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江湖同人]原来你是东方不败》 第1页 [bl同人] 《(笑傲江湖同人)原来你是东方不败》作者:帘外天涯【完结】 本文简介: 莫无茗穿越而来认识了一个特别的人,起初觉得气质不一般,惹不得,然后……不得不惹,再然后……就是想惹! 莫无茗:「方兄,以后多保重!」 方勉:「嗯,再会」 …… 5年后,洛阳城 莫无茗:「你,是方兄」 东方勉:……不告而别 …… 3年后,黑木崖下 莫无茗:「原来你是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是,怕了?」 莫无茗:「哎,你…」怎么又不见了,想和你生同衾~~~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甜文 古典名着 搜索关键字:主角:莫无茗,东方不败 ┃ 配角:杜二哥,向问天,令狐沖、杨莲亭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笑傲江湖东方不败同人文 立意:东方呀,爱人要先爱己吶 第1章 第 1 章 3月已经告别春的料峭摸到了夏的热意,一些粗壮的江湖草莽人士早已不耐热地着了短衫。人烟稀少的小道茶棚处,衣着青衣长衫,瞧着甚是斯文的人在一群打着赤膊的粗壮汉子中格外显眼。 青衫人静静落座茶棚,高声交谈的那群汉子霎时默了,看了他一眼继续说起了几日前瞭城城南薛家的热闹事,那人听着热闹,丹凤眼轻眨,想着袖戴里躺着的东西,嘴角微掀,放下茶碗,夹起一片牛肉放进嘴里。 歇过晌午的热潮,这群大汉便准备继续赶路,领头的粗莽汉子扬声道:「小童,来两天6人份干粮,再加一斤烧酒」。 「好嘞,这是您要的,给您拿好。」茶棚小童笑呵呵地递上干粮,「还有这斤烧酒,都灌好了,您的酒袋。好汉的马看着可真不一般,咱这人可不敢碰呢」。 「还是你这小童机灵,我这马烈得很,摸不得,余下的赏你了。」大汉扔下一个钱袋,解开马缰绳翻身而上,「兄弟们,离瞭城只1日路程了,等任务结束了,请兄弟们好好松快松快,驾」。 一群人哈哈笑着快马加鞭远去,一片尘土飞扬后,青衫人放下银两,静悄悄地没入远离瞭城的小道。 离瞭城不远的明兰城近期是热闹非凡,据江湖传言,截了瞭城城南薛家宝贝的人逃过瞭城各路人马的追捕出现在了明兰城。 一时间各路英雄豪杰绿林好汉闻声而来,明兰城街道上纵马疾驰的人数倍增,即使懵圈状态的莫无茗都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紧张严肃。 「杜二哥,最近怎么那么多人?」莫无茗在客栈楼梯拐角拉住店小二忍不住询问,「好多还一脸兇相」。 「嘘,小点声,这些都是武林人士,前些日子瞭城薛家不是丢了一件宝贝嘛,据说这个宝贝能让人武功大盛。」被突然捂住嘴巴的莫无茗疯狂点头挣开。 「那个截了宝贝的人可能在咱们明兰城,这不都跑来了。你小心躲着些,省得一个不留神惹祸上身。」 「晓得了,杜二哥,我今天去樟山村收货,先去准备了。」 「噢,早去早回啊。」杜二哥正了正肩上汗巾,嘱咐道,又从衣袋里掏出了个荷包递给无茗,「给,还有我早上收拾的包裹,放你床头了,帮我捎给你嫂子。」 「放心吧,一定带到,走了。」 * 莫无茗也不急着赶路,现在的生活比起新世纪的工作节奏那是相当的慢,这个季节搁前世可是旅游旺季吶。 慢悠悠地赶着牛车,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突然被勾起了阅览山水的念想,莫无茗当即坐直了身体,调转牛头,决定从林子里的小路过去,他记得那里有处清泉瀑布,还有不少杨梅呢! 这会儿时间还早,山林间鸟鸣啁啾,安置好牛车,越过溪流小潭,翻过几丛灌木,看到一片挂果的杨梅树。 莫无茗伸手便摘了一颗,啧,可惜了,还没怎么熟,过些日子多摘点,制些果酱和杨梅酒也不错。 舔了舔嘴巴,也不纠结,转身返回小潭边。 水潭边上错落着不少石块,上面一块大石表面颇为平坦,很适合躺卧,莫无茗头枕双臂,翘着二郎腿,嘴巴叼着一根随手拽来的狗尾巴草,发出一声『舒服』的嘆音,看起来惬意极了。 悠然地觑着不远处因地势落差形成的娇小瀑布,思绪不觉间飘远。他来到这里不过两月有余,21世纪的那些灯火璀璨,繁华与黑暗都恍如隔世,那时身体仿佛被上了发条,急促匆忙地向前奔着,好像稍微慢点就会被淘汰被抛弃似的。前世的自己拼命工作导致猝死,身为一个孤儿,还未给自己的遗产找到继承人呢。 「嗤,真是讽刺啊。」抬手遮了遮阳光,莫无茗想到自己的前世傻得可以,30多年的人生里除了工作,似乎一无所有,能穿到现在这具身体里也算是幸运了。 继承的身体记忆不太清晰,好像幼时是和自己父亲远途迁徙路过这里,因为什么原因留在了樟山村。2年多以前父亲病逝,成为了孤家寡人,原主也叫莫无茗呢。 「唿」,翻个身子,继续回忆,这名字还是在孤儿院时院长老爷子起的呢。据说有一天老爷子馋酒,院长老伴儿因着老爷子身体着想不允许,给换了壶茶。那老小孩儿哭唧唧地嚷着不要茶不要茶,缘分吶,就是那天他被人送到了院门口,随着老爷子姓莫。 第2页 「那个老小孩儿不知道投胎去了哪里,下辈子可别再是个酒鬼啊……」 * 「魔教妖人,滥杀无辜,抢夺他人家宝,今日我们就替□□道,处置了你这恶人。」 「哼,一群伪善小人。」青衣人不屑多言,脚下聚力,手执长剑直逼刚才说话之人,剑气凛然。 灰色棉衫的中年男人,霎时一惊,慌忙躲开长剑,脸颊微疼,赫然是被剑气划伤。男人看着手上血迹,惊怒交加, 怒吼着「给我上」,声未落人已沖至青衣人身前。两剑相交,身体腾挪间,树叶如大风颳过,哗哗作响。 莫无茗隐约听到吶喊人声,迷濛坐起,声音逐渐清晰,心下一凛然,小心扒开灌木。距离有些远看不太清晰,瞧着是七个人围着一个人打打杀杀,被围攻的青衣人辗转腾挪,身形甚是潇洒。 来到这个世界两月有余,大致了解到这个国家国号「大明」,是朱家天下,但在位皇帝朱志铭却不是中国歷史上明朝的任何一个皇帝,约莫这个世界并不是歷史所载的吧? 并且他落脚的樟山村离皇权中心甚是遥远,达官显贵少有,武林人士倒是三五不时的路过,不过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武林人士都是麻烦,百姓们不太关心,见到了也是能躲则躲。 对于第一次见到这种传说中的武林对决,莫无茗的好奇心是怎么也止不住的,目不转睛地偷窥着这场打斗。这么现实的距离,这样真实的场面,虽然没有电影特效中夸张的剑光剑影飞沙走石,但是一招一式也快得看不分明,莫名地让人胆战心惊又热血沸腾。 被围攻着的那人,黑髮随着清瘦的身姿晃动,一袭青色罩衫迴旋翻飞,手中长剑随之挑、刺、挡,动作飘逸而凌厉,目光不自觉就被其吸引。看着那人借着树的力道转身回刺,剑尖晃动,领头的灰衣人,被逼着左转右挡,脚步后撤卸去剑锋力量,斜后方一道剑光闪现,青年收剑扬身,左掌直打偷袭者右手腕,场面稍歇,又是一轮围攻。 这么车轮战似的围攻场面,围攻者在影视剧里简直是大写的炮灰,被围攻者若长得帅些,那妥妥的主角似的人物啊。莫无茗呲牙笑了出来,不知这青衣人是不是主角,眼前这幕会是什么剧的片段。 忍辱负重伴着一堆爱恨情仇,强势回归血搅江湖?下山歷练误入人间险恶筹谋,热血正义之身欲塑江湖和平却恋上魔教美人?官家少年躲过重重危机,立身朝堂掀起宫斗大幕?总不会是傻白甜苏的爱情剧吧,哈哈哈!被自己臆想笑到了的人,不曾想过,这将是自己主演一生的大剧,而这一场叫做「邂逅」。 莫无茗瞅着这场打斗已经持续1个多时辰了,腿脚酸麻,小心翼翼地活动着腿部肌肉。一声尖锐的惨叫吓得他一抖,咔嚓,整个人坐倒在了灌木上,慌忙抬头看去,地上躺倒了一个人,远远地都能看到那人抽搐着,挣扎幅度越来越小直至不在动弹,被围攻的青衣人微弓着背,像是受了伤。 再也不能把自己置身于外看电影似的轻松,惊惧窜上了眼眸,谨慎地控制着自己,唯恐被发现,被殃及。 「杀啊,为我门人报仇。」灰衣头领恨声蓄力,「摆剑阵」,一把长剑武得杀气腾腾。鲜血貌似能激发更多凶性,这场打斗愈加惨烈、血腥。六人相互配合,以灰衣头领为中心,步步紧逼,青衣人逐渐力有不逮,莫无茗更是惊恐,咬牙告诫自己冷静冷静。 场面逐渐转向一面倒趋势,被围攻的青衣人频频受伤,又一剑斜刺来,青衣人奋力挑开前方剑身,扭身躲开,依然有一串血珠被剑尖带起,体力流失越来越快,额角汗珠滑落,青年依然冷静不见慌乱。 打斗还在持续,莫无茗勐然发觉,这群人面貌逐渐清晰,打斗场地往他这边在转移,整个人一抖,额上冷汗涔涔。 好歹是商场上打拼经年的有为人士,咬着牙让自己冷静,缓缓咽了口吐沫,眼神沉着着向后退,打斗声逐渐听不见,莫无茗轻轻吐出一口气,也没敢乱跑,小心翼翼隐藏在草木里。 林子里光线越来越足,温度越来越高,时间约莫过去很久,那些人估摸着散场了,莫无茗便轻巧巧地回去查探。 林间无人声,躺倒的人也不见了,只有地上一片片的血迹证明着不久前的那场激烈的打斗,这里的人命当真如草芥吗? 未敢逗留,略过此地,把安置的牛车拉到小路上,迅速离去。 第2章 第 2 章 到达嶂山村已过午时,因为走的后山小路,并未见多少村民,把牛车牵进自家院落,也不耐烦再做中饭,莫无茗边啃着饼子对付着,边往外走。杜二哥家离得不算太远,吃完两个饼子刚好到他家院墙外。 「无茗回来啦,这次怎么过了晌才到,可吃了,嫂子给你热点饭。」隔着篱笆看到莫无茗走过来,杜二嫂放下起菜地的锄子,擦着手往大门边走。 「快进来,你俩侄子前天还念叨着你呢。」杜二嫂笑着把人引到堂屋,「先坐着喝点水,正热的时候,看你脸都白了,莫不是要中暑?」 「路上耽搁了点,嫂子别忙,我吃过了。」赶忙拦住要去拿吃食的杜二嫂,直接把包袱递了过去,「这是杜二哥让带回来给您的,还有这些钱,杜二哥上个月的月银还有打赏,二哥都没捨得花,全让给嫂子带回来了」。 第3页 杜二嫂笑着接过荷包,「真是谢谢无茗了,你先坐着,我把东西放一下」。 没多久杜二嫂便回到堂屋,把纸包塞给无茗,「这是中午蒸的包子,你侄子闹着要吃,想着你今日该回来了,一直热着呢,趁热吃点。」 「谢谢二嫂,我就不客气了,二嫂包子蒸的可好吃了。」想到今天已耽误好多时间,便问道,「二嫂,干货收得怎么样,这次比较急,明儿就回客栈了。」 「好好,你赶紧吃,放心吧,昨天我已经把坤子他们几家的干货收拾好了,我这会把上午的一起收拢下,你晚会过来记帐装车就好。」 「好,那二嫂我先去村头大牛家了。」 「行,路上别急,我上午见到他家的了,告诉大牛家的让他们分好记好了,这次有经验,事情办起来会快的」。 自原主父亲去世,杜二哥夫妻俩就没少帮原主,看他孤身一人,年龄也不大,没有田地,经常给他送些自家种的菜,对他遇到的问题很是上心。 上个月杜二哥工作的迎客来客栈缺人,便急忙把他介绍过去当帮工。对此莫无茗很是感激,在他们夫妇的帮助下在这异世安稳下来。 最初挨家挨户的接收东西太忙乱了,莫无茗便提议村子里指定三户人家负责收邻里的货物,他在这三户人家处记帐收货运到明兰城,当然每户人家有自己的收益,也算是开闢了几个物流分点,这样收货规整快了很多。 杜大牛家在村口,一些其他村的干货也会送到他这里,他家有一辆牛车,明天和自己一起进城,他要做的就是去核对验收记帐。然后把村西村长家和村尾杜二哥家搁置的货物验收记帐装到自家牛车上。 等忙完,天色已不早了,家家户户炊烟裊裊。告别村里人的客套挽留,莫无茗回到自家小院,安置好牛和车。 翻出家里剩下的咸肉,配着杜二嫂给的芹菜,炒了个家常菜,没有蒸好的馒头,和面烙了饼子,熬了最简单的白粥。一通忙活,等洗漱好,已是月明星稀了,估摸着在现代也就晚上7点的样子,真正的夜生活还没开始呢,在这里村人也就自家人唠唠嗑,便睡了。 莫无茗睡不着,他也不起来,躺在床上,透过撑开的窗子,看着外面。今天天气不错,环境没有经过工业化的洗鍊,月牙弯弯,星点闪烁,估摸着再晚点就是一片星河灿烂,远处山峦起伏,枝丫摇摆,黑黝黝的仿若群魔乱舞。 璀璨星河,阡陌交通,男耕女织,这样的景色初看时新奇美好,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不过时间久了,容易生出许多无聊无趣来。 当然莫无茗还算喜欢这样的岁月静好,他不觉得无趣,不过也不会觉得多么有趣。多来的一世,他似乎更不明白活着的意义,他不厌世,不颓废,甚至在旁人眼里他还是个顶顶好的年轻小伙,然而他自己知道,他就像个漂浮的过客,无根无萍,不知何处来,也无所谓何处去,世事入眼如云烟。 像个无欲无求的出家人,放任思绪飘散,不阻拦不深究,任尔东西南北风,睡意渐渐袭来,莫无茗一如往常地顺意而眠。 「谁」,蓦然坐起,他分明听到有什么掉落的声音。小心地起身查探,四野无人,蝈鸣与蛙声交相回应,似乎那声音只是错觉。 转过杂房拐角,他细细观察着泥巴墙的边边角角,难道真是错觉,莫无茗不信,把房舍院落又检查了一遍,仍无发现。讽刺地呵了一声,谨小慎微惯了,应该把身上的枷锁松一松了,这一世就活得轻松些吧。 夜已深,漫天繁星,璀璨极了,看着那条银河,莫无茗眸子里晕染了笑意,这漫漫星河,即使无人欣赏,也兀自美得炫目,唿出一口浊气,回去睡觉的脚步似乎都轻快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北方小年,祝大家节日快乐呦 第3章 借宿 方勉在黑暗里看着这个对着天嘆息的奇怪村夫终于回屋,思忖片刻,决定敲门而入。 提气翻过墙头,单膝及地,喘息着擦掉嘴边血迹,他现在身受重伤,需要休养,观屋内村夫,脚步沉重并无内力,若有歹心易杀之。 莫无茗还未躺好就听到敲门声,在寂静黑夜里一声声一下下,心脏和着规律的敲门声砰砰跳动,额头不自觉间沁出冷汗。不能怪他胆小,这情景处处透着诡异,虽然他之前是无神论者,但他都死后穿越重生了,鬼知道这世界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存在。 这村夫怎么回事,这点时间不可能睡着听不见。方勉在门外越发不耐烦,他不是滥杀的性子,但也不会把他人性命看得多重,眸子里的不耐愈渐浓重。刚想直接破门而入,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你是什么人?可有什么事?」。 抬眼看着村夫透过门缝小心翼翼地询问,方勉按下心中不耐,这人胆子怎么那么小,只沉稳回道:「借宿」。 莫无茗看见门外男人抬起的脸有点怔楞,这不是今天山林里被围攻的那个青衣人吗,这是个江湖人,沾染上就是个麻烦,深更半夜来借宿,怎么想怎么有问题。 紧了紧身侧的拳头给自己打气,心思电转地想着委婉拒绝的措词。 「好……」,看着对方黑沉的眼睛,拒绝的话卡在喉口,怎么也吐不出来。 「进来吧」,泄气地打开院门,也不知道该气什么,气自己怂,气对方深沉的表情吓人,还是气打开门的主要原因不是自己难得的好心。 第4页 小心翼翼地引着人进屋,不用仔细看,他都知道这人受伤不轻,「这位兄台你先坐,我看你身上好似有伤,家中有些伤药我找来你先包扎下伤口?」 让对方在唯一的椅子上坐好,听着那声清冷冷的『嗯』,莫无茗很想嘆气,可是他不敢,看得出来对方脾气并不好,不晓得会不会滥杀无辜。 方勉环视一周,室内布置虽然简陋但也算整洁干净,算得上大件物品的只有一桌一椅一床一柜。扫过桌子上摆放的砚台笔墨,这人应当是识字的,穿着打扮是乡野汉子常见的式样,但行走处事温和持重又像是个书生。 「我这只有这一种处理外伤的药,兄台可需要看大夫,我们村没有大夫,但是隔个村子的青山村有个老大夫。」 不过不是急症的,村里人一般都是进城抓药。到隔壁村和镇上的距离都差不多,去镇上的路更好走些,是急症的哪里来得及救治。 哎,不管在哪个时代,底层老百姓看病都难。这人八成也不会去看大夫,不定有什么麻烦呢!不管内心如何腹诽,莫无茗还是维持着一脸端正,真诚地看着这个借宿人。 「多谢,不必」,听到回復,莫无茗也未多言,把伤药放下,又找了些干净汗巾递给对方,「我去打些水来」。 