织和领导的关爱化为动力,把他北方的家乡努力建设好,等把家乡建设好后,一定邀请领导和同志们前去参观。 第一书记看着杨学山高兴的样子,又看了看横在眼前的列车,握着杨学山伸过来的手无奈地叹了口气后,说:“也只能这样了,欢迎你还回来!” 杨学山握着权州县第一书记的手使劲晃动了两下,说:“付书记,您的心意我领了。谢谢了!但回来只能参观学习了!” 付书记苦笑了一下,说:“杨部长,不是你干得不好。我可以以权州县第一书记的名义郑重地告诉你,你在权州干得非常努力!非常好!到哪儿我都这么说!我到地委也这么跟领导说!据我了解,你的职位迟迟没有得到的调整,问题还是出在你爱人的社会关系上了。”说完后,遗憾地看杨学山。 杨学山愣了一下,然后长长地吐了口气,又紧紧地握着权州县第一书记的手晃动着说:“谢谢!付书记!”然后松开手,向付书记和其他前来送行的干部招手,说,“再见了!权州是个美丽的地方!是个大有作为的地方!” 之后,杨学山登上了北上的火车,离开了他战斗、拼搏了十多年的南方省。 …… 经过四天四夜,杨学山带着一家老小驰骋了大半个中国,回到了生他养他的故乡。他从车窗眺望窗外的故土,倍感亲切,——山还是那亲切的山!水还是那可爱的水!耳边听到的声音还是那熟悉的乡音!他挺了挺胸,扩了扩胸,深深呼吸了一口久违后又重逢的那呼吸着长大的空气,感慨万千:十四年前,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起飞就始于此!经过十四年的艰苦奋斗,又回到原来的起点!人生就是一个转来转去、怎么转也转不出的大圆!真是不想不知道,人生何奇妙!但两次的起点完全不同,第一次,他是从社会最底层,从一个没有任何背景,身无分文的贫苦农民艰难跃起,冒死闯关,只身与恶霸地主斗争,多次躲过敌特分子的暗杀,最终为人民政权杀出了一条血路,尽显铁骨铮铮的英雄气质和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博大胸怀,用自己的青春和生命诠释了一介贫民奋斗的人生价值!这个价值就是,作为地位卑微,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普通人,只有靠自己努力拼搏,甚至流血牺牲,才能实现自身价值,改变自己的命运!别无他路! 第二次起飞,起点已经从一介平民螺旋式上升到县级干部的高度!这对最先为一个无权无势的草根来说是个巨大的变化!一个质的变化!杨学山想借助这么高的平台,展开雄鹰般的翅膀,在家乡宽广的天空飞得更高飞得更远,实现自己更大志向! 然而,杨学山带着一家老小刚从火车上下来,就挨了老天爷重重的一棒!这一棒的重击差点把他的家庭击得粉碎! 离开南方省的时候,南方省热得还穿着短裤短衣,中午的太阳还很毒辣,把车站里的铁轨晒得“嗞嗞”冒青烟,袅袅的青烟好似火辣的太阳把铁轨点着一般。而此时的杨学山的家乡太行山脉北麓却寒风刺骨,滴水成冰,地冻三尺,山裂十丈。两地温差三十多度,又正好赶上一股强劲的西北风,气温又骤然降低到零下近二十度,进而把两地温差又拉到四十多度。刚从还热得汗流浃背的南方省来到把空气都冻成冰霜的太行北部的韦美娟和孩子们从车厢里一出来,就像掉进了大冰窟窿里。极寒极冷的西北风把他们冻得浑身打颤,满脸通红嘴唇发紫,迎面扑打过来的刺骨寒风吹得他们晃晃悠悠踉踉跄跄,冰寒刺骨的西北风钻进裤子里,如同尖刀割肉一样疼痛难忍,两个鼻孔刚呼吸进一口气,就被冰冷的空气顶得喘不过气来,“吸溜吸溜”的冷鼻涕止不住地向外流。出了车厢后,两只胳膊不得不紧紧夹着身体,两手捂着被冻得红红的耳朵,使劲地跺脚,努力让体内几乎被冻凝固的血液流动起来,给身体各个部位带来一些温暖,避免被刺骨的西北风冻僵。 跟着憧憬着家乡美好未来的杨学山来到太行老家的杨学山家人,刚从南来的火车上下来,就领教到了杨学山太行老家严寒的苦头,三九严寒气候让杨学山的家人苦不堪言。然而,接下来杨学山贫困的太行老家破烂不堪的交通条件又给了初来乍到的杨学山的家人一个下马威! 那么寒冷的天气,杨学山带着一家人下了火车,还没坐上公交班车。一天只有一趟的公交班车已于早上开走。杨学山一家人只能在西面通风的简陋的候车室干等。因快要过年,来等车的人越聚越多。他们积极要求车站再开一趟班车。在众人强烈要求下,车站同意等距离最近的那趟班车回来后,再增加一趟班车。 当距离最近的那趟班车回到车站后,已经是下午后半晌了。车站的领导怕增加的这趟班车走得太远,当天回不来,影响第二天的发车,只同意开到当时还算重镇的塘湖,不到路较远的又从杨学山老家过的管头,而塘湖离杨学山的老家还是四十多里路! 那个年代,由于经济落后,再加上三年自然大灾害,各种交通工具不仅严重缺乏,还特别简陋。开往各地的公交车不像现在的客车大马,有窗有顶,坐椅舒适。那个年代的公交车都是敞篷的嘎斯车,没有座位,乘客都要站在露天的车厢里,任凭凌冽的寒风蹂虐。就这敞篷的嘎斯车还远远不能满足人民的生活所需。为了不让行李跟乘客抢占有限的露天的车厢空间,每个公交班车的驾驶室顶上焊接一个铁筐,用来专门放置行李。 开车前,工作人员用小推车把行李拉到车前,搬上铁筐里摞好,然后用一个麻绳织好的网兜罩上系紧,然后再检票放行。 可那天增加的班车开车时间已经很晚了,没有工作人员事先帮助乘客安放行李。当乘客从检票员手里接过检过的票,自己扛着大包拎着小袋,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嘎斯车,有的登着车轮子,扒着车帮,纵身跳上车;有的拉着车帮的粗铁环链子,登着车后帮两边的铁扣爬上车;一家人的,先一人爬上车,把行李放到前边占上位置后,再把车下的家人快速拉上车等等,个个八仙过海各显灵通,力争抢占最前边的好位置。这些争先恐后爬上车的人知道,虽然前边吃风,冻得脸红鼻赤,但还是比站在车厢后边强得多。 当年把交通道路习惯性叫马路,而不叫公路。因为当年汽车极少,修建的交通道路主要是为马拉的大车通行,所以叫马路。马路的路面不是现在这式的硬化路面,都是见水就松软的土质路面。一到冬天,中午的太阳把路面上的雪水晒化,晒化后变松软的土路又让过往的车辆碾压得坑坑洼洼泥泞不堪。等太阳一落山,被碾压得坑坑洼洼的土路又冻得帮帮硬。车驶过这些冻得硬帮帮的坑坑洼洼时,都要前仰后撅东倒西歪。乘坐在行驶在这样坑坑洼洼路面上的公交班车,如同坐上了蹦迪车!小坑一小跳,大坑一大跳。每当车驶过这些大大小小的坑时,车上的乘客就会被颠得“当”的一下跳起来,特别是没抢到车前边位置的乘客,都会被撅起的车屁股掀起很高,高得时候高过了后车帮,吓得车后边的乘客都情不自禁地发出“哎哟”的惊吓声。当车驶过一面是坑,一面是平面的路段时,就会小坑小倾斜,大坑大倾斜。而每当车向一边倾斜时,车上的乘客都会“呼啦”一下被车的倾斜甩向一侧,吓得车上的人情不自禁地大呼小叫。尤其是车大倾斜时,被甩到一侧的乘客造成的巨大冲击力把车帮挤压得“咯吱咯吱”作响,好似在向乘客们痛苦地发出再用力挤压,就撑不住了,就要断折了的危险警告。 另外,行驶在土质马路上的车辆,屁股后边都会被卷起浓浓的尘土。这浓浓的尘土像一个灰色的粗尾巴紧随着车一步不落地疯跑。每当车刹住停下来,这个又大又粗的灰尾巴立刻生扑到车上来,横扫车上每一位乘客。车前边的乘客因车后边乘客的遮挡,还少吃些土。而被挤在车后边的乘客就吃土吃大了。要是遇到久旱无雨的天气,路干得冒烟时,被委曲在车后的乘客让车后冲上来的尘土呛得连气都喘不来!每当车一刹住停下来时,他们都不得不赶快用手捂住嘴和鼻子,以免呛住呼吸道。 刚从南方省来的韦美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尘土飞扬的恶劣情景,因为南方省气候湿润,路上不怎么能扬起尘土,所以礼貌地把其他乘客让上车后,才带着孩子上车,自然也就没占上前边的好位置,只能站在车的后边位置。每当车前仰后撅东倒西歪时,占领车前边和侧面位置的乘客都可以把住车帮,保护住自己不被颠晃倒。而站在车后边的韦美娟一家,没有任何可把住的东西,只能蹲下身子来,把住后车帮,以防被扭桑巴舞的车甩出车外。这样好容易煎熬到下车时,韦美娟和孩子们完全变成了土人,脸上,身上,鼻子眼儿里,嘴里,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是厚厚的尘土! 对跟着憧憬着家乡美好未来的杨学山来到太行老家的杨学山家人受到的打击不只是这些,还有太行县艰苦的生活条件! 南方省权州县是个鱼米之乡,商品粮供给几乎百分之百的大米白面,而且,杨学山在权州县是县委委员,享受县级领导的待遇,吃住在县政府大院,一日三餐都由食堂按照每家每户预定的数量做好米饭,等吃饭的时候,每家每户到去食堂去拿就行。可来到北方的太行县,生活水平骤然下降。商品粮供给只有5%的细粮,95%的粗粮。这5%的细粮全是小麦粉,一粒大米也没有!95%的粗粮,不是玉米面就是红薯面,小米虽然被纳入粗粮范围,但我的记忆里,95%的粗粮里好像从来没有小米,只是放假回到老家西罗山村时,才能吃个水捞小米饭。平常,除了过年过节能吃上金贵的白面馒头外,几乎天天顿顿都是玉米面和红薯面,早上玉米稀粥加玉米面窝窝头或红薯面窝窝头,中午还是黄金塔和黑尖塔,晚上还不重样。有时为了改善生活,食堂大师傅给食堂就餐人员蒸发糕压饸烙。然而这发糕还是玉米面的,这饸烙还是红薯面的,只是变换了一下形式。就这玉米面发糕和红薯面饸烙算是当年的好饭了。 从小吃着大米白面长大的杨学山的爱人韦美娟,初来乍到生活条件这么艰苦的太行县,根本吃不惯这些粗粮,在天天顿顿不是玉米面就是红薯面的的轰击下,很快胃就开始造反起来,一咽进这些玉米粉的烹制品,特别是吃进红薯面的烹制品,这些玉米面和红薯面就跟孙悟空大闹铁扇公主那样,大闹韦美娟的肚子来,一股股酸水开始从胃里往口里反,反得韦美娟胃不断痉挛。后来,看见这些黄金塔和黑尖塔,就犯悚,经常三四天饿着肚子不敢饭饭,人也很快就瘦了下来,瘦得本来就大的两只眼睛,显得更大了。两只本来北方人看着抠抠的眼,更加向里抠抠了。两个脸颊又深深地往里凹,显得颧骨高高凸起,一副瘦骨嶙峋的样子。 经常不吃饭,胃里没有食物,可每天胃里都要分泌胃酸,没多长时间,韦美娟就被烧成了十二指肠溃疡,痛得满地打滚,面容憔悴,头发蓬松凌乱,如同从地狱爬出来一般。痛得的最厉害的一次一连痛了好几天,韦美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痛得特别厉害的时候,用硬棍顶着痉挛的胃…… 对跟着憧憬着家乡美好未来的杨学山来到太行老家的杨学山的家人不只遭受到太行县的上述艰苦的生活条件的打击,住房也遭到了始料不及的困难。 在南方省权州县时,权州县政府给杨学山分配了宽敞明亮的住房,夫妻一个大房间,孩子们两间面积不算小的房间,还有一个保姆房间,还有一个大客厅,房前还一个宽宽的前廊,前廊连着院里的过廊,下雨时通过这些过廊到食堂打饭、到幼儿园接送孩子时,不管下多大雨,都淋不着。来到太行县后,连间普普通通的平房都没给,临时住在废弃的库房里。而且库房是东西朝向,为了防盗,窗户还建得很小,光线暗淡,空气流通也很差,使得库房里成年累月都阴森森的。另外,屋里还弥漫着货物发霉的气味。 地处太行北端的太行县是个受季风影响很大的地区,每年入冬后,寒流刮起,强劲无比,天寒地冻,吹到脸上如同刀割一般,吹到到门上,“哐当”的一声,如同有人用力撞门似的,尤其是到了数九寒天,钻进库房的刺骨寒风把屋里的水都冻成了冰坨子。尽管身着棉衣棉裤待在库房里,仍寒颤不已,吸溜吸溜地往被窝里钻。因饮食不习惯太行县粮食供给的韦美娟因经常不敢吃大量供应的玉米面和红薯面,越来越消瘦,特别怕冷。每当屋里灌进寒冷的西北风,韦美娟都被冻得瑟瑟发抖浑身打颤。为了挡住外边的冷空气,韦美娟就用纸条和布条把窗户缝门缝塞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结果有一天夜里,在南方从来不烧煤火的韦美娟把取暖的火炉封死了,一氧化碳开始从墙角向屋中间弥漫。到了第二天上班了,前来提货的人左等右等,不见开票的韦美娟来上班。单位就派人来韦美娟住的库房叫她。见房门没上锁,就在屋外叫韦美娟。可喊了多声,没听见屋里有人应答。又开始敲门,敲了半天门,屋里还没人理。判断韦美娟一家人可能都煤气中毒了,赶紧把门踹开…… 第76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回乡路的艰辛历程(四) 那个年代,只有大中城市才有集中供暖。小县城冬天取暖都是靠火炉或是烧炕的地炉。每年入冬前,各家都会到五金商店买来好几节薄皮铁管,套成长长的管,一头放在火炉上的出气口,另一头捅出窗外,当火炉的烟囱。为了尽可能把火炉里的热气留在屋里,让屋里暖和一些,许多家庭尽量多买几节薄皮铁管,把管子接得尽可能长,让接长的管在屋里走一个长长的“之”形。因为当年各种物资都凭票定量供应,冬天用来取暖的煤也毫无例外地按人头定量供应。为了使定量供应的煤能用到北方严寒的冬天过去,每家必须节省着用煤。为此,所有的家庭夜晚都用和好的湿煤封上炉子,再在湿煤中间插上个透气的眼儿,之后,再把炉盖儿盖上,等到第二天早晨或是中午再把炉里封着的煤捅开,烧旺。经常会因为封火的煤和得太湿或者封火时的底火太弱或者一些其他原因,晚上把炉子封灭。炉子熄灭之前,会释放出大量一氧化碳。稍有疏忽,这些一氧化碳就会因为排放不出去,在屋里漫延,等积累到一定浓度后,屋里睡觉的人就会中毒身亡。那个年代,每年都传出煤气中毒身亡的事件。 从南方省来的韦美娟没有生火炉的经验,晚上把煤火封灭了。她和孩子们全都煤气中毒了 前来叫韦美娟上班的同事,判断韦美娟一家煤气中毒后,赶紧踹开门,进屋打开窗户,呼唤韦美娟一家人…… 可能是火炉熄灭的时间不是很长,屋里的一氧化碳还没达到致死的浓度,被煤气熏得迷迷糊糊的韦美娟一家被唤醒。但是,被唤醒的韦美娟一家人个个都头疼,浑身不听大脑支配得瘫软在床上起不来。这就是说,韦美娟一家人已经煤气中毒比较重了。可能来叫韦美娟上班的同事再迟来一会儿,韦美娟一家人就会完全被煤气送到阎王爷那儿去了。冥冥之中,韦美娟一家人捡回了性命。 后来,韦美娟一家人缓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下地行走。 之后不久,因城镇人口增长较快,城市人口总量超过了国家农业提供商品粮食和其他产品的负担能力,国家决定精简城市人口,要求全国职工人数应当在1961年年末的四千一百七十万人的基础上,再减少一千零五十六万人到一千零七十二万人。并对各部门下达了硬性精简指标。比如工业领域要求减少五百万人,基本建设领域减少二百三十万人,农林领域减少五十万人,交通运输邮电部门减少四十万人,财贸领域减少八十万人,文教卫生口减少六万人等等。1963年3月,国家再次重审,任何地方、任何部门、任何单位都不得超过国家计划规定的职工指标,更不能擅自增设机构…… 已经吃尽了太行县贫困苦头的韦美娟一家人又要面临被劝返回偏远又比太行县城生活条件更加艰苦的杨学山的老家西罗山村。 第77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回乡路的艰辛历程(五) 下放回乡的硬性指标层层分到杨学山工作的单位。主管下放回乡的单位副领导吕玉梅找到杨学山所在单位的正领导张金发说:“我摸了一下底,完成下放回乡的指标不是一般的困难,是非常困难。” 张金发一本正经地看着吕玉梅说:“再困难也得完成任务指标啊!要不,要咱们领导干什么!是不是?” 吕玉梅作为一个女人能混上单位领导,当然能听懂张金发的话中的意思是,她作为负责动员下放回乡工作的领导,如果份内的工作都做不了,还坐在这领导位置上干什么?便为难地挠着头,一副请教的样子看着张金发问:“那怎么办?咱太行县是贫困的山区县,地薄,雨水少,十年九旱,亩产量又低,山村生存环境艰苦,没有一个愿意下放回乡的。” 看着吕玉梅非常为难的样子,张金发“嗯”了一声后,说:“我给你出个主意吧!” 吕玉梅两眼一亮,急忙讨教道:“什么主意?” 张金发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把头伸向对面的吕玉梅,压低声音把心里鬼主意告诉了吕玉梅。 吕玉梅听完张金发的鬼点子后,非常失望地把伸过去的头缩回来,说:“嗨-!我当是什么好主意呢!”然后不屑地把头扭向一边说,“文件里明确规定要保护解放前参加革命干部的利益。杨学山可是抗战干部。政策没有明确规定,让抗战干部下放回乡!” 张金发不以为然地说:“文件不是说,如果干部自愿下放回乡的,也可以下放回乡吗?” 吕玉梅摇头说:“杨学山又不傻!他老家西罗山村那么贫穷,哪儿好哪儿坏,他还分不清啊?搁谁谁也不会这样做的。这都是人之常情!人都是要往高处走的,水才往低处流呢!这动员下放回乡的工作实在太难做了!”说完,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张金发瞥了吕玉梅一眼, “啧啧”了两声后,又把头伸向吕玉梅,说:“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呢!你对杨学山得这么说……” 吕玉梅这次听完张金发的话后,如同醍醐灌顶,两眼光芒四射,不停地点头。 张金发说完后,把卷成筒状的手从嘴边拿下来,把伸过去的头缩回来,再把刚才身子向前倾斜时几乎要移到椅子外的屁股正了正,眉梢一挑,一副聪明过人的样子说:“杨学山刚调过来不久,人生地也不是很熟,到时候他就是满肚子苦水,也没地找人说去!” 吕玉梅眼尾高高扬起,赞赏道:“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儿!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看到吕玉梅被自己点化开了,张金发得意地摇头晃脑起来,边晃着一边分的分头边说:“关键是要逼杨学山同意在全家下放回乡的申请表上签字!只要杨学山在这申请表上签了字,就算是杨学山一家人自愿下放回乡了。到时候把杨学山签了字的申请表往上一递,上边一批,工资一停发,商品粮一撤销,即使杨学山以后反悔,或是家里人不愿意下放回乡了,都不行了,都得叽里咕噜下放回乡!” 吕玉梅不由地对张金发伸出大拇指,说:“高!高!实在是高!” 看到吕玉梅都对自己伸大拇指点赞了,张金发更是忘乎所以起来,把两个嘴角咧到了耳根子,说:“这就叫‘请将不如激将,激将不如逼将!’。” 之后,吕玉梅嘴里边磨叨着“请将不如激将,激将不如逼将”,边走出了张金发的办公室。 …… “充分准备”后,吕玉梅开始暗算起杨学山来了。她看了看对面坐着的杨学山,两个嘴角向下一撇,说:“老杨,今天没去考察啊?” 杨学山看到平时因竞争关系不太给自己好脸的吕玉梅突然面和心善起来,立刻警惕起来,——吕玉梅这不是要黄鼠狼拜年了吧? 看着满脸疑惑地瞅着自己的杨学山,吕玉梅艰难地咧开嘴,勉强地对杨学山笑。笑了两下,又眨了眨三角眼,不自然地说: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多荣幸,整天工作在一个大战斗英雄身边。” 杨学山满头雾水地看着吕玉梅问:“大战斗英雄?谁啊?” “你啊!”吕玉梅皮笑肉不笑地挤出两个字。 “我?”杨学山吃惊不小,“我的个乖乖啊!你今天喝酒了?” “现在到哪儿弄到酒喝?”吕玉梅使劲憋着肚子的坏水,强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说,“我听了你英雄事迹,无酒也醉。” “没看出来,吕副科长还有诗人般的才华呢。”杨学山耐人寻味地说。 “有没有诗人的才华,咱先不说。我现在有一个英雄的情怀。”说完,吕玉梅紧盯着杨学山的表情变化。 杨学山看着对面的吕玉梅两片嘴唇开始大张大合起来,疑惑不已,——平时吕玉梅对自己无事不说话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仅毫不吝啬敞开话门,还对自己大加赞赏起来? “我听说了你很多让我震耳发聩的英雄事迹。当年无论怎么劝说你不要北上,北上死人特别多很危险,但你就是不听,为了消灭几千年压在劳动人民头上的剥削制度和建立没有剥削没压迫制度的新中国,你挺身而出,毅然决然北上。后来还强烈要求南下中原献身革命。为了及时把重要无比的机要文件送到,明知前面的反动派武装关卡已经杀害了好几十机要通讯员了,可你视死如归,又挺身而出,这得有多么高的觉悟和多么大的英雄气概才能这么着舍生忘死啊!后来被上级选派到祖国最南边的南方省。到了南方省后,为了南方省人民摆脱几千年的封建统治和建立人民政权,面对凶残的敌特组织的暗杀和毒害,你又临危不惧!与潜伏的敌特分子进行歹殊死斗争。最后挖出了暗藏在黑暗角落里的反动派敌特分子,为南方省人民和平建设,做出巨大贡献。这是多么伟大的壮举!而且,你在南方省工作的时候,也多次受到省里的县里的特殊表扬,简直都可以树为全国人民的英雄的楷模和榜样了!你这样还不是大英雄,么儿样的才是大英雄呢?”说完后,吕玉梅瞪着两眼看杨学山的表情,最后觉得还应该明知故问地问一句才能显示出自己的“惊叹”之情,就又假假惺惺问杨学山,“你这都是真事儿吧?” 杨学山谦虚道:“过奖了!没那么邪乎!” “那就是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了?”吕玉梅见杨学山没否认,继续往高抬杨学山,“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谁能想到我们身边还埋没着这么个大英雄呢!” “可别这么说!都吃两碗干饭,谁到那个时候,谁都得那么做,谁也不比谁强多少!。”杨学山淡然一笑地说。 把杨学山的淡然一笑当成自己的话把杨学山说高兴了,吕玉梅觉得应该赶紧就着热乎劲儿逼杨学山上“梁山”了,就一副心怀鬼胎的样子对杨学山说:“现在国家又遇到困难了,又需要有人挺身而出了。我想作为你这么个大英雄,一定不会在国家遇到困难的时候袖手旁观的吧?” “你说的国家困难是指精简职工和城镇人口的事吧?……” 为了不让杨学山把话说岔开,让杨学山跟着自己的思路走,还没等杨学山说完,吕玉梅就打断了杨学山,说:“我说什么来着啊!英雄就是英雄!事事都能显出和我们普通人不样的英雄本色!正是国家精简城市职工的事啊!”吕玉梅喘了口气,赶紧又说,“看来杨大英雄早就想好了要以身作则帮助国家解决面临的困难了!真让我佩服!”说着,吕玉梅边挑起眼皮偷偷瞅杨学山的表情边说,“困难面前才显英雄本色呢!不管别人怎么想,也不管别人的思想工作如何难做通,但作为英雄的杨学山,不用做思想工作,一看到国家有困难,就会义不容辞地帮助国家解决了!”接着又用大话赶紧堵杨学山的嘴地说,“看你真革命还是假革命,就看你在国家最艰难最困苦的时期,能不能挺身而出了。在国家经济上遇到严重困难了,你作为一名真革命的干部都要冲锋在前的!”吕玉梅两只三角眼边滴溜滴溜转地看杨学山边说,“以前每当革命最需要的时候,你都挺身而出了,都舍生忘死了。我没说错吧,老杨?” 面对吕玉梅的问话,杨学山不知怎么回答,因为他北上的时候,的确是这样,便点了一下头,说:“当时很多人劝我别北上送死去了,可我觉得那个时候需要人北上,我就应该北上!可现在……” 吕玉梅又不让杨学山说完,又打断杨学山,说:“我说什么来着啊!革命英雄就是革命英雄!在国家又遇到经济困难了,作为大英雄,你肯定早就想好了要带头响应党的口号下放回乡了,是吧?”没等杨学山说话,吕玉梅又赶紧像哄小孩似地骗杨学山,说,“其实,现在农村可比城里好过得多了!前两年一挑子萝卜就卖到了60块钱,比一个干部一个月的工资还要高呢。现在国家还给优惠的回乡政策,不仅给自留地,还补发工资和口粮什么的,优惠条件一大堆,这可是下放回乡最佳时机。想下放回乡还得赶紧着,错过了,就再也没这样优惠的政策了!” “这精简……” 没等杨学山说完,吕玉梅又打断杨学山,说:“你要是带领全家老小下放回乡的话,我就向组织给你多申请两个月的工资。”吕玉梅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伸过头去对杨学山说,“这事千万别跟其他人说啊!多申请工资可是犯错误的,说出去,我的领导职务肯定得被抹了!”然后把头伸回来,一副救世主的样子,说“你一个月90块,三个月就270块呢!可以买头耕牛了!不是跟你吹牛呢,现在没一家农户这么趁钱的。”说着,吕玉梅赶紧拉开抽屉,把全家下放回乡申请表抻出来,然后紧紧攥在手里,对杨学山说,“你肯定会主动下放回乡帮助国家减轻经济困难的的心思,我非常了解!这么着,这表呢,我来帮你填上,填好后,我帮你拿到精简办盖上章,你就可以拿到三个月的工资补助了……” “唉-!”杨学山赶紧伸出手制止道,“吕科长,你先别急着填表呢。你先听我说!” “别净个劲儿地啰嗦了!刚才我已经说了,你的心思,我了解。你作为英雄都是见荣誉就让见困难就上。这么着得了,这填表的事,我就越俎代庖了。反正你填我填都得填。”说着把表铺在桌面上,从衣服的上口袋揪出“英雄”牌钢笔就填写。 “吕科长,你打住。我下放回乡是有实际困难的,如果我下放回乡没困难的话,我自己就填写了。我会写字!用不着你越俎代庖,啊!” 吕玉梅刚快速把杨学山的“杨”写在了姓名一栏里,不得不停下笔来,但仍把头闷在桌子,不敢正视杨学山。 杨学山见吕玉梅无奈地停下手里的笔了,说:“下放回乡的文件传达后,我认真考虑过我和我家的情况,我现在下放回乡是有实际困难的。我现在不能下放回乡!” “怎么着?你刚才不是还主动表示,为国家排忧解难,要带全家下放回乡吗?怎么这么一小会子又变卦了?你可是大英雄啊!不能跟小孩似的,变脸比翻书还快啊!男子汉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吕玉梅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说,“赶紧着,现在从自身做起,自觉下放回乡还能争得一个光荣名声!等到被逼着下放回乡,就没那好事了!” “还翻脸比翻书还快?我么儿时候说要带全家老小下放回乡了?”朴实的杨学山被吕玉梅突然倒打一耙弄得莫名其妙,一脸不解地看着吕玉梅问。 “你刚才不是跟我说,你作为英雄模范人物,要积极响应国家的口号,下放回乡,解决国家的经济困难的吗?怎到填表的时候,又讲起困难来了?”吕玉梅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说。 杨学山一下明白了吕玉梅突然对他恭维的真实的意图,便认真起来了说:“我么儿时候说要下放回乡来着?那是你哇啦哇啦地这么说的!另外,你让我说我下放回乡有实际困难了吗?” 吕玉梅横着个脸训斥起杨学山来:“你刚才亲口说的!我亲耳听见的!你别耍赖啊!哪有拉屎还带往回缩的?!你这哪有英雄样子啊!” 吕玉梅无中生有的胆量又让杨学山对她刮目相看,心想,这娘们,平时蔫了巴叽的,吃起人来,连骨头都不想吐出来,不得不拉下脸来严肃地说:“吕玉梅,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咱们都是有亲爹娘的人啊。别干那些坑蒙拐骗的事,亲爹娘是要被诅咒死的!” 吕玉梅寻思平时只知道看书学习又不跟人争又不跟人吵的杨学山只会傻了巴叽地卖力工作,禁不住她一忽悠二欺骗三逼宫,没想到杨学山并不傻,关键时刻也算清好歹,而且骂起人来这么犀利,一个脏字也不带,于是心虚起来说:“你不是英雄吗?你是英雄,就必须在国家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 “我么儿时候说我是英雄了?不都是你在这儿大英雄长大英雄短地给我戴高帽吗?”杨学山仍努力向吕玉梅解释道,“再说了,英雄不英雄跟挺身而出解决国家经济是两码事!不是非要下放回乡才能帮助国家解决经济困难。如果要把咱太行县的山河改造改造,比下放回乡可能会更大地帮助国家解决经济困难。而且,国家对下放回乡是有明文规定的!国家没规定凡是英雄就必须下放回乡帮助国家解决经济困难吧?国家为什么非要明文规定呢?不就是为了防止下边落实政策起来随意吗?” 吕玉梅一看杨学山把自己说得越来越被动,赶紧转移话题,说:“要不,这么着得了。我不一个劲儿夸奖你是英雄了。干脆我帮你填表格得了?这恐行了吧?”说着,把杨学山的“学山”又写在了表格里。 “你写吧!反正我不签字!你不是着了忙子帮我填表吗?你就势儿也帮我下放回乡得了!”杨学山认真地说。 吕玉梅手里的笔哆嗦了一下,停了下来,明知故问:“你不签名?为什么?” “我一个获得两个函授大学毕业证的,什么字都会写!用得着你帮我填表吗?”杨学山说完,瞪了吕玉梅一眼。 “那,你自己填写?”吕玉梅把表格往前递了一下,又下意识地收了回来。 “如果我要想填表,我自己会领表格自己填写的。不必劳你大驾。”说罢,杨学山不屑地瞥了吕玉梅一眼。 “那你自己填写!”说着,吕玉梅站起来,拿着表格走到杨学山跟前,逼杨学山填写,“你自己填写!”说罢,把自己手的“英雄牌”钢笔往杨学山手里塞。 “还是个女领导呢!你这么动手动脚的,叫人看见,叫人怎么想?了解怎么回事的,知道你在逼我填表;不了解的,还以为我们在屋里动手动脚的呢!”说着,杨学山把吕玉梅塞过来的钢笔扔到对面的桌子上,说“过去!坐好了,咱们再谈!” 吕玉梅从杨学山夺钢笔的劲头,感觉杨学山劲头儿不小,没敢再摁着杨学山的手填写了,乖乖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吕玉梅,”等吕玉梅坐下,杨学山心平气和地说,“上边的精简文件,我从头到尾一字一句看过。文件要求精简1957年以后从农村新进城的职工和城镇人口。你听好了,文件上说的是精简职工,不是干部!我是干部,不是职工!而且我是1942年抗战时期的干部!我参加革命的日期是1942年!也不是1957年以后新从农村参加工作的!我,”杨学山特别强调“我”字地说,“不在规定精简范围内!你看懂文件了吗?如果你看不懂文件,我帮你一字一句解读一下。”杨学山瞥了吕玉梅一眼后,又说,“而且,作为一名国家干部,我严格按照各种政策做事,老老实实做好份内工作,更能体现我杨学山的革命觉悟。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我非下放回乡才是真革命,留在政府部门工作就是假革命。要是按照你刚才说的,非下放回乡才是真革命,那咱们县政府各部门这么多人,如果他们留在政府部门不下放回乡,他们就是假革命了?况且,政府各部门所有人都下放回乡了,政府部门的事还有人去做吗?老百姓的事谁办?所以说,下放回乡是有政策规定的,不能胡来!” 吕玉梅没想到平时待人温和的杨学山会当面损自己,被杨学山质问得一时没话说来,眨了眨两只三角眼,缓了缓劲儿,又不甘地说,“可“1963年第224号文件还规定,‘1957年底以前参加工作的干部,凡是本人要求保留干部条件、不领工资、不办退职手续、回家参加劳动的,可以满足个人愿望,并且发给证明。’”说着,吕玉梅从抽屉里把第224号文件拿出来,翻到第二页,给杨学山看,“这不明文写着呢,1957年以前参加工作的干部也可以自愿下放回乡。你看看!” “你再往下念!”杨学山指着文件说。 “再往下念?”吕玉梅本不想念,但已经把文件翻开了,杨学山又逼着她念,她也不好意思不往下念了,于是不情愿地往下了念起来,“‘1952年底以前参加工作的,目前不宜作退职处理的干部……’” “看清楚了吧?”杨学山打断吕玉梅,“再给你强调一下,我是1942年参加工作的干部!” “你别着急,后边还有明文规定呢。”吕玉梅扬起手,不让杨学山说话,“‘本人自愿回农村参加劳动生产的,可以保留干部身份,由原单位另列编制,按照原来的标准,发给百分之三十至百分之四十的工资。这些保留干部身份的人员,在回家、回农村期间,工龄照算,公费医疗待遇不变。上述……’” “行了,你别念了!下边的规定都是在自愿的基础上。”见吕玉梅停下来了,杨学山又说,“这1957年底前参加工作的自愿回乡劳动的干部跟要做精简的1957年以后新从农村进城的职工和城镇人口是两码事。你把文件看懂了,再来瞒天过海!”杨学山指着桌上的文件,“你好好看看文件!” “你是英雄,是楷模,是榜样,是标兵。你不带头下放回乡,咱们科下达的指标怎么完成?”吕玉梅一急,口吐真言了。 杨学山轻蔑地笑了两声,说:“说实话了吧!是什么事就说什么事。是下放回乡的事就说下放回乡的事,别往英雄、榜样、楷模、标兵上扯。一码归一码。一切按照政策来就行了。要相信人民政府为人民的理念。如果文件上规定哪年参加工作的应该下放回乡的,就让哪年参加工作的下放回乡就行了。文件上说自愿下放回乡的,那就谁自愿下放回乡就放手让谁下放回乡,自愿一定要真正建立在自愿的基础上,绝对不应用不正当的手段蒙骗、威逼人下放回乡。用不正当的手段蒙骗、威逼人下放回乡的是不符合政策的。”说到这儿,杨学山突然反攻道,“吕玉梅,你说我又是英雄,又楷模什么的,让我率先垂范,你作为主要负责咱单位下放回乡工作的领导,不更应该率先垂范完成下放回乡的任务指标,减轻国家的经济困难了?” “我是干部啊!也不是职工啊!”吕玉梅脸一横不高兴地说 杨学山一看吕玉梅真实面孔暴露出来了,轻蔑地一笑,说:“你主管下放回乡的领导都不率先垂范,怎么好意思让别人率先垂范?”说到这儿,杨学山鄙视地看了吕玉梅一眼,说,“你率先垂范给人看看! 杨学山有理有据的回答把吕玉梅噎得说不出话来。看着理直气壮的杨学山,吕玉梅两只三角眼滴溜转了几圈,又一鬼主意从嘴里吐出来:“要不这么着得了,咱们两家一起下放回乡?咱们当领导的给下边普通干部做出个表率来?”说罢,吕玉梅非常得意看着杨学山,心想,杨学山绝对想不到她敢说出这种话来。 吕玉梅这话让杨学山始料不及,他征征地看着吕玉梅,一时不知怎么应答。 “怎么样?”吕玉梅一看自己的话真把杨学山震住了,得意起来,说,“咱俩家一块响应国家口号,都下放回乡?你先把表填好了,你填写完了,我接着就填写我的表!” 杨学山听吕玉梅这么一说,马上猜到了吕玉梅的毒辣的鬼心眼了,不相信地看着吕玉梅问:“你真能下放回乡?” 吕玉梅结结巴巴地说:“当,然能,了!” “真要像你说的咱们两家一起下放回乡做出个表率来,那就这么着:你再拿出一张全家下放回乡申请表,当着我的面填写好。你填写好后,我马上填写表。然后你把你填写好的申请表给我,我把咱两家的申请表一并交给精简办,行不行?” …… 第78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回乡路的艰辛历程(六) 吕玉梅见自己的话让杨学山措手不及,便赶紧把还攥在手里的、已经填写了“杨学山”三个字的、杨学山全家下放回乡的申请表铺开在桌上,快速填写起来,想趁着杨学山还没醒过闷来,让杨学山赶快在她帮杨学山填写好的申请表上签上字,然后,她再拿着杨学山签了字的杨学山全家的申请表快马送荔式地送到精简办盖上戳子,让杨学山全家下放回乡如同变戏法似的变成事实。为了消除杨学山的疑虑,吕玉梅边写边对杨学山说:“我先把你们家的申请表填写上,然后再抽空填写我们家的。” 杨学山见吕玉梅匆匆忙忙又鬼鬼祟祟地填写申请表的样子,突然醒过闷来了:什么她和我杨学山两家一起下放回乡,她这是见蒙我不成,又开始对我行骗了!申请表都在她吕玉梅手里,我的申请表填写好后,鬼才知道,她填不填写自己的申请表!没准她压根就不填写自己家下放回乡的申请表,只填写我杨学山一家人的下放回乡的申请表,然后拿着我签了字的申请表到精减办盖上章,骗我杨学山全家下放回乡到艰苦的山村,而她全家人仍躺在城里的家中好吃好喝。要是我质问她,为什么只我杨学山一家下放回乡,她家没下放回乡,她就会欺骗我说,不是她没申请,她也填写申请表了,是领导没批准她家的申请。想到这儿,杨学山脊梁骨发冷,内心惊呼道:“我的那个娘啊!吕玉梅这狐狸精也太阴险了吧!一计不成,她又生一计!看来,这娘儿们见我新调来的好欺负,又处事老实厚道,就想方设法非要把我杨学山全家骗回乡不可啊!” 于是杨学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地,非常礼貌地对吕玉梅说,真要像她吕玉梅说的那样,她和杨学山两家一起下放回乡,给下边做出个表率来的话,就让吕玉梅从抽屉里再抽出一张全家下放回乡的申请表,当着他杨学山的面把她吕玉梅全家申请下放回乡的表填写好,他杨学山亲眼看见她吕玉梅填写好表了,他杨学山紧接着把自己全家申请下放回乡的表填写好,然后他杨学山,而不是她吕玉梅拿着吕杨两家的申请表一并交给精简办!不然他杨学山不在她填写的申请表上签字。 吕玉梅听杨学山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知道杨学山已经识破了她瞒天过海之计,就把为填写表格而俯在桌上的头抬起看杨学山,见杨学山态度认真又不由分说,非常吃惊,——杨学山的确不傻,她吕玉梅这么老谋深算都能识破!便不得不停下手里的笔,眨了眨两只三角眼,笑里藏刀地对杨学山说:“老杨啊,我有话从来不跟人藏着掖着,有什么话说什么话!”见又把朴实的杨学山的目光吸引过来了,吕玉梅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你那个南方娶来的媳妇,哪有媳妇样儿啊!现在虽然不讲三从四德了,但也不能一不高兴了,不分地界不分时候地就跟你呱啦呱啦地吵吧?我要是你的话,就趁着这次下放回乡的机会,把她下放回到你那小罗山村好好磨练磨练。你说,咱城里多享福啊!不用下地干活,到时候揣起碗来就可以吃饭。她还嫌咱城里生活苦。这也忒娇生惯养了!你让她下放回乡锻炼一段时间,吃吃山村的苦后,她再也不会跟你吵吵咱城里生活苦了。一个人不吃点苦,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甜。以后,你觉得把她磨练好了,再把她申请调回来。是吧?” 杨学山看着吕玉梅虚伪的面容,轻蔑地嘿嘿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你笑得我浑身打哆嗦!”吕玉梅心虚地看着杨学山,两只眼皮打起颤来,“文件里真有这个政策,等国家经济好转了,还可以回城。”见杨学山鄙视着自己,吕玉梅仍面不变色地张开两片嘴唇说,“再一个,你要是把你媳妇和孩子们下放回乡,也省得她们拖累你了。你也可以轻装上阵实现你把太行县改造成南方省那样的青山绿水的美丽家园的伟大理想了。这样,自己的理想也实现了,老婆的思想也彻底改造好了,这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啊!”说罢,吕玉梅仍一副毫无羞耻模样看着杨学山。 “你别心虚!我不反对你有关咱们两家积极带头下放回乡的提议。但我反对只把我爱人韦美娟下放回乡。为什么呢?”杨学山清了清了嗓子后说,“首先说,我爱人韦美娟不在国家精简职工和城镇人口的范围之内。而且,我爱人韦美娟也不是职工,是干部;她也不是1957以后新参加工作的,她早在1951年就参加工作了。其次,我爱人韦美娟吃不惯咱北方太行县的玉米面和红薯面不是娇生惯养,是从小没养成这样的胃口。这跟山东人爱吃馒头煎饼等面食,却吃不惯米饭和西北人不吃面条就觉得吃不饱饭一样,这是个生理问题,不是思想问题。跟下放回乡改造思想是两码事。一个好几十岁的人,从小养成的吃饭习惯很难在不习惯的环境中改变过来。如果硬要把已经几十岁的人往其不能适应的环境里推,只能是更加摧残他的身体。我爱人已经因不习惯咱县的饮食得了十二指溃疡。她现在都瘦得皮包骨了,再把她往更加不习惯的山村推,等于把她往火炕里推。到时候,还不知道她会生出什么大病来。我作为她的丈夫,绝对不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第三,我爱人韦美娟从遥远的南方跟我回到我的老家太行县,是告别爹娘,远离家乡,纵跨四五千里来到她无亲无故的陌生之地。吃,吃不习惯,住,也没像样的房子住,气候也让她苦不堪言,现在我又把家庭和孩子全都交给了她。她为了我,为了这个家庭,她够辛苦了,做出的牺牲也够大了!这,我全看在眼里!牢记在心里!如果我还嫌她现在做出的牺牲不够,吃的苦还不多,还要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再把她下放回到更加艰苦的我的老家西罗山村进行所谓的‘磨练’,我还是人吗?这也不是一个人能做来的事啊!第四,没有一个家庭的支持,任何理想都很难实现。可以这么说,我的理想的实现离不开我家庭的支持!我爱人和孩子是我实现理想的一个重要部分!谈不上轻装上阵!总之,与情与理,我爱人韦美娟都不应该下放回我老家西罗山。” 见用“大男子主义”也没激起杨学山的“自尊”,吕玉梅一脸的无奈,说:“还是舍不得叫媳妇回乡吃苦……” “作为丈夫的大都会这么想,也会这么做的。你爱人没让你下放回乡吧?”杨学山打断吕玉梅,说。 吕玉梅被杨学山问得难以应答,赶紧转换话题,说:“以前我看你总不着家,不是往山里跑,就蹲在山村里不出来,还以为你那什么呢。今天听你这么一说,才知道,你还是非常爱你爱人的。要不,这么得了。”说到这儿,吕玉梅两只三角眼边滴溜滴溜转地看着杨学山,边说,“你不是四个孩子啊,这么着!你下放回乡两个,我也下放回乡两个。这样行了吧?” 杨学山一听,就猜到吕玉梅又在耍花腔,心想,这狐狸精能把自己的孩子下放回乡?她把城里的孩子都骗下放回乡了,她也绝不会把自己的孩子下放回乡的,就不拿正眼瞅着吕玉梅说:“你别拿我的孩子当筹码。你应该根据自己的情况做出合适的决定。我目前家里的条件是,我不能把我的孩子下放回乡。这一是,把孩子下放回老家,没人照看。我娘的身体已被解放前几十年的苦难生活折磨得直不起腰了,浑身都是病,眼睛也因长年的思念视力模糊看不清东西了。她现在的生活还得靠我弟弟和弟媳照顾,哪还能照顾得了我的孩子!另外,我弟弟自己还有一大堆孩子需要照看呢,加上还得照管我娘,哪有工夫照看别人的孩子!现在我们家的条件是,谁家的孩子只能谁家管,谁家的负担只能谁家来扛,推给谁,谁都无能为力应对。这,你应该深有体会呀,你家孩子那么多,天天不是这个哭,就是那个叫,家里整天吵吵闹闹的,把头都吵大了。再给你加上几个孩子,你负担得了吗?所以,自己生的孩子只能自己管,不应该一股脑儿地推给老家的兄弟姐妹照管。趁着下放回乡的运动,把自己的孩子下放回乡了,自己是轻松了,可老家的人就遭殃了!”说到这儿,杨学山诚恳地看着吕玉梅,又说,“我不把孩子推到乡下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我们家吃过没有文化的大亏。我绝不让我的后代步我前辈的后尘再当睁眼瞎!一个人没有文化,什么道理都不懂,什么是非都分不清,如同一个废物!一个白痴!不仅不能为国家做出贡献,相反还会成为社会的公害!子不教父之过!要想让孩子长大自食其力,甚至成为国家的有用之才,教育是根本!在孩子还没有能力抉择自己的教育权的时候,父母千万,也一定要为孩子把好这个舵!不能让孩子荒废了!我认为,有教育条件,却不让孩子接受相应的教育,是对孩子犯下不可饶恕之大罪!战国时期孟子的母亲三次搬家,就是为了使孟子有个好的学习环境。一个相对好的学习环境对孩子成长非常重要。我的家乡现在还很贫困,教育资源严重匮乏,教育水平也很低下,把孩子放在那样低水平的教育环境下,孩子是很难成器的。一年之机在于春,一生之机在于青!现在孩子正是受教育的良机,失去后,真的时不再来。古人经常告诫我们,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教不成材!十年栽树百年才能树人。为什么说要百年才能树人呢?就是因为要把人教育成材一蹴而就绝对是不行的,是要长期接受良好的教育的……” 杨学山振振有词地跟吕玉梅讲育子的道理时,吕玉梅根本听不进去。她见自己苦思冥想的几个蒙骗杨学山跳入的陷阱都被杨学山识破,并被杨学山有理有据地怼回,还没等杨学山讲完,就瞪了杨学山一眼,“啪”的一下,把已经填写了几行的杨学山全家申请下放回乡的表格往抽屉里一摔,“哐当”一声,又使劲把抽屉推进去,然后非常生气地杨学山狠狠地说:“真难伺候!”说完,站起来往办公室外走。 杨学山看着吕玉梅离去的懊恼背影,轻蔑地一笑,说:“你还带头下放回乡?骗傻子呢!全太行县城的人都下放回乡了,你也不会下放回乡的!” —— 果不其然,1963年7月底,精简职工和城镇人口的运动最终结束后,吕玉梅和十个孩子一个也没下放回乡,都在城里吃得肥头大耳,个个锦衣缎袍的满大街优哉游哉地闲逛。 杨学山决不是把孩子的教育当成不让孩子下放回乡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他始终把孩子的教育视为家里的头等大事。1966年,全国大中城市的学生开始上山下乡。十几岁的孩子无论高中还是初中毕业后,都必须到农村插队落户,经过两年农村锻炼,再抽调回城里。太行县的许多家长都觉得,县城里的孩子早晚也得步城市孩子的后尘,就绞尽脑汁托关系找门子,给孩子安排工作,避开上山下乡的浪潮把自家孩子席卷到农村。我的许多伙伴初一的时候,甚至初一都没读完,只有十三四岁,就被家长托门子安排到了县拖拉机厂、县五金厂、县供销社,县鞋厂等县级厂矿企业上班。门路硬的家长把孩子安排到了县机械厂、国家三线的化工厂、桥梁厂等国营企业。门路更牛x的家庭里的孩子,昨天还跟伙伴们一起弹玻璃球,第二天就穿上全国人民都羡慕的绿色军装,变成了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红旗挂两边的红遍天的解放军叔叔!一天之间,就比伙伴们高出一个辈分! 杨学山不为所动,仍坚定地认为,孩子要想成长为社会有用之材,教育是根本!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孩子的命运!就在别的家长忙着给孩子找工作的时候,他却让孩子继续上学读书,并严厉地对孩子们说:“你们不要管别人,别人不学你们要学,你们现在绝不能随大流,知识就是力量!没有文化在什么社会都立不住脚,什么社会都不会让文盲治理的。”而且还给孩子每人制造了一个小方桌,一个小椅凳,买来一些书籍,让孩子踏踏实实地在家学习,并抽空回家督查。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1973年年底,文革后第一批中学招生的孩子速成高中毕业了,上山下乡也正式在县城开始了。杨学山的孩子也随着上山下乡的洪流插队到了农村。那些早早给孩子安排好工作的家长们,开始嘲笑杨学山:“杨科学,这次不科学了!” 虽然世事千变万化,但万变不离其中。正如杨学山认定的那样,1978年,国家处于发展的需要,恢复了高考制度。杨学山的两个儿子都考上了大学,后来他的长子成为一名世界名校的博士,他的次子也成为一名高级军官。杨学山教育孩子成材之路一时成为当时县城的热议话题。 …… 杨学山的家人来到太行老家后受到的上述接二连三的打击只是杨学山回乡艰辛历程中的小小的插曲,与杨学山本人遇到的挫折相比,他的家人所受到的打击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杨学山调回家乡太行后,他本人遇到的挑战和挫折更大。 那,杨学山调回自己的老家太行县后,他又是如何迎接始料不及的挑战和克服巨大困难的呢?他最终能入流太行县官场吗?他又如何入流的呢? 第79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回乡路的艰辛历程(七) 1962年初,杨学山从南方省权州县调到北方老家太行县。在老家西罗山村过完年后,一直惦记着自己工作的杨学山忐忑地赶到太行县委组织部报到去了。到了太行县委组织部,领导告诉杨学山,安排他到林业科当副科长,要是同意,就去林业科上班,如果不同意,还回原南方省权州县。 太行县委组织部安排杨学山当太行县的林业科的副科长,等于一下降了杨学山两级。之前,杨学山在南方省权州县是领导农、林、水三个局工作的县一级领导干部。如果杨学山按照太行县委组织部的安排,去太行县政府的林业科当副科长,连其中的一个林业部门,也领导不了了,因为上边还有一个正科长! 杨学山对太行县委组织部降两级安排他的职务,一点儿思想准备也没有。杨学山听到太行县委组织部的这一个安排,一下就懵了! 凡是做过行政领导干部的都知道,对一个行政领导干部来说,一下降行政两级那可不是小降啊!行政领导干部每升一级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知混到猴年马月才能升上一级,而且还必须努力,有时候光凭着自己努力苦干还不行,还得各种机缘巧合!有的行政领导干部,干了一辈子,还在原地踏步。出身作为社会最底层的农民家庭、又没有任何背景的杨学山,能升到领导一个县的农林水三个部门的县一级领导干部,可不是轻轻松松混出来的,完全是用生命拼搏出来的!他每前行一步,都滴着他鲜红的血。而且,早在1951年南下到中原时,他就提升到副科级干部。现在要还去林业科当副科长,等于又蹲回到11年前的职级去了。这不仅他1951年以后这十多年的拼杀白瞎了,很有可能今后,一直到退休,他就是一个小小的副科级干部了,而且还必须是没有任何错误的情况下,如果因疏忽而出现错误,小小的副科级职位还不一定能保住。 尤其让杨学山特别犯难的是,如果想降两级安排他的工作,可以早说啊!如果联系调动时就说明,他还有时间斟酌斟酌,分析分析,做出最有利的选择。现在才告诉他,他还怎么回去!他已经办完了调离权州县所有的行政手续,已经不再隶属权州县管辖的行政干部了,已经与权州县没有任何行政关系了。况且,他调走后,他原来的位置已经任命新人,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考虑杨学山的难处,太行县委组织部也向杨学山做了解释,说当时杨学山走得太急,拿到接收函就回南方省了,没来得及细谈,如果杨学山还想回南方省,太行县委组织部还可以出面协调。 杨学山淡然一笑,他太知道此时太行县委组织部的想法了,心想,事已如此,只能这样了,既来之则安之,太行县委组织部能给他杨学山安排一个领导职务,已经相当不错了,如果不给他杨学山安排领导职务,他杨学山也没辙,既然当初是奔着改造老家面貌来了,先安定下来再图发展,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努力实现自己的抱负。便同意了太行县委组织部的安排, 林业科因是政府机关科,编制没几个人。科领导编有三个,一个正科长,两个副科长。正科长负责抓全面工作。两个副科长,一个负责业务工作,一个负责后勤保障工作。作为副科长的杨学山被安排抓业务工作,另一个姓吕的女副科长负责后勤保障工作。由于杨学山主管的业务工作,大部分与正科长主抓的工作重叠,杨学山平常要做事不太多。杨学山就利用闲暇时间到全县各地考察山川河流,还去气象部门咨询太行县的气候变化规律等。 到全县各地考察时,杨学山从不打扰村民,都自带干粮。有时,干粮吃完了,就在考察的河边找几块石头,支一个炉灶,点燃路边捡来的干柴,煮一碗粥,吃完后,继续沿着河流考察,很是清苦。 一天,一个老农民看见杨学山煮的是麦麸粥,非常惊讶,不解地问杨学山:他们农民现在都不吃这个了,他杨学山作为城里的干部怎么还吃个? 杨学山到全县各地考察,是他自愿的行为,不是政府的正式立项,没有政府一分钱的拨款,都得他自掏腰包。他每月雷打不动的90块钱工资,每月都要按比例给老娘抚养费,此外,还有四个孩子需要养育。这样,这儿需要分出些钱,那儿还得花费些钱,到自己手里就没有几个钱了。但他每月需要花钱的地方还挺多:理发要花钱,洗澡要花钱,买日用品要花钱,修理自行车,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所以,他要想把全县的山河考察清楚,他必须省吃俭用。 杨学山苦水里长大,非常能吃苦。经过一年多的艰辛考察,杨学山走遍了太行县的山山水水,考察清楚了太行县的水系分布、山脉走向、气候变化规律、植被覆盖等情况,并写了一份厚厚的考察报告交给上级领导。 杨学山在厚厚的考察报告里指出:山区能源供给量的增长速度远远跟不上人口的增长速度。快速增长的人口为了获得能源,存在着乱砍乱伐掠夺大山植被的恶劣现象,有的大山上的矮小灌木被砍光后,进而又铲山坡上的草根当燃料。有的山村已经把山脚下的草根铲完后,又慢慢向半山腰进军。如果再这样任其铲草除根获取能源,大山的植被就会彻底破坏。被铲得光秃秃的大山就无法存储雨水,大山将变成灾害的发源地,小雨,山上发小洪水;大雨,山上发大洪水;而一些山村就坐落在山脚下,频发的洪灾将摧毁村民的家园。必须尽快制止这种恶性掠夺大山资源的现象,实行禁止上山乱砍伐树木和乱铲草皮等封山强迫措施,让大山休养生息,同时必须加快植树造林等等。 杨学山在报告里还指出,太行人民要想富,只有改变山川一条路!太行县是个山区县,山区面积占全县总面积的80%多,山区人口占全县总人口的七成多,山区人民富,太行县才算富!要想使太行老区人民不仅政治上翻身,经济上也得到翻身,只有改变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大山面貌,别无他路。因为,山区人民最大的财富就是大山的资源!再没别的资源!大山有什么样的资源,老百姓就有什么样的生活!只要把大山改造好了,把荒山秃山变成青山了,山区人民就得到了一个聚宝盆,想要什么有什么,要钱花有钱花,想吃白面馍有白面馍,想穿新衣有新衣穿,想娶媳妇,太行仙姑就会从风景优美的大山上跑到家里来。 杨学山在考察报告里还对太行县降水分布进行了详细的分析。通过有理有据的分析后,杨学山认为:太行县山区植树造林不仅可行,还大有可为。虽然,太行县旱灾严重,成灾频率高,且分布广,但这些灾害多发生在干燥多风少雨的春季,而冬春两季节平均降雨量只有50多毫米,只占年均降雨量的9%多一点,太行县年平均降雨量却有540多毫米,最大降雨量超过了1100多毫米,全年90%多的降雨量都集中在夏秋两季。太行县年平均水资源有4亿多立方米。虽然只占全国人均水资源的25%左右,在全国,属于缺水的县,但在太行一带,是水量较丰沛的县,按全县60多万亩耕地来算,4亿立方米的水资源,每亩可以年均到660多立方米的水。按照传统大水漫灌方式,一亩需要80-120立方米的水计算,660多立方米水一年可对一亩地浇灌8.3至5.5次之多,应用得当的话,基本是可以满足庄稼生长的需要。如果还有资金保障的话,可以建立建全节水设施。节水设施建立起来后,每亩年均660立方米的水资源保障农耕生产所需绰绰有余。然而太行县水利基础设施建设还不到位,可以说还很欠缺,水资源浪费严重。这种严重浪费主要表现在:没有把全年降雨量最大的夏秋两季的降水存蓄好,任其哗哗流淌浪费掉了。致使春季禾苗生长急需水的时候,没水可用。必须修渠修坝修水库,把夏秋两季多余的雨水拦蓄起来,留到来年春季使用。另外,还要修建不渗漏的水渠,把有限的水资源浇灌到庄稼地里。为了更加有效的利用好雨水,人造梯田的时,一定要把梯田尽量建成外高里低的宽幅梯田,让贵如油的雨水往梯田里流淌,把以前“跑水、跑肥、跑土”的“三跑田”建成“保水、保肥、保土”的“三保田”。 杨学山在报告中大胆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在布满石头的太行山坡上挖1.5米见方的鱼鳞坑,并让鱼鳞坑交错排列,坑边缘砌上石头,滞留住山上宝贵的雨水,进而保护住山上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好不容易形成的微薄的土壤不被雨水裹挟着流失到山下。杨学山还建议,往鱼鳞坑里填上好土和猪粪等有机肥,然后栽上树,浇足水,盖上石板,遮挡阳光的直射,保留住坑里的水气,尽量提高鱼鳞坑里树木的存活率。杨学山还建议,在能蓄存较多雨水的山沟和靠近山脚的鱼鳞坑栽种苹果、梨、柿子、水蜜桃、甜杏、核桃,板栗等果树。使各村有果园,户户有果树,让农民初步富裕起来。杨学山还建议,为了鱼鳞坑里的树不会在大旱之年因缺水而枯萎死掉,在大山的沟壑处,每落差十米砌一个拦水坝,水坝两头各引出防渗水渠,让拦水坝里的水能沿着防渗水渠流向两边山坡的鱼鳞坑里。 报告中,杨学山还根据西北和新疆等干旱地区的大山背阴处森林茂密的经验提出,可先在太行大山的背阴造林,然后再向大山的阳面发展林带,这样一代一代绿化太行荒山,定能让太行县的光秃秃的大山绿起来,美起来。 杨学山在报告的最后坚定地说,只要我们太行人发扬愚公移山吃苦耐劳持之以恒的精神,保持改变山河的勇气,久久为功,众志成城,一定能让太行荒山变成绿树成荫的青山,让太行山区果香满山川,家家葡萄园,山清水秀小江南…… 看到杨学山的考察报告后,太行县委午书记非常支持杨学山的想法,成立了太行县绿化领导小组。午书记亲自挂帅,杨学山被任命为主抓绿化小组日常工作的副组长。 调到县绿化小组后,杨学山背上铺盖卷,拿上粮票和钱下到各区各乡指导植树造林、建坝筑池的工作中去了。每到一个乡,他都身先士卒,赤膊上阵,定点划线,轮锤撬岩。为了激励农民,他还让乡干部在山坡上打出“植树造林修坝渠,誓将太行披绿衣!”“愚公移山志如钢,毛泽东思想来武装,一锤一钎改山川,定叫太行穿新装!” “太行儿女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等标语。杨学山还向各区乡下达了任务指标,以加快山区生态环境的改变。比如,一个生产小队冬季农闲期间,至少挖鱼鳞坑2000个;修筑宽幅至少10米的梯田10亩;各生产小队还要在山上修建水窑15个,每个水窑至少容量20立方米雨水等。此外,杨学山还在各区创建了林业工作站,让这些站点指导当地村民植树造林和修筑拦水坝等。杨学山还在他的家乡西罗山村和马家堡两个村建立起了栗子果园示范点,在梁上庄乡建立起苹果乡示范区。 杨学山初步计算了一下,太行县山区行政村近400个,生产小队2000多个,除去平原地区的生产小队,山区的生产小队,一年可挖鱼鳞坑三百多万个,5年可挖鱼鳞坑近一千六百多万个。也就是说,5年可以在山坡上栽树一千六百多万株。一年可在山上修建近二万五千个水窑,存蓄雨水的能力可达到近五十万立方米。5年可在山上修建近十二万个水窑,存蓄雨水的能力可达到二十五万立方米。这样,经过5 年苦战,太行县的植树造林就会形成一定的规模。再经过一个五年的创业,太行山区的大山90%多的山坡背阴面就会被绿树覆盖。到那时,山坡背阴面过去那种“山上光秃秃,沟里洪水流”的恶劣生态环境将得到彻底改变。再这样坚持下去,太行县的大山一定会变成“渠道网山头,清水高坡流,荒山披绿装,果树栽满沟”的山色美景,山区人民的生活将得到翻来覆去的变化,一幅“村村花果山,顿顿白面馍,粮食堆满仓,牛羊满山坡”美好的生活画面将呈现在太行山区人民面前。 然而,1963年3月,国家再次重审精简城市职工和城市人口的政策:任何地方、任何部门、任何单位都不得超过国家计划规定的职工指标,更不能擅自增设机构…… 之后,太行县绿化小组因属于擅自增设的机构,不得不先撤销掉。杨学山又回到林业科。 1963年底,太行县绿化小组撤销后不久,韦美娟利用回家探望母亲的假期,试探着找权州县领导问了问:如果杨学山还想回到权州,权州县还要不要杨学山。权州县委第一书记付书记先是询问了一下杨学山在太行县的工作情况,了解完杨学山在太行县的情况后,坚定地对韦美娟说:“杨部长如果想回来,权州人民非常欢迎。杨部长是个搞农村工作的能手,当时走的时候,我就有言在先,欢迎杨部长还回到权州,建设权州……” 得到权州县第一书记的肯定答复后,韦美娟非常高兴。回到太行县后,韦美娟就努力劝杨学山还是回到权州县。韦美娟劝杨学山说:回到权州县也能实现自己的抱负,不是非要在太行县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而且,回到权州县后,更容易实现自己的抱负,权州县地理环境是太行县无法比的,栽树用不着在坚硬的石头山上挖什么鱼鳞坑,把树苗插进石头缝里,埋上土,用脚踩实,就能活,而且,杨学山一生的人脉关系都留在了南方省,上上下下都是南下干部,想办个什么事,找找老上级,给老战友打个电话,一切可能就ok了,哪像在太行,办起事来难不说吧,还经常被挤兑,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不安好心的人算计了…… 听到爱人发自肺腑的劝说后,杨学山沉思良久,说:“老解放区的人民政治上翻了身,但经济上还没有完全翻身,生活依旧贫困。咱老区人民也是人啊!老区人民的经济不翻身,作为老解放区的儿子,一名共产党员,我怎能睡得着觉!好不容易调回家乡了,有了实现自己抱负的平台了,我不能只顾自己享受,看着老区人民缺吃少穿无动于衷。不让老区人民经济彻底翻身,我真难瞑目!” 韦美娟又耐下心来劝杨学山:“你现在被降了两级安排到林业科当了一个副科长,小小的一个林业科副科长,位低言轻,要什么没什么,能实现你什么理想抱负?这次从绿化小组赶回林业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一个人的才能展现是要受到很多现实条件制约的,首先要受到你的职权的制约!你这么一个小小林业副科长的官不是想实现什么理想就能实现什么理想的!如果你还赖在太行县你这艰苦又贫穷的老家,你脑子里想的那些东西,准确地说,不是抱负!也不是理想!叫梦想!做梦时才能想到,现实生活中现在不可能实现,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杨学山被爱人说得无言可对,但还是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 看着丈夫还不松口,韦美娟又劝杨学山说,“你看着你老家人民生活还贫穷,村里光棍越来越多,睡不着觉,你看见我吃了你们家乡这些红薯面粉和玉米面粉后被折腾得患上十二指肠溃疡,一入冬,就痛得我满地打滚就能睡得着觉吗?难道你不知道,我如果再这样被折磨下去,用不了几年我就得被整死!你就会眼睁睁得看着我成为你实现个人理想的殉葬品!” 杨学山眼里浸出泪花。他用手擦拭了一下眼睛,坚定地说:“我不能回权州县!”说罢,起身往家外走。 看着自己的丈夫,也是孩子的父亲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韦美娟几乎绝望地站起来,大声说:“如果你不听劝说,总是不识时务,这么一直犟下去,你今后死无葬身之地!你不回权州县,我带着四个孩子回权州县。你一个人在你这个贫困的太行县老家实现你那梦想吧!” …… 第80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被两个笔画打倒! 韦美娟没做通丈夫杨学山回南方省的思想工作,就自己与南方省权州县联系,要自己带着孩子返回她的南方老家。她实在不能再成年累月地吃太行县那些她很难适应的玉米粉和红薯面了,再吃下去,身体真就撑不住了。 可权州县委领导对韦美娟说,只是韦美娟带着孩子回来,权州县不接收,必须杨学山回来,权州县才接收。 韦美娟不得不又努力做杨学山的思想工作。 可不管韦美娟怎么劝说杨学山,就是做不通杨学山再回南方省的思想工作。针对韦美娟有关南方省的自然条件远远优于太行县,更容易做出成绩的说法,杨学山回答:南方省的自然条件确实是太行县无法比的,也是任何人也无法改变的,这是客观事实,但是,南方省自然条件再好再优越,也不是自己的家乡,太行县自然条件再艰苦再恶劣,也是自己的家乡,家乡养育了他,他义不容辞要为家乡人民做出自己的贡献,努力把家乡建设好!针对韦美娟有关他杨学山官微言轻,很难实现自己抱负的说法,杨学山更加坚定回答:官大官小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颗为家乡人民做事的心,只要有一颗为家乡人民做事的心,就不会因善小而不为,也不会因事难而不为,更不会因仕途受挫而烦恼,还不会因无事可做而空虚。只要心里装着家乡人民,就会日日有干不完的事,天天有使不完的劲。他的人生哲学是:心若在梦就在,只要坚持,梦一定能实现!…… 作为多年的夫妻,韦美娟非常了解杨学山。她知道,杨学山不想再调回南方的原因,除了杨学山的理想信念外,还不想离开日思夜想他的老娘,毕竟他老娘吃尽了人间苦才把杨学山拉扯大,现在杨学山虽然没当上什么大官,但大小也是个官,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她老人家对自己的长子挺知足的。杨学山想在他老娘还活着的时候,守在她老人家身边尽孝,古人说,父母在不远游。另外,杨学山不想再调回南方还有一个心理障碍:当初权州县左劝右劝,让他杨学山留下来,他杨学山就是不留,非要调走,现在觉得在太行老家混得不如意,又想回权州县了,杨学山这么一个有骨气有血性的汉子怎开得了这口!杨学山宁愿死在太行县也不回过头去求权州县再接收他!人有脸树有皮! 考虑杨学山的理想在太行县,也考虑到杨学山与母亲的深厚感情,以及杨学山带着巨大心理障碍回到权州县后,心情也不会舒畅,今后也不一定有多大发展,加之杨学山多次找太行县委午书记,为她韦美娟特批了每月5市斤大米的供给,韦美娟就没再强迫杨学山调回南方省权州县。 …… 精减职工和城镇人口运动结束后,先期内容为“清工分、清账目、清仓库、清财物”,后期提升为“清政治、清经济、清组织、清思想”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开始了。史称“四清运动”。 凭借着自己深厚的理论基础和能言善辩的能力,杨学山当上了太行县“四清”干部理论培训班的副班长。 杨学山的学识都是工作之余,熬灯油获得的。杨学山不是一般爱学习,是非常爱学习!别人学习一会儿就感觉累,杨学山学习起来从来不感觉到累,相反特别享受。下了班,吃了晚饭,往办公室一坐,就开始学习,一直学习到第二天吃早饭。尽管学得两眼熬得布满血丝,但满脸却洋溢着又一次在知识的海洋里痛痛快快畅游的欣悦的表情。 杨学山因学习曾经烧坏过十多个水壶。他把水壶装满凉水,往炉灶上一撴,回到书桌旁,打开书,欣然地开始学习起来。一学,全部身心就进到了书本里,书本之外的事都被书里的知识挤到了九霄云外。结果壶里的水开了,——水烧干了,——壶底烧化了,还全然不知,还兴趣盎然在知识海洋里畅游呢,等别人闻到金属被烧化的刺鼻味,跑来问他,他才想起炉火上还烧着水,赶快跑到炉火上去拎水壶。当他用火撺挑起被炉火烧得通红的水壶一看,壶底已经被烧化! 杨学山因特别爱学习,一有时间就捧着厚厚的书,孜孜不倦读起来,不能说杨学山因此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杨学山也学得满腹经纶。每次发言的时候都振振有词侃侃而谈,其口若悬河的谈吐,都让负责理论学习班的副专员周燕生惊叹不已。 有一次,周燕生见杨学山站在讲台上又滔滔不绝的演讲起来,好奇地对身边的秘书景红说:“杨学山怎么这么能讲?‘呱啦呱啦’地好像肚子里永远有说不完的话似的。你上台看看杨学山笔记本里都记着什么呢?” 不一会儿,景红拎着暖壶上台给杨学山倒开水去了。她一上台,先往杨学山的笔记本上瞄。瞄了两眼,见杨学山的笔记本上翻开的那页就五行字,聪明的景红便故施雕虫小技,——倒水的时候,故意滴答到杨学山笔记本上几滴水,然后赶快“道歉”地去擦拭杨学山的笔记本上的水,擦拭时,顺手翻开了笔记本后边几页。之后下台对周副专员说:“杨学山的笔记本上就记着专题的提纲,其它什么也没有。” “就写着专题的提纲?”周燕生皱着眉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杨学山问景红。 “真的。就五行专题的提纲。其它页上都白白花花一个字也没有!”说完,景红一脸的觉得杨学山很神的表情。 周燕生佩服地微微点头说:“他挺能说的啊!不愧为双大学学历!” “双大学学历?”景红惊讶得两眼瞪得大大地看着周副专员问,“他杨学山?” 周副专员点头说:“函授的。” “那也挺厉害的!”景红仍惊呆地看着周燕生说。 中午12点已过,杨学山还在讲台上津津有味地讲。周燕生看了看手表,提醒杨学山:“老杨啊,加快点儿速度了啊!肚子要起来闹革命了!” “几点了?”经周副专员的提醒,杨学山才意识到时间的概念,转过头问旁边坐着的周燕生。 “过十二点了!”景红插话。 “这么一会儿就过十二点了?”杨学山一脸惊讶的表情,边说,边向窗外看了看阳光照射的影子。 “还这么一会儿!你讲的时间可不短了!”周燕生语气里充满着敬意。 “哦,那我下边就不展开讲了。”杨学山向周燕生点了点头,然后语速非常快地把专题后边的内容概括道,“历史唯物主义的创立,第一次科学地解决了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关系这个历史的基本问题。从此,确立起科学的群众史观。揭开了社会历史发展的本来面目。历史唯物主义认为,社会物质资料的生产方式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决定力量,而在生产方式中,生产力又是最活跃、最革命的因素,是人类社会发展的最终决定力量,是全部历史发展的基础。从这个基本点出发,得出了人类的历史,首先是生产发展的历史,当然也就是作为生产过程的基本力量——物质资料生产者本身的历史,以及代表生产力发展要求的各阶级和各阶层的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历史,人民群众才是历史的创造者的正确结论。基于这一正确观点,要想使生产得到更大发展,使社会得到更大进步,使国家更加富强,解放代表生产力的广大人民群众的创造力,调动好这一社会最活跃的生产力是最关键,也是最根本的,同时才是最有效的。只要我们把作为最活跃的生产力的绝大多数广大人民群众的积极性和创造力挖掘出来形成合力,就会形成巨大历史洪流,更加快速地推动社会向前发展。”最后杨学山结尾道,“历史的创造者是包括你我在内的人民!包括你我在内的人民才是真正的英雄!波澜壮阔的中华民族发展史是包括你我在内的中国人民书写的!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也是包括你我在内的中国人民创造的!历久弥新的中华民族精神也是包括你我在内的中国人民树立起来的!在座的各位英豪们,中国是你的,也是我的,但归根结底是包括你我在内的中国人民的!撸起袖子,加油干!甩开膀子,拼命干。光明、富裕、强盛的中国正在世界东方冉冉升起!”然后,把本子一合,说“好了,就到这儿吧!天已午,饥肠响如鼓。革命不能把饭误,专题讲课该结束。粉条炖排骨!” 课堂一下被馋得哈喇子飞溅,哄哄嚷嚷起来:“有个几年子没吃上肉了!别说粉条炖排骨了,粉条炖豆腐就算过年了!”“杨班长是不是给俺们画肉解馋呢?”“杨班长就是曹操,只是让俺们望梅止渴!” 有人馋得实在忍不住了,大声问周燕生:“周专员,今儿中午,食堂真粉条炖排骨?” 周燕生嘿嘿一笑,说:“我给杨班长合两句:炖排骨,食堂今中午。肉少人多量不足,每人一块很难够。粉条可充数。” 课堂“轰”地高兴起来,然后纷纷奔向食堂。 …… 后来,杨学山开始看县级干部才能看的文件了,并参与领导全县的“四清”的工作。 1966年,一声巨响,点燃了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致力于改变家乡贫穷落后面貌,又拼命改变家乡贫穷落后面貌的杨学山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刚刚进入到县的领导班子,又在来势汹涌的巨浪中,被小小的两个笔画轻易干倒了…… 第81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两个笔划造成的巨大伤害(一) 1965年秋,由于杨学山致力于改变太行县的贫穷落后面貌,又全身心地扑在了这项艰巨又非常辛苦的工作上,并取得了明显成效,受到上级领导的重视,被提拔为分管太行县农林水三个局的工作的领导。 一个明确职务只是县政府一个林业科的副科长,一下被提拔成负责全县农林水三个部门工作的领导不能说提拔的力度不大!要知道,一个县有一百多个不等的科局级单位,每个科局都有自己的正科长或是正局长。也就是说,让作为林业科的副科长杨学山直接负责全县农林水三个部门的工作,等于一下越过了上边一百多个正科局级干部,破格提拔到具有县级领导职权的岗位上了。这在太行县不算是前无古人,也可以说太行县史上罕见了。这说明有关领导非常重视致力于改变太行县的贫穷落后局面的杨学山,也说明杨学山一心扑在改变太行山区艰苦环境上的努力得到上级的充分肯定。 杨学山被任命为负责太行县农林水三个部门的领导,等于又恢复到了三年前离开南方省权州县时的领导职务了。这还没完,后来,又有喜讯传来!杨学山被命令负责全县农林水三个部门的工作后不久,从相关领导机构透露出,杨学山已经批准太行县副县长了,就等着宣布命令了。 这让把全家都托给了爱人,一心扑在工作的杨学山更加努力工作起来。 然而,杨学山没有等到那一纸命令,却遭到了命运中最黑暗的时刻。 人有多耀眼就有多惹眼!政治根基脆弱、只能凭借自己拼命苦干才能崭露头角的杨学山的“快速提拔”让太行县许多人刮目相看羡慕不已,同时也让那些又不想像杨学山那样吃苦耐劳地去改造太行县恶劣环境、又担心杨学山超越自己位置的人感到了威胁。于是,杨学山遭到了这些人的暗算!——说起来很荒谬的事发生在了杨学山身上…… 前边已经讲过,杨学山出身社会最底层,没有万贯家产,没有皇亲国戚,从一个长工成长为一名县级领导干部,一路拼搏,来之不易。所以杨学山非常珍惜用生命换来的这点政治地位。平时努力学习,拼命工作,不贪财好色,不拿公家一针一线,严格按照文件的规定和原则办事,其严以律己的程度到了让人不能理解地步,被冠以“死脑筋”、“老古板”、“一根筋”、“胆小鬼”、“不懂为官之道”、“低情商”、“没有人情味”等办事不通融之称呼。 就这样,谨小慎微的杨学山在那个年代还是被两个笔划干倒了! 1967年初暖乍寒时期,正在荆岗关区领导植树造林的杨学山被诬陷在最高领导的像上打x,停止的一切工作。 杨学山为自己辩解说,那绝对不是他杨学山打的!一是有人证!那一阵子,他杨学山正在荆岗关区植树造林,荆岗关区的领导都可以作证,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可能有分身术;二是从逻辑上讲,这打叉的事件是一件有蓄谋的事!不事先确定他杨学山办公室的抽屉里有打叉的最高领导的像,怎么敢径直去搜?而且是毫不犹豫地去搜!一点也不怕进到他杨学山的办公室后搜不到!从来没进过他杨学山的办公室,怎么会那么肯定地知道一进他杨学山的办公室,就能从抽屉里搜到那张打叉的最高领导的像?分明是事先知道且有把握可以从他杨学山的办公室的抽屉里搜到这张打叉的最高领导的像,才会那么毫无顾忌地去他杨学山的办公室的抽屉里翻找。怎么才能事先确定他杨学山办公室里有这张打叉的最高领导的像呢?只有事先撬开他杨学山的办公室的门,偷偷做了手脚,然后才能敢那么有把握去翻找那个打叉的最高领导的像,因为他杨学山那些日子在荆岗关区植树造林,没在办公室,办公室的门是被他杨学山锁着的。而且,当时被指使到门外的杨学山听见屋里翻找打叉的最高领导的像的三个人说:“不是这个!”“我记得在右边那个抽屉里!”他们怎么知道不是这个?是右边抽屉里的那个?这分明说明他们搜找前撬开他杨学山的办公室的门做了手脚,不然怎么会事先知道不是这个?而是那个呢?所以说,在他杨学山办公室的抽屉里翻找打叉的最高领导的像是有蓄谋的!是栽赃诬陷他杨学山的阴谋;三是,打叉是用红色笔打的,他杨学山从来不用红笔写字。他杨学山办公室里也没有红色的圆珠笔,也没有红墨水!这再次证明,最高领导的像上的红色叉肯定不是杨学山打的,肯定是他杨学山之外的人打的!四是,从动机来说,他杨学山也没这个动机!他杨学山是在毛泽东思想培养教育下,才成长为一名人民的干部。没有毛主席和共产党,他不可能从一个长工变身成为领导干部。他杨学山再傻也不至于傻到有眼不识泰山了吧?他杨学山怎么会搬石头往自己的脚上硬砸呢?还有说他杨学山要搞武装政变更是无稽之谈!他杨学山一没枪二没兵,小小一个副科长怎么搞政变?等等…… 不管杨学山怎么申辩,杨学山还是被关进了小黑屋,不让见爱人,不让见孩子,整天不见天日…… 之后,开始折腾杨学山,大会小会地折腾杨学山。县大礼堂整完了,又押到县小礼堂整;县小礼堂整完了,又换到县大礼堂继续整……县大小礼堂被其他人占用时,就在其他地方继续开杨学山的现场会。全县就属批杨学山的现场会最多,是县长县委书记的多好几倍!每次现场会上,都威胁杨学山承认在最高领导的像上打叉和其他强加在他头上的罪行。但不管怎么折腾杨学山,又怎么威胁杨学山,杨学山都死不承认在最高领导的像上打叉和强加在他头上的各种捏造的罪名,也始终不向诬陷他的人低头认罪。 见此状,一次,民兵连长被支使去“耐心”地做杨学山的思想工作,说:“你杨学山不是博古通今吗?古人还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呢!你就服个软认个罪吧!全县现在都服软认罪了。就你杨学山一个人这么死犟着!小胳膊怎么能拧过大腿呢!俗话说的好,好汉不吃眼前亏!” 杨学山直气壮地说:“我这个人只会向真理低头,绝不会向错误低头,也不会向诬陷捏造低头!别说一天折腾我好几场了,就是一天折腾我一百场,我也不会向错误低头的!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犯罪,我低什么头认什么罪啊?” 这时猫在西屋的来自省里的十三级向民兵连长伸出两个手指。 民兵连长看见杨学山背对着的“省十三级”向自己伸出了两个手指头, 微微向“省十三级”点了一下头。然后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满面笑容地对杨学山说:“要不这么着得了!咱们简单点儿!你回去写一份认错书交给我。看见你写的认错书,马上就放了你!” 杨学山轻蔑得一笑,心想,又来骗我来了!我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还能上这当!一旦我写了认错书,诬陷我在最高领导的像上打叉等各种诬陷的罪行就成为了有根有据的了,尔后任割任宰随他们便了!想到这儿,杨学山瞥了民兵连长一眼,不屑地说:“我不会写!” 民兵连长两眼一竖,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说:“你不会写?谁相信啊!看了你总结的文章,都说你概括性极强!” 杨学山没好脸地对民兵连长说:“反正我不会写!要写你自己写!” 这时民兵连长向杨学山背后的西屋里瞅。 这时,西屋里的“省十三级”向民兵连长又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民兵连长见“省十三级”伸出了三个手指头,向“省十三级”微微点头后,态度又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怒气冲冲地指着杨学山骂道:“你别净个劲儿地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你认为我们对你没办法了?我们有的是法儿治你!别他妈的给脸不要!你等着,有你哭的时候!” 杨学山淡然一笑,说:“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杨学山,自有后来人!” 这时,躲在西屋里暗中操纵的“省十三级”再也坐不住了,怒气冲天地从西屋里跑出来,指着杨学山骂骂咧咧:“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夏明翰了?还砍头不要紧?老子堂堂一个省里的十三级高干还整不了你一个小小的副科长了我!你等着!老子非给你点颜色看看!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不知道我省里来的十三级高于长着几只眼!” 看见躲在西屋里的“省十三级”走出来,向院外走了,民兵连长赶紧跟上“省十三级”的屁股后边往院外走。边向院外走,边学着“省十三级”的口气,指着杨学山说:“你不是犟吗?明天就让你去阎王爷那认罪去!” …… 第82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两个笔划造成的巨大伤害(二) 见杨学山“敬酒”不吃,开始叫杨学山吃罚酒了。盛夏三伏天,外边气温高达三十八九度,把杨学山弄到西关河套的沙滩上开“现场大会”。 表面上看起来,把杨学山弄到沙滩上与在体育场上开“现场大会”只是场地不同。但细分析起来,把杨学山拉到西关河套的沙滩上,用心非常歹毒! 炎炎烈日,把沙滩表面温度晒到五十多度,生鸡蛋放在烤烫的沙滩上,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烤熟。滚滚的热浪,把绿绿的树叶生生地吹蔫,还能把地上的绿草吹干,引发大火。从早上10点钟,太阳一喷射灼人的火焰开始,就让杨学山暴晒在火辣辣的阳光下,一直到下午5点钟,太阳的灼伤力度开始收敛,高温开始下降,才把杨学山从大太阳下放回去。 长时间在高温的阳光下暴晒,不仅会晒爆皮灼伤皮肤,还会因为长时间的高温热浪超过人体的耐受极限,人体机体循环血量会减少,心脏负担也会加重,血压降低,大脑缺血、缺氧,进而出现头晕恶心,甚至休克。如果有基础病的,或是年老体弱,组织器官机能下降,还会致人死亡。 那个时候,杨学山已经是奔五的人了!可不是年轻力壮的小伙了!一次次把杨学山暴晒在沙滩上的烈烈炎日之下,就是想借用盛夏毒辣的太阳把杨学山致伤致死,避免亲自下黑手或指令他人犯罪而留下追责的把柄。 第一次陪绑杨学山的阮时之就被毒辣的太阳晒晕在台上,几乎丢掉性命。 杨学山一次次被炙烤在烈焰般的太阳下时,都几乎被烤干——先是大汗淋淋,然后汗水湿透的衣服被强烈的阳光晒干,而后又如同在碳火上的烤肉,浑身被烤得“滋滋”向外冒油。但他还是咬紧牙关煎熬过每次几乎让他虚脱休克的鬼门关,硬挺着为自己辩解,还趁着军代表在现场,向太行县人民宣传自己治理太行县山河的理念。 当各界代表轮番炮轰完杨学山后,杨学山开始耐心地解释自己治理太行县面貌的理念。 针对农民代表姚望财有关他杨学山知道穷山沟娶不上媳妇,天天想夜夜思想娶上个媳妇,就总拿大pg的漂亮的媳妇招摆他们穷山沟的农民挖鱼鳞坑植树造林,年年挖,月月挖,天天挖,没完没了地挖了一个鱼鳞又挖一个鱼鳞坑,而且还给他们农民制定挖鱼鳞坑的任务指标,如果完不成任务指标就扣掉相应的工分等的说法,杨学山利用军代表刚刚到太行县的机会和难得把几万太行县人召集在一起的场面,耐心地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娶妻娶妻,有米有衣繁衍生息!第一句话是说,女子嫁汉,就是要找到今后一生的经济依靠。第二句话是说,男子娶妻,就得让妻有粮吃有衣穿,妻才能给你生儿育女。你穷得叮当响,一开春就断粮没吃的了;娶个媳妇,过个年,连个新衣服也给妻买不起,成年累月地让妻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破衣烂衫,哪个女子嫁给你?!我们就生在大山长在大山,除了大山,我们没有其他地界可以弄来粮和衣!我们怎样才能让大山给我们产米生衣呢?除了改造大山绿化大山,没有别的路。把大山改造好了绿化好了,果园建设好了,满山都是金银财宝!要什么有什么,别说朝思暮想的媳妇了,就是宽敞明亮的别墅也会有的!不要埋怨我逼你们挖鱼鳞坑,给你们定挖鱼鳞坑的任务指标。那些鱼鳞坑不是给我杨学山挖的!是给你们自己挖的!是给你们早日富起来挖的!也是给你们早日能娶上媳妇挖的!也是给你们早日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日子挖的!挖一个鱼鳞坑,就等于增加了一块娶媳妇的金元宝!树木生长是扎根在土壤里的,咱们太行山净是些石头大山,不挖鱼鳞坑,不给树木人为地制造出生根的土壤环境,太行大山上的树木的根扎在哪里?山区果园又怎么能建设成?不修建拦水窖,山上的树木从哪儿得到长期生长的水份?山上的果园又怎能长出好果实?所以,靠不上天也靠不上神仙,只能靠我们勤劳的双手,才能让我们的大山变成金山银山!才能改变我们贫穷落后的面貌!……” 在针对学生代表蔡卫兵说他杨学山鼓吹“可以登上月亮把嫦娥领回家当媳妇!”完全是一派胡言的说法,杨学山解释道:“嫦娥不是一个真实人物,是我们朴实善良的劳动人民塑造出来的一个古老而美丽的传说,她与大羿的结合开创了坚贞不渝的一夫一妻制的先河,是劳动人民对帝王将相一人霸占多名女性,致使许多穷苦人民娶不上妻的封建婚姻制度的抗拒,是劳动人民想过上娶妻生子的幸福生活的精神追求,她们的爱情,为后人称道。嫦娥现在已经成为美丽善良女性的代名词!我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我们改变太行山区艰苦的自然环境,建设好家园,就能实现山区广大农民娶上媳妇的梦想!搭好了金窝窝,金凤凰一定会飞到我们这城里没有的空气新、天空蓝、河水清、瓜果甜、无污染的世外桃园来!说不定比嫦娥还漂亮的姑娘也会被吸引到我们环境秀丽的山区作媳妇……” 针对蔡卫兵有关“明知山中苦偏嫁苦山郎!”的激言,以及还想组建女子队伍帮助山区解决娶媳妇难的社会问题的扬言,杨学山好言相劝:“解决山区人民娶媳妇难的重大社会问题,光靠一两个志愿的女同志,或者成立什么女子队伍是远远不够的,也不会长久。要想从根子上解决贫困山区人民娶媳妇难的重大社会问题,只有把艰苦山区改造成富裕的山区!美丽的山区!其他都是杯水车薪!老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靠着大山,只能吃大山!吃不上别的!现在我们还没有开发好大山资源,还没有利用好大山资源,让具有巨大发展潜力的大山资源白白躺在我们身边睡大觉,没有让大山发挥出应该发挥出来的作用。我们一起算一个细账!现在我们一个山村拥有好几面山坡,如果把这些山坡都栽满树,我们山区人民就能每人平均一百多亩的大树。如果我们再把每个山沟都建成瓜果飘香的果园,我们山区人民每人平均有一个好几亩大的果园。有了这些大树和果园,我们山区人民难道还不能富裕吗?还愁没女人嫁给我们山区男人吗?如果我们把我们的荒山和秃山改造成青山了,把我们山区改造成山青水秀的仙境了,必定会把仙女般的美女吸引过来。如果我们把乡村改造成植被茂密,泉水叮咚,瓜果飘香的家园,就等于我们山区人民得到了一个巨宝盆,想要什么有什么,想吃白馍有白馍,想穿新衣穿新衣,想娶媳妇,美女就会赶着马车带着漂亮的妹妹嫁过来!到了那个时候,不是女子挑选我们山区男人,而是我们山区男人挑选女子了。长得不美的女子,我们山区人民还稀得要呢!到那时,城市的人家也会放弃城市钢筋水泥的压抑,跑到我们风景如画的世外桃源来安家落户,享受世外桃园的蓝天和清澈的河流,呼吸香甜的空气,颐享天年。如果我们把家乡建设成美丽的天堂了,我们的子子孙孙也会尽享这个天然的财富!所以说,绿水青山真是金山银山!风景如画就是美丽嫦娥!” 针对行政部门代表周学军指责他杨学山“鼓吹把太行县的艰苦环境改造成小江南是又浪费资金又浪费人力却很难取得成效的天方夜谭!完全是痴人说梦画饼充饥!”的说法,杨学山坚定地说:“我承认你说的,改造好一地的生态环境需要很长时间和大量人力资源,因为树木成林需要一个生长周期。而且在石头山上挖鱼鳞坑跟在泥土地上挖坑完全两个样。在石头山上挖鱼鳞坑,一镐下去,不仅手被坚硬的石头震得又痛又麻,镐头还有可能被崩掉一个豁口,很费时费力。短时间里,要想在咱贫困的山区县的资金极度缺乏的情况下,使太行县大山的生态面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确实非常困难,神仙也很难到。所以,从一开始就有一些人不赞成,并发出质疑的声音。说什么,太行大山是大自然数亿年,甚至是数十亿年造出来的,在这么一个庞然大物面前,人类非常渺小,根本改造不了这庞然大物,只有逆来顺受靠老天爷吃饭!甚至还说改造太行生态环境是在痴人说梦!但是,现在只要我们每一位共产党干部摒弃‘一包香烟一杯茶,一张报纸看一天’的不作为,积极下沉到每个乡村,了解吃透人民的真实要求,把广大人民的真实要求当作我们共产党员干部一生的追求和终生的奋斗目标,为人民坚持好的,为人民改正错的,就一定会再次感动人民大众这个上帝!人民大众这个上帝一定还会支持和拥护我们!与我们同心协力,形成一股无坚不摧攻无不破的强大力量,再次创造人间奇迹,取得第二次革命的伟大胜利!摘掉贫穷满后的帽子!让老区人民经济上获得翻身解放!我们伟大的革命先行者孙中山曾在1917年就构想了中国建设的宏伟蓝图,提出要修建16万公里的铁路、160万公里的公路,开凿和整修全国水道和运河,建设三峡大坝,修建三个世界水平的大海港等。当时就有人发出过疑问。但,孙中山却表示‘吾心信其可行,则移山填海之难,终有成功之日。’抚今追昔,孙中山先生振兴中华的深切夙愿,辛亥革命先驱对中华民族发展的美好憧憬已经或正在成为现实!东风吹战鼓擂,现在究竟谁怕谁,不是人民怕荒山,而是荒山怕人民!……太行石头山虽然很坚硬,改造起来非常艰巨也非常艰辛,但石头再坚硬,也硬不过我们太行老区人民的决心和毅力!为有牺牲多壮志,才能敢教日月换新天。只要我们坚持不懈百折不挠,一处处改进,一步步攻坚,用久久为功之力,形成众志成城之势,一代传承一代,不畏艰难,敢于开拓创新,敢于与天斗与地斗,越是困难的时候,越是要看到我们取得的成绩,看到未来的光明,提高我们战胜困难的勇气,就一定会把我们太行山区的生态环境改造成一幅“渠道网山头,清水绕山头,山村稻花香,山沟果树园,山坡遍地是牛羊”的田园美景!‘中华儿女不怕难,越是艰难越向前。移山造河建家园,我用双手画江山!’”最后杨学山对着眼前几万太行县人民大声鼓动地说,“‘万山太行桃花源,遍地英雄下夕烟!’只有干,才能变!不干,什么也变不了!撸起袖子甩开膀子加油干吧!太行县的父老乡亲们,漂亮的媳妇是你们的!不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子孙后代的!你们勤劳勇敢的太行人,英俊威武,又好像健壮威猛的雄狮,漂亮的媳妇的心就在你们勤劳的太行人民的身上!” …… 杨学山治理太行县生态环境的理念,得到了包括军代表在内的几乎所有到场的太行县人民的赞同。 杨学山每次从西关河套回到政府食堂打晚饭时,排队打饭的工作人员都一个传一个地告诉身边的人:“不要买甲等菜!把甲等菜留着杨学山!” 然后有人故意靠近杨学山小声说:“老杨,买甲等菜吃啊!我们都不买甲等菜,给你留着呢!养好身体,继续带领太行县人民改变贫穷面貌,造福太行县人民!” …… 见越折腾杨学山,杨学山的威信不但没降,相反越来越高。就换了个招数折腾杨学山,——叫杨学山去扫大街,让杨学山当着全县城的居民颜面扫地。 杨学山瞥了民兵连长拿过来的扫把,对民兵连长说:他杨学山从七八岁就开始参加体力劳动了,早就形成了劳动人民的思想了!用不着再劳动改造了等! 见还是没把杨学山整得服服帖帖,还那么顽固不化,在把杨学山圈进小黑屋的同时,还把黑手伸向了杨学山的爱人和孩子们…… 第83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两个笔划造成的巨大伤害(三) 很快,两个笔划的伤害就扩大到了杨学山的爱人韦美娟身上。韦美娟被要求到山角村接受教育改造。而且是马上!立刻! 山角村是太行县最偏僻的山村之一,位于太行大山深处,隶属荆岗关区,离县城一百七八十里,全村几十户人家稀稀拉拉散落在四五十里长的深山沟里。那时的山角村的生存条件非常艰苦!地无三分平,人无三分银。之所以全村几十户人家稀稀拉拉散落在四五十里长的深山沟里,是因为聚居生活,周边没有足够的土地养活他们。山角村的大山净是石头,山势陡峭,悬崖重叠,沟壑纵深,怪石嶙峋。真是“遂登天台望,众壑皆嶙峋!”险峻的山势,极大的落差,使河流湍急,整个山沟,没能冲积出较大的平地,开垦出来的土地都是山沟里边边角角残留下来的土层薄薄的地块。这些地块又窄又短,最小的地块也就几个巴掌那么小,只能种得下四五棵玉米。要想在这么小的地块上种出足够养活山里居民的庄稼,只能分散居住,拉大相互间居住的距离,以拼凑出足够养活自己的小块土地。 对韦美娟来说,到太行县偏远的大山沟是史无前例的!史无前例得让她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当初,韦美娟绝没想到跟着丈夫调到太行县会落到大山深处的悲惨境地。韦美娟跟着丈夫千里迢迢从鱼米之乡的南方省的权州县调到条件艰苦的太行县,已经叫苦不迭了,已经觉得如临深渊了,身体的忍受力几乎到了极限,现在又要到更加艰苦的深山沟,好似掉进了苦难的深渊!更令韦美娟可怕的是,她这去不知道要去多少日!三个月还是半年?是一年还是两年?没人告诉她!也许她这一去,永远也别想回来了,一直在大山深处扎下去了!因为她丈夫杨学山要是被置于死地,没人再把她从深山沟里调回县城,也没人敢把她从深山沟里调回县城! 对韦美娟来说,到偏僻的穷山沟所面临的困难也是前所未有的!首先,前边讲过,太行县的生活条件对她如临大敌!到山角村后,每月5斤的特供大米铁定是没有了!成天就是:上顿玉米面,下顿红薯面;上顿红薯面,下顿玉米面……这样,以前折腾出的十二指肠溃疡还会被折腾犯了。如果,韦美娟的十二指溃疡在山角村犯了,可不是像在县城犯了那样有医可治。不管怎么说,毕竟县城还有县医院!山角村可是在深山老林里!别说医院了,专门的医生都不可能有!给村民看病的都是没经过系统学医的本村村民兼任的赤脚医生!而且,专科的对症的药也不会预备着!如果,韦美娟在山角村犯了十二指肠溃疡,疼起来在地上打滚,是无医可寻无药可吃的!只能靠自己薄弱的身体硬顶硬扛了!幸运的话,能扛过去;如果不幸运,那就很难说了,真说不定真会死那穷苦的深山沟里。 韦美娟到偏僻的深山沟还有一个非常大的困难难以解决。这就是四个孩子的照管问题。那时候,韦美娟的四个孩子,最大的才十一二岁,最小的五六岁,都没有成年!正特别需要人照看的年纪。她去了一百七八十里远的大山沟里,谁来看管这四个孩子?山角村离县城一百七八十里,而且到县城的路是蜿蜒崎岖的山路!又不通车,她无法隔三差五从那么老远的深山沟里回来照看城里的孩子。她的丈夫杨学山虽然在县城,但被关在小黑屋,也不能照看孩子。这也是作为母亲的韦美娟最割舍不下的问题! 韦美娟也向上面反映过,身边还有四个未成年的孩子需要照顾,能不能看在天真无邪的孩子的面上,放她一把,不让她去那么老远的大山沟了,让她留在县城照看她的四个孩子,或者换个离县城近一点的地方,她也会谢天谢地了!但遭到坚决拒绝! 韦美娟一看自己照顾孩子的要求不能实现,又向上面反映,看能不能叫丈夫杨学山每星期去学校照看一次孩子,看看孩子们生活上需要什么,如给孩子们安排洗个澡,理个发什么的,毕竟丈夫还在县城里。但也被完全拒绝。 在自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况下,韦美娟只能把孩子们安排在学校寄宿。韦美娟之所以这么安排,主要考虑孩子们正是学习长知识的关键时期,山角村没有县城这样的教学条件,一共就几十户人家,还散落在四五十里长的大山沟里,根本就没有集中教育的条件,师资力量也很难达标。而孩子的成长就那么几年的关键时期。在这关键时期,孩子得到良好的教育,孩子就可能被教育成社会有用之材;如果在这关键时期,孩子得不到相应的教育,孩子就被荒废了,将被沦落成对社会没有任何用处的废物!而且韦美娟也不知道,她这一去,还能不能再回来,如果她这一去再也回不来,她要把孩子带到山角村,那她就把孩子捂在山沟沟里了。 正是处于上述考虑,韦美娟把孩子们安排在学校寄宿后,又给孩子们买了半年的伙食饭票。之后被催着去了山角村。 由于当时所有行业都处在停摆中,没有通往山里的班车,韦美娟只能沿着马路步行前往荆岗关区。 虽然,为实现丈夫改造家乡面貌的理想,韦美娟1962年就来到太行县,但一直居住在山区边缘的冲积平原的太行县城里,从未到过太行县西部的大山区。在她的想象中,太行县的大山无外乎跟她南方省的家乡的大山那样,虽然大山林立,但森林茂密,河流清澈,一派清新秀丽的景色。可当她走进太行大山,眼前的景象完全颠覆了她的想像,一眼望去,赤壁裸岩,层峦叠嶂,群峰危耸,高高的石崖刀削斧劈一般陡峭直立,好像一把把利剑悬在头顶。而且,越往山里走,峰峦越密集,密集的山峰把山间的羊肠小路越挤越细,恨不得山靠着崮,峰连着岭,不想留出一丝穿过的缝隙;越往山里走,山越荒秃,有的山竟然岩石赤裸裸,没有一丝绿色,光秃秃的山峰被阳光一照,竟然能光芒四射。阳光强烈时,山头上反射的光线能把阴暗狭窄的山沟照得通亮。 在这横峰侧岭行走的韦美娟,如同一只小蚂蚁在高山峻岭间慢慢蠕动。请注意,在这荒山野岭中只有韦美娟只身一人,而且还是一名女子!她翻过了一座高山,又遇到一道岭;拐过一道弯,又钻进一条羊肠小路,好似久久也别想走出这崇山峻岭,竖在眼前的总是一座比一座还高的大山,一座比一座还陡峭的山峰! 大山里比平原天黑得早,也黑得快。太阳转到大山背后,山沟里立刻被高耸入云的山峰分割得昏暗黑沉。闪耀着灿烂阳光的山坡与陷入昏暗黑沉的山沟仿佛就是“阴阳割昏晓”的两个鲜明的世界! 太阳再往下沉一沉,深山沟里就会漆黑一片。 韦美娟停下来,看了看山梁外的落日余晖,又抬头向上望了望头顶上的高峰,深深感到:“路到半山更艰难,仕进中途最凶险。”她正了正背上的背包,抹了一把脑门上滴下的汗水,拎起装有日常用具的网兜,迫使自己加快脚步,力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幕到来之前赶到荆岗关区。 但望山跑死马,尽管韦美娟加快了步伐,还是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的夜幕到来之前赶到荆岗关区。她在漆黑又崎岖的山路里,在两侧狼声吼不停的惊吓中,摸索到夜里十一点多钟才走进荆岗关区政府大院。 美娟“叮呤哐啷”地拎着盆子和上边写着“上海”字样的行李包敲开了离院门口最近的还亮着灯的房间后,问:“请问,区革委会主任在吗?” “么儿着?你说么儿呢?”当韦美娟跨进门槛,屋里的老人眼睛一亮,站起身来,皱着布满层层梯田的额头,眨巴着深深刻满鱼尾纹的眼睛,用很艮的山沟里的腔调问。 韦美娟又说:“我找荆岗关区革委会主任!” “么儿着?你说话忒侉!你说慢点儿!我没听明白!”老人把满脸的皱纹堆成一朵皱皱巴巴菊花,把耳朵对着韦美娟注意听。 “我—找—区—革—委—会—主任!”韦美娟尽力把自己南方省的腔调说得像普通话的腔调。 “么儿着?找主任呐?”终于,老人听出来了已经都磨出耳茧的“主任”二字了。 “对!对!”韦美娟边大声说,边使劲向老人点头说。 “这么大老晚的干么来了你?”老人盯着韦美娟看。 “我是县革委会派来……”说到儿,韦美娟停了下来,觉得这么晚了,不能说来改造的,否则要是被大爷轰到院外去,这大夜晚的,再从山上蹿下一群狼,还不被狼吃得骨头都不剩了,便留了心眼地说,“来这儿帮助工作的!我来报个到。” “哦!原来你是县上来的!我还寻思从王母娘娘那儿来的呢!我还没见过你这么俊的妇女呢!你不是我们这地界的妇女吧?”老人听说韦美娟是县里来帮助工作的,咧开他那已经被旱烟熏黑的牙齿笑脸相迎地说,“欢迎啊!张主任还在院里呢。他说在等人。是不是等的就你啊?你往里走!”说着,老人站起身来去拎韦美娟的行李,“我帮你提溜着吧?” 韦美娟躲开老人伸过来的手,说:“谢谢了啊!不用!没多重!” 韦美娟按照老人说的敲开了挂着“革委会主任办公室”的房间。 “对!对!屠主任给我打电话了!我在这儿就是等着你呢。欢迎光临!”张主任听韦美娟说明来意后,起身迎接韦美娟,“看来县领导知道我们山区缺美女,专门给我们派来一个美女!”张主任接过韦美娟的行李,放到长椅上,又说,“听你的口音,你不是咱们这地方的人吧?” 韦美娟简要地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 听完韦美娟的介绍后,张主任对韦美娟说,根据县里的指示,要把韦美娟安排到山角村所谓的“帮助工作”。 “山角村还有多远?”张主任说完后,韦美娟急切地问。 “还得往山里头走!”张主任已经看出韦美娟担心的表情,就宽慰韦美娟,说,“离这儿不太远,大概就四五十里山路吧!” “还有四五十里山路呢?” 韦美娟寻思到了荆岗关区政府,就要到山角村了,一听说还要走四五十里山路,不由自主地转过身,两只眼睛惊呆地看着张主任。 “我们山区就是这种情况。村与村之间几十里路很正常。一户与一户之间最远的距离还三十七里呢!就说山角村吧,尽头儿上的一户与山沟最里边一户间隔就有四五十来里的山路。”看到韦美娟惊恐的表情,张主任故意把表情放得轻松一些说,“山区吗!与繁荣的大县城无法比啊!”然后,张主任又自豪起来,说“说句实话吧,也就是我们大山这种条件才让我们这地方成为老区,不然……” 韦美娟看天已经很晚了,想让张主任给她安排个房间休息一下,第二天一早再赶往四五十里路以外的山角村。但又担心张主任怕受牵连,拿当年老区“借题发挥”把她连夜赶往山角村,便小心翼翼地打断张主任问:“往山角村怎么走?出了区政府院往北还是往西?” 张主任慢慢地,但坚定地说:“根据上级的指示,要求你当天就到山角村报到。所以,我们没有给你准备房间……” 听张主任这么一说,作为一名弱小的女子,韦美娟的心一下揪到了嗓子眼儿,本能地胆战心惊地看着张主任,嘴角和脸颊甚至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这么晚把她韦美娟往深山里赶,无疑是在往狼嘴里的塞! 张主任看着韦美娟忐忑的表情,仍不紧不慢地按照自己的节奏说:“而且你也看到了,我们区就这么一排屋子,个个都用着。而且,你来得也太有点晚了!现在再联系农户住宿,农户都睡下了……” 第84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两个笔划造成的巨大伤害(四) 韦美娟之所以那么晚才赶到荆岗关区政府,是因为从县城出发晚了,——突然催促她到山角村,她完全没有准备,首先,她得把四个孩子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的生活安排一下,不然她去那么老远的山角村后,孩子出现生活困难的事,她是无法顾及到的。当然韦美娟不会对荆岗关区张主任说这事的。她听张主任没有留宿的意思,也就不想哀求张主任,边上前去拿自己的行李,边说:“那我就不麻烦组织了!按照上级的安排,我争取天亮前到山角村报到!”说完,拿起自己的行李往外走。 “你听我把话说完!”张主任看着往外走的韦美娟说,“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说着,伸出手腕看了看手表后,说,“哎哟,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四十了都!”然后放下手,一副怜悯的样子对韦美娟说,“你不认识道儿,这黑灯瞎火的,道儿上出了事儿怎么着啊?现在只能是你在我办公室休息一下了。” “在你办公室?”韦美娟警惕地辨别着张主任的意图。 “山区条件就是这样儿的!现在你只能坐在凳子上趴在桌子上凑合一下了。”说着,张主任又伸手看了看手表后,说,“现在到天明还有五个来小时呢!足足可以睡上一大觉了!” “我在你这办公室,你呢?”韦美娟问。 张主任把右手的食指伸出来指向屋外,说:“噢,我,我到我那屋啊!” “噢。”韦美娟放心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说,“那就谢谢张主任了。”说罢,韦美娟放下行李,又向张主任点了一下头,没再说话。 张主任站了一会儿,抓耳挠腮地又对韦美娟说:“我得把山角村的情况跟你说一声,我们这儿通上电了,山角村还没通上电呢。每家每户夜里还得点煤油灯。” 韦美娟边整自己的行李,边背对着张主任说:“谢谢张主任的介绍。”说罢,韦美娟又不再说话了。 “工作就用不着我说了,县里已经安排好了。就么儿着吧!你赶快休息休息?走了一天的路了,肯定累得稀里哗啦了!”说完,张主任并没有走,还站在屋里看韦美娟。 “谢谢了!谢谢了!那你赶快回去休息吧!你家人可能都等急了!”韦美娟仍背对着张主任说。 张主任赶紧接茬儿说:“我家人在城关区呢!没在这儿!”说完,张主任盯着韦美娟看。见韦美娟还对他爱搭不理的,不情愿地说了句“那我就走了?”后,没趣地转身拉开门走了。 …… 夜里,韦美娟趴在桌子上根本睡不着觉,她多次从桌子上爬起来,走到窗前,眺望东方,她牵挂着寄宿学校和放在农民家照看的孩子们,想念被关押着的爱人…… 很快,天就蒙蒙亮了,尽管昨天行走了一天,非常疲累,夜里也没睡着觉,但韦美娟早早地整理好行囊,准备再次踏上艰险的山路。而且,考虑到礼节,韦美娟没有不辞而别,而是等着跟张主任打个招呼后再离开。 大约七点半,张主任来了,并张罗着要给韦美娟打饭吃。韦美娟告诉他,门口的张大叔早上端来一碗白粥叫她喝了。 怕城里来的韦美娟误解,张主任马上解释:“千万别拿白粥不当好饭!在荆岗关区,白粥算是他们山区比较好的饭了。” 韦美娟赶紧表示了谢意。然后问张主任去山角村的路怎么走。 张主任指着西北方向的一条山沟对韦美娟说:“顺着这条沟一直往里走!” 韦美娟再次感谢张主任关照后,背起行李,一手拎着网兜,一手拎着那个印着“上海”字样的包,朝着张主任指引的深山沟钻了进去。 韦美娟背着行囊,拎着洗漱用品,向深山沟里爬了一个多小时后,回头往山下一望,入口咫尺在望;再仰头往山上一瞅,崎岖山路未见尽头!此时,她不由想起白居易的《初入太行路》的诗:“天冷日不光,太行峰苍莽。尝闻此中险,今我方独往。马蹄冻且滑,羊肠不可上。若比世路难,犹自平于掌。”韦美娟无限地感叹道:“是啊!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间!” 坐在壁立千仞又遮天蔽日的险峰下休息一会儿后,韦美娟又咬紧牙关沿着崎岖的山路向大山深处艰难地行进了。 四五十里的大山沟让韦美娟爬了大半天,加上昨日的行走,两只脚掌磨了好几个血泡,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痛。直到大下午了,才一瘸一拐爬到山角村大队部。 山角村大队部位于住户比较集中的地方。说是住户比较集中,实际上,大队部附近也就七八户人家。这里也是山角村的政治文化信息中心! 接待韦美娟的是山角村的革委会主任,一个五十多的中老年人。看见敲门的是一个城里打扮模样的妇女,立刻明白是谁了,欠起身子来对韦美娟说:“进!进!韦同志!” “你是?”韦美娟站在门口问。 “我是这个村的革委会主任张金章。”说着,张金章上前去接韦美娟的东西,“么儿现在才来啊?我打晌午前就在等着你了!”说完,张金章把接下来的韦美娟的东西放在破旧的桌子上。 “实在抱歉!已经很长时间没走山路了。爬一截山路,就得停下来喘喘气,就这样走走停停,走到了现在。”说完,韦美娟坐在一条已经发黑而且磕碰了许多坑的长椅子上,长长地喘着气。 “从早上接到张主任的电话,我就在这儿等。好家伙一等就是小一天子啊!”张金章不满意地说。 “让你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韦美娟边说,边用拳头拍打自己疲劳得已经麻木的大腿。 “你说这是何苦呢,么儿老远的到我们这穷山沟这儿来干什么?”张金章非常纳闷地看着韦美娟。 韦美娟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又把两手放在小腿周围,然后打成一个圈使劲撸自己的腿,以减轻肿胀感。 见韦美娟一脸的尴尬,张金章不好意思再就这一问题追问下去了,便转换话题说:“你来了可好了!可得帮助我们解决一下脱贫治富的老大难的问题了。这些年,村里头,穷得叮当响!光棍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我们村早晚得成绝户村!” “光棍多吗?村里头?”韦美娟停止了撸自己肿胀的腿,把头转向张金章看。 “嗨-!”张金章叹了口气后,开始如数家珍地数起村里没娶上媳妇的男人来,“村头第二家的张大黑张二黑,接下来的张得奇张得喜,再接下来还有张得双张喜双……”张金章数完后,皱起眉头,愧疚把头转向门外,不好意思看韦美娟,说,“要从五十岁数起,我们村有好几十口子了!” “光棍?就你们一个村?”山角村的现状让韦美娟一时忘记了自己腿脚的疼痛,不解地看张金章。 “那可不呗!还有的家里哥儿好几个都娶不媳妇的呢!一窝子光棍!”张金章仿佛好容易逮住城里来的人诉苦似说。 韦美娟又忍不住地好奇地小声问,“怎么这么多啊?” “一个字,‘穷’!”张金章仍茫然地看着门外的大山说,“我们大山里土质薄,产量低。一年一年的也挣不下几个钱!每年一结算,一天的工分也就几分钱。去年分了粮分了东西后,我们一家也没分几个钱。这些钱分下来后都不敢动,都得存下来买盐等急需生活用品什么的。”顿了一下后,张金章又抱怨地说,“说得不好听点儿,娶过来的媳妇也就新媳妇那阵子能穿上个新衣服,以后一辈子也别想穿上新衣服。一件衣服一穿就是一辈子!这么穷,哪个女人愿意钻进我们这穷山沟来吃苦受累一辈子?” “那你——?”看到张金章生气又不甘心的样子,韦美娟又好奇地轻轻地问。 “我娶上媳妇了!”张金章自豪起来了,“我要是娶不上媳妇,村里哪有这威望啊。”停了一下,张金章又伤感起来,说,“我是拿我妹子换来的。” “拿你妹换来的?”韦美娟惊讶得两眼睁得大大的看着张金章问。 “是的!我们这儿叫换亲。”张金章解释道,“也就是说,我们家有一个女孩,外村另一家也有一个女孩,两家说好了,把两家的女孩交换一下,嫁给两家的一个男孩。” “噢!”韦美娟点头说,“我听老杨说过。” “这样两家谁也不吃亏!不然,我们这儿,真就只能做梦娶媳妇了!” 韦美娟又问:“她们都愿意吗?” 张金章回答:“不愿意也得愿意!”看着韦美娟满脸的不解,张金章又赶紧解释,“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了,一拍屁股走了,家里这几个小子怎么办?谁续香火啊?你说是不是,韦同志?” 韦美娟又问:“有没有不换亲的?” “不想换也行,得多给彩礼!”张支书坚定地说。 韦美娟点头说:“我知道,是用收来的彩礼去买亲?” “是这么回事啊!”张金章满脸无奈地说。 韦美娟又问:“姑娘们都愿意嫁出去吧?” “忒愿意呗!都抢着!”张金章心有不甘地说,“前年个,张双喜突然死了。”说到这儿,张金章停下来解释,“是老张双喜。我们这儿叫张双喜的好几个。”解释完后,张金章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张双喜上山从悬崖上掉下来后,他媳妇快五十了都,还嫁到山外了呢!” “是吗?”韦美娟又惊讶得两眼睁得大大的不解地看着张金章,问,“那还有人要?” “那咱村里的光棍还没抢上呢!”张金章做出一个非常惋惜的样子,然后叹了口气,心有不甘地说,“看来还是杨科长的法子对头!人勤地长宝,荒山长金条。不怕人穷,就怕没志气!不干,永远也没法改变山沟里的贫穷落后的面貌。改变不了山沟里的贫穷满后的面貌,山里人就挣不上钱富不起来。山里人挣不上钱富不起来,就永远别想娶上媳妇!”看到太阳快要落到高高的山坡后边去了,张金章站起来说,“走吧,到你住的人家去看看!咱们山里黑得早也黑得快,有太阳的时候,天亮亮的,太阳一下山,说话就黑了。”说着,张金章抱起桌上韦美娟行李往外走,“你住的这户人家离这儿还几里路呢!” “还往里走?”韦美娟问,边问边拎着东西跟着张支书往外走。 “往山里走!”张金章语气肯定地说,边说,边走出了门。 “门还没锁呢!”韦美娟走出门提醒张金章。 “我们这门有好几年不锁了。”张金章又自豪起来了,说,“我们山里就这一点儿比城里好!夜不闭户!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是想偷,也没什么可偷的!”说罢,张金章自豪的表情马上又增加了一层尴尬的色彩。 接下来韦美娟没再与张金章说话,只是跟着他沿着山沟顺着蜿蜒的蛇形小道往山里走。 走了一会儿,张金章像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停下来对韦美娟说:“我必须得跟你说,你要住的这个人家的主人叫张唤喜。这个,这个,”张金章非常为难地看着韦美娟,说,“张唤喜呢,家里有个老娘。盖有两个房子,一个北房,一个西房。我跟张唤喜说好了,他们住北房,你住西房……” 张金章边向韦美娟介绍张唤喜家的情况和村里的其他情况,边领着韦美娟往张唤喜家走。 到了张唤喜家,张唤喜不在家,张唤喜的娘说,张唤喜上山放羊还没回来。 天几乎要黑下来时,张唤喜赶着羊出现在他家上方的山坡上。 “唤喜!赶紧着!”张金章看见张唤喜后,两个手卷成一个桶状形放在嘴边向上喊。 “这就下来!”张唤喜在上边大声回答。 韦美娟向上边望去,见张唤喜是个三十多近四十的男人,上身穿着一件无袖,油光锃亮的白色粗褂子,下身穿着一条白色裤腰的黑粗布挽裆裤,脚上蹬着一双牛角布鞋。 张唤喜把羊群赶入羊圈,绑上门,跑了下来。 …… 张金章把韦美娟住在张唤喜家的事安排好后,下山回家了。 张金章走后,韦美娟把门闩上。然后,一只手拿着油灯,一手挡着风,把房子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尤其仔细检查了一下门窗上有没有插销,插销插没插上,插销插得牢固不牢固等等。都检查完后,才坐在炕上松了口气。 由于爬了近两天的山路,又没好好地睡一觉的韦美娟,此时才感到身体非常疲劳,靠在行李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突然,韦美娟被院子里阵阵“咔!嚓!”的撞击声惊醒。她一个激灵从炕上跳了下来。蹑手蹑脚走到门口,然后贴着门缝往外看,但什么也看不清,——天太黑,屋里的小小的煤油灯光又照到院子里。 “这响声是什么声音?是劈柴的声音?从响声节奏分析,好像是!‘咔’,是斧头劈进木柴里的声音!‘嚓’,是劈进木柴里的斧头掰开木柴的声音!这声响是劈柴的声响!”韦美娟断定着。 断定“咔嚓”的声音是劈柴的声音后,韦美娟放下心来。身体的极度疲劳和夜晚的平静又要让韦美娟迷迷瞪瞪睡着了。 突然“咚咚咚咚”的一阵敲门声把刚迷瞪了不一会儿的韦美娟吓了一哆嗦! …… 第85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两个笔划造成的巨大伤害(五) “谁?”韦美娟一个鲤鱼挺身从炕上坐了起来,浑身微微颤抖起来,与此同时,本能地伸手向四周摸能自卫的东西。边伸手摸自卫武器,边把两眼睁到最大限度盯着黑咕隆咚的门口,——尽管韦美娟因过度疲惫,不知不觉睡着了,油灯也没吹灭,但煤油灯的灯光很小,小得跟豆粒似的,那么大点的光点只能照亮油灯附近巴掌大小的地方,照不到门口去,如果认个针或是想把针脚缝得密一些,必须拿到灯下操作才行,而且眼睛对光线有一个适应过程,坐在光线较强的油灯附近,猛地瞅向光线弱的门口,一下是看不清楚门口处的。 由于油灯光点小,很容易受到空气震动的影响,甚至人靠近油灯走动,都会让小小的灯光忽闪忽闪地晃动不停。“咚咚咚咚”敲门的震动和韦美娟猛地从炕上跃起而带起来的风,把屋里小小的灯光震动得忽闪得左右摇晃起来,屋里的东西也好像跟着摇晃的灯光晃动起来,一摇一晃地冲着韦美娟扑过来…… 可能有人会想,这一阵“咚咚咚咚”的敲门声不过是一次如常的敲门声,即使是山里人粗犷些,把门敲响了点儿,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搁在白天,的确是这样。但是!在万籁俱寂的深夜,在曲径幽深的大山深处,这本来如常的敲门声,就会显得格外响亮!格外的心惊肉跳!——韦美娟只身一人沦落到陌生的深山老林,已经够担惊受怕的了!稍有风吹草动都会让韦美娟精神紧张汗毛竖起!深更半夜里,突然响起“咚咚”的敲门声,作为一个女人的韦美娟怎能不胆战心惊!别说韦美娟了,搁哪个女人,黑灯瞎火的半夜里,独自一人被扔在偏僻的大山沟里,听到这“咚咚”的叫门声,也都得吓得魂飞魄散,况且韦美娟当时也就是三十出头,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子! 听到韦美娟的问话,门外响起了回声:“我!张唤喜呀!”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 韦美娟想了想,觉得在没弄清人的意图前,还不应该失去礼节,就礼貌地问:“您,您,有什么事吗?” “你还没吃晚饭呢吧?过来吃饭吧!韦同志!”门外又传来张唤喜憨厚直爽的声音。 “我,我不吃了。”韦美娟一听张唤喜是来请她吃晚饭的,心情平缓了许多。 “你一天没吃饭了吧?不吃饭么儿行呢!要饿坏身体的!”说着,张唤喜又“咚咚”地敲门。 “没有一天没吃饭。我上午吃了一碗饭的。”韦美娟想搪塞道。 “那正好儿,晚饭过来一起吃点儿吧!我做的是鸡蛋面。用羊油做的,特别香!”说完,张唤喜又“咚咚”敲门,“甭价跟我客气,韦同志!” “不吃了。今天太晚了!你们自己吃吧!谢谢你们了,啊!”韦美娟提醒着张唤喜。 “别再跟我客气了!趁热乎过来一起吃点儿吧!”说着,张唤喜又“咚咚”敲门。 “我不吃了!你们轻易吃不上白面细粮的!你们赶快吃吧!天这么晚了,你明天还得放羊干活呢!你赶快回去吃吧,啊!我就不去了!”韦美娟用拒绝的口气说。 “你甭价心痛我们呀!你大老远的从县城来我们这儿,我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吃我一碗白面面条那算个什么事儿啊!”