方勉拿着方巾点了点头,看着对方走出房门,略微放松下蓄力的身体,收回视线,拿起桌上的伤药仔细辨认,确是最普通的疗伤药。 莫无茗去灶房的水缸里舀了水,用平时的洗脸盆盛了,刚端到灶房门口,一阵风吹过,脸上凉飕飕的,3月的夜晚还是有些寒凉,想了想,放下盆子,用大锅烧了些热水。 来这里这么久,添柴烧水的活计已经很熟练了,最初的手忙脚乱,各种不习惯现在都适应了,习惯这种东西不惯着也就那么回事,摇了摇头,越发矫情了。 水已烧热,兑好了水,又往锅里填了些冷水,灶膛里填了柴,一手端盆,一手提桶的走了出去。 「兄台,我进来了」,用脚踢开门,看见那仁兄端坐在桌前,外衣放在桌上,好像不曾动过。也没指望对方帮忙,莫无茗直接把盆和桶放在了角落处。从衣柜里拿了两套里衣,出了一身冷汗,自己打算再沖洗下身体,黏腻腻的不舒服。 把一套衣物放在床边,向对方示意道:「换洗衣物放在这里,脏衣可以放在那面角落的竹筐里,有什么事可以大声叫我,我在西侧厨房」。 看对方点头,莫无茗便拿着自己换洗的衣物走了出去,他不觉得对方会想要他帮忙包扎,便不打算多此一举,看对方冷淡的脸,也没什么想嘱咐的。缓过了神,虽然还有些担心惹祸上身,但是也没多么惧怕了,可能对这人第一印象比较好,气质冷然,临危不惧,长相俊秀,不像个奸佞小人。算了,是祸躲不过,他不可能把这人赶出去。 来到厨房,四下也没适合他沖洗的容器,长嘆:「哎!」,忘记自己是个独居的穷人了。想着前些天让木匠做的浴桶,这两天应该好了吧,好久没泡过澡了。 不好再进卧房,莫无茗便把衣物先搭在了晾衣杆上。想着上午那场围杀,这人估摸着也没吃什么,重新走进厨房,看着相当干净的灶台,和了点面,去院子里摘了点菜,下了两碗面,折腾那么久,自己也有点饿了。 方勉看对方语气熟稔的交代着,也没和自己过多交谈,这人是心大不知道防人,还是另有城府,皱了皱眉,还是决定先行处理伤口。 内伤算不得重,身上伤口比较多,腹部和左侧胳膊最为严重。撕开衣物,许多伤口又崩裂了,而腹部的伤口一直都在渗血。拿方巾沾了沾水,水是温热的,温度刚刚好,擦拭了污秽血迹,从自己衣衫里找出一瓶金创药撒在腹部、胳膊上大伤口处,等包扎好这两处,额上不自觉间就爬满了冷汗。 轻喘了下,上好的金创药已用尽,又恢復到淡然表情的方勉拿起桌上那人留下的普通伤药敷在各处伤口上,随意包扎完。皱眉看着一盆脏水,直接用桶里余下的水擦拭了下身体。一通折腾,等方勉换好衣服,脸色已接近白纸。 面已下好,估摸着时间,莫无茗端着两碗面行至卧房门口,还未喊,便听到门闸打开的声音。 「我下了两碗面,吃点吧!」,对方侧开身子进屋,即使烛光昏暗,依然可以察觉到这人脸色苍白。莫无茗把筷子递过去,也未言它,只道:「快吃吧,一会就坨了」。 等两人吃完,莫无茗告诉对方先上床歇息,端着碗走向厨房清洗。回来见这人依然坐在椅子上,轻嘆了口气,见着这人又皱起眉头,解释道:「寒舍简陋,兄台受伤了,可先坐在床上。我把这些收拾下,回来好打个地铺」。 见对方无言,便把角落里脏了的方巾、水盆、桶等提了出去,这人话可真少,若不是之前说了几个字,还以为是哑巴呢,哎,今天自己嘆气的次数真是有点多。沾了血迹的方巾,也不打算再要,塞到灶膛里毁尸灭迹,用桶提了热水,不想多费事,直接在院子里迅速沖洗了下,深更半夜的也不惧有人看见。 方勉听对方说打地铺四下打量了下,这屋子的空间何以打地铺?皱着眉头还是坐到了床上,把那张桌子移到角落倒是勉强可以,虽然很不想和他人共在同一个屋檐下,但行走江湖什么恶劣环境没经歷过,而且这是别人的地方,不好太过分,想到这,眉头皱得更深了。根本没想过和人同床凑合下,即使这张床够大。 第5页 莫无茗看天空,估摸着是晚上十一、二点,明天还要早起,洗了个战斗澡,脏衣服也不收拾了,他现在就想好好睡觉,可是不能,委屈!想哭! 进屋,看那人坐在床边,偷偷嘆了口气,把桌子拉到角落,椅子凳子直接摞在了桌子上,收拾出一片空地,也没有竹蓆一类的东西,只能找了个床单铺在地上,草草地打了个地铺。 「先睡觉吧,已经很晚了,其他事,我们明日再说?」看对方点了点头,规整地躺进了被窝,莫无茗吹熄了烛火,麻熘地钻进被窝,好歹可以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分个段,之前写的时候,没意识到要分段。 第4章 发热 被褥不够厚,躺上去又硌又硬,也不隔湿,当真是难受极了,莫无茗翻来覆去睡不着,十分想念自己的床,自己吃喝不怎么挑剔,睡觉的床铺可是费了心思的,也是整个家里最贵重的物品了。 想到两个多月前自己刚到这,正是隆冬时节,对于习惯了现代社会便捷取暖方式的人,真真切切体会到:冻死真的是这个时代很常见的一种死亡方式。 他还是幸运的,原主的爹,也是他爹了,给他留了个瓦顶房而不是破旧的茅草屋,至少不会四面漏风不用担心被厚雪压塌房屋。 他还从他爹的房间翻出了几十两银子,虽然不算多,但这给了他无限底气。周围人都还没认全,找到这些存款的第二天,他就迫不及待找人给他修了个炕。 匠人没修过,没事,他说,匠人去研究实践。2米宽的炕占据了整个屋子的大半面积,他还特制了个床垫呢。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到床上,霸占自己床的人背对自己,微侧着身体,一动不动。 哎!默默嘆口气,好人做到底吧,闭上眼睛,逼迫着自己不再翻动身体,否则两个人都不用睡了。 月亮逐渐西移,莫无茗浑浑噩噩好似入睡,却不知床上那人轻轻平躺,转头觑了他一眼,轻唿一口气,略微放松。方勉受伤实属不轻,又加之失血过多,紧绷的情绪一旦放松,很难再维繫,意识逐渐模煳。 「兄台,兄台」,莫无茗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转醒,活动了下僵硬的身躯,察觉到床上的仁兄情况可能不太好,连忙起身。摸了摸对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这是发烧了啊,轻声唿喊了两声,无人回应。 这里也没有退烧药,那人额头滚烫,还有冷汗,估摸着怎么也有39°吧,怎么办? 「哎呦」,差点被地上的东西绊倒,透过淡淡月明,莫无茗把地铺卷到一边,点上蜡烛和油灯,屋里亮堂了很多,更能清晰地看到床上人在瑟瑟抖动,睡得极不安稳。 搁在现代发烧不算什么,在这可能就完蛋了,有什么办法,办法?酒!突然想到网上快速退烧的方法,温酒擦拭是其中一方,也不知道是否好用,真是没办法了。 莫无茗急匆匆跑去厨房,添水生火,打算煮一锅开水,添好柴,赶紧去东边储物室翻那一罐酒。这酒是原主父亲留下的,莫无茗不好酒,也不记得是什么酒,只初到此地时偿了一口,腥辣得很,自猜是度数挺高的酒。 把酒抱到屋里,顺手把唯一一把椅子放到床边,把锅里刚烧热的水舀了两瓢到木盆里,又添了把柴。 毛巾毛巾,糟心玩意,一个人生活储备的东西这会儿完全不够用,莫无茗烦躁地抓了几把头髮,去外面拿了平时擦脸的毛巾,又去衣柜里翻出一块棉布,剪到合适大小。 用温水兑好白酒,把洗脸巾沾湿敷在了对方额头上。一边动作一边腹诽,这人可千万别烧死了,自己连只鸡都没杀过,上一世除了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也算是平平凡凡、安安顺顺的一生了,哦,还有英年早逝,刚来这俩月难道就要沾上一条人命吗,造孽啊。 内心再怎么烦躁,还是冷静地把棉布浸湿拧干,掀开被褥,伸手去解这人里衣。突然被一只汗湿的手抓住,莫无茗惊诧地抬头,看到对方警惕的黑眸里一闪而过的杀意。 空气突然安静,莫无茗强自压下心中的火气,语气一派温和:「兄台,你现在发高热,如果不及时处理,身体会扛不住,我现在在用土方子给你降温,温酒精擦拭身体可降低体温」。 「有劳了。」方勉缓缓松开攥住对方的手,吐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干涩,他现在发着高热,身体却冷得发抖,手脚无力。 他竟然被一群道貌岸然的小人逼得这般狼狈,这次回教后定要更快的精进武功。在身体被一遍遍擦拭中,意识又逐渐浑噩,未听清对方说了什么,想必也无关紧要。 莫无茗当作没有听出对方声音里的干涩难受,淡然地回復了句「无妨」。 解开这人里衣,大大小小的伤疤不尽其数,新添的,有段年头的,这人究竟是怎么长大的,难道武林人士都满身伤疤不成,腹部的伤口居然还在沁血!心头的火气不觉间就散了,动作轻柔地为对方重新包扎。 反覆更换额头上的毛巾,来回擦拭前胸、后背、四肢,时间差不多了,为对方盖好被子,想了想,翻出了未处理的原主父亲的旧衣为人换上,自己的衣物也是不够用了,哎!把对方安置好,自身也出了一身汗,好歹这法子有效,温度真的降下去了,也不枉自己如此费神。 一晚上反反覆覆的折腾,这晚上是没法睡了,在对方一阵冷一阵热中,死死捂住被子,不让人掀开,隔断时间擦拭一次,莫无茗坐在床边,一边守着对方,一边想着明天的日子要怎么过。 第6页 这人情况终于稳定下来,天也快亮了,莫无茗把房间收拾了下,出去洗漱。去厨房烧了些开水,在这里喝点开水每次都要现烧,真够麻烦的,可他就是不喜欢喝井水,过夜的温开水也不喝,只能麻烦又废柴禾。把水盛到水壶里,想到昨夜的借宿者,决定煮个普通的大米粥吧。 嶂山村是明兰城的一个下辖村落,看气候和地势像是上一世的南方江浙赣地界,这里的百姓多种植的水稻,主食也是大米,不过莫无茗之前是个北方人,北方的面食相当丰富,面和米都是他的主食。 把米煮上,又和上面,他打算多烙几个饼子,今天还有事,可以带在路上吃。等时间差不多了,把灶膛里多了的柴禾抽出来,饭闷在锅里保温。这会天刚亮,鸡鸣声此起彼伏,村子里各家各户的炊烟逐渐升起。 时间还早,他便把这几天积攒的脏衣服拿到小河边去洗,现在这会,河边静悄悄的无人,只一片虫鸣,莫无茗最喜这样黎明时光,安静中一片祥和,清晨的空气都仿佛带了清新剂,这样的早晨总是美好的,蕴含一片生机,象徵着新的开始,美好而充满希望。 回到家,借宿的人已经起身,穿着自己给他准备的灰色还带着补丁的短打,气质依然不同于普通农夫,迎着还没看见太阳的光线,面色一片苍白。好傢伙,一个伤患起这么早干嘛。 「兄台还有伤在身,不必起这么早的,应当多休息。」昨天给这人擦身的时候发现,腹部的伤最为严重,不易移动,其他伤口诸多,失血严重,理当多休息。 「如厕。」方勉语气淡然,任谁也听不出尴尬,嗓音沙哑,一派光风霁月的模样。 莫无茗摸了摸鼻子,是人不是仙,做人就这么麻烦,麻熘地给方勉指引了位置,被告知不需要搀扶后,痛快地转身走人。 他晾好衣物,又去餵了牛,然后把饭端到堂屋的小桌上,等借宿人洗漱毕吃饭。 方勉回来,就见那人倚着门,坐在小板凳上。身前的小桌上放着两碗白粥,一碟咸菜,一叠子饼,热情地招唿他快点吃饭,点了点头便坐下了。 「粗茶淡饭,兄台别嫌弃」,别看莫无茗语气温和,一派淡然,实则有些不好意思,虽然相比其他农家,这样的早饭已经算不错了,但是比之自己平常,要简陋了些。实在是家中无食材,那碟咸菜还是杜二嫂自家腌的,昨天给他拿来下饭的。 看对方安静地喝着白粥,也未漏出什么不满,莫无茗愉快的心情没被打折,这会儿瞧着对方面无表情喝粥的样子居然觉得有些乖巧。 第5章 第 5 章 「无茗!」杜大牛眼看着前方的牛车越走越歪,拉车的黑牛伸着脖子去吃路边的野草,连忙喊了一声,「怎么了吗?牛车都要被拉到野地里了」。 「啊,没事。」恍然回神,解释道,「昨晚上没睡好,有点没精神,晃神了」。 「真没事?」杜大牛拉着缰绳,把跑偏的黑牛拉了回来,「要是遇到什么事可说啊,乡里乡亲的没得要生分」。 「没事没事,就是没睡好,大牛哥放心去赶自己的车吧」。把杜大牛劝了回去,莫无茗摸了摸胸口,这里放了张一百两的银票还有一张药方。 话说混江湖的,都是医武双修吗?很有钱吗?今天早上,自己还想着怎么安顿那位仁兄,劝说对方跟着自己进城,上医馆就个诊什么的,结果本来应该气虚体弱的人,愣是一派飒然地写了张药方递给自己,还附带了一张银票。 这里流通的货币,是一两纹银可兑换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文,在这个以物换物相当常见的时代,一两半银子就可以是普通村民一家4口一年的花销了。 虽说自己上一世拼死拼活的工作理财,也算是实现了财务自由,但是这一世,加上原主遗留的存款也不过才二十两银子,突然来了这么一笔巨款,有点烫手啊。 莫无茗承认,他还有点眼红,方勉是他在这里见到接触的第一个能文能武又有钱的人,而且长得还好看,俊才吶! 不到半个时辰就到城门口了,二人直奔迎客来客栈后院交接货物,交接完毕,杜大牛迳自离开。莫无茗刚到自己临时歇息的大通铺房间,杜二哥就推门进来了,「无茗,我听炎子说你回来了,这趟顺利不?」。 无奈地看了杜二哥一眼,他这是老记得自己之前赶车被村癞子碰瓷的事情呢,「顺利着呢,吶,嫂子给你的」。 对方接过包袱,就火急火燎地打开了,「呦呵,你嫂子给我新做的衣服,准是看天气越来越热了,特意给我做得薄衫」。 「收收你那漏出来的牙根子,知道你们恩爱」,简直没眼看,也有点羡慕啊,自己从来都是一个人,被人时刻惦念着,看起来很幸福。 「无茗啊,你也该成家了,家里有个人知冷知热的多好。」杜二哥一边试衣服一边游说无茗,「你嫂子娘家有个侄女,做事爽利,性子好,长得也不错,给你说说?」 又来了又来了,虽然羡慕别人的爱情,但是单身习惯了,并不打算就这样和个陌生人成婚,想想都满身的不自在,况且这个身体才18周岁。 不过他也知道杜二哥是真的关心自己,对自己的事上心,想当初自己都三十大几了,也没人那么关心自己的婚姻大事啊,感动归感动,他还不打算接受包办婚姻呢! 第7页 「我要给我爹守3年孝,日后再说,二哥你专心试你的衣服哈,我出去有点事,先走了。」说着就走出了房门,没办法,都多少次了,只能跑路来逃避了。 「对了,二哥,之前和炎子换了班,我明天不来」,说完快速拉上房门走人。 「每回说到这事就跑,都19岁的人了一点都不知道着急,乡下人哪用守这么久的孝,不成亲先定亲也好啊,都是藉口。不想这操心货了,还是我媳妇儿好~」,杜二哥来回摸着自己的新衣服,嘴角越咧越大,傻fofo的。 出了客栈,唿出一口气,终于理解上一世同事被催婚时的心情了。不再多想,摸出怀里的药方,还要给家里那位仁兄拿药呢,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位仁兄姓甚名谁呢,当然莫无茗无所谓那人叫什么,过客而已,他也不纠结。 「大夫,这方子能看出来什么?」坐堂大夫看过他的方子,也没说啥,直接让药童去抓药了。听到他的问题,觑了他一眼,「自己拿的药方你不知道,治内里温补的」。 感觉这老大夫眼神里有内容,想着那人已经退烧,不需要另拿其他药了,温补就好,也未多言。 把药装进布兜,莫无茗拐到另一家药房,买了些常用的疗伤药。想到一些调味品,又抓了些肉桂、陈皮、生姜、小茴香等。 来了这么久,这里的街市也没好好逛过,拿着别人的钱,花起来也不手软,毕竟家里添个人需要添很多东西嘛! 到布庄买了三件成衣,两套被褥,看价钱实惠,另买了一匹细棉布以备不时之需。 嗯,还需要什么?路过一家点心铺子,味道不错,买点;米面油盐酱醋糖都需要,买点;蔬菜和村里人买便宜,但还是菜场种类齐全,买点;来两条鲜鱼,来块肉,腌一下能放久点;差不多了,还有碗,再买个铜盆、一个木盆……天啊,日子都是鸡零狗碎的事情! 在莫无茗焦头烂额的购买生活用品的时候,村子里的方勉却窝在舒适的被窝里睡觉。 早上在莫无茗走后,方勉给自己重新包扎过伤口,便躺床上休息了,没有多余的人在身旁,而且床铺是真的舒服,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布的,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昨天耗费的精神得到了有效补充。 一觉醒来,那人还没回来,方勉盘腿坐于床上,运行内功,他现在最紧要的是养伤,然后回教交接任务。他现在只是神教中的小小香主,武功一般,离他想要的还有好远。 