说罢,张唤喜把门敲得更响了,大有不跟他一起吃面条,就一直把门敲下去的劲头。 “真的不吃了。你们自己吃吧!”韦美娟语气变得更加坚定。 “做了一锅呢!够咱们三一人一碗的。不吃就糟蹋了!”张唤喜边说,边使劲敲门,把本来就晃荡的门砸得“哐啷哐啷”直响。 韦美娟见张唤喜大有不把她韦美娟叫过去吃饭誓不罢休的劲头,便犹豫起来,——她就早上在区里喝了一碗白粥,一天都没吃饭了。但,当韦美娟伸手看见手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夜里十点多了,觉得她这是第一次到张唤喜家,对张唤喜一点儿也不了解,就这么到张唤喜家吃晚饭太贸然了。最后还是决定不去张唤喜家吃晚饭。并走到靠近门口的地方认真地对张唤喜说:“你别使劲敲门了!我说不吃就不吃!你们自己吃好了!” 听到韦美娟严厉的语调,张唤喜非常失望地说:“要是么儿着的话,那我们就先吃了。等会儿子,你要是饿了,你再过来吃吧!”说完慢慢腾腾地回到了北屋。 敲门声停止后,大山沟里立刻安静了下来。韦美娟也平静许多了。觉得这一夜会这么平静的过去了。就把行李打开,铺好,拿起脸盆想洗漱一下休息了。可当她拿起脸盆后,才发现屋里没有水。于是,她端着洗脸盆在屋里转来转去,犹豫要不要去院里取些水,还走到门口,顺着门缝向外看。但门外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而且她也不知道张唤喜家的水缸是放在院里还是放在北房里了。 在屋里转了几个来回后,韦美娟决定放弃洗漱,等第二天天亮后,再洗漱。就在韦美娟准备放下脸盆,上床休息的时候,门突然又“咚咚”地敲响了起来,之后,从门缝又传进张唤喜的声音:“韦同志,我把你这碗面条端过来了。不能再放下去了,再放下去就凉了。羊油凉了就不好吃了。我娘说,你不愿意到我们北屋来,你就在你这西屋里吃。我现在把你那一碗面条给你端过来了。” 韦美娟刚刚平静下来,又被突如其来的、她听起来如同擂鼓般响的敲门声吓了一跳,心又呯呯快速跳了起来,手里的洗脸盆也险些掉到地上。 “韦同志!韦同志!”没听见韦美娟的回应,张唤喜急促地敲起门来,“你在屋呢呗?” “我在屋里呢。”韦美娟赶紧回答。 “你没事儿吧?没价饿晕过去吧?”张唤喜急切地扒着门缝向屋里使劲看。 韦美娟赶紧说:“我,我没事!我,我没饿昏!我现在一点儿也不饿!” “赶紧趁热乎吃了这碗面条吧?好容易做的!”张唤喜仍努力从门缝往屋里瞅。 “我不饿,我不吃!你拿回去吧!”韦美娟语气客气又坚定地说。 “别价啊!这是给你做的!我已经吃了我那一碗了。这碗是给你留的。我吃了你这一碗算么儿回子事啊!”说着,张唤喜把那碗面条举在门缝让韦美娟看。 韦美娟站在靠近门处,又坚决地说:“你端回去吧!我不吃,啊!” “韦同志,你听我说啊,你就甭价跟我客气了!用不着给我省着。你吃我一碗面条吃不穷我!”说完,又“当当”地敲起门来,这回敲门的声音小些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不饿。你自己拿回去吃了吧!”韦美娟真诚地对门外的张唤喜说。 “你们城里人忒讲客气。吃么儿一碗面条儿还推来推去的!忒那什么了!吃就吃了呗!”张唤喜这次没有敲门了,只是不停地说,“我跟你说,韦同志,这面条不脏!为了给你做面条,我刷了三遍锅呢,干净着呢!” “我不是嫌你做的面条怎么怎么的了,我真不饿。真的!你端回去吧,啊!”韦美娟又赶紧劝道。 张唤喜没有马上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要不么儿着吧,我先端回去,等会儿,你饿了,我再给你热一下,再给你端过来,啊?” 一听张唤喜还要再端过来,韦美娟赶紧拒绝道:“别再端过来了!天都这么晚了,别再端来端去的,啊!我真不饿!” 听到张唤喜要回北屋了,韦美娟才又回到炕上坐下。 …… 过了不一会儿,张唤喜真像他说那样,又给韦美娟端来了那碗羊油鸡蛋面。他小心翼翼走到韦美娟住的西屋门前,把碗倒到右手,用左手“咚咚”地敲起门来。敲完门后,站门外大声说:“韦同志,刚才我又把面条热了一下。赶紧吃了吧!这回别再推来推去的!热来热去的,面条都成面糊糊了!” 没听见屋里的韦美娟回答,张唤喜又敲门。敲完门后,又大声说问:“韦同志,在屋里呢吗?” 见还是没听见韦美娟回答,张唤喜就从门缝往里看,见屋还亮着灯,就轻轻推了一下门。门“吱扭”一声开了。便探进头往里看。边看向屋里看,边担心地问:“韦同志,你没价饿晕了吧?” 见还是没有韦美娟的回声,就把身子慢慢移进了屋里。 整个身子挪进屋后,张唤喜定神寻摸韦美娟,——左看看,右看看,没看见韦美娟的身影。心里一惊!——屋里没“韦同志”! 他赶快把碗放到柜子上,跑到门外,站在门槛上喊:“韦同志!韦同志!” 见还没听见韦美娟的答应。张唤喜又跑到茅厕、房后、房子两侧的犄角旮旯找。还是没找见韦美娟。张唤喜又围着院子找了几圈,还是没找着韦美娟的影子,就走到房子前的坡沿儿上大喊:“韦-同-志!你-在-哪儿-呢?” 他的喊叫声惊动了山谷里的鸟,鸟儿们从树枝上腾空而起,叽叽喳喳在空中盘旋飞翔起来…… 第86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两个笔划造成的巨大伤害(六) 听到张唤喜端着面条回北房了,韦美娟松了口气,回到炕上坐下。 坐在炕沿上,韦美娟想:看张唤喜这执拗劲头儿,一会儿张唤喜还得来敲门送面条!张唤喜再来敲门送面条,她该怎么办?是让张唤喜把面条送进屋来呢?还是还把他拒之门外?要是张唤喜一次次来敲门送面条,一次次被她韦美娟拒之门外,起码从礼节上说,是很不礼貌的。不管怎么说,人家是来送面条的,是善意,没有什么不轨之谋,一次次不让他进屋,这也太不把人家看在眼里了!这也太伤张唤喜的面子了!也让张唤喜太下不来台了! 但是,深更半夜,要让张唤喜这个三四十岁的光棍进到她韦美娟独身一女子的屋里,也确实够吓人的!真无法预测会发生什么事!真要发生什么事,真正倒霉是她韦美娟!——她韦美娟家正在走“背”字,是被“改造”的对象,一旦发生什么事,她韦美娟就是长着一万张嘴,也有口难辩,跳进黄河也别想洗清了!这无疑是在她韦美娟全家本来已经非常疼痛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又让她本来遭难的家庭雪上加霜!她韦美娟再也招不起这意外之灾了!退一万步说,即使这次把张唤喜让进屋里,侥幸可能不会发生什么事,保不齐,以后时间长了,会有非分之想,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真要事情发展到那种地步,无论从哪个角度讲,倒霉的,还会是她韦美娟!——嘴长在人家身上,有时候,为了得到点什么,吐出来的唾沫星子真能把不幸的韦美娟淹死!落井下石真能把落难的韦美娟砸死! 韦美娟越想越觉得,张唤喜家当前对她只身一女子来说,特别是对她这个最容易众矢之的家庭来说,是个瓜田李下容易惹出争议之地!不论就眼前的处境来说,还是从以后较长远的情况来看,她韦美娟绝对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她韦美娟必须远离这是非之地!防患于未然!远离这是非之地是她韦美娟目前最好、也是最有利的选择。既然决心走,那就必须在发生不愉快的事情之前走!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不能等到发生不愉快的事情后再走!等发生不愉快事情后再走,就晚了!所以,她韦美娟最好马上走,立刻走!不能优柔寡断,该断不断必受其害! 决定离开张唤喜家后,韦美娟开始琢磨,即使对她韦美娟来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那她韦美娟应该往哪走呢?既然远离张唤喜家这块是非之地是她韦美娟目前最好、也是最有利的选择,那她韦美娟又应该选择到哪儿去呢? 此时,她想起了大队部有一个空闲房间。她觉得那个房间,是目前她韦美娟最好也是最安全的去处。因为大队部是山角村的活动中心,来往人员较多,最起码大队领导会时不时地出入那里。另外周围也有一些住户,万一有什么事情,还可以招呼附近的住户有个照应。而张唤喜家,放眼往上往下望去,几乎看不见人家,根本相互照应不上。 于是,韦美娟把铺开的行李又快速捆绑上,把换洗衣服一把一把抓起来塞进包里,把洗漱用具一股脑地装进网兜。然后,慢慢打开门,边盯着北房张唤喜的动静,边摸索着往前走。当走下张唤喜的小院的坡路后,便加快脚步向山下的大队部奔去。 韦美娟没有跟张唤喜打招呼,是因为她怕跟张唤喜打招呼后,走不成。她摸不清刚刚认识的张唤喜的底细,万一张唤喜不想让她走,硬阻拦她,她不仅当下走不成,以后走没准儿也困难。所以,为了不节外生枝,韦美娟就偷偷摸摸离开了张唤喜家。 由于对道路不熟悉,又是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又担心张唤喜追过来,韦美娟走得磕磕绊绊,时而被路上突出的石头绊一下,又时而踩到小碎石头向前滑一下。但,为了尽快赶到大队部,韦美娟都尽量不使自己摔倒,踉踉跄跄、晃晃悠悠向前奔。 到过深山沟的人都知道,深夜的峡谷里有多黑。绝对黑得伸手看不见五指!在这么漆黑的夜晚,韦美娟一个弱小的女子独自一人奔跑在荒山野岭里,可想而知,其情景有多可怕!又多令人担忧!韦美娟的胆量又是多么令人惊讶! 然而,韦美娟,只有一个念头,——尽快、顺利到大队部!一路上,她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一下飞到大队部。 跑着跑着,突然,她觉得身后的荆棘和草哗啦哗啦作响。吓得她更加快速向前奔跑起来。边向前奔跑,边向后看,想看清后边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人还是什么。 就在韦美娟光顾着向后张望,没有注意前边路况时,一脚踏空,翻下了路边…… 山沟里的路有的地段,一面是千仞峭壁,另一面就是万丈深渊。坚硬的大石头从山路上滚下万丈深渊,都被摔得粉碎。如果人肉之躯滚下万丈深渊,其结果不言而喻! 还好,韦美娟跌下的那路段是羊肠小路快要下到沟底的路段。更幸运的是,韦美娟从羊肠小路“叽里咕噜”翻下去后,被一丛荆棘卡住。 卡在荆棘的韦美娟浑身痛得不能动弹。但考虑自己的安全,又想尽快离开黑咕隆咚的深山峡谷,韦美娟还是挣扎着往起爬。但试了几下,没爬起来,——胳膊使不上劲儿,一用劲往上撑身体,就疼得不行,感觉胳膊摔断了似的;头也又晕又疼,好像头被磕成脑震荡了;还有腰腿,也摔得疼痛难忍…… 韦美娟瘫靠在荆棘处,有气无力地喘着气。此时的韦美娟连跑带吓,已经大汗淋漓,浑身就像泡在汗水里似的。 缓一会儿后,韦美娟咬着牙,正了正身子,伸手向旁边摸了摸。她想断定,她摔到哪儿了?当她摸到几棵玉米,庆幸得合上了眼睛,——她没有摔到悬崖边上,而是摔到一小块玉米地里。 在玉米地里合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后,韦美娟想起了自己的行李、衣服包和网兜,——她摔在的玉米地里,她的行李、衣服包和网兜被甩到哪儿去了?她又咬紧牙关,想站起来,寻找她的东西。可当她咬牙站起半个身子时,身子栽棱,腿一软,一屁股又坐了地上。 她痛苦地坐在地上,不得不缓一缓再往起站。就在她喘着长气,眼睛半睁半闭想舒缓一下自己的身体时,有几个绿光点映入眼帘。 这么黑的夜晚怎么会有绿光点呢?——韦美娟好奇地盯着前方的绿光点看,——这绿光点儿还晃动!这是什么东西?——韦美娟揉了揉眼睛,打算看清楚些。 突然她想起张金章支书的“山沟里狼多,夜晚轻易不要独自一人出门。”的提醒。 狼!后边哗啦哗啦追着她是穷凶饥饿的狼!——韦美娟脑袋“轰”地一下子炸了…… 第87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两个笔划造成的巨大伤害(七) 看着“绿光点”,韦美娟浑身的汗毛都奓了起来,——这么黑的天!又在这么偏僻的深山沟!她独自一女子!又手无寸铁! 韦美娟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赶快离开这“绿光点”!越快越好!越远越安全! 于是韦美娟拔起身就往下山的路跑。 可当韦美娟边向下山的路跑,边下意识地防备地向“绿光点”看时,看见“绿光点”哗啦哗啦也开始向前蹿动起来。韦美娟吓得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两眼盯着蹿过来的“绿光点”,绝望地准备与扑过来的“绿光点”决一死战! 就在韦美娟停下来,毫无退路地要与扑过来的“绿光点”进行你死我活的搏斗时,“绿光点”也不再向前蹿了,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向韦美娟发射出在韦美娟当时看来绿闪闪的凶恶的光。 看到“绿光点”不再向前蹿了,只是停在原地盯着自己,已近绝望的韦美娟眼睛一亮,仿佛又看到了生的希望,脑子也从刚才一片空白恢复过来。她想起丈夫杨学山曾经说过:“大山里遇到狼时,千万不能跑。你一跑,狼知道,你这是怕它,就会追上来。这一点,狼与狗尤其类同。你如果不跑,狼一般不会追过来,特别是一个狼的时候。因为,从本能上讲,狼是怕人的,这是一;其二是,由于狼本能上怕人,遇到人的时候,尤其单独的狼不会轻易向落单的人攻击,而是采取先尾随落单的人或其他动物,边尾随边吼叫,召唤同伴,等同伴到来,形成集群优势,再群起而攻之。” 韦美娟不想束手无策地干等着狼群聚齐后把她撕吃了,想尽快离开“绿光点”已经发出“集结号”的地点。于是,韦美娟边瞅着前方的“绿光点”,边向刚才自己从山路上摔下来时被拦住的荆棘摸去。她想撅一根较粗的荆棘枝条拿在手里当护身的武器。如果,等会儿,她向大队部走的时候,后边的“绿光点”要是追上来攻击她,她就用荆棘枝条捅它,不让“绿光点”咬着自己,甚至可以用这荆棘枝条鞭打“绿光点”的头、眼睛、腿等,把“绿光点”打跑。 就在韦美娟摸到离荆棘丛还有两步远的距离时,韦美娟盯着“绿光点”突然一掉头,“哗啦哗啦”地消失在韦美娟的视线里! 韦美娟一下站了起来,举头向“绿光点”掉头的方向看。伸长了脖子看了一会儿后,没看见。又踮起脚尖,向上挺着身子看。看了一会儿,还是没看见“绿光点”! “什么情况?”——韦美娟心里一下不安起来! 事情往往这样,看得见的,摸得着的,心里还有底。因为,看得见的,摸得着的,还能采取相应的对策控制住事态的发展!还有机会解决可能即将来临的危难!还有个准备去衡量,需要如何做才是当时最佳的迎接面临的挑战的方法!看不见的,又摸不着的,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根本不知道应该采取什么相应的对策去控制住事态的发展,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解决即将来临的危难,更不知道如何去做准备才能战胜面临的挑战。 韦美娟对“绿光点”的突然“不辞而别”特别不解,甚至恐惧起来:我韦美娟又没向“绿光点”逼近,又没向“绿光点”攻击,我韦美娟对“绿光点”什么还没做呢,“绿光点”怎么会突然不见了?“绿光点”干什么去了?是它召唤的狼群已经到齐了,去“开会”制定攻击策略统一行动去了?还是狡猾的恶狼想要从侧面或后面包抄我韦美娟了?还是想钻进灌草丛里,偷偷从玉米地里偷袭我韦美娟? …… 第88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两个笔划造成的巨大伤害(八)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看到“绿光点”没了,韦美娟丝毫没觉得,这下可安全了,相反,感到更不安全了!更可怕了!更防不胜防了!看见“绿光点”时,她韦美娟还可以观察到“绿光点”的一举一动,防备“绿光点”扑过来。现在看不见“绿光点”了,她韦美娟不知道 “绿光点”在玩什么鬼花招,是趴在原地灌草丛里隐避起来了,等她韦美娟放松警惕后,突然从灌草丛里蹿出来,杀她韦美娟一措手不及呢?还是把身子贴在地皮上,利用草丛的掩护,偷偷钻到玉米地里,一旦靠近她韦美娟时,突然从她韦美娟的后面或是侧面扑倒她韦美娟,咬断她韦美娟的喉咙呢?还是“绿光点”看见召唤的伙伴都来了,去“与会”,要统一实施对她韦美娟“围剿”的行动了呢?…… 而且,此时的韦美娟的防备难度也更大了!要防备的面也更广了!她不仅要盯着之前“绿光点”出现的地方,防备“绿光点”突然从山路边上的灌草丛里蹿出来,还要睁大了眼睛瞅着玉米秆间会不会突然出现绿色光点,防备“绿光点”突然从她身后和侧面扑过来了,同时还要注意四周的动静,防备狼群从四周“围剿”上来。 正当韦美娟高度紧张地环顾着四周时,突然!山路坡后的天空中忽闪忽闪地出现一道亮光。 这是什么亮光?深更半夜的深山长沟里哪来的亮光?这亮光早不出现,晚不出现,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是“绿光点”看不见后出现?——韦美娟浑身的汗毛又奓了起来!她本能地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挺直身子,往到山路坡后看。想尽早看清楚,尽早对这一突如其来的亮光做出相应的对策。 尽管韦美娟使劲、尽量把脚尖往高踮,还是因为山路的坡太陡,没看见山路坡后边的情况。 这又加大了韦美娟危机感!她不仅要环顾四周,防备刚才消失在她视线里的“绿光点”对她突然的袭击和可能的狼群从四周对她的围剿,还要警惕着思量着山路坡后这束亮光的变化可能给自己带来的伤害。 亮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 过了一会儿,一个火点爬上了山路坡顶。又过了一会儿,这个火点开始悬在空中晃动;又过了一会儿,一个男人左手举着一个快要着完的火把出现在山路坡顶。 看到之前山路坡后一直闪动的亮光原来是一个人举着的火把,韦美娟对忽闪的亮光可能带来的威胁的担心解除掉了。但当举着火把的男人出现在山路坡顶时,韦美娟没敢像绝境中遇见救命的人那样去叫求救于这个人,而是立刻蹲下来,并悄悄往玉米地里边挪,没让这个人发现自己。她担心这个人是张唤喜,即使这个人不是张唤喜,是个陌生男子,这老大黑天的,又在落难的玉米地里,叫这个举着火把的男人发现自己后的后果也是难以预测的。作为胆小的女子的她更害怕,可别真碰见了人们常说的青面獠牙的鬼。 这个举着火把的男人一脚深一脚浅地快速从山路坡顶上往山下奔。踩到山路上的坑洼处时,不得不一溜歪斜地向前跑几步,稳住身子后,又继续“噗通噗通”地快速向山下奔去…… “噗通噗通”下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慢慢地消失在远远的山下。 深山大沟里又万籁寂静下来! “火把人”走远后,躲在玉米地里的韦美娟没敢马上离开玉米地,而是留心观察四周的动静。她还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因为她不知道,之前不见的“绿光点”是不是已经走了,还是就藏在附近的某个地方,等待袭击她的时机。 韦美娟一动不动地观察了一会儿后,再没发现“绿光点”,也没听见附近的灌草丛哗啦哗啦作响,有了离开玉米地的念头。此时,她感觉她的老毛病——十二指肠溃疡在隐隐作痛,而且有越来越厉害的感觉。她觉得她必须尽快离开这危机四伏之地!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再这样等下去,她将死路一条!即使狼不来,她的十二指溃疡也会疼起来让她举步难行,还是要趁着十二指肠溃疡还没那么疼得走不了路的时候,赶紧到山角村大队部求医问药,这样自己还能救自己一命,如果等十二指肠溃疡疼得满地打滚走不了路,就要死在这查无人烟的大山沟里了。 于是,韦美娟站起身来,快速撅断一根较粗的荆棘枝条,旋即离开了落难之地。 走出去没多远,韦美娟的十二指肠溃疡疼得厉害起来。但她咬着牙,一边揉着疼处,一边加快步伐向大队部奔去。后来,她的十二指肠溃疡在饥寒交迫中,越来越疼痛难忍,最后疼得她忍不住用棍子使劲擢自己十二指肠的部位,边用力擢,边忍不住呻吟着,边踉跄往大队部挪动。 由于只顾尽快赶到大队部,加上十二指肠溃疡又疼得她步履维艰,有时没看准脚下的路,一脚踏空,就又摔倒在路边上。韦美娟咬紧牙关努力爬起来,继续奔往大队部。 这样,韦美娟一路跌跌撞撞,忍受着巨大的疼痛,终于在大山里的天空发白的时候,来到了山角村大队部门前。 惊心动魄了一夜又奔命了一宿的韦美娟身心俱疲,浑身一瘫坐在大队门口的台阶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韦美娟后来一路上再没遇见“绿光点”。据经常钻山沟植树造林的丈夫杨学山后来帮她分析,可能是狡猾的狼看见那个举着火把的人过来了,怕人类在召集人捕获它们,被吓跑掉了。 山角村革委会主任张金章吃过早饭,来到大队部。见韦美娟的头耷拉在膝盖上,两手紧紧地捂着肚子,坐在大队门口的台阶上,赶紧推开大队部的门,让韦美娟进屋。 韦美娟抬了几次身子,没站起来。 张金章一看韦美娟脸色煞白,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赶紧搀扶韦美娟进屋。 把韦美娟扶到长条椅子上坐下后,张金章询问韦美娟的情况。 韦美娟两手使劲勒着肚子,疼得说不出话来,叫张金章赶快给她一片止痛药。 张金章见韦美娟的样子惨不忍睹,赶快通过户户通小喇叭把赤脚医生叫来,打开村卫生室,把韦美娟扶在屋里的床上躺下。 韦美娟吃了一片止痛药,又温上递过来的暖水袋之后,疼痛缓解了许多。向张金章解释回到大队部的原由。 张金章听完韦美娟的房地产后,看到躺在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韦美娟,非常内疚地向韦美娟说,他把韦美娟安排到张唤喜家的初衷,除了张唤喜家在他们山角村是韦美娟最合适的住户外,还考虑把韦美娟安排在张唤喜家,是因为张唤喜家里还有个老娘,可以给韦美娟做饭,免得韦美娟每日三餐的劳累,而且张唤喜家里就一个娘,在村里,生活也算是负担小的,如果把韦美娟安排到人口多的住户里,怕韦美娟连饭都吃不饱。针对张唤喜前一夜里净个劲儿地敲韦美娟的屋子的门,张金章又全力向韦美娟解释道:“我们山里人就怕你们城里人看不起,怕你们城里人嫌我们山里人土、穷、抠门,所以,招待城里人时,我们山里人都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如果城里人不吃我们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我们山里人就认为你们城里人瞧不起我们山里人,嫌我们山里人穷,怕把我们山里人吃穷了。你们城里人越是客气地推来推去不吃,我们山里人就越么儿着想。我们山里人越么儿着想,就越想让你们城里人吃我们拿出来的家里最好的东西,让你们城里人看到我们山里人的日子过得并不穷,直到眼看着你们城里人吃了我们山里人拿出来的家里最好吃的后,才觉得你们城里人打心眼里瞧得起我们山里人了。另外,山里的娃子做事特别艮,特别爱认个死理儿,心不活泛,而且认准的,一百头牛都很难拉回来。张唤喜就是这么个典型的山里娃子!没有什么坏心眼。他也不敢有那坏心眼。就是给张唤喜一百个胆,他也不敢有那坏心眼。这,你就放一百个心!” …… 张金章解释完后,韦美娟的十二指肠溃疡又揪心地疼了一下,她脸部的肌肉也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等揪心的疼痛好一点儿后,韦美娟边揉着十二指肠溃疡部位,边大气不敢出地说:“也许你说得对,张唤喜平时是个淳朴老实和厚道的农民,从他这些淳朴老实厚道的性格判断,他不会像您说的那样做出过激行为。但从犯罪心理学角度来说,有相当比例的犯罪,并不是蓄谋已久的,而是激情犯罪。从犯罪行为看,激情犯罪是受到某种外界情境的刺激下暴发的,具有突发的、短暂的、急促的、在时间地点及情境上都有不可预测的特点。世间孽子、孤臣、义夫、节妇,其贤不肖往往只在一念之差,正是这一念之差,造成了世间太多的悲剧,忠臣一念之差成了叛贼,英雄一念之差成了莽夫。一般激情犯罪过后都会追悔莫及。追悔莫及就说明激情犯罪的人事先并不想侵犯他人实施犯罪。而预防是消除这些激情犯罪最有效的方法。也就是说,尽量消除了刺激激情犯罪的情境,就会大大减少激情犯罪的发生。我离开张唤喜家,与张唤喜隔开,等于人为地消除了意想不到的激情犯罪的发生的情景,这对张唤喜好!对你这一村之长也好!对我更好!” 听韦美娟这么一说,张金章一时无话可说,皱了皱眉头,内心愧疚地说:“我是个山里人,虽然上了几年学,但也是半瓶子醋。没有你这么深奥的理论知识。” “这不是深奥的理论知识的问题!这可是个后果不堪设想的问题!你可能觉得这只不过是我在哪儿睡个觉的非常普通的问题,但对我现在的处境,对我的孩子们的未来,对我们全家今后的幸福都是件性命攸关重要之事!所以,我不去张唤喜家了!就住在大队部了!” “这……这……上边……”张支书知道做得不对,低着头不敢看韦美娟地说。 “这什么?你是这村里的一把手,你叫我住在这儿谁还敢说什么!再说了,我住这儿又不妨碍谁,谁管我住这儿呢!你考虑考虑疏通一下!” 张金章看了看韦美娟落魄又可怜的样子,纯朴的内心深处的恻隐之心开始“咕咕”向外溢,咽了口唾沫后,说:“那我就行使一个我的权力一下吧!”然后,像下了狠心地使劲咳嗽了一声后,说,“那你就住大队部旁边的工具房!” “可以!收拾收拾就行!”韦美娟高兴地答应着。 …… 两个笔划不仅对杨学山的爱人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他的孩子们也受到了很大的牵连。 他的长子是个非常要强又非常优秀的孩子,学习好又肯学,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不仅如此,他长子的身体素质又很棒,每年校运动会的长跑比赛中,都能把第二名甩下一大截,被小伙伴们称为“小火车”!他的乒乓球也打得也不错,在县里数一数二,尽管后来右手受伤后不能打乒乓球了,但改为左手打后,凭着坚强的毅力,很快又成了数一数二的选手,而且参加地区乒乓球比赛时,还以赛区前几名的优异成绩进入到地区决赛圈。上大学的时候,他用两年的时间学了四五年才能学完的知识,一些比较深的知识,教授都讲不清楚,请他上台讲解。所以,他的长子一直在学生中享有很高的威信,年年,次次都被选为班长。这就么一个优秀的孩子,当杨学山被两个笔划干倒后,他长子的班长职务立刻就被撸掉了,还贴上了“狗崽子”的不雅称号。 他的次子,由于父母不能在身边,无人照管,头发长了没钱理,身上脏了,也没钱洗澡,衣服脏了,也没干净的衣服换洗,一个大冬天,就穿着母亲下放前送过来的那条棉裤,结果头上长了秃疮,身上长了疥疮。疮都发展到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了,疮里脓血都发出腥臭味了,都没人敢上前来嘘寒问暖一下。幸亏有一个姓贾的老师仗义执言,冒险领他到街上的门诊部治疗了一下。治疗的时候,从毒疮里引出的脓都是黑黑的臭臭的,熏得治疗的护士都不住地扭过头去。由于毒疮里的毒气,也就是细菌发展到肉里很深的地方了,西医治疗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治好,还是由他奶奶把嫩柳枝条、嫩槐树枝条、嫩杨树枝条和在一起,用纯纯的香油浸泡煎熬后的油涂抹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好。 杨学山的两个女儿,由于岁数小,不能寄宿学校,杨学山被关押期间寄养在别人家里。杨学山平反后,韦美娟从山角村回来时,是从猪圈里把他们俩抱出来的。 …… 尽管杨学山受到史无前例的打击,但他从来没不怨恨这个国家,相反,只要看到有损于这个国家和人民的事,他都会奋不顾身地去保护这个国家和人民。 无论初衷如何,最终都会演化成夺权的生死大战。起先还君子动嘴不动手,但很快就发展到老子动手不动嘴。再后来什么手段都使上了。 有一天,杨学山得知,“城里人”要向城外转移,立刻放下手里的书,从县政府大院东侧的小门跑下,抄近道来到北城楼的道路上,拦住了向外转移队伍的道路。 指挥员让杨学山让开路,不然就让开路的车把杨学山压死。 杨学山像铁桩子一样牢牢地站在路中间,宁死不让路! 第89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东山再起(一) 见杨学山非常不给面子,死犟着站在路中间不离开,指挥员就叫开路的土坦克撞杨学山。 车“咯吱咯吱”碾压着柏油路面,向杨学山自己驶来。 杨学山站在原地高高举起双手,交叉晃动着喊:“不能出城!绝不能出城!” 车根本不听杨学山的呼喊,继续向杨学山驶去。 当车驶到杨学山跟前不到一米的距离时,司机见杨学山还岿然不动,不得不把车停下来,把车窗的玻璃摇下来,把头伸出来看指挥员。 指挥员上路去拽杨学山。 指挥员把杨学山从路中央拉下来,杨学山挣脱开指挥员的手后,又赶快跑到路中间拦阻。 几次后,指挥员非常生气,狠狠地向司机使了个眼色。 司机故意把油门轰得山响,之后,“轰隆轰隆”地像一头发怒的巨兽吼叫着,“咯吱咯吱”地用钢铁的履带一寸一寸碾碎着脚下柏油路块,蛮横地向杨学山撞过去。 杨学山被撞倒了!但杨学山倒地上不起来,宁可让车从自己身上压过去,也不让开路。 见前进的队伍突然停下来了,决策者从后边跑过来问杨学山为什么拦路。 杨学山从地上爬起来,对决策者说:“陆主任,这么多人撤离出去,是要吃要喝的!按一人一顿饭4两粮算,”说着,杨学山伸出两个手指头给陆主任看,“4 两粮也就两个窝窝头!对一个人来说并不算多。而一个人一天少两顿饭8两粮。1两50克,8两就是400克。一个人一天吃400克粮,一万人就需要4百万克粮,也就是4000千克粮,也就是4吨粮。撤离的人恐怕不只一万人吧?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三天不吃身打晃!每天消耗4吨粮,短时间,应该说还可以。时间长了,肯定会是个问题,而且是个非常大的问题!要是现在撤离县城了,县城粮食库里的粮食,以后肯定是拿不到了。到时候去哪儿每天筹集到4吨粮食?邻县能给你这么多粮吗?就说邻县可以支援一下,也就是短时间可以,时间长了,邻县能总愿意每天支援4吨粮吗?到时候邻县不支援粮食了,这一万多人吃什么喝什么?这样,很快就会造成饥荒!饥荒可是会饿死人的!另外,这么多人离开自己的家,又住哪儿?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冻病了,甚至大面积流行伤寒等疫情又怎么办?这可是巨大的人道主义危机啊!这还只是我们能想到的困难,还有许多许多比这更难的困难是我们还没有想到的!这些意想不到的困难很有可能是我们到时候无法克服的!运动结束后,都会追究主要领导的责任,严重的是会有人被砍头的!”说到这儿,杨学山用恳求的目光看着陆主任,又说,“这是一个关系到咱县城数万居民性命攸关的重大问题,应该冷静和理智地想想!” 陆主任怔怔地看了会儿杨学山真诚的目光,眼珠子在眼眶里沉重地打了几个转后,登上最前边车的车顶,往后了望。不看还不以为然,这一看,着实把陆主任吓了一跳!——没想到后边的队伍这么老长!用“连绵不断”来形容一点都不过。而这么多人的肩膀上可都扛着一张嘴呢! 陆主任眉头紧锁,挠了下头,使劲清了清嗓子,大声对着后边的队伍喊道:“gm同志们!我们先不大转移了,等以后条件更加成熟后,我们再大转移!” …… 就这样,杨学山用自己的生命避免了一次重大人道主义危机的发生。 历史的时针转到了1969年! 这一年,太行县许多干部经过卓县干部培训后被“解放”。杨学山被“解放”到荆岗关区当革命委员会副主任。 杨学山上任后,又把心思全部放在工作上。经过这几年的思索,杨学山觉得,山区植树造林,还是先栽种果树为好,可以尽早让山区人民见到经济效益。这更能提高山区人民植树造林的积极性,也更有利于山区的持续植树造林。 在选栽种果树品种时,杨学山把栽种苹果树作为山区果树栽种的突破口。因为太行县的气候适应苹果的生长,苹果也是太行县一带常见的、特别受欢迎的、储存时间还长的水果,而且当时供不应求,紧俏得抢都抢不到。只要苹果树结下果子,立刻就能见到效益。 为了树好典型,杨学山把山角村等几个水质好、空气好、昼夜温差较大的山村作为他的示范区。根据杨学山多年栽培果树的经验,这样的村产出的苹果天然无污染、糖度高,口感好。 有一天,杨学山正带领山角村旁边的川沟村栽种苹果树时,接到电话通知,县里计划下月在上交二万斤公粮的高山村区召开公粮征缴表彰大会。 高山村区紧邻荆岗关区。这让主管荆岗关区粮食生产的杨学山尴尬不已。他打电话给荆岗关区革委会正主任赦主任证实这消息后,不快地说:“高山村区是咱们的邻居。要在高山村区召开征缴公粮表彰大会,不等于在咱们家门口显摆他们高山村交公粮的业绩吗?好像地理环境跟咱们区差不多的高山村区能交二万斤,我们交不出来似的。这是光棍家旁办喜事——臊人脸吗!这要是在高山村区召开了交公粮表彰大会,那我们今后怎么抬得起头见人?” “是啊!我脸上也火辣辣的!可他们上交的公粮比去年多上交了百分之二十呢!提高幅度不小啊!能提高么儿大的幅度,在咱们县上缴公粮史上算是首次啊!”赦主任无奈说。 “他们不是比去年多交百分之二十吗?那咱们比去年多交百分之百!我看最后谁臊谁!”争强好胜的杨学山心有不甘地说。 “什么?什么?” 赦主任被吓了一跳,两眼惊讶得瞪得老大个儿地说,“比去年多交百分之百?你能把任务指标完成了,我就叫你活祖宗了!你来之前,为了完成公粮指标,我腿都跑细了,嘴都磨出大燎泡来了!” “我对各生产队的情况非常熟悉。刚才我初略地想了想,今年我们可以上缴二十万斤公粮!”杨学山自信地说。 “什么?什么?”赦主任两眼珠子惊得快掉地上了,把身子坐稳当后,说,“老杨,你没被山上的大太阳晒晕吧?这可是二十万斤!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杨学山听赦主任这么一说,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他知道,没有成为现实的话都是难以说服人的, 没听见杨学山再说话,不敢相信杨学山语出惊人的话,但又特别想让杨学山语出惊人的话变成现实的赦主任赶紧提醒杨学山:“老杨,我要提醒你啊,你要想压咱们邻居一头,就必须得赶在人家召开表彰会前!要是等人家开完表彰会再上交这二十万斤公粮,那可就是马后炮了!”说完后,赦主任擦了擦刚才头上蹦出来的汗珠子。 “我去鼓动鼓动看看!”说完,杨学山放下电话,召集各乡各大队的领导开会去了。 会上,杨学山对各大队干部说:“本来啊,这树典型立标杆的表彰大会不在咱邻居高山村区召开。后来才改在高山区召开的。” “为什么?”大队干部们竖起头来看杨学山。 “为什么?”杨学山认真地观察着在坐的每一位村里的领导的表情说,“就因为咱们区每年交公粮拖拖拉拉。人家高山区不仅按时交完公粮,今年还超额完成任务百分之二十。所以把这表彰先进的大会挪到高山村区,臊臊高山村区旁边的你们!” “他们交多少夏粮?”山庙村支书魏奋勤蹙紧眉头问。 “两万斤!”杨学山回答。 “才两万斤!我们一个村就交近两万斤了!”魏奋勤一脸的不屑地说。 杨学山说:“两万斤,人家也是超额指标的百分之二十啊!” “它超额百分之二十,也不过两万斤!”魏克勤嗤之以鼻地说。 杨学山看了一眼不屑的魏奋勤,激将道:“你有什么不服的?有种你,超额百分之二十给我看看!”杨学山看着魏克勤不吱声,进一步激道,“不行了吧?拉稀了吧?” “老子超额百之二百,我一个大队交五万斤!”魏奋勤被杨学山激得“蹭”地一下站起来,“是不是?哥们弟兄们,我一个大队就超过它!臊臊我?我臊臊他们吧!” “那可不!二万斤就想臊臊我们?真不知天高地厚!” 刘家庄支书记刘强说。 “么儿着吧,杨书记,如果我一个大队交五万斤,把表彰大会放在我们大队开,怎么样?”魏奋勤一副不甘示弱的劲儿说。 “你要是交五万斤,我就到县里去要求在你们村召开这表彰大会!”杨学山坚定地向魏奋勤点头说,“不过,最迟后天交齐!” “为什么?”魏奋勤拉长了调,不解地看着杨学山问道。 “等高山村区开完表彰会,你再交,不黄花菜都凉了?!”杨学山提醒道。 “我明天就交!”魏奋勤拍着胸脯说。 “好,咱们一言为定!”然后,杨学山提高声音又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然后又问其他大小队长们:“山庙村都表态了,你们怎么办?还鞧着屁股鞧着?” “要在咱们区开,我保证多交二万斤!”刘家庄书记刘强说。 “要么儿着的话,我们村多交一倍!”菜园村书记高明官说 “其他村,也表个态!咱们臊臊高山村!”魏奋又站进来对其他大队的领导大声说。 “对,给他弄黄了!”刘强接着说。 …… 等各大队领导吵吵了一阵子后,杨学山抹了抹嘴说:“这可是你们自个说的啊,别今晚睡一觉后都泡了汤?” “没问题!”魏奋勤把手向上一伸,非常有信心地大声喊道。 “既然咱们表了态了,那最迟后天如数交完!可别干马后炮的事!”杨学山又提醒在座的大队干部们。 …… 把各大队领导的激情激发起来后,杨学山又跟他们立下军令状。为确保落实,杨学山又发动正在放暑假的中学老师下到各大队各小队按照各大队干部立下的军令状摧征公粮。 另外,要使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为了动员出带头跑的车头,杨学山两天两夜没合眼,吃住在冬韶和百宏两个乡。 第三天,天蒙蒙亮,荆岗关区各小队送公粮的大车争先恐后地奔往区粮库。上午8点来钟,区粮库门前已经排成了一条条交公粮的长龙。 杨学山来到交公粮的马车前,统计实际上交公粮的数量。统计完后,告诉了赦主任。 赦主任听清杨学山统计出来的数字,激动不已 “腾腾”跑出办公室,“嗖”的一下跳上院里的水泥乒乓球台子上,踮着脚尖向镇上大街看。当眼见为实后,“扑腾”一下再从乒乓球台上跳了下来,“噌”的一下蹿出办公室,“啪”的一声抓起电话筒,“咔啦咔啦”摇起电话,抢先向李三号报功道:“李三号,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今年要上交三十万斤公粮!” “多少?”李三号不敢相信回问一句。 “三十万斤公粮!”赦主任激动得话音都颤抖起来了。 “就你们荆岗关一个区?三十万斤公粮?”李三号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句。 “对!”赦主任仍抑止不住内心激动的心情。 “那太好了!你们的工作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李三号高兴得两眼闪烁起激动的光芒。 “而且,三十万公粮,今天全交齐!”赦主任高兴地嘴都哈不上了,口水沿着嘴角淌到的电话上。 “这么大数量的公粮,还一天交齐?”李三号更加惊喜起来。 “现在各村都赶着马车来交公粮了!”赦主任说。 “好!好!”说完,李三号放下电话,来到陆棣办公室,把荆岗关区交公粮的事告诉了陆棣。 “谁上交公粮三十万斤?”陆棣正在往杯子里倒开水,李三号带来的意想不到的消息让他手抖了一下,开水浇到了手上,赶紧放下暖壶,向被烫的手吹凉气。 “荆岗关区!”李三号重复道。 “谁说的?”陆棣边吹手边眨着疑惑的眼睛看李三号。 “荆岗关区赦胖子刚打来电话说的!”李三号满脸笑成一朵灿烂的菊花。 “肯定是主管这事的杨学山整出来的!”陆棣撇了一下嘴,说,“要说其他区交三十万斤,还有可能。荆岗关区,完全是扯淡!”顿了一下后,陆棣满脸狐疑地又说,“荆岗关区可是个山区!到哪搞这么多粮食!杨学山在浮夸!在弄虚作假!情况搞清楚后,非撤了杨学山的职不行!” …… 第90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东山再起 就在要树上交2万斤公粮的高山村区为征缴公粮先进典型的表彰即将召开之机,突然荆岗关区上报上交公粮30万斤。这让主抓高山村区这个先进典型的陆棣非常尴尬,——继续按县通知,在高山村区召开表彰大会,把上交公粮2万斤的高山村区树为先进典型,那上交公粮30万斤的荆岗关区怎么办?30万斤可是2万斤的15倍!15倍啊!那可不是差一星半点!如果在荆岗关区上交公粮是高山村区上交公粮15倍的情况下,仍坚持表彰高山村区为上交公粮的先进区,那这表彰大会就失去了表先进促后进的实际意义了!而且,表彰大会不仅失去了实际意义,县领导的威信还会受到严重影响。如果取消在高山村区召开这表彰大会,实在太有些丢面子,县里已经明文发出通知了! 所以,陆棣听说荆岗关区上交30万斤公粮后,主观上非常不认可。拉着李三号去了荆岗关区实地检查。 陆棣和李三号坐的吉普车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荆岗关区。 由于满街挤满了装着麻袋的送粮车,吉普车进不去镇子。坐在车里隔着车窗向外看的李三号指着车外送粮的车队对陆棣说:“陆主任,你看,赦胖子没骗咱们!”。 陆棣看见车外车水马龙的景象,也惊讶起来,说:“这么多车啊!”然后,马上又质疑起来,“咱们下去看看去!麻袋里别装得麦杆什么的吧?”说着,陆棣首先下了车。 陆棣下了车,快速走到最近的一辆车前问:“你们是哪个村的?” 赶车的人看一看旁边停着的吉普车,客气地说:“山庙村的!” 陆棣紧接着问:“今年你们村要交多少公粮?” 山庙村的车把式回答:“五万斤!” 陆棣盯着车把式不相信地又问:“光你们一个村就交五万斤?” 山庙村的车把式坚定地点头回答:“嗯呐!” 陆棣追问:“往年,你们村交多少?” 山庙村的车把式回答:“不到二万斤!” 这时,赶过来的李三号高兴地赞叹道:“今年比去年多交不少呢!” 车把式嘴一咧,说:“谁说不是呢!” 陆棣问:“你们是不是自愿交的?” 车把式看了一眼穿着军装的李三号,说:“那,那当然了!” 陆棣又追问:“赦主任杨学山没把你们逼上梁山吧?” 车把式又看了一眼支左的李三号,摇头说:“没,没有!都,都是自愿的。” 陆棣仍不甘心地问:“为什么?” 车把式脖子一横,说:“为,为国家多做贡献呀!” 陆棣又问:“多交这么多,家里还有足够的口粮吗?” 车把式不解地看了陆棣一会儿后,说:“没从各家扒粮,都是队里储存的粮。” 陆棣又不相信地看着车把式问:“真的吗?” 车把式连忙点头,说:“真的!真的!” 接下来,李三号和陆棣一辆车一辆车地问,并做了统计。统计的数字与三十万斤大差不差。 …… 李三号和陆棣微服私访后,回到了县城,并马上派粮食局长到荆岗关区处理三十万斤公粮登记入库事宜。 自然,计划在高山村区召开的表彰征缴公粮先进典型的大会也就没了下文。但荆岗关区上交公粮30万斤的事不仅在太行县出了名,也叫地委领导印象深刻。 杨学山到荆岗关区当革委会副主任后,利用到各镇各乡蹲点之机,对荆岗关区的地理位置和水利资源等进行了非常详细地调查,并向县里写了份在荆岗关区西北部的小平台村修建小型水库,扩大荆岗关区,及至太行县的水浇地的报告。报告很快得到了县委的批准,并定于1969年冬闲的时候修建。 修建水库的报告批准后不久,一组专家来到荆岗关区考察。经过勘探,专家认为荆岗关区建水库的最佳地点不是小平台村,而是菜园村。 杨学山听说后,立刻找到专家组长李勇,说:“不能把水库建在菜园村,得建在小平台村!” “为什么?”李勇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着杨学山问。 杨学山说:“你们把水库建在菜园村,水库的水位会比建在小平台村降低好几十米。你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吗?” “什么概念?”李勇对杨学山爱搭不理地问。 “这意味着我们区的水浇地增加不了多少。修建水库的作用大大减小了。”杨学山认真地说。 “我们勘察过了,从地质构造来说,菜园村比小平台村好。”李勇坚定地说。 杨学山不解看着李勇说:“建水库的目的就是为了增加水浇地,不然建这个水库有什么用?” “这不能光从你们区的角度考虑问题啊!”李勇转过头来,横着脸看着杨学山说。 “不从我们区的角度考虑问题从什么角度考虑问题?”杨学山与李勇对视着问。 “选库址首先要从地质构造考虑,其次要从水库的容量考虑,第三还要……” “你什么地质、容量的!这些都是次要的!首先应该考虑扩大水浇地的面积!”杨学山打断李勇的话。 李勇愣了一下,低下头看地图。看了一会儿后,又坚定地说:“不能在小平台村建水库……” “就得在小平台村建水库!这样可以提高水位几十米啊!提高水位几十米意味着可以把以前十万多亩的干旱地变成水浇地。十万多亩旱田变成水浇田,可以使我区增加粮食产量至少二千万斤!”杨学山打断李勇,态度更加坚定。 李勇又没有马上说话,用沉默对付杨学山。 看到李勇没说话,杨学山耐心地说:“修建水库是关系到荆岗关区人民今后数十年,甚至以后一百年吃饭的大问题,民以食为天!作为荆岗关区主管农业的领导,我请求你把水库建到小平台村。” “不行!”李勇脱口而出,“那儿没路。而且,最重要一问题,在小平台村建水库,地质构造没有菜园地质构造好、结实。而且容量也不如在菜园修建水库容量大。” 杨学山胸有成竹地说:“这,我已经考虑过了。这不是问题!建水库前,我们可以不分昼夜把路修好。至于水库容量就更不成问题,只要我们把大坝加高,库容量自然就会上去。至于地质构造,小平台村和菜园村的地质构造都是坚硬的花岗岩,没什么区别!在小平台村建水库的地基一点问题都没有。” 李勇一时没话可说,眨了眨眼,想了想才说:“不行!我们已经勘探设计好了!到小平台村修建,我们还得重新勘探设计!” 杨学山急不择言地说:“重新勘探设计就重新勘探设计呗!那也比扒了重建好多了!” “你说什么?扒了重新?”李勇吃惊地看杨学山问。 杨学山耐着性子又说:“与农民年年往田里担水比,重新勘探设计容易多了,甚至是一劳永逸。你想想,如果农民担水浇田,一亩地得担多少桶水?如果用小车拉水,得拉多少车水?这样长期下去人畜能吃得消吗?而且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你说是不是,李工程师?” “不行!已经定下来了!”说着,李勇卷桌上的地图。 “只要你同意,我去县革委会解释!另外,要是在小平台村建水库,在小平台村建水库的工,还可以无偿地使用。”杨学山仍不放弃地说。 “不行!”说罢,李勇把地图卷起来装进设计袋里。 “怎么不行?”看到李勇已收摊,杨学山急了,手“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我跟你好说歹说,你怎么无动于衷呢?这是关系到几万农民吃饭的大问题,难道你不知道吗?建水库不浇地那不成了商店里的样品——成摆设了?” 李勇没想到杨学山会动这么大火,杨学山拍桌子的声音把他吓了一哆嗦。过了一会儿,李勇才说,“杨副——主任书记!你说的不行!”李勇故意把“副”字拉得很长。 “不行也得行!行也得行!”杨学山又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你就是把手指拍断了也不行!”李勇本能的知识分子那股固执劲儿上来了。 “你要是这样长虫钻竹筒——死不转弯,别怪我把话说在前头,到时候你在菜园村建不成水库!” “吆喝-!我在菜园村建不成水库?杨副主任!”李勇又把“副”字故意拉得很长地说,“你不这么说,我兴许还能改变主意,把水库改建在小平台村。你这么一逼我,我还就把水库建在菜园村了!” “不信咱们就骑毛驴看帐本——走着瞧!”杨学山生气地说。 “好吧,那我就看看你到底有多大亮!”李勇冲着杨学山说完后,挎着包走出屋。 …… 第91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东山再起(三) 杨学山没有说服李勇工程师后,忙完了手头上的工作后,骑着自己那辆在南方省买的旧自行车到县里说服领导去了。 杨学山到了县城,家也没回,直接找到主事的李三号。 李三号看见杨学山,脸一下沉了下来,质问杨学山:“杨学山,你怎么敢教唆小平台村的农民去扒水库的堤坝呢?这可是严重破坏社会主义建设的行为啊!” “什么?谁去扒水库的堤坝了?我怎么没听说这回事啊?”杨学山一脸茫然地看着李三号问。 李三号非常生气地说:“有什么意见,可以正常向上反映。反映的渠道是畅通的!不能进行破坏! 杨学山坚定否认道:“我绝对没有进行破坏,另外我也没教唆任何人去扒水库的堤坝。我以一名共产党员的名义发誓!”见李三号态度有些缓解,杨学山又赶紧解释,“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荆岗关区东南的张家庄指导农民插紫穗槐枝条,帮助那里的农民发展枝条纺织业呢!想法帮助那里的农民挣点钱,买些吃穿用的生活用品。”说完,杨学山心里沉重地说,“那里的农民太穷了!” 听杨学山还在想法帮助山区农民发展种植业,李三号态度好了许多,说:“怎么有人向我反映,你扬言要扒水库?” 这时,杨学山想起前些日子与李勇工程师的对话,又赶紧解释:“当时李工程师说,已经在菜园村勘探好了,如果把水库改建在小平台村,还得重新勘探设计。我可能是说,重新勘探设计就重新勘探设计呗!那也比扒了重建好多了!他就误认为,如果他要在菜园村建水库,我就扒他在菜园村修建的水库,不让他在菜园村修建水库。”解释完后,杨学山郑重地说,“在哪儿修建水库,我也不会扒的!也不会指使人去扒的。我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恶劣性质的问题吗?” “真的?”李三号抬起眼来认真地看杨学山。 “真的!我怎么能把自己豁出性命建设起来的人民政权再亲手破坏掉呢?”杨学山目光坚定地看着李三号说。 “你这些天没在小平台村,不能说你电话没指使吧?”李三号表情严肃看着杨学山问。 “绝对不会的!你不信,可以到电信局去查,电信局都有记录的!”杨学山坦然地回答。 “噢-!”李三号放心地点头。点了两下头后,又问杨学山,“你为什么阻拦把水库建在菜园村,非要把水库建在小平台村?”说完,李三号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杨学山。 “这关系到我们区近十五万亩旱地能不能浇上水的大问题!”杨学山掰着手指头对李三号说,“这十五万亩旱地成了水浇地,一亩地一年就可以增产一百至二百斤粮,十五万亩就可多产一千五百万斤到三千万斤粮!如果一人一年吃四百斤粮,一千五百万斤粮够四万人吃一年的,三千万斤粮够七万五千人吃一年的!如果施好肥,一亩还有可能增产更多!这将给我们太行县增产不少粮!” 李三号惊讶道:“能增产这么多粮食啊?” “我绝不是危言耸听!水永远是农业的命脉!如果我们这十五万亩旱地变成水浇地后,施肥够劲的话,至少能增产这么多粮!”杨学山非常自信地说。 “是吗?”李三号满脸惊讶得看着杨学山说。 “那是啊!你看!”杨学山又开始掰着手指头给李三号算起账来,“我们现在这十五万亩旱地亩产小麦平均八十斤左右。”说到这儿,杨学山停下来,不自在地说,“我这是不谦虚地说。实际情况,一般年份旱地还达不到这个收成,只是雨水多的年份才能达到这个收成。”解释完后,杨学山又继续跟李三号掰着手指头算起账来,“如果能浇上水,根据我这么多年的经验,小麦最少亩产能上二百斤。这样光小麦就增产一百二十来斤。另外还有第二茬玉米棒子,浇上水后也得亩产二三百斤。这样算下来一亩每年增产二百多斤!每亩增产二百多斤就意味着每年为我们荆岗关区,也为我们太行县增产三千多万斤粮!” “噢—!”李三号先点了点头,然后又问杨学山:“你怎么知道把水库建在小平台村后就可以使十五万亩旱地变成水浇地?你派人量过?” 杨学山“噢”了一声,会意地说:“不用量,算一算就知道了。”杨学山又掰着手指头算起来,“一公顷是十五亩,一平方公里是100公顷,一平方公里是一千五百亩, 一百平方公里就是十五万亩。如果把水库建在小平台村,提高水位近50米,辐射的土地近一百平方公里!也就长10公里,宽10公里的地域。我觉得,如果把水库建在小平台村,辐射的土地可能还不只十五万亩。” “噢—!”李三号向杨学山投去赞叹的目光,对杨学山一心扑在山区的建设的劲头给予了肯定。然后又问杨学山:“有人跟我说,菜园村建设水库可以比小平台村建设水库蓄存更多的水,这样,咱们太行县下游更多的土地可以浇上水。你怎么看?” “如果在小平台建水库,虽然地域较小,但把堤坝筑高些,也可把水库蓄存量提到与菜园村水库设计的规模,甚至还可拦截更多水量。但要是把水库建在小平台村,就可以把我们荆岗关区的五个乡镇的山坡地变成水浇地。反正也是花那么多钱建一个水库。为什么不把水库建在辐射面更广的小平台村呢?而且在小平台村建设水库,他们说的下游的各区也照样可以浇上水啊!并不是说在小平台村建设水库,那些区的土地就浇不上水了!”说着,杨学山把手中的太行县地图展开,边比划着边说,“在菜园建水库,还要占一百亩已经成熟的宽幅梯田,其中还有三十八亩稳产高产的淤泥坝地。淤泥坝地的产量可是坡地产量的近十倍啊!”说着,杨学山愤愤不平起来,说,“我是农民成长起来的干部,知道土地在农民心中的份量。对农民来说,土地就是命根子!每寸土地都如同一寸金子一样宝贵!”杨学山长叹一口气,仰天长视,语气沉重地又说,“我们是一个农业大国,土地不仅是农民的命根子,还是农业的根基!国家失去了土地,就等于失去了发展的根基!失去土地也等于失去了国家的稳定基础。有了土地,中国人才能端牢手中的饭碗。我作为一名主抓农业生产的国家干部,一定要从保护耕地的角度考虑,一定要心里装着农民,一切要为农民着想,要为农民当好家,算好账,能为农民节省一寸土地就节省一寸土地。而宝贵的耕地是没有替代品的!虽然我们中国幅员辽阔,但耕地资源有限,我们只有世界9%的耕地,却要养活世界近25%的人口。这个任务对于我们主抓农业的干部来说,责任无比重大。一定要有‘但存方寸地,留与子孙耕!’的情怀。”然后,杨学山如数家珍地说,“前几年我在全县考察时,发现我们县许多旱地的土质还是不错的,如果能浇上水,粮食增产是肯定的。以后有了条件,用上小型农业设备,这大块梯田也可以实现机械化了!现在关键是要把水利基础设施建好,为今后咱们太行县的大发展创造一个良好的发展条件。” 李三号高兴起来了,说:“你是一个心里装着农民的好干部啊!”然后,拍了拍杨学山的肩膀,“又说: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有数了。” …… 后来,县里做出决定,把水库改建到小平台村。 把水库改建到小平台村后,李三号亲自找李勇工程师谈话,并做通了他的思想。 …… 1970年7月下旬,杨学山的家乡下了一场十年未遇的大雨。雨下了两天两夜还没停的迹象,雨水把许多路冲跨了。 一天,李三号给荆岗关区革委会赦主任打电话说,第二天领导要到李三号所属部队检查工作,让赦主任派人把冲毁的、通往李三号所属部队的道路修一些,否则检查车辆无法进到团里。” “下这么大雨上级领导还来检查吗?”赦主任犯起悚来,边对着电话筒说话,边看着窗外的大雨说,“大雨点子打在窗户上啪啪作响啊!”, “一定来的!下刀子该来也得来!而且,专挑恶劣的条件,下来检查工作。这次上级特别重视。所以,务必今天把民兵营拉去把路修好!”李三号以命令的口气说。 “么儿大的雨没法修啊!填上一车土还没立住呢,立刻就被大水冲跑了!等雨停了再说吧?”赦主任看着窗外的大雨,打起退堂鼓来。 “不行啊!”李三号态度非常坚决说,“我的顶头上司刚给我打过电话,最晚也得今天晚上把路修通。决不能让检查工作的领导从断路处蹚水过去。这有损于我们单位的形象!这是我的顶头上司给我下的死命令!也是我顶头上司的上司的命令!你懂我的意思吗?” “好家伙,咱们这乡间小路还惊动了么儿大的领导了啊!”赦主任不知所措了,说话有些打颤。 “那当然了!我跟你说啊,我受我顶头上司的领导,我的上司受我的上司的上司领导。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李三号努力暗示着赦主任。 赦主任没听清,大声地问:“怎么着?受谁领导?” 本来长途电话就信号不好,再加上下雨,电话里的声音突然断了。 等电话声音又能听清后,李三号又扯着嗓门大声说了一遍。 “哎哟!这事可大份儿了!”赦主任感到修路这事对决定自己命运的李三号非同小可,紧张起来。 “是啊,所以无论如何也得想方设法把这条路修通!”李三号几乎用直接命令的口吻对赦主任说。 “这事可难住我了!”赦主任看着像用洗脸盆往玻璃窗上泼水似的大雨为难起来,突然他想起新来的杨学山,于是说,“么儿着吧,你找找杨学山吧?这小子跟天斗其乐无穷,跟地斗其乐无穷,按照他这善于挑战的劲头儿,老龙王也得被他斗得跪下求了饶。” “他在吗?”李三号问。 “就在隔壁!”赦主任快速地说,恨不得马上把这苦差儿甩到杨学山那儿。 “叫他接电话!”李三号说。 “么儿着吧,我让杨学山给你打过去!”赦主任赶忙巴结地说。 “我给他打吧!”说完,李三号赶紧挂了电话,急忙给杨学山拨电话。 赦主任这边电话刚挂了,杨学山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李三号把刚才跟赦主任说的话又对杨学山说了一遍后问:“怎么样?路能修通吗?” “你等一下,我看看天。”杨学山话筒放在桌子上,走到门口向天望了望,然后回到办公桌拿起电话说:“没问题!我马上叫民兵营长集合人,晚上前一定把路修通!” “真的吗?你说一定晚上前把路修通?在这么大的雨天里?”杨学山肯定地回答让李三号如释重负,但又不放心地问。 “一定!”杨学山回答简短,但非常坚定。 “那太好了!我代表我们部队,不,代表我们上级领导先向你致敬了!”李三号一高兴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不用!这点儿小事不值当的!”杨学山客气地说。 “这么大雨能行吗?”李三号还不放心地问。 “雨一会儿就停!”杨学山非常自信地说。 “雨一会儿就停?下了好几天的雨,一会儿能停吗?”李三号拉长了语调问,明显对杨学山的话表示怀疑。 “咱们不是要修路吗?还能让老天爷净个劲儿下雨干什么啊!”杨学山幽默地说。 “你让它不下就不下了?你是它的领导?”李三号半信半疑地问。 “不敢说是它的领导,但一会儿我就牵着龙须把龙王牵走!”杨学山大声说。 “哈哈—!”李三号电话里开怀大笑。“行!有你的!杨学山!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行!修通后,我给你打电话!”杨学山干脆地答应道。 …… 杨学山放下电话,就给民兵营长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把区附近各大队的民兵连集合起来,披上雨衣到部队营区门口集合。