莫无茗回来,院子里静悄悄的,人应该没走吧,难道一直在里屋,关于借宿人的事情也就脑海里一过,牛车上的东西还要好好归置呢。 东边的储物室曾经是原主父亲住的屋子,原主父亲不在后就一直做储物用了。该归置的归置,晾晒的晾晒,一通忙活,清爽的天气愣是出了一身汗。 方勉听到有人进了院子,但是一直未出声也未进里屋,在外面来来回回的走动着。他深唿吸,收功。 抱着一堆东西的莫无茗推开里屋门就看见盘腿坐在床上的那人,身姿端正、面无表情,礼貌地打了个招唿:「兄台,今日可还好些?」,一边招唿一边收拾东西。 把新买的两套衣物放在床尾,他道:「这是给兄台购置的新衣,家里粗麻衣物想必兄台穿不习惯,还有这药,等吃过中饭再喝」。 把药放在书桌上,莫无茗掏出剩余的银两递给对方,并解释道:「还剩下86两452文,不止这些东西,还添置了很多其他物品。」 虽然主要是为对方添置物品,但食材什么的自己也是要吃的,也给自己买了套衣服,花的时候挺痛快,这会有点不好意思了。 「方勉」,没有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钱袋,事实上方勉对这人的啰嗦有点不耐,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 「啊」,莫无茗愣住了,反应过来对方是在报他自己的名字,诧异的同时,连忙介绍自己,「噢,我叫莫无茗,莫不如是的莫,无为而治的无,香茗的茗」。 方勉打量了下莫无茗举着的钱袋,点头示意:「你收着,近日多打扰」。 「行,有什么需要告诉我。」莫无茗也不矫情,把钱袋收到柜子里,转身打算走,告之道,「我去做中饭,方兄还是多休养。」 想了想还是多补充了句,「方兄腹部有伤,不易绷直身体,还是放松些坐,无事躺着即可」。 话尤不及,莫无茗掩上门,去厨房做饭,买了两条鱼,今天先烹一条,熬个汤。 第6章 第 6 章 中饭吃得相当开心,一个人吃饭总是容易做多了浪费,来到这里两个月忙着布置房屋,忙着熟悉原主不甚清晰的记忆,忙着适应近乎完全陌生的生存环境。 不太给力的社会生产力,想满足口腹之慾都不容易,农家人不是农忙时节基本上一天只吃两顿,有些贫寒的甚至一天只吃一顿饭,少盐少油又少荤的。 一盆鲜香鱼汤、一盘糖醋里嵴、一盘蒜末茄子、一盘清炒苦瓜,这边人吃饭几乎是无辣不欢,饭桌上很少有半点辛辣不沾的,不过莫无茗并不嗜辣,况且家里有个病号,只捡了几道自己想吃的不带辣的菜色做了。 翘了翘嘴角,看着所剩无几的饭菜,对方看来挺喜欢吃的,自己做饭手艺真棒,眯了眯眼睛,面上不动如山,脑海里的小人欢脱地蹦跶着,爷就是这么牛掰,做饭都这么这么好吃,哈哈哈哈。 第8页 「方兄,好生休养,我去收拾。」利索地收拾完桌子,莫无茗端着碗筷往厨房走去。 「嗯。」方勉点过头,目视莫无茗收拾桌椅,走出房门,静坐了好一会,向里屋走去。 里屋的书桌,莫无茗在早上收拾屋子的时候归了位,方勉慢慢挪到桌前,拆开桌上的药包,拨拨挑挑,看看嗅嗅,又面无表情地合拢。 他这伤不易走动,为了尽快养伤,多躺为宜,可是药还没喝…… 时间一帧帧走过,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方勉蹙起眉头,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怎么那么久,那人在耽搁什么? 「你,我现在去熬药。」门被砰得一声推开,四目猝然相对,又很快被关上。 「……」方勉。 莫无茗在厨房刷完碗,就坐在门口发呆,平时有时间他还是喜欢睡午觉的,今天嘛,瞅了瞅背后的主屋,不太习惯,屋里有个养伤的不熟的人。 「哎呦,药!」突然想起还要给方勉熬中药,勐然站了起来。好歹人还支付了一百两呢,服务必须到位啊。 疾步推开门,方勉清瘦的身影直愣愣撞进眼里,莫名有些心虚,好多话压在嗓子里,只吐出了一句去熬药。轻唿一口气,莫无茗拿着药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迅速走了出去。身后的门合拢,肩膀瞬间塌了下来,「为啥子觉得那么尴尬呢?」。 瞅着那人轻蹙的眉头,就觉得心慌,是哪里没做好吗?』啪』,拍着额头瞎念叨,怎么那么敏感,也不是所有孤儿都像自己似的那么关注他人情绪啊,明明在现代职场淬鍊成铁面金刚了,难不成来到这么原始的农耕时代,精神放松了,幼时的敏感也回来了?? 莫无茗小心端着熬好的药递给方勉,「抓了3天的剂量,日后我再去拿药」。 「嗯」。 「给,蜜饯」。 方勉诧异地看着那包蜜饯,视线沿着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点点上移,温文尔雅的面容上,那双眼此时有些过分灵动。 「拿着呀,药那么苦」,被那双无波的眼睛注视着,怎么那么慌呢,手想抖。 唿,对方拿走蜜饯,莫无茗迅速地收回手,在背后偷偷甩了甩,那双眼黝黑得貌似深渊,越看越是深邃,又没干坏事,怎么像是见大领导似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方兄,你一会在家午睡会,我下午去木匠那拿之前置办的浴桶」。 方勉慢慢嚼着口里的蜜饯,酸酸甜甜的,不记得多久没吃过了,曾经父母没被杀害,他还是垂髫小儿,肆意调皮欢笑的时候,每逢生病,娘亲都会用这种蜜饯哄自己喝药。 一边嚼一边听这人交代去处,轻轻点了点头,看着对方细心地收拾了药碗关上房门离开,莫名有些恍惚。又拿起一颗蜜饯放进口中,物是人非,这甜都变了味道…… 这大中午的,虽是初夏也是热意灼人,水稻栽种完毕,村子里也没什么人出没,想了想,拉着牛车拐到了河边。这条河是直接从大山里流出来的,村民叫它清水河,河面不广,这段河水清澈,水流平缓,常有村人在此涤衣洗菜。 莫无茗又往上走了走,寻了个较为隐蔽的地方,拴好牛,把牛车上的油布铺在草上躺了上去。 正是万物生长的季节,河岸边的野花轻轻摇摆向远方一路延展,河水趟过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石头,叮咚哗哗声不绝于耳,清爽的河风冲散了闷人的热意,调皮的扬起绿荫下沉睡人的发。 感觉鼻尖痒痒的,睡意朦胧中,莫无茗下意识地挠了挠鼻子,「什么东西,走开」。 翻了个身,更痒了。挣扎着眯起眼眸,绿莹莹得野草扫在脸上,他这是滚出了油布的范围直接趴在草上睡了,这些草顺着风意来回摇摆,顺便光顾下他的脸。 「一点都不硬气,风让你往哪摆动你就往哪摆动,你是叫狗尾巴草又不是真的狗尾巴」,随手拍了拍脸前的草,莫无茗翻身坐了起来。 青峰矗立,微风和煦,山花烂漫,间或两声人语飘入耳里,明明不过两月,曾经都市的快节奏生活恍若隔世。 莫无茗突然轻笑了起来,年轻就是好啊,身体轻快连思想都轻快起来了,起身摸着黑牛的脑袋解开栓绳,「走了,时间也不早了」。 拉着牛车向外走,村口大槐树下的叔伯爷兄大老远看见他,扯着嗓子招唿:「无茗小子这是干什么去?」 莫无茗快走几步,无奈笑道:「大爷大伯狗子哥纳凉呢,我去隔壁村李木匠家买点家具。」 「这不地里刚闲下来,就在这说说话。」 「小伙子一个人家里也收拾得利利亮亮的,是个会过日子的,我家的娘家有个侄女可能干了,给你说说?」 「杜大齐,你可算了,你老婆她侄女咱们十里八乡能不知道,长得膀大腰圆的,你也好意思说。」 「哎,杜仲秋,怎么说话的,我外侄女她能干活啊,而且绝对是个好生养的,怎么不行了。」 「嘁。无茗咱别搭理他,我舅舅有个孙女水灵得很,还是镇上人,和你这俊俏小子站一块那绝对登对,还能灯下添香多好。」 「哎,你不是……」 莫无茗维持着僵硬的表情,赶忙拦住要吵起来的大叔,「叔,叔,咱谢谢了,可别伤了和气。」 「行了行了,别耽误人莫小子办正事,搁后辈面前吵吵起来也不嫌丢人」,五叔公敲了敲烟杆,转过头对莫无茗道,「不用担心,你这俩叔就这德性,见面不吵吵就难受,没啥事。你赶紧去忙吧,真有想法可以来家里,让你婶么给你说亲啊。」 第9页 五叔公是杜氏家族的族老,在樟山村杜是大姓有将近一半的人家都是杜家的,而且村长是他儿子,很是有些威严。 「那先谢过叔公,小子就先走了,叔伯们你们继续聊。」 等身后插科打诨的声音听不清了,莫无茗才长唿一口气,还好村子里的婶子们不在,这点阵仗还顶得住,心有余悸地揉着脸,乡亲们怎么会这么热情?! 莫无茗赶着牛车外出的时候,方勉依然熟睡着。他其实平时没有午睡的习惯,不过为了好好养伤,也就躺在了床上,放松身体,不曾想很快就睡了过去,还睡得如此酣畅淋漓。 太阳一点点偏移,朦胧中听到外面人声,意识瞬时清醒。缓缓起身,外面的天气愈发闷热。 「你醒了,感觉如何了?」看见方勉推开门,莫无茗放下手里的木桶,用衣袖抹了把脸上的汗,招唿道。 「嗯」。 「想着你养伤无事可做,我买了几本闲书给你打发时间,一会拿给你。」 「多谢!」 「应该的。」不善交谈……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我现在拿给你吧。」莫无茗说着走向牛车,拿下来一个包袱,掏出两本闲书递了过去。 又迅速收回手,「我拿进屋吧,书放床头你想看的时候随意。」进屋顺便把自己的书和东西归置整齐。 方勉侧身给对方让路,然后走了出去。 浴桶洗刷过晒在了院子里,晚会儿收到储物室隔间。 莫无茗打开窗户,见方勉在院子里走动,偶尔驻足,像是在发呆。也不知这仁兄究竟是何身份,想着想着便盯着方兄走了神,回个神来就对上了当事人的双眼。 明明古井无波的眼眸,莫无茗不知怎的竟看出了疑惑和戒备,莞尔一笑,微微颔首收回了视线。 时间还早,莫无茗还是决定坚持练练字,虽然并不打算科举,多学点总是没错的,况且实在没什么消遣。 第7章 第 7 章 练字最能沉心,等莫无茗深吸一气,欣赏自己今日大作时,光线已经昏暗,后半日便已躲在云层中的太阳,最后一线光芒也将陨落。 站起身扭腰的莫无茗,转身就看见方勉坐在新买的椅子上侧坐着,手里拿着书,或许察觉到他的动作,正抬眼看他。 嘴角嘚瑟的笑僵在脸上,我x,忘记家里还有个人了,暴露本性了。 心思电转间表情已调整为平时的温文尔雅:「方兄,这椅子坐得可舒服,我早间特意订做的。」 「确实。」方勉眼中笑意一闪而过,难得附和了莫无茗的话。 「时候不早了,我去做点吃的。」心里呵呵两声,莫无茗转着身子打算往外走,又回头道了句,「对了,您要是继续看书,把油灯蜡烛点上,免得太过伤眼」。 「还是我来点吧」,退回来把蜡烛油灯都点好后,默默走了。 端庄地走进厨房,淡定地抓起桶里剩下的一条鱼,鱼儿奋而反抗,溅起一片水花,莫无茗理直气壮地怒了,使劲敲着鱼头,「叫你得瑟,叫你丢人。还动还动,看你还动不动」。抓起晕过去的鱼,起身,刮鳞开膛破肚,ok,生活中无关紧要的小丢人不用介意,今儿个吃红烧鲫鱼吧。 等莫无茗出去,方勉无声的咧了咧嘴巴。想到对方说身下的椅子是他特定的,没想到这人懂这些,即使教主的交椅做工精緻大气,也不比这个舒服。这椅子造型别致,上面裹得是层棉布,做起来软软的还很有弹性,他从不曾见过。 又坐了会,放下书慢慢地走了出去,远处的人家炊烟裊裊,山色灰朦,今天…天色暗得有些早啊! 莫无茗在做最后一道菜,哼哼哈哈的唱着小曲,红枣小米粥也煮好了,齐活儿。 。端着饭菜走出厨房就看见方勉站在堂屋门口望天,招唿到:「方兄,看什么呢,吃饭吧」。 厅里摆放着新的桌椅,简约舒适。等方勉跟在身后慢吞吞走进来,莫无茗刚好把饭菜摆在新餐桌上,两个都是大长腿的男人,坐在矮趴趴的小凳子上吃饭简直憋屈极了。 「你先吃,我看天色暗得有些早,我去把外面晾晒的事物先收一下」。 方勉扫过桌上热腾腾看起来很可口的饭菜,拿起托盘里的罩子,把菜又一个个罩好。外面晾晒了不少东西,尤其今天拉回了不少新家具比如浴桶,又大又沉,不好搬动,估摸需要收拾不短的时间。 等莫无茗拿起最后一件晾晒的物品时,外面已经飘起了小雨。擦着额头的汗进屋,厅堂里点起了烛火,桌子上的饭菜扣着罩子,那人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莫无茗却无端的觉得温柔温暖,有什么在胸腔里流动跳跃,暖暖的,胀胀的。 放下巾帕,掀开罩子,饭菜还冒着热气,莫无茗低低笑了笑,抬头对方勉道:「我们吃饭吧」,眼神明亮。 「嗯」,瞥了眼莫无茗,这人好像很高兴,高兴什么? 雨越下越紧,又到了每年下雨的时节,不过还算好的是,它一般白天不下或者下得小,到了晚上那是越下越大。 吃过饭,莫无茗一边收拾一边说「你先回里屋消食,我给你把洗漱水端进去,然后给你熬药。」 方勉点了点头,等莫无茗端着碗碟走出去方提脚回屋。 屋外的雨势渐紧,远处的房舍人家更像一副模煳的水墨线条了。 第10页 莫无茗端着水进来时看到方勉负手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这个人,貌似很喜欢发呆?! 放下水桶水盆,嘱咐到:「方兄有伤在身,还是应当多卧床休息,今日下雨,窗户边湿气重,方兄还是少站在那里为好。」 「我知道了,有劳」,方勉点头到。随后走到莫无茗身侧。 「这是今天去医馆买的包扎的布巾,可用在下为方兄换药?」 「不用,谢过莫兄。」 「方兄不必客气,若有需要,无茗义不容辞。」 「方兄先行洗漱吧。」 「嗯」。 莫无茗退到厨房,快速洗刷毕,开始熬药。 等药熬好,雨势更紧,莫无茗找来把伞,一手端药一手打伞走到正堂。放下伞重新端起药,敲了敲里屋的门。 「药熬好了,趁热喝。」 方勉接过药,把莫无茗让进屋,一口气喝完,看见对方在收拾水盆水桶,今天没有蜜饯?! 把脏水带出屋,莫无茗来到厨房重新打水,预备自己洗漱。他把水拎到储物间隔出来的浴室,路过储物间的柜子,想起来方勉好像喜欢吃蜜饯。没拒绝,一个没剩的吃完了,应该是喜欢吧? 不及多想,刚给他送药的时候忘记了,赶忙翻出了一整包走向里屋卧室。 「方兄,方便现在进去吗?」 门吱呀一声打开,方勉没甚表情的看着他。 莫无茗笑了笑,把蜜饯递过去,「这是方兄昨天吃的那种蜜饯,刚喝完药吃点中和下药味,平时也能当个零嘴消遣。」 又往对方那举了举,「接着呀。」 方勉眼神闪了闪,接过那包蜜饯,看着对方的嘴角越来越大,一言未发。 「你先进屋歇着吧外面风雨大,天气冷,我去洗漱」。 泡在新的浴桶里,莫无茗舒服地长嘆:「好久没泡过澡了,真爽啊,就是有点废柴废水。现代社会那是真的方便,也不知道我的身后事怎么处理的?事业刚稳定,本来打算处个文静的女子结婚呢!」 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今生想到了方勉,想到了,今晚!一会儿要怎么睡呢?昨天都没怎么睡,今天中午在野外睡的,现在外面下那么紧的雨,泥巴地面潮嘻嘻的,我想睡床。怎么整? 方勉不定要养伤到几时呢,实在不想天天睡地上啊,太糟心了。房屋简陋,设施不便,不能这么咸鱼,我要挣钱重现盖个房子。 。在浴桶里翻了个身,要怎么才能睡床呢?直接说?方勉也不是奸恶之人,这一日相处感觉是个面冷心热的人,面冷是真的,心热应当也是真的,吧? 哗啦,起身跨出浴桶,莫无茗给自己握拳打气,一定要勇敢的争取到睡床的权利,这是自己家!! 莫无茗穿着里衣披着外衫,及拉着一双湿鞋,穿过正堂,推开里屋卧室的门。屋内只燃了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只照亮了一小片区域,方勉斜倚着身子靠在床头,整张脸一半映在灯光下,一半隐在黑暗里,一室静谧。吱呀的推门声响起,方勉睁开双眼看了过去。 不知道说什么,莫无茗端着笑,又点了几根蜡烛,室内明亮了许多,湿鞋子踩出来的泥泞清晰地映入眼里。 无人开口,莫无茗淡然地在房来走去,要把屋内的空间收拾出来,状似没有发现地面被拖沓得越来越不堪入眼。 方勉静静地看着莫无茗挪动桌椅,从角落里翻出昨天打地铺的床单,看对方突然停住动作,诧异地抬头和他对视,嘴角有些僵硬,似是尴尬。 「方兄,你躺下睡吧,我来吹灯。」莫无茗磨蹭许久都不见方勉出声阻止他打地铺,这没法打地铺了啊,真是有些尴尬了!! 