之后自己披上雨衣拿上铁锹出去了。 站在门口一直看着大雨的赦主任看到杨学山拎着铁锹往院外走,大声叫杨学山:“老杨,李三号给你打电话了吗?” “打了!现在干的就是那事!”杨学山站住回过头来说。 “么儿大的雨能修吗?拉多少土还不都得被雨水冲跑了!”赦主任站在门口,一副想看杨学山洋相的架势。 “还老是让它么儿下啊!”杨学山边说边转过身去不以为然地往院外走。 “你让老天爷不下了,老天爷能听你的吗?”赦主任瞅着杨学山身上披着的雨衣上的雨水哗哗地往下流,像有人用大桶往身上浇水似的,嘲笑道。 “我已经给龙王那孙子打电话了,告诉它一个半小时后把吐水的嘴闭上,不然我就抽了它的筋扒了它的皮!”杨学山边往外走,边伸了伸左手向赦主任示意道。 赦主任没再接荐儿说话,因为哗哗的大雨声已经让彼此无法再进行对话了。他望着被雨帘几乎遮住了杨学山的背影,心情非常复杂。首先望着没有一点儿停下来迹象的大雨,为杨学山关键时刻能不能掉链子有点儿担心,因为杨学山关键时刻掉了链子,极力把任务推给杨学山的他也很难在领导面前得到一个好脸。同时也有些得意,虽然自己是荆岗关区革委会的正主任,实际上一些工作,自己插不上手。县里径直把电话打到杨学山那儿,弄得自己非常尴尬。这次杨学山要是掉了链子,杨学山还能再得到青睐吗?他拍了拍手,转身往办公桌走。边走边得意地磨叨:“大雨天,留客天;人不留,天留!” …… 第92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又遭贬谪(一) 杨学山蹚着水,踩着稀泥,一滑一出溜地来到部队营区门口。让杨学山没想到的是,他放下李三号的电话,径直就来了,可还是没赶在部队首长前面。部队指挥长和负责后勤事务的副指挥长已经身着黑色雨衣等候地营房门口了。 看见杨学山走过来,二位首长迎前握手表示谢意。 相互介绍后,指挥长急切地问杨学山:“人什么时候来?” “马上就到,刚才我跟民兵营长打电话了,让各大队民兵连一个半小时都到!”杨学山非常轻松地说。 接着,指挥长紧锁着眉头地望着天,说:“雨还这么大!” “最后的疯狂!”杨学山轻松地说。 “最后的疯狂?”指挥长不解地看着杨学山问。 见指挥长没理解,杨学山直截了当地说:“一会儿我就叫太阳公公把龙王赶到东海龙宫去!” 指挥长非常惊讶,两眼睁得老大个,嘴巴也张开了,着看着杨学山,重复着杨学山的话:“叫太阳公公把龙王赶到东海去?”说完后,豁然开朗起来,忍俊不禁地问杨学山,“太阳公公能听咱们的话吗?” “别看这么大雨,一会儿就要停!”杨学山指着天上那块黑云坚定地说,“你看,那块黑云,走得多快,这就是说,天上的空气流动加快了。下雨的云就是这块黑云,这块黑云被风一刮走,雨就停了!” 指挥长虽然心里不相信杨学山的话,但表面上还是客气地点头。 没有半个时辰,荆岗关区各大队的民兵零零散散来了二百来号人。这时,雨开始小了,只是有些零星的小雨点了。 于是,杨学山指挥着民兵先在被冲断的路基下铺上通水管道,然后垫上土和石头,经过大半天的抢救,被洪水冲断的路就修通了。 告别的时候,指挥长非常高兴地拉着杨学山的手一个劲儿地抖动着说:“杨主任,你真够神的!民兵也挺神的!谢谢你们了!” “没那么神,没那么神。”杨学山的手随着指挥长摇晃的手晃动着说,“以后有需要帮忙的,招呼一声就行!” 指挥长拉着杨学山的手不放,指着路那头的路说:“你看那头的路,还没修好,是不是发扬一下连续作战的精神,把那头的路也修一修?” 杨学山看了看指挥长指着的那边的路,想了想,觉得那是邻县的地盘,已经不是自己的领地了,没得到人家的认可就过去修,要修路的时候,踩坏路边的庄稼等就不好办了。再因为这事折腾到行署那儿去,真就得不偿失了,便婉言地说:“指挥长,那是人家的地盘!我们不好插手的!” …… 李三号所属部队检查工作结束后,李三号的顶头上级专门打电话给李三号褒奖了一番。之后,感到脸上有光的李三号打电话给杨学山:“老杨啊,我们部队的工作受到上级机关的嘉奖了。我们部队领导特意打电话让我感谢你们区民兵出色地完成了修路任务!谢谢你了,老杨啊!” “不用。”杨学山平淡地说。 接着,李三号好奇地问:“老杨,你怎么知道那天雨就要停?难道你真是龙王的爷爷?” “哈哈—!”杨学山得意地大笑,然后说,“我要是龙王的爷爷,我不就成了漂游在海里的鬼魂了!” “那你怎么说一会儿不让下雨了,雨真的就不下了?”李三号不解地问。 “我哪有那本事!只不过当时我走到门口听到屋檐下的麻省高兴地“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俗话说:鸟儿叫太阳笑!鸟儿一叫说明空气中的压力就小了,鸟儿就感到舒畅了,就叽叽喳喳叫起来了。空气压力小了,说明空气中的水份就少了,水份一少,雨就要停了。” “噢-!”李三号茅塞顿开地拉着长调说,“你真不亏为名副其实的杨科学啊!” 杨学山谦虚一笑,说:“我觉得啊,我们这些搞农业工作的干部,就得了解一些天气变化、气象知识、农业耕种、地理环境等知识。这样,才能得心应手地领导好农业工作。” “说得好!”李三号赞赏道,然后又不解地问杨学山,“唉-!听说,今年春天的时候,你建议荆岗关区的农民种红薯?为什么?” “哈哈-”杨学山爽快一笑,说,“今年春天不是下了几场土吗!” “春天下土,秋天就丰产吗?”李三号问。 杨学山立刻就听出李三号的质疑口气了,马上解释:“老人们说,春天下土秋天挖大红薯。” “这是迷信吧?”李三号委婉地提醒杨学山。 “这绝对不是迷信!”杨学山非常自信地说,“为什么呢?一是,这都老人们的经验之谈。而这些经验也是几千年积累得到的。凡是下土的时候,地里的产量就会增加。其实,许多古老的农业谚语都是对几千年来农业劳动生产的总结。二是,我走访过农业大学的教授们。他们说,这是有科学道理的,下土实质上就是换土,把几千里以外的土吹过来改变了本地区土里的微量元素,从而等于施了一次高级肥料。所以说,春天下土秋天挖大红薯还挺有道理的。” “嗯!”李三号在电话那边点着头说,“现在水库也建好了,你们区的那些山坡旱地也能浇上水了,我就等着你们丰收的喜讯了!” “那是肯定的!你就等着我们‘广集粮’的好消息吧!”杨学山信心十足地说。 …… 杨学山在抓农业生产的同时,还鼓励荆岗关区的农民在河流边,水渠旁、道路两侧栽种紫穗槐,利用紫穗槐好成活、生长快的特点,发展乡镇的柳条编织业,以增加了荆岗关区农民的收入。为了激励荆岗关区农民栽种紫穗槐的积极性,杨学山下到各乡各镇召开农民大会,并站在会场的讲台上亲自示范栽种紫穗槐的简便动作:用镐刨出一个坑后,把紫穗槐的枝条放在坑里,然后踹一脚,不让坑透气,紫穗槐枝条就活了。 做完这简便的动作后,杨学山直起腰来激励着台下的农民说:“就这么简便:刨一镐踹一脚!紫穗槐枝条就活了!早春栽上,入冬就能收割下,编制各种柳条筐具,春节就能上集市卖钱了!” 荆岗关区的农民按照杨学山说的做,结果当年春节真得到了收入。于是,荆岗关区的农民亲切地称杨学山为“刨一镐踹一脚”主任。 后来,荆岗关区,以及周围地区的农民栽种紫穗槐的越来越多。自然收益也越来越多 …… 1970年秋,杨学山由于出色的工作成绩,被提拔到了当时为军管部门的电信局当局长,从副科级升到了正科级。 看到自己的工作得到太行县领导的肯定,杨学山很是欣慰,到电信局上任后,又开足马力,全力以赴进入到工作中。 然后,1972年初,杨学山的电信局长就被撤掉了。 这让杨学山百思不解,——他严以律己,积极努力工作,又没有违反任何规章制度,怎么他的局长职务说撤就撤了呢?任命和撤掉一个干部的行政职务可不是孩子过家家,总得有个正当理由和合理的说法吧! 第93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又遭贬谪(二) 1972年初,太行县的电信局与邮电局合并成一个新的邮电局,杨学山被免去电信局正局长的职务,任命为新的邮电局的副局长,而且还不是第一副局长,新局长是按上级要求任命的一个看起来对当时政策非常拥护的年轻人。这对抛家舍亲全身心投入工作中的杨学山来说,无异于挨了一大闷棍!打得他不知所措,他甚至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工作了?还像多年以前那样继续忘我的工作呢还是应该怎么办?搞了一辈子行政工作的杨学山非常清楚,干部任免是一项政策性很强的工作,具有干部使用的风向标的意义!是对他的工作货真价实的评价!免去他正局长的职务等于对他这些年的工作的不认可!是对他这些年来的工作的否定! 杨学山仔细回想了回想当局长以来自己的所作所为,觉得自己一贯严以律己、率先垂范、夜以继日、不辞劳苦,没发现自己犯什么错误!没贪赃枉法!没以权谋私!更没有搞特殊化和搞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所以,杨学山对突然免去自己的职务非常不解!也非常难过! 总想着按照文件的规定和原则办事的杨学山通过正常渠道找到领导反映自己的诉求:“为什么要撤我的职?撤我的职,总得给我一个说法,总得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吧!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一个说法也不给,一个理由也没有,说撤我的职就撤我的职了!我是犯了错误了还是工作无能?要说我犯错误了,我具体犯了什么错误?违反了哪条党纪法规?是贪污受贿了?还是以权谋私了?还是犯了生活作风问题了?要说我贪污受贿,我贪污了多少钱?又受贿了多少钱?你们看我家目前的住所和生活状况,像贪污过受过贿的吗?我们全家六口人就挤在十二平来米的房子里!全家的日子就靠着每月工资紧巴巴地过着!家里连个像样的家具都买不起!不信,可以到我家里去看看翻翻!要说我以权谋私,我又怎么以权谋私了?上任一年多以来,电信局扩招了那么多职工,我让我的孩子占过电信局的一个这样的扩招指标了吗?事实上,我四个孩子一个也没占电信局的扩招指标!要说我以权搞特殊化了,我生活上也没有多吃多占!每顿饭都跟职工一样,排队在食堂打饭吃,下到各站检查工作时,都是骑着自己近二十年前在南方省买的那辆破旧自行车,骑上骑下地在大山里跑!要说我犯生活作风问题了,我又跟谁搞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了?女方姓甚名谁?要说我工作无能,工作没做好,我怎么无能了?工作怎么没做好?上任以来,我组织全局人员学习中央文件,提高认识,明确责任,强调电信军管单位的重要性,并以身作则反对派性,一视同仁,团结一致做好本质工作,现在全局上上下下,不能说精诚团结,也完全扭转了之前那种派性纷争、自由散漫、老子天下第一的混乱的工作局面和无政府的状况,现在各个部门的工作井然有序,踏踏实实,做到了句句严格把关,字字准确无误。这种翻天覆地变化的工作局面,不是我上任以来取得的吗?我的工作能力不只体现在扭转小小的电信局里闹派性的混乱的工作局面上,还体现在我在荆岗关区工作时做出的成绩。我带领荆岗关区人民在植树造林、建造果园和建筑水坝等方面都取得有目共睹的显着成绩,这些都实打实为民做的好事,农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之所以能征缴30万斤公粮,是农民对我人格的信任。别人就无法说服农民上交这么多公粮,因为农民信不过!……” 面对杨学山有理有据的诉求,组织部门叫来了十多年前,也就是1962年杨学山从南方省调回太行老家降两职使用时,做杨学山思想工作的那个人,企图让他再唬住杨学山。 这个已经白发苍苍的老人见着杨学山就唬起脸,盛气凌人地来指责杨学山闹地位! 面对这个人无端的指责,杨学山质问他:“十多年前,我从南方省调回太行县是降了两职安排的。这,你是知道的。当年是你对我说,这只是组织上的临时安排,好好干,干出成绩来,有了空位置,组织会优先解决我降职安排的问题的。你当时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杨学山见这个唬着脸指责他闹地位的人羞以回答,继续跟他摆事实讲道理,“从1962年降我两职使用到现在已经十多年了吧?十多年来,我闹地位了吗?我怎么闹地位了?是非闹着给我恢复原来的职务了还是整天闹情绪不干工作了?我十多年来怎么工作的,你没看在眼里吗?”看着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被问得又无言以答,杨学山语气缓和地说,“十多年前,降了我两职,只给我安排一个副科长职务的时候,我丝毫没闹地位!半年一年地不着家,蹲在大山里,考察咱们县山区的水利资源和大山山脉的走向,以及地理环境和气候变化规律等情况,走遍了太行县的山山水水!写出了数十万字改造咱们山区县面貌的报告。之后还带领山区人民,顶烈日,战严寒,在山坡上挖鱼鳞坑,构筑拦水坝,植树造林,建造果园,发展枝条编织业等等。后来到了电信局,又率先垂范以身作则,扭转了局里闹派性的混乱局面。我这十多年为咱们太行县做得工作少吗?如果我这么十多年如一日地抛家舍亲地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还指责我闹地位,我还应该怎么干才算不闹地位了呢?难道我整天找领导闹着要恢复我以前的职务,不恢复我十多年前的职务,我就不好好工作,我就不带领山区人民改造山区面貌,才算不闹地位了吗?如果这么认为的话,那我现在就按照你意思,我现在不再像以前那样闹地位地工作了,因为我那么着拼命工作是闹地位,我现在要求恢复我十多年前的职务!”见白发苍苍的老头哑口无言,杨学山又愤愤不平地说:“你不能闭着眼睛张口就毫无根据地指责我闹地位!这十多年来,闹不闹地位,要用事实说话!而且,十多年来,我闹不闹地位,一目了然!而且,我1962年刚调过来时,当时太行县刚刚一分为三,没有合适的位置,降我两职还说得过去,有情可原。可现在不是1962年那时候了,也不是从南方省调过来要挤占一个政府职位了,是把我从正局长降为副局长。是降我的职!党内降职,可不是小处分啊!是仅次于开除党籍的第二大处分!我能不在乎吗?说我闹地位,换了你,给你这么一个严重处分,你会怎么想?你受得了吗?党内降职可不是闹地位这么简单的问题,这可是关系到一个共产党员的政治生命的大问题!作为年轻时期就坚定地走上革命道路的我能不为了自己的政治生命讨个说法吗?另外,任免干部具有风向标的重大意义!十多年来,我忍辱负重地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工作上,不能说硕果累累,也可以说成就有目共睹!免去我的局长职务是对我工作的否定!没有任何道理地说免掉我的职务就免掉我的职务,是对我个人是极大的不尊重,是对我积极工作态度的莫大的打击!还有,党内降我的职,还让我在群众中造成一个非常不好的影响。我之前整天教导这个又指导那个,突然把我否定了,降了我职,以后还怎么面对这些我曾经教育过的人?我还怎么继续再在太行县工作下去?即使我能忍辱负重,县城的人肯定会背后耻笑我是一个窝囊废!讥笑我,一年一年地泡在山里,老婆孩子都不顾,最后还落了降职这么个党内第二大处分!这样,我就无法,也没脸,也没威信再在太行县工作下去了!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所以,我必须讨个合理的说法!不然,县里的人还认为我犯了什么见不得人又不可饶恕的大错误了呢!不讨个合理的说法,也对不起被我成天赶到山上,顶着烈日冒着严寒在山上挖鱼鳞坑的农民们,对不起一直默默支持我并付出巨大牺牲的爱人和一年一年见不着父亲的孩子们,也对自己初心的一个安抚……” …… 杨学山真的为降了他的职一事生气了,真的被生病了,而且一病不起,不得不回家休养。后来又回到日清夜静的西罗山老家继续休养。 …… 半年后,太行县接到了中央有关机关一封公函,要求太行县委严格按照干部政策落实杨学山的职务问题! …… 第94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峰回路转(一) 杨学山自从1948南下迄今二十五年来,不辞万里舍生忘死建立人民政权,后又不辞劳苦栉风沐雨建设美丽家园,一路走来,仍遭到一些人的不理解,心情特别郁闷,一病不起,回到老家西罗山村休养了。 如今,杨学山老家的宅子已今非昔比。他南下的时候,家里只有两间大的西房。这是土改后,在自己分得的土地上盖起来的。之前,他们一直借住在三叔的那间四面透风的茅草屋。住进新盖好的西屋,觉得一下从地狱迈进天堂一般。随着日子越过越好,当年觉得金窝似的西房又嫌其小了,矮了,在西房旁边盖起了高大、宽敞、明亮的三间大北房,大北房的东西两边还各盖起了一个耳房,在西罗山村很有气派。这是他娘用他寄回来的、南下南方省后第一次“定职、定级、定衔、定薪”的工资制度改革后一次性补发下来的360元钱盖起来的。但杨学山还是喜欢住在西屋,因为西屋是他亲手盖起来的,他南下的时就是从这西房走出去的,是他南下革命的起点!也是他从一个底层农民成长为国家干部的起点! 杨学山在西罗山老家休养的时候,身体状况好的时候,每天都会沿着当年走过无数遍的山路走一走,转一转,看一看。每当他走到当年母亲生他时借住的、如今已经残垣断壁的三叔的茅草屋前,心情都十分沉痛,都情不自禁地立足长望,回想起当年的困境,——当年无数贫穷的人家都像他家一样,连个立锥之地都没有!不是三叔借给他们这四面透风的茅草屋,他一生下来就会冻死在荒郊野外! 杨学山还经常登上村边的大山之巅,站在山峰上眺望远方。每当眺望遥远的南方时,南下革命之路的情景就历历在目,——南下中原,冒死闯关,把一件件重要文件送到各部队,后来又带领贫苦农民推翻几千年的封建地主剥削制度,建立起人民政权,南下南方省,又与土匪和敌特分子进行了殊死的搏斗,为南方省人民拼杀出了一片繁荣天地!当年破碎的山河,如今,被人民建成祥和幸福的家园!这都是为了中国美好的明天而拼搏的人民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人民也将会用鲜血和生命保护!人民政权为人民!人民政权才有生命力!人民政权才万古长青!杨学山眺望着青年时代就坚定走上的革命之路,没有因自己一时遭到贬谪而失望,而是更加坚信,人民政党一定会带领人民继续沿着民族复兴的康庄大道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带着这份信念,杨学山来到京城有关机关反映自己的情况。 当京城接待杨学山的人看完杨学山递过来的信后,惊讶地抬起头来,定神看着杨学山问:“你叫杨学山?” “是啊!杨学山!太行省太行县的!”杨学山眨了眨了眼睛,迎着对面的人突然明亮起来的目光,坚定地回答。 那人又把脸靠近杨学山的脸仔细看了看,问:“是那个1948年在中原许都搞土改的杨学山?” 杨学山一愣,之后张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人,肯定道:“是啊!我在许都行署红岗庙村、五女店那块搞过土改!”然后,试探着问,“您怎么知道我的事?” 那个人惊喜万分地说:“我是刘秘书啊!” 杨学山一下激动起来,问:“刘秘书?就是当年那个许都地委的刘秘书?” “是啊!不然,我怎么知道在许都行署红岗庙村搞土改的你杨学山呢?”说着,刘秘书站了起来,激动地伸出手去握杨学山的手。 杨学山赶紧站起来,握住刘秘书伸过来的手,使劲摇晃,边不停地摇晃,边高兴地说:“哎哟-!还能在这儿见到你!真是太巧了!” “是啊!还能在这儿见到活着的你杨学山!我觉得太庆幸了!”刘秘书仍紧紧地握着杨学山的手,两眼热泪盈眶地说,“你南下南方省后,我听说你被‘地下军’毒死了!当时觉得非常可惜!这么能干的一个干部,还可以为人民做更多的事啊!” 杨学山谦和地一笑,说:“死过去好几次!每次老天爷都把我推回来,说;‘人民政权还没建立起来呢!我这儿还不需要你!你回去赶紧建立人民去吧!’” 刘秘书苦笑了一声后,说:“真不容易啊!九死一生啊!”然后,叹息了一声,又说,“活着就是革命的资本!”说完,松开握着杨学山的手,让杨学山坐下。 “这一晃多少年过去了!”杨学山边坐边望着刘秘书说。 “你算算啊。我1950年7月送你们南下南方省的,现在是1972年4月份了!差3个月就22年了!”刘秘书伸出两个手指头,满脸惜时如金的表情说。 “这日子真不禁过啊!”杨学山高兴不已地说。 刘秘书意味深长地说:“天亦有情天亦老啊!” 杨学山马上坚定回道:“人间正道是沧桑!” 刘秘书满意地向杨学山点头赞赏。然后又把杨学山的信拿起来仔细地看了起来。看着看着,惊讶地问:“你不是1950年就提副科级干部了?这,我记得清清楚楚!当年任命你为区委宣传委员的命令,还是我亲自拟定的!当时你只身搞开红岗庙村的土改给地委领导们的印象太深刻了!一个工农干部,一个大老粗,居然只身把十几个高级知识分子搞了两个多月没搞开的土改搞开了。很是了不起的啊!怎么22年过去了,你还是副科级干部啊?” 杨学山无奈地笑了笑,说:“我1953年就提到了正县级干部了……”杨学山把在南方省如何提升为县级干部的糖厂压榨车间书记,又如何调回家乡太行县降了两职使用,又如何被两个笔划打倒,又如何被任命为太行县电信局长,又如何从电信局长的位置上降职等等情况向刘秘书说了一遍。 刘秘书仔细地听完杨学山的叙述,眼眶湿润起来,叹息道:“百姓命运风飘絮,庶民仕途雨打萍!底层小人物的命运就是这么多舛啊!”然后,刘秘书擦了擦眼角快要流出的泪水,坚定地说,“我还是非常了解你的。你是党经过生死和艰苦环境考验过的干部,对党是忠诚的!你上访的正是时候,现在中央刚下达指示,要求各部委各地方严格落实各项干部政策。十七级干部在中央机关可以是一名普通的工作人员。但在基层县里,行政十七级干部应该是县级干部!一个十七级行政干部十多年来一直安排一个副科长的职务,确实与十七级行政级别不符。”说到这儿,刘秘书把杨学山的信合上,说,“明天我就叫办事人员按照组织程序给有关组织部门写信,要求他们严格按照刚下达的干部安排政策,纠正你十七行政级别与现在安排职务不符的现象。按组织程序,写给有关组织部门的信必须由上到下一级一级送达。可能需要一定时间,你不要着急,安心养好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 杨学山认真听着刘秘书的话,不停向刘秘书点头,示意感谢。 最后,刘秘书握手送别杨学山的时候,叮嘱杨学山:“如果解决不了,你再来。” …… 1972年6月,中央信访局的信送到了太行县组织部。信里要求太行县组织部按照“经过长期革命斗争锻炼的老干部是党的宝贵财富,要排除干扰,积极落实中央关于干部工作的指示”的精神,贯彻落实中央干部安置政策,认真纠正杨学山同志多年来行政职务与其行政十七级不符的错误…… 太行县一下炸了锅!——中央竟然专门为了一个小小的杨学山给太行县写信,还明文要求太行县要按照中央落实干部的政策,解决杨学山的县级干部安置问题!杨学山这是什么来?要知道,杨学山被压低职务安置十多年了,都没咋的!如今,杨学山怎能翻起这么大浪!惊动了天神! 一时间,各种猜想涌动着整个县城! 知道中央信访办的信转到太行县后,杨学山赶紧找主事的李三号落实政策。他心里明白,千万别以为中央信访办来了一封信,一切都万事大吉了!如果不闻不问,干等着给他落实政策是非常难的,甚至会等到黄花菜都凉了。 可他一连几次到县革委会找李三号,都因为李三号不是开会就是不在,没能见到李三号。 1972年6月29号上午快下班的时候,杨学山又去革委会找李三号,李三号正在主持召开党委会。杨学山决心这次一定要与李三号面谈一下。他躲在二层东边的楼梯处。当看到会议结束后,李三号从会议室出来上厕所了,杨学山快步走进厕所与李三号搭讪:“李主任!刚开完会啊?” 李三号抬头一看是杨学山,“嗯”了一声,系上裤子就往外走。 杨学山本想怎么着也会跟李三号说上几句话,没想到李三号真正的军人一个,如此之快地就解决了战斗,并嘁嚓咔嚓系上腰带就走了。这让刚解开裤子,想借解手之机与李三号说上几句话的杨学山措手不及。见李三号快速撤出战斗,杨学山不得不赶忙憋住,快速提上裤子,边系裤腰带,边头向后扭着朝李三号看着说:“唉,李主任!” 李三号理也没理地走出厕所。 等杨学山扣上腰带,跑出厕所,看见李三号已经闪进办公室,“咔嚓”一声把门反扣上了。 杨学山站在厕所门口无奈地皱起眉头。他知道,就李三号对他这态度,即使硬敲门进到李三号的办公室,也不会有好结果,莫不如先等一等,兴许刚才开会的时候,李三号遇到不高兴的事了,过会儿,李三号情绪可能会好些。等李三号情绪好些了,也许会对自己的态度好些。于是,杨学山特意脚步重重地走到一层的楼梯口,偷偷地盯着李三号。 李三号听见杨学山下楼了,又在办公室里躲了半个小时才出来往旁边的家走。 远远地看见李三号回到自己的家,杨学山加快脚步走过去。可到了李三号家门口,被勤务兵拦住了,问道:“请问,你找谁?” “李三号!”杨学山赶快回答。 “首长不在家。”勤务兵嘎呗利落脆地回答道。 “不在家?”杨学山一下愣住了,久久地看着勤务兵。 “首长不在家!”勤务兵向杨学山坚定点头说。 “刚才那个人是谁?”杨学山狐疑地指着前方问。 “刚才那个人?有人吗?我没看见!”勤务兵一脸的装相。 “没看见?”杨学山又愣住了,——他明明看见李三号从勤务兵身边走进去了,勤务兵却说没看见。显然勤务兵在给李三号打掩护。 “刚才没人进去!”勤务兵看杨学山满脸狐疑,又给了杨学山一个肯定的回答。 …… 第95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峰回路转(二) 看到勤务兵躲闪的目光,杨学山断定李三号还在家,就用很难置辩的话对勤务兵说:“解放军战士同志,我有点儿急事找李三号。现在,李三号是县里的一把手,没他点头,事情办不了!刚才,我到办公室找过他。办公室的人说他刚回家。我就过来找李三号了。刚刚,我也看见他进去了?让我进去看一看,如果李三号不在家,我再到其他地方找找,行吧?” 勤务兵想再拦住杨学山,但心里又发虚,因为办公室的人告诉杨学山,李三号刚回家,所以杨学山才到家里来找李三号,而且李三号确实刚回家,关键是,杨学山还亲眼看见李三号进家了,在这种情况下,还死咬着说李三号不在家,明显是睁着眼说瞎话呢。所以,勤务兵怔怔地看着杨学山无容以对。 杨学山见勤务兵犯起难来,拍了拍勤务兵的肩膀,说:“小同志,如果李三号不在家,我立马就走,这样行吧?”说着,绕开勤务兵,往李三号家走。 勤务兵赶紧向左迈了一步,拦住杨学山,说:“李团长说不让任何人进去的!” 杨学山抿嘴一笑,说:“小同志,你放心!我会跟李三号解释的。” 说罢,又拍了拍勤务兵的肩膀,给了勤务兵一个安慰的眼神后走进李三号的家。 杨学山一迈进李三号家,见李三号正襟危坐在北房正屋的沙发上,主动地说:“李主任,我来向你报到!” 李三号瞥了杨学山一眼,说:“向我报什么到?”说完,把头扭向一边,故意甩脸子给杨学山看。 “你是最高首长,我不向你报到向谁报到?”杨学山恭恭敬敬地说。 干了近一辈子行政工作的杨学山心知肚明,县官真的不如现管!他的事,顶头上司李三号不点头,哪儿的命令都不好使! 李三号仍不看着杨学山说:“不是任命你到县水泥厂了吗?上班去就行了!还来找我干什么?” “所以,我就来向你汇报了!我过去得过肺结核病,水泥厂的工作不适合我。” 李三号气势汹汹地把头扭过来对杨学山严厉地说:“你说不适合,他也说不适合,谁适合?都像你这样不服从县委的命令,我们县委的命令如同一张废纸,县委还怎么领导?”然后,李三号又三句话不本行地说,“战场上看着敌人的枪林弹雨,跟指挥员说,首长,我不能往上冲,碰到敌人的子弹我就没命了!都这样贪生怕死,这仗还怎么打!” 杨学山难堪地一笑,说:“我真得过肺结核,现在还没好利索……” 李三号根本就不想听杨学山解释,还没等杨学山解释完,就打断杨学山,不容分说道:“你不想去也得去,想去也得去!不去,我就处分你!不信,你就试试!我就不信,一个小小杨学山,我就指挥不动了我!” 李三号野战部队的作风尽显无遗,——李三号心里非常明白,作为县里的一把手,要是连一个杨学山都镇不住,他在太行县的威信何在!威信不在,怎么领导全县几十万人! “你是一把手,要全面考虑!”看到李三号不容分说的强硬态度,口若悬河的杨学山一下子卡了壳,“不,不是我抗旨不遵,是我的身……体确实不适应在水泥厂工作,你看,我这儿有省府医院的诊断证明。”说着,杨学山从口袋里掏出医院的诊断证明递给李三号。 杨学山得知县委把他任命到县水泥厂后,认真从作为县一把手的李三号的角度考虑过,作为县一把手,为了维护自己的领导权威,李三号对不服从自己指挥的人肯定会采取强硬手段,甚至会采取包括不惜免职等一切强硬手段迫使任何干部服从他的领导。 所以,杨学山事先到各级医院开了有关他曾经患过肺结核的诊断证明。这样,一是给自己一个不去水泥厂的正当理由,二是给李三号一个台阶下,让李三号在太行县干部面前有个交待,——不是杨学山不听他的指挥,是杨学山得过肺结核,真不适合在水泥厂工作。 李三号没有接杨学山的证明,态度仍非常强硬地说:“今天在我这儿,你明确表个态,去还是不去?” “李主任,你,你先看看这个证明!”杨学山站起身来把证明送到李三号的手里。 李三号把杨学山递到手边的诊断证明抻过来看,见诊断证明上确实白纸黑字写着杨学山以前患有肺结核,不适合在水泥厂工作,表情不再像刚才那么强硬了,但沉默了片刻后,仍不相信地看着杨学山问:“你从哪儿搞来这么一个东西?” “这可是省城医院开出来的!我跟开证明的医生根本不认识。人家如实写的!”杨学山看到李三号的态度有所缓和,赶紧解释。 “杨学山,我都不理解你,水泥厂是一个多肥的缺儿,要求到那儿当领导的人都把我家的门槛踏破了。我让你去水泥厂当一把手,可你却不领我的情!你脑袋进水了?” 到水泥厂当领导,在当年太行县可是个肥得流油的差事!厂子刚建起来,需要大批大批的工人。而解放后出生高峰的孩子们都到了就业的年龄,家长们整天整夜为孩子的就业寝食不安。而水泥厂的领导掌握着大把大把的招工指标,县里的哪家孩子不经过水泥厂领导签字批准,都别想迈进水泥厂的大门就业。 杨学山到县水泥厂担任一把手,对杨学山也是一个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大好差事。因为杨学山的四个孩子也相继到了就业的年龄。如果杨学山到水泥厂当一把手,他这四个孩子就业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所以,当李三号听杨学山说自己得过肺结核,不能去水泥厂当书记,李三号着实地不解,满脸的惊讶。 杨学山听李三号对自己如此的关照,非常感动,说:“太太谢谢领导了!”说完,真诚地向李三号点头示谢,然后无奈地解释道,“我确确实实不能吸水泥粉尘!你看,医生也说,我这老肺结核要长期吸水泥粉尘,会犯的,犯了以后,肺结核菌会产生抗药性,而且,现在还没特效药。” 李三号“唉”的叹息了一声后,恋恋不舍地把杨学山的诊断证明扔在了茶几上,仍不解地盯着杨学山看,边看边又惊叹道:“太让我吃惊了!竟然还有不想去水泥厂当领导的!”说完后,还大惑不解地“哼”地向上长长挑了一声。 杨学山又无奈地解释道:“我身体不行啊!” “你可要想好了啊!”李三号语重心长地提醒杨学山,“到时候别后悔!后悔了,再想去水泥厂,那就没门了。世上是没有卖后悔药的!” 杨学山坚定地向李三号点头。 看到杨学山态度坚定,李三号像下了决心似地说:“那好吧!” “谢谢领导了!”杨学山向李三号频频点头致谢道。 李三号看了看杨学山,犹豫了片刻后,问杨学山:“那你想去哪儿啊?” 杨学山赶紧说:“我还想干我的老本行!” “还想干老本行?”杨学山回答又大大出乎李三号的意外,李三号吃惊得两眼直直地看着杨学山,一时说不出话来。盯着杨学山看了会儿,才不解地追问了杨学山一句:“还想爬山坡晒太阳去?” 杨学山嘿嘿一笑,向李三号点头。 见杨学山真想继续植树造林,李三号嘴角向两边稍微一咧,不屑地对杨学山说:“有钱难买心情愿!”然后郑重地对杨学山说,“任命你到水泥厂,是县委领导班子集体开会决定的,撤消你的任命命令,也得领导班子集体开会决定,不能我一个人说了算。你必须先到水泥厂报到,用行动维护县委领导的威信,然后根据你的身体实际情况,我们再开个会,把你从水泥厂调出来,重新任命一下!” “太感谢领导了!”杨学山连忙点头致谢道。 看到杨学山高兴了,李三号隐晦地对杨学山说:“我来太行县,亲眼看见你为太行县做出了很大的努力和很多工作的,对你的工作态度和成绩,我是心知肚明的。你心里不明白吗?” “当然明白了!要不我怎么敢跑到首长家里来大闹天宫啊?”杨学山又连连向李三号点头道。 李三号什么也没说,只是向杨学山点了两下头。 看到李三号下逐客令了,知道首长要吃午饭了,赶忙站起身来,说:“谢谢领导!我明天就去水泥厂报到!” 第二天,杨学山就骑自行车到县城外二十多里的水泥厂报到了。报到的时候,对时任副主任说:“虽然你是副主任,但这段时间你必须行使正主任的职权。我还要在家养病!”说罢,把休养半年的指示交给了这位水泥厂革委会副主任。 …… 杨学山回到西罗山村不久,得到消息,他被任命到了省林地所。 正当杨学山准备去林地所上班的时候,林地所的熟人告诉杨学山,杨学山任命的不是正所长,是副所长兼林场场长。并告诉杨学山,林地所只是个副县级机构,正所长才是副县级干部,副所长到不了县级干部,只是个科级干部。他还提醒杨学山,要想落实自己十七级县级干部的政策,就要趁着这次中央信访办的来信,要求县委落实到底,千万不要落实得半半拉拉,要是这次落实得半半拉拉,以后再想纠正,就非常难了,甚至是不可能了。 杨学山觉得这人说得很有道理,而且自己的亲身经历也说明,作为一个底层干部,机会不是天天有的。就去组织部找到当时也是支左的军代表赵部长说:“中央来信明确要落实我县级干部职务的问题。林地所是副县级单位,副所长是正科级,任命我为林地所副所长没有解决我的县级干部职务的问题啊!要把我任命到林地所,就应该照中央来信的精神办,任命我林地所的一把手,不然,我不去!” 赵部长把杨学山的诉求汇报给了李三号。并提出自己的处理意见:给杨学山安排到省林地所当副所长对他已经相当不错了!他还不满足!他也太不识好歹了!他不去就算了!安排其他人去! …… 第96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二十二年后终于恢复副县级职务 已经习惯被奉承的赵部长见杨学山跟自己牛气哄哄,竟敢当着他这个掌管着太行县几万干部政治命运大权的组织部长面前扬言:“去省林地所上任,就是正主任,不然就不去!”觉得杨学山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跟李三号说,任命杨学山省林地所副所长兼林场场长已经够可以了,他还不满意,杨学山也太难伺候!杨学山不去就算了,摞一边不管他了!看他有什么刺可奓! 李三号好像早有准备地对赵部长说:“人走时运马走膘!杨学山上访反映自己职务安排的问题正是中央反复强调贯彻落实干部政策的时候。而且中央信访办还专门来信,明确要求我们太行县委解决好杨学山十多年来一直没有得到解决的县级干部职务的问题,如果我们太行县委不恢复杨学山的县级干部职务,就杨学山这视死如归的性格,杨学山还会不断上访,直到给他解决问题为止。从中央信访办来信的措词看,这封信不是在敷衍,真是非要咱们太行县委解决杨学山县级干部使用的问题。而且,字里行间好像对杨学山还非常了解似的。据说,杨学山当年南下时的领导现在已经是……”说到这儿,李三号伸出右手食指向上指了指后,说,“‘上边’的领导了。这次杨学山真要是找的他,咱们还别不把白粥当饭,杨学山的事还真得认真落实一下。不然会很被动。” 赵部长不屑地说:“反正明年咱们支左的就要撤了,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李三号摇摇头说:“就是明年要撤了,咱们才要尽一切努力把我们当前负责的太行县人民的事办好,给太行县人民留个好印象。让太行县人民知道,人民军队支左就是要做正确的事,给太行县人民留下一个政治大好的局面,而不是留下一个烂摊子……” …… 1972年10月,杨学山被正式任命为林地所总支部书记、革委会主任。 杨学山到林地所第一件事就是深入细致的调查研究。经过深入细致的调研,杨学山发现,林地所反映最强烈、也是最痛恨的是利用职权送苹果拉关系的问题。 林地所是省林业领域的科研单位,有一个几百亩大的苹果科研基地。该基地种植着好几十个苹果品种,比如红香蕉苹果、黄香蕉苹果、青香蕉苹果、国光苹果、花牛苹果、红玉苹果、红将军苹果、红富士苹果、青苹果、印度绿苹果等等。国家每年对苹果园投资都较大,土质也经常改良,还有较雄厚的技术,品种又是精挑细选,每年产出的苹果不仅个头大,品味也都上乘,每年到苹果成熟季,都会引来不少人的惦记。 那个年代物资极度匮乏,大部分物品,即使有钱,没有购物票,也买不到。送礼品成为那个年代的时尚。但,那个年代送的礼品,老廉价了!我记得,当年像年终先进工作者这样的大奖礼品,也就送一个没有盖的、印有“xx先进工作者”的搪瓷水杯!就这没盖的搪瓷水杯,有的单位的先进工作者,还得不到,只能得到一个纸质奖状。熟人之间办事送两支速写笔也算是拿的出手的礼品了。如果节前送两大筐苹果,绝对是拉关系走后门的利器!所以,之前,林地所握有分配苹果权力的人就动起了苹果的心思。而林地所的教职员工对这种拿公家苹果谋私利的做法非常不满,意见非常大!创新的积极性也丧失殆尽,——我们又是研究又是选良栽培,辛辛苦苦好几年,好不容易结出甜美的果实了,自己却吃上,都拿去拉关系走后门了! 杨学山一上任,就立了一条规矩:苹果园的苹果一个也不能无偿拿出,全部以市场价售卖,卖出所得用于补贴教职员工的收入和改善教学和生活条件。他以身作则,不利用权力向任何人送一个苹果,也不白吃苹果园的一个苹果,相反看到教职员工精心培育的苹果要烂掉,很是心痛,就把这些烂了一块,或是烂了半个的苹果,按照规定的价格买下,拿给家人吃。 我第一次看到父亲带着一大兜子烂苹果回来,还认为是从苹果树下捡来的落果呢,一问才知道,是父亲花了5分钱一斤买的(那时候的5分钱可以买2个馒头呢!)。后来又知道,这些烂掉一块的苹果,苹果园大都被养猪厂买去喂猪了。 公生明廉生威。杨学山上任的第一年就刹住了以前那种利用大小职权送苹果拉关系的不正之风。而教职员工各家各户也终于分到了盼了多年的两大筐苹果! 杨学山还到林地所下属各站点调研,为做好全省植树造林和果树栽培的发展计划准备各项数据。 一次,杨学山在海边的一个站点调研时,发现该站点管辖的海岸线的海水里有一个枝繁叶茂的大树,这引起了杨学山的特别注意。他立刻脱掉鞋子,绾起裤腿,拎着鞋,赤着脚,淌进海水。他走到这棵大树前,向上望了望这棵树的树冠,然后又向四周的大海看了看,见茫茫大海,只有这棵树“任凭风吹浪打,我自风姿独秀”!之后,又向远方的盐碱滩看了看,见白毛泛起的宽广的滩地上,寸草不生。接着又回过头来望着这棵“咸海苦水茫无边,独我荣茂展万千”的神奇的树,深深感到,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他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树皮和树叶,判断不是红树科,很可能是陆地树种的变异。他又仰头目测了一下树的高度,觉得树不是很高,很有在艰苦环境生长的树的一些特点。他还用手拃了拃树围,最后,他又用脚量了量树到海岸线的距离…… 回到站点后,杨学山像发现新大陆般激动不已,急忙与站点上的负责人商量,能不能以这棵海水里的树作为研究标本,研发出一些抗盐碱的果树种类,造福海边的居民。 站点的负责人没有信心,对杨学山说,最好放弃这一大胆的立项,成千上万年来,海潍上光秃秃得长不出绿荫葱葱的树林,就说明树木受不了盐水的浸泡等等。 杨学山不赞赏这种凭天由命无所作为的保守想法。他把站点上的人集合起来阐明自己的观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世界不缺少奇特的东西,缺少的是我们的发现。许多伟大的发明,都是从留心发现开始的!蒸汽机的发明,是从发现普普通通的、各家各户都用来烧水喝的壶的盖子天天在火上跳来跳去开始的,从而开创人类摆脱繁重体力劳动,迈进了机械化的时代,推动了人类的巨大进步;万有引力的伟大发明,是从发现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的落果开始的,从而彻底改变了风行几千年的神化论,建立起了科学的世界观;高产杂交水稻的发明,是从在海南发现了一株花粉败育的野生稻开始的,从而打开了杂交水稻研究的突破口,取得了水稻亩产质地飞跃,解决了世界上成千上万人的吃饭问题,等等。世界上还有许多科学规律等待着我们人类去发现,去认识,去利用。只要我们敢于发现,善于发现,坚持发现,探秘我们曾未知的领域,我们就会有伟大的发明,就会有改变世界的创新!有人说,树根泡在盐度高的海水里都要泡烂掉死掉,那为什么那棵树的树根没有被咸海水泡烂掉?这棵树的根茎不仅没被咸海水泡烂齁死,还生长得枝繁叶茂!我量了量那棵树的直径,起码有半尺多粗,说明这棵在海水里已经泡了十几年了,既然这棵树能在海水里生长十几年不死,说明一些树是可以在海水里生长的,比如红树林。红树林适应海水而生长,没有什么神奇的,只不过是经过上万年的进化适应咸海水的环境了。我们利用这棵海水里生长的树来嫁接改良出抗盐碱土质的优良品种的树种,说白了,也没什么神秘之处,只不过是人为地把这种进化提前了,促进了树木这种适应于生长在咸海水环境的进化而已。所以,我认为,我们完全可以好好研究这棵树在海水里成活的奥秘,培育出一批抗盐碱的果树来,造福沿海的居民!我们省的海岸线近五百公里长,海边面积约三万五千平方公里,如果把这么一大块陆域面积栽种出抗盐碱的果树来,那将是多么大的成就,不仅为我们的国家,也为世界做出了巨大贡献。” 杨学山最后鼓励道:“中国人民是勤劳勇敢的,始终都在不断地创造着令世人瞠目结舌的奇迹!还要怕风险!无限风光在险峰!不费力气攀登上高峰,就见不到高峰上常人见不到的美丽的彩虹!” 后来,杨学山顶着巨大压力还是向上申报了这一科研项目。 …… 风清则气正,气正则心齐,心齐则事成。在杨学山以身作则的带动下,林地所的风气有了很大的改善。科技人员的积极普遍提高,科研硕果累累,其中另外一沿海地区的科研成果获国务院科研大奖。 就在杨学山全身心地投入到林地所的工作时,一场与杨学山争夺领导权的斗争正在小小的林地所暗中涌动起来…… 第97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苹果引发的风波(一) 杨学山上任林地所革委会主任以前,苹果成熟后,当时的林地所领导都会把最优质的苹果精装好,当成礼品,按50斤一编筐,一车一车送给太行县委和其他有关联的上级单位。太行县委和跟林地所有关联的单位再选优中之优向上送。自打杨学山上任林地所的一把手后,林地所没再送一个苹果,之前的那种“供应链”被杨学山无情地掐断了。这引起了吃惯了林地所各种美味苹果的这些关联单位的领导的不满。特别是引起太行县委个别领导的强烈不满,但碍于廉洁清正要求,又没法公开向杨学山张手要苹果。就在这时,出现了一个叫赵长官的人。 赵长官是陆棣的老同学,本在云南工作。当他了解到,全国支左的军代表撤出后,突然下了一个有关支左的军队干部不能就地转业安排工作的规定,他的老同学陆棣当上了太行县委书记,就万里迢迢从云南跑来找老同学要个官做做。 陆棣正好把赵长官安排到林地所当副所长。赵长官在与陆棣的交谈中,了解到了老同学陆棣的一些心事,其中就有林地所的苹果之心事。就想投桃报李一下老同学的知遇之恩,利用陆棣给他安排的林地所副所长一职,“扭转乾坤”,恢复之前的苹果“供应链”。 然而,赵长官来到林地所才发现,杨学山有多油盐不进。小看了杨学山的赵长官,到林地所上任的第一年,因杨学山的严格规定,愣是没能“扭转乾坤”,——一个苹果也没如愿以偿地送到陆棣手里。 第二年,吃一堑长一智的赵长官早早开始运筹帷幄,花大力下苦功,对杨学山实施起“釜底抽薪”的鬼计。他先把目标盯准一个叫李鹏飞的总支委。 李鹏飞爱喝两口。不是很爱喝酒的赵长官,隔三差五地拎上一瓶上乘好酒到李鹏飞家以酒会友。此外,重大节日,赵长官还给李鹏飞送上两瓶好酒。 当然,赵长官也不是傻瓜,知道赵长官无事不登三宝殿,对赵长官无缘无故的“爱”也谨小慎微。 赵长官从平时与李鹏飞的觥杯交错中,也摸透了李鹏飞的心思,——没有重磅引信是引不爆李鹏飞这个炮仗的。当李鹏飞生日的那天晚上,赵长官又拎着两瓶好酒到李鹏飞家给李鹏飞祝寿。酒过三巡后,赵长官告诉李鹏飞一个醍醐灌顶的好消息,——让李鹏飞参加太行县委党校的学习。赵长官还特意卖好地告诉李鹏飞,这名额本来是给杨学山的,是他,李鹏飞在陆棣面前强烈要求下,改给李鹏飞了。 李鹏飞心知肚明,到党校学习对一名行政领导干部的政治前途意味着什么。而且,学习期间,李鹏飞还受到了陆棣热情照应。从党校学习回来,李鹏飞还被点名参加了太行县委委员的扩大会议等。 李鹏飞从这些微妙的关系中,感悟出赵长官从中运作的巨大作用,觉得,赵长官的关系确实不一般的硬,按照这种不一般硬的关系,杨学山林地所一把手的位置坐不稳,赵长官早晚得当上林地所一把手。而且赵长官假借酒劲儿,叽里咕噜含糊不清地跟李鹏飞说,“你李鹏飞的能力特别胜任副所长兼林场场长一职!”。赵长官这句叽里咕噜含糊不清的醉话像一剂猛药一下催壮了李鹏飞的勇气,开始卖力地攻击起杨学山来。私下里,极尽污蔑杨学山之能事,讲杨学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工作能力非常差,处事死板教条,一点都不灵活通融!完完全全!又完完整整的一个没有文化的大老粗!还叫嚣赵长官才是最有能力,也最合适当林地所一把手的等等。会上还特意顶撞杨学山给赵长官看,凡是杨学山提议的,他就反驳否定,公开站在赵长官一边…… 看到已经完全把李鹏飞诱惑得与杨学山对立起来,并已经发展到无法再与杨学山调和的程度了,赵长官又拉拢另一个叫郝少善总支委委员。对郝少善除了封官许愿老套路外,还挑拨他与杨学山的仇恨:“就一根木头,能值几个钱?让你硬生生地扛回去!而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你扛回去!叫你面子往哪儿搁?多让你威信扫地啊!你好歹也是个总支委委员呢!杨学山这么让你当众出丑,你还怎么在林地所干下去?杨学山这么做太不尽人情了!说白了,就是欺负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只要杨学山在一把手的位置上干一天,你就不甭想舒舒服服地活一天!……”说完煽风点火的鬼话后,赵长官故意停下来看郝少善的表情。当看到郝少善的脸被内火拱得更为发黑起来,又狠狠地说:“你杨学山跟我过不去,老子还跟你杨学山过不去呢!老子就跟杨学山顶着干!只要你杨学山同意的,咱就反对!只要你杨学山反对的,咱就同意!非跟你杨学山折腾个底朝天不行!让杨学山知道咱也不是好惹的!”讲到这儿,赵长官又停下来,两眼滴溜转地看着李鹏飞,觉得光这些话壮不了郝少善的怂胆的,就又向郝少善透露不为人知的秘密,“你可能不知道一些底细。我知道!我了解!其实陆棣书记不喜欢杨学山!实话实说,是非常待见。要不是李三号坚持,杨学山根本就别想当上林地所一把手!陆棣书记早就想把杨学山那什么掉了。只是一直找不着那什么。”说完,赵长官向郝少善瞥了一个“现在你知道了吧?”的意思的眼神。 把郝少善对杨学山的不满情绪拱起来,并又让郝少善坚信杨学山林地所一把手的位置危如累卵后,赵长官算了算,在集体领导的总支委会上还不能形成多数。就又拉拢孙老“所长”。 孙老“所长”1955年“四定”工资制度改革时,定为十五级。因“历史问题”,行政领导职务被撤掉。杨学山到林地所上任后,奔前跑后,开了这个证明,又开那个说明,苦口婆心说服了各级组织,好不容易才解决了孙老“所长”的“历史问题”,让他出来当了副所长。可他当上副所长后不久,就到省林地院找领导要求当林地所的一把手,理由是杨学山十七级,他十五级,资历比杨学山深,按资排辈,他理所当然应该在杨学山之上,而且,他还懂技术。 省林地院的领导跟他解释说,省林地院,没有权力解决他要当林地所一把手的问题,他要当林地所一把手,按照组织原则必须由所在地的太行县委任命。 正在孙老“所长”正为如何找太行县委任命他林地所一把手的事为难时,赵长官打听到孙老“所长”的为难之处了。主动找上孙老“所长”的门上,说:“杨学山行政十七级能当上林地所的一把手,按资排辈,你十五级更能当上林地所的一把手了。你如果当林地所的一把手,我举双手同意。但是有个前提,必须先把杨学山林地所的一把手撤掉,把林地所一把手的位置腾出来。林地所一把手的位置空不出来,你怎么上任林地所的一手呢?不可能你和杨学山同时当林地所的一把手!”说到这儿,赵长官眨巴着鬼眼睛,看着满头白发的孙老“所长”,憋住内心的坏笑,咬着牙,以语气坚定地对孙老“所长”说,“只要杨学山林地所的一把手的职务撤掉,太行县那边的关系,我帮你跑!但你也千万别犯糊涂,必须得先把杨学山从林地所的一把手职务上撤下来!……” 看到孙老“所长”默默点头了,赵长官得意地扬长而去了。 把孙老“所长”的欲望点燃起来后,赵长官盘算了一下,在七个总支委委员中,他已经拉过去了三个,加上他自己,一共四个,在党总支会议上可以形成多数了,就想小试一下牛刀。在一次例行会议上,赵长官突然提出,可以把“部分”苹果作为礼品送给太行县委,以答谢太行县委多年的关照。 结果,令赵长官没想到,他的提议竟然真在党总支部会上以4比3获得了多数。 杨学山一直在全省各站点来回调研,对赵长官暗中小动作没有防备。面对总支会议上的突然结果,措手不及。但杨学山坚决反对赵长官的提议,没有在决议上签字。 作为一把手的杨学山不签字,就形成不了决议。 赵长官拿着打印出来的决议硬让杨学山签字。他唬着个脸对杨学山叫喊:“你们少数必须服从我们多数!这是组织原则!赶快签字!”赵长官一手拿着决议,一手拿着笔,追着杨学山签字。在把决议和笔往杨学山手里塞的同时,嘴里还骂骂咧咧:“我们占着太行县的地皮,向太行县委送一两个苹果是理所当然的!是报答太行县委这些年来的关照!就这么两个破苹果,还他妈的成天当宝贝使劲捂在手里。如果我们总不向太行县委表达我们的诚意,以后跟太行县就不好打交道!以后有了什么困难,太行县就不会伸手帮助我们!”然后,仍忘不了贬低杨学山几句地说,“真是的!小家子气!” 面对赵长官的看似很有道理的说法,杨学山有力地反驳道:“我们林地所是在太行县的地盘里。但是,土地是国家的,不是太行县的!我们在哪儿,不是我们林地所说了算,也不是太行县说了算,是国家统筹安排的!按照你的逻辑,我们不但要给太行县委送苹果,还得给旁边的村庄送苹果,因为说到底,我们占的地是旁边村庄集体的土地。如果按照你说的,我们还应该给省林地院里送苹果,因为省林地院里还负责我们的资金下拨和科技人员的分配等许多专业技术的事。这还没完,当其他与我们林地所有关联的单位知道我们给太行县委和省林地院送苹果后,也找上门来,我们如何应对?送还是不送?要是还送的话,一共就那么多苹果!送了这家,又送那家,根本就不够送的!全所教职员工从嫁接培育到果树结果,一忙就好几年,末了,吃不上自己用辛勤汗水换来的果实,我们作为林地所科研人员的父母官,良心何在?所以,谁也不送!所有的苹果全都按照市场价出售!想吃我们林地所优质苹果的,一律掏钱买!” “整天就他妈知道你那科技成果!”看着杨学山坚定的态度,赵长官丧心病狂起来地说,“科技成果!科技成果!你杨学山就是一个死脑筋!就是一个不通人情的犟驴!什么事情到了你这儿都不会转一下弯!”然后忘乎所以大放厥词地诋毁杨学山,“你杨学山不会为官之道!没有工作能力!没有领导水平!难怪你杨学山1953年就升到正县级后,一直没有升官。不仅没有升官,还一直降多级二十多年!这都是你杨学山死板不识实务的结果!如果你杨学山脑筋稍微识实务一点,也不会干成这样!”之后,又杀气腾腾地威胁杨学山,“如果你不在提议上签字,你就是违反了集体领导的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作为总支副书记的我,有权召集全体总支委委员开会,以少数服从多数的集体领导的原则,通过撤销你杨学山总支书记的总支委决议,然后报太行县委批准!” …… 第98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苹果引发的风波(二) 面对赵长官的诋毁加恐吓,杨学山轻蔑地一笑,说: “你吓唬谁呢?你召集总支委委员开会?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有这个力权吗?你想撤换谁就能撤换谁吗?你要能用几瓶酒撤换一级组织的领导,天下不都是你赵长官的了吗?还要党的组织部干什么?”然后,杨学山不屑地看了赵长官一眼,说,“你真以为干部组织原则是儿戏呢?啊?”说罢,杨学山深深地吸了口气,坚定地对赵长官说,“只要我还是林地所的一把手,谁也别想把公家的苹果送人情去!假公济私这是典型的腐败。我们党历来反腐倡廉。反腐倡廉是社会主义事业成败的关键,是共产党执政的生命线,是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根本保障,是赢得人民信任和支持的法宝。只有以断腕的勇气把腐败分子从社会主义肌体内清除掉,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才能彰显出来,人民建设社会主义的积极性才能充分调动起来。历史教训告诫我们,贪官污吏是人民最深恶痛绝的!虽然我官不大,但反腐倡廉的责任一点儿也不小。我们每一位共产党干部不论职务大小,都应当以“为人民服务”为为官之道,做到公正、廉洁、为国为民。如果每一位干部都能从自我做起,不贪不腐,一心为公,并检举揭发贪腐,就会形成一个反腐倡廉的钢铁长城,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事业就会蒸蒸日上永世不衰,人民的福祉就会不断提升,人民的幸福感安全感就会更充实更有保障更可持续!” 杨学山不仅这么说,还这么做。虽然杨学山管着一个大苹果园,家里人经常吃的都是花5分钱一斤买来的烂了一块的苹果。我不记得家里没拿回来过整筐整筐的好苹果。杨学山不仅在拿苹果送礼的问题上大公无私,在其他方面,也体现出他党性原则强的品德,比如在单位招工的事上。 那个时候,国家有硬性规定,下乡知青在农村劳动锻炼不满两年,是绝对不能回城就业的。然而,这并不是说上山下乡劳动锻炼两年后肯定就能回城就业。由于受当时经济发展的限制,城里就业岗位有限,僧多粥少的现象比较严重。很多上山下乡超过两年的,甚至已经在农村劳动锻炼五六年七八年了,都回不了城。这并不是哪个领导特意卡着谁不让回城。其实,不管高层领导,还是低层领导,心都是肉长的,无缘无故地都不希望哪家的孩子在农村劳动锻炼满两年后继续窝在农村,都想当孩子在农村劳动锻炼满两年后,马上回到城里就业,过上比农村好得多的城市生活。只要你能搞到回城就业指标,你回你的!而大多数上山下乡知青满两年回不了城就业的,都是因为没弄到回城就业的指标。 搞不到回城就业指标,回城就落不上户口,也没地方上班给你发钱,自己也养活不了自己。为了生存,只能继续在农村劳动锻炼。所以,上山下乡满两年能不能回城就业,关键看你能不能搞到回城就业指标。 另外,当时的政策规定,不只是下乡知青,回乡知青在农村锻炼满两年的,也可以进城就业。这就扩大了进城就业的大军,增加了进城就业的数量,加大了进城就业的压力。也使得本来进城就业指标更加紧俏。而且,那个时候,就业门路单一,不像现在就业门路多元化,政府单位进不去,还可以去各种体制的公司。那个时候叫公司的单位,也都是国家单位。想进去,也得占用进城就业指标。所以,那个时候,知青唯一的出路就是搞到进城就业指标,别无他路。这就让争取回城就业指标的单行道拥挤不堪。为了给到就业年龄的孩子搞到一个进城就业指标,各家长都寝食难安绞尽脑汁,对回城就业指标格外敏感,到处打听消息,只要听说哪儿有就业指标了,蜂拥而至,勇往直前。 1973年,林地所批了三十个就业指标。这一下惊动了太行县城!——林地所可是国家省里的单位!不是小小县城的单位!进了省林地所,不仅讲起来很有身份,找个媳妇也比县城就业的上几个档次。所以,这三十个就业指标就成了太行县的众矢之的。托门路,找关系的人络绎不绝。杨学山的爱人对杨学山说,两个儿子正好高中毕业需要就业,想法给孩子弄上两个指标? 其实,作为林地所一把手的杨学山稍微运作一下就可以借着林地所获批的三十个就业指标的机会解决两个儿子在林地所就业的问题。比如,开个总支委员会议,把名额与几个委员分一分,然后再给各科室的领导一个,省下几个做做门面,他两个儿子的就业问题就彻底解决了。但杨学山考虑了几天后,对爱人说,这三十个就业指标,不只全林地所的人盯着,全太行县的人也觊觎着,作为单位一把手,必须按党性原则办事!林地所这三十个就业指标一个也不能两个儿子。并对两个儿子说:“你们别指望从我这儿走后门安排工作,现在只能凭借自己的本事,有本事就在县城混,没本事就回老家种地去!”最后,杨学山硬生生地没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占用林地所的就业指标。 招工中,杨学山不仅以身作则不以权谋私,还严格把关,防止有人投机钻营,这又得罪了不少人。 林场一职工觉得林地所招工非常难得,就给自己还在上小学的儿子报上了名。 杨学山看着脸庞稚嫩的孩子,重心长地对这个职工说:“孩子该上学的时候,一定要让孩子长知识,一个人没有文化将来到社会上要吃亏的。” 这个职工却说:“农村也上不了什么学,还不如早就业,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上了班还可以边工作边学习。” 杨学山对这个职工说:“你这儿子太小了!说13岁,看这稚嫩的面相,也就10来岁的样子。我们现在要把你儿子招进来,那些没占上指标的职员会告咱们违反国家规定,雇佣童工的。到那时候,你儿子还得被告下来,回家上学去。” …… 后来,杨学山把这个职工的、将年龄改成13岁的儿子从招工名单上拿下来了。 这可惹怒了这个职工,他大闹特闹,用脚踹杨学山的门,追着杨学山骂大街,还举着铁棒要打死杨学山,他还无时不刻向杨学山泼脏水,到处说杨学山没有工作能力,没有群众威信等等。他还向上写信,告杨学山利用职权,把本来应该是他儿子的就业指标给了自己的侄女。 自然,赵长官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也不会袖手旁观!于是,太行县不失时机地派来了调查组,气势汹汹地要查办以权谋私,为自己的侄女大开方便之门的杨学山。 杨学山被问得一头雾水,——什么时候林地所冒出来一个侄女来?他杨学山就一个侄女,而且还在罗山中心学校上学。便理直气壮地让调查组把这个号称是自己侄女的杨春梅的人叫来,如果这个叫杨春梅的当着他杨学山的面说自己是他杨学山的侄女,并是占用这次三十个招工指标进林地所的,他杨学山当场把她开除了。 这个叫杨春梅的女孩本想,林地所的一把手姓杨,她也姓杨,就想混淆视听狐假虎威一下,让旁边的人不敢欺负她,何曾想,竟惹了这么大的祸。赶紧对调查组的人矢口否认自己说过的话。 后来调查组东奔西走查清楚了,——杨学山说得是实话,杨学山就一个侄女,也确实在上学,而这个叫杨春梅的女孩的家与杨学山的老家隔着近二百里路,杨学山与这个叫杨春梅的女孩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林地所这三十个招工名额给杨学山这个主事的人带的麻烦不只这些,林地所旁边村庄的干部听说林地所批下来了招工指标,也召集一群农民跟杨学山要指标。他们闯进林地所,聚集在杨学山办公室门前扬言,林地所占着他们集体的地盘,如果不给招工指标,就推平林地所,铲掉苹果树等等。杨学山站在办公室门口,面对扛着锄头、镐头和棍棒闹事的农民,大义凛然威武不屈,严正地告诉他们,林地所这三十就业指标是专门批给林地所教职员工的,目的是解决林地所教职员工的子女就业困难的,不能分给其他任何单位!不管谁,都别想猎取其中的名额。杨学山坚定的态度硬是吓退了这些无理取闹的农民。 杨学山从不利用职权贪污腐败,始终两袖清风。一次一个转业军人想转业到林地所,就想走夫人路线。当他打听到杨学山的爱人是南方人,喜欢吃大米,而太行县又不供应大米,就给韦美娟扛了一袋大米。虽然当时规定的粮票和工资已经很难让杨学山的四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孩子吃饱饭,但还被杨学山勒令家人把这一袋大米退回去了。 …… 现在,很少有人相信这样真实的杨学山的存在了。但在那个年代,杨学山这样的干部还是不少的。杨学山这样的干部之所以这样行事,是因为他们根深蒂固的信念和高风亮节思想品德。杨学山这帮工农干部一出道就深受党的大公无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和党的干部就是人民的公仆思想的教育,一睁开眼看这个世界,看到的领导干部们净是以身作则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形象,因而耳濡目染养成了办事严格按党性原则和文件规定秉公办事,以及事事遵循群众路线的习惯,从不越雷池一步,也从不想越雷池一步。他们纯朴的思想,坚定的信念,嗤贪腐和歪门邪道以鼻,唯恐自己的行为偏离了党的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他们中如果谁被人指责说假话了多吃多占了,那此人肯定会觉得无脸面对群众,恨不得挖地三尺钻进地缝里,发自内心深感自咎。 正是杨学山这样的干部形成了那个年代中底层干部的主流,奠基着共产党的执政为民的局面,使得那个年代的党风纯正,党的威信很高,共产党一呼百应,民心所向。正是在像杨学山这样一批民心所愿执政所向、思想上坚定党的方针路线的工农干部的带领下,社会上形成了淳朴的民风,夜不闭户绝不是个别现象。 当然,那个年代也不是所有的干部都能像杨学山这样以身作则,一切从人民利益出发,一切按照党性原则办事。面对杨学山这样不识实务的“呆板”的人,也有不高兴的。 现在再回过头来说赵长官逼着杨学山在决议上签字的事。 杨学山凭借着坚定的信念,面对赵长官的恐吓,硬是没在赵长官的提议上签字,赵长官那4:3通过的的提议也就形成不了有效的决议。结果,赵长官到任的第二年还是没如愿以偿地给陆棣送上苹果。 气急败坏的赵长官找到陆棣报怨道:“杨学山顽固不化,如果叫杨学山总坐在林地所一把手的位置上,永远也别想吃上优质苹果。还是召开个总支委会,以少数服从多数形成个总支委决议把杨学山撤了!” 赵长官说完后,陆棣“哼”地笑了一声后,说:“你也用不着这么着急!俗话说,着急吃不了热豆腐!想撤掉杨学山林地所一把手,决不能像你说的那样简单:开个总支委会,多数一通过,就把杨学山一把手的职位撤了。如果都这样,那不乱套了?党组织的程序也不允许这样干。再说了,虽然决议以多数通过了,决议上撤掉杨学山的理由怎么写?写杨学山反对把苹果园的苹果当礼品送出去?这么写肯定是不行的!反对把苹果园的苹果当礼品送出去本身就是正确的,同意把苹果园的苹果当礼品送出去才是不正确的!……” “什么理由不是我说了算?”赵长官打断陆棣,自信地说。 “看起来是那么简单,但是!”说到这儿,陆棣瞪着赵长官告诫道,“撤掉一个干部,上边是谨慎的。不会你写一个决议,报上去就完事了。上边要下来调查的。一调查,决议上写的净是些没依据的东西,不只你,我的可信度也会下降的,我可能也会受到牵连。”说到这儿,陆棣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说,“所以说,不能像你说的那样干。你这样,拿县城东边的桑场换林地所的苹果园!”陆棣特意停下来,看着赵长官。见赵长官集中目光看自己后,陆棣小声地说:“把苹果园换过来,那不想吃国光吃国光,想吃富士吃富士了!而且想吃多少吃多少!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赵长官使劲摇头说:“杨学山是林地所的一把手,这事,得杨学山拍板。他那么死板,一个苹果都不让送,拿整个苹果园换桑场,他更不同意了!” 老谋深算的陆棣说: “杨学山不同意没关系。这事,你就可以召开总支委会,以少数服从多数通过决议。林地所是一级组织,提出了以苹果园置换桑场的决议后,对林地所有行政管辖权的太行县委就可以根据林地所少数服从多数的决议做出批复。然后再一级一级向上报批。” “要是上边查下来呢?我们同意的几个支委不还得……”赵长官说到这儿停下来,担心地看陆棣。 “查下来也没关系的!为什么呢?”陆棣不以为然地说,“我们是拿公家的东西换公家的东西!换来换去,地皮都太行县公家的地皮,谁也贪占!”说到这儿,陆棣看着赵长官问,“你贪占了吗?” 赵长官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陆棣见赵长官头晃得眼珠子都要晃出来了,放心地说:“你没贪占!我也没贪占!只是换了个东家。而且换的这个东家也姓‘公’!大不了,省林地院再闹着把苹果园要回去完事。但是!”说到这儿,陆棣停下来,瞪着两只眼,恶狠狠地说,“作为林地所一把手的杨学山的责任是开脱不掉的!肯定会被省林地院追究的!如果省林地院非追究着不放,咱们就里应外合、上下合力地一股脑地把责任推到林地所一把手的杨学山身上!叫杨学山灰溜溜地滚下台!这就是我为什么说,你可以召集委员开个总支委会的原因!” “一箭双雕啊!”赵长官茅塞顿开,两眼贼光闪烁着得意地大声惊叫起来。 …… 第99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苹果引发的风波(三) 赵长官回到林地所,私下又对总支部那几个委员做了工作,告诉他们,事成后,太行县答应把他们几个支委的老婆安排到城里上班,他们几个支委的孩子也可以安排到县城最好的学校上学。 这对总支委委员是很有诱惑力的!(不只对总支委委员很有诱惑力,对林地所所有干部职工都很有诱惑力的。) 当初,林地所的苹果园选在太行县城西三十多里的地方是经过科学勘察决定的,是从果树生长的最有利的条件考虑的。这里是丘陵地带,背靠高山峻岭,水气聚集,空气湿润,土质松软,透水性好,又呈弱酸性等…… 但苹果园选在这地方,却离人类自然聚集生活圈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给工作在苹果园的教职员工的生活带来不便。平时要想购买重要日常生活用品,都得到县城去。而每跑一趟县城都得折腾一整天,每次从城里回来都得灰头土脸的,——一大早就得爬起来,跑到公路上等进城班车。进城班车还不停在县城内,而是停在县城北边三里外的公交车站。从车站下了车,就得赶紧背着大包拎着小包快速往城里走。在城里买上清单列好的物品后,还得赶紧回城北的车站,不然赶不上回林地所的班车。经常有人因购物排队,赶不上下午回林地所的班车。赶不上回林地所的班车,就得背着、扛着购买的生活用品走回林地所。三十多里远的路,又身负重物,走上三四个小时才能回到家。回到家,个个累得臭死。数九寒天还要冻个半死,烈日酷暑还被热得汗流浃背。而且,每次进城购物,还得花几块钱买车票,这对于当时月薪只有几十大元的家庭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如果能把自己的老婆安排到县城上班,将家从林地所搬进县城,就会一劳永逸解除进城购物的苦恼。 还有,孩子上学接受教育的问题。那个年代实行九年制免费教育,但绝对就近上学,乡村的区中学里都设有高中。林地所的孩子只能就近旁边的区属中小学上学。林地所是知识分子聚集地,深知教育对孩子成才的重要性,只是苦于没有条件送孩子进城上学。一旦孩子可以到教育条件好的城里上学,肯定趋之若鹜。 还有!老婆到城里就业!这更是让林地所总支委委员们高兴得合不上嘴的事,——老婆一下从家庭妇女变成了政府公职人员,原本单职工的家庭一下变成了双职工的家庭,家庭收入也立刻翻番,老婆退休后还可以拿到退休金。 所以,当赵长官在总支委会上提出用桑场换苹果园的提议后,李鹏飞立刻发言支持赵长官的提议,他的理由是桑场比苹果园大很多倍,而且桑场又在县城边上,从土地价值角度来说,特别划算。 刚解放时,蚕织业在国民经济中还是起着比较重要的作用,种桑树发展养蚕业受到各级的重视。桑场不仅规格高,占地面也很大。太行县的桑场就被定为县团级,而且地域辽阔。我记得,要从桑场的东头走到西头,或者从桑场的北头走到南头,都得走很长时间,而且里边的桑树不是那种小叶子又结桑葚的、又高又粗的桑树,而且是那种树干不太高、树围又不太粗、但桑叶非常大的那种桑树。大的叶子比a4 纸小不了多少。用不了几个大桑叶就能把养蚕的大簸箕盖满了。然而,随着化工产业的发展,各式各样的化纤产品层出不穷,蚕丝慢慢被结实又便宜的现代化的化纤所代替。桑蚕业在国民经济中的作用也大大降低。太行县的桑场也相应日落西山般地凋敝了。所以尽管太行县的桑场面积比林地所的苹果园大好几倍,但价值远不济日益受欢迎的苹果。而苹果在那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很是受欢迎。所以,太行县才动起了用自己的桑场换林地所的苹果园。 李鹏飞说完后,郝少善也急不可耐地跳出来蝇趋蚁附赵长官的提议。郝少善的理由是在桑场重建苹果园发展空间大等。 之后,一个叫牛经纶的支委也赞同用苹果园换桑场。他的理由是,换来换去,还姓“公”!但解决了林地所多年生活不便的问题。他还诉苦说,他的孩子在县城上班,每天要起大早,骑车到城里上班,下班还要骑车回林地所的家里,每天回到家都很晚了。特别是冬天,下午五点,天就黑了,黑灯瞎火的路上车来车往,非常危险,再遇到寒冷刺骨的西北风,不仅冻得满身冰霜,有时西北风大了,连车子都骑不动,只能推着车往家走,如果苹果园换成桑场后,林地所就可以在县城边上的桑场建一个家属院,他儿子上班就方便多了。 计划经济年代,即使有钱,也买不着房子,所有的房子都由国家房管单位按计划分配。何况当时普通人一个月才挣几十块钱,家里孩子又多,每月都难于接济得上,哪存得下钱!要想在城里有房住,只能指望调换单位分配住房。 …… 总支部委员们一个一个发完言表了态后,杨学山笑了一声,说:“从生活和土地价值等现实问题来说,用我们的苹果园换太行县的桑场还是很值的。” 说到这儿,杨学山“啧”了一下,又说,“但是,我们辛辛苦苦经营了几十年的苹果园可就一去不复返了?……” 还等杨学山讲完,李鹏飞粗鲁地打断杨学山,说:“你就是死心眼儿!不会再重建啊?刚才不是说了,在桑场重建一个苹果园,比现在这个苹果园大好几倍?”说完后,李鹏飞使劲瞥了杨学山一眼,然后又狠狠地说句“真是的!” 李鹏飞对杨学山做这种态度,除了献媚赵长官外,也是想给杨学山施加压力,——你杨学山如果今天不同意用苹果园换桑场,我李鹏飞就不给你杨学山好脸! 李鹏飞说完,杨学山抿嘴笑了笑,耐心解释:“建立起来一个苹果园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国家投资几十年才将现在的苹果园的土壤改良成适应于苹果生长的土质,才生长出现在这样的口感极好的苹果。再想在桑场重建一个土质适合于生长出我们现在园子里这样优质苹果的果园,也得好几十年。不是把苹果树栽下去,又一个优质苹果园就出现了!那得要年复一年地改良土壤和嫁接改良品种。而且,苹果树从栽下种活到结果也得好几年。这样,我们的品种改良和技术研究就会受到影响,甚至会中断!这样,国家利益就要受到损失……” “你杨学山别净用那些大话压人!”赵长官怕那几个好不容易被他私下蛊惑动心的支委被杨学山的大道理压得不敢说话了,赶紧打断杨学山的话,“你杨学山说拿苹果园换桑场后,国家利益要受到损失?哪儿损失了?怎么损失了?换来换去不都是国家的吗?”然后又话外有话地说,“不换那是傻b!” 赵长官说这话想达到两个目的:一是骂杨学山傻,没他赵长官聪明,打击杨学山,抬高自己;二是提醒在座的支委们,别犯傻,苹果园换不成桑场,你们的老婆就别想安排到城里工作,孩子也进不了城上学,而且一旦错过太行县现领导还执政的机会,以后再别想找不着老婆进城工作孩子进城上学的这么便宜的事了。 杨学山不理睬赵长官,继续耐心地讲道理,说:“我们对苹果园的果树跟踪观察研究了几十年了,积累下来了几十年的技术数据,突然这些跟踪观察研究几十的果树不是我们的了,我们还怎么继续跟踪观察研究?之前积累了几十年的观察研究的数据不是就用不上了?这样,我们的科研是不是要中断?国家之前几十年的资金投入是不是受到损失了?……” 赵长官又赶紧打断杨学山,说:“说你死板你还不信!不会让技术人员和工程师们继续在苹果园的果树上观察研究吗?而且还不用挪窝。”说完后,赵长官又当着在座的支委们故意瞥了杨学山一眼。 杨学山蔑视了一眼赵长官后,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怎么难?就在技术人员和工程师家门口!走两步就到了!”赵长官肆无忌惮地搡白杨学山。 杨学山仍没搭理赵长官,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解释:“看起来苹果园还在自己家门口。而实际上苹果园换给太行县后,我们与苹果园就是两个单位了!肯定没有现在隶属一个单位这么方便。不能像一个单位这样,什么时候合适去观察研究就什么时候去观察研究了。必须经过树主太行县的同意后,才能去观察研究。因为那树已不是我们林地所的了,是太行县了。不经过树主太行县的同意,在人家的树上割来割去、截枝栽培等科研活动,造成的不良后果谁负?万一是病虫害致苹果树死亡,硬说是我们技术人员和工程师给弄坏了,怎么办?苹果树因病虫害而枯死的情况,我们见得还少吗?别多了,只一次案例,肯定没人再敢光顾别人的苹果园了!久而久之,苹果园就会失去科学技术的支持,苹果园的优良品种的培育就会与科学技术隔离。苹果园失去科学技术的支持,苹果品种就会退化,甚至会被病虫害侵蚀而导致果树枯死。另外,把苹果园换给太行县,我们与苹果园不仅是两个单位,而是跨省和县两个差别很大的单位了!我们今后想要到苹果园搞科研,就得按照“省——行署——太行县”的行政渠道沟通。这一道一道行政渠道的过,稍有不畅,就有可能错过季节。农业种植,季节是非常重要的。错过季节,就错过一年的时光,就要等来年的季节。还有!把苹果园换给了太行县,我们为了科研,三番五次要去苹果园。人家太行县尿不尿我们都两说了。说不定有人还会多疑我们一直掂记着这苹果园,怕我们再把苹果园要回来,不欢迎我们去苹果园搞科研呢。”说到这儿,杨学山一副久经锤炼得老成世故的样子说,“世上的事情往往这样,说起来容易,真正实施起来又复杂又麻烦,而且又让人伤透脑筋!……” “嗨-!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了!哪儿还不能方便一下了?”李鹏飞见杨学山把赵长官说得哑口无言了,赶快打断杨学山,给赵长官解围道,“把技术人员和工程师随同苹果园一块换到太行县不就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杨学山胸有成竹地说:“这又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事!”说到这儿,杨学山转过头看着李鹏飞,说,“你不要忘记,太行县可是一个山区贫困县!能收纳得了我们林地所这些科技人员吗?太行县每年能像现在这样,拨出好几百万科学研究经费吗?太行县每月能发得起我们所里这么多科技人员的工资吗?据我了解,太行县每年的经费是很紧张的!每年恨不得一分钱掰两半花。太行县没有那么多资金投入,苹果园的科研就难以为济,苹果园就会面临病虫害的侵蚀,最终,苹果树因没有足够的经费而退化。再说了,把我们林地所的科技人员换到太行县这么一个不属于科技系统的县,太行县能解决我们这群高校毕业的高级知识分子们的技术等级评定吗?如果小小的太行县解决不了我们这些高技术人员的技术等级评定,最终坑害的是我们林地所这群高科技人员的切身利益。而且!”杨学山走近李鹏飞,强调说,“如果像你想的那样,把技术人员和工程师跟着苹果园一起换到太行县,我们林地所里只剩下林场的工人,我们还能称为林地科学研究所吗?到那时候,我们就得改成林场。改成林场了,还需要你我坐在这儿吗?最终又损毁的是咱们自己的切身利益!……” “那就把技术人员和工程师留下来,桑场换过来后,大不了我们再充分动员一次教职员工发扬一次南泥湾精神,再在桑场重新创造一个新的优质苹果园不就得了!咱们这苹果园开始的时候,也不是一开始就能长出这么优质的苹果来的!不也是经过几十年的嫁接改良培育才长出这么优质的苹果来了吗?要是按照你这么较真,改了嫁的寡妇还生不出孩子了!”郝少善打断杨学山,插话帮腔道。 “喔-!”杨学山故作惊讶之状,转过头来对郝少善说,“刚才被打断了。你正好又提起这个问题。”说着,杨学山习惯性地抹了一下嘴后,又有条不紊地说起来,“刚才已经说了,国家经过几十年的投资和改造才有了现在模样的苹果园。几十年下来,国家累计投资是巨大的!用这么巨大的资金改造好的苹果园,因为与科学技术脱离而衰败,国家之前几十年的巨大投资不是打了水漂了吗?国家是不是将要蒙受巨大损失吗?如果我们再想在桑场重建一个苹果园,还得重新从栽种小树开始做起。国家还得重新投入大量资金。这些钱可都是人民的辛勤汗水啊!我们难道一点也无动于衷吗?而且,我们在桑场再重建一个像我们现在苹果园这样的、令人垂涎的苹果园,”说到这儿,杨学山及时把头转向赵长官,轻蔑地看着赵长官说,“至少也得几十年!几十年啊!这是一个相当长的时间!我们林地所的科技人员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有的科技人员甚至是用自己的毕生精力才积累出太行地区种植优良苹果的科学数据,培育出现在模样的苹果园!是来之不易的!就这么想轻而易举地、不费吹灰之力把我们林地所几十年的科技成果剽窃拿到自己手里,这无异于在空手套白狼!是在窃取我们林地所科技人员几十年的辛勤劳动果实!” 杨学山深刻地揭露出一心想用苹果园换桑场的赵长官的为一已私利践踏国家利益的恶劣后果,让赵长官脸红一块紫一块,非常不自在,不得不把头扭向一边,躲避杨学山辛辣的目光。 见到把赵长官的嚣张气焰打下去了,杨学山继续揭露赵长官的利欲熏心:“如果在桑场重建的苹果园,未来长出的苹果跟我们现在的苹果园里长出的苹果差不多,良心还能得到一些安抚。但,谁能保证在桑场重建的苹果园能长出我们现在苹果园这样的个儿又大色又好香甜可口的苹果来呢?如果在桑场重建的苹果园长不出我们现在苹果园里这样的水份足,口感好优质苹果,谁来这此买单?你是不是要把这个单甩给国家?心想,反正我那时候已经不是林地所的领导了,甚至已远走云南了?谁爱买单谁买单!”杨学山换了口气,掷地有声地说,“这种恶劣的思想是跟我们共产党领导干部的身份是不相符的!……” “还没长出苹果来呢,你怎么就武断桑场那地界长出来的苹果不如现在苹果园结出的果子水份足,口感好?你这是武断!是主观主义!”李鹏飞见杨学山把赵长官批得体无完肤了,赶紧打断杨学山说。说完后还讨好地向赵长官递了个眼神。 赵长官及时向李鹏飞点头感谢。 “我绝对不是武断!也不是主观主义!”杨学山成竹于胸地说,“植物的果实是自然环境孕育出来的,不是我们人为的作品。有什么样的自然条件,就会生长出什么样的植物果实。这是农业科学规律。”然后,杨学山旁征博引道,“《晏子春秋·杂下之六》就总结出: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接着,杨学山又问在座的支委,“为什么淮北长出来的是枳,淮南长出来的却是橘?”没等各支委回答,杨学山坚定地回答:“地理位置决定的自然条件!之所以我们把苹果园建在这里,而不是建其他地方,是因为这里是丘陵地带,背靠高山峻岭,水气聚集,空气湿润,土质松软,透水性好,又呈弱酸性等,很适合苹果等水果生长。而桑场在广阔的平原,风吹水气跑,聚集不住水气,空气干燥,土壤干结,生长出来的苹果肯定不如我们现在苹果园生长出来的苹果水份足,口感好……” “杨学山,你也是太行县人。亲不亲故乡人。你难道不想为太行县做点贡献吗?不想太行县人民吃上优质苹果吗?”李鹏飞又打断杨学山说。 李鹏飞一说完,赵长官马上龇牙咧嘴地向李鹏飞连连点头。 “我怎么不想让我的家乡人民吃上优质苹果?我不想让家乡人民吃上苹果,我当太行县荆岗关区的领导还帮助他们栽苹果树干什么?”杨学山理直气壮地说。 “那你就在提议上签字好了!还啰哩啰嗦干什么?你知道吗,你要是同意把苹果园换给家乡太行县,你就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了!你就可以拍着胸脯骄傲地对家乡人说,是你当林地所一把手的时候,把苹果园换给太行县的!而且,苹果园换给太行县,你也可以继续享受苹果园的苹果。因为,你最终得落叶归根回归故里,退休后回到太行县生活。所以,把苹果园换给太行县最终你也不吃亏。” “那当然了!肯定不吃亏!”赵长官赶紧插话。 杨学山冷笑一声,问:“能轮到我吃吗?”然后,以商量的口气说,“我早就有一个想法,在不损害国家利益的前提下,我们能不能拿出一部分优质苹果给太行县,用以换取太行县城边一块地皮建林地所的家属院,解决孩子上学和生活不便的问题?……” “你这是老光棍做梦娶媳妇——光想好事!”赵长官一听杨学山变着法儿地不换苹果园,阻断他的晋升之路,暴跳如雷跳起打断杨学山,“用几个烂苹果就想换人家城里的地皮?打发要饭的呢?人家那是想用地皮换地皮!你可真是的,以为每个人都跟你这么傻乎乎的呢!” 见赵长官利欲熏心的品德暴露无遗,杨学山蔑视了赵长官一眼,没有搭理赵长官,只是不慌不忙一个一个地问在座的其他委员同不同意用苹果换地皮的事。 在座的其他支委见赵长官蛮横的样子,觉得用苹果换城里的地皮肯定说不通太行县,还是用苹果园换桑场保险。 支委们表完态后,杨学山总结总支委会议的意见,说:“在座的绝大多数支委不是不同意用苹果换地皮,只是担心太行县不同意用苹果换地皮,那就是说不反对用苹果换地皮这一提议,这也算是这次总支委通过的一个提案。那我就把这次总支委会议做出的苹果园换桑场或苹果换地皮两个提案汇报给省林地院的领导,由省林地院领导审批。” “用苹果换地皮绝对不行!只能用苹果园换桑场!”赵长官一副蛮横不讲理的样子说,“关于用苹果园换桑场的事,只要我们总支委根据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通过后,报太行县委批一下就行了。人家太行县说了,太行县有这个审批权!用不着跑到省林地院献殷勤去!” 杨学山不急不忙地说:“我们林地所是双重管理体制,行政干部管理接受所在地的太行县委、县政府的领导。而技术业务接受上级业务部门省林地院的领导。”说到这儿,杨学山赶快把头转过去看着赵长官问,“太行县已经表示愿意用苹果园换桑场了?”见赵长官露出得意的表情,杨学山明白赵长官事先已经与太行县个别领导串通好了,语气更加坚定地说,“但!省林地院也是我们林地所的上级领导单位。按照组织程序,还必须向省林地院汇报批准。” 赵长官一听杨学山要去省林地院汇报,赶紧向李鹏飞和郝少善挤鼓眼儿,阻拦杨学山去省林地院汇报。 之前,陆棣告诉赵长官:只要林地所以少数服从多数的组织原则通过用苹果园换桑场的决议,对林地所有行政管辖权的太行县就有权审批,并可按照县——行署——省的程序报批。只要报批了,太行县就顺理成章地抱得苹果园这个美人归了。省林地科研院就别想再要回苹果园了。但事先一定不能让省林地院知道用林地所的苹果园换太行县的桑场,省林地院一旦事先知道用林地所的苹果园换太行县的桑场,肯定不同意这笔不划算的交易的,肯定会向上反映。而林地所是双重管理体制,受太行县和省林地院双重领导,只要太行县和省林地院中有一方不同意用苹果园换桑场,上边就很难批准用苹果园换桑场。上边不批苹果园换桑场,太行县就捞不上苹果园。如果事先不让省林地院知道苹果园换桑场的事,省林地院不到上边反映,苹果园换桑场的事兴许可以蒙混过关。他最担心的是林地所一把手杨学山去省林地院通报苹果园换桑场的事。所以,能不能用桑场换成苹果园的关键就看赵长官有没有办法把杨学山堵在林地所不去省林地院通报了。只要杨学山不去省林地院通报苹果园换桑场的事,就没人事先向省林地院通报苹果园换桑场的事,桑场换苹果园就成功了,赵长官就立大功了…… 赵长官知道陆棣说的这个立大功对他今后的政治命运的份量。于是回到林地所后,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想方法拦住杨学山去省林地院通报苹果园换桑场的事。还私下与李鹏飞等沆瀣一气在总支委会上阻止杨学山去省林地院通报苹果园换桑场的事。 …… 第100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苹果引发的风波(四) 赵长官惦记着立大功,回到林地所,就马不停蹄地挨个找那几个总支委,并与他们策划于密室。 赵长官之所以这么着急,一是立功心切,——来林地所前,他就给陆棣写了封信,就当上了林地所的副所长了,如果帮助把苹果园这条肥鱼捞上岸,老同学陆棣不会没有表示的吧!二是,赵长官想在周一的总支部例行会议上就通过苹果园换桑场的提案,越早把苹果园交到陆棣手里,对他赵长官越有利,早一天,他赵长官就多一线希望,因为机会是不等人的,错过去,下次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属于自己的机会了!三是,赵长官不想让桑场换苹果园的事“酝酿”得太久,“酝酿”得久了肯定会发酵,会夜长梦多,会节外生枝,桑场换苹果园的事就容易在接连不断的上访信件中泡汤(毕竟桑场换苹果园的事侵害了林地所绝大部分工作人员的利益),尤其是不能让他觉得只“认死理”的杨学山总支委例会前知道桑场换苹果园的事,最好让杨学山开会后才知道桑场换苹果园的事,打杨学山一个冷不防,最大可能地让桑场换苹果园的提案通过。最后一点对赵长官来说也是最重要。 然而,赵长官还是失算了。尽管杨学山只是在会上才知道桑场换苹果园的事,但杨学山并没有落入他赵长官的圈套。杨学山不仅没落入他赵长官的圈套,还在会上马上反应过来了,并有理有据地揭露了他赵长官利欲熏心的所作所为,让他赵长官在所有的支委面前露尽了丑态。更让赵长官急火燎的是,杨学山不仅批得他赵长官无地自容,还要是向省林地院通报桑场换苹果园的事。对赵长官来说,千让万让都可让,就是不能让杨学山向省林地院通报桑场换苹果园的事,省林地院一旦知道用太行县的桑场换林地所的苹果园,肯定不会同意的。因为,太行县的桑场就剩那么一些被风吹得叶子晃来晃去的桑树了,就是把这些桑树连根拔下来卖了能值几个钱?而苹果园里的苹果树,一棵就结好几百斤苹果,个个苹果都闪动着耀眼的红色光芒,粒粒都散发着又甜又香的诱人味道,关键还又大又圆!为了保住苹果园这个摇钱树,省林地院肯定会向上反映自己不把苹果园换给太行县的诉求的。这样,桑场换苹果园的事就得黄。因为即使赵长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笼络了几个总支委,以多数强行通过置换的提案,如果上边不批,他赵长官在下边的努力也白瞎!进而,他赵长官邀功请赏的美梦也就会落空。所以,当杨学山说要去省林地院汇报时,赵长官急了,甚至都急红眼了,赶紧向李鹏飞他们几个总支委挤鼓眼睛,让他们赶紧阻拦杨学山。 看到赵长官挤鼓过来的眼神,郝少善抢头功似地站出来阻拦杨学山。郝少善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对杨学山说:“杨书记!”看到杨学山看向自己,郝少善举起手向杨学山摇晃着说,“真没必要跑那么老远到省里汇报去。从咱们这地界到省城,这家伙得多老远啊!得多累啊!”说完,郝少善把头伸近杨学山,貌似认真地问杨学山,“杨书记,你多大年纪了,属什么的?” “1922年生人!属狗的!”赵长官阴阳怪气地插话道。 杨学山实际是,阴历1922年出生,阳历1923年出生。为了突出杨学山岁数大,赵长官只说杨学山阴历出生的年月。 “哎哟!1922年生人啊?好家伙!都这么大年纪了!年纪可——不小了!这不直奔六张去了!”郝少善的表情立刻改成一副吃惊的样子,使劲惊叹了一声,然后把刚才伸过去的头快速伸回来,但仍用刚才装出来的惊讶的目光看着杨学山,继续惊叹,“杨书记,像你这样上了年纪的老人,最,最,最重要的是保重身体啊!身体好一切好,身体赖一切孬!我真心劝你甭价往省城跑了!再累坏了身子骨!多得不偿失啊!” 牛经纶接过郝少善的话,劝杨学山:“杨书记,我觉得,老郝说的话发自肺腑!完全从你的角度考虑的!甭价去了!大老远的忒不值得!”然后,牛经纶伸出手指头给杨学山算起细帐来,“你看看啊,从咱林地所到省城,还得起个大早乘坐昔陵起发的班车。到了县城还得赶往小火车站买票倒小火车。下了小火车还要倒大火车。回来还得反过来再折腾一次!这一折腾就是一天!” “这还得顺利的话。要是不顺利,赶不上早上那班小火车了,就得坐中午那趟小火车了!这样到省城得后半夜去了!别说当天回来了,第二天都很难回来!”赵长官横着个脖子插话道。 “说不说的吧!”李鹏飞赶紧附和了一句。 “小年青儿跑一趟省城都累得够戗,回来都得躺两天。何况你都奔六张的人了,更得累个半死!”牛经纶继续说刚才被打断的话。 “肯定累得跟死猪一样!”赵长官又恶狠狠地插话说。 牛经纶继续劝杨学山:“杨书记,别去省城了!去了,省林地院要是不同意,彻底给你否了,咱们一级党组织的威信何在?” 李鹏飞使劲“哼”了一声,一副蔑视杨学山的样子说:“如果院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给你面子否了你,你说,你这老脸往哪儿放啊?!你也老大不小了的人了!”说完,李鹏飞向赵长官抛了一个献殷勤的眼神。 赵长官及时对李鹏飞点了个赞。然后满脸不屑地插话:“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否定一下就完了?肯定还会训斥他一顿呢!” 李鹏飞赶紧接过赵长官的话来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训斥一顿,得多么丢人啊!”为了强调丢人的意思,李鹏飞故意把“多么丢人啊”的话说得又慢又重。然后又加重语气地说:“被人训斥一顿!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得多无地自容啊!要是换了我,我恨不得挖地三尺钻进去!我可不去!我可丢不起那人!革命了一辈子,还被人熊成那样!想起来就觉得太丢人了!” “杨书记,你想过没?你一个堂堂正正的林地所一把手,当着机关那么多人的面被训斥得像狗似的,多狼狈啊!可别去省城了!”郝少善又帮腔道。 面对赵长官发起的连讽刺带挖苦的攻势,杨学山闭上眼睛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等面前的总支委们该说的都说了,想说的也说完了,一个个不吭声了,杨学山睁开眼,冷笑一声,说:“说啊!继续说啊!”然后环顾一圈后,问:“都不说了?就这么几句话?”见在座的总支委还不说话,杨学山继续镇定自若地说,“我枪林弹雨都爬出来,还能掉进这小水坑里!”说罢,杨学山又巡视一圈后,继续说,“首先,你们刚才说,如果被院领导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否了我,又训斥我,太丢人的问题。”说到这儿,杨学山调整了一下语气后继续说,“你们觉得,否了我训斥我太丢人。但我觉得,这没什么丢人的!我的面子才几斤几两啊?值几个钱?党和人民的利益才至高无上!我这个人也一贯以党性原则为重,从不把自己的脸蛋子看得比党性原则还重!我的面子远远没有党的组织原则值钱!个人丢点面子算不了什么!只要没违背党的组织程序就行!其次,去省城太累的问题。去一趟省城根本累不着我。我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走的路多了去了!我之前走南闯北过的桥比从林地所到省城这么一小截路长好几倍!”说到这儿,杨学山不屑地瞥了赵长官一眼,继续说,“再说了,累点儿,那只是个人肉体上的一点点感觉,没关系!只是毛毛雨而已!我一直认为,肉体上辛苦一点,总比丧失党的组织原则好吧?违背了党的组织原则那才是真正的太累了!”讲到这儿,杨学山停下来,又调整了一下语气,继续说,“对桑场换苹果园一事,我的看法,刚才已经讲过了。但我签不签字,那得看省林地院和太行县领导两部门的意见了。我尊重双重领导的意见,如果我们双重领导都同意换,那我作为林地所的一把手,我肯定在提字上签字!没什么可说的!我杨学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绝不能凌驾于党组织之上,这是作为一级党组织的领导最起码的政治觉悟!但是,目前,我作为林地所的一把手,最应该,也是最正确的选择就是履行好我的职责,把应该走的程序走完,向省林地院通报桑场换苹果园的事。这是我作为林地所一把手最起码的职责!否则,我就是失职!” 见杨学山非要去省城向省林地院领导通报,赵长官老长脸耷拉得更长了,使劲向那几个总支委使脸色。 看到赵长官又甩过来的着急的脸色,郝少善又勇敢地开口了:“杨书记,你今年都五十多了,过不了几年就该退休了。如果你不把苹果园换给太行县,你退休回到太行县怎么有脸见父老乡亲们啊!如果父老乡亲们知道,他们没吃上苹果园这好的苹果,是因为你不同意换,还不得把你骂死!还不得见一面,就吐你一身吐吐沫啊?到时候你还出得了家门啊?” “别说出了家门被家乡父老乡亲啐一身了,就是坐在家里,深更半夜也得被人砸碎门窗的!”李鹏飞添油加醋地说。 “不只门窗被砸个稀巴烂!一出门就得挨一大板砖,被父老乡亲拍个半死!要是白天挨一板砖还好说,兴许还有人扶回家,要是夜里,就暴尸街头个屁的了!”赵长官狠毒地接过郝少善的话说,“恐怕连良格庄村,都没走出去呢,就挨大板砖了!”说完,赵长官又向在座的总支委挤眉弄眼起来。 看到赵长官还让他们劝杨学山,郝少善又鼓足勇气劝杨学山:“杨书记,别去省林地院通报了。一通报,省林地院肯定不同意。反正桑场换苹果园,都以公对公,真跟咱们小老百姓没太大关系。反正过不了几年,你就该解甲归田了。但得罪了家乡父老乡亲,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让家乡父老乡亲一板砖拍死在家里了!” 杨学山忍不住嘿嘿一笑,说:“我还是那句话:砍头不要尽,只要主义真,死了杨学山,还有后来人!”说完,杨学山又善意地说,“不向省林地院通报一下,就擅自同意把苹果园换桑场,怪罪下来谁负这个责任?” “太行县负责!太行县党委负责!” 见净个劲儿地劝不动杨学山,赵长官一下又暴跳如雷地站了起来,怒气冲天地对着杨学山喊:“杨学山,别张口闭口地省院领导省院领导的!你整天就知道省院领导!省院领导是领导,太行县的领导就不是领导了吗?难道只有省院领导说话算数,太行县领导说了就不算数吗?”由于过于着急,赵长官头上的血管爆出老高,气也没喘均匀,不得不停下来连吸几口气,缓了缓气后,才说出话来,“别忘了,省林地院不是我们真正的上级领导!太行县才是我们真正的上级领导!”然后,转过身来不满地看着在座的几个支委说,“我们都是太行县任命的干部,没有太行县的任命,谁也当不上林地所的领导!所以,我们必须听太行县的!”然后又转过身来对杨学山说,“你杨学山也是太行县任命的,你的职责只能向太行县汇报工作!用不着跑那么老远到省林地院汇报工作去!”说完,严厉地向李鹏飞瞟了一眼,然后又说,“太行县党委才是我们真正的上级领导,干部任免都是太行县领导说了算!而不是省林地院领导!” 在座的各支委都听得出赵长官这威胁的话:他们的任免不是省林地院领导说了算,是太行县领导说了算,不要被杨学山的去省林地院领导汇报的话吓倒了。 见赵长官狗急要跳墙的样子,杨学山对赵长官轻蔑一笑,说:“你这就是睁着眼说胡话了!我们林地所是接受太行县和省林地院的双重领导的机构!这不是我杨学山口说无凭。各种文件开头都明确地写着呢!我既然在林地所一把手的位置上,我就要履行好我的职责!按照党的程序办事!绝不能骗上瞒下!这是一个共产党员的最起码的品德和必须遵守的党性!绝不能光他妈的想着吃香甜味美的苹果,把国家利益置之度外了!”然后,杨学山更加坚定地说,“不管你怎么暴跳如雷,也不管你怎么歹毒地攻击我,我必须得到省林地院通报情况!” 看到赵长官瞥过来的不满眼光,又听杨学山死活要去省城通报去,李鹏飞也学着赵长官训斥杨学山的口吻对杨学山说:“杨学山,你个人怎么这么固执呢?别人的意见,你怎么一点儿也听不进去呢?” “对的意见,我就能听进去!不对的意见,我肯定是听不进去!”杨学山铿锵有力地说。 “我们大家的意见都不对吗?只有你一个人的意见对吗?你能保证你的意见都对没有错的时候吗?”说着,赵长官站起身来,颠了一下肩,把快要脱落的呢子大衣往肩膀头披了披,之后,又用左手拉正身上披着的呢子大衣,双手叉着腰,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咆哮着在屋里来回走动起来。边来回走着,边大吃喊大叫:,“我看,你杨学山没有这个水平!只有列宁才有这个水平!还把自己当回事呢了你!”说到这儿,赵长官觉得还不解气,又抛出一句更加猖狂的话,“你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赵长官做出这么气势汹汹的样子,还说出“杨学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的话完全是想给在座的支委打气,提高在座各支委的勇气。 “有理不在声高!有话好好说!别这么盛气凌人!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只要我在这个职位上一天,我就要按照党的组织原则和程序办事一天!省林地院,这次我去定了!”说完,杨学山起身宣布,“今天的会议至此结束!”说完,扭身走出了会议室。 …… 第二天,天刚刚亮,杨学山就挎着公文包走出宿舍前往省林地院。 让杨学山没想到的是,他刚走出宿舍,就被李鹏飞和郝少善堵在了门口。李、郝二人又是拦住杨学山的去路,又是想强行摘下杨学山的公文包,不让杨学山去省城。他俩还口口声声称,他们这是对杨学山好,让杨学山一定要理性,不要感情用事,置换一事,还可以坐下来商量商量。 杨学山死死抱公文包,摆脱李、郝二人的纠缠,毅然决然地去了省城。 …… 听了杨学山的汇报,省林地院领导对桑场换苹果园一事坚决反对,对杨学山说:“这完全是胡闹!你赶快回去!在哪个会上通过的,再在哪个会上推翻了!我们也马上到省有关部门沟通一下,不同意桑场换苹果园!” 考虑到林地所远离县城,林地所的教职员工生活确实不便,省林地院同意用苹果换地皮。 最后,桑场换苹果园的事,由于省林地院坚决反对,没换成。用苹果换地皮的事,也因为太行县没能实现用桑场换成苹果园的诉求而持否定态度,无果而终。 …… 桑场没换成苹果园,并没有死心,他们又想出更厉害的一招来! 第二年,苹果快要到成熟的季节了。杨学山接到通知:要求林地所的主要领导带队到规定的乡村——石康信镇定点劳动,每半年轮换一下。首先从总支书记开始。 把杨学山支走后,林地所的大权落到了第二把手的赵长官手里。 大权在握的赵长官利令智昏,在林地所耀武扬威。苹果成熟后,一筐一车地往外送苹果。只把那些送不出去的、小的、烂了的苹果放进买来的漂亮的纸箱分给林果所的教职员工。 打开漂亮的纸箱,看见箱子里不是烂了的,就是小的苹果,教职员工都扔到了赵长官的宿舍门前,还在赵长官办公室的墙上张贴出自己的不满的意见,有的还向上边写信,反映赵长官的腐败行为。 不久,上边就派来了调查组。 赵长官没想到林地所的教职员工竟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冒着得罪直接领导的风险向上写信,赶紧打着去广州调研的借口,在工作组驻进所里的那天乘机逃离了林地所。在广州转了一圈后,回到云南老婆那儿没敢再回来。 赵长官逃跑后,上边打电话给杨学山,要求他赶快回所里主持工作。 杨学山回到林地所,刚在自己的办公室坐下,孙老“所长”立马进了杨学山的办公室,神秘兮兮地伸出大母指为杨学山点赞道:“高!高!实在是高!” 杨学山正聚精会神地考虑接下来的工作,没想到老孙头钻进自己的办公室,还诡秘地伸出大母指说他杨学山高明,不解地看着老孙头问:“‘高’什么‘高’?” 老孙头一副不相信地样子说:“装?还跟我在这儿装?” “我装什么装?”杨学山大惑不解看着老孙“所长”问:“老孙‘所长’,你这是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别装了!”然后又伸出大母哥在杨学山眼前晃动着说,“隔着那么老远,遥控着把‘他’逼走了!高!真是高!”说完,又使劲向杨学山晃动着手点赞。 杨学山恍然大悟,哈哈一笑,说:“嗨-!就这啊-?”然后问老孙头,“那,你想听我的高明之处吗?” 老孙头惊喜万分,欣然地答应道:“当然想听了!你这比当年汉朝张良还不赖呆呢!” 杨学山嘿嘿地笑。笑后,爽快地说:“那我向你说说我的高明之处!” …… 第101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受到严重冲击(一) 杨学山看着老孙“所长”对自己竖起的大拇指不停地喊“高!”,感到莫名其妙,不解地看着老孙“所长”问:“高?高什么?” 老孙“所长”两眼闪动着佩服的目光,说:“你远在千里之外还能遥控着所里!你不高谁高?你真是高人不露相,露相不高人!平时看你被他欺负得抬不起头来,原来是还没到出手的时候啊!到了出手的时候,你一招出击,就致他一小命!你是不打则已,一打就打中他要命的三寸上!高!高!实在是高!”说完,又连连向杨学山竖起大拇指。 “我遥控?”杨学山仍一头雾水地盯着满头白发的老孙头看,突然恍然大悟:“啊-!你说,贴得这一大院的东西和把赵长官赶跑,是我挑拨的?” 老孙“所长”没说话,两眼仍闪动着无尽佩服的目光使劲向杨学山点头。 杨学山轻轻一笑,说:“这,你就错了!” “我错了?那所里怎么闹起来了?”老孙头不解了,瞪起两眼看着杨学山急切地等着杨学山的回答。 “这,我不知道。”杨学山对老孙头摇手说,“老孙‘所长’,我实话跟你实说,当时,我正在石康村蹲点劳动呢,院里打电话说,赵长官被太行县调走了,让我赶紧回所主持工作。我就回所了。就这么回事!”杨学山说完后,两手一摊。见老孙头还在摇头不信,又解释:“再说了,这么大老远的,如果我遥控,肯定要打电话。我一个电话也没往所里打!不打电话我怎么遥控指挥?不信,你可以去查电话记录。” 老孙头仍不信得摇着头说:“那所里为什么闹得这么凶?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其实,这也没什么!以前也没有过这么狠地把园子里的苹果都拉走私吞了!”杨学山仿佛早就料到似地不为所惊地说,“是不是大伙一个也没分上苹果?” “分了。分的都是烂的小的和落果什么的。”老孙头非常生气地说。 “这不得了吗!这说明咱们所的人,民主意识强。也印证了毛主席那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话了!你想想,辛辛苦苦干了一年种出来的苹果,他不吭不哈地全私吞了,拉去搞关系。凭什么啊?这不鱼肉咱所教职员工吗?这谁能答应?”杨学山停下来看着老孙头问,“你说实话,你能答应吗?” 老孙头摇摇头。 “是吧,你不答应!群众不答应!凡是有良知的人都不会答应!”然后,杨学山又一身正气地说,“谁都不会答应!” 老孙头兴奋起来了,说:“我早就看明白了,他早就盯上苹果了,一直没机会下手。把你指使到石康去后,他总算捞着机会了。那他还不得可着劲儿捞?” “他是不是还往云南托运苹果了?”杨学山一副先知的样子说。 老孙头瞥了杨学山一眼,说:“你看,你还说没遥控呢?你这不什么都知道吗?” 杨学山“噢”了一声后点了一下点,说:“他的世界观是百姓如蝼蚁!他根本就没有一颗真正为人民服务的心!认为一旦有了权,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他这种的人不为已天诛地灭的世界观,肯定会借机给自己的老婆和家人托运苹果的。而且苹果在云南也算是稀缺物。” 老孙头不住地点头,称赞道:“所以,他总视你为他以权谋私的拦路虎,眼中钉肉中刺,极诋毁你之能事。结果把自己玩死了!” 杨学山面带微笑地说:“他以为,他为所欲为就没人管他了!那是时候没到!时候一到,阎王爷那儿报到!”说完,杨学山真诚地看老孙头。 “唉,上边还真派来工作组了!”老孙头惊喜起来。 杨学山向老孙头点头说:“这再次证明,人民政权为人民!民之所愿政之所向吗!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坚信不疑。”之后,杨学山赶紧利用这个机会提醒老孙头,“我们做领导的,还得夹着尾巴做人啊!” 老孙头发自内心地向杨学山点头。 杨学山拍了拍老孙头的肩膀,说:“所以说呢,所里贴赵长官的大字报也就不足为奇了!不是哪个人所为,是群众不满意!” “何止不满意?那是非常愤怒!”老孙头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说。 杨学山又向老孙头点头说:“这回明白了吧?到底是谁把他赶走的了吧?不是我杨学山把他赶走的,是林地所的人民把他赶走的。这就是水能截舟也能覆舟的道理了。太不把人民放在眼里,就会物极必反!”见老孙头明白了,杨学山微微一笑,说,“我得到苹果园去了,看看是否还有能分给所里教职员工的苹果没。如果没了,我想咱们所里能不能拿出点儿钱,给每个职工一家买上两筐苹果。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不能让守着几百亩苹果树的人今年吃不苹果啊!” …… 1977年,太行县的“城里”与“城外”因争夺权力又打起来了。“城外”围攻“城内”,还扬言要把邻县的炮队拉来。“城里”也不甘示弱,到处招兵买马。 一天傍晚时分,杨学山回到林地所。当他把房门钥匙插进锁孔要把门打开的时候,听到对面小会议室里有人在大声议论着什么。杨学山警觉地停止了转动钥匙的动作,伫立在门口注意听对面小会议室里的议论声。当他听到李鹏飞在小会议室里大声说:“赵副所长打电话来了,让我们赶快集结人马拉出去。不然太行县要小瞧咱们了!咱们好歹也是一个县级单位呢!”快速把已经拧了一圈的钥匙又转了回来,并从锁口拔出。然后,轻轻地走到会议室门口,又听见李鹏飞还在里边煽风点火鼓噪不断,一把将门推开,大声说:“大家都先别动呢!听我说!” 见所里的一把手回来了,会议室的年轻人一下围了上来,向杨学山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杨书记,咱们什么时候拉出去?”“杨书记,咱们支持谁?”“杨书记,咱们独树一帜吧?” …… 杨学山平伸双手做出安静的手势,说:“大伙先听我说!先不要动!” 等会议室议论的声音稍安静下来后,杨学山接着说:“等会儿,咱们开个会,会上我一一回答你们的问题!”说到这儿,他对指着张建国说:“小张,你去广播一下,叫所有工作人员立刻到小会议室开会!” 林地所很少这么晚开会。听到喇叭里说要召集开会,工作人员好奇地放下手上的事来到小会议室开会。 见人到的差不多了,杨学山站在前边大声地说,这么晚召集大家来开会,是他杨学山觉得,现在是非常时刻,担心会开晚了,所里会突发混乱。之后,会议室鸦雀无声,都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自己讲了,杨学山有条不紊地说:“首先!我在这儿郑重声明,我们所不介入太行县的事!不支持任何人!我现在可以负责任地说,不管是‘城里’还是‘城外’,都是错误的!我们不做社会动乱的支持者,要做社会稳定的支持者,历史告诉我们,只有社会稳定,人民才能幸福安康。而社会动乱,最终最受害的还是我们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这是从大的方面讲。从小的方面讲,我们林地所不是太行县的单位,是省属单位,我们是太行县的客人,不管‘城里’胜了,还‘城外’赢了,我们还是太行县的客人,改变不了我们客人的身份。而且,他们之间不管谁赢了,都不会分给我们半个县城的!咱们所一点便宜也占不上!相反,麻烦将惹一身。如果我们现在就拉出去明确态度支持谁,没有得到我们支持的那一拨人肯定会报复我们,夜里拉上一卡车人到咱们所砸仪器和基础设施。我们承受不起这巨大损失!我们所里的哪台仪器也得上万,好的得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如果我们的设备被砸,国家还得花大把外汇进口设备,国家将遭受巨大损失。我们也没法继续工作了!我们也没法向省里交待!第三,从利害关系上说,我们现在接受太行县的行政领导。也离不开太行县的支持。如果没有得到我们支持的那一拨人胜了掌权执政了,那,咱们林地所与太行县的关系就非常难处了,他们肯定会不忘前嫌,事事刁难咱们的。最直接受影响的就是咱们所里的孩子进城上学的问题。我们刚刚花了许多力气解决了我们所的孩子进城上学的问题,还让太行县为我们所的孩子进城上学发送班车。一旦我们押宝失策,‘嘎嘣’一下,就把我们所的孩子进城上学这事掐了。受损失的是谁?着急的是谁?还不是我们辛辛苦苦在所里工作的父母吗?假如我们不贸然拉出去支持谁,他们不管谁输谁赢,我们都能与他们相敬如宾,有事好商量。是吧?” 这时,会议室里的人都发自内心地静下心来认真听杨学山讲话了。 “这第四呢,我是从枪林弹雨里爬过来的。不能说身经百战,也是数十次从死神手里挣脱出来的,非常清楚,子弹是不长眼的!打中谁,谁就会失去一生只有一次的宝贵生命。战争真是死神的盛宴,生命在战争面前显得非常非常脆弱,子弹打中了你那一瞬间,原本属于你的一切就失去了!再也不可能复生了!什么理想啊,什么抱负啊,什么火锅红烧肉啊,什么什么都没了!这点,我非常清楚!对我们老百姓来说,绝不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那是大炮一响灰飞烟灭!我不想让在座的中年丧夫和中年丧子!也不想看到在座的任何人因失去亲人而悲痛欲绝!有的激情豪迈的年轻人可能会想,我们也不是参加什么战争,顶多也就动个器械什么的。”说到这儿,杨学山停下来,两眼注视着前方认真地说,“我对有这想法的年轻人讲,你这种想法太单纯了!啊!谁的脑壳也不是钢铁造的,都扛不住铁镐头一击。谁的脑壳被铁镐头砸一下,都得脑瓢开花脑浆四溅!我这可不是危言耸听!镐头砍到谁的头上都要被砍烂的!”说到这儿,杨学山把伸向前的头往回收了收,又继续说,“刚才我说了,咱们没必要用自己宝贵的生命去为他们中间的谁卖命去。不管为谁卖命,除了失去珍贵的生命,你什么也捞不着!我现在可以说,我现在是可以操纵所里人的宝贵生命的人,我理应对所里所有工作人员的生命负责!我奉劝所里的人,无论从工作角度上考虑,还是从个人角度上考虑,不管从哪个角度讲,我们都不应该介入到太行县的是是非非。我们现在唯一正确的选择就是当好太行县的客人,做好我们作为客人的事,把工作做好……” …… 杨学山真诚的一席话,所里的人都听进去了。李鹏飞没能拉出一个人。而且,李鹏飞后来也没敢出去当“孤胆英雄”,猫在所里给老婆又打开水,又到食堂打饭,而且每天都到杨学山旁边的办公室报到上班。 赵长官左等右等,不见李鹏飞领着林地所的“兵马”过来,就带着一大卡车人到林地所招兵买马来了。他让车开到林地所门口前,用大喇叭向林地所院里喊:“林地所的革命战友们!时不我待!赶快加入到……” 听到赵长官在大门外叫阵,不少好奇的人跑出来看。 看见自己大喊大叫的声音招来了不少人,赵长官忘乎所以地冲大喇叭“哈哈哈!”起来,大有“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的架势。 正在办公的杨学山听到赵长官在大门口吼叫,赶紧往大门口跑。跑到大门口,一看赵长官还在门口喊叫,二话没说径直向赵长官走去。 杨学山这一大胆举动惊呆了林地所围观的人。一中年知识分子提醒杨学山:“杨书记,别去!他们有枪!”说着,他跑上前想把杨学山拉回来。 “站那儿别动!”杨学山回过头对这位中年知识分子说。 听到杨学山的命令,这位中年知识分子赶快退回到大门口的人群中。 “杨学山,你别过来!你要过来,我可压不住我这些弟兄们的怒火!”赵长官从驾驶室里伸头来指着杨学山威胁道。 “赵长官,你下来,我跟你说两句话,我就走。就两句!”杨学山迈着大步继续向赵长官走去。 “杨学山,我跟你说啊,别过来!你过来的话,别怪我手下的人对你不客气!”说完,赵长官又把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对后边车上的人说,“我发出命令就开枪!” 于是,后边车上第一排的几个人端着枪做好对准杨学山的姿势。 “杨书记,别再往前走了!快回来吧!太危险了!”林地所大门口的人群里有人急声对杨学山呼喊起来。 杨学山继续往赵长官坐着的驾驶室走。 “你停住!别往前走了!再往前走,我真命令车上的人向你开枪了!”赵长官边气势汹汹地瞪着两眼看杨学山,边指着杨学山说。 “赵长官,你下来,我就跟你说两句话!”说着,杨学山已经快步走到了赵长官的车门下,用手敲着车门。 “你想干什么?”赵长官看到杨学山沉稳的表情,心里发毛起来,说:“我车上好几十号人呢!动起手来,你一个人可不是个儿!” “你看我是来跟你打架来了吗?”杨学山平静地招手要赵长官下车,“只是想跟你说两句话!你别怕,下来!我不会怎么你的!而且,这话不能让他们, ”说到这儿,杨学山指了指车上的人和司机,说,“听见!”见赵长官犹豫起来,杨学山又安慰赵长官说,“让他们听见真对你不好。”说完,又对赵长官强调说,“太不好了!” 赵长官又狐疑地上下看杨学山,问:“真的?” “咱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了,我什么时候说过骗人的话?”杨学山非常坦然地说。 赵长官又看了看杨学山,见杨学山目光坚定,就向车上招了一下手,说“弟兄们,下来几个!” 当车上下来了五个人后,赵长官才把车门打开,走出驾驶室。但只站在卡车的脚踏板上对杨学山说:“你说吧!” 杨学山又向赵长官招手说:“你下来!我私下跟你说。叫他们听到了会影响你的!” 赵长官做贼心虚,害怕别人知道自己的老底儿,乖乖地从卡车的脚踏板上下来,跟着杨学山走到了一边。 杨学山对赵长官嘀咕了几句后,赵长官不住地点头。然后向车下的五个小兄弟一挥手:“上车!咱们走!” 赵长官没等爬上车的弟兄们坐稳,就让司机开车。 得到开车命令的司机,一踩油门,“轰隆轰隆”开着车快速离开了林地所,车的后屁股掀起了团团尘埃。 杨学山不费吹灰之力的两句话就把风风火火准备大闹一场的赵长官劝退了。这让林地所看热闹的人困惑不解,增添了对杨学山的神秘感。当杨学山回到大门口的时候,那个中年知识分子问杨学山:“你跟那混蛋说什么了?” “跟他有什么可说的!我就跟他挑明了利害关系!”然后杨学山对堆在门口的人群说,“赵长官已经走了,大家回去吧!” 见门口的人都散去,杨学山跟着往院内走的人群往林地所里走。这时,一个人从后边使劲拉住了杨学山。 杨学山扭过身来一看是老孙头,礼貌地问:“什么事?” 老孙头把杨学山往边儿上拉了拉问:“你可挺神的啊!一点儿也不比三国时期,张飞当阳桥上一声怒吼,吓退百万曹军逊色!你这连怒吼也没怒吼,只是悄悄一句话就把全副武装的赵长官一车人吓跑了!” 杨学山噗哧一笑,然后连连向老孙头点头感谢夸奖。然后又继续向院里走。 老孙头追上杨学山,好奇地问:“你跟赵长官说什么了?吓得他,还没等车上的人站稳,就仓皇逃跑了?” 杨学山看了看满腹心计的孙老头儿,轻轻地笑了笑,尔后,向老孙头歉意地微微点了一下头,什么也没说,继续向院内走去…… 第102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受到严重冲击(二) 老孙头追着杨学山好奇地问杨学山,跟赵长官说什么了,就把赵长官全副武装的人员吓跑了? 尽管老孙头把杨学山劝退赵长官一行人马说得比三国期间张飞当阳桥上一声怒吼吓退百万曹军还不赖呆,可杨学山还是没对老孙头讲,到底对赵长官讲什么话了。不仅没对老孙头讲,对任何人都没讲。 后来,父亲聊起这事时,向我吐了真情:当时父亲对赵长官说,孙红霞的丈夫正找赵长官算账,如果孙红霞的丈夫从县医院取化验结果回来,见赵长官跑到林地所门口来了,肯定不会放过赵长官的。做贼心虚的赵长官知道,他当林地所副所长时,为了解决老婆不在身边的问题,多次欺骗过孙红霞,赶紧夹着尾巴逃跑了。 自打杨学山在小会议室讲明介入太行县是是非非的利害关系后,林地所没有一个人介入太行县的事。 由于林地所的人在太行县没选边站队,太行县的“城里人”和“城外人”都没来找林地所的事,成了太行县最安全的地方,太行县一些人为了避免对方的残害,悄摸躲藏进林地所。 后来省林地院的张院长对杨学山这种作法大为赞赏,说:“整个地区都乱得一塌糊涂,该地区的其他所的仪器也被砸坏不能进行工作,而唯有你们省林地所日常工作和生活正常!不可思议!” 1978年第一季度,省林地院换了一拨年纪较轻的领导。这帮领导很有股子敢想敢干的精神,其中,就包括多次写信要求对林地所有行政干部管理权的太行县向林地所派工作组,改组林地所的领导班子,撤销杨学山林地所一把手的职务。见写封信后,太行县还不派工作组进驻林地所,又派一名副院长亲自到太行县督促太行县派工作组进驻林地所。 在省林地院的强烈要求下,太行县最终向林地所派了工作组。 