「莫兄如何?」 「啊,我先趴桌上休息一晚,明天再去打个床。」一脸无所谓的说完,偷眼觑了觑对方表情,还是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吶。 方勉无视了对方的小动作,点了点手指,这人的行为在他看来过于矫情了。他只是不习惯有人离得过近,都是大男人同榻而卧算不得什么,况且这人算不上威胁。 懒得与这人计较,言简意赅道:「上榻。」 「啊,奥!方兄不介意,那便好」,莫无茗有些诧异,更多的是窘迫,这幼儿般的小伎俩用起来真叫人脸红。看来方兄是个爽直大气的人,只是面太过于冷了。 「客随主便」,说着边直起身准备腾出位置。 「哎哎,慢点,我来我来,身下的我来收拾就好,方兄注意伤势。」小心地扶着方勉坐在旁边,莫无茗麻熘地掏出一床被子。 「方兄,我铺在外侧,免得起身打扰到你休养?」 「可,同侧。」 「啊,奥,好」。原本准备一人一头睡的,听到这话莫无茗便给被褥换了个开口。 「方兄躺好,我去吹蜡烛,时间不早了,睡吧。」 灯火熄灭,一片黑暗,莫无茗小心摸索着爬进了被窝。室内安静了,外面的雨声越来越清晰,不远处清浅的唿吸传进耳膜,轻轻地翻了个身,压根就睡不着。 莫无茗其实比方勉更不习惯有人离他如此之近,现代经年喜欢独居的人,一边渴望有个温暖的家,一边排斥与人深交,他没有爱人,也没有要好的兄弟,常交的不过是职场上的同事。 不是没有人与他示好,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朋友,但是那种放在心上的至交或者知己,他,没有。 第11页 等旁边人不再翻滚,逐渐入睡时,方勉睁开了双眼,点了对方睡穴,阖眼入眠,他要尽快养好伤,怎能只闭目养神。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开心 第8章 第 8 章 一觉睡到天亮,真爽,莫无茗站在院子里伸腰抻筋,就是脖子和上半身有点僵硬,『斯』,甚是僵硬,自己睡觉这么老实的吗? 被窝和入睡之前一样,半点没变形。嗤,难道是旁边睡着个人,自己睡觉就这么自觉的? 不过方勉睡觉也挺老实的,被子也没怎么变形。想到早上醒来,一时忘记今夕何夕了,转头看见一俊俏男人睡在一旁,差点没跳起来,还好身体睡僵了。 一转身看见站在堂屋门口的方勉,晨光熹微,峻拔修竹,赏心悦目吶,长得好就是犯规。 放下胳膊,打招唿道:「早啊,方兄。有什么想吃的吗,我正打算去做早饭。」 「皆可。」 「行吧!那方兄先行洗漱方便,待会吃饭。」 吃过早饭,莫无茗和方勉坐在特定的沙发椅上消食聊天。 「方兄,今日感觉如何,伤势可有好转?」 「已转好,多谢莫兄这两日照顾。」 「哈,那就好。我明日要去客栈上工,再给你拿些药,药方需要改吗?」 「嗯,晚间我重新给你张药方。」 「方兄是…」哪里人,还懂医术? 方勉:嗯? 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可还有什么其他需要,明日我一併採办。」 方勉思忖片刻,「暂无。」 「那方兄还是多卧床休息吧,我去把昨天买的菜籽种下去。」 昨晚下了雨,今日虽未完全放晴,但清风徐徐,空气有种被水洗过的清新畅然,十分舒适。莫无茗换了双旧鞋,出去锄地,他准备把原本的菜地再扩大点多种几种蔬菜。 菜地开在厨房旁边,方勉透过卧室窗户只间或看到莫无茗的身影。他放下笔墨,把新的药方压在桌上,直起身时看到莫无茗挥动锄头的身影,他真的不像个农夫。 无意多想,腹部的伤口还未完全长合,他轻捂着腹部挪到床上,这几日甲一应该找到这里了,不知让他准备的事做到几分了。 大门外突然传来拍门声,莫无茗放下锄头,擦着汗过去开门。 「杜二嫂,您怎么来了」,慌忙打开大门,让杜二嫂进屋,「快进来坐。」 「嫂子家种的菜多,来给你拿点,你之前种的那点菜都吃完了吧」,杜二嫂摆摆手,放下挎着的篮子。 「我就不进屋了,你俩侄子快下学回来了,我这就回去做饭了。你比较喜欢吃芹菜就给你多拿了点,咱们这喜欢吃的不多。」不等莫无茗阻拦,放下东西就走了。 「哎~谢谢二嫂了,嫂子您慢点,我送送你。」 「不用不用,就几步路,你归置东西吧」,杜二嫂头都没回的摆摆手,声落便已走远了。莫无茗抱着一堆菜,笑着关门,杜二嫂一直这么风风火火,脚下生风的样子。 把菜放到厨房,这么快就要到中午了,是该做饭了,便把干活穿的外衫换了下来,顺手搭在晾衣杆上,又换了双布鞋,走到里屋窗户边敲了敲。 「方兄,中午吃什么?」 一直躺在床上实在难受,这会儿,方勉正窝在沙发椅上,闻声抬眸,莫无茗站在窗户旁,一身短打,笑盈盈地看着他。 「有什么想吃的?」 「都可。」 莫无茗弯了下眼睛,就知道是这个问答,「那我包个芹菜馅的饺子给你尝尝,刚刚杜二嫂送了不少新鲜菜来。」 转身之际多问了句,「你吃西芹的吧?」 「嗯。」方勉皱了皱眉,淡淡点头。 「那就好,再等会吃午饭。」 厨房里,莫无茗和好了面,放那醒着。扒出昨天在菜场里买的土豆,洗洗去皮切碎,伴着芹菜碎和着油炒了炒,调了个西芹土豆馅子。 想着既然做了,就多包点,晚上也能吃,昨天买的肉腌了还没吃,简单调了个猪肉大葱馅子。 约莫下了两碗饺子,剩下的全蒸了,又随便炒了个菜,一通忙乎,时间是真的不早了。 「方兄,来来来吃饭了。」把托盘放在堂屋饭桌上,冲着里屋喊了两声,想想总差了点什么,不管了,先吃饭吧。 「吶,两种口味,一个猪肉大葱,一个西芹土豆,都挺好吃的,尝尝。」 西芹土豆?方勉有点差异,不动声色的坐下,对方往他这边推了推盘子。 「这是蒸的,样式简单的是猪肉大葱的,褶子多的是西芹土豆的。碗里两种都有,我一起下水煮的。开吃吧。」 介绍完,莫无茗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忙乎一上午,他早就饿了,突然想到自己忘了什么。 「我说忘记了什么,饺子不沾着调料汁吃总差了点味道,你先吃着,我一会儿就来。」 方勉夹起一个西芹土豆陷的蒸饺,看了看,慢慢放入口中。也,还不错,怪怪的,但是不难吃,也算,挺好吃的吧。 不一会儿,莫无茗端着两个碟子走了进来。 「给你,没有辣。吃吧」 方勉吃饭很安静,莫无茗在外面吃饭也很安静,不过俩人都同睡一床了,这都一起吃的第六顿饭了,也算熟悉了,所以莫无茗吃饭开始说话了。 第12页 「方兄,味道还好吧,我包的饺子可是一绝,我自己都觉得好吃。」 「别忘了吃菜,这个拍黄瓜虽然没放辣椒,但是也可下饭了。这黄瓜还是杜二嫂刚刚送的,特别新鲜水灵。」 方勉:…这人今天话怎么那么多! 「我中午包了好些饺子,留了一部分,咱们晚上吃。还要给杜二嫂送一些,他们家两个儿子肯定开心。」 「对了,说到杜二嫂,明天我要去上工,你中午怎么吃饭。让杜二嫂给你送过来可好。」 闻言,方勉放下筷子,抬眸看了他一眼,「不麻烦她。」。 「不麻烦,杜二嫂他们一家人都很好。就今天来给我们送菜的妇人,他家离这也不远。你若是怕其他麻烦,我会叮嘱杜二嫂把饭菜放门口,不多言不多问的,我也知道你安静不喜吵闹。放心吧,我会和杜二嫂说清楚的,不吃饭怎么行,你还要喝药呢。」 莫无茗又夹了根黄瓜,看方勉依旧沉默不动,顺口劝了句饭,「别发楞了,赶紧吃呀。嗯,我这调的黄瓜真好吃。」 方勉,挑了挑眉,终于安生的吃完了这顿饭。 吃过饭,收拾完毕,他们坐在里屋的沙发椅上消食,莫无茗向方勉确认到:「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会儿,我去找杜二嫂,让她明天中午给你送一顿饭?」 「嗯」。 「行,那就这样了。」莫无茗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边说边爬上床,「方兄,午睡吧,养精气神。」 方勉:「你自去歇」,这人怎么变了好多?! 沉闷的午后,一片安宁,绵长的唿吸声仿佛带了传染性,方勉也觉得有些睏倦,他还是个伤患,躺在床上休养,最好不过。 一阵清风吹过,书页哗哗作响,而床上两道身影兀自熟睡着。 第9章 第 9 章 闲散的生活,时间总是过得不可思议得快。舒舒服服的睡了个午觉,下午精神是相当好,莫无茗继续上午未完的种菜工作,而方勉呢?除了静养还是静养。 一通忙乎,离晚饭时间不远了,归置好农具,换洗好衣衫,去做饭。家务活最是琐碎繁杂,做得久了很容易烦躁疲累,不想再捣腾,晚饭便从简了。把中午的饺子全部上锅蒸熟,简单的打了个蛋花汤,很快就上桌了。 一边端饭一边冲着里屋喊:「方兄,洗手吃饭了。」 门应声而开,方勉慢慢踱步而出,一袭灰色短打,髮髻松开,穿堂风过,肆意而飞,翩若惊鸿,个屁,看着甚是碍眼。 莫无茗当即热情地迎了上去,从里屋箱柜里翻出一根蓝色髮带。 侧身躲开莫无茗的手,方勉眉头簇起,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给你绑下头髮,吃饭碍事。」晃了晃,把手挣了出来,「你刚头髮不是散了吗,不觉得碍事呀。快坐,马上要吃饭了。」 说着把方勉轻轻按在了椅子上。 「我自己来。」 「多大点事,你胳膊还有伤呢,跟我争这会儿,早就弄好了。行了行了,赶紧转过去吧。」 抓着方勉颊边的头髮,隆到耳后,手抓了两下,在颈后用髮带缠了一圈,顺手绑了个蝴蝶结,「好了,多简单得事。开吃吧。」 头髮真滑,这发质是多少现代小姑娘用各种发膜精华都养不来的,真招人羡慕。 「对了,吃饭前,我端了两盘饺子给杜二嫂,已经说了明天中午给你送餐的事。我说你是我远方表兄,来看看我,嘱咐她不多说话。」 差不多吃好,方勉放下筷子,道了声费心。 方勉笑着收拾碗筷,也未再多言,与人为善嘛,他要得不过是不愧于己。 傍晚时分又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天光还在,村户家炊烟渐起,琐事已毕,莫无茗站在门檐下抱臂观景。 他家在村尾,其实也算是半山腰了,俯视可看见错落村屋,仰视可望见峰峦叠嶂。都说烟雨朦胧是江南,这般天光将逝,细雨连绵,村落朦胧入镜,溪流蜿蜒远去,像极了一副仙气裊娜的水墨画,甚是诗情画意! 这般天气,多么美好,莫无茗看够了,心情愉快地道:「下雨天,和睡觉更配哦!」,拍拍袖子转身进屋。 「方兄,这是?水不够用?」看对方点了点头,我嘞个去,那你前两天咋够的。 「洗髮。」,眼神示意对方换水。 不是,您这残着呢,擦个身都费劲,还洗头髮,也不脏啊,这要怎么洗,下雨天赏雨景那叫美,房间里湿漉漉的那叫糟心好吧。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莫无茗慢声细气地劝道:「方兄有伤在身,要不迟些日子再洗,崩裂了伤口就不好了。」 很想装作看不懂方勉拒绝的眼神,张了张嘴:「你要不…我帮着你洗?」洗就洗吧,他投降。 一边应着一边腹诽,江湖草莽,怎能有洁癖,不知道不糙不汉子的嘛! 很无奈地请方兄移步浴室,任劳任怨的去打水。 「不要弯腰,把伤口弄开了。」搬了把椅子,安置好方勉,「你就这么坐着,有什么不适告诉我。」 「嗯。」方勉轻轻挪动了下,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等着莫无茗给他洗头。 头髮长,洗起来是真得费劲,莫无茗让方勉靠着浴桶坐好,把他的长髮撩到桶里,一手抓头髮一手拿着水瓢淋水。虽然这头髮又黑又长又顺又滑,不论是散着还是扎着都很好看,但是,它不是自己的,它再美洗起来也很麻烦。呵,即使被迫当个人俊心善的房主,也要让房客体会到钱有所值的服务,莫无茗双肩微塌,洗吧! 第13页 长唿一口气,可算洗好了,他用棉布把头髮包好,扶起方勉,「你先回里屋,我把这收拾好,给你擦头髮。」 方勉歪头看了下莫无茗,回了个好字,真是很少见到这么细心的男子。只有母亲曾这么温柔细心地照料过他,他的父亲是个粗犷爽直的大汉,偶尔被母亲交代为他洗髮时,总是抓得他头皮痛,污水往眼睛里流。 自父母离世,被童大哥带进神教,虽然童大哥对他很是关照,但是生活中的细节小事,男人们总是很容易忽视掉。这个人,很奇怪?奇特! 莫无茗无暇去关注方勉对他态度的变化,和其眼神里的审视波动,他现在很累好吗,又是锄地又是洗衣晾晒做饭打扫卫生等等等等,身体累!和睡觉那么配的下雨天,他现在,甚至一会儿还不能睡觉,简直是辜负天意好伐,心也累! 即使再累,面子也要端住,甚是从容地提着水桶绕过门口的方勉移了出去。 方勉踱回里屋,坐了没多久莫无茗就进来了,仰头望了过去,看见他手里又拿了块新的棉布。 「伤口有裂开吗?」关好里屋门,莫无茗边走边问。解开方勉头上的布巾,换了块干的棉布给他擦头髮。 「没。」其实有一点,不过没事。 「那就好」,控制不住啰嗦的本性,不放心的追问了句,「真的没事?如果裂开了,重新包扎下也不费事的。」 「嗯,无碍。」 「那就好。」擦着擦着抵不住睡意,动作慢了下来… 方勉察觉莫无茗不擦了,扭头就看到,这人的脸一点点在放大。 「啊,对不住啊,差点睡着,这头髮在擦一会儿就干了。」莫无茗抬起低下去的脑袋,打起精神继续擦头髮,顺便打了个哈欠,好睏! 鼻尖滑过自己的脸颊,凉凉的,方勉瞅着眼睛又半闭起来的莫无茗,抬起自己没什么伤的右臂,准备拿过布巾自己再随便擦两下,却不小心打到了莫无茗的手。 莫无茗从迷煳状态中被唤醒,直起身瞅那只手,肤色健康,骨节分明,可以当手模。不是,刚问什么来着? 于是倾身过去观察方勉的微表情,「扯疼你了?」 还是拽过了莫无茗手里的布巾,方勉侧过他的脸,起身揉了两下,回道:「不是。擦好了,去歇息吧。」 「啊,好,可困死我了。」是擦得差不多了,他伺候自己亲爹都没这么细緻过。好吧,他没机会伺候他亲爹,先伺候了这位大哥,这都不重要,同居一室,你好我好大家好。可快点吧,能睡觉才是最重要的好吧! 不好粗鲁地催促房客,不符合他人设,莫无茗温文尔雅地嘱咐着,「走动注意伤口,你先上来,我吹灯。」 他伸着懒腰,看方勉躺进被窝,麻熘地吹了灯,爬上床,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分个段。。。 第10章 第 10 章 天未亮,莫无茗就醒了。今天还要去上工,他也不磨蹭,昨天睡得不错,很精神,当即直起身来。 揉了揉脖子,『嘶』,又睡僵了。奇怪,旁边有人自己睡觉就总是老实到一动不动的吗?被窝都没甚么变形的模样。揉着揉着手停住,可疑地转头看着旁边那人,是他捣得鬼吗?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把疑问藏进心里,莫无茗还是小心翼翼地起来了。 方勉察觉到打量的目光消失,身旁没了动静,缓缓睁开双眼,天光未现,时间还早,扭过头又闭上了眼睛。 院子里,莫无茗吭哧吭哧地打着井水,一捧冷水拍在脸上,清醒得不能再清醒。做完一组伸展运动,神采奕奕的精神小伙正式迎接他新的一天。 把粥闷在锅里,烙了几张葱油饼,想了想又干烙了几张不放油的饼,他今天要给自己备点干粮。 昨天已经备好了菜,麻熘的下锅掌勺,完美,他现在使用这些厨具是越来越顺熘了。端起菜盘,夸张地嗅了嗅味道,这种铁锅明火炒出来的菜还真是香。 莫无茗伸出头看了看卧室的窗,没打开,也没听见动静,估计还没起。他缩回灶台前,想了想,把炒好的菜闷在粥锅里保温。拎起烧水的铜壶,把烧好的热水倒进脸盆里,放到井边,回屋喊人。 「方兄,先起来吃饭,完了你在睡,吃完饭我就去上工了,晚上才回来,你自己在家小心点。」 「嗯。」莫无茗推门时,方勉就醒来了,这会儿双眼全然不见半分迷离,答应着便坐了起来。 「洗漱水兑好了热水,都在井边,那你起来,我出去摆饭。」 莫无茗一边吃一边叮嘱方勉:「你一个人在家,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找杜二嫂,顺着门口的路向北走,遇到的第一户人家就是她家。她家屋门口是用篱笆隔出来的菜地,你一见便知。」 匆匆吃完饭,他放下碗筷到厨房看药,「你接着吃,吃完了喝药。」 方勉知道莫无茗赶时间,很顺从的吃过饭喝过药,方便他收拾。 