太行县工作组一进驻林地所,就按照省林地院的要求,停了杨学山的职,让杨学山接受组织调查。 工作组停止杨学山的工作的理由是杨学山文革中靠造反起家,坐直升机混入林地所领导班子,是“三种人”,必须从领导队伍中清理出去。 杨学山要工作组拿出他造反起家的真凭实据,不能说话空口无凭,不能想说什么说什么,作为代表一级组织的工作组要是信口开河,是对人民政党的玷污,是对人民的不负责任,也辜负了上级党组织的期望。 面对杨学山掷地有声又让人无法拒绝的要求,工作组没办法了,拿出一封信,并从信里抽出一张信纸,对杨学山说:“我们接到一封检举信,告你文革期间帮助造反派反败为胜。造反派看在你这次立功的表现,才从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林业科的副科长坐直升机一步登天当上的林地所的一把手!” 杨学山非常生气,没有马上吱声,因为杨学山完全没有想到,他降近三职使用十多年,都没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可当他经过努力,争取落实政策才恢复了十多年前的县级领导干部职务,当上林地所的所长后,却被人告为造反起家,坐直升机爬上来的。杨学山觉得这些告他的人太不能理解了!他们的眼睛都看什么呢! 工作组长见杨学山没马上说话,觉得打中了杨学山的要害,得意地 “哼哼”起来。边“哼哼”,边得意忘形地对杨学山说:“你还说我们说话空口无凭吗?我甚至还可以告诉你,这封信的出处!”见杨学山注意地看着自己,工作组长更加得意起来,把信在空中抖得“哗哗”作地说:“这封信是太行县武装部一个姓盘的人向省组织部写的!”说完后,把信规整地叠起来,放进信封。然后一副蔑视杨学山的样子大声说,“杨学山,看见告你的信了吧?我看你还说什么?你杨学山还想倒打一耙!还说我们说话空口无凭?我告诉你杨学山,别以为我们来起哄的!我们是有备而来!”说着,用手使劲拍了拍放在桌上的那封信,继续说,“我非常了解你,杨学山!我不打无准备之战!而且告诉你杨学山!”说到这儿,工作组长提高嗓门,气势汹汹地说,“不获全胜,我决不收兵!你还说我们玷污了人民政党?真正玷污人民政党的是造反起家的你,杨学山!对人民不负责任的也是你,杨学山!真正辜负了党组织的重托和期望的也是你,杨学山才!”说到这儿,工作组长盛气凌人地指着杨学山又说,“你,杨学山,现在只有老老实实交待你的罪行,才能得到人民政府的宽大处理。你,杨学山,只有乖乖地向人民政府低头认罪,才有出路,不然你的劣迹昭然于世,你将受到更加严厉的打击!” “你别这么大喊大叫的!有话好好说!”杨学山蔑视了一眼工作组长,继续说,“我跟你讲,说得客气些,这是不了解情况,是误会。说得不好听,这就是诬陷!”杨学山调整了一下气息,抑扬顿挫说,“首先说,我不是靠造反起家才当上这个林地所的所长的。我,1953年,也就是,25年前就被提拔为正县级干部了……” “放他妈狗屁!1953年你就被提拔上正县级干部了?到这时候了,还敢在这儿吹牛!”工作组长悲哀地吼了一声,“看来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了!上去给我打!往死里打!我就不信打不出一句真话来!” 旁边三个小青年一下冲上去,向杨学山挥动拳头就揍,还抬脚踹杨学山。 那个年代法制还不健全,逼供信经常发生。 杨学山眼疾手快,抓住冲着自己脸打过来的一个人的手,一拧,然后对准背过来的屁股,狠劲踹了一脚。 这一青年随即“咚”的一声,一头撞到了对面的桌上,然后捂着被撞出血的鼻子痛苦地叫了起来:“哎哟,我操!这么大手劲!” 那两个看见同伙被杨学山一抓、一拧、一搡就呜呼哀哉起来,赶快退避三舍不敢再对杨学山放肆。 看到三个小青年不敢再上前对杨学山造次了,工作组长赶紧对那三个小青年招手叫停道:“好了!好了!” 杨学山正了正衣冠,说:“赵丙乾组长,还是有话好好说!别跟小孩似的毛手毛脚的!” 赵组长不得不点头让杨学山继续说。 杨学山不紧不慢地继续说:“1953年,我被任命为南方省贵县糖厂的压榨车间的书记,当时糖厂书记是正行署级干部,车间是正县级干部。所以说,我1953年就提到正县级了。按级别,我现在当副县级的林地所的所长比我1953提拔为糖厂压榨车间书记的正县级还差着整整一级呢!”说到这儿,杨学山顿了一下,更有力地说,“我现在当个副县级的林地所的所长,就看着红眼了?我跟你毫不夸张地讲,不是为了改变咱家乡太行县的贫穷落后局面,从南方省调回太行县,我现在的官肯定比正县级还要高!……” 赵丙乾组长斜着个眼,不服地打断杨学山说:“县级干部都装不下你了?还比正县级还高?你口气还不小!” “你还别不服气!南方省上上下下都是我们南下干部!我回来的时候,我的领路人就不让我回来!我工作的那个县的县委一书记也想方设法拦住我不让我回太行县。”说到这儿,杨学山不屑地瞥了赵丙乾一眼,又说,“还以为跑到太行县跟你们来抢官来了?我是舍弃个人的官爵,才回到咱们太行县治理咱们县的贫穷满后面貌的!见我当副县级的林地所的所长,认为我发家了?发家发大份儿了?可从我的仕途发展看,我来到太行县,我损失大了去了!老子要是一直在南方省作官,当一个小小的县级干部算个屁!” “哟哟哟!看把你能的!”赵丙乾撇着嘴,歪着身子,一副蔑视杨学山的样子。 见赵丙乾一副小人落井下石的样子,杨学山轻蔑看着赵丙乾继续说:“你也是太行县人。你不是不清楚,文革期间,我是被打倒的对象,是被关进黑屋的整治对象。我没有发言权,怎么他妈的颠倒黑白地说我靠造反起家的?哪个造反派听我的了?我指挥那个造反派了?我天天挨批,甚至多的时候,一天挨好几场批斗,在西关沙滩上开的十几万人的批斗会时,你可能也参加了?你没看见我站在台上被批斗吗?造反派听我说过话吗?现在我怎么又成了 ‘三种人’了?我始终是被‘三种人’打击的对象!你说话能不能实事求是一点儿?”杨学山越说越觉得冤枉,不得不停下来,缓口气,继续说,“你在太行县混了这么长时间,你没听说,我这个林地所的所长是我上访后,中央有关部门给太行省有关组织部门写信,要求严格按照落实中央干部政策,恢复我的县级领导干部职位的事吗?我这可不是信口开河!不信,你可去太行县组织部调看这封信件。如果我以前不是县级干部,中央有关部门能给太行省有关部门写信恢复我的县级领导干部职务吗?你以为中央都是傻子啊?到那儿你说什么,人家就听什么?不是精英能混到中央去吗?一看你说话的表情,人家就知道你肚子里有几根蛔虫!”说到这儿,杨学山停了一下,继续说,“说我坐直升机上来的?我跟你说,赵丙乾,我从南方省调到太行县,是降了我近三级安排我到林业科当的一个副科长!我是从一个掌管农林水三个部门的副县级的领导降到一个科的,而且还是一个不起眼的林业科的副科长的!说我从直升机上跳伞下来还差不多!”说完,杨学山对赵丙乾不屑的使劲“哼”了一声。 赵丙乾听到杨学山旁敲侧击的话,不自在起来。 杨学山接着又说:“赵丙乾同志,你知道吗?我这个副县级的林地所所长的职位可不是坐直升机飞上来的!我要不上访反映压制我十多年降职近三职使用的情况,中央如果不来信督促太行县为我落实政策恢复我十多前的县级领导干部职务,我如果十多年前不是县级领导干部,太行县能给我安排这副县级的林地所的所长的职位吗?也许你不清楚。接到中央有关部门的信,太行县当时并没安排我当林地所的所长,而是让我当太行县的水泥厂的书记。太行县的水泥厂是个什么级别?”没等赵丙乾回答,杨学山直接回答说,“才是个股级!”看到赵丙乾被说成闷葫芦一个,杨学山又继续说,“后来因为身体原因,我不能去水泥厂工作,才把我安排到林地所的。而且,开始的时候,没有安排我当林地所的所长,安排我当林地所的副所长兼林场书记。后来,在我坚持要彻底按照中央来信恢复我的县级领导干部职位的要求下,太行县才让我当了这个副县级林地所的所长。我当上这个林地所的所长绝对不是轻轻松松坐上直升机飘上来的!那是磕磕绊绊的!那是之前我必须是县级领导,还要自己努力,费尽周折向上反映自己的情况,上边看你的情况确实是政策没有落实到位,才给有关部门写信,帮我落实政策的!”杨学山越说越生气,“怎么看我当了一个副县级的林地所的所长,我就成了我造反起家的了?我1953年就提升到正县级领导干部了。我是在战火中提升为县级领导干部的!应该说我是在九死一生中建立人民政权中起家的!我们南下干部牺牲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才在南下地区建立起人民政权,让南下地区人民过上了稳定安详的生活的?南下地区人民能过上和平幸福的日子,我们南下干部是立了大功的!提拔个县级干部是党和人民对我们南下干部付出的生命和流出的鲜血的报答!我们这些南下干部成为各级领导干部绝不是造反起家的!要硬说我们是造反起家的,那也不是文革时期造人民政府的反起家的!是我们造封建地主剥削制度的反起家的!”说到这儿,杨学山停下来问赵丙乾,“赵丙乾同志,我提升为县级领导干部是解放初期!解放初期,有造反派吗?而且我并不是文革期间才提拔为县级领导干部的!我是解放初期就提拔为县级领导干部了!我1972年当上林地所的所长,不是提拔!那是中央强调落实干部政策,解决我一直降级使用的问题,恢复我解放初期的县级领导职务!不是提拔!是恢复!你听懂了吗?”说到这儿,杨学山强调说,“赵丙乾,我再次向你强调,我1972年当上副县级的林地所一把手不是提拔!只是恢复我解放初期我的县级领导干部的职务!武装部那个姓盘的不了解真实情况,只是凭他看见的表面现象没有依据的个人猜想!你们工作组作为一级组织的代表,应该深入调查事实真相,不能偏听偏信。”说到这儿,杨学山忽然想起,这时正好是正式反映自己诉求的时候,就郑重地对赵丙乾说,“你们工作组是一级组织的代表,我现在正式向组织提出,要求组织去太行县组织部调查一下,当年中央有关组织的那封要求太行县恢复我县级领导干部的信!”见赵丙乾默不作声,杨学山又愤愤不平地说,“另外,我当林地所的一把手前,已经是太行县的电信局长了!不是林业科的副科长!从一个正科级干部升为副处级干部是一下升三级吗?上过学没有啊?谁家从正科级升到副处级是连升三级啊?”说到这儿,杨学山停下来,用加强的口气说,“那是官升一级!干部不都是一级一级地升吗?难道升官还有半级半级升的吗?我都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光看见我当林地所的一把手的权力了,看不见我是怎么委曲求全,忍辱负重,在降职近三级使用的情况下,还穿山越岭地为太行县人民改变贫穷落后的面貌不辞辛苦任劳任怨的努力了。” …… 面对铁证如山的事实,工作组无法对杨学山继续审讯下去了。只能停止对杨学山的讯问,把人分成几路,去调查杨学山。 经调查,验证杨学山说的全对,1972年,太行县组织部,确实收到过中央有关部门关于落实杨学山县级领导干部职务的信件。而且杨学山文革期间,不是挨整,就是关小黑屋,家人还受到严重冲击。就如实向太行县领导汇报了情况。太行县领导把工作组汇报的情况转给了省林地院,并对省林地院的领导说,没法按照省林地院想像的那样,把杨学山按照造反起家的“三种人”撤销杨学山的领导职务,表示不想管林地所的事。 可省林地院强烈要求太行县继续帮忙,对太行县说,如果找不着杨学山文革中的错误,就查杨学山的执政期间的腐败问题。并坚定地对太行县的领导说,杨学山肯定有贪污腐败问题!三年清府还十万雪花银呢,何况杨学山当了“二十万雪花银”年头的林地所一把手,杨学山再清廉,也能查出点儿问题。只要查出杨学山一分钱的问题,就可以撤销杨学山林地所一把手的职务。 于是,工作组又进驻到林地所,调查杨学山执政期间的贪污腐败问题。 赵丙乾先从查账入手,寻找杨学山违法乱纪的蛛丝马迹,凡是杨学山的票据一个不落地全都翻出来,一个字一个字的抠,一个日期一个日期的核对,看没有没重复报销的,多吃多占的,贪污公款的等。同时他还找林地所的所有干部职工进行单独交谈,让林地所的干部职工揭发杨学山的违法乱纪行为。然而两个月过去了,尽管工作组费尽精力,白加黑地查找,也没查到和听到杨学山有任何利用职权贪赃枉法的问题,听到群众反映的无非是杨学山太死板不灵活太原则了,杨学山说起话不分场合,不讲究场合和方式方法。 之后,工作组又把重点放在了杨学山生活作风问题上。一会儿怀疑这,一会儿又怀疑那,结果只是觉得应该像,没有真凭实据。 看着无果的调查,赵丙乾觉得特别不可思议,杨学山当了近六年林地所的一把手,一分钱的问题也没有!一般人怎么着也得查出点儿汤汤水水来,怎么杨学山一点儿事都没有呢?群众反映的杨学山原则性强也不是错误啊!那是干部的一大优点!太死不灵活也应该是作一名领导干部应该做的,领导办事不能太灵活了,太灵活了,就灵活得出了原则规定的圈儿了!还有,杨学山办事不讲究场合和方式方法,也不能当成为撤销杨学山林地所所长的理由啊。最后无奈地又向太行县领导如实地汇报了情况。太行县又把工作组调查的情况转告了省林地院。 没有抓到撤销杨学山职务的任何把柄,当然也就不好明晃晃地把杨学山的林地所的所长撤了。然而不把杨学山林地所的所长撤了,就没法叫自己想任命的人去林地所上任啊?另外,谁都知道,往林地所派工作组就是冲杨学山去的。结果折腾了好几个月,竹篮打水一场空,没查出杨学山任何问题。最后没把杨学山怎么着,工作组却灰溜溜地撤出林地所,这让指使往林地所派工作组的省林地院的领导非常难堪!为了不被人耻笑,新上来的林地院年纪较年轻的领导仍旧努力为自己找回面子,非要把杨学山撤换了不行! 于是,绞尽脑汁想到了平时没怎么跟杨学山作过对的一个叫田草的总支委,让田草对杨学山说,田草有个亲戚,在甜县当县委副书记、县组织部长,田草可以通过他这个亲戚,给杨学山在甜县安排个农业部长,杨学山一旦上钩了同意调往甜县,立马给杨学山开商调函,前脚开出杨学山的商调函,后脚就把杨学山的组织关系从林地所移走,杨学山的组织关系一移走,立刻免掉杨学山的林地所的所长职务,换上自己想换的人。杨学山一看甜县没安排自己当农业部长,再想回来继续当林地所的所长,已经是过河的卒子——回不去了,因为杨学山的组织关系已经调出林地所了,杨学山已经不是林地所的人了…… 当然,为了能让田草去“说动”杨学山,肯定对田草进行了一番承诺。 田草掂量了一下份量,觉得这是自己命运改变唯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机会,根据提醒和日思夜想,加上反复磨练,觉得对杨学山说的话天衣无缝了,找一个自觉合适的时机,摸进了杨学山的宿舍…… 第103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受到严重冲击(三) 一天晚上,田草见杨学山的寝室亮着灯,走到杨学山的寝室门口,深深吸了口气,又从窗户看了看杨学山屋里的灯光,使劲咽下口唾沫后,敲响了杨学山的屋门。 听到杨学山的“请进”的声音,田草轻轻推开门。猫进杨学山的屋。然后,又迅速把门关上,一副鬼鬼祟祟生怕有人发现他钻进杨学山的屋里的样子。 “出什么事了?看你这慌里慌张的样子!”见田草像个鬼神幽灵闪进了自己的屋,杨学山纳闷地看着田草问。 “哎哟-!不好了!”田草故作惊慌的样子对杨学山说。 “什么不好了?雍正从泰陵钻出来了?”杨学山看了田草一眼,继续看自己的书。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看书啊!”田草坐在杨学山办公桌侧面的椅子上,又故作吃惊的样子说。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有什么看不下去书的?”杨学山边继续看书边说。 钻进杨学山的屋里做鬼事的田草听到杨学山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话,心虚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您,您,您不是被审查呢吗!” “我一不偷二不抢三不贪污四不嫖娼五不赌博六不违纪,心中坦坦荡荡,万物皆无殇!”说罢,杨学山抬起头轻松地看旁边的田草。 “我发现您,您绱鞋不用锥子——针(真)行!”田草努力遮掩着自己的心虚,边向杨学山点头,边说,“佩服!佩服!”然后,努力又装出一副神秘的样子看着杨学山说,“您听说了吗?”说完,没往下说,等着杨学山问。 “听说什么了?”杨学山抬起头来看着田草问。 田草神神秘秘地把头伸向杨学山,小声说:“听说,工作组往上写报告要撤您的职务了!” 杨学山立刻瞪大了眼睛问:“什么?要撤我的职?”然后,杨学山不解地盯着田草继续问,“凭什么?我又没错!” 见把杨学山的情绪挑逗起来了,田草火上浇油地说:“不撤了您的职务,人家怎么上位啊?人家可是奔着改组班子来的!擒贼先擒王!先把您拿下,我们支委这帮猢狲们也就不在话下了。”说到这儿,田草故意提高嗓门,用狠狠的又重重的语气吓唬杨学山说,“老话说得好,‘一朝王子一朝臣!’院里领导换了,下边的结果,你可想而知!” 函授历史专业本科毕业的杨学山熟谙历史,听到田草这么一说,心情沉重起来,再也读不下去书了,抬起头来,凝视着前方的窗户。 “赵丙乾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他明知你是中央来信恢复县级领导干部的,还愣给你往造反起家上安。”赵丙乾故意在杨学山面前说工作组长赵丙乾的坏话,以赢得杨学山的信任,为后边蓄谋已久的话做好铺垫,“不过,这也难怪!人不为已天诛地灭。赵丙乾知道,他这次来我们所是他难得的升官的机会。错过这次机会,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所以拼命地给你捏造罪名把您弄倒,以做给上边看。上边看他这么卖劲,不看他的功劳也得看他这番苦劳的份上,最后得让他捞上个位置。” 杨学山不由地往事越上心头。 田草见杨学山思绪万千的表情,觉得是最容易动感情的时候,赶忙企图说服杨学山:“我看,咱们在这儿继续待下去凶多吉少!,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见杨学山没表态,田草边仔细观察杨学山的表情边咬着牙说,“反正,我是不在这儿继续待下去了!我要调到甜县去了!” “你要调到甜县去了?”杨学山对田草要调甜县感到很突然,不由地转过头来吃惊地看田草地问。 “我有个亲戚,在甜县当县委副书记、县组织部长。我已经跟他说好了,我要调甜县去!离开这危机四伏的林地所!” 杨学山深深地吸了口气,没吱声。 见杨学山一脸无奈的样子,田草趁火打劫道,“我觉得,您——这所长的位置肯——定是难保了!您想过没有,如果把你的所长抹掉,你在这儿待下去,那——得多憋屈?”说到这儿,田草把脸靠近杨学山的脸,细细地观察杨学山的表情变化,边观察边说,“你也跟我调到甜县去吧?我跟我这个亲戚说说,让他给你在甜县安排个农业部长!怎么样?” “还能给我安排一个农业部长?”杨学山没想到,在他遭难的时候,田草还能主动帮自己调到甜县去,尤其对田草还上赶着帮自己安排一个副县级的领导职位感到惊讶不已。所以,当杨学山听到田草用肯定的口气说要帮他安排县农业部长的话后,吃惊地睁大了眼看着田草说:“县农业部长可是县领导啊!县委副书记兼组织部长有……”杨学山想说“一个副县级的县委副书记兼组织部长有权力安排一个副县级的县农业部长吗?”,觉得不合适,话到嘴边没说出来。 见杨学山非常惊讶,田草起劲忽悠起杨学山来:“对呀!县农业部长是响当当的县领导!” “我总觉得……”说到这儿,杨学山深深地吸了口气,没把话说下去。 “我跟我这个亲戚好好说说呗!应该问题不大!”见杨学山怀疑,田草赶紧装出一副没问题的样子说,“你如果觉得不放心,那咱们给他弄几筐红将军苹果去?他一看咱们这么诚心,肯定会给咱们使劲的!” 杨学山仍觉得田草说的调动的事有些悬乎,“咂”了一声后,又深深了口气,只是摇摇了头什么也没说。 “别犹豫了!离开这伤心地吧!俗话说,人挪活树挪死!”田草又使劲撺掇着杨学山说。 “你还有这么个大亲戚啊?”杨学山好奇地问。 杨学山与田草共事好几年了,从来没听田草说过他还有这么一个亲戚,现在突然从田草嘴里听说田草还有这么一个大权在握的亲戚,总觉得很突然,甚至有些意外,但一时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 “有啊。那是我亲舅呢!”田草仿佛早有准备似地斩钉截铁地说。 “那你怎么不早借这光呢?咱们行政干部年龄可是个宝啊!真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拖一年就老一岁!老一岁就失去一份优势。”杨学山盯着田草说。 “这,”田草支吾起来,“这,这,”突然想起一句觉得合适的话来说,“以前没想调走这事。”为让杨学山相信,还弄巧成拙地说,“这不是有苹果吃吗?” 杨学山“噢-”了一声后点了一下头,觉得田草突然来帮自己调出林地所很蹊跷,边看着田草说话总闪烁其词的样子,边琢磨:田草不会是行骗来了吧?安排他杨学山当农业部长是假,调他杨学山离开林地所才是真?因为,现在工作组正戴着放大镜鸡蛋里挑骨头,找撤掉他杨学山林地所所长的错误呢!好几个月过去了,也没见动静,肯定是没找到他杨学山的错误,不然早就下命令撤掉杨学山的所长职务了。现在,工作组为撤不掉他杨学山林地所一把手的职务发愁呢,于是就想出这么个调虎离山之计?而一旦用农业部长一职诱使他杨学山调往甜县,现在掌管林地所事务的工作组马上就会要求太行县给他杨学山开商调函,商调函一开出,马上就会免去他杨学山林地所所长的职务!而且更加可怕的是,说不定,还把他杨学山的档案同商调函一起寄到没有任何表示要接收他杨学山的甜县去,等单相思的他杨学山见甜县那边根本就没安排他杨学山所谓的农业部长,再想回林地所,现在掌权的工作组会对他杨学山说:“对不起,你杨学山各种关系已经调到甜县去了,已经不是林地所的人了。” 这样,就等于他杨学山自己先把自己林地所一把手的职务撤销了!这好比一扇上有暗锁的门,你刚迈出门,后边的人就“咚”的一声把身后的门关上了,你再想推门进来,再推不开这扇门了!不仅如此,让他杨学山更悲催的是,他杨学山这么折腾今后还可能成无业游民了!是一个没有单位接收的人了!甜县不收,林地所也不会要!赵丙乾领导的工作组真就有可能拒收他杨学山的档案!赵丙乾这种小人绝对做得出这么损人利己的事!而且他杨学山在南方省当过农业部长。他杨学山当上农业部长是历经枪林弹雨舍生忘死六七年,几乎丢掉性命才提到县的农业部长的!那像他田草说的那样,看着他田草面子,上嘴唇碰一碰下嘴唇就可以让一个之前与甜县没有丝毫关系的人当上一个农业部长?别说县副书记兼组织部长了,就是县委书记也很难做到这一点,而且这也不符合党组织任命原则!按照组织原则,县领导班子成员应该由上一级领导班子任命,不会像田草说的那样,他那个也才是个副县级的县委副书记兼组织部长的亲戚就有权给他杨学山安排一个副县级的农业部长。何况,他杨学山跟田草说的这个甜县县委副书记兼组织部长的亲戚一不沾亲二不沾故,怎么可能会为了给他杨学山安排一个县级领导干部冒违反党组织原则之大不韪! 杨学山想,之所以让田草用农业部长来引诱他杨学山冒险,觉得他杨学山对农业部长一职很看重,最有可能把杨学山引出林地所,因为他们知道,杨学山喜欢搞农业工作,也熟悉农业工作,也愿意与纯朴的农民打交道,当年上访时,他杨学山就是想恢复他农业部长的职位。 杨学山越想思路越清晰;思路越清晰,越觉得这调虎离山之计特别毒辣!他杨学山正处在工作组的调查中,如果他杨学山有问题,恐怕连屋都出不去,哪还能让他杨学山去甜县当什么农业部长!田草分明是受人指使,来给他杨学山挖陷阱让他杨学山往里跳的。说明以赵丙乾为首的工作组在鸡蛋里挑骨头挑了好几个月什么也没找出来,他杨学山却成了他们手里的一块烫手的山芋,才导演出这么一出把他杨学山骗出林地所的恶作剧。想到这儿,杨学山瞄了田草一眼,心里感叹,真是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跟这小子相识这么几年,真没想到,坑起人来也够狠的!根本不考虑给人们造成的痛苦,只想自己要得到的利益。他杨学山都五十好几的人了,革命都三四十年了,最后被骗得无家可归!真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世间总会有人为一已之利,把事情弄得凶险可怕。 于是,杨学山蔑视着田草说:“谢谢你的好意了!我哪儿也不调,我活是林地所的人死是林地所的鬼!” 杨学山坚定的话让田草很失望,愣愣地看着杨学山,好半天没说出话。田草失望,一是失望他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也没骗动杨学山;二是失望,对他的承诺也随着杨学山这掷地有声的话而灰飞烟灭。但田草仍不想让到嘴的肥肉滑嘴而过,眨了眨眼,使出最后的杀手锏,威胁杨学山说:“你如果不调走,赵丙乾一定会把你整死!”然后,又着急地扯着嗓门声嘶力竭地喊,“你命都没了,你林地所的一把手还有什么用!你懂不懂?” 杨学山冷笑一声,说:“他整死我?借给他一万个胆,他也不敢!他之所以想借你手杀人,说明他还不敢明目张胆双手沾满鲜血的!因为这天下是人民的天下,不是他赵丙乾的天下!” 田草愣了一下,气呼呼地站起来指着杨学山继续喊叫:“好!好!你就在这儿等死吧!还嫌副县级低?到时候别说副县级,恐怕什么级都他妈没了!闹不好双开了你这个不识实务的死脑筋!”说着失望地往外走,走出门,“哐叽”一声使劲把门关上,悻悻而去。 …… 之后不到一个月,一支市里的医疗队十分罕见地开进了林地所。据杨学山回忆,自从他到林地所六七年,上边还从来没往林地所派过医疗队。这支医疗队是以中医为主,带队的据说是一个有名的老中医。当然明面上是来关怀科技人员的身体健康的。 白须白眉的老中医们给林地所几百号人望闻问切了一番。结果号出了杨学山患有严重的冠心病。一位大仙中医语重心长地对杨学山说,得赶快住院治疗,不然来日不多…… 杨学山不得不赶紧住进市中医院。 之后不久,就传出杨学山患有严重的冠心病,已经不能正常主持林地所的工作,林地所需要一个身体健康,更有能力的人主持工作…… 第104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受到严重冲击(四) 杨学山住进市中医医院后不久,终于被免去林地所所长的职务,其原因是患有严重的冠心病,不能主持日常工作了!但因要黑字显现在白纸上,没有查出杨学山一分钱的错误,就不能在白纸上写那些莫须有的东西,不得已,在任免文件里的“免去杨学山林地所所长”的句子后边,搪塞上一句“其领导职务另行安排”。 杨学山被诊断出严重的冠心病后,又听白发苍苍的老中医说,如果不赶紧离岗住院治疗,恐来日不多,就遵照医嘱住进了医院。 在医院里,每天三顿不停地往肚子里灌红枣枸杞等活血化瘀的草根草叶熬成的汤。 老中医看着杨学山成天累月一大碗一大碗地、一日三次地往自己胃里灌黑乎乎的汤,眼睛连眨都不眨!这些老中医知道,这反正也灌不死人。 杨学山吃了医院大半年的汤药,奇迹出现了,——被诊断来日不多的严重冠心病竟然痊愈了。 杨学山拿着痊愈的出院通知,找到当时让他赶快住院的那个不赶快住院就来日不多的“当代老华佗”,要求排疑解惑地问:“冠心病不是治不愈吗?我的严重的冠心病真治愈了?” 这位 “当代老华佗”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这冠心病啊,看你怎么说了!说它严重就严重,说它不严重,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人!” 后来,杨学山琢磨过味来了,医院总这么一天三顿免费红枣枸杞地供他这样的“严重冠心病”的人喝,也承受不起啊!不得不隔一段时间就放出一批杨学山这样患有“严重冠心病”的人。 杨学山看着出院证明,悲喜交加。喜的是,之前诊断的活不了几天的严重的冠心病经过“当代华佗”的妙手治疗,神奇般地回春治愈了!悲的是,不识时节的严重冠心病不早不晚,偏偏在工作组把他列入清查对象的时候而至。 有趣的是,当年被“当代老华佗”确诊恐来日不多的杨学山,后来竟然活到了百岁。 杨学山出院后,时过境迁,林地所的行政领导关系由太行县转到了省林地院。这对杨学山这层领导来说,变化可谓不小,影响不能说不大。 杨学山拿着出院证明去省林地院报到,告诉院领导,他半年前的严重的冠心病完全治愈,可以回来工作了。 院领导拿过出院证明看,尽管出院证明上才短短的几行字,却看了很长时间。最后,艰难地对杨学山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哟!回去再好好养养,等待奔赴新的更重要的工作岗位。” 后来,杨学山真被重新任命到领导职位上了,但不是原来的林地所,而是另一个所。到这个所不是当所长,而是又被降职当的副所长。 杨学山对又降了他的职非常不满,找到院领导问:“我什么错误没犯,凭什么当年把我列入‘三种人’清查对象?现在又凭什么降我职?必须给我平反恢复名誉,按正所长的职务安排工作!” 院领导给不了杨学山一个站得住脚的说法,因为兴师动众地派工作组进驻林地所好几个月,没查出杨学山任何错误,现在又擅自把杨学山的正所长的职务降为副所长。就躲着杨学山,一听说杨学山又来找了,连办公室都不敢进。 尽管院领导躲着杨学山,杨学山因不服气随意降自己的职而不停地找领导。今天院领导躲过了他,他明天还去。明天要还见不到院领导,后天还去。只要不按政策恢复他的名誉和职务,就一直找下去!直到按政策恢复名誉和职务为止!有的时候,领导实在不能离开办公室,就被杨学山堵在办公室里。每当这种情况,杨学山都把领导质问得无言以对,甚至把领导质问到非常尴尬的境地。 面对杨学山的执着,林地院领导不但不按政策给杨学山恢复名誉和职务,却总想怪点子整治杨学山。 林地所隶属省林地院后,从太行县迁移到了省城。林地所所有的教职员工的户口都随之迁到了省城。唯独把杨学山的户口单独“遗忘”在了位于太行县的林场里。 院领导把杨学山的户口“遗忘”在林场是想把经常来要求恢复自己名誉和职务的杨学山拒之千里之外,让杨学山望路途遥远而却步。 太行县距省城有六七百里路。前边已经说过,那个时代,从位于丘陵地带的林场到省城,先要乘坐公交,然后倒小火车,下了小火车还要倒大火车,才能到达省城,来回一趟最快也得两三天,而且每次还得自己掏腰包住旅店。 指使人把杨学山的户口故意“遗漏”在位于太行县的林场后,还不让人告诉杨学山。只是一个月后,杨学山领工资买饭票时才发现。杨学山本以为,作为林地所的一员,他的户口肯定会随着大队人马一起迁进省城。然而,迁移户口这么一个顺理成章的事的办理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而且让杨学山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林地所隶属人员的户口都迁到了省会,唯独他的户口被“遗漏”在了太行县! 杨学山不得先从生存权这一人类最基础的人权努力做起,找到主管户口迁移事宜的院领导,要求把自己的户口也迁到省城。 院领导虎着脸训斥杨学山,说:“你的籍贯本来就是太行县的,而且提升到林地所前一直又是太行县的干部,现在你又是林地所所长了,留在太行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杨学山据理相争道:“别管我来林地所前在哪儿!就是在火星上,现在还没有正式文件把我开除出林地所,我就是林地所的干部!即使现在免去了我林地所所长的职务,可我的党团等组织关系和行政关系都在林地所,应该把我的户口也迁到林地所所在的省城来!林地所打扫卫生的职工都把户口迁到了省城了,没有理由只把我一人的户口特意放在位于太行县的林场!” 在杨学山据理之争下,院领导不得不把杨学山的户口迁到了省城。 杨学山不仅户口被“遗忘”在了离省城六七百里之外的太行县,杨学山在林地所的住房也受到“特别照顾”。杨学山被安置在林地所大院最后边的一排又矮又黑的平房中最边上的一间屋子里。 以前当林地所的一把手时,杨学山在所里宽敞明亮的房子里办公,所里的人见到杨学山,都主动打招呼。现在被挤兑到所里最黑最矮,且坐落在林地所院子里最后一排的平房的最边上的小屋子里,生活待遇可谓一落千丈,从人见人尊重,到人见人不待见,甚至还会遭到一些人的冷眼或被人嗤之以鼻,就连打扫卫生的临时工见到杨学山也吆五喝六的。这么大的落差,一般人心里是承受不了的,觉得太没脸见人了,赶紧回家享受晚年清福得了。 这正是林地院的领导想给杨学山的心理压迫和挤兑杨学山想达到的心理效果,——叫你杨学山总缠着领导要求恢复自己的名誉和职务,我让你窝在这职工都不住的小黑屋里,让你羞于见人!让你的老脸没地搁!你就打掉牙齿往肚里咽吧!如果你杨学山要脸要面子,还是赶快离开这没脸见人的地方吧!别在这儿一个劲儿跟领导纠缠下去了! 但杨学山不在意,——待遇不要紧,只要主义真!他除了隔一段时间到院里找领导解决问题外,他还通过正常渠道,向省委和有关组织写信反映自己遇到的不公正的情况。 面对杨学山一次又一次要求恢复自己的名誉和职务,院领导根本就不想恢复杨学山的名誉和职务,相反,却费尽心思如何刁难杨学山,轰跑杨学山。 除了把杨学山安排在林地所的省城新址大院里最后一排最黑最矮的小黑屋,还把正在施工装修的木工们安排在杨学山住的小黑屋的隔壁屋里。木工房里的电锯“嗡嗡”地从早吵到晚,吵得杨学山无法休息,只有到深夜,工人们困了收工后,杨学山才能开始从喧闹中安静下来慢慢入睡。 此外,杨学山住的小黑屋在院里最后一排最最边上,各种垃圾堆放成山,厨余垃圾!炉渣!洗脸洗脚和洗衣服水!烂菜叶子!等。一天到晚臭味熏天,尤其到了夏天,烈日炎炎加速了垃圾的腐烂!垃圾堆臭气熏天得能让人窒息。 另外,杨学山小黑屋的环境除了臭味熏天外,夏日炎炎时分,火辣的阳光不一会儿就穿透屋顶薄薄的水泥复制板,把屋里炙烤得蒸笼一般,即使光着脊背坐在屋,也会被炙烤得汗流浃背。即使这样,杨学山也不敢打开门窗,一打开门窗,垃圾堆臭气熏天的味道就会灌进房子里,嗡嗡乱叫的蚊虫就会通过破烂的纱窗钻进屋里,吸食杨学山的鲜血。 到了滴水成冰的数九寒天,杨学山想取点水都得用暖壶里的开水先把室外冻实了的水管浇化,才能取到水。为了不天天用开水浇冻实了的水管子,杨学山每天中午都要打满一桶水放在屋里备用。然而屋里寒气逼人,几个小时后,桶里的水也冻成冰坨子,连吃饭的碗筷也冻到了一起拿不开。为了抵御屋里的寒冷,杨学山在屋里都得披上儿子新疆部队发的羔羊毛皮大衣,脚上也蹬着儿子新疆部队发的毛皮大头鞋。 由于屋里实在太冷了,每天日上三竽,杨学山就得又是披着羊毛皮大衣,又是穿着毛皮大头鞋的全副武装到屋外晒太阳取暖。 邻居看到杨学山这个样子,忍不住地发笑对杨学山说:“老杨头子,你现在真是名副其实从威虎山下来的杨子荣了!难怪有人说,打土匪,北有杨子荣,南有你杨学山啊!” 杨学山调侃道:“我哪比得上杨子荣啊!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英勇啊!” “听说,你年轻的时,打土匪的英雄事迹也不赖呆呢!”邻居继续开杨学山的玩笑。 “一般一般!”杨学山笑着说,“别看咱们这儿比东北靠南,但冬天,东北的屋里可咱们这地界屋里暖和多了。冬天,东北那疙瘩,屋里暖和得可以光着屁股。我要是在屋里光着屁股,没两分钟就会冻成日本七三一部队的冷冻标本了!” “你屋里有那么冷吗?”邻居不解地问。 “咱们屋里不都这样吗?暖气冰凉的!”杨学山不以为然地说。 “不会吧,我们的暖气挺热乎的啊!”邻居纳闷起来看着杨学山说。 “是吗?”杨学山还以为整个平房里的暖气都还没安好,都像他住的头顶上的房子里一样冰冷呢,就疑惑地问道,“我看看你们那屋。”说着,杨学山走进邻居屋去摸暖气。一摸暖气,才知道,邻居说的一点也不差,邻居屋里的暖气热乎乎的。杨学山这才知道自己屋里这么冷原来是有关领导对他实施的“冷冻计”,想冻跑他。 意识到自己屋里的暖气做手脚后,杨学山开始找阀门,并在他旁边的木匠房找到了阀门。打开阀门后,杨学山非常高兴,像解决了一件大事似地高兴得与邻居海侃起世界地理知识来。海侃了几个小时后,杨学山觉得屋里的暖气片该有点热乎气了,于是回到屋里摸暖气片。结果暖气片还很冰凉。 杨学山感到很奇怪,——这又是什么原因?刚才不是打开木匠房的阀门的吗,怎么屋里的暖气片还这么冰冷?于是又走进木匠房看看阀门。 由于杨学山突然走进木匠房,木匠们没准备,况且木匠们还在拼命干活挣钱,没时间盯着杨学山。当杨学山走进木匠房时,木匠们已经来不及再弄虚作假了。 杨学山走到阀门前,一摸阀门,阀门又被关了。杨学山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屋里的几个木匠。 一直盯着进屋的杨学山的几个木匠看到杨学山射过来的不满的目光,都立马转过脸去。 历经战火磨砺的杨学山一看木匠们的这种表情,马上知道关上阀门是木匠们的“勇敢”行为。所以,把阀门又打开后,对木工头说:“不要再关阀门了!关上阀门,我那边的屋里特别冷。我这么大岁数了怕冷的。” 杨学山明着向木匠们提出要求后,木匠不敢在杨学山回到自己屋后马上把阀门关上了。但又不敢不按领导的要求做,怕失去挣钱的机会。机灵的木匠们就在杨学山打饭吃饭和晚上收工时把阀门关上。 慢慢地杨学山又掌握了木匠们这一操作规律。每次吃完饭和木匠收工的时候就主动到木匠房把阀门打开。 有一天深夜,杨学山学习完后准备睡觉,一摸,暖气又冰凉了,于是到隔壁的木匠房打开阀门。当他轻手轻脚走进木匠房,刚把手放到阀门的圆盘上要拧开阀门时,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攥住了杨学山的手,不让杨学山把阀门打开。 杨学山转过身来一看,是年纪最小的木匠,皱起眉来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小木匠满脸怨气地看着杨学山说:“还不是你害的!” “这是哪来的话?”杨学山满脸惊讶地说,“我在隔壁害着你们什么了?” 小木匠揉了揉惺松的眼睛满肚怨气地说:“这两个月我们没要到一分工钱。说是经费紧张。但我们心里清楚,是因为我们没把阀门关好。这不,工长叫我守在这儿,死活也不让你再把阀门打开了。要求我,人在阀门在,誓与阀门共存亡!” “哈哈……”杨学山听完后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还大笑呢?工长告诉我,这小阀门关系到俺们三家老小几十口人吃饭的大问题!现在,家里总是来信要钱办年货。但我们讨到工钱,手里没钱往家寄。你就行行好就将就着点儿吧!以火一般的革命热情战胜寒冷的冬天吧!用你坚忍不拔的精神坚持到大年三十,让我们领到工钱,让俺们三家过上一个幸福美满的春节!”小木匠用哭丧的腔调说。 “哈哈……”杨学山又忍不住大笑起来,“小伙子,你还一套一套的!高中毕业吧?” “这并不重要!”小木匠仍用乞求的语调说,“现在对我们最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再发扬下!” “这未尚不可以!”杨学山止住笑,说,“关键是我发扬一下,是不是真的能让你们领到工钱?” “我想一定能领到。”小木匠用渴望的眼神盯着杨学山说。 杨学山看到农民工渴望的眼神,抿住嘴唇点点头,说:“好吧!我同意!咱们都回去睡觉吧!”说着杨学山抚摸了一下小木匠的头,自己先离开了木匠房。 杨学山真是一条硬汉子,说到做到。从那天夜里答应小木匠后,宁可自己冻得在屋里跺脚缓解肢体的失温,也没再去开阀门。而且还觉得内心挺愧疚,是他总去打开阀门,让三个木匠没按时领到工钱。 从那以后,杨学山常常到开水房打一壶开水,端到木匠房让师傅们喝口热水。 杨学山不仅是个宽容的人,还是个非常喜欢说话的人。他经常站在木匠房门口跟三个木匠师傅聊天。这样三来两去,彼此之间就有所了解了,尤其当木匠们听说被他们冻着的杨学山是以前的所长,如今却像亲人一样同情他们进城打工的,很感动。 有一回,三个木匠中最老的一个看见杨学山又用暖瓶里的开水浇化外边的水管取水的时候,突然良心大发,愧疚地说:“老杨头这么大岁数了,被扔在这又冷又黑的屋子里,让人看了挺心疼的!” “其实这老头挺好的。一点坏心眼也没有。”最小的木匠感慨道。 中年的木匠也点头。 后来,生活经验丰富的老木匠用钢锉把暖气上阀门的螺丝稍微锉了一下,阀门再也关不上了。 一天,所领导看到杨学山只穿着一件毛衣进出屋子,知道杨学山的屋里已经通暖气了。趁着杨学山在屋里看书,偷偷地溜进木匠房训斥木匠们,为什么没把暖气阀门关紧? “阀门关不上了。”老木匠赶紧笑脸相迎地说。 “关不上了?”领导横着脸看着工头儿问。 “拧脱丝了!”老木匠面对横着脸的领导使劲绽放出可敬的笑脸说。 “拧脱丝了?”领导走到阀门跟前拧了起来,——果真再也关不上了。 木匠们紧盯着满脸阴沉的领导的表情,不敢多说一句话。 “那就再换一个新阀门吗!”领导气急败坏地说。 “那不又要花经费了吗?现在经费不是挺紧张吗?”小木匠话中有话地说。 领导觉得这话很刺耳,马上把眼珠瞪得跟牛眼似地怒视起小木匠。 一见领导要发怒,老木匠赶紧训斥小木匠:“别他妈那么多话!” 小木匠赶紧把身背过去。 见自己在木匠们面前还是挺有威力的,领导这才缓了口气,说:“经费再紧张也得抠出买这个阀门的钱!买个新阀门安上!”说完,领导又恶狠狠地“哗啦哗啦”拧了两下阀门。 “好像不行!换阀门也得等天气暖和停暖气后换,不然暖气水会流得满屋都是。这样年前就干不完活了。要不然,就得把整个暖气系统的水停了。一停一开的,暖气水的压力再把有的屋里的暖气片挤崩裂了,那就麻烦大了。”说着,老木匠上去拧那个阀门,边拧那个阀门,边说,“你看这暖气设备,质量非常差,没拧两下就拧脱丝了。”说完,老木匠向小木匠丢了眼神,示意小木匠,跟领导说话得这么说。 领导听老木匠这么一说,不得不善罢甘休,因为整个建筑是他负责的,真要高压的暖气水把暖气片冲坏了,对他不一定是好事,非常不高兴又无可奈何地走了。 …… 日历翻到了1980年的春天。杨学山终于挨过了寒冷的冬天。一天,他把前后窗户又打开,让外边温暖气流暖和一下初暖乍寒的屋子。就在杨学山刚要放松下来,想好好享受一下春天的气息时,一个人气势汹汹地一脚踹开杨学山的门,指着杨学山破口大骂:“臭流氓杨学山!” …… 第105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受到严重冲击(五) 马大力踹门时,杨学山正背着门打扫地。“呯”的一声门响把杨学山吓了一跳。他迅速地回头看,见踹门的是齐红梅的丈夫马大力,便一头雾水地看着马大力问:“你骂我流氓?” “我到这儿不骂你还骂别人吗?你这个老臭流氓!”马大力怒气冲冲地看着杨学山。 “你平白无故干什么骂我流氓?”杨学山纳闷地看着马大力。 “骂你流氓怎么的?我还要打你呢!”说着,马大力从门口冲到屋里,抡起拳头往杨学山头上打。 “先把……话说清楚,再那……什么。”杨学山两手边挡着马大力抡过来的拳头边说。 “那什么?妈了个b—的!你都他妈的那个了,还他妈的让我说清楚……”马大力边说边不断举起拳头向杨学山头上砸去。 看到马大力不依不饶的样子,杨学山知道马大力在正火头上,不用武力是制止不了他。于是他用手像钳子似的攥着马大力的手腕,说:“住手!你没听见吗?” 马大力哪善甘罢休,他嘴里边骂边用力想从杨学山的手抽回自己的手。 然而,马大力努力了几次,都没能从杨学山铁钳般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坐下!”杨学山把马大力拎到自己的床边摁下,说,“有话好好说,告诉你,打架你还不是个儿!我现在还没老得不能动。” 马大力被摁在杨学山的床上后,知道一个人打不过杨学山,然而内心的怨气却很难使马大力平静下来,嘴上仍不停地骂杨学山:“有什么话跟你这个流氓说的!” “你怎么血口喷人呢?你凭什么说我是流氓?”杨学山有些生气了。 “我血口喷人?你事都做出来了!”马大力怒视着杨学山,眼珠子瞪得跟小灯笼似地看着杨学山。 “我做什么事了让你这么生气了?”杨学山追问道。 “你!你!”马大力一副难以启齿样子说,“你以上学为名诱骗我爱人!” “噢,我明白了。你说我当所长的时候用送农大上学诱骗你爱人跟我上床?”杨学山终于明白马大力来这儿的意图了,松了口气说。 “你还有脸说!”马大力牙咬得两个腮帮鼓得老高。 “马大力同志,你先听我说!”见马大力不那么暴躁了,杨学山继续说,“我发誓!如果我跟你爱人上过床我就是这个!”杨学山做出乌龟爬行的姿势。 “你别骗人了!所领导都暗示我了。他握有你以上大学为诱饵奸淫妇女的控告信!”马大力不屑地瞥了杨学山一眼。 “我要直接跟你说,我没有跟所里的任何女同志上过床睡过觉,你可能一点儿都不会相信。”杨学山深感为自己讨回公道很难,眼里情不自禁地开始闪动起悲伤的泪花地说,“所以,我要先跟你讲讲为什么有人要捅鼓你跟我闹……”然后,杨学山把自己如何错误地被列入“三种人”清查对象,又如何被诊断为“严重的冠心病”后免掉了林地所所长的职务,又如何不给他迁移户口,又如何把他安排在这小黑屋,切断暖气冻着他等处处刁难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马大力听。最后,杨学山提醒马大力说:“现在又扇动你到我这儿闹,目的还是一个,就是想逼我离开林地所,不再让我坚持找他们给我平反昭雪,让我把打掉的牙硬吞进肚子里去。你想想,他们不想着纠正错误给我平反,不给我官复原职,却想方设法为难我整我,做事不敢担当,不负责任,能做出好事来吗?”看着不再那么冲动的马大力,杨学山心平气和地说,“现在再讲讲,我和你爱人齐红梅的事。”杨学山换了口气,继续说,“你爱人毕业分配的时候本来是要分到坝上农场去的,是我看了你爱人的档案后,认为她虽然人长得很普通,”讲到这儿,杨学山马上解释道,“请你原谅我这么评价你爱人。”之后,又接着前边的话说,“但,你爱人成绩较好,积极上进,肯吃苦,就把你爱人要到林地所。来到所里后,她积极上进,努力工作。我又发展她入党,为了她今后有大的发展,还让她到省农大读本科。回来后,又把她调到党委机关,后来提升为机关支部委员。我是一心想培养你爱人。我也是作为所领导按照上级培养年轻干部的要求做的。不培养你爱人,也得培养其他年轻人。不过我需要向你说明的是,我培养她不是为了占有她!完全是因为她工作踏实肯干,纯粹是从工作上考虑。”讲到这儿,杨学山又向马大力解释,“按组织原则,这些话只能在一定范围内讲,不应该跟任何人讲。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我不得不跟你讲其中的真实情况。你想想,所里比她漂亮多的女同志大有人在,如果我好色,我为什么不去以权谋色呢?你也是一名大学生,我劝你做任何事的时候先思考思考,过过脑子,不要被人当枪使,更不能成为炮筒子,别人一点火你就放大炮!而且,你这么闹,他们也不会给你任何好处,只会让你爱人名声扫地。你爱人的名声丧失了。你想想,你的处境能好到哪去?你是跟她继续过,还是怎么着?那些鼓动你来跟我闹的人,明面上是诋毁我,让我在所里抬不起头来,让我灰溜溜地离开,不再纠缠着他们给我平反。但实际上在给你戴绿帽子。你还年轻,在所里工作的时候还很长,给你戴上这顶绿帽子,对你的政治前途,对你爱人的前途,以及对你们与同事之间的关系等各方面都有很大影响。自从我被剥夺所长职务后,你爱人机关支部委员的职务不仅被撤消,还调离了机关。而现在调到机关工作的是不是所里那个最漂亮的女同志?谁有以权谋色的嫌疑不就一目了然了吗?”杨学山长换了口气后,继续说,“大力啊,你千万不能被他们当枪使了!最终伤害的还有你和你爱人啊!” 马大力听完杨学山的解释后,刚才的怒气完全消失,眼里流露出愧疚的目光对杨学山说:“杨所长,不,杨叔!刚才是我太冲动了,冒犯了你,不,冒犯了您!请大人不见小人怪!我向您赔不是了。”说着,从床上起来,向杨学山作揖赔礼。 “唉-,别这样!”杨学山赶紧拍了拍马大力的肩膀说,“我用你爱人也不是为了让你们感谢我,更不是为了像一些别有用心人所说的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完全是为了林地所今后长远的发展!”然后,杨学山语重心长地说,“你们的路还很长,路漫漫其修远兮!工作中总会遇到一些不顺心的事,我希望你们不要被一时的挫折击倒,要从长计议,不屈不挠,不断进取,做出的成绩会得到肯定的!我们这个社会有良心的好人还是占多数!因为我们国家长期进行的正面教育对人正确树立三观还是起着积极作用的!” “杨叔,刚才我太对不起您了!您对我们这么好,我还这么愚蠢地对待您!您打我吧!”马大力眼含热泪地说。 “我干嘛打你?”杨学山用诚恳的目光看着马大力说,“记住,智者制人是靠正确的思想,而不是靠拳头!用拳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对不起您了!您能原谅我吗?”马大力抑起头恳切地问杨学山。 “这不能怪你,因为以前你不了解情况,这是可以理解的。”杨学山安慰马大力说 …… 没过几天,马艳红、许海丽和张坤三人的丈夫又一起去找杨学山闹事。 张坤的丈夫一脚踹开杨学山的屋门,破口大骂:“杨学山,你个王八蛋!”说着,冲到杨学山跟前,挥起右拳砸向杨学山的脸,紧接着左拳又冲杨学山的眼打过去。 因已有马大力前来闹事的经历,杨学山看见这三人走向自己的屋时,已经有所准备。当见张坤的丈夫抡拳过来时,杨学山快来躲闪过张坤丈夫的重拳,右脚一拌,顺势一推。 张坤爱人“哎哟”惨叫一声,一个狗吭屎地摔倒在地。 杨学山一气之下想踹倒在地上的张坤丈夫的头,马上下意识收回蹬出去的脚,对张坤的丈夫说:“到这儿找打架来了?” “你这个畜生!”莽夫张坤丈夫爬起来,抹了一把嘴上的泥,继续冲向杨学挥动拳头。 “慢!”杨学山用手挡住冲过来的张坤的丈夫,问,“是不是又有人说我利用职权强迫你们的爱人了?”说完,杨学山看马艳红和许海丽的丈夫。 “你的兽行,有人都跟我们说了!”张坤的丈夫紧紧握着拳头,怒视着杨学山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我跟你们说……”杨学山努力想解释一下。 “你欺负了人,还动手打人!你以为就没人管你任你胡作非为了?”还没等杨学山说完,马艳红的丈夫打断杨学山说,然后向许海丽的丈夫使了眼色。 许海丽的丈夫看见马艳红的丈夫使过来的眼色,立刻跟马艳红的丈夫一起向杨学山冲过去。两人边向杨学山冲过去,边抬起脚踹向杨学山。 杨学山向旁边一闪,躲过马艳红的丈夫的重脚,但被许海丽的丈夫踹得后退了一步。 “还看着干什么?动手啊!”说完,身高马大的马艳红的丈夫拽住杨学山的胳膊,拉过来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重重地打在杨学山右脸上,杨学山的右脸立刻出现五个红红的大指印。这时,张坤的丈夫一把将杨学山拦腰抱住。许海丽的丈夫也跑过来抱着杨学山的双腿。两个人一起把杨学山摔倒地上。 马艳红的丈夫见把杨学山摔倒在地,上去冲杨学山的头又重重踢了一脚,正好踢到杨学山左眼眶上。要不是杨学山躲闪得快,马艳红丈夫这一脚就得把杨学山的眼珠子踢飞了! 这时,张坤的丈夫边摁着杨学山边对马艳红的丈夫说:“周强,我们摁着他,你把他的臭被子扔到墙外边去!把他的暖瓶摔了!把碗扔到厕所屎茅坑里去!” 马艳红的丈夫答应了一声,飞起一脚,砰”地一声把杨学山暖瓶踢出门外。然后又一把抱起杨学山的被褥跑到外边扔过墙。之后又跑回来拿起杨学山的脸盆,把杨学山的碗筷放进盆里,跑出去扔进了厕所。回来还觉得不解气,又跟许海丽和张坤的丈夫一起对杨学山施加拳脚一番。 见把杨学山打得鼻青脸紫,怕把已经快六十的杨学山打死,三人才收手,指着杨学山骂骂咧咧地走了。 齐红梅得知丈夫马大力欺负杨学山后,把马大力一痛训斥:“你就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败家子!你什么时候看见杨学山西服革履、油头粉面、整天把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了?你看杨学山平时穿着不讲究的样子像是个好色之徒吗?要不是杨学山把我送进农大得到一个本科文凭,我以后评高职用什么评?你真是个浑蛋!”齐红梅赵说越气愤,停下来喘了口气后,继续说,“你不闹,院里人还不信这谣言。你这一闹,全院都认为你老婆真给杨学山当褥垫子了!你真是傻葫芦一个!明天上班的时候,当着全院人的面,拿着麦乳精去看杨学山去!用实际行动告诉全院人,你老婆不是男人的金銮宝!” 于是,过了几天,马大力按照爱人说的,在上班人流最多的时候,拎着两罐子麦乳精去看杨学山。一进杨学山的屋,见杨学山的脸青一块紫一块的。一问才知道,周强、王建国和孙悦跟他一样,被人当枪使了。回去找到三人,向他们解释:“你们想想,当时给二十指标去农大上本科。杨学山派了十六个男的,只派了四个女的。如果按照陈红那幺娥子说的,杨学山还不派十六个女的和派四个男的,以满足他玩弄女性的欲望?而且杨叔跟咱们一起这么多年了。谁看到过杨叔跟哪个女的不三不四了?如果杨叔有那个毛病,现在一个人在这儿,他手里又有高工资和一个人住一个单间,搞个女人不是太方便了吗?你们看到杨叔屋里有半点儿女人用的东西吗?你们到杨叔的屋里闻到女人雪花膏的味儿吗?所以说,我们都被人当枪使了!助纣为虐欺负杨叔这么一个大好人了!咱们不仅不能欺负杨叔这样秉公办事的好人,还应该感谢杨叔这样秉公办事的领导,不然咱媳妇长得都一般人,靠着脸蛋,当年能上那个专升本的班吗?还不都得被陈红那样的能撩动不正派领导欲望的女人把名额占去了?如果不是杨叔这样的从工作角度考虑问题,咱老婆现在还不都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大专生呢吗?到评职称的时候,根本评不上高职!……” 经马大力一解释,周强、王建国和孙悦如梦初醒。然后在马大力的带领下,一起向杨学山道了歉。 然而一波刚平,一波又起。齐红梅、马艳红、许海丽和张坤四人的丈夫刚弄清事实不久,一个曾经是林地所的会计,名叫王俊山的人又怒气冲冲地踹开了杨学山的门大骂道:“杨学山,你个狗娘养的!你他妈也有今天!” 杨学山早就有思想准备,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说:“有话屋里说,在外边大吵大闹影响别人!” “你怕影响别人了?”王俊山仍大声骂道,“当初你整我的时候就不怕影响别人了?你出来咱们有话讲到明处!” “你要想跟我说话就到屋里说!我不出去。”杨学山一手拿笔,一手捏着正在翻开的书。 “妈的,进去说就进去说!”王俊山抄起靠在墙跟儿的当作簸箕用的半截子铁锹走进屋。 见王俊山抄着铁锹进了屋,杨学山马上站了起来。 “当年为了多报销一毛钱,你都不批,弄得老子担惊受怕的,今天让你为过去的一毛钱付出血的代价!”说着,王俊山进了屋。 王俊山进了屋,就举起铁锹向杨学山的头砍去。 杨学山往墙边一闪,铁锹砍到了桌上的铅笔,把铅笔砍成了两截。见没砍着杨学山,王俊山又举起铁锹向杨学山头砍去。 杨学山一闪身躲开王俊山砍过来的铁锹,随即抬起脚把王俊山踹开,然后抄起椅子,用椅子的四个腿把王俊山顶到对面的墙上。当用椅子腿中间的横梁把王俊山的两只手和脖子紧紧贴在墙上后,杨学山对王俊山:“那是公家的钱!也是人民的血汗!我当权,一分钱都不能让你小子贪了!” “今天老子好好治治你这个老顽固!你还敢撤了我的职!”虽然王俊山被椅子卡得直咧嘴,但仇恨的面孔狰狞得要一口吃掉杨学山似的。 “我没撤你的职,是纪检组撤的!”说完,杨学山又用力挤压了一下椅子。 “他们告诉我了,都是你非要派纪检组。纪检组才到所里来的。你要不让纪检组进所,他们能找我的事吗?还不都是你向他们敞开大门,叫他们想检查什么就检查什么,才找我的茬儿吗!”王俊山恶狠狠地说完后,冲着杨学山吐唾沫,“呸!你妈了个b的!今天我整死你!” “这是群众检举的。我作为当时的所领导能拦吗?再说的,如果自身没错误,还怕谁查吗?”杨学山没顾上擦王俊山吐到脸上的唾沫,又用力挤压了王俊山一下。 “哎-嗯!” 王俊山又呻吟了一声,“那是检查组诬陷我!” “检查组诬陷你,找他们去!到我这儿找什么死啊!”杨学山更加用力挤压着王俊山说,“现在我要是一脚踹过去,马上让你那根大筋断了!你信不信?” “哎哟,受不了!”王俊山痛苦地大声呻吟起来,握铁锹的手慢慢松开,铁锹也开始从手里滑下,“你放开我,我不行了!”说着身子也顺差墙往下滑。 杨学山见状赶忙把椅子拿开,又把王俊山手里掉到地上的铁锹拿到手,说:“赶快滚蛋!下次再找麻烦可没有这么便宜你了!”说完,杨学山举起刚才捡起的铁锹吓唬王俊山。 王俊山没有马上离开杨学山的屋,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了大约十来分钟才缓过劲儿,然后才晃晃悠悠走出杨学山的屋。 “我告诉你,你如果再到我这无理滋事,我拧断你的脖子!”杨学山看着一瘸一拐走出门的王会计说。 王俊山会计被轰走不长时间,又有几个小青年来到杨学山门前的小空地上踢足球。他们“咕通咕通”地使劲把足球往杨学山的门窗和墙上踢。每当足球踢中杨学山的门时,“咚”的一声巨响,就把杨学山的门撞开了。 杨学山出来劝他们到别处踢。他们不理杨学山。当杨学山出门劝他们时,他们就把足球往远离杨学山屋的地方踢一踢。当杨学山进屋后,又“咕通咕通”地使劲往杨学山的门窗和墙上踢。直到足球“哐啷”一声把杨学山的窗户踢碎了,他们才抱起足球跑开。 过两天后,见杨学山仍在自己的小黑屋没走,这群“青丐帮”又来到杨学山屋前的小空地上踢足球,又“咕通咕通”地把足球使劲往杨学山的门窗和墙上踢。当杨学山出门喝斥他们时,他们又往远离杨学山屋子的地方踢。当杨学山一进屋,又回来使劲往杨学山的门窗和墙上踢。 就这样,反反复复特意招惹杨学山。 经常踢足球的人知道,踢足球是非常讲究技术的。足球同一个部位,用脚面不同的部位踢,足球飞出的方向就不一样。结果一天,这群“青丐帮”本想用脚正面使劲把足球踢向杨学山的窗户上,再次把杨学山窗户上的玻璃踢碎了,没想到支撑脚踩到坑坑洼洼地面上隆起的包上,身子歪了一下,正脚面没触及到球,脚尖的内侧踢到足球了。结果,足球“嗖”地飞向了杨学山邻居的窗户,“咣当”一声把杨学山邻居窗户上的玻璃砸碎了。 这群“青丐帮”当时本想使劲踢,狠狠地敲碎杨学山窗户上的玻璃,结果,获得极大推力的足球不仅把杨学山邻居窗户上的玻璃砸碎了,还穿玻璃墙而过,飞进了邻居百姓家。 这下可惹恼了杨学山的这家邻居。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早就对这群“青丐帮”扰民行为憋着一肚子火的杨学山的这家邻居冲出门来,指着这群“青丐帮”破口大骂:“你们都是gn养的吗?没看见这里住着人呢吗?还天见天往这儿踢!”“部队是怎么教育你们的?退伍军人有这么欺负老百姓的吗?一看你们这德行,在部队就没好好接受教育!一群败类!净给解放军丢脸了!” 后来,杨学山的这家邻居还抱着那只穿“墙”飞进自己家的足球,找到了所领导那儿。 再后来,这种“扰民”事件不得不被叫停。 闹事春秋过去不久的一天早上,杨学山吃过早饭后,来到院墙边上、他经常光顾的玉米地看玉米生长的情况,——杨学山长年从事农村工作让他对庄稼的生长很有兴趣。正当他刚迈过他几乎每天要走过的那条小水渠,一条毒蛇一跃而起咬了杨学山的胫骨后肌,也就是小腿肚子下边。 感觉小腿肚子一痛,杨学山回头一看,是一条一米长的蛇!再看痛的地方,有两个小米粒大小的咬痕。杨学山马上确定,被蛇咬了!他又马上下意识看尚能看见的蛇的形状,见咬他的蛇的蛇头是个烙铁形状。心里一揪,大事不好!这是条毒蛇!得赶快把毒液弄出来!不赶紧把毒液弄出来,很快就会死的! 他快速跑出玉米地,来到地头坐下,想用嘴赶快吸出毒液。他先是将头向后伸,把腿折起往上拉。由于是反关节,不管怎么往上拉腿,嘴也够不着蛇咬的地方。便正过身来,正关节把脚使劲把嘴的方向搬。一边把腿往嘴的方向搬,一边把嘴往搬起的腿的小肚子方向伸。终于,嘴够着蛇咬的地方了!便开始使劲往外吸毒液。用力吸了两下后,迅速把吸到嘴里的东西往外吐。吸了一会儿,觉得没吸出多少来,站起来一瘸一拐往所里的医务室跑。 所医务室没人。杨学山又赶紧往医生家跑。在医生家里找到了医生。 医生见杨学山被毒蛇咬的地方已经乌黑发肿,说必须得到城里大医院注射血清,小小的所医务室没有这罕见的东西,不然性命难保。说完,她赶快扶着杨学山来到医务室。她先是用酒精给杨学山擦洗消毒,之后给所长打电话。打了好几次,所长的电话没人接。就跑到所长办公室找。所长办公室也没人。这时医生听到会议室有声音。就跑到会议室,轻轻推会议室的门。见所有领导都在,悄悄走到所长跟前,小声把杨学山在玉米地里被蛇咬了的事告诉给他。 所长听完,不以为然地向医生点了一下头,没有动窝。 医生见所长无动于衷,又弯下腰说,杨学山被毒蛇咬得很厉害,小腿开始肿起来了。 所长不耐烦地对医生说:“知道了知道了!我在开会!你出去吧!” 医生不得不退出。 回到医务室,医生见杨学山整个腿都开始肿起,赶快拿来一块纱布把杨学山的大腿勒紧,不让毒液顺着血管向上身流动。然后告诉杨学山,所长和所领导都在开会,可能还得等一会儿。 大约中午12点多了,从楼上会议室传来嘈杂脚步声。 医生知道,这是会议结束了。走到门口,把门打开,将头伸出医务室,寻找所长。一会儿,见所长从中间楼梯上走下来了。医生以为所长会径直奔向医务室。可所长从楼梯下来,拐向了医务室另一方向的所长办公室。 医生还以为所长因会议的议题多把杨学山被毒蛇咬了的事忘了。冲着所长尊重地喊:“所长!这里!” 所长停下来,回过头一看是所里的医生,理都没理又转过身去往自己办公室走,步伐显得更加蛮横。 医生还以为所长要把笔记本放回办公室后,再来医务室。 结果,所长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后,走向通往一楼的楼梯。 见此状,医生赶紧边叫着“所长”边跑到所长跟前拦住所长说:“所长,杨学山在玉米地里被毒蛇咬得不是一般的重,是相当的重,你过去看看吧!” 医生以为,所长可能以为被小小的一条蛇咬一下不值得大惊小怪,当所长亲眼看见杨学山被毒蛇咬得严重程度就会赶快派车送杨学山去大医院。 可当所长被医生拦住后,还絮叨絮叨跟他讲杨学山被蛇咬的事,一脸的不高兴地说:“怎么这么啰嗦!他整天泡到所里无理取闹,今天闲着没事跑到玉米地里瞎蹦跶被蛇咬了,他那是活该!” 医生没想到所长如此说话,愣了一下,见所长又要走,赶快提醒所长:“杨学山整条腿都肿得乌黑发青,非常严重!不赶快治,杨老头可能会没命的!” 所长一下愣住了,想了一下,说:“死了正好!省得他整天无理取闹了!” 医生又提醒所长:“所长,不管怎么说,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杨学山要因被蛇蛟了死在所里,他家人要告上去,上边要查下来的!家里人追查起来,你是所长!我是医生!咱们得有责任的!” 所长不以为然地说:“查下来能怎么的?杨学山被蛇咬死的,又不是我们害死的。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这是他咎由自取!就是有车也不给他派!”说完,“噔噔”快速跑下楼梯。 医生快下几步,又拦住了所长,坚定地说:“如果我们什么措施也没采取,是有责任的!所以,我作为医生,再跟你郑重地要求你派一下车!” 这时,所长突然意识到,作为所领导,怎么着明面上也得做出个姿态,不能让人对他产生怀疑,另外,在医生再三要求派车的情况下,他作为所领导如果还不派车,结果真的造成杨老头死在所里,也会引起民愤的。于是,无可奈何地向医生点头答应给派个车。 从清晨七八点钟被蛇咬到磨磨蹭蹭下午上班时才派车,再加上把杨学山从林地所拉到大医院所需的时间,把杨学山拉到大医院时,已经耽搁了七个多小时了! 当司机把杨学山拉到所长指定的大医院后,这家大医院的医生见杨学山那条被蛇咬得腿从上到下已经紫黑紫黑的了,说耽误得时间太长了,没抢救的可能了,告诉家人准备后事吧。 …… 第106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漫漫求是路(一) 所长听医生要求派车把杨学山拉到医院治疗,说了句“死了正好!”,就“噔噔”地往楼下走。 看着所长咬牙切齿地扔出句“死了正好!”的话后,又“噔噔”地快速倒腾着两腿往楼下跑的样子,医生难以理解,——这得多大的阶级仇恨才能恨到见死不救啊!出于对生命的敬畏和对责任的担当,医生快速跑下楼,拦住了所长,非要所长派个车。 在医生强烈要求下,所长才打电话派了个车。 这里需要向读者说明一下,林地所从太行县迁到省城时,没能在城区或靠近城区的地方安营扎寨,被安置在城北好几十里外的地方。这里人烟稀少,当年没公交,出租因拉不到客户几乎不光顾。如果林地所不派车,杨学山根本无法去城里的医院看病。 杨学山被医生确定没救后,只能拉回到林地所等死。 杨学山从车上被卸下,被扶到小黑屋的床上,看着比去医院前又肿粗了好几圈的、而且更加乌黑发亮的腿,觉得这次挺不过去了,不由地想起了一生走过的路,想起七八岁就开始给地主资本家干苦力,想起数九寒天刮起八九级的刺骨的西北风,地主还逼他上山打柴。还想起中原冒死闯关送机要文件。还想起南方省与“地下军”进行你死我活的残酷的斗争等等情景。突然他想起,南方省的农民看见蛇往洞里钻时,因洞浅,蛇尾巴露在外边,就用手拽住蛇尾巴往外拽,可怎么拽也拽不出来,就往蛇的屁股眼里塞进一粒花椒,不一会儿蛇自己就从洞里缩出来了。想到这儿,杨学山豁然开朗,——原来蛇天性怕花椒!那花椒水是不是可以解蛇毒呢? 勤思好学的杨学山觉得靠谱,因为花椒呈碱性,蛇毒呈酸性,酸碱中和就把酸性的蛇毒中和了。 于是,杨学山忍着腿的巨痛,走到放有做饭用的佐料石条前,翻出做饭用的花椒包,把花椒倒进桶里,然后又往桶里倒开水。等花椒沏化后,把毛巾放进花椒水里浸泡。再把浸有花椒水的毛巾趁热捂在蛇咬得上伤口上。反复几次后,摸着水不烫后,把腿放进花椒水里泡。水凉了,再加上开水,继续泡…… 当天夜里,腿痛的劲儿就缓解了不少。第二天腿就开始消肿了,看上去不那么乌黑发亮了,腿的颜色也变浅了。再继续用花椒水泡。到第二天傍晚,脚就可以着地了。脚能着地后,杨学山慢慢走出屋,在屋前的小院里慢慢走动。 后来,杨学山坚持每天用花椒水泡。又过了四五天,腿完全消肿了。腿肿的地方褪了层皮后,被蛇咬的腿就痊愈了。 这样,杨学山自己又救了自己一命! 林地所的人突然看见杨学山又阔步在林地所的康庄大道上,惊讶得牙都要掉地上了!都瞠目结舌地相互传颂道:快看!杨学山真能格儿!医院都判断死刑了,又活蹦乱跳在所里的大道上了!当年唐僧西天取经,齐天大圣大战蟒蛇精还折腾得筋疲力尽呢!不是天蓬元帅和卷帘大将鼎力相助,齐天大圣还战胜不了蟒蛇精呢!嘿-!他杨学山不声不响,一个人就轻轻松松把毒蛇精收拾了!真是神人一个! 所长从办公室的窗户里看见杨学山的身影又像风一样在林地所整个大院荡过来荡过去,也大呼不可思议:大医院的专家都让准备后事了,杨学山却“大地万物我揭晓!”然后皱着眉头想,是不是那蛇还是小了,毒液不够量? 杨学山从毒蛇口里抢回一条命后,又继续行走在证明自己无辜的漫漫路途上,——找院领导给自己平反恢复职务。 面对杨学山一次次要求平反恢复职务的要求和杨学山一次次向上反映的信件不断地返回到林地院,林地院的领导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对杨学山大言不惭地说:“当年,把你列入清查对象和做出免职决定的不是我们林地院,是太行县委,当年的工作组不是我们省林地院派的,是太行县委派的。把你列入清查对象又撤掉你所长职务一事跟我们省林地院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你要平反恢复职务,别找我们省林地院!应该找当年往林地所派工作组和做出免掉你职务的太行县委领导去!” 之前,林地所的行政领导等组织关系划归给了太行县委管辖。省林地院对林地所只有业务技术上的审批和领导权,没有对林地所领导的任免权和处理权。所以,当年省林地院没有权力往林地所派清查林地所领导干部的工作组。只有太行县委有这种权力。 现管着杨学山的省林地院这么一推一溜干净,让杨学山陷入了极为困难的境地!把杨学山推向投诉无门的地步。 杨学山找现管的省林地院领导平反恢复职务,省林地院以当年不是撤掉杨学山职务的当事者一口拒绝。而杨学山去找太行县的领导,可现在太行县委的领导早已不是当年往林地所派工作组的领导了,从当年往林地所派工作组算起,太行县委的领导已经换了好几茬儿了!早就物是人非了!太行县当年往林地所派工作的领导,提拔的提拔,换位的换位,退休的退休,甚至都有牺牲的了。 是啊!——杨学山找谁去啊?! 之所以省林地院的领导想把杨学山的事撇得一干二净,是他们已经通过还在太行县的林场的人员打听清楚了,当年往林地所派出工作组的太行县领导基本到了岁数退休了。按照省林地院领导的思路:就算找到当年派工作组的太行县领导,退休的他们如今也没有权力做出更改以前的决定了,而现任领导一般也会以不了解当年的情况把杨学山拒之门外,不会轻易推翻前任领导的决定,——推翻前任领导的决定等于得罪前任领导,不仅一点儿好处得不到,还惹得一身骚!弄不好还触动了前任领导的根系,引火烧身,丢了官。所以,你杨学山就别死乞白赖地找了!你杨学山找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你杨学山就把打掉的牙往自己个儿肚子里使劲咽吧!你小小的杨学山是想翻不了天的!小小蚍蜉是撼动不了树的! 那,杨学山接下来,靠着坚韧的毅力如何单枪匹马去证明自己的清白呢? 第107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漫漫求是路(二) 杨学山不想自己被列入“三种人”清查对象和无缘无故被撤掉所长职务的事不了了之。杨学山知道,“被列入党内清查对象和免去党内职务”是仅次于党内 “双开”的第二大罪过!杨学山想,自己从参加革命以来,为建立人民政权,走南闯北,九死一生,走上领导岗位后,从不吃喝嫖赌,从不以权谋私,始终严格要求自己,一切都按党的原则和规定办事,不拿公家一针一线,为人民的事业艰苦奋斗,最后不仅没当上人民的功臣,相反,还背上个“被列为党内清查对象和免除党内领导职务”的罪名,成了人民的罪人,这无论如何是不能接受的!顶着这么大一个罪名过去见革命的鼻祖马克思和革命先烈们,多对不起革命的鼻祖和革命先烈们!又多对不起自己革命的初衷!又多对不起自己革命的一生!革命的鼻祖和革命的先烈们也会为他杨学山感到羞愧,觉得他杨学山放弃了当年的革命理想,不值得理会的人。而且,如果顶着这么一个革命的罪名结束自己的生命,他杨学山就白革命一辈子了!不仅白革命了,还死有余辜!这要临死时回首自己一生的革命历程,那他杨学山将是多么的心有不甘!将是多么的死不瞑目!所以,他杨学山绝不能被定上党内第二大罪名而盖棺定论!必须给自己正身!必须还自己个清白! 然而,如果杨学山的被列入“三种人”的清查对象和被撤销林地所所长的问题,真像省林地院说的那样,跟省林地院一点关系也没有,当年往林地所派工作组把杨学山列入清查对象并以此免掉杨学山所长职务的不是省林地院,是太行县委。那,杨学山紧紧抓着省林地院要求给自己正名和恢复无故撤销的领导职务的目的真很难实现。因为,按照省林地院一推一溜干净的说法,在杨学山被列入清查对象和撤销所长职务的问题上,省林地院没有过错,也没有任何责任。杨学山想恢复名誉和所长职务,就应去找当年往林地所派工作组的太行县,别来找当年没有往林地所派工作组的省林地院。假如太行县认为当年往林地所派工作组是错误的,那就叫太行县向杨学山承认错误并恢复杨学山的领导职务好了。省林地院不管杨学山的事。 另外,省林地院把杨学山的事撇得干干净净,实际上就等于完全断了杨学山想要恢复领导职务的路子。也就是说,杨学山从此就别想恢复被撤销的领导职务了。因为,林地所的一切事务从太行县划归省林地院领导后,对杨学山等林地所各级领导的任免权力也从太行县转到了省林地院。即使杨学山找当年往林地所派工作组的太行县领导,太行县承认把杨学山列入清查对象和以此撤销杨学山所长职务无凭无据,是错误的,那太行县也无法恢复杨学山的所长职务了。因为现在太行县已经没有对杨学山领导职务的任免权力了,而对杨学山的领导职务有任免权的省林地院又认为自己在杨学山的问题上没有过错,没有责任纠正撤销杨学山领导职务的错误和恢复杨学山的领导职务。这样,想恢复杨学山的领导职务的太行县没权力恢复杨学山的领导职务;有权力恢复杨学山领导职务的省林地院又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不恢复杨学山的领导职务。最终杨学山要求平反和恢复领导职务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杨学山要想恢复自己的名誉和领导职务,关键是能不能弄清楚,他杨学山的被列入“三种人”的清查对象和被撤销林地所所长的问题,是不是真像省林地院说的那样,跟省林地院一点关系也没有还是认为杨学山对当年的事一无所知而蒙骗杨学山! 从政四十多年、又不傻不蔫的杨学山从当年的是非曲直分析判断,认为省林地院肯定在把他杨学山被列为党内清查对象和撤掉他杨学山所长职务的事上捣鬼了。因为之前跟杨学山有过芥蒂的太行县领导因“城里”和“城外”两派武斗被调走了,没权力再插手林地所的事务了。而刚调来上任的太行县领导正在集中精力熟悉太行县的事,根本没有精力,也没有没兴趣关切林地所的事务,——虽然后来林地所调为成正处县级,但林地所掌管的一隅之地的资源和百十来号人的权力与地盘有二千五百多平方公里,人口有四十多万之众的太行县差了好百倍,新调到太行县的领导怎么会放弃太行县的领导位置觊觎林地所的领导位置?而且新上任的太行县的领导之前没跟杨学山打过交道,跟杨学山也没有过节。而那时最关切林地所的事就是省林地院!只有省林地院才对他杨学山林地所所长的领导职位感兴趣! 那,在管辖着杨学山的省林地院把撤销杨学山的领导职务和把杨学山列入党内清查对象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的情况下,杨学山又如何给自己正身?又如何还自己个清白呢? 杨学山非常清楚,根据之前省林地院现在这帮领导的做法和指使现林地所领导的做法和品性,拿不到充分的证据,省林地院现在这帮领导是不会承认错误的!他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而且他们这种品性的人即使见到棺材也不一定掉泪的。 思考数周后,杨学山觉得,要想弄清当年的事情必须找到当事人!不是当事人,即使愿意出来证明,也不能作为确凿的证据。 于是,杨学山去找当年刚调到太行县工作的、往林地所派工作组的县委书记彭书记。 —— 杨学山的突然光临让彭书记惊讶不已,一阵客套话后把杨学山迎进家。 可当他听说杨学山是为当年往林地所派工作组的事来的,立刻摇头说,事情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现在又患有老年痴呆,早就记不清当年的事了。说完,不不管杨学山怎么解释和请求,硬把杨学山推出了小院。然后把门一闩,进了屋。尽管杨学山在院门口“彭书记彭书记”地喊,彭书记当没听见似的就坐在家里不理杨学山。 杨学山一次次上门拜访彭书记,一次次被彭书记拒之门外。 后来,杨学山干脆不登门拜访彭书记了,到彭书记经常散步的小广场去拦彭书记。 当着那么多熟人的面,而且都因他彭书记过去曾是行署副专员而得到周围人的倍崇,彭书记不好意思凶杨学山,以免显得自己没有教养,就忍着性子听杨学山说话。 见彭书记听自己说话了,杨学山对彭书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来。从感情、从各自的处境、从利害关系上对彭书记说:“当年把我列入清查对象,又免去了我的领导职务,你认为已经过了那么多年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可对我来说,是件非常大的事。你想想,我革命了一辈子,即使不承认我的功劳苦劳,也不能给我党内第二大的处分吧?不能让我顶着党纪中这么大的错误进坟墓吧?我这么大老远来找你彭书记,已经说明我有多么在意了,也说明我有多么诚心,也表明我不找个水落石出绝不罢休的决心!不给我平反昭雪,我是死不瞑目的!” “你瞑目不瞑目跟我没关系!”彭书记把脸侧过去,不看杨学山地说,“你走吧!” 杨学山继续说:“彭书记,咱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你忍心见我这么悲悲戚戚一生吗?忍心看我这么入土吗?” “人死如灯灭!死了,谁也不记得你是个什么东西!”彭书记故意用话来刺激杨学山,“别找了!一切都是身外之物过眼云雨!”说到这儿,推了杨学山一把,说,“你走吧!啊!” 杨学山使劲稳住身体,不甘心地说:“彭书记,咱俩打开窗户说亮话,自从把我列入清查对象和免了我所长后,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领导也换一茬儿又一茬儿,我什么问题也没查出来。这说明我确实一点问题也没有。不然,我这么一直找他们给我平反恢复领导职务,他们能放过我吗?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只是真查不到我一点问题!没法处置我。我如果真有问题,我也不会这么理直气壮地找他们!也不敢这么理直气壮地找他们!你在太行县工作,也听说我的人品了。是不是?”杨学山停下来看了彭书记一眼后继续说,“我相信,我这么一直上诉,上边肯定会追查下来的。你想想,我一次上诉,可能不会引起上边重视,如果我总这样坚持不懈断地真名实姓地向上反映,上边一看总是杨学山反映这一问题,肯定会引起上边重视的!你也受党教育几十年了,党对坑害百姓的事情是零容忍的!不会让我这样的兢兢业业为党为民工作的干部干了工作还吃亏的!这是个政治风标的政治大问题!所以,我相信,我不断地向上反映,一定会受到上边重视的!” “你爱相信不相信!”彭书记没好气地说。 “那好,那我就按照省林地院领导说的那样确定,当年往林地所派工作组把我列入清查对象和免去我所长职务的事是你,彭真理干的。我上诉要指名道姓你彭真理当年做出有关把我列入清查对象又无故免去我所长职务的错误决定的。而实际情况也确实是,当年往林地所派工作组把我列入清查对象,又以此撤销我林地所所长职务的是太行县委,不是省林地院,因为当年林地所在组织上是受太行县委领导的,当年只有太行县委才有权向林地所派工作组,当年省林地院没权力往林地所派工作组。而你又是当时的太行县委书记。”杨学山看了彭书记一眼,无奈地说,“所以,我不告你告谁?我总不能不清不白地入土吧?而且,我也有证据!省林地院的领导明确告诉我,当年就是太行县委往林地所派的工作组,并把我列入清查对象又免掉我所长职务的!我刚才也跟您说了,为了我一名共产党员的名誉,我决不会顶着这么大一个不明不白的罪过去见马克思的!我要这么坚持不懈地向上级诉讼下去,直到完全给我解决问题为止。我是生命不息,正身不止。上边肯定会按照我诉状上点的你彭书记的名查到你这个当事领导头上的!到时候,你可别说我没尊重你和没亲自到你这儿说明啊!” 彭书记停住脚步,两眼瞪得大红柿子似地看着杨学山说:“你指名道姓地告我干什么?” 杨学山做出无奈的表情说:“我不告你告谁?刚才我已经向你讲明我告你的原因了!” 彭书记的脸立刻沉下来了,不高兴地问杨学山:“省林地院的领导真跟你说,当年往林地所派工作组是太行县委派的?” 杨学山坚定地点头说:“当然了!我一名几十年的老党员了,从不说谎!不然我也不会这大老远的来找你麻烦!” “绝对不是我们要往林地所派工作组来的!是省林地院派的!你找他们去!”彭书记坚定地说。 “他们说,这坏事,不是他们干的!是太行县委干的!你当时是太行县委书记,肯定是你拍的板。”杨学山看了看彭书记的表情后,又说,“省林地院他们一定是被上边督促急了才这么跟我说的!因为我工资没干别的,都买了邮票了。我就不信邪能压正!致死我都不会放弃上诉的!因为现在还是人民政府!我坚定地相信,人民政府为人民!” 彭书记一听杨学山这些年没干的别的事,都在向上反映自己的事了,而且还要坚定不移地上诉下去,害怕了,声音有些颤抖地说:“妈了个巴子的!真不是个东西!自己干了的事还不敢承认!还想嫁祸于人!算什么共产党的干部!谁指使就是谁指使的!我不临死还背这个黑锅!”彭书记一听省林地院把责任一股脑地推到自己身上,气得两眼瞪了起来了说,“他们三番五次给太行县委写信,让我们往你们那儿派工作组。开始我们并不想管你们林地所的事,可那个副院长不断给我们写信,说什么看在组织的份上,也得往林地所派工作组,把你杨学山列入清查对象,并要求我们免去你所长的职务。最后,他都到咱们县来求我们了。” “我是应该相信你呢还是应该相信省林地院呢?现在省林地院可是代表一级组织啊!”杨学山问。 “当然是他们三番五次写信要我们派的!”彭书记停下来,一点不敢马虎地说。 “口说无凭。你敢白纸黑字写在纸上吗?”杨学山马上问,“如果你白纸黑字写上,我拿着你的字据去找他们省林地院的领导对证去。看他们还敢不敢往你身上赖了?” 看着杨学山射过来质疑的目光,彭书记脖子一横,坚定地说:“那有什么不敢的!好汉做事好汉当!咱们又不造假,当时是什么情况就实事求是地写不就行了!” “那咱们回家写一下?”杨学山问。 “走!” —— 彭书记带着杨学山回到家,从抽屉里拿出信纸,把当年派工作组的情况写给了杨学山: 太行县落实政策办公室: 杨学山之事是这样的:我经过回忆后,太行县县委派工作组到省林地所去是有此事。当时过程是,省林地院雷副院长找到行署组织部,行署组织部找太行县县委让帮派工作组去林地所。雷副院长还来太行县委找我,要求帮派工作组去整顿一下,这时我们太行县委才派的工作组。工作组后期为调整班子还到省林地院给省林地院汇报过。这是既是实际过程。 特此供你们研究。 彭真理 一九八二年三月十五日” 杨学山从彭书记家出来,立刻到了与彭书记住在同一个院的当年是太行县委的杨副书记家。 杨副书记打开门看到杨学山先是一愣,然后非常惊讶道:“你这是神兵天降啊!这么晚了到寒舍有何贵干?” “你能不能先让我进去说吗?”杨学山摆出一付很委曲的样子。 “哦!一激动把请天降神兵进屋里的事忘了!来,来,请进!”说完,杨副书记马上闪开身子给杨学山让出一条路。 杨学山进屋后,坐在当时非常盛行的自做沙发上与杨副书记寒暄起来。 寒暄过后,一直对杨学山突然到来不解的杨副书记忍不住地问杨学山:“你老兄不在省里作官,大老远的跑到我这儿干什么?不是访贫问苦来了吧?” “还访贫问苦呢!你看你这儿又是高级沙发,又是大彩电,又是西梦思,赶过旧社会的大地主了!我跟你比可差得太远了。”杨学山得到彭书记的证明后,心里痛快了不少,所以在跟杨副书记讲话的时候格外轻松。 “你不是访贫问苦来的,肯定也不是给我送官来的吧?”杨副书记想尽快知道杨学山到来的真实目的,就急切地问道。 “我不是来给你送官来的,我是来给你要官的!请你给我开个证明。”杨学山边看着杨副书记边说。 杨副书记仍不解地看着杨学山问:“来给我要官的?”说完,晃着个脑袋,打着哈哈说“你是正县级,我才是个副县级,我怎么给你官?” “山不在小,有仙则灵。官不在小,只要在要害部位上就行。总参的一个参谋到大军区还得副司令陪同呢!虽然你当时是个副县级,但掌握着发号施令的大权,把我摆弄得团团转。”杨学山不慌不忙地说。 “当时副县级?”杨副书记认真地听杨学山的话,分析杨学山的来头,突然他明白过来了,“噢,你今天这儿晚还到我这儿来是为了当年派工作组的事吧?” “人家都说你聪明过顶,一点儿都没错!你说对了,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当年你们往林地所派工作组的事。”杨学山直言不讳地说。 “事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用?”杨尽德纳闷地看着杨学山问。 “用处可大了……”之后,杨学山把为什么找杨副书记的原因和目的详细地跟杨副书记讲了一遍。 听完杨学山的解释后,杨副书记满口否定道:“我才不给你开这个证明呢!” “彭书记都给我开证明了,你还不给我开?”杨学山成竹在胸地说。 “不可能!彭书记才不给你写这个证明呢。这你骗不了我!我了解彭书记!”杨副书记非常自信地说。 “真的!”杨学山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彭书记写的证明给杨副书记看,“你看!” “拿来我看看!”说着,杨尽德不屑地伸出手去拿杨学山掏出来的信。 —— 杨副书记一看,的确是彭真理的手迹,马上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对杨学山说:“彭书记都写了,我也给你写!”说着站起来,走到桌子旁边,拉开抽屉,拿出笔和纸,开始给杨学山写起来: 太行县政策落实办公室: 杨学山同志是省林地所的革委会主任,是属省直接领导,当时由省林地院雷副院长找到行政专署组织部介绍,请太行县负责帮助整顿,当时我不接受,后由彭真理同志接受了。我县承担此任务,派了工作组。当时的确没有查出杨学山任何错误,一些人说杨学山的生活作风问题都没一点儿证据。但最后调整领导班子时,是直接给省林地院汇报的,省拿的意见,我按省林地院的意见办理的,成立临时领导班子,杨学山被免职待分配。特此证明。 杨尽德。 一九八二年三月十五日。 杨学山拿过杨副书记写的证明,小心翼翼地叠好,揣进口袋。 ———— 与杨副书记礼貌道谢后,杨学山回到太行县的家。 回到太行县家的第二天一上班,杨学山怀揣着彭书记和杨副书记两个当年太行县主要负责人的证明来到了太行县落实政策办公室。接待杨学山的是宋主任。看到杨学山递交的两份证明后,他爽快地答应纠正以前的错误。 一个星期后,太行县委员会落实政策办公室就做出了关于杨学山同志平反的决定: 中共太行县委员会关于为杨学山同志平反的决定 (一九八二年三月二十三日) 粉碎“四人帮”以后,县委派工作组进驻林地所进行清查工作是必要的。根据当时太行县两位主管领导的证明,把杨学山同志列为清查对象,免职待查是错误的。故经县委研究决定予以平反,恢复名誉,形成的材料按上级规定处理。 太行县委员会政策落实办公室 得到太行县委员会落实政策办公室的为杨学山做出平反决定的通知后,杨学山马上放下手中的事,到太行县委员会政策落实办公室取回了平反决定。然后到太行县照相馆对彭书记和杨副书记的证明连同太行县委员会落实政策办公室的平反决定一一拍了相片,先印了十份。之后带着这些证据,坐火车来到了省林科院。 ———— 杨学山经过不屈不挠的努力终于拿到了当年省林地院暗中要求太行县往林地所派工作组,要求把杨学山列入“三种人”清查对象,并以此撤销了杨学山所长职务的证据。 面对铁证如山的证据,省林地院又是如何做的?还敢抵赖说,当年往林地所派工作组,把杨学山列入清查对象和撤掉杨学山所长职务的事跟省林地院一点关系也没有吗?省林地院认错了吗?之后,省林地院又是如何处理杨学山要求平反名誉和恢复领导职务之事的?又是如何对待苦苦寻求正身的杨学山的呢? 第108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漫漫求是路(三) 杨学山抱着希望,拿着证据来到省林地院时任领导的办公室,把证据交给他看。 这位领导不屑地拿起杨学山递过来的三张照片看。看完第一张后,就再也没那么神气了,神色慌张地拿起第二张照片。慌里慌张看完第二张照片,又匆匆忙忙抓起第三张照片看。看完第三张后,不可思议地问杨学山:“这都是从哪儿弄来的?” 杨学山见这位领导紧张又吃惊起来,不慌不忙地说:“是当年那两个你催促往林地所派工作组的太行县领导亲手写的!” 这位领导向杨学山伸出手,迫不及待地问:“原件呢?” “原件在这儿呢!”说着,杨学山掏出原件展示了一下。 这位领导气急败坏地快速伸过手去抢过杨学山手中的原件。 杨学山早有准备,马上后退一步,躲过了如闪电般抓过来的手。 没抢到原件,这位领导假装不在意地“嘿嘿”一笑,说:“这几张照片一点儿用都有!一看就知道是造假造出来的!” “照片还能造假?”听出这位领导的无奈语气,杨学山冷笑道,“照片要是还能造假,那七八十岁的老头照相就可以照成十七八岁的漂亮姑娘来了!”说完,蔑视了一眼这位领导。 见没蒙住杨学山,这位领导又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不给我原件,我们凭什么依据给你平反?” “照片是原件的照片!原件的照片还可以当作破案的证据呢,怎么就不能当作纠正错误决定的依据呢?”杨学山把原件折起来装进兜里,又从另一个兜儿里掏出一张纸来,说,“不过,这个可以给你原件!”说着,杨学山把这张纸递过去。 以防万一,杨学山叫太行县落实政策办公室将这份文件打印了好几份。所以大方地把原件递给了这位领导。 这位领导一看,是太行县委落实政策办公室要求省林地院给杨学山落实政策安排工作的正式文件: 省林地院: 我县县委一九八二年三月二十三日为杨学山同志的平反决定,因对省属单位不清楚,写为“建议省林地院安排工作”,杨学山属于贵院领导下,故请你院考虑其工作安排问题。 中共太行县县委落实政策办公室。 一九八二年三月二十三日。 这位领导看完后,又气急败坏起来,把文件往桌下一扔,说:“他们只是一个县级单位,怎么有权对我们一个行署级的单位发号施令指手画脚呢?” 看到这位领导怒气冲天,杨学山心平气和地说:“人家觉得当年无故免去了我所长的职务是错误的,很愧疚。”说完,杨学山又特意从兜里掏出另一张照片说,“你看,杨副书记的证明信上说得很清楚!‘没有查出杨学山任何错误’!然后按照你的要求就把我所长的职务免去了。杨副书记觉得这么做不对。为了弥补当年做出的错误决定才提出给我安排工作的建议。而且只是个建议,并没命令你们哟。” “小小的一个山区穷县口气还不小!还命令我们给你杨学山安排工作来了!岂有此理!”这位领导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说。 “其实,我认为,这无大碍!我们党不是总要求我们各级政府为人民坚持对的为人民改正错的吗?省林地院也好,太行县也好,都是人民的一级政府!有什么不能为人民坚持对的为人民改正错的?”杨学山义正辞严道,“伟人谆谆教导我们,犯错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犯了错误不改正。改正了错误就是好同志,改正得越迅速、越彻底,就越好……” “行了,别在我这儿得巴得巴了!我比你懂得多!”这位领导咆哮起来,不耐烦地打断杨学山。 “既然懂得比我多得多,那就为我平反恢复领导职务吧!”杨学山又心平气和地说。 “杨学山,你别太狂了!”这位领导一副蛮横的面孔看着杨学山说。 “我怎么太狂了?”杨学山两手一摊,据理争辩道,“我哪点儿狂了?难道我为了给自己讨个清白,证明自己无故就是狂吗?为了不受不白之冤而拼命奔波就是狂了吗?面对不白之冤,不敢吭气,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就不狂了吗?”顿了一下后,杨学山又说,“再说了,我不为了自己的清白奔波,还有谁肯为我的清白奔波?你还是省林地院一级组织肯为我杨学山奔波?咱俩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处在我这被无故列入清查对象又不明不白地免去领导职务,你甘心戴着一顶被撤职的错误大帽子入土吗?我这样给自己正身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这位领导无言以对,眨了眨眼镜后边的两个贼眼,转换话题地说:“你可真大言不惭!你小小的一个杨学山企图代表人民!” “我不能代表人民吗?人民不都你我这样的普普通通人组成的吗?我是人民的一分子,你也是人民的一分子。你坐在领导岗位上就想凌驾于人民之上了吗?上级让你当领导,是让你当好人民的公仆!不是让你骑在人民头上当官作老爷!你坐在这儿当领导,每做一件事面对的对象都是每个人民个体。今天你工作不是为了我这个人民的个体,明天工作不是为了他这个人民的个体,那你天天在这儿工作为了谁呢?恐怕不是不顾人民的死活,只为自己升官发财吧?”杨学山语气坚定起来了说,“为人民服务决不是空洞的一句话!为人民服务具体地说就是为广大的人民群众做实事,小到具体为人民的个体担水扫院子,大到为人民这个群体制定富裕安康的方针大略!决不是打着‘为人民’幌子,干不利于人民的事!……” 这位领导不耐烦了,打断杨学山,问“你还没讲完吗?” “没说完呢……”杨学山理直气壮地说。 “没说完你也别说了!”这位领导又打断杨学山。 “为什么?”杨学山不服地看着这位领导问。 “为什么?我不稀罕你在我面前‘吧嗒吧嗒’个不停!你知道吗?”说到这儿,这位领导狠狠的瞥了杨学山一眼,说,“我告诉你杨学山,你就死了心吧!你就是找到阎王老爷那儿去,也别想把天翻过来!作为一级党委不可能自己举起手来打自己的脸!我们绝不会做这种丢脸的事!”说着,站起来说,“对不起,我要开会去!”说完,两手往办公桌一呼拉,把杨学山交给他的三张照片全呼拉到地上。 “这有什么丢脸的?纠正错误的决定有什么丢脸的!相反还会得到大家的拥护!”杨学山望着一扭身绕过自己扬长而去的这位领导的后背说。 这位领导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后,杨学山看着照片和建议书飘落一地,知道自己求是之路将漫漫又修远兮!无可奈何地捡起地上的照片和建议书,走了出去。 杨学山回到林地所自己的小黑屋后,又开始向上反映自己的情况。 由于证据清楚,上边每次都把杨学山寄上来的真名实姓的信件寄回给有关部门,并要求如实解决杨学山同志反映的问题。有关部门又把上边寄来的杨学山的信件照片和批复转给省林地院。 时任省林地院领导见杨学山不停地向上反映情况,尤其寄上去的照片中指名道姓那位领导如何如何暗中操纵向林地所派工作组,把杨学山列入党内清查对象,在没查出杨学山任何错误的情况下,毫无道理地撤销了杨学山林地所所长,而且之后多年又不知错改错恢复杨学山所长的职务等。那位领导非常生气,认为杨学山在告他的黑状,杨学山在向上级领导暴露了他的劣迹,给他造成的严重的不良影响,影响了他的政治前途,就对杨学山下了毒手…… 第109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漫漫求是路(四) 杨学山捡起被时任林地院领导抛到地上的照片和建议书后,悻悻走出该领导的办公室。 在走廊走了几步后,杨学山不甘地又走回去,找管人事的副院长。 管人事的副院长出于好奇,接过了杨学山递过来的照片和建议书。认真看完后,耐人寻味地噗哧一笑,把照片和那张纸还给了杨学山,说:“这事还得一把手点头。你知道,我在党委里也只是一分子,就像刚才你跟院长说的你是人民的一分子一样。”说着,立刻站起来,摆出要离开的样子,说,“我还有事,就不在此恭候着你了。”说完,这位副院长赶紧离开的办公室…… 管人事的副院长躲开走后,杨学山又来到人事处处长办公室。 —— 杨学山刚解释了一半,人事处长就不耐烦打断杨学山,说:“我说老杨啊,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我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你想想,哪个人愿意蒙受不白之冤死去?”杨学山抑制住内心的火,强咧着嘴笑着说。 “这么跟你说吧,老杨,你这案翻不了!”人事处长头也不抬地说。 听到人事处长说自己的冤假错案翻不了,杨学山胸中的火一下子涌出来,说:“怎么就翻不了了?” “你吵什么?”杨学山突然的暴发把人事处长吓了一跳,他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杨学山,“跟我吵,屁毛的事也不顶!” “怎么屁毛的事就不顶了?”杨学山使劲让自己的声音小下来地说,“你现在的位置相当于过去的尚书,是掌管文书奏章的。尚书奏章奉上了,我的问题不就解决了?” 人事处长被杨学山说得一笑,面带笑容地对杨学山说:“你也当过一把手啊,我们这些小尚书不过就是小跑腿的!”说罢,人事处长瞄了杨学山一眼。 “如果不奏上去,永远也提不到议事日程。”杨学山以微笑相对。 人事处长撇了一下嘴,说:“别的事,奏上去,兴许还可以。你这事,”说到这儿,人事处长抬起头坚定地对杨学山摇头,说,“不行!” “别的事,兴许还可以,我的事,怎么就不行?”杨学山追问道,见人事处长不理自己,又心有不甘地说,“只要不给我平反恢复职务,我就不停地向上反映下去!” 人事处长苦笑了一声,抬起头来,说:“我劝你适可而止,啊!”然后,提醒杨学山,“别以为老虎不发威就当老虎是病猫!”说完,又小声对杨学山说,“我是看你可怜才提醒你呢!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那不行!作为一名党员,我绝不背着党的第二大罪名去马克思!”杨学山坚定地说。 人事处长见杨学山还没有走的意思,抬起手看了一下手表,对杨学山说:“我们马上得开会去。”说完,人事处长看杨学山。 杨学山知道这是人事处长在下逐客令,但心有不甘地说:“你们开你们的会去。我在这儿恭候你们!” “那,我们就开会去了。”人事处长站起来,把文件夹合上,拿起来,喊旁边的干事,“小曹,咱们走了!” …… 1985年冬天的一天,杨学山又来找院领导平反恢复职务,又没见到领导。杨学山打算吃了中午饭后,继续找领导。 那天中午食堂吃打卤面,大师傅给杨学山盛了一碗面条后说:“我给你加点佐料拌拌?” 杨学山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一会儿大师傅端着拌好的面从食堂里出来递给杨学山,说:“这面条包管你吃了香掉大牙!” 杨学山也没多想,习惯性地表示感谢后端着面条回到招待所。他边吃边想下午如何找院领导谈自己的事,不知不觉一碗面条吃进肚里。 吃完后,又惯性地继续想下午如何跟院领导谈自己的事。想着想着,眼前一黑,倒在了床上,啥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昏睡了多长时间的杨学山慢慢醒过来了。他努力睁开眼睛,可眼前发黑,模糊一片,头也眩晕巨痛。 看到睁开眼睛的杨学山,同屋的老常关心地问:“醒过来了?” “现在什么时候了?”杨学山问了一句后,不得不把眼睛闭上。 “现在已经夜里十一点钟了!”说完,老常端详着杨学山的状况。 杨学山惊讶睁开眼说:“都夜里十一点了!我也太能睡了,中午一躺下就睡到夜里了!”说完,杨学山还不好意思起来。 “什么?你说你从今天中午睡到今天夜里?”老常睁大了眼睛看着杨学山问。 “我今天中午吃了碗面条。就迷迷糊糊睡着了。”杨学山使劲揉着眼睛说。 “哎哟,我的老哥啊,可不是今天中午!是前天中午!你已经睡了两天两夜还多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了!”老常一字一句提醒杨学山。 “前天中午?”杨学山眨着眼睛问道,“我睡了两天多了?” “那可不!你看今天几号了!我好几次把手伸到你鼻子前看看你还喘气没有。今天上午一上班,我还想找院领导把你抬到医院去呢!可是我……”老常欲言又止。 老常没有去院领导是怕救了杨学山得罪了院领导。因为他也是来院里找自己的事的。 “我怎么睡这么长时间?”杨学山满脸疑惑地说,然后试着坐起来,可努力了几次没能坐起来。 老常马上走过去扶杨学山坐起来,问:“你这是怎么了?老伴又不在身边,你可得小心啊!不然出了事就来不及了!” 杨学山把身子向后挪了一下,靠在墙上纳闷地说:“我身体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出这种事啊?我血压也不高。” 把杨学山靠在墙上,老常走到自己床边坐下,问:“你这是怎么了?” “我吃了面条就迷糊着了。”杨学山有气无力地说,“是不是有人给我下了药了?” “有人给你下药?我的妈啊!你这是得罪谁了,给你下这狠手?”老常吓得两眼发直地盯着杨学山地问。” “这只是我怀疑,前天,是前天中午吃面条吧?”杨学山仍有气无力地说。 “是前天中午!前天中午吃的面条,昨天中午和今天中午都没吃面条!”老常向杨学山点头说。 “前天吃完面条,两眼一黑,啥事就不知道了。”说完,杨学山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老常马上起来给杨学山倒上杯开水端过去,说:“先喝点水,喝点水可能会感觉好受些。” “谢谢!”说完,杨学山接过水喝了一口。 “你当领导的时候得罪过食堂这个大师傅?”老常疑问地道。 “我都不认识他!”杨学山说,“而且我当领导也不是院里的领导。是下边林地所的所长。” “从不认识他们,他们干嘛要给你下药?”老常又问。 “我经常来院里找领导,要求给我平反恢复职务……”杨学山简单把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 “哟-!那你可得小心了!”听完杨学山的讲述后,老常一脸惊恐地小声对杨学山说,“现在不是有报道说,一个举报人被人绑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整死了,然后对外说他是畏罪自杀!” 杨学山苦笑了一下,说:“这是我参加革命以来第五次被毒倒了。前四次是我南下建立人民政权时,敌特组织想毒死我,阻挠我建立人民政权。今天又被药倒了!” 老常把头伸向杨学山小声地提醒道:“如果你的反映真得影响到院里领导的政治前途了,以后用什么更加毒辣手段对付你那就说不准了。” 杨学山若有所思地目视前方,没有说话。 见触动了杨学山,老常又善意提醒杨学山:“这里面的水很深啊!咱一个小老百姓,可惹不起啊!我劝你就算了,再把老命搭上!” 杨学山微微点头,但目光却异常坚定地说: “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杨学山,自有后来人!我要继续反映下去!我革命了一辈子,不能背着党内第二大罪名入土。如果背着党内第二大罪名入土,那我当年还出来革命干什么?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算了!”说到这儿,杨学山目光更加坚定起来说,“不管水有多深,我一定要反映下去!直到给我平反恢复职务!不能让那些无视党的原则和规定的人太肆无忌惮胡作非为了!我总结我一生走过来的路,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点,就是敢玩命!为了推翻封建剥削制度敢玩命,为了建立人民政权敢玩命,为了人民的幸福生活敢玩命,为了实现真理敢玩命。当然,这次为了我得到公平公道也敢玩命!” 老常深深地叹了口气,说:“老杨啊!这很挺难啊!相当难啊!” 杨学山又微微地点头。边微微点头边说:“经过我这四十多年的革命历程,我心里非常清楚,我这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百姓要想实现当年出来革命的想法真的很难,甚至有许多难以逾越的障碍,但我还是不想让我的初衷变色,不想放弃。我总认为,我人物虽小,但使命一点儿也不小!我不能在美丽中国建设的伟大事业中落伍。” “你还不想休息?”老常试探地问杨学山,“你这么大岁数了,即使给你平了反恢复了职务,恐怕也……”老常欲言又止。 杨学山马上明白老常的意思了,解释道:“我还是想有一份热发一份光。哪怕退休了,想换个样式为人民做点事呢。” 老常向杨学山点头说:“你还真有点‘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意思!佩服佩服。” …… 第二天,杨学山赶紧离开省林地院,回到林地所。又开始向上反映自己的问题。 当然,杨学山寄出的信件又开始源源不断反馈回省林地院。又当然,时任省林地院的领导每每收到有关组织部门反馈回来的杨学山的信件后都闷闷不乐。 于是,不久,时任林地所所长敲响了杨学山的小黑屋,问:“杨所长在家吗?” “在家!是哪位贵客登门了?”“穷在闹市无人问”的杨学山好不容易听见有人敲自己的小黑屋的门了,特别高兴,赶忙把书和笔记本收起来去开门,由于急于把门打开,把身后的椅子推得哐当哐当响。 当杨学山拉开门一看,是时任林地所的所长,惊呆不已,——他怎么来了?自从林地所迁入省会后快八年了,他可从没登门造访过,今天他怎么突然闯进我这遍地是老鼠的小黑屋来了?所以,杨学山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说一句话来。 “你在家啊,杨所长?”所长看着愣神儿的杨学山“主动”地打招呼。 “哦—,在,在。”杨学山赶紧客气地说并试探地问,“屋里坐?” “不到府上坐了。” 说完,所长闻到杨学山的小黑屋冲出来的一股霉气味道,不由地挤了挤鼻子。 “什么府上!我住的这房哪称得上府上!简直是一个阴暗潮湿的寒舍!来,屋里坐!都到了门口了不进去多可惜啊!”说完,杨学山赶忙给所长让开路。 “不用了,不打扰你了。是这样的!你不是向上反映你的住所条件太差,要求改善一下住房条件吗?”所长强做出客气的样子,但表情仍透露着对杨学山蔑视和不满地说,“经我们认真研究,认为你这么大年龄了,长期住在这低矮的小房子里可能对身体不好,决定把你请上楼。这儿晚上黑腾瞎火地上个厕所都要往院角上跑,要是一不小心,一头栽进厕所的茅坑里,那可就没救了!” 说完,所长禁不住笑出了声。 杨学山听所长说,这次来是想把自己“请上楼”的后,更觉得意外,因为杨学山要求改善住房条件好几年了,林地所领导一直置之不理,说没有空闲房间,可杨学山知道新盖的大楼有五层之高,每层都三十多间房!怎么会没有空闲房间!今天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之前没有空闲房间的大楼,今天怎么突然就有空闲的房间了?为啥今天林地所领导就这么善解人意起来了?难道我向上反映自己的情况让领导悔过自新了?杨学山一时想不明白,盯着所长看,想从所长的眼睛里看出真实想法。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所长被杨学山锐利的目光盯得发毛起来说,“你不想搬吗?” “当然愿意搬了!”杨学山赶紧说,“不是一直说,楼上的房屋紧张腾不出空房子吗?” “再紧张也得给你这位老革命腾出一间房来呀!革命老同志可是革命的财富啊!我们必须关心革命老同志的身体健康!”所长假惺惺地说。 “那就谢谢领导的关心了。”说完,杨学山高兴地伸出手去握所长的手。 当杨学山伸出的手触及到所长的手时,所长像被电击了一下立刻把手往回缩,躲开杨学山的手,说:“你赶快搬啊,就在楼西边那个门二楼把边的房间。”说着,所长用缩回去的手指着那个房间的方向。 “好吧,我马上搬,用不了多一会儿就搬过去了,我没什么东西,就一床被褥和几件换洗的衣服以及书什么的!”说完,杨学山见所长不愿意跟自己握手,也知趣地收回自己的手。 “那就赶快搬吧,啊!”所长盛气凌人地说。 “好的,我就搬。”杨学山回答。 …… 杨学山还认为楼上的房间早就被“关心”他这位老同志的林地所领导派人打扫干净了,而且早已备好的床和桌椅了,只要他杨学山把自己的被褥衣服和生活用品,以及书搬过去,住就行了。可当他背着被褥,拎着生活用品来到楼房时,眼前就是空荡荡的一间屋,塑料袋、废报纸、广告宣传单等垃圾堆了一地。他不得不找来几张废报纸垫在房间外的地板上,把被褥什么的放在废旧报纸上,然后,清理房间里的垃圾。清理完垃圾和把被褥和生活用品放进屋后,杨学山又回到小黑屋搬床。 林地所的所长口头说这么关心革命老同志,又那么关心革命老同志,却没派一人来帮杨学山搬家。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也很难搬走的床,年纪已经六十多的杨学山更是搬起来非常吃力。但考虑到这次“机会”难得,杨学山咬着牙,自己一个人将床滚动到楼前,然后又把床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翻滚上二楼的房间。把床滚到房间后,又回到小黑屋搬桌椅,搬书籍和报纸……一切收拾好后,关上门,躺在床上休息。 由于上了年纪,又劳累了一天,杨学山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不知不觉睡着了。睡着睡着,被一股刺鼻的味道熏醒。他站起来,仔细闻了闻,顺着刺鼻的气味认真地在房间找根源。他看见楼上通下来的下水管道锈迹斑斑,有的地方还被腐蚀透了,楼上的水通过腐蚀透的窟窿眼儿流到了他房间的水池里。流到他房间的这些水散发着一阵阵刺鼻的气味。杨学山还认为下水道流出来的水只是普普通通的生活用水,就到外边找来一些被人丢弃的塑料袋,从上到下把下水管道绑了个结结实实。再打开门窗放了放屋里刺鼻的味道,然后关上门窗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杨学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咳醒。他感到鼻子和嗓子眼儿干燥难受,起来倒了杯水。他拿着杯子边喝边走到下水管道查看密封的状况。 昨天收拾完东西后,天色已黑,加上屋里的灯泡不知是人为还是为了省电只安了个15瓦的灯泡,屋里光线黑暗,没看清下水管道腐蚀的状况。现在天亮了一看,才看清,屋顶与管子接触的地方不仅房皮脱落而且还泛起了白色的沫沫。再看昨晚包上的塑料袋,已经被渗出的水腐蚀得大窟窿套小窟窿了,形如筛子。杨学山再把鼻子贴近塑料袋上的窟窿处闻,——一股强于六六六粉的刺鼻味道冲进了他的鼻腔。他马上明白了,屋顶与管子接触的地方泛起的白色沫沫,以及管道腐蚀的窟窿都是上边流下来带有药剂的水腐蚀的结果。但他还不能断定,是他头顶上边的三楼流下来的药剂水,还是四楼五楼流下来的药剂水。而且当时所长也没向他说明。 他赶紧打开窗户和门,还到楼道,把楼道的窗户一一打开,让流动的空气把屋里的气味吹走。此外,他又捡来一些塑料袋,特别捡那些厚实一些的塑料袋,在被腐蚀成洞的塑料袋外边加层包裹上,力图封住渗出的味道。 又过了一天的下午,杨学山听见旁边水房有人议论:“我看最边上的房间开着门了。有人住进去了?”“好像是个姓杨的老头住上了。”“就是那个住在最后边一排平房,最边的那个小黑屋的老头儿?”“好像是。听说原来还是咱们所的所长来着。”“那个房间还能住人啊?咱们组长不是就住在这个房间得的癌症吗?谁让他搬进去的?”“不知道!”“老杨头住在那儿估计也活不了几天!也得跟咱们组长一样得癌症的。” …… 第110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漫漫求是路(五) 杨学山无意听到旁边水房里的议论后,才恍然大悟!——所长突然造访近八年都没造访过他杨学山住的小黑屋,并让他杨学山搬到宽敞明亮的楼房住,并不是所长口口声声说那样关心他杨学山老同志的身体健康,而是在谋杀他杨学山!是想用毒气熏死他杨学山!这所长够心狠毒辣的!而狠毒起来一点也不比当年阻碍他杨学山建立人民政权的“地下军”逊色! 于是,杨学山想搬出毒气室,不然,真像知情人说的那样,很快他杨学山就得被毒气熏成绝症! 他每天都到办公室找所长,要求搬出毒气室。可每次找所长,所长的办公室都大门紧闭。 终于一个多月后,杨学山把所长堵在了办公室。 “你听谁说的那屋有毒气?我怎么不知道呢!”所长揣着明白装糊涂地说。 “那么刺鼻的气味谁还闻不出来吗?我也领导过所里的实验工程。一闻就能闻出是不是有毒液剂了!”杨学山义正辞严地说,“我不住这楼房了!我还搬回后边的小平房!” “回到你那小平房?”看到杨学山坚定的表情,所长知道瞒不过杨学山了,凶相毕露地说,“唉,你想住哪就住哪啊?你是什么人呢?我所长还没权力想住哪儿就住哪呢!” 杨学山退让一步地说:“这次我回小平房就不要求所里改善住房条件了!” “现在说不要求改善住房条件?”说到这儿,所长憋足了气,咬牙切齿地说,“告诉你,已经晚了!你原来住的那小平房已经有人住了!”说完,所长用力把杨学山推到一边,走出了屋子。 后来,杨学山又多次找所长调换房间。而且,怕所长以没有空闲房间拒绝调换房间,杨学山还事先摸清哪个房间一直空闲没人住,并把这些空闲房间一一指证给所长听。 但所长都以那些房间用着,拒绝给杨学山调换房间。 看到所长心如毒蝎,杨学山知道,所长与时任省林地院领导沆瀣一气,不会把他杨学山调出毒气室的,是真想他杨学山熏死。 面对再次砍过来的毒手,杨学山没有退缩,横下一条心,——既然生得不伟大,但死得也要光明磊落!只要一天不给他杨学山平反恢复职务,他杨学山找领导和向上反映自己的冤假错案的行为就一天不会停止!决不能为党为人民出生入死了一辈子,末了,却背着一个撤销职务的党内第二大处分而含冤离开这个世界! 为了能继续活下去,为自己正身,他坚持昼夜开着门窗,让门窗外的清新空气冲走室内的毒气,哪怕是酷暑难耐的三伏天,滚烫的热风裹挟蚊虫冲进屋内,还是零下近二十度的数九寒天,刺骨寒冷的西北风把室内冻得滴水结冰。他还把床搬到窗边,让自己始终能呼吸的是窗外的新鲜空气…… 两年以后,杨学山的顽强毅力创造了生命的奇迹! 三楼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每当下班从他毒气室旁边的楼梯下楼时,看到杨学山还在毒气室里活蹦乱跳,都禁不住发出感叹:“真神奇!这老头怎么比年轻人还抗毒气熏!年轻人都熏成肝癌死了,这老头还没事一样!活得还硬朗得不行!简直就是个抗毒气英雄!” 所长见杨学山吃嘛嘛香,在林地所里健步如飞,没有一点儿食欲不振和说话底气不足,以及走起路一溜歪斜的中毒表现,也惊叹不已,向时任省林地院领导汇报说:“即使熏肉,熏一个月,最多熏两个月也都熏得透透的了,怎么熏了杨学山这么长时间,杨学山一点儿没事。不仅一点儿没事,看上去比以前更红光满面了!” 时任省林地院领导面对杨学山身体的奇迹表现也束手无策,只能再让所长慢慢熏熏看! 所长急不可耐地请示下一步行动的指示地问:“是不是实验室的剂量小了?要不要让实验室加大剂量?” 时任林地院领导狡诈地对所长说:“这种事不能太急了!千万不能急!再怎么急,再怎么恨得牙根痛,也不能明晃晃地要求楼上实验室的负责人加大毒气释放量。这要是让人知道我们在故意用药剂毒害杨学山,被传出去了,那就让人抓住把柄了。那是要偿命的!” 所长又讨好地说:”要不还把杨学山轰到垃圾旁的小黑屋去?继续用垃圾堆那腐臭的恶劣环境熏杨学山?” 时任省林地院领导坚定林地所长的信心地说:“垃圾堆的气味都熏了杨学山那么多年头了,也没见怎么着。还是让杨学山继续在楼上熏着吧。药剂的毒气总比垃圾的气体更有毒性。那药水把钢铁造的管道都腐蚀透了,何况肉长的杨学山了!一年两年熏不死杨学山,时间长了,一定能把杨学山熏死的!毕竟杨学山也是肉长的,不是特殊材料制造的!” 这样,杨学山又被摁在了毒气室继续被毒气熏着。 但是,由于杨学山采取了对应措施,相关领导总看不见熏的理想效果,杨学山仍健健康康地进出于毒气室。 又过了一年,时间来到了1987年。这一年的上半年,为了“十三大”顺利召开,中央下文要求各地务必采取措施,消除社会不稳定隐患,确保各地社会政局稳定。 而几年前,省的西北市沙河县18个大队与农民签订了一份为期三年的果园承包合同。起初,许多人都不看好这份合同,认为,沙河县位于气候偏冷的坝上地区,无霜期短,又干旱少雨,不适宜嗜水植物——水果的生长。当时,谁也没为这一不看好的合同争吵打闹,——谁愿意干就让谁干去!没人拦着! 但栽上新品种和采用覆盖塑料薄膜等新的种植技术后,果园里的水果长势大大好于预期。承包户要求把合同从三年改订为十年的长期合同,但大队不干,要求合同到期后再重新招标。 承包户不同意合同到期后重新招标。承包户向大队解释说,他们承包户经过三年的苦心经营,好不容易把果园原来贫瘠的土壤改良成肥沃的土地,又刚要看到果园开始有经济效益了,大队却要按照合同收回果园重新招标,这好比承包户经过三年悉心饲养,把一只小雏鸡喂养大后开始下金蛋了,大队觉得这只鸡是生钱的宝贝,非要掠夺走一样,而他们承包户几乎把全部家产都压在果园前期的建设上了,并且承包户所有的指望也放在了果园上,——孩子上学的钱,老人看病的钱,儿子娶媳妇的大笔花销,还有今后生活所需的费用等,都指望着果园后期不断发展壮大得到补偿,这个时候,大队要是把果园收回,承包户前期投入的全部家产就打了水漂了,更让承包户不愿意的是,他们前期的投入中,有许多钱是向亲戚朋友借的,大队把果园收回,承包户还拿什么钱还亲戚朋友?这就是说,如果大队要按照合同收回果园的经营权,不仅切断了承包户们的发财之路,还让承包户从此走向贫困。 面对一群一群承包户前来提出自己的诉求,大队对他们说,大队非常为难,作为大队领导知道承包户前期进行了巨额投资,现在收回,承包户的前期巨额投入就白扔到果园的地里了。单就大队领导这几户人家来说,大队绝不按合同收回果园,让承包户继续承包果园,可村里不只大队领导这几户人家,村里还许多非承包户,非承包户在村占绝大多数,而且看到果园这只鸡开始金蛋银蛋的下,非承包户不同意承包户把三年合同改成十年合同,非要按照当年签订的合同,三年期满后,重新招标承包,现在这种情况,大队领导也无法说服非承包户,按照当年签订的合同办事才是当下最好的、也是最公平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于是,承包户开始折腾。他们围攻大队,扬言,不把三年的合同改为十年的合同,就折腾!一直折腾到bj去!并折腾个天翻地覆不行! 农民,因受制于国家的地方少,几乎全靠自己劳动为生,真要折腾起来,还真不好控制住。 于是,大队把事情反映到乡。乡里的干部下村解决了几次没解决得了,又把事情反映到沙河县委。 县委派有关部门下来解决纠纷,跟承包户摆事实讲道理,主张按合同重新招标,遭到承包户的围攻和殴打。