时间不早了,莫无茗牵着牛车往外走,着实有些不放心,「那我走了,晚上见。」 和方勉告完别,莫无茗怀揣着忧心赶着牛车。若说是不放心一个近乎陌生的人在自己家,怕被觊觎财产,可自己家产几斤几两人还真看不上;若说担心人在自己家遇到危险,那不至于,都是普通乡民,遇到了不定谁危险呢,若是他本人的仇人找上来了,那也不是自己连累的,自己才是被连累者;那是因为什么? 第14页 嘆了一气,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开,自己只是不习惯和一个人这么朝夕相处,并照顾的无微不至,而后相处过,放开时会别扭而已。 出发上工的时间挺早,莫无茗不着急赶路。他也急不起来,这里没有上个世界那么发达的科技,没有宽广平坦的水泥路 ,这两天的持续下雨,马路泥泞着实不好走啊,牛蹄子也不好走。 那边莫无茗适应着不曾有过的别扭感觉,方勉却没甚异样的在院子里踱了会步,又转回里屋看书。 今日出了太阳,阳光透过窗子打在脸上,暖洋洋的很舒适,就是有些晃眼,方勉放下手中的书,闭目窝在沙发椅上晒太阳。 岁月是静好的,山间田野,鸡鸣狗吠,鸟鸣啁啾,而人却是不一样的。一声鸟儿的长鸣刺入耳中,方勉缓缓睁开眼,起身走了出去。 「主子。」刚走至院中,一个着灰色布衣的硬朗男子便单膝跪在身侧叩首,「属下来迟了。」 方勉转身,看着垂首叩拜的甲一,让其起身:「非你之错,起吧。」 「谢主子。」来人站起抬首,一张国字脸,剑眉黑眸,挺鼻厚唇,看起来沉稳又干练。 「主子这是甲七炼制的回元丹。」甲一掏出一个瓷瓶,俯首递上。 「回堂,去甲四那翻倍领补。」 「是,谢主子。」随后请示道,「主子可要移步风影堂养伤?」 方勉摆了下手,「不急,江湖上有甚消息。」 「回主子,薛家宝物被劫之事传得沸沸扬扬,不过属下派人参与处理,无人知晓主子确切信息,这里也未被发现。」 「嗯,神教中如何?」 「回主子,神教中有流言说您携宝盗用,试图降低任教主对您的信任,也藉以攻击童堂主。」 方勉思忖片刻, 「无妨,我了解。」,转而问道,「风影堂建立的如何了?」 「回主子,上个月刚收留挑选了一批孤儿和少数江湖人士,现已交给了甲二和甲五训练培养。不出五年,风影堂必稳固于江湖。」 甲一到甲七是方勉8年时间里亲自挑选培养收揽的人才,他们各有所长,是他的亲卫,是风影堂的骨干。甲一为首统筹方勉暗里的势力,甲二辅之,甲三最为沉默,暗杀术鲜有人抵,甲四笑眯眯模样,最善敛财,甲五年轻沉稳主风影堂人员培养之事,甲六…最是嬉皮笑脸油嘴滑舌,甲七出身药王谷,然诊病开药之能难登大堂,善炼制各种疗伤丹药,熟悉药王谷各种丹方。 风影堂交给他们发展,方勉很放心,微微颔首表示赞扬,又递给甲一一本剑谱。 「嗯,这本剑谱拿去参研,授予堂中之人。」 甲一双手接过剑谱,眸光波动,手肘清颤,「主子,这…」是章明剑法,传闻前朝就已失踪的高级剑法,以轻诡波橘,快而狠着名,倘若杀手组织得此剑法人而习之,那何人能不惧。 方勉负手而立,点了点头,语气依然淡漠:「嗯,你自行回去。」 甲一收起激动的心情,藏好剑谱,他必不负主子所望,好好利用此本剑谱。 咋一听主子让他回去,豁然抬头急到:「主子身负内伤,那群草莽不定会追至此处,主子可否让甲六来跟着您,待到他来我再回堂?」 「也可,勿被人发现。」说着便转身回屋。 「主子,远处有人。」甲一戒备道。 「嘘。」方勉抬手示意后,提脚向大门处走去。 杜二嫂拎着饭盒,正欲开口喊人,门忽然打开了,一个年轻男子正站在面前。 「你就是无茗他表哥吧,无茗嘱咐我给你送饭。」举手展示了下拎着的饭盒。杜二嫂不只是记得莫无茗的嘱咐,她就是觉得这大小伙子比他高出一大截,这么站着还挺有气势的,就…有点吓人。 「请进。」对待长者,方勉温文请道,侧开身让杜二嫂进来。 杜二嫂对莫无茗家还算熟悉,快步进到堂屋,把饭盒打开,饭菜端上桌,「你快些吃吧,无茗说你还要喝药,我现在去熬药,吃完饭刚好喝。」未等应答便走向了厨房。 方勉也未拒绝,莫无茗足够细心,熬药这事儿他必是安排好了,拾起筷子开始吃饭。 杜二嫂把熬好的药端到正堂,看见无茗表哥刚好吃完,正准备收拾餐盘。连忙上前,把药塞到对方手里,麻利地把餐盘放回食盒道:「这个我来收拾,我带回家洗,你把药喝了就好。」 「那多谢杜二嫂」方勉放下药碗拱手道。 看着这么俊秀的小伙子这么有礼貌,杜二嫂乐了,这么有礼貌的小伙子,她之前怎么觉得骇人呢,真是错觉。 「没事没事,这饭菜吃着可还习惯,这汤最是养人。」杜二嫂愉快地多唠了几句。 「很好。」不如莫无茗做得精緻可口。 杜二嫂闻言更是开心:「那行,明天还给你送这些,我先走了。哎哎,你不用送,不用送。」拦下方勉,拎着食盒快步离开。 第11章 第 11 章 再说莫无茗出门上工,总是时不时担心家里,来到客栈便找人换了工作班次。 趁空告知杜二哥:「杜二哥,我家来了亲戚,他来看我的路上受了伤,我不放心。最近这些天,我就不在值夜了,每天早些回家。」 杜二哥被莫无茗拽了个趔趄,拍开抓着自己衣服的爪子,轻嗤道:「没大没小的,不会轻点拽吶。」 第15页 理着衣服,反映过来莫无茗跟他说的话,抬头问道:「你亲戚?」 「远方表哥,离得远来往便少了。」 「奥,怎么受伤了?」 「来得路上遇到了土匪。」不是我不告诉你实话,不能说呀! 「这可是糟了罪了,要紧不?」 「不要紧,大好了。」他上午去医馆抓药的时候,那个老大夫对着药方还感嘆了一句,这是大好了,年轻人就是好。 「那就好,你嫂子在家可以帮衬着点,你要是不值夜,这月工钱就没多少了,没钱你怎么娶媳妇儿?」杜二哥一本正经地看着莫无茗劝道。 莫无茗听到这话,额角抽抽, 「我不着急娶媳妇儿,就告知你了,我去后堂干活。」,说着转身就走。 「哎哎,别急着走啊」,杜二哥赶忙拽住莫无茗,大小伙子怎么不经逗呢,没有幽默细胞,娶了媳妇儿也遭嫌。 「说正经的,最近这些江湖人老是往咱明兰城跑,你小心着点,遇上了也别牛脾气,怂着点,知道不。」 莫无茗心中一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还是因为前些日子薛家宝物失窃,这薛家以前是江湖大家,现在人员凋零没落了,各方人士仗义出手追查作案之人,追到咱们这了。」 「那岂不是我们这儿难以安宁?」 「可不是。」见莫无茗蹙着眉头若有所思,他又道,「也不用太担心,江湖有江湖的道,对咱们老百姓干系不大。再者我刚听那桌的客人说,贼人往北逃窜的时候,被一个小门派截杀了,那个门派好像在巴蜀之地,他们打算过去呢!估计再过几日便能回归平静了。」 那个门派不会是那天遇到的围杀方勉的那些人的吧?他早已怀疑方勉就是这个风波中参与夺宝的人,不过江湖善恶谁能分得清呢,他觉得方勉不是坏人。 他本不欲掺合进这些,但是遇见了也没得要怕,他目前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为好。 想到这,也不再多言:「我晓得了,杜二哥你也小心点,你那遇着什么都想上前凑凑的性子收敛点。」 杜二哥迅疾抬手,』啪』得一下拍莫无茗脑袋上了,「埋汰你哥哥,我是那么没谱的人嘛。」 哼了一声,转身脚底抹油地走了,留下满头黑线的莫无茗,一脸无语,又来!!随即他回身往后堂走去。 杜二哥还未走到大堂的那桌客人旁,就听到这些人要赶往那什么青城派?! 「小二,结帐。」虬髯大汉一声招唿,杜二哥赶忙小跑着上前,捧着一锭银子笑呵呵地挥手送客,「客官慢走!」 迎客来客栈的管理还是蛮人性化的,各司其守,多劳多得,不耽误事一切好说。 莫无茗和人换了值,今天不值夜,申时就可以回去,也就是下午4点左右,方便不在城里住的人回村。 下了值,他也没乱逛,驾了牛车就直奔家去。 方勉服了甲一拿出的回元丹,内伤好了许多,开始慢慢运功调息修炼。不过这两天午睡的习惯让他身体很舒适,吃过杜二嫂带来的午饭后,还是决定去午睡。 甲一自行找地方参研新得的剑谱,趁着在主子身边,有不懂的方便求教主子。 莫无茗回来的时候,方勉在打坐修习内功心法,听到大门处的动静缓缓收功。 「方兄,我回来了,你可还好!」莫无茗语气有点兴奋,一边安置牛车一边唿喊。 四处无声,他就知道方勉不会回答他,但是知道家里有个人在等着,回家都多了份期待,想喊一句』我回来了』。 那些年的独居时光,尤其是每逢佳节的日子他都格外喜欢上班。这样好像就不是因为没有人一起过节,而是因为工作不得不放弃节日。 他有时会羡慕那些忙碌了一天回到家,有妻子和孩子拥抱迎接的同事。他不是不想找个对象、成个家,别人介绍的,主动追他的人不是没有,可总是…不知道为什么,排斥又…恐惧?拒绝交心。 他总觉得这些人带着种种目的、有着诸多考量的接近他,虽然她们的目的可能只是自己。 多少次劝说自己放下戒备,或者不管怎样,试试再说,可是…结果不言而喻,唉! 而方勉,他们不认识也没有任何关系,他目睹了方勉被围杀,畏于其武力身份让他登堂入室藉以养伤。他们就是两条人生线中的一次交集,分别后再无干系,两人默契的达成了这段时间的和平共处。 里屋门被打开,方勉迎着夕阳走了出来,他今日着的是莫无茗给他挑选的锦衣。 蓝色广袖,外罩白色纱衣,腰束黑色莽带,头戴…头髮要是能好好疏疏,那就是一个面如冠玉,挺拔修竹,斯文俊俏的好书生。不梳头髮,也是,也是个风流倜傥不做作的公子哥! 莫无茗在井边洗漱台上洗了把脸,去去身上尘土,看见出来的方勉,笑盈盈地打了个招唿:「方兄今日看着气色好了许多,这身衣服很衬方兄,穿着可还舒服?」 「嗯」。 「吶,这是今日买的药,那个大夫看着药方就知道你伤势大有好转了。」 「嗯。」他不知道,那个药方根本看不出我的伤势,那就是补药,一般只有孕妇和身体弱的人才喝。对他的伤势是有好处,但好不了那么快。方勉眯着眼想到,他不过是不想被人查到在何处,才如此迂迴。 第16页 「今日杜二嫂给你送饭,可还习惯,有什么不舒服的没?」 甩了甩手上的水,莫无茗想着一会儿要去杜二嫂家一趟表示感谢。 「还好。」我不挑,虽然没你做得好吃。 「那就行,这几日我上值就都让杜二嫂给你送过来。」 莫无茗搬了两把椅子放在屋檐下,今日出太阳了,难得空气还有雨后的清新感。 「方兄来坐,晒晒太阳利于伤口癒合。」莫无茗殷勤地引着方勉坐到椅子上,自己歪在了另一把椅子上,眯着眼。 晒晒太阳,唿吸唿吸新鲜空气,聊聊天,还真挺闲适舒服的。 方勉睨了莫无茗一眼,看他歪着头,闭着眼,整个人软趴趴的没有骨头似的窝在椅子上,毫无形象可言,这人在他面前是越来越放松了…!没眼看! 「方兄,晚间想吃什么?待会儿做。」莫无茗也不睁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勾着方勉聊天。 「糖醋里嵴,拍小黄瓜…」,这么瞪他干嘛,他还没说完! 莫无茗讶异地睁开眼看着方勉,一时没说话,他不是应该说』皆可』的吗??! 他不仅没这么回答,还点的都是他之前做过的菜,不错! 回神,莫无茗坐直身子,笑眯眯地望着方勉道:「行,可还有什么想吃的?」 方勉:……「没了」。 「那好,你再坐会儿回屋,风吹久了不利于养伤,我去趟杜二嫂家,回来做饭。」 方勉默了一瞬:「嗯」,利不利于养伤,都是你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分个段~~ 第12章 第 12 章 陪着方勉又坐了会儿,莫无茗起身拿着集市上买的糖果来到杜二嫂家。 杜二嫂正在浇菜地,看见莫无茗,马上放下手里的东西,热情地迎了上来:「无茗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嫂子,别忙别忙,这是我带给侄儿的糖果,您收好。」止住杜二嫂的招待,莫无茗把拿来的糖果放在桌子上。 「使不得,这东西多贵啊,你拿回去自己吃。」 「嫂子别推了,您还不了解我,特意买给侄儿的,我怎么可能会再拿回去。就是个零嘴,您没事也吃点。」 杜二嫂捂嘴笑了出来:「瞧你说的,我没事吃什么零嘴。行,不客套了,我替你俩侄子谢谢无茗了。」 「谢什么,今天都麻烦嫂子给我表哥送饭了。后面几日我上值,还要劳您费事。」 「不费事不费事,多添瓢水的事。你表哥有礼貌着呢,长得又好可招人待见了。」杜二嫂说着说着又想起她侄女还没定亲,这不挺好一大小伙子,眼睛马上亮了起来。 莫无茗听到杜二嫂的评价,眼角抽了抽,这说得是方勉吗? 有礼貌?他话少又面瘫哪看出来的;长得好?嗯…是挺俊秀的;招人待见?摸了摸下巴思忖到,莫不是我莫无茗在方勉那不招待见,才觉得方兄被这么评价很奇怪?? 「喂,无茗?无茗?想什么呢,问你话呢?」 被杜二嫂晃悠的手招回神,莫无茗尬笑了下,询问:「嫂子刚刚问的什么?」 杜二嫂觑了他一眼,也没抓着不放,重复到:「我刚刚问你,你表哥多大了,可有娶妻?」 「啊,和我差不多大,应、应该没娶妻呢吧?」杜二嫂这是要干什么,莫无茗感受到了被支配的恐惧。 「那正好,我有个侄女,镇上的,人是聪明又贤惠,刚好配你表哥,郎才女貌啊……」杜二嫂双眼放光,越说越觉得是那么回事,简直是天造地设地一对,前世定了的缘分。 兴奋地一拍桌子,问莫无茗,「你觉得咋样?」 莫无茗后仰了下,我觉得不怎么样,啥都不了解,怎么就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了呢?再说你那侄女不是说介绍给我的吗? 悄悄挪了下凳子:「杜二嫂,别急,我表哥现在伤着呢?他出来云游顺便探望探望我,就是为了躲避催婚的。我这表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成家的,可别耽误了大侄女啊。」可不是我棒打鸳鸯,方勉还被人追杀着呢,江湖上不定有多少仇家,嫂子您要是知道真相,铁定得感谢我。 杜二嫂狐疑地看着莫无茗,「当真?」 「当真当真。我是会骗您的人吗?」 「那倒也是。」杜二嫂想着莫无茗这人多好一小伙子,沉稳端正,聪明又能干,是个老实好小伙。 可还是有些不甘心地嘟囔道,「怎么你们家亲戚和你都一个样,这都多大了还不成家,娶个香香软软,知冷知热的媳妇儿多好,非得一个人睡冷炕,咋想的。」 这话不好接,杜二嫂嘟囔声小,莫无茗低着头装作没听见,方勉成不成婚他不知道,反正他不急,他还不到19岁呢。 杜二嫂恨铁不成钢地瞥着莫无茗,嘆了口气:「行了,我也不催你。你表哥那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莫无茗闻言抬起头,无辜的对着杜二嫂笑:「也没什么,就还是我表哥有伤,吃食需清淡点。对了,他药中午可喝完了?」 「喝了,干干净净一滴不剩。」没好气地瞥着莫无茗,还是好好回道。 「嘿嘿」,摸了下鼻子,「我表哥怕苦,我这不是怕他不喝嘛。那新的药我还放在灶房,您还是明儿中午吃过饭给他熬。」毫不心虚地给方勉扣上了怕喝药的帽子。 第17页 「辛苦嫂子了,那我先回去了。」 莫无茗站起身和杜二嫂告别,还没迈出步子就被拦住了,疑惑地望着杜二嫂。 「等一下,我这有点东西还给你表哥,想着你下了值会来,就没自己送回去,你等一下。」 杜二嫂匆匆走进屋子,莫无茗也不好直接走,站在那里想着方勉能给什么东西需要嫂子还回去? 「给,我回来刷盘子的时候发现的,你这个表哥真是客气,偷偷放在食盒里的,粗茶淡饭哪用得着钱,还给了那么多!」 杜二嫂递过来一小角银子,应该是有二两,莫无茗慌忙避开:「表哥给您的,您就拿着。」 杜二嫂圆眼一瞪,「那怎么行,我收了像什么话。」愣是要塞给莫无茗。 「您应该得的,还要麻烦您许久,您不收,我表哥他过意不去呀。」方勉还给了自己一百两呢,自己可是半点犹豫都没的收起来了,一点没有乡民的纯朴,汗颜。 「要不这样吧。我告诉表哥后面几日别再给你了,这一次的您就收着吧。」看着杜二嫂犹豫不绝,故意可怜兮兮的又补了句,「您要是不拿着,表哥他不好麻烦您送饭熬药了,那可没人能帮我们了。」 「那、好吧,我就收着了。」 「嫂子别想太多,我也不跟您客气,前天您送来的小黄瓜又嫩又好吃,表哥很喜欢,我来摘点。」 杜二嫂闻言笑开了花,「好,好,好,我这就给你摘去,这春黄瓜啊虽然长得小,但它又嫩又甜,直接啃着吃都十分香甜呢!」收起银子,麻利地去菜地了。 莫无茗也跟着来到菜园子,各种青菜长势喜人,一看就知道打理得很好。 「来,拿好。」杜二嫂连同整个菜篮子塞给了莫无茗,「你连着篮子拿回去,不用急着还,明儿我去送饭,顺便拎回来。」 「嫂子这也太多了吧。」里面还有好几个茄子,还有青椒和小青菜等菜品。 「不多,你这拿回去就能做着吃了,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我也不留你了。」 莫无茗被推搡着送出了门,只好道了声谢,拎着满满一篮子菜回去了。 回到家发现院子里没人,喜滋滋地拎着菜篮子来到里屋窗边,方勉正一本正经地坐在沙发椅上打坐,果然是大好了,又开始这么绷直着身子。 未多言其他,拎着菜篮子向方勉展示:「方兄,杜二嫂送的菜,刚从园子里摘下来,新鲜得很,这就给你做了吃。」 「好。」方勉睁开眼,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放下举着菜篮子的手,兴致勃勃地问方勉:「给你下碗面吃,怎么样?我做得面很好吃的。」 方勉想到来这第一晚吃得面,是挺好吃的,隧点了点头。 上下打量了一下方勉的这个姿势,莫无茗多叮嘱了一句:「那就这样,你继续,注意时间,别久坐,我去做饭。」转身离去。 方勉低头看了看自己,嘀咕了句:「也没多久。」还是伸开双腿,放松的靠在沙发椅上。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前面写得真稚嫩,哈哈,不过还是只分段。。。 第13章 第 13 章 厨房里莫无茗熟练地和面炒菜,不过三刻钟两菜一面就搞定了。 手工面粗细均匀丝毫不粘连,下了不少绿豆芽、豆腐皮等配菜,绿油油的小青菜点缀其中,看起来闻起来都甚是美味,还卧了个圆圆的煎蛋,满分。 「方兄,洗手吃饭了~」 「嗯。」方勉简单绑了个发,结打得很结实,他并不想让莫无茗给他系蝴蝶结,想到镜子里看到的蝴蝶结,脸更木了。 丝毫没有察觉到方勉腹诽的莫无茗,乐呵呵摆好饭,看着木着脸的方勉,他咋瞅着呆萌又喜庆,哈哈。 「快吃,你点的,里嵴肉腌过,有点老,不过我特殊处理了,味道也不错,尝尝。」 方勉默默吃着不答话,嗯,挺好吃,又夹了一筷儿。 「方兄,你今日给杜二嫂银子了!」 「嗯?」方勉疑惑地抬头,怎么了? 「杜二嫂让我给你还回来,我劝她收下了,后面几日你就别给了啊。我们村人朴实善良,帮个忙而已,不值什么,你给那么多银子容易心慌,拿着烫手。」 轻蔑地斜了莫无茗一眼,我给了你一百两,怎么没见你心慌,没见你烫手!给杜二嫂不过才二两而已。 莫无茗夹着黄瓜的手顿了下,他怎么看见方勉鄙视他了,是错觉?错觉吧!又瞅方勉,这人一心一意地吃菜,也没见抬头。 「方兄?咱明儿不给了啊?」看方勉吃得正欢,声音不觉放低放缓了些,小心翼翼地确认着。 「好。」吃撑了,这碗面分量真足。 答应就好,有钱也不是这么烧的,烧钱不要紧,真吓得杜二嫂不敢来了,那可就麻烦了。放心地嗦了口面,想到杜二嫂之前拉郎配提的问题,起了兴致,应当能问吧! 当即放下筷子问方勉:「方兄可有婚配?」 方勉蹙了蹙眉,奇怪地看着莫无茗,还是答到:「无。」 「那方兄年岁几许?」 这都什么问题,这人今天怎么那么多问题?不过也不是不能说的事,还是耐着性子答了:「虚岁20。」 「比我大了一岁,还真是该叫你哥。」上一辈的不算。觍着脸说自己19,还是有点羞耻的,忽略忽略。 第18页 「嗯。」 嗯?你这应什么呢,真当我叫你哥呢!莫无茗哈了声,赶紧低头扒饭,方勉都吃完了,好一会儿没动筷了。 看着闷头嗦面的莫无茗,方勉有些恍惚,他如今都20了,父母离世也已12年了。想儿时,母亲坐在桌子旁,看着他和父亲唿噜唿噜吃饭的模样,总是会温柔地笑,偶尔还会调笑他吃得想只野花猫。 父母是无意中捲入江湖纷争的,只因收留了受伤的童大哥,他好恨,恨自己那时的弱小无能,恨这不分青红皂白的名门正道。而对童大哥,他曾希望父母不曾收留过他,曾恨过带来这场灾难的他,但是他也知道,童大哥也是无辜的,不能全怨他,而且童大哥对他也是真心的好。 他无比苛求力量权势,不想受制于人,不想再品尝当初的无能为力,不想让所谓的名门正派在他眼皮子下肆意妄为。 「方兄?」莫无茗吃完面,发现方勉在盯着他…的头顶? 「你作何问我这些问题?」 「啊,噢!就是杜二嫂问我关于你的这些问题,她想把她侄女介绍给你。嘿嘿…」莫无茗顺利被方勉岔开话题,没甚在意地回答方勉,让他做个心理准备也好,杜二嫂哪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见方勉目露诧异,嘿嘿笑着解释:「杜二嫂热心,喜欢关心单身青年的婚姻大事,也不是乱拉郎配,有那个意思,她会更深层次地关注你,以免说出一对怨侣,方兄可以考虑下哦~」。 瞥了眼无聊的人,都已经吃完饭了,也没必要坐在这了,起身往里屋走。 莫无茗也没拦着,自得自乐地收拾起餐盘,拿到厨房去清洗。 落日仅剩余晖,完成日常家务的莫无茗,照常给方勉把洗漱水送到里屋,他自己来到浴室盥洗,在外忙了一天回来泡个热水澡真舒服。 洗完澡,天光已无,里屋里亮起了油灯。莫无茗不喜欢光线不好的时候做那些费眼的事,他一点也不怀念曾经的高度数近视镜。 把练字的笔墨和其他书籍都收了起来,天晚了就该睡觉,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才是智慧的活法。 「方兄,早些休息,我吹灯了?」看方勉以一个打坐的姿势坐在床边沿不动如山,莫无茗轻声提议,「您,往里边挪点儿?」 见莫无茗看不懂他的意思,方勉开口提到:「今日天气甚好。」 「是啊,是挺好的。」莫无茗很想挠头,不会是想出去散步吧,躺床上睡觉不香吗? 「地面也很干。」所以你可以接着打地铺了,方勉眼神示意到。 呵呵,莫无茗很想咆哮,然而他装傻道:「是挺干,但是天太晚了,不适合出去散步。」 不等方勉说话,一边挪动一边补充道:「早点休息吧,你要养伤,我明早要上工,咱可以白天遛弯。」 说着麻熘地吹熄了灯,避开方勉爬上了床,想再让我睡地上,不可能,没门也没窗户,哼。 一夜安眠,莫无茗木着脸揉着自己僵硬的脖子,他算是知道了,罪魁祸首就是方勉。 昨晚上这傢伙一点也不避讳的点了他睡穴,他刚闭上眼正清醒着呢好吧。不就是故意忽视了他的提议吗,江湖大侠也小气吧啦的。 莫无茗在院子里做着每天的伸展运动,唿出体内浊气,他大度着呢,才不会和方勉计较。 一会儿早饭去蒸个蛋,昨天看那人好像挺喜欢吃的,要顺毛捋,可别铁着心把自己赶下床。话说这是自己家吧,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卑微?? 吃过饭,照常叮嘱过,莫无茗赶着牛车依(啰)依(嗦)惜(离)别(开)。 方勉目送着莫无茗的离开,唿出一口气,他一直以为他性情沉着,耐得住性子,可刚才他想打人。 抛开这些无伤大雅的琐事,转头看着现身跪见自己的甲一,轻允道:「起吧。」 「是,主子」。 「此处僻静,主人家已离开,不到午时基本没人,你去屋后练剑吧。」 「是,主子。有什么需要请吩咐甲一。」 「嗯,自去吧。」 甲一抱拳离开,方勉转回里屋打坐修习内功心法。 第14章 第 14 章 修习无岁月,方勉察觉到他的心法终于有了突破的松动,门外传来了唿喊声,缓缓吐纳归息,收功。 原来已到午时,杜二嫂又来给他送饭了。 「这是用新鲜的小黄瓜炒的,昨儿听无茗说你很喜欢吃小黄瓜,这个是拍黄瓜,还熬了个黄瓜汤。」 性子安静,模样俊秀的小伙子就是招人疼,虽然莫无茗昨天和她说,这小伙子现在还不想成亲,和她侄女不太可能。但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万一呢,不试试怎么想怎么不甘心,对着方勉更是热情。 「快尝尝,都是你喜欢吃的。」杜二嫂没有马上去熬药,寻摸着怎么套点话。 「谢谢」,并不想吃那么多小黄瓜。 「快吃啊。」见人吃饭动作慢吞吞的,习惯性地催了句,转而问道,「无茗他表哥,你多大了,可打算娶妻啊?」 在如此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方勉实在是吃不下这并不算合胃口的饭菜。 这个村子的人都和莫无茗一样很容易自来熟吗?明明昨天还有些畏惧自己的杜二嫂,怎么今日如此,如此的怪异。 看着杜二嫂殷殷期盼的脸,方勉实在无法无视,只得回道:「虚岁20,还不打算娶妻。」语气礼貌而疏离。 第19页 杜二嫂踌躇着几番开口,都不曾得到不打算娶妻以外的信息。她倒是很想胡搅蛮缠,一来对方勉还是有些疑虑畏惧,二来自己实在不是胡搅蛮缠的性子。 杜二嫂郁郁地嘆了口气,决定暂时放弃,「光说话了,你都没怎么吃,你再吃点,我去给你熬药。」说着站起来便走了。 方勉:…谢谢,我并不是很想吃了。 终于送走了杜二嫂,方勉忍不住嘆了口气。 抛开这些杂事,他还是午睡会儿指导甲一练功吧。 日头西斜,莫无茗到了下值的时间,他在集市上逛逛添了些生活用品和鲜肉活禽,把鸡的翅膀绑好搁置在牛车上,哼着歌往家赶。 「方兄,我回来了。」照例无人应声,莫无茗依然没有减损兴致,安置好牛车就去处理活鸡。 方勉收功,半天不见人进屋,略为奇怪,起身走了出去,正看见择干净了鸡毛刚起身的莫无茗。 「方兄,你出来啦。我今日买了只鸡,炖炖给你补补。」 「不必太过烦劳,简单家常即可。」 「不麻烦,又不是你自己吃,放宽心擎等着吃吧。」 「我先去把鸡炖上。」莫无茗拎着光熘熘的鸡往厨房而去,一边走一边盘算着今天熬个鸡汤,简单的做个手撕鸡,再炒个蔬菜就可以了。 至于方勉,已经不需要他呵护招待了,自行方便吧。 方勉默默地看着莫无茗忙忙碌碌,自说自话奔向厨房,站了片刻转回里屋。他就是出来看看,也没甚事! 此时后山人稀处,一个穿着深蓝劲装的人尾随着甲一在山林中移动。 甲一眸光已深,快速穿过横亘的大树,暂时躲开身后人的视线,先发制人射出一枚暗器。 来人慌忙躲闪,连连高喊:「哎,老大,是我是我,小心刀剑无眼吶。」 看甲一停手,夸张地抚着胸口,拨出擦脸而过插在树干中的飞镖,抱怨着走向甲一。 「老大,你这是要下死手啊,把我小心脏吓得一颤一颤的。」 年轻男子一身深蓝劲装,不怎么高的个头,娃娃脸,圆眼,长相甚是喜庆无害,可周身杀气一点不亚于尸身火海走过的甲一,来人正是风影堂,主事之一,甲六。 甲六一边把飞镖递还给甲一,一边扑过来拥抱。 甲一皱着眉头,快速拽回自己的飞镖,并闪身躲开。 「哎,抱一下咋了,一点兄弟久违的氛围都没,你嫌弃我咋的!」甲六假装趔趄地晃了两下站稳,埋怨道。 甲一微唏:「能伤着你?你的轻功堂里谁人不知,就是甲三去刺杀你都困难」。 无奈地抖抖肩膀:「站稳了。」甲六就是个狗屁膏药。 「不给抱,靠一下怎么了,收到你的传信,我可是日夜兼程赶来的,都累虚了。」甲六就是死死黏着不撒手,反正老大又不会真揍他。 「你这性子在主子面前收敛点,不像话。」相处近十年,甲一怎能不知道甲六这人看着不靠谱,做事却极其缜密,但就是忍不住想说道说道,万一哪天撞在主子枪口上如何是好。 「知道知道,我有分寸的,主子心胸豁达着呢,这种小事无关紧要,你们几个就是太闷了,主子才最喜欢我。」 「你回堂交接过还是直接来的,有什么特别的消息吗?」 「主子现在并无什么危险,但仔细些还是要的。」 「你,」未有应答声,甲一提了提肩膀,「你听着没?」 「听着呢听着呢。」 还是在自家兄弟处舒服,天南地北地执行任务,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很疲惫吶。甲六闭着眼在老大肩头蹭了蹭,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 不符形象地翻了个白眼,这点路程能累到他,可算了吧。左右主子的处境还算安稳,甲一习以为常地托着甲六来到他临时居住的山洞。 「不是,我不远万里来寻你,你就给我吃这?」甲六一手拿着干粮,一手举着烤野鸡,冲着甲一怪叫。 什么叫来寻我,还不远万里,什么叫就吃这,十次出任务八次都吃过这,一段时间没□□练,又开始作妖了。 甲一迅疾伸手从甲六脑后抄过,携着力道把人拐趴在自己腿上。另一只手托着对方下巴,让人以别扭的姿势抬头看他,凶道:「吃不吃?」 「唔唔,疼,放手。」嘴巴被甲一手指夹着,被迫嘟着嘴口齿不清地吐字,「放手,吃,吃,又没说不吃。」 使劲儿制住甲六挣动的身体,交代他:「吃完了带你去见主子,好好干活,少作妖。」 「唔唔,」谁特么作妖,老大个变态,别拍他屁股。 「听见没?」抬手一巴掌拍在了甲六肉嘟嘟的地方,放开了对他的钳制。 身体得到自由,甲六一骨碌蹦了起来,快速啃了几口烤鸡,放到一边,腾出了手。整个人气势汹汹地朝着甲一扑了过去,一口啃在了他脖子上。 接住扑过来的人,甲一扶着他的背,调整好坐姿,安抚似的上下来回地拍扶着甲六的脖颈嵴背,丝毫不在意他的啃咬。 「好了,好了,知道你想我了。」 闻言,甲六狠狠磨了磨牙,听到甲一『嘶嘶』的抽气声才作罢。 哄得甲六松嘴,甲一抬头与怀里的人对视,经久严肃的脸虽然未笑,但柔和的眸光似绽放万千深情,炽热地仿佛能烧化了一身硬骨。 第20页 甲六软坐在甲一身前,疼惜地舔了舔自己要出来的血印。 「不疼了。」扶了扶甲六的后脑,甲一扭头轻轻啄了啄他的脸,拿下架子上烤好的野兔,问道:「还吃吗?」 甲六也不起身,倚在甲一身上,张嘴咬了口兔肉:「吃!」 第15章 第 15 章 吃食过后,甲一领着甲六,轻功纵到距莫无茗院子最近的大树上,交接着照顾主子的任务。 「刚穿着灰色短打,端着东西进屋的那人是屋主人,名叫莫无茗,普通村民,白天会进城,在迎客来客栈当值,不会武功。我来这两日,中午会有一个妇人来给主子送餐,也是普通村民,家离这院落约有一里。目前未有第三人在此逗留……」。 莫无茗端着洗净的杨梅进屋,一点未察觉到正有人指着他讲述他的生平,就差没扒出他穿越的老底了。 乐呵呵地放下盘子,「这是我在林子里摘得,梅子果开始长熟了。酸酸甜甜的,适合饭后吃,尝尝。」 一边吃一边聊起了杜二嫂的侄女,果然不出他所料,杜二嫂哪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当心明天还给你提…」 见方勉直直地注视着他,莫无茗识趣儿地咽下了未完的话,转而提议到:「我们散散步吧?」 方勉伤口已长合,这些日子都不曾出过院子,闻言站了起来答道:「也可」,随即迈步走了出去。 「唉,等等我呀!」莫无茗赶忙找到钥匙,锁上大门,追了上去。 作为山里人家,莫无茗对这座山脉也算不上熟,但是这的路也没有山路十八弯那般夸张,下山很容易,上山…危险不少需谨慎。 道道溪泉汇聚成河流,披荆斩棘般轧出了一条河道,真正的雨季还未来到,水量不大,莫无茗带着方勉向清水河走去。 绕过院子时,方勉略微顿足不动声色地撇了眼树上并列的两人,甲六露出狗腿子似的笑容。默默收回视线,提脚跟上毫无察觉的莫无茗,方勉手负在身上,对着甲一甲六摆手示意。 「走吧,不用跟着主子。」甲六拉起甲一就要离开。 扯了扯没扯动,回首看旁边人怎么回事,「走呀,主子都说可以不用守了。」 「不可,要谨慎。日后你独自值守,万不可如此擅离职守。」 擅离职守个头,他是这种人吗,榆木脑袋。 「主子都走了,你还趴这拉窝啊。熟悉熟悉环境先从主子住的地方起,人都不在多好,你不去我去了。」说着跳下树,翻墙进了院子。 甲六捻起桌子上放的杨梅,吃了一颗,还行,不酸。 又拿了一颗随手向身后塞去,甲一张嘴接住。 「不是不来了吗?」轻蔑地斜视着甲一。 甲一:…没说不来。 整个院子边边角角都看了遍,甲六琢磨着,伙食还不错,就是,我来了住哪? 「你在琢磨什么?」 见甲六不搭理自己,甲一亦步亦趋地跟着进了里屋,看他环视一周,一屁股坐在了长条椅上。 「起开点,我试试,这椅子还挺软。」蹬开甲一,甲六调整了下姿势躺在沙发上,他身量不高,整个沙发勉强装下他,也还行,就,凑合吧。 「什么凑合?」 哼,跟你说你又要唠叨,我要贴身伺候主子。 那边甲一甲六在全方面查勘路况和环境,这边莫无茗引着方勉来到上次午睡过的清水河边散步。 