开始,这种行为只是个别大队的承包户的行为,后来发展成那一片的18个大队的承包户的集体行为。 看到事态有不断扩大的趋势,沙河县长和县委书记亲自到闹事村解决问题,给农户讲政策说道理。由于县领导也要按照三年合同重新招标,承包户们说什么也不同意县领导的意见。为了达到把三年合同改为十年合同,承包户们又轮番围攻县领导,今天这个大队的承包户围着县领导流泪喊冤,明天另一个大队的承包户围着县领导痛哭流涕地哭闹,——不同意把三年合同改成十年合同,承包户就不让县领导吃饭解手睡觉!闹得县领导几天下来不仅吃不上饭,也解不成手,憋得浑身打哆嗦冒虚汗。看到自己实在说服不了承包户,无力解决承包合同的纠纷,沙河县领导向西北市专署求援。 西北市专署派信访局领导代表专署前去解决问题。因专署信访局领导还是主张按政策三年合同到期后重新招标,又遭到承包户们的围攻而不得不撤回西北市。 后来西北市专署向省里汇报,要求省里派工作组援助。 省里要求专业对口的省林地院派出工作组前去解决。省林地院派出一个几部门组成的联合工作组前去解决问题,同样也没解决问题。 后来,这事又闹到了最上边有关部门。最上边有关部门派出的工作组还是对承包户苦口婆心地讲政策,并表态支持三年合同到期后重新招标。承包户们根本听不进去,仍然坚持要把三年合同改成十年合同,不把三年合同改成十年合同就继续闹。 为了达到目的,承包户还下到bj折腾。 西北市沙河县果园合同纠纷惊动了最上层有关部门。最上层有关部门要求沙河县隶属省部门加强管理力度,彻底解决合同纠纷,解决不力的,问题出在哪一级就处理哪一级,该问责的问责,该撤职的撤职,一定要把板子打到责任人的屁股上,而且说到做到决不姑息迁就! 省委非常清楚,如果自己省的沙河县的果园合同纠纷影响了党代会的召开,自己的政治责任无论如何是推脱不了的。为此,中央的板子打下来肯定是毫不留情的!所以,提前进行了部署:要求省林地院必须派一名现职的处长级以上领导前去解决纠纷,不能像以往那样派几个普通干部不痛不痒地表个态就走人,而且,一定要在十一和“十三大”召开前解决纠纷,没有在之前解决而造成恶劣政治影响的,一查到底!该处分的处分,该撤职的撤职,也决不姑息迁就! 接到省里有关部门的指示后,省林地院领导挨个儿找所辖各处长谈话,要他们发扬敢于担当精神,勇挑重担,带队去解决纠纷。 可各处长都看得很明白,——对承包户有直接管理权和手握众多诸如资源分配等手段来制约承包户等权利的沙河县领导和西北市行署领导说话都不好使,对承包户没有直接行政管辖权和约束力的小小一个省机关处长怎么管得住这些承包户闹事?这不明摆着大哥二哥都在——我算老几!而且明人一看就知道,这果园合同纠纷已经快拖成省里的历史大难题了!要能解决早就解决了,不至于久拖不决到1987年“十三大”召开期间!现在,谁去谁也解决不了!即使是神仙去了也解决不了!现在谁去解决,谁就是最后那只替罪羊!而且,已经混了几十年了,混到四五十岁,好不容易混上个处长,再稳稳当当混上几年就可以功德圆满告老还乡了,不想因没有解决千里之外的、自己毫无掌控能力的农民果园合同纠纷被免去公职,免去了公职不仅晚节不保,关键是,指望自己的一家老小今后还怎么活?所以,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地找各种理由推脱了。 望着越来越接近国庆节的日子,时任省林地院领导一筹莫展。 就在时任省林地院领导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建议叫杨学山去解决合同纠纷。因为派杨学山前去解决合同纠纷完全符合省里有关必须派一个在职的处长以上领导前去解决合同纠纷的“在职的”和“处长以上领导”两个根本要求。因为,杨学山曾是林地所的所长,正处级领导!关键是杨学山现在还没办理离退休手续,确实还是现职!如果杨学山前去解决合同纠纷未果,上边查下来,院里没有任何错误,只是院里派出的、完全符合省里两个基本点要求的杨学山没有能力解决,要打板子也打不着院领导身上,应该打在杨学山身上。 时任省林地院领导听到这个提醒,眼睛一亮。但很快又垂头丧气起来,说杨学山根本不会去的,各处长都恐避之不远呢,杨学山怎么会冒这傻气呢?而且,杨学山不是没听说,各级大小领导都去解决过了,都没能解决,他一个无职无权的被撤销领导职务的“没落”所长怎能解决得了这错综复杂的合同纠纷呢!况且杨学山知道省林地院领导因他杨学山不断反映省林地院领导的问题正在恼羞成怒,正在找茬儿整治他杨学山呢,杨学山怎能在这个时候往省林地院领导的枪口上撞呢? 这个提醒的人要时任省林地院领导叫人事处长问问杨学山,万一杨学山同意去呢,不就解决了时任省林地院领导的燃眉之急了? …… 第111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漫漫求是路(六) 省林地院的人事处长打电话让杨学山来人事处一趟。 1987年7月上旬末的一天,杨学山去了省林地院人事处。 杨学山本以为人事处长是为他多年来向上反映的要求平反和恢复职务的事。因为他的林地所的所长职务已经被撤销近十年了,也就是说,杨学山已经靠边站了近十年了,这近十年来,只有他找领导或向上反映,要求平反恢复职务,没人主动找过他。现在人事处长主动找他也只能是为他多年要求平反和恢复职务的问题,不会是其他问题。 当杨学山听人事处长说,院领导想“请”他以处长的身份带队去沙河县去解决果园合同纠纷后,感到很突兀。我的老天啊!争取了近十年了,要求恢复正处级所长职务,一直不给恢复,不仅不给恢复,还卡他,打压他,处处刁难他,还处心积虑地想置他于死地而后快,——把他骗入毒气室,想用化学药剂熏死他,在得知他被毒蛇咬了后,不及时派车,耽误了有效治疗期,让他回林地所等死等等。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一反常态地突然给他“加冕”了一顶、他争取恢复近十年都没给恢复的相当正处级的所长的皇冠,现在不仅给他“加冕”了这顶耀眼的正处长级的皇冠,还让他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去“北巡”坝上解决政务。 面临“幸福”来敲门,杨学山一时难以判明,他这是临危受命呢还是别有用心的人想给他头悬上一把利剑。于是他向人事处长询问了一下沙河县果园合同的事情由来。 人事处长把沙河县果园合同的情况大概对杨学山讲了讲。 听完人事处长避重就轻的讲述后,杨学山纳闷地问道,院里这么多处长,他们干嘛不去,偏偏叫他杨学山去? 人事处长结结巴巴地说:他们都有事去不了,而且他们都不堪大任。 杨学山对人事处长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一笑了之。 对于杨学山这种态度,人事处长早有所料,之前,没少为此做功课,连夜加班翻阅了杨学山的档案。所以,当看到杨学山轻蔑的一笑,怕杨学山一口拒绝了,人事处长赶紧大夸特夸杨学山,说杨学山不管年轻时在南方,还是后来调到北方,在农业战线上都有出手不凡的表现,是搞农业的一把神手,再难的农业问题,到了杨学山手里都能迎刃而解等等。 等人事处长夸完后,杨学山又“嘿嘿”一笑,冷静地问人事处长,当地各级政府是怎么处理的。 人事处长又大概向杨学山讲了讲当地政府解决的经过和结果,然后,埋怨道:“现在,当地政府已经明确向省里表示,他们解决不了,要求省里派能人去解决。这明显是把责任推到省里来了!”说到这儿,人事处长挑了一下眉,向杨学山示意内心的不满后,又说,“下边的市不想承担责任,可以推到省里来。可省里不可能再往上推了吧?省里再往上推也推不上去了!所以省里把这个责任交到咱省林地院。”说到这儿,又把杨学山狠狠地夸了一番。最后用听起来类似乞求的口吻对杨学山说:“所以,我们就把你这个能人派去了!” 杨学山想了想,坚定地说:“我去!” “啊?你去?”尽管人事处长为了说服杨学山去坝上解决果园合同做足了功课,也绞尽了脑汁,准备好了悦耳的话术,但对杨学山这么坚定同意去坝上还是信心不足。当他听到杨学山坚定地说“我去!”后,差点儿跟中了大奖似地喜极而泣起来。 “我去!”杨学山又坚定地说。 “你,你真去?”人事处长不敢相信地又证实地问杨学山。 杨学山坚定地点头说:“国家和人民遇到困难了,我不能袖手旁观!” “好!好样的!那你等会儿!”说完后,人事处长恐怕杨学山改变主意,又不放心地问了杨学山一句,“你等会儿啊?” 杨学山坦然地向人事处长点头。 人事处长赶快跑到时任省林地院领导的办公室,向时任林地院领导报功,并请求下一步指示。 听到杨学山同意去坝上,时任林地院领导也惊讶得又是张嘴又是咧嘴,他没想到杨学山胆子会这么大,真敢冒死往枪口上撞!心想,既然杨学山敢冒死往他枪口上撞,那他对杨学山这个亡命之徒也用不着客气了,等着杨学山铩羽而归时,他再对杨学山抻出的脖子狠狠地砍上一刀!以解这些年来杨学山净向上揭他的短的心头之恨。因为他知道,各级有职有权的人说话,都没人听。杨学山一个又没职又没权的“没落”所长说话,更没人听了!杨学山到沙河县不他妈的挨揍就算便宜他杨学山了!没准儿,上了岁数的杨学山去了沙河县就躺进沙河县医院回不来了! 他赶紧让人事处长回去跟杨学山立个“军令状”,好等杨学山回来后,严厉惩罚杨学山时,让杨学山无话可说。 得到指令后,人事处长赶紧快速捣腾着小腿往人事处办公室跑。身子还没到人事处办公室,先把头探进屋,看杨学山走了没走。当看到杨学山还稳稳当当地坐在屋里,悬着的心才踏实下来。然后,又三步变成两步跑到办公桌前,快速拉开抽屉,又迅速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白纸,坐都没来得及坐下,就拿着那张白纸在杨学山眼前摇晃着说:“既然你同意去了,咱们还得立个‘军令状’!” “这事还要立‘军令状’?”杨学山疑惑地问。 老练的人事处长又唬杨学山说,“这是省里要求的!”说完,怕杨学山不耐烦打了“退堂鼓”,就宽慰杨学山道,“没几个字。一会儿就写完!”说着,人事处长在白纸上下笔如飞地写了起来。 真不一会儿,人事处长就把一张白纸变成了一份“军令状”。然后递给杨学山签字。 杨学山接过“军令状”看,见上面写着“军令状:我自愿受省林地院之托,前去沙河县解决果园合同纠纷。如果没解决沙河县的果园合同纠纷,甘愿接受相关要求的处理!”等内容。 看完“军令状”后,杨学山抬起头看着人事处长问:“还签什么‘军令状’啊?这不脱了裤子放屁——找费事吗!我去就行了呗?” 怕杨学山不在“军令状”上签字,人事处长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对杨学山说:“啊呀,说白了,这就是走一个形式!” 杨学山耐人寻味地笑了笑。 “这真就是走一个形式!”人事处长见杨学山意味深长地笑,心虚起来,说,“老哥,你听我的没错!你签就行了!就是个形式!” “我签!”说着,杨学山把“杨学山”三个大字签在“军令状”的最下边。 杨学山刚把自己的名字的最后一笔写完,人事处长“噌”地一下把“军令状”从杨学山手里拽了过去。拽过去后,幸灾乐祸起来地说:“这可是白纸黑字了!想抵赖也抵赖不掉了,啊!”然后,快速放进抽屉,接着又怕杨学山夺回去似地赶忙关上了抽屉。 …… 杨学山回到林地所,到财务预支路费和住宿费用等,准备北上。 见被捂了近十年的杨学山又要挂帅出征,林地所议论纷纷。有人嘲笑,有人漠不关心,也有好心人劝杨学山,岁数大了,保重身体最要紧,还是不去的好,人家都敢几天几夜不让县领导吃饭解手睡觉,何况你说话算不了数的靠边站了近十年的、早就到了退休年龄的人了!再把你憋成膀胱肿大了,就得不偿失了。还有善良的人提醒杨学山,还是不去的好,谁去了也解决不了!况且,中央和省里都下明文了,解决不了纠纷,造成恶劣政治影响的,该问责的问责,该撤职的撤职,特别是最后一点,到时候真的要有人负责的,不然向上边没法交待!你想想,你总这么一封信一封信地告省林地院领导,省林地院领导这次还能轻饶了你杨学山?还不得抓住这机会狠狠整你杨学山一下?不仅把他杨学山的职一撸到底,借机开除了你的公职也是有可能的!而且,很有可能会公报私仇,就着这次机会,把你的党籍也开了,最后弄得个“双开”的结果!这样又体现了省林地院对沙河县果园纠纷处理的严肃态度,也公报私仇,把你杨学山的公职和党籍都开了!即使把你杨学山的公职和党籍开了,你杨学山也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因为你杨学山跟人家立的“军令状”握人家手里呢!人家想怎么处理你杨学山就怎么处理你杨学山! …… 第112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漫漫求是路(七) 尽管有人劝杨学山不要去解决纠纷,去了也解决不了。并明确提醒杨学山,解决不了纠纷,杨学山就是那个替罪羊,而且还会让人抓住把柄“双开”了。他的爱人韦美娟也对杨学山说:“这么多年,你还没吃够苦头啊?还想再吃苦头?你怎么这么记吃不记打?你要不去,老老实实待到林地所等着恢复职务,职务兴许还能恢复,反正没有任何错误,坚持下去,必须得给解决!你这一去,不仅解决不了人家的纠纷,还引火烧身。本来还有一线恢复职务的希望,你这一得瑟,希望彻底没了。” 但杨学山凭着“国家和人民遇到难处了,我不能袖手旁观!”坚定的信念,往黑色的人造革包里塞进洗漱用具和换洗的衣服后,毅然决然登上北上的火车,去沙河县解决纠纷去了。 与杨学山同行的还有省信访办的孙玉梅。她被任命为工作组的副组长。工作组还配备了两个青年干部。 临行着,杨学山要求省有关部门通知西北市行署有关部门,他带领的省工作组直奔事发地——沙河县,并且一到沙河县就召开承包方代表、西北市行署有关领导、沙河县各部门领导和大队领导参加的会议。 下午一时多,杨学山一行四人下了火车径直奔向沙河县政府会议室。 会上,各方各持己见互不相让争执不休。杨学山不得不把双方强制分到会议室的两个大对角坐下。然后再让各方的代表有序发言。 所有应发言的人都讲完后,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杨学山把本子合上,说:“听了各方的发言,问题基本清楚了。这样吧?”他用征求意见的目光看着西北市主管农林牧副渔的副专员乌兰穆德问,“今天的会就开到这儿?三天后,也就是七月二十八日早上八时我们再准时在这儿开会?我想利用这三天时间到沙城公社走走看看,实地核查一下葡萄园的情况,同时也听听农民们都是怎么看的。你看怎么样,乌专员?” 乌兰穆德猝不及防,看着沙河县委书记说:“这,这我看也可以,得给省工作组点儿时间,是不是?” 沙河县委书记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天还没亮,杨学山就来到了沙城公社。他先到各葡萄园走了一圈,又到附近看了看。然后走进农户与农民交谈。 正当杨学山与农民谈的起劲的时候,工作组副组长、省信访办的副处级干部孙玉梅跑来了,满脸惊恐地对杨学山说:“哎哟,我的杨大人!你这不成了孤胆英雄了?你孤身一人到这儿不怕承包户张贵祥他们围攻你吗?” 杨学山不解的说:“他们干啥要围攻我?我一没没收他的财产,二又不是我不让他们承包葡萄园!” 孙玉梅拉起杨学山的手说:“赶快回去!你想想,不同意承包户继续承包,承包户不愿意;同意承包户继续承包,那边不愿意。咱们势单力薄的在这儿别让他们给吃了!” “怕什么?不会出事的!”杨学山挣脱开孙玉梅的手,说。 “那你不走我走了?我可是把话说在前头,出了事没我什么事!”孙玉梅虎着个脸说。 “你走吧,我一个人在这儿就行。”说完,杨学山又坐在果农边上继续问这问那。 看到杨学山非常投入地又问又记起来,孙玉梅一甩手怏怏而去。 杨学山一连气在沙城公社待了三天,虽然这时杨学山已经六十多了,还是走遍了沙城公社所有大队的各个角落,包括各大队承包的每个葡萄园和周围的环境。对沙城公社的土地资源、粮食结构及物产品种都摸了个门清。 1987年7月28日早上,杨学山揣着记录了密密麻麻的本子来到沙河县会议室。 杨学山走进会议室一看,沙河县各级领导和干部都以乌兰穆德为中心分两边依次坐好。乌兰穆德坐在中间,左边是第一个是行署信访办主任,第二个是沙河县县长,第三个是县公安局长,第四个是县法院院长等;右边第一个是沙河县委书记,第二个是县政法书记,第三个是县检察院院长等。对面专门空着几把椅子留给省里来的工作组坐。 杨学山边有礼貌地打着招呼,边带着工作组其他三人走进会议室。 “杨处长,你坐那儿行吗?要不你坐这儿?”等杨学山和工作组其他三个坐在预先摆好的椅子上后,乌兰穆德站起来说,同时做出非常客气姿态给杨学山让座位。 “我就坐这儿吧。”杨学山马上客气地站起来应对。 “坐那儿是不是有点儿孤单了?”县公安局长用嘲笑的口气说。 县公安局长一说完,对面几十号人的“庞大”势力发出一阵戏笑声。 “孤单?”杨学山一下没明白过来。当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后,明白沙河县公安局长说的“孤单”的含意了,无所谓地笑了笑,说,“哦-,是的,在人数上我们四个人与你们几十号人比,是比例悬殊了些,要是打起来,我们四个显然不是你们的对手,况且我们这儿还有两个女性。” “唉—!杨处长,你可不能歧视女性啊,孙副处长那可是巾帼英雄啊!”乌兰穆德副专员傲慢地拉着长调说。 “哈哈哈哈-!”乌兰穆德副专员两边又响起嘲弄的笑声。 “当然了!要不然也不会派孙处长前来解决沙河县久拖不决的合同纠纷来了。孙处长是当代穆桂英挂帅出征来了!”杨学山非常镇定地反唇相讥道,说完后,向孙玉梅丢了个眼色。 杨学山绵中带针的话一说完,对面那股盛气凌人的劲头儿马上削减了不少。 看到对面有些收敛,杨学山不慌不忙地打开已经掏出来的本子,奔向会议的主题地说:“今天的会是做出决定的会,也就是我们一起商讨如何解决沙城公社葡萄园承包合同的问题。” “既然你们来了,你们说了算,我们言听计从!”乌兰穆德副专员一下把皮球踢给了杨学山带领的工作组,企图把责任全推到省工作组身上。 “我们来的时候,省领导有交待,要完全依靠当地政府,我们只是协助当地政府。”杨学山郑重地说。 “说的好听!协助我们解决?”沙河县县委书记吴大辉不满地插话说,“最上边的有关部门来人表个态走了,省里也来人表个态走了。今天这个人这么说,明天那个人又那么讲。说完讲完,都把嘴一抹走人了。弄得我们沙河县左右为难!我们现在没法解决了!这回省里工作组来了,就以省工作组为主!”说到这儿,吴大辉蔑视着杨学山问,“杨处长也不会把嘴一抹,表个态也撒鸭子了吧?” “既然省里让杨处长率领工作组来,肯定是相信杨处长的了。这样吧,以前不管谁说了什么,一律不算数。现在就以你,杨处长为准!你是现在省里派来的钦差大臣,一言九鼎!今天我们这一群人,”说到这儿,乌兰穆德副专员伸出手从左到右比划了一下,说,“都就听你杨处长的了!你说怎么解决我们就怎么解决!”乌兰穆德副专员大声又坚定地说。 “对!杨处长说砍下谁的头咱就削下谁的脑袋;杨处长说把谁抓起来咱就把谁捆起来!”沙河县公安局长赶紧“拍马赶到”。 “你说吧!杨处长!你一声令下,我们就雷厉风行!”沙河县委书记补充道。 看到这种架势,杨学山马上猜到,当地领导觉得,过去几年,省里派来的工作组长都是有职有位又有权有势的领导,这些在位的领导每次带队来都碰得鼻青脸肿灰溜溜地离开了,现在派他杨学山一个靠边站了近十年的、六十多岁的、已经超过退休年龄又没职没权的老头子带队前来解决合同纠纷能干什么?分明这是省里不重视,在搪塞西北市行署,最后想把责任往他们西北市行署地方领导身上推,于是,事先统一口径,把责任往省工作组身上推!绝不背这个锅! 在复杂政治环境摸爬滚打几十年的杨学山现在心里非常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再想让当地领导拿出什么决定是完全不可能的,此刻,他杨学山作为工作组长,必须做出决定了,要不然,当地政府会推脱得一干二净地说,“不是我们不解决,是省里工作组连个话都不说,我们无从下手!” 正当杨学山脑子里飞速思考时,沙河县委书记耐不住性子了,催促杨学山:“快说呀!杨处长!怎么办?” “看来我必须得说了!”杨学山迅速与孙玉梅交换了一下眼色后,说,“经过我们初步了解,沙城公社葡萄园纠纷是因承包户们撕毁了三年合同引起的。”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还用你说吗!”沙河县长不屑地大声喊。 “而且我们就是按照这一原则解决纠纷的!”沙河县委书记补充一句。 坐在中间位置的乌兰穆德得意点了点头。 “你们这种做法是正确的,而且有法律依据。”杨学山按照自己的思路不慌不忙地说。 这时对面坐着的人们表情高傲起来,一副“还用着你说吗”的样子。 “作法又正确又有法律依据为什么还没有解决呢?”杨学山并没有受到对面人群不屑表情的影响。 “为什么?”乌兰穆德向左右两旁晃着头,嘲笑地问。 “为什么?”杨学山像以前上党课时先提出问题,在吸引住学员的注意力后再进一步讲解那样地说,“说复杂,它就复杂。说简单,它还简单的再也不能简单了。” “怎么讲?”乌兰穆德竖起耳朵认真地听。 “首先是维护正义的力度不够!其次是没有一个行之有效的疏导措施!”杨学山自信地说。 “什么维护正义的力度不够?我们怎么不明白?”说罢,乌兰穆德高傲地又向左右使了个眼色。 “是啊!把话讲明白!”县公安局长插话。 “张祥贵承包方的十八个大队一百多户把三年合同单方面撕毁后,又单方面弄了个十年合同,其他三百多户不愿意上访后,沙河县政府按照合同法收回了葡萄园。在这一点上,沙河县政府做得非常正确。”杨学山停顿了一下,“但是当张祥贵带头闹事,不仅打了公社党委书记,还把前去执法的工商和公安人员一顿棍棒打跑了。有的执法人员的领章和肩章被拽下来了。对这种无理取闹的人为什么不抓起来?人民交纳赋税养活你们执法部门为什么不维护人民的正当利益?”杨学山表情严肃起来了说。 对面鸦雀无声。 “吴书记,你为什么不把闹事的人抓起来?”杨学山正言厉色当面质问。 “啊?为什么?”吴书记没想到互不相识的杨学山竟敢这么大胆质问自己,一时间回答不上来,眨了眨眼后结结巴巴地说:“党,党不,代政啊!” “你说党不代政,那县长呢?”杨学山又质问沙河县县长。 有了吴书记先例,沙河县长多少有了些准备地回答:“政不代法啊!” “哦-!政不代法。”杨学山蔑视了沙河县长一眼,然后对县公安局长说:“县委书记说,党不代政。县长又说,政不代法。现在他们把责任都推到你公安局长身上了。你怎么说?闹事的人为什么不抓?” “我们写了报告,但检察院不批,我们抓不了!我们没有批捕的权力!”公安局局长也推的一干二净地说。 “好了,现在他们把责任都推到你身上了,武检察院长。你为什么不批捕?不允许把闹事的人抓起来?”杨学山又揪住沙河县检察院院长不放。 “他们不让抓。”武检察院长无奈的摇头说。 “他们不让抓?”杨学山紧紧抓住不放地问道,“谁不让抓?你们县委书记上边有地委书记,县长上边有专员。你们公检法上边还有上一级公检法呀!你请示了吗?” “我就是请示的专区领导的!他们说,不要把事情闹大了,不要抓。”武检察院长怕杨学山把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不得不如实地说。 “他们为什么不让抓?”杨学山紧逼道。 “这……我不太清楚。”武检察院长支支吾吾起来。 “张祥贵在行署里有关系?”杨学山又追问。 “这……我不清楚,没有吧?”武检察院长仍吞吞吐吐。 “哦。”杨学山微微点了点头,心里有数了。 “杨处长,你是省的钦差大臣,比我们行署权大,你说抓不抓?”乌兰穆德见势头不利,赶紧又把皮球扔到了杨学山这边。 杨学山没有马上回答,他与孙玉梅对视了一下,想了想说:“我们出去商量一下,你们稍等片刻。” 杨学山一行四人走出会议室。 “孙处长,你看抓不抓?”杨学山问。 “你们看呢?”孙玉梅看着另外两个刚工作不久的年轻大学生。 “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一切听你们的!”其中一个女大学生说。 “这样吧,老杨,咱们先请示一下省里,再给他们一个准确的答复,今天的会就到这儿,得到省里的答复再召集他们开会。”孙玉梅坚定地说。 “不行,”杨学山摇了摇头,“第一,咱们工作组没有能力再把这些领导召集起来了。你想想,你我有这能力吗?”杨学山巡视了一下四周,见个个都为难,又说,“没有!不能把他们当地各部门的领导再召集起来就意味着做不出有法律效率的决议。形不成有法律效率的决议就解决不了问题。第二,咱们不可能去各村各户监督执行决议,只有当地政府才能又有人力又有资源去监督决议的执行。再说,咱们也没这个监督执行的权力。监督执行决议的事还得让有执行权的当地政府去做。第三,现在要抓住当地政府不放,而且现在已经抓住问题的症结了,他们也有解决问题的意识了,咱们要趁热打铁,一鼓作气把这事解决了。等过完国庆节后,当地政府的这种解决问题的劲头没了不说,还不知道生出什么枝节来?那时候再想找到这么好的机会解决问题就不可能了。所以现在就向他们表明,抓人!” “不行,你我都不没有行政职务,没有权力做出决定,必须请示省里!”孙玉梅态度坚定。 对于孙玉梅的态度,杨学山根本没想到,他愣了一会儿,想了想说:“虽然我们没有正式行政职务,但是我们是受有关部门的委派来解决葡萄园纠纷的,在委派期间,我们有权做授权份内的决定!” “不行,我坚决反对!不经过省里同意不能擅自做主张!”孙玉梅态度更加坚决。 “你们俩个呢?”杨学山看到孙玉梅强硬态度一时无法说服,就征求两个年轻大学生的意见,力求以少数服从多数的组织原则否定了孙玉梅的意见。 “我们觉得也应该先请示上级领导,我们都是有组织的人,不能擅自做出自己的主张。”还是那个大学生答道。 听到自己的意见已遭到了两个人的反对后,杨学山急得直搓手,他转过身,然后坚定地说:“机发胜!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这个主意,我拿了!签字抓人!” “我们不同意!你不能擅自抓人!”孙玉梅力图阻止杨学山走进会议室。 “我是这个组的领导,我签字,你们不用为这一后果负责。我一个人为这一后果承担责任!”杨学山把孙玉梅拨拉开走进会议室。 “怎么样?杨处长,抓不抓?”乌兰穆德见杨学山回到人会议室,首先问。 “当然了!”杨学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后又问,“带没带来有关东西?” “逮捕证带是带来了,就是不知道应不应该抓?”武检察院长看到乌兰穆德递过来的眼色应声说。 “拿过来,我签字!”杨学山干净利落地说。 武检察院长把逮捕证拿到杨学山跟前,杨学山三下五除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对乌兰穆德说:“按照法律我签字没法律效率,我不是相关主管部门的领导。必须得相关领导签字,不然这就是非法行为。” “这没关系,只要你签上字,我们也签字,这样又有法律效率又有行政效率,这不是双保险吗?”乌兰穆德拧着鼻子说。 看到乌兰穆德蔑视的表情,杨学山知道乌兰穆德的想法,这些年他们一批批干部耐心跟承包户讲政策,还遭到承包户们的围攻,你现在把他们的人抓起来,承包户们还不把你这老头的皮扒下来?农民急了可不管你岁数多大,官级有多高,只要你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就让你站着进来爬着出去! 果不其然,要抓捕带头闹事的张祥贵的消息像风一样传到了承包户当中。十八个大队的一百多户三四百人当天就把杨学山住的招待所围起来了。承包户们在楼外的叫骂声和威胁声此起彼伏…… 这时,乌兰穆德副专员也密切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他站在对面县政府办公大楼里眺望着县政府招待所楼前发生的事。看到三四百人把县政府招待所围得水泄不通,还传来砸门窗玻璃的声音,脸上不禁露出要看杨学山笑话的笑容。 “要不要叫公安把这些人赶走?”站在旁边的吴书记征求乌兰穆德的意见。 “别着急,先看看,看看这个老头子怎么应对!”乌兰穆德举起手来制止道,“不让这老头子品尝品尝坝上汉子的血性,他还认为我们都是群病猫呢!” “要是把这个杨老头打死怎么办?”吴书记不安地看乌兰穆德。 “先让这个高高在上的省官僚真正体验体验基层工作的难度,不然省里还认为我们拿着国家的钱在这儿养尊处优呢!” “真要把这个老杨头打死了,事情可就闹大份儿了!”公安局长提醒乌兰穆德副专员。 “这样,你叫几个公安着便装暗中盯着点儿,真要是动起手来赶快拦住!”乌兰穆德琢磨了一下,说。 “好吧!”公安局长应声后,去布置了。 就在这帮人等着看杨学山的笑话时,他们接到了杨学山的电话。杨学山在电话里告诉他们,承包户同意放弃继续承包合同,保证不再闹事了,带头闹事的张祥贵要乌兰穆德到县招待所,当着乌兰穆德专员的面做出保证不再闹事。 “什么?他们保证不闹了?”乌兰穆德吃惊地在电话里问。 “你过来一趟吧,张祥贵要当面向你们保证今后他们不再闹了,另外再把沙河县领导也叫来,我有事还得征求他们的同意。”杨学山在电话里说。 本来想看杨学山热闹的乌兰穆德副专员根本就想不到杨学山轻轻松松把拖了三年多的老大难合同纠纷题解决了,一头雾水地自言自语道:“杨学山这老头子真够神奇的!闹了咱们三年多都没解决的头痛的事,他一个多小时就摆平了?吴书记,那拉县长,走!看看杨学山说的是真的,还是在欺骗我们!” …… 第113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漫漫求是路(八) 围着招待所的人见在外边吵吵嚷嚷对在房间里的杨学山威慑不够,就冲进招待所的楼里,堆集到杨学山住的房间前叫喊:“杨学山,你从屋里滚出来!你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你收了我们的葡萄园,让我们喝西北风吗?”“杨学山,你不是想抓我们吗?你出来抓抓试试!”“杨学山,你抓走我们家的人,我们就天天守在你门口,不让你出门!”…… 拥挤在杨学山房间门口的人群边叫喊着边“咚咚”地把杨学山房间的门踢得山响。 住在隔壁的孙玉梅和女大学生见外边汹涌的人群,吓得躲在屋里不知所措。孙玉梅埋怨道:“我说不让抓人,这个老头子非抓,怎么样?现在知道农民不好惹了吧!还签字抓人呢!自己要能活着回去就算这老头子能格儿了!” 在杨学山的房间前又是叫喊又是踢门的,屋里却没有一点儿动静,一个又高又膀又黑的人回过头问后边的人:“杨学山是住在这个房间吗?” “就是这个房间,他们告诉俺的!”后边一个妇女肯定地说。 “踢了这么长时间的门,怎么里边一点动静也没有?不会是把老头子吓死在里边了吧?”说着,这个又高又膀又黑的人扒着门上方的横梁引体向上想往屋里看。 这时,门闩“咔嚓”一声,门开了,杨学山出现在人群前。 闹事的人群看到杨学山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突然出现在眼前,刚才嘈杂的楼道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个个怔怔地看着杨学山,说不出一句话。 吊在房门横梁上想往屋里看的那个人也被杨学山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方寸,僵尸般地吊在横梁上不敢动弹一下。 “黑柱!赶快下来!”刚才跟这个又高又膀又黑的人说,杨学山就在这个房间里的那个妇女推了一把吊在横梁上的人,说。 “我就是杨学山!有什么事跟我说,最好别在这吵吵嚷嚷!”杨学山非常镇静而又严肃地说。 从横梁上滑下来的黑柱看到杨学山严厉的目光,刚才还气势汹汹不可一世,不由地向后倒退了一步。退了一步后,马上觉得当着一众人面前这么怂太丢人了,马上又壮着胆儿对杨学山说:“把人交出来!” “我只是签了个字,抓人由司法部门负责。”杨学山严肃地说。 “你签字抓人,我们就向你要人!”那个妇女横着脸指着杨学山大声说。 “对!你签字抓人,我们就向你要人!”后边几百号人此起彼伏地嚷嚷起来。 等嚷嚷声稍微小点儿后,杨学山对冲在前边的几个说:“人不在我这儿!这屋就我一个人。但是,”杨学山非常有经验地把“但是”说得非常重,“想要人,就派五个代表进屋跟我谈谈!然后,我可以放张祥贵一把。” 黑柱疑惑地看着杨学山说:“你可以放张祥贵一把?”说完后,黑柱向后边的人看了一眼,见后边的人点头,又问杨学山, “说话算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杨学山郑重地说。 “那好!”说完,黑柱往后一招手,说“鬼子!小诸葛!关公!桂芳姐!” 随着黑柱的喊声,一个一米八多的彪形大汉、一个贼眉鼠眼的瘦小个儿、一个蓄着八字胡须的人和一个中年妇女从人群中挤到了门口。 “其他人先在门口等着啊!千万别走啊!我们先进去会会杨学山。等我们的下一步指示!”黑柱吆喝一声后,自己先走进屋。 另外四个人跟着黑柱后边鱼贯走进杨学山住的房间。 等承包户的五人代表落座后,杨学山开门见山地问:“你为什么要领头闹事?” “你不是很清楚了吗?还再问什么!”黑柱扬着头对杨学山不屑一顾的样子地说。 “你们把三年的合同撕毁了,又自己订了十年合同,你们认为这样做对吗?”杨学山真诚地问。 “对啊!我们付出了资金和劳动,就应该得到相应的回报!”小诸葛插话。 “为什么对?”杨学山问。 “为什么不对?难道维护自己的劳动成果还不应该了吗?”黑柱又不可一世的样子说,“那是我们开垦好的葡萄园,以前可是一片荒地!” “荒地的时候,他们非承包户也不闹着承包。现在看着长出能卖钱的大飓风葡萄了都红了眼了!抢着分我们辛辛苦苦经营好的葡萄园,早着荒地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去刨上一镐!”关公愤愤不平地插话。 “那可不是,早着干什么去了?现在我们把荒地改造成高产的葡萄园了,也要承包了?这不等于明抢了吗?”鬼子也愤愤不平地插话,“我们可是把全部家产都投进去葡萄园了!” “好了。”杨学山做出一个都静下来的手势后,又说,“你们感到非常亏,这我理解。但是你们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 “什么错误?”小诸葛问。 “土地的所有权!”杨学山加重语气说。 “土地所有权?”小诸葛不屑说,“谁开垦出来的就是谁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总不能让我们又花钱投入又没日没夜开垦好的果园拱手让给那些摘桃子的人吧?” “但也不能说你们开垦出来的土地就是你们的!”杨学山和蔼地说,“这是一个常识的问题。公社成立都这么多年了,你们应该知道,公社的每一寸土地都属于包括你们在内的一百多承包户的,也包括其他没有承包的三百多户人在内的所有沙城公社社员集体所有,任何个人都不能占有!你说,是不是?” 抢着发言的小诸葛没吱声。 见小诸葛不吱声了,杨学山又说:“公社里的每个人对公社的土地只有使用权!没有占有权!也就是说根据相关法律和规定以及合同,每个人可以对公社的相关土地行使使用权。比如现在分到各户承包的土地就有三十年不变的使用权。根据你们签订的合同,你们对山坡上的土地也只有三年的使用权。超过三年就再没有使用权了。如果再想使用必须重新签定合同。” “领导都这么说。那我们不是太亏了!”桂芳满脸委屈地插话说,“一座荒地,经过我们精心劳作变成了一片花果园。我们精心耕作的人最后得不到,反倒叫啥活儿也没干的人抢过去了,能让我们付出几年心血的人服气吗?” “这也不能赖别人,只能赖你们自己!为什么你们当初订合同的时候不订十年,而只订三年呢?”杨学山问,“这是我事先带来的合同法,你们翻开看看。为什么国家要制定合同法呢?就是要规范人们的行为,如果不制定合同法,你想经营几年,他也想经营几年,互不相让,还不把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啊?你们再想想,我自己弄一个把全中国的土地都由我一个人承包的合同,为期一百年,行吗?最终,我一天也承包不了!因为全中国人民不答应!” 承包户代表又回答不上来了。 “肯定不行吧?你们也不会同意的!全中国的土地怎么能让我一人完全吞了呢?全中国的土地都让我一个吞了,全国人民吃什么喝什么?那不是全国人民都要给我当奴隶了吗?”杨学山见承包户无话可说,又就势开导道,“再比如,我不经过你们家同意,就自个弄一个租用你们家为家畜养殖场的合同,你们干吗?你们认可吗?那样,我不就成了旧社会的强盗恶霸了吗?” “要是那样,我自个也弄一个合同,把小诸葛屋里那漂亮媳妇租个一年半载的!”鬼子情不自禁地说,哈喇子也在嘴里打起转来。 “去你妈的!这里说正经事呢!老实点儿!不会把你当太监的!”小诸葛回过头瞪了鬼子一眼说。 “你们看看,谁见哪家的媳妇漂亮都想租个一年半载的,是不是要乱套?乱套的最后结局就是强取豪夺抢男霸女!”接着,杨学山把话引到正题,“这就是合同法制定的意义。要不然谁想租哪块地了,就自个整个合同租一租,那不成了霸占土地了?所以说,你们把以前三年的合同撕毁了,单方面再弄个十年合同是不对的!如果非承包的三百多户也像你们一样不经过你们同意,单方面弄个十年合同也租这些葡萄园,你们答应吗?” “那是我们开垦出来的!凭什么他们租?”关公愤怒地插话。 “你们不经非承包的三百户同意单方面写个十年合同又凭什么呢?你们要知道,这地是包括非承包的三百户在内的集体的土地。集体的土地,他们也有份的!你们不经非承包户同意,就擅自把三年合同更改成十年合同,不等于剥夺了非承包的三百多户的土地所有权了吗?”杨学山换了口气,马上接着说。“所以,你们的做法是不合法的!应该中止!另外,”杨学山特意强调“另外”二字地说,“你们除了西藏和台湾外,向全国各省市都散发材料了,是不是?” “是。”黑柱点头承认道。 “干什么要这么做?”杨学山像一个大人问做错事的小孩子那样轻声地问。 “让他们帮帮呗!”黑柱不以为然地回答。 “造造声势!迫使领导同意我们继续承包葡萄园。”小诸葛插话。 “哦—,”杨学山忍不住笑了笑说,“你们往其它各省市散发材料顶事吗?比如,你们往上海散发这些材料,上海的领导能越过咱们省的领导跑到沙城公社来解决你们的承包合同纠纷吗?他们有这权力吗?”杨学山接着问。 “当然没有!刚才不是说了吗,是想……”小诸葛插话道。 没等小诸葛说完,杨学山就打断他:“我知道你们是想造声势,或是想通过其它省市向咱们省施压。但是,你们错了!不仅错了,而且你们还犯了扇动闹事罪!这是刑法单行本。你们翻开看看,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你们这一行为属于扇动闹事破坏公共秩序罪!” 小诸葛翻开刑法单行本,一个字一个字抠着看了起来。 小诸葛看完后,把小册子递给桂芳。桂芳说自己不识字,把文件推给了关公…… 看到承包户代表传看刑法规定,杨学山赶紧趁热打铁地说:“为了把官司打赢,三年来,你们向承包户征集了好几十万活动经费,这些钱哪儿去了?” “都请人吃饭和买土特产了!不然我们的官司也撑不到现在!”小诸葛回答。 “你知道各承包户的这些钱怎么来的吗?”杨学山又质问小诸葛,“这些钱可是他们从地里一粒一粒米刨出来后不舍得吃攒下来的!这都是他们的血汗钱!是他们供孩子上学和给老人看病的钱!他们不舍得吃不舍得喝,为什么自愿把钱交给你们呢?他们指望着用这些钱再把葡萄园承包下来后赚钱!如果他们这些要命的钱花完了,葡萄园的合同没能改成十年而觉得赚不回来他们的血汗钱,他们会怎么样?会不了了之吗?能饶得了你们吗?” 在座的承包户代表一下都蔫了,愧疚起来。 杨学山又赶紧接着说:“肯定不会!因为一家老小还张着口等着吃饭呢!上学的孩子还等着交学费呢!不交学费,就上不了学。上不了学,孩子一生的前途就完了!孩子的前途没了,他们的生活就没指望了。而老人没有钱看病,就要受病魔折磨!甚至就要等死。看到亲爹娘被病痛活活折磨死,心里该是多么的痛苦!你想想,哪个贫困的农民能甘心让自己辛辛苦苦攒的钱打了水漂吗?” “所以,就是下刀子也得把我们收拾好的葡萄园承包下来!不然怎对得起承包户的钱财。他们已经把自己的命交给我们了!”小诸葛坚定地说,“就是把头砍下来,也要把葡萄园的十年合同拿下来!”说完,向另外四个人看。 别外四个人先后坚定地点头回应小诸葛投过来的目光。 “十年合同能不能签下来,过会儿再说。现在说你们私下募集这事。”杨学山避重就轻地说,“你们这种私下募集属于非法集资。如果被募集的这些农户集体告你们,你们就犯了诈骗罪!”说到这儿,杨学山指着手里的刑法单行册说, “刑法里白纸黑字写着呢!” 承包户代表又不言语了。 杨学山就势又赶紧说:“现在抓起张祥贵只是一个开头。要是追究起你们的刑事责任来,你们和张祥贵就得负罪蹲大牢!假如你小诸葛在大牢里蹲上十来年,你的小家还怎么生活?”杨学山顿了一下,说,“你就彻底完了!十年后你家的情况是,媳妇忍受不了家境贫困,摞下孩子离家出走,孩子没人照看,辍学后在社会上流浪。你上了年纪的爹娘一着急上火没挺过去。等十年后,你小诸葛从大牢里出来,已经家破人亡。见到那种情景,你得多悲痛?而且这种惨痛只是为了这后边再加上七年的葡萄园合同,值吗?如果没有犯罪蹲大牢,这七年干什么也不至于弄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吧?” 此时,房子里静得连掉下一颗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甚至静得外边的人都感到纳闷:平时都要吵翻了天,打得脑浆往外淌,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个都老实得像小学生安安静静地听老师讲课似的。 杨学山又接着说:“即使我不送你们坐大牢,给你们募集钱又见不到回报的承包户们到时候也得把你们送进大牢!还有呢!”杨学山有条不紊地说,“你们殴打公社书记,撕下警察的领章,这属于挑动群众斗殴罪!威胁公共安全罪。刑法上也清清楚楚地写着呢!这些事都是你们带着干的!按照法律,你们都可以算是组织实施犯罪,是主犯!主犯要重罚,而且是三罪并罚!现在已经是以法治国的新时代了,不是文革那会谁折腾得厉害谁就能多得利的胡乱折腾的岁月了!”杨学山严肃的看着小诸葛冰,“你该当何罪?你想过这吗?” “什么三罪?”黑柱吓得脸色都变了地问。 “就是刚才杨处长说的扰乱社会公共秩序罪、诈骗钱财罪和挑动群众斗殴罪。”小诸葛插话。 “对!这三罪并罚得坐多少年的监狱,不用我说,你们估量一下就知道了。”说到这儿,杨学山把省里的文件递给小诸葛看。把文件递到小诸葛手里后,又说:“这是省里的文件,省里的态度是明确的,并下决心要解决的。我也不瞒着你们了,你们看一看,掌握着自己该怎么办。”杨学山说到这儿故意停下来让承包户代表们思考。 小诸葛接过文件看了起来。看完之后又交给了桂芳。桂芳说自己不识字,把文件推给了关公…… 在承包户传看省里的文件时,杨学山又说:“所以,你们完全处在没理的地位上。说得客气点儿,你们这叫无理取闹!追究法律责任起来,你们在扰乱社会治安实施犯罪。如果不把无理取闹的人管一管,都无理取闹起来,平民百姓还怎么过太平日子?” “理是这么个理,可我们前期确实把家产都投入到葡萄园了。现在要失去葡萄园,家里的日子还怎么过下去?欠得那老些债,用什么还?虽然有这合同法,怎么着也不能让我们走投无路吧?总得让我们把日子过下去吧?”桂芳不甘心地说。 “反正钱是要不回来了!钱都花出去了。现在只能他妈的破罐子破罐得了!”关公听到桂芳的话,愤然地说。 小诸葛脸色也铁青起来说:“天下华山只有一条路了!他妈的!就是我们几个坐大牢,也得争取给承包户们把葡萄园承包下来!要不,这日子真就没法过下去了!” “先别着急,”杨学山伸手制止马上要发怒的承包户代表,他知道这时不能把承包户往绝路上逼,俗话说,把免子逼急了还咬人呢,何况这么多人被逼急了,事态会向恶化的方向发展,另外,这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安抚才是万全之策。所以,当看到承包户们确实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杨学山胸有成竹地说:“我这儿有一个两全的办法。” “你那儿有一个两全的办法?”已经绝望的小诸葛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什么两全的办法?”桂芳迫不及待地站起来问。 …… 第114章 杨学山的仕途之路——漫漫求是路(九) 见承包户的代表听见自己有一个解决葡萄园承包合同的两全方法后,个个脸上露出难得的久日阴雨后灿烂阳光般的笑容,杨学山心里有数了,向桂芳做了个坐下的手势后,慢慢地说:“钱请人吃了送了,等于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但是!”杨学山又习惯地把“但是”二字加重语气地说,“我可以帮助你们说说,把河套两侧的沙滩地租给你们。” “这是什么两全的方法!”小诸葛失望地把盯着杨学山的头扭过头,不屑地说,“那不毛之地还能长出葡萄来?” 杨学山笑了一下,不慌不忙地说:“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搞了一辈子的农林工作,这,我非常清楚!沙滩地,尤其是用在近一半碎石的沙滩上长出的葡萄酿造的葡萄酒的味道最好喝。我特意到你们河套考察了一下,并扒开河套边上的碎石地看了看,你们河套旁边的沙滩地适宜栽种酿酒的葡萄,而且还紧挨着河水,再在上游建一个拦河坝,浇水的问题也解决了。你看看!连浇地的水都解决了!” “那小紫葡萄酿出的酒,酸了巴叽的,谁吃啊!”“鬼子”直摇头地说。 “你们不能光停留在卖葡萄的行当上!相比酿造红葡萄酒,栽种巨峰葡萄是较低档产业,容易被复制。见栽种巨峰葡萄能卖上价,过不了几年,栽种巨峰葡萄的产业就遍及各地。那时候卖葡萄的利润空间就会被挤压到一个难以承受的程度。而酿酒业的工艺和投资量都是简单劳动者们较难复制的,而且利润空间比卖葡萄大得多。我初步计算了一下,河套两侧的沙滩地至少各一千亩,栽种上酿酒的葡萄,按每亩产2000到3000斤。两千亩,年产葡萄就是4000至6000吨,按1斤葡萄酿0.6斤酒计算,”说到这儿,杨学山解释,“这是酿酒的惯例。”接着,杨学山又给承包户代表算起账来,“一年就可酿2400至3600吨葡萄酒。按1斤瓶装,2400至3600吨就可装480万至720万瓶,按一瓶30至50元售价,一年的产值就是1.44亿元或2.16亿元和2.4亿元或3.6亿元。”说到这儿,杨学山又着重解释道,“刚才我说的葡萄每亩产2000到3000斤,还是个保守的数字。现在许多葡萄园主都能亩产葡萄上万斤。咱们不往亩产万斤说,按亩产万斤的一半说,你们一年的产量产值比我刚才估算的还得加倍!经营得当,你们一年的产值望着5个亿去了!你们现在卖巨峰葡萄一年净赚多少?到得了100万吗?” “可到不了啊!减半兴许还可以。”小诸葛马上接过杨学山的话说,然后诡秘地向同伴使眼色。 “你看!还是酿酒产业产值高得多!”杨学山说。 “听杨处长这么一说,酿葡萄酒还真是一个赚大钱的事业了?”桂芳又激动地站起来,两眼发光地看着杨学山问。 杨学山肯定地点头。 “哎哟,我的妈啊!这不财神爷下凡了吗!”桂芳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忘了司法部门并没有把张祥贵抓走的事了,咧着大嘴指着黑柱说。“那,那赶快把祥贵叫来!” 黑柱“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扭过身就向门口跑去。跑到门口,“哐”的一声拉开门,然后边喊“快让开!快让开!我要快把祥贵哥叫来!”边拨拉开竖着耳朵贴着门缝听屋里动静的人群。 见黑柱急慌慌地要去找张祥贵,后边的人群急忙向两旁躲闪,给黑柱闪开了一个通道。 —— 不一会儿,张详贵兴冲冲急速跑进了招待所的楼,把黑柱甩在后边老远。 围着杨学山屋的人群见带头人张祥贵“呼哧呼哧”上气不接下气跑了进来,赶忙让开了一条路。 —— 见张祥贵听完小诸葛讲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设想后,扭过头来看自己,杨学山提醒道:“虽然创业时,辛苦一些,比如前一两年在沙滩地上栽种的葡萄还上不了产量,酿酒的设备所需要的贷款还有相当难度,但是,在河套两边的沙滩地上建起的葡萄庄园总比你们现在承包这葡萄园的价值要高!”杨学山顿了一下,提高声音说,“而且高多了!高数百倍!到时候,你们就成亿万酒庄的大老板了!酿成的酒不仅可以销售全国,赚人民币,还可以销售到国外,赚美元!在河套两边各建立起一个一千多亩的葡萄庄园将有多么辉辉煌未来!你们还为这屁大点儿的葡萄园争得你死我活?”杨学山越说越激动,“酒的名字,我都替你们想好了。” “酒名都想好了?”张祥贵高兴地看着杨学山问,“什么名?” “《张口红》!意思是,把我们的葡萄酒瓶打开,酒香满屋!这是一!二是,只要张开口喝我们的葡萄酒,香甜可口,沁人心脾!三是,只要打开我们的《张口红》葡萄酒喝,红运就来!”说完后,杨学山看着张祥贵问,“怎么样?当然这是我的提议,只供你们将来出酒的时候参考。” “要不那到时候,我们请杨处长当技术总监?”桂芳赶紧插话对张祥贵说。 “我不懂酿酒技术,我只懂种植果木。”杨学山坦诚地说,“但是,到时候,你们需要我,我会把我的知识无偿地奉献给你们的。”看到屋里气氛和谐起来,杨学山又说,“知识改变命运!当初你们承包葡萄园,也不被看好。结果你们通过种植新品种,又采用了新的种植技术,把过去荒凉的山地种出一个黄金果园!创业就得这样,要有别人没有的前瞻眼光和别人没有掌握的先进技术!等人们都知道这是赚钱的产业,又都来争抢了!到手的几亿酒庄产业,你们就又要望尘莫及了!” “贵哥,咱们就听杨处长的吧!”小诸葛的脸被浑身沸腾的血液烧得通红。 听杨学山这么一说,张祥贵也高兴得两眼直发光,他激动得站起来,搓起手来。 “你说了算吗?能把河套两边的沙滩地承包给我们吗?”小诸葛担心地看着杨学山。 “是啊,其他人能同意把这么一大块地租给我们吗?”张祥贵被小诸葛一提醒,从刚才只顾激动的心情回到了还需要领导批和其他农户同意的现实中。 “根据我的经验,现在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但以后,我就不敢打保票了。要不我怎么让你们赶快下决心呢!等我把公社的人集合起来,宣布河套两边的沙滩地的价值后,谁还肯把这大金娃娃让别人!你们还怎么能当产值几个亿的大老板呢?”说到这儿,杨学山又提醒张祥贵,“小张啊,不知盲从苦无穷,先知及时甜始终!快下决心吧!” “河套两边加起来有两千来亩呢!贵哥!”小诸葛催促起张祥贵来说。 “是啊,两千亩呢!这么大块地,我们能承包下来吗?”张祥贵抬起头怀疑地看杨学山。 “我说没问题自有我的理由。”杨学山看到张祥贵怀疑自己,显出一副非常自信的样子说。 “什么理由?”张祥贵迫不及待地问。 “我说我有理由就有我的理由。但是,”杨学山又把“但是”说得很重,“你们现在必须答应不再闹了,停止一切游行示威和骚扰政府机关的行为。不然谁也不再敢把任何土地承包给整天叫喊着要到天安门闹事的你们的!” “赶快答应杨处长!”桂芳拨拉了一下张祥贵,说。 “我现在就答应你!”为了表示自己同意,张祥贵说完后还把两只手举起来了。 “你敢当着乌兰穆德副专员面儿保证吗?”杨学山严肃地看着张祥贵问。 “别说当着乌兰穆德的面儿,当着谁的面儿咱也敢!”说完,张祥贵又把双手举起。 “那好,你先把门外的人都叫到招待所外边等着去!”杨学山说。 “去,‘鬼子’,叫门口的人都到楼外边等着!”张祥贵指着绰号叫“鬼子”的人说。 门口外边的人被“鬼子”指使到招待所外边去后,张祥贵迫不及待地问杨学山:“你说吧,你能把两千亩沙土地承包给我们的理由是什么?” “一会儿乌兰穆德副专员来了就知道了!”杨学山并不急着把谜底揭开地说,“你不是说敢当着乌兰穆德副专员的面保证不再闹事了吗?” 张祥贵点头。 “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乌兰穆德副专员过来!”说完,杨学山给乌兰穆德副专员拨打电话。 —— 乌兰穆德副专员领着沙河县委书记和县长一进杨学山房间,还没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张祥贵:“张祥贵,你们保证不闹了?” “保证!”张祥贵、黑柱、小诸葛几乎同时说。 “呵-?”乌兰穆德惊讶道,“怎么突然不闹了?为什么?”乌兰穆德坐下,不相信地两眼盯着张祥贵看。 “不为什么!杨处长说的对,我们应该换个活法儿了!”张祥贵表情坚定地说。 “换个活法儿?”乌兰穆德不解把头往前伸,盯着张祥贵,又问,“这是什么意思?” “杨处长,还请您解释吧!”张祥贵尊重地看着杨学山说。 乌兰穆德和沙河县领导齐刷刷地把目光聚集在杨学山的身上。 “是这么回事。”杨学山说,“既然那三百多户非承包户不同意他们一百多户继续承包葡萄园,他们同意我的意见,放弃葡萄园承包,改为要承包公社河套两边的沙滩地。” “可以啊!”没等乌兰穆德开口,那拉县长抢先说,说完后,扭过头来问张祥贵,“你们真要承包河套两边的沙滩地吗,张祥贵?” “是的。让我们承包河套两边的沙滩地,我们就放弃葡萄园的承包合同。”张祥贵边说边担心地看那拉县长。 “可以啊!”那拉县长坚定地说,“那可是一片沙滩地!但承包后,你们不能反悔!” “不反悔!”张祥贵坚定地点头。 “这是怎么回事?杨处长?”乌兰穆德瞪大了眼睛看着杨学山问。 杨学山把张祥贵同意承包河套两边的沙滩地,种植酿酒的葡萄,建立酒庄的事向行署和沙河县领导叙说了一遍后,又说,“如果河套沙滩地建成葡萄酒庄园,每年至少向沙河县上交至少千万元的税收,解决数百人的就业。” “那太行了!这不把荒滩变成聚宝盆了!还绿化的荒滩!何乐不为!大好事大好事!”吴书记听完杨学山的解释后,高兴地站了起来说,“来,那拉县长,叫公社领导和大队领导来,赶快签订合同!” “我们要签就签十年的长合同,不签三年的短合同了!”张祥贵提醒县领导。 “二十年!”小诸葛赶紧向张祥贵使眼色。 “三十年嘛!难得吴书记和那拉县长张一次口!”杨学山赶紧插话说,之后提醒张祥贵,“今天的价和三十年以后的价可不一样啊!” “对!三十年!”张祥贵赶紧改口说,“上次那合同订了三年吃亏吃大了。眼看葡萄越长越大,越长越多,却合同期限到了,马上到手的大把大把真金白银没了,后悔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杨处长,是你出的这个点子吧!”乌兰穆德笑开颜道。 杨学山微笑了一下表示肯定。然后马上提醒乌兰穆德:“乌专员,河滩地要以最低价承包给张祥贵他们!” 乌兰穆德马上明白杨学山话的意思是:如果高价将沙滩地租给承包户,承包户不承租了,再闹起事来,他杨学山再也不管了,到时候你们自己擦屁股,便马上点头说:“一定!”然后又满意地说,“这点子不错!既化解了多年的承包矛盾,也绿化了沙滩,还解决了这一百户农民的后顾之忧。是个金点子!这是一石三鸟!” “还有呢!还解决了水土流失的问题!”那拉县长也兴奋不已。 “对!对!一石四鸟!一石四鸟!嘿,嘿。”乌兰穆德高兴得眼眶里开始闪动起泪花,“感谢你啊!杨学山!”说完,乌兰穆德副专员站起来走到杨学山跟前,紧紧地握着杨学山的手说,“听说你是个农业神手,一点儿也不假!”说完后,紧紧地搂着杨学山的晃了几下。 “现在问题解决了,各方皆大欢喜,我今天坐晚上的火车回去了。”杨学山看到事情很圆满,心里也非常高兴,走到张祥贵的跟前拍了拍张祥贵的肩膀说,“张祥贵,现在知道我说能把沙滩地承包给你们的理由了吧?” 张祥贵点头。 “杨处长怎么能走呢?怎么着也得让张祥贵他们好好地请你搓一顿啊!你这是给他们搬来了一座大金山啊!”乌兰穆德听杨学山今天晚上就走,感到非常突然,一副惊讶样子看着杨学山说。 “杨处长,说什么你也不能今天走,给我们解决这么一个大难题,不让你吃顿饭,心里说不过去!”张祥贵依依不舍看着杨学山说。 “我这个人从不爱吃请,也滴酒不沾。”杨学山说。 “滴酒不沾,就喝咱们土产的酸枣汁呗!”张祥贵赶紧说。 “算了吧!我这么大岁数了,大鱼大肉的容易血管硬化。”杨学山婉言谢绝道。 “那我就给你煮两碗新小米粥!我们还得请你来指导呢!不吃我们的饭就是不想帮我们把新葡萄园建起来!”张祥贵真诚地说,从张祥贵诚恳的目光可以看出,张祥贵希望把杨学山留下来好好表达一下谢意,以前花了几十多万,都打了水漂,现在一分钱没花就抱上这么一个大金娃娃,如果连饭都不让引路人吃一顿,内心确实过于不去。 “对!杨处长,说什么你也不能走,得让我们表达一下感谢之情啊!”精明的小诸葛也意识到与杨学山保持着关系对他们要建的葡萄庄园的今后发展举足轻重,也上前拽着杨学山的手说。 “这样吧,需要我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或是写信,我准保来。或者到了明年开春,我准时来,行不行?”杨学山马上明白了张祥贵和小诸葛的担心。 “那哪儿行啊?你帮我们这么大忙,也得叫家里兄弟媳妇见识见识你这点石为金的达人啊!”小诸葛说,说完后,还不停地给张祥贵使眼色,让张祥贵继续说服杨学山留下来。 “杨处长,你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走!”张祥贵上前拉着杨学山的手说。 “祥贵,我今天必须得走,我家里还有事,我儿子从新疆回家探亲来了。他在边疆干了十多年了,好容易从新疆回来一趟。本来我是可以在家跟他见见面聚一聚的,突然让我来这儿,就没来得及跟儿子见上面。他的假期马上就到了,如果我今天不回去,这次就有可能见不了面了。”杨学山诚恳地说。 “这样吧,后天走!”乌兰穆德拿出领导一贯的果断的气势说,“今明两天你得把你的功劳总结一下,这可是露脸的大好时机!你把事情办得这么漂亮,不总结一下报上去你要吃多大亏啊!许多人想贴还贴不上呢!老杨头!” “我都六十多了,报告写得再漂亮对我也没什么用了。我这次只是想凭着我几十年的工作经验帮助你们行署把问题解决好就行了。别无他求。还是叫你们去总结吧!你们总结总结还是很有用的,不论是从今后地区发展方向上还是在个人的政治前途上,都是有益的。”杨学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 “这我们不是剽窃你的成果吗?”吴书记看着乌兰穆德副专员,一副耐人寻味的样子说。 “我还是要今天走!因为问题都解决了,我没必要再待在这儿了!”杨学山坚决地说。 “既然杨处长要走,就让他走吧!上赶着不是买卖!”乌兰穆德与吴书记相互会意地看了看后说。 “那咱们就让咱们县最好的桑塔纳高级轿车送杨处长上火车!”吴书记伸手给杨学山让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