没有工业污染的环境,空气就是好,不过祸福相依,生活却是少了些便利。 上山没有铺好的台阶,只有村民们踩出来的小路,一不小心就很容易崴脚,莫无茗正回身和方勉说话,脚下一滑险些跌在地上。 「小心」,方勉手臂用力托着他的背,待人站稳方收回。 莫无茗:「嗳,差点摔倒,多谢方兄,没扯到伤口吧?」惊诧回神后,有点担心,突然间那么大力道的拉扯很容易崩到伤口。 「无妨。」 看方勉确实不像是有事的样子,莫无茗便收回心,不过,「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休息会便回去吧?」 方勉: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晚间山林间湿度大,不方便坐,站了片刻,莫无茗便道:「我们回走吧?」 「嗯」。 「等等。」勐然抓住方勉的手腕,惊喜地环顾,好多萤火虫,许是被他们走动的动作惊起,莹莹光亮排山倒海似的往远处蔓延。 莫无茗惊讶地忘记放开方勉的手腕,就这么牵着他四顾。 他真是,两世不曾见过的景象,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展现在眼前,月霞满天映得河水波光粼粼,漫天流萤飞火,围绕着站在大榕树下的两人,这般身临其境,他真是,真是激动地无以言表,兴奋地想给身边人一个拥抱。 蓦然转身张开双臂,方勉清俊的面容直直撞入眼里,对方眉头微蹙,嘴唇轻抿,眸中似有疑惑闪过。 莫无茗就,突然发觉一直紧抓着人,的手腕。 哈,哈,尬笑着松手,方才发觉,方勉冷静得仿佛看到的不是人间仙境般的美景,只是一条河,一棵树,一堆普通的虫子。。。 方勉确实有些奇怪,这宵烛本就是夏季□□,虽然现在才夏初,但年年可见月余之久。莫无茗生活在这,何况是这林间河边,农田里亦不少见,何以这副神态? 第21页 「就,就觉得今晚月色格外美」,莫无茗后退一步,侧开身,「对,再加上这突然而来的,嗯,就是心情好,觉得这景特别美。」 往前疾走两步,「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吧!」 方勉:你解释什么,又没问你! 不置可否地跟在莫无茗身后,他往河边的方向望了眼,确实挺美的。可他却不曾细细欣赏过,幼时不懂,少年时无心,现在,无意! 天已黑,莫无茗进屋点了油灯,方勉看着横亘的沙发椅,蹙了蹙眉,抬脚绕了过去。 天微亮,莫无茗起身眯着眼揉了揉脖子,又揉了揉,今天居然没睡僵!惊讶地睁眼开着旁边,被子也不再是原模原样,扭巴着靠近了方勉的被子。 咧嘴无声的笑笑,小心把被子拖了回来,莫无茗悄默默起身出去了。 方勉睁开眼,无意多睡,在莫无茗起身后也随之起来。 蒙蒙亮的天光下,莫无茗在做着每天的伸展运动,远处传来鸡的破晓声。 方勉出门便看见莫无茗在扭腰踢腿间或蹦哒两下,行为怪异。 转身侧腰时,莫无茗发现方勉站在堂屋门口,略微惊讶道:「方兄早啊,不再睡会儿?」 「不了」,提步走至井边洗漱。手插在水盆里微顿,这么凉? 「井水冰凉,方兄稍等,我去提点热水。」之前都是他兑好了水给方勉用的,这个天,清早温度还是偏低的,井水更是冰凉。 「无妨」继续若无其事的洗漱,止住了莫无茗的动作。 接过旁边递来的擦脸巾,方勉说了句,「多谢。」这个人照顾人倒是很细緻。 把巾帕晾在衣杆上,方勉转身问莫无茗:「你刚才在干什么?」 「我在…」锻鍊身体?活动活动?伸筋拉骨? 莫无茗想了想道:「我在晨练。」 方勉:晨练?就蹦蹦跳跳的那样! 「我教你一套剑法吧,你可以每天练这个。」 「真的?」莫无茗兴奋了,他是见过方勉身手的,自己有机会成为武林高手,真是意外之喜吶,眼睛亮闪闪的。 「嗯」方勉点点头,看对方如此激动,补充到:「你现在才开始练,想成为一流高手基本没有可能。」 略微冷静下来,莫无茗依然很开心,锻鍊身体也好啊,他不需要成为武林高手,多个自保的技能,练武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嗯嗯,我知道,强身健体也好。」 方勉点头认可,不骄不躁好心性,这几日观莫无茗也是坚韧不拔之辈,根骨也适合练武,可惜年龄有些大了。 折了两根树枝,扔了一根给莫无茗,道:「我先给你演示一遍。」 「等等」,慌忙扯住方勉的动作,练武那么动筋骨的事情,方勉带着身上那么多口子,还有一道如此之深,可算了吧。 「方兄还有伤,这种大动作先算了吧,先指点我练下基本功就好。」 「无妨,已长合。」把手臂从莫无茗手里挣出来,举起树枝摆了个剑招。 「嗯?」又怎么了? 「今天时日也不早了,我还是先练个基本功,你指导下就好。」 长合个鬼,小伤口无所谓,就腹部的伤搁现代少说也是要缝个七八针的,那也要养个一周才拆线,还要小心着不剧烈运动的。 你这才多久,身体素质逆天了啊。死拉着不放,他就见不得这人不把身体当回事。想当年他要是察觉到身体不舒服去检查治疗,至于英年早逝嘛! 他不相信谁都有机会死了重生的,再者说就算重生了,你也不是以前的原本的自己了。 方勉无奈,不练就不练吧,放下胳膊,抖抖肩膀,「我不练,你放手吧,去那扎马步吧。」 「啊,扎马步!」他早该想到,练武的最最基本功可不就是扎马步吗,站在方勉眼神示意的地方,扭哒哒扎开马步。 方勉用树枝敲着莫无茗小腿:「再分开点,两脚平行。」 敲大腿:「下蹲,大腿微平,脚尖内扣,五趾抓地,重心落于两腿正中…」 莫无茗苦逼地调整着姿态,半刻钟不到,腿脚就开始发酸发麻。 「背挺直,收腹、含胸、立腰」方勉用树枝一处处点过,提醒他做的不到位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2021,爱与希望同在~ 第16章 第 16 章 「无茗,你怎么看起来不太精神?」杜二哥拍拍莫无茗的肩,「干什么了你?」 躲开杜二哥的手,可别拍了,肩膀酸着呢,他能精神得起来吗?好傢伙,蹲了一早上马步,他最后愣是给蹲跪了。 心内抹了把苦哈哈的泪,打起精神回杜二哥:「没事,这不刚干完活,有点累。」 「哦哦,悠着点,你小子就太实诚,炎子他们是不是躲懒了。」 「没有的事,今天东西多,大家都忙着,后堂不比前堂,前堂是人越多越忙,今儿不知怎么,多了好多事。」 「也是。」杜二哥吊儿郎当地倚着墙,突然想起什么,对莫无茗说:「这几天你没值夜,还不知道。我们主家好像是要组两支商队,掌柜的就在忙这事呢!」 说完怼了怼莫无茗:「据说优先从咱们客栈的人中挑选,工钱很丰厚,你参加不?」 路上危险也不少,他没怎么出去过就听说各处都有山匪,还有武林人士乱窜,这世道法律也没那么严谨,治安一点不保险。随大流地出门游玩还行,做容易被人盯上的商队还是算了吧。 第22页 见莫无茗若有所思的样子,杜二哥也不执着对方回答:「我这有家有口的人是不参与了,免得你嫂子成天在家担心,想见还见不着,干着急。」 「路上危险也多,不定会遇到什么呢,而且风吹日晒的太辛苦。咱们客栈生意不差,不说每月银饷,就客人给你的打赏也不少。安心待着吧!」 莫无茗不仅是在劝慰杜二哥,他说得也是事实。杜二哥为人勤奋,能说会道,生活过得不错,两个儿子品性好又懂事,都在私塾上学,一个已经是童生,正准备下场考试,来年说不准就是个秀才。 不过男人嘛,即使满意现状,骨子里也有出外闯荡的嚮往。 杜二哥哈哈一笑,收起那副怅惘的表情,拍着莫无茗肩膀道:「我还是很知足的,我就喜欢现在的生活,挺好。看你这样是不打算参加了?」 是不打算,他也没那个拼搏劲儿,工作不再是他生活的中心了。就是想去游歷,踏青山绿水,体会各地风情。但跟着车队?他不觉得是个好选择,况且他还没做好游歷的准备。 莫无茗习惯说话留一线,对杜二哥道:「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 「也是,这刚有影的事,下不下来还不一定,也要看主家要哪个分号的呢。」话说回来,「你要真有想法,早做准备也好,我们掌柜肯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在主家那长脸呢。」 莫无茗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不关心,和他没什么干系,好好干他的活就是了。 ——————分割线—————— 莫无茗在客栈里忙忙碌碌,方勉在家里打坐修习心法,甲六和甲一在屋后练剑。 甲六问甲一:「你几时回堂里?」 甲一收起剑与甲六并肩倚着墙:「午后吧」,扭过头看着甲六。 「看什么看。」甲六虚张声势地把甲一的脸掰过去,一歪头靠在甲一肩上,「记得主子交代的任务,回去通知童百熊勿念,过些时日主子便回,别把行踪透露给其他人。」 歪了歪身体让甲六靠得更舒服些,甲一回道:「我知道,你自己当心些,记得随时留消息。」 …… 午时刚到,杜二嫂准时敲开大门:「无茗表哥开门了,我来送饭。」 闻声,甲一甲六闪身趴上墙头,杜二嫂在堂屋门口摆好了饭,两菜一汤,看起来挺滋润的。 甲六又想起主子早上的饭,怀里的馅饼瞬间不香了,他吃得都上火了,更加坚定了现身保护主子的决心,他不是个影卫,才不要一直缩着不见人。 甲一看着旁边的人,有些好笑,这傢伙不定又想什么呢! ——————分割线—————— 「他表哥呀,你也劝劝无茗找个媳妇儿」。 杜二嫂认定方勉是个面冷心热的好小伙儿,不再怕他之后,又开始拉哌。虽然给方勉说媒,但她还是更惦记莫无茗,那么大个人了,还没成婚,她是真的着急,再不娶妻,好姑娘都没了。 方勉:…我为什么要劝他。 「他表哥呀,你是不知道,你这弟弟前几年就有不少姑娘看上他了,但是他父亲新丧,他非说要守孝不便定亲。当时不定就不定吧,可这都多少年了,啊?」 歇了口气继续道:「那就不说了,那时候小姑娘们也小,等得了,这都快三年了,姑娘们是等不得了,他再不上心,这些女孩可都要嫁人了。」 「就说隔壁村那个老大夫的孙女,姑娘已经17了,之前无茗在山上无意帮过老大夫,这姑娘也是个好的,率直性子,当时就看上无茗,这都等了快三年了。知道无茗和我们家亲,上午有人捎话说这姑娘该嫁人了。」 「这不是在暗示我们无茗赶紧带媒人上门说亲的意思吗,是吧!」 方勉:…我不知道。 「不说我侄女了,还有镇上屠户家的姑娘,就喜欢书生样的…」 方勉木着脸:…… 「杜二嫂,我吃完了,劳烦您收拾了。」方勉礼貌道。 「啊,那么快…」杜二嫂蓦然收声,我还没说完呢,想起莫无茗的嘱咐,忙到,「那你等会儿,我现在给你熬药去。」 「有劳。」 方勉在杜二嫂起身走后,手肘拄着桌子,按着太阳穴,想着,他还是让甲六做这些事吧。 ——————分割线—————— 临到莫无茗下值时间,杜二哥抽空找到他,递给他一个小包裹:「给,我今天刚买的东西,帮我带给我媳妇儿。」 「好」,接过包裹,莫无茗未多好奇,应道。 杜二哥就喜欢莫无茗这样,不多不问,稳重可靠。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开之际,想到街市上遇到的张媒婆,回身道:「啊,对了。我今天上街遇到张媒婆,你知道的,她之前去过你们家。还想着你没成亲呢,镇上有个食铺的老闆想招你做赘婿。」 莫无茗:啊? 杜二哥:「他们家在镇上也算是小富户,这食铺张老闆只有一个女儿,年方二八,很受疼爱。表示你若是愿意,好处少不了。」 拍着莫无茗的肩膀真心提醒到:「估摸着张媒婆还会亲自找你。你的确老大不小了,不能让你父亲去了也不放心吧,这个姑娘你若真有意,娶回来对你来说也没那么困难,就算这个不合适,也有其他的。该好好考虑考虑了,过了这段时日,估计适龄姑娘都嫁了,就没人给你说亲了。」 第23页 莫无茗笑容微顿:「我晓得了,会考虑的。」他,真的不习惯,而且这些还都是十几岁的少女,他不恋童的!很想扶额,还是…再说吧! ——————分割线—————— 「方兄,我回来了。」莫无茗喊完,熟练地安置牛和车,洗手换衣。 来到里间,坐在沙发扶手上,看着方勉打坐收功,「今天感觉如何?」 方勉放下腿,应道:「尚可。」 「吃点,路上见人新鲜採摘的草莓就买了点」扬了扬盆子里的草莓,示意方勉尝尝。 两人坐在沙发上边吃边聊,方勉突然提到:「杜二嫂让我这个做人表哥的劝劝你成亲,不少姑娘想嫁你。」 莫无茗咬着一半草莓,无奈道:「啊,她找你说这个。你不用理会」。 方勉:我确实没理会。 莫无茗真的扶额了,「怎么我现在成不了亲,就永远娶不上媳妇儿的感觉,最近总是遇到这事,村里人都这么热情上心。」 正聊着,大门外传来敲门声,莫无茗直起身来,「有人来了,我去看看。」,见方勉跟着往外走,「你不用过去,我去看看就好。」 「无妨,我去院子里走走,一起吧。」 莫无茗打开门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布衣的圆脸男子,诧异到:「你是?」 圆脸男子,即甲六,当即笑呵呵道:「您是莫无茗莫公子吧,我找我家公子,我家公子叫方勉,打听许久才找到您这里。」 闻言莫无茗回头看向方勉,对方无丝毫意外对着打招唿的男子,点了点头。 木然让人进来,莫无茗有些发蒙,几经张嘴:「那你这是…」要离开了?心里有些酸涩,对着这个陌生男子莫名不喜。 「嗯?」方勉疑惑抬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在尝试如何让页面看起来更舒服…… 第17章 第 17 章 甲六见两人对视却未说话,一人发怔,一人,正常? 场面略显怪异,忙插话道:「多谢莫公子对我家公子的照顾,这些日子麻烦您了,小小谢礼不成敬意」,递过去一个大包裹,怎么不接呀? 「莫公子,莫公子,请您接纳。」晃晃手里的包裹,甲六塞到莫无茗手里,「后面几日也劳烦您照顾了。」 「啊,不是要走啊。」莫无茗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眼里闪着笑意。 方勉歪了下头,蹙眉:他什么时候说要走了,这人胆敢撵自己? 甲六用劲把包裹塞进莫无茗怀里,后退一步道:「是啊,公子伤势未愈,不便舟车劳顿,并且日后在下也叨扰了。」 闻言,莫无茗转头看向甲六:「可没地方住啊」,思忖着把甲六安排到村里人家的可能性。 清凌的声音响起:「沙发椅,放正堂。」 甲六: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听话小厮模样。 莫无茗:「…好。」 简单交代后,莫无茗拿着杜二哥给的包裹去了杜二嫂家。 敲了敲门,高声喊到:「嫂子,我是无茗。」 匆匆的脚步声自院子里传来,不一会儿大门便打开了。杜二嫂正在做饭,用围裙擦着手,忙道:「快进来坐。」 「我就不坐了,这是杜二哥买给你的东西。」 杜二嫂开心的抱怨的:「又乱花钱~」。拿好东西,又让莫无茗进屋:「进来坐坐,不妨事,我正做饭呢,一会儿你带回去点。」 莫无茗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来还要给您说一声,不用给我表哥送饭了…」 话未说完,就被杜二嫂惊诧的声音打断:「怎么了,是我今天话太多,给你俩说媒烦到他了?」杜二嫂有些诧异懊丧不开心。 「不是不是,嫂子别误会,是我表哥他的随从找来了,正在我家呢。表哥他随从会全权接手照顾他的事情。这几日太劳累嫂子了,多谢。」 「使不得使不得」赶忙拉住作揖的莫无茗,「多大点事,我知道了。」 告别杜二嫂,莫无茗回到家的时候,甲六已安置好了自己,并且很自觉地给菜地浇了水,做着琐事。 「莫公子你回来了。」 敛起心神,莫无茗道,「叫我名字就好,这位兄弟你叫?」 「我是我家公子的侍从,我叫小六。」甲六兢兢业业地扮演着小僕从,称唿也不含煳。 点了点头:「好,小六,这些事我来做,你照顾你家公子就好。」 「不妨事,应该的,莫公子不用在意。就是其他,像是厨房,还没得到莫公子许可,不好妄动…」 莫无茗笑了笑:「我不在家,你自可做给你家公子和自己吃,我在,就我来做吧!」 「那,那就劳烦莫公子了。」 莫无茗摆摆手:「其他用品也没什么特别忌讳,用完放回原处即可。」 而后边走边问道:「你家公子呢?」 甲六笑呵呵回:「在卧房修习。」 点了点头,不再言语,莫无茗抱着杜二嫂给的菜,到厨房做饭。 甲六收拾好桌椅,莫无茗把饭菜端上桌,刚想喊人吃饭,就见甲六已伺候好方勉洗漱,人正施施然走过来。 垂眸摆好饭菜,坐下准备吃饭,发现小六立在一旁,他知道封建社会有些家族规矩甚多,主扑不同桌,但是… 试探地开口:「我并未另外留饭…」 第24页 方勉抬头,又瞥了眼装模作样的甲六:「坐。」 「谢谢公子,莫公子。」甲六未多推辞,看着桌上四菜两汤,他早就馋了。 方勉见莫无茗还不动筷,提醒道:「吃了。」 「啊,好,开吃吧。」 饭桌上除了甲六胡吃海塞地声音,并未有多言语,方勉是一直没什么话,莫无茗是觉得有些别扭,不太想说话。 安安静静地吃完饭,甲六勤劳地收拾起来。 莫无茗站起想要伸手阻拦:「还是我来吧!」 「让他做。」 甲六忙接道:「是是,我来就好,不能什么都不干白吃白喝啊。」 莫无茗:没有白吃白喝,你主子给了一百俩,你还带了一匣子珠宝和一根人参,房费超额了。 转头与方勉对视,得到一句:「坐下。」 甲六很有眼色的麻熘收拾好,奔向厨房。 方勉蹙着眉,想着语气太冷硬,放缓了声音问道:「你怎么了」今天话那么少? 莫无茗挺惊讶,方勉居然注意到了他的情绪,哈哈尬笑两声:「啊,没事,就是有些不习惯,家里又来了个人。」刚和你熟悉,又加进来一个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相处。 方勉眉头蹙得更深了,这是要撵人? 「你待若何?」 「啊?」莫无茗愣了,他能若何,他也不清楚啊,「就,就适应下呗?!」 方勉点点头,是他不适应,张口教他自处:「不用理会他,当他不存在就好。」 走到门口被当做不存在的甲六,款面条泪:我们的爱,一去不回… 莫无茗打了个哈哈:「啊,我知道了。」那么大个活人,怎么可能当做不存在,果然大少爷不懂得什么叫人权,什么叫平等。 洗锅刷碗有人干了,给方勉熬药准备洗漱水有人干了,房间现在不好进去。 他就,突然挺闲,无事可干。想了想,还是出去转转吧,喊了句:「我出去走走。」也未听是否有应答。 说走就走,拎了个小马扎就去了昨天遛弯的地方。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去,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努力地想普照大地,还是被主体强硬地揪了回去,大地被打上黑色的底色。 莫无茗坐在马扎上背倚大树,望着哗哗流淌的河水,吹着风微微闭上眼,他想,或许应该有个家了… 他想和一个人分享这么美的景,想和一个人一起去赏更多更美的风景,见不曾见过的风情,吃不同特色的美食… 开心能一起笑,旅途可以一起走,倦了能一同归家。 淡淡荧黄荧绿,渐渐增多、升起、交织着扩散,把他从无边的怅惘里抽了出来。 可惜没有相机啊,抛开乱七八糟的,好歹看过这么纯粹的自然景观,还是值得庆贺的。 莫无茗心中一动,乐颠颠地用草编了个简陋的筐子。虽然有点不道德,但是这也不是现代,在这里这么平常普遍的事物也没人会谴责他。反正,就给抓几只萤火虫呗。 简直不要更好抓,才几息就抓了这么多,把这些小虫子轻轻放进草框里,对着月亮举起筐子看。 想了想拽了段榕树的气生根,一端打了个大结,从草筐开口处放进去,封了顶,另一端系在一根树枝上。简易发光的小灯笼就做好了,别说,还真有趣又好看。 ——————分割线—————— 许久不见莫无茗回来,甲六觉得主子有点不高兴,虽然主子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同往常无异,但他相信他不知所云的感觉,毕竟凭着这玄妙的感觉他多次死里逃生过。 轻手轻脚地处理好房间,把主子衣服洗好晾好,甲六试图悄摸摸地把长条椅搬走,留给主子一片清净空间。 主子眼光轻飘飘瞥向他,甲六动作微顿,讨好地晾了晾大白牙。 似是不想看甲六狗腿子似的笑脸,方勉面无表情地转回目光,余光见甲六动作极快地扛起椅子退出屋,迅疾地关上门。 方勉扫视眼空了很多的房间,负手立在窗前,看着外面亮堂的月光。 …… 作者有话要说: 就,留个言呗~ 第18章 第 18 章 莫无茗玩得挺开心,小心地提着自制的萤光灯笼回家。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正堂有点烛光晃动。 不自觉就轻手轻脚跨进屋,方勉不会这就睡了吧?? 「莫公子你回来了。」 黑暗的角落突兀地传来声音,吓得莫无茗小退了一步。 原来是小六,在萤光灯笼的映衬下,惨绿惨绿的。 莫无茗放低声音回道:「嗯,方兄,这是睡了?」 「没,吧?!」应当没睡,但是又没其他动静,他不好偷窥。说着隐晦地瞥了莫无茗一眼,此人也是心大,这几日居然和主子同睡一床。 两人相视无言,得,他还是先洗漱吧,「小六,你休息自便吧,我去洗漱。」 甲六提着莫无茗放在小桌上的灯笼,好奇的瞅了瞅,呲牙乐了,还挺有野趣! ——————分割线—————— 莫无茗平时在西侧的浴室洗过澡,穿着里衣踏着草鞋,穿过正堂,就去东侧卧室睡觉了。 如今小六睡在正堂,就这么穿着挺不合适,又穿了件外衫,走了出去。和小六道了早歇,提着灯笼进了里屋。 第25页 「还在练吶!」月光从窗口投进屋子,莫无茗推开门,就看见盘坐在床上的方勉,举着萤光灯就走了过去。 献宝似的提到方勉眼前:「我做的,好看吧。」 定定注视着莫无茗,眼见对方笑容要僵了,淡定地回收视线,伸手接过草灯笼,嗯了一声。 把玩片刻,方勉把草灯笼递给莫无茗, 「安歇了」。 「噢,好!」环顾一圈,莫无茗把窗户半关,灯笼挂在了窗柩上。 夜半风过,四下静谧,草灯笼轻摇,上下起伏的萤光点发出点点振动的轻颤声… ——————分割线—————— 鸡鸣破晓,莫无茗的生物钟准时把他叫醒,昨夜有些闷热,手脚不自觉就伸出了被子。 他醒来发现自己斜躺着,脚搭在方勉被子上,揉揉脖子让自己清醒起来。转头看着方勉,这就是有好友同榻而眠的感觉呀,还不错。 心情甚好的起床,在院子里活动过筋骨,就开始扎马步,即使学不成武林高手,身体健硕,会个三拳两脚也好,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遇难只能投降。 「莫公子早」,甲六发现莫无茗出屋的时间太早,还以为对方起夜呢,便转身又睡,想不到莫公子这么勤奋。 「小六早,那边上是洗漱台子」,深唿吸,略微活动活动,他不打算再把自己蹲跪了。 甲六三两下洗过脸,问莫无茗:「公子这是…想练武?」 「是啊,方兄,昨天说教我一套剑法,但是他还有伤,我觉得从基本功练比较好。」莫无茗踢踏着脚回到,「早饭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去做。」 「什么都可以,我不挑食。」他想吃辣的,但是他家主子不能吃。 收回心思,甲六对莫无茗道:「时间还早,我也出去晨练一圈」 「行,注意回来吃早饭。」 等莫无茗熬好粥,炒好菜,院子里没有动静,又烙了几张饼,还是没有动静,今天是怎么回事? 到了往日时间了,方勉怎么还没起? 方勉盘腿坐在床上,并未修习,不过是在醒神,一晚上时醒时睡太过糟心,还不如点了莫无茗睡穴。 昨天也没见他睡得这么不老实… 莫无茗走出厨房,看到里屋窗子,想起自己的萤光灯笼,快步上前,果然,全灭了。 抬头看见盘腿坐在床上的方勉,试探地招唿一声:「方兄?」 方兄这么用功的吗,他还以为就他特勤奋呢。 方勉阴郁地睁开眼,正对莫无茗,不想搭理他,木着脸起身。 怎么感觉方兄心情不大好,起床气,他之前都没发现? ——————分割线—————— 饭菜摆上桌,甲六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了出来,虽然看起来很清淡,但还挺好吃的,热乎乎的饭菜下肚,一天都精神了呢!甲六笑呵呵的,心里给自己加戏。 方勉看到甲六乐呵的脸,没甚表情地交代到:「你教他一套基础剑法。」 甲六:我?基础剑法不就是几个基本剑招吗,这是要好好教莫公子的意思? 别看剑招看起来简单也不多,可多高深的剑法都是其演变过来的,练起来费时费力,还不如直接教他一套简单的剑法,毕竟花架子也是能唬人的。 当然主子的话不容反驳,甲六扭脸看莫无茗。 听到谈话内容涉及自己,莫无茗抬头咽下口里的粥,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好,好啊。」 关于剑法,他一点都不懂,方勉又有伤,怎么也不好劳动的,他还以为天天蹲马步呢。小六一看武艺就很好,怎么说都是自己捡便宜。 甲六肃容道:「是,主子」。 转头看莫无茗腹诽,答应得挺麻熘,等着操练吧。 莫无茗感觉到了一股冷意,抖了抖肩膀。 「如此,我去练功」,方勉见无异议点点头起身,他最近潜心参研心法,得到不少感悟。 「噢,那一会儿把药给你送里屋去。」莫无茗见方勉已走,高声追了一句。 甲六见没他什么事,悄咪咪地撤了,等莫无茗回神,发现整个正堂就他一人了。 对着饭桌,一脸无语,夹了一筷子眼前的菜,他还没吃完呢… ————————分割线—————— 莫无茗上午在客栈比较忙,看来掌柜对组建商队很上心,他平时很少在后堂见到他,然而今天见掌柜不停地进进出出,和后堂掌事商量着什么。 忙里偷闲,午饭时间,他不想吃客栈的饭菜了,从角门熘了出去。 「老伯,一大碗阳春面加个蛋。」 这是集市拐角的面摊,位置不太好,人比较少,但是面真的挺好吃,而且离客栈角门比较近,他经常来这里。 等面的间隙,他拄着脸对着墙面发呆,一道故作老成的清脆声音传入耳中,扭头看到另一张桌子坐了两个…男子,女扮男装的男子?! 其中一人期期艾艾,说话都带着紧张劲儿。 「小,公子,我们上这来干嘛?」小莲四处撇撇,目光中不自觉带上了嫌弃。 「嘘,听管家的小儿子说这里的面好吃」,『公子』边环顾边粗声粗气地说,「而且这里离迎客来客栈近…」。 『公子』四顾的目光和扭头观望的莫无茗恰巧对上,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第26页 莫无茗礼貌的笑笑便转回视线,不是穿着男装就是个男孩子了,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少女穿着银白锦衣的男装,水灵灵的眼,羞嗒嗒地低下头,羞嗒嗒?低下头? 莫无茗见鬼了似的又瞅了一眼,这小姑娘有点眼熟,谁来着? 「客官,您的面。」 被老伯打断思绪,莫无茗也未在意,道了谢,便开始大口吃面,忙了一上午真的是饿了。 「小,公子」小莲有一会儿没听到动静,挨着她家小姐晃了晃手。 真是不明白,他们张府在这明兰成也算有名有望的了,老爷又只有小姐一个孩子,那可是要什么有什么,看上个没出息的客栈小二就算了,还想跑来看他,没见到人不说,这么热的天,还坐在小摊上吃面,连个遮阳的地方都没。小莲很不高兴,想把小姐劝回府。 被贴身丫鬟唤着,张小姐轻声回了句:「没什么,坐下吃面吧。」,收起了刚才的活泼,她是无意中听到管家的小儿子说这里的面很好吃,简直好吃得不得了,而且这里离迎客来客栈近。 她不敢直接去见莫无茗,想着离得近些也是好的,没想到…,偷偷瞥了瞥另一边正在吃面的人,脸上不觉犯了热意。 那日出府游玩,她被莽撞的路人险些撞下河去,路过的莫无茗迅疾搀了她一把,她就对他印象深刻,高大的身姿,俊朗的面容,抓着她胳膊的手很有力。她比她见过的年轻男子都要好看,都要……?反正就是她喜欢上了他。爹爹一直想给她入赘个夫君,那日后派人查了他的身世,简直不要更合适。 莫无茗可不知道旁边偷熘出府的小丫头片子几度偷看他,更不记得什么时候自己随手一拽就拽到了一颗情窦初开的芳心,他大口扒完面,放下钱径直离开。 当沉浸在自己臆想里的小姑娘鼓足勇气,抬起头准备感谢莫无茗的搭救时,发现人已不在,復又低头喃喃道:「没关系,他会成为我的夫君的,以后会经常见的。」 「公子,热不热,我们要不换个地方吧,不然……」 打断小莲在耳边的叽叽喳喳,张小姐放下筷子,抬脚离去,「走吧,回府。」 第19章 第 19 章 莫无茗回到客栈还未休息多久,就被同屋的炎子喊了起来,语气带着难得的兴奋和急促:「快,无茗,掌柜的喊我们都去帮忙。」 「什么事那么急?」边穿鞋边问,「还没见你干活这么积极过。」 一点没在意莫无茗的调侃,炎子双眼发亮地搓着手说:「掌柜的搞到了好几箱兵器,而且要挑人培养武艺,请的据说是一个大师。」 「你知道掌柜的这么大张旗鼓的做这些要干嘛吗?」 「管他干嘛,我想学武,做梦都想,我才不管干嘛。不和你说了,你快点,我要表现得积极点。」 「哎…」,行吧,真没见炎子对一件事这么热血,或许是他的造化呢。收起杞人忧天的心绪,莫无茗紧随其后赶到了后大门。 后堂不少伙计都来了,兵器不仅有刀剑还有□□,一群汉子热火朝天的观赏讨论着,仿佛自己已经是威风凛凛的大将或者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侠。 掌柜的拍了拍手掌,高声喝道:「都看够了吧,赶紧地抓紧时间先搬到库房里。」 伙计们闻声而动,或直接抱着兵器或抬着箱子挪动。 莫无茗也加入出力的行列,和炎子抬着一个厚重的箱子挪到库房一角。等放下箱子,炎子拍拍手,趴在箱子上吐气,「可真沉吶」。 看着气定神闲的莫无茗嫉妒了:「无茗你这看着也不壮,怎么这么有劲儿?」 他看着不壮,也是六块腹肌的人好吧,许是活干多了,而且没少上山下河的,身子底子好。再说他也有坚持锻鍊,若不是肌肉结构限制,他妥妥的八块腹肌。 不在意炎子酸酸的话,莫无茗一把拉起他,检查了下锁扣,拽着他往外走:「还有其他事呢,别在这挡道,你不是要好好表现,让掌柜选你的吗?」 炎子听话的放弃挣扎,自己站直了身子,意图让自己生龙活虎:「对,我要习武」,一熘烟走到莫无茗前面。 ———————分割线—————— 方勉自莫无茗去上工便日常打坐修习。 到了午时,吃着比杜二嫂手艺还不如的饭菜,实在没多大胃口,寥寥几口。 放下筷子,注视着扒拉饭的甲六,尤为糟心,「午后把第十二式练习一千遍。」 「啊,主子我…」咋滴啦?不想练啊啊啊! 嘴里一口饭还没咽下去,甲六鼓着嘴,凄悽惨惨的盯着主子的背影,希望主子良心能得到召唤。 然而,并没!甲六沮丧地勐扒了几口饭,他这招谁惹谁了,这么对待他。 第十二式指的是基础剑招里的一式,它不刁钻难学,反而动作很朴实,特么的却是最废气力的一式,还要重复一千遍,这么枯燥的行为,累死他得了。 甲六哭唧唧地扒着饭,想着要离主子远远的,不定还会怎么招到他呢。 ———————分割线—————— 下了值,莫无茗买了两条鱼,便驾着牛车径直往家走,这一天他也是有点累的。 「我回来了。」当然回家第一句不能气虚。 甲六刚给主子汇报完教中事物和各方消息,正被要求查验功课呢,莫无茗的一道高喊拯救了他。 第27页 待主子转头看他,努力木着脸表示他没为此偷乐。 得到解放,甲六高兴的奔了出去,给了莫无茗一个大大的拥抱:「莫公子回来了,这牛就教给我安置吧,你快进屋歇歇。」 「不,不用…鱼、鱼」,被甲六热情地打断了拒绝的话,甲六抢过他手里的缰绳,把他往屋推。 今儿怎么那么热情,刚一大坨向他扑过来时,着实吓到他了,要不是躲不掉…回头瞥了甲六一眼,他不喜欢和人拥抱。 推开房门,方勉负手立在窗前,基本上伤势好转后,每次见到他不是在盘腿打坐,就是立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甲六还知道整天到处蹦哒呢!方兄这日子过得着实无趣。 莫无茗边给方勉打招唿边换了件外衫换了双鞋。 「方兄,今天天气不错…」,随着方勉的视线看向窗外,「啊,就是有点闷,出去走走也好。」 好吧,今天是个大阴天,沉闷闷的。 「我买了两条鱼,想怎么吃?」 方勉低下眼眸,上次那种就挺好吃的,然后… 「清蒸、红绕、糖醋、炖汤,都可以。」做鱼方法千千万万,然而他擅长的就这几种烂大街的方式。 「红绕、炖汤。」方勉抬眼看他。 「啊,就…挺好,」他没打算一下子吃完两条鱼的,宽面条泪。 「那我收拾收拾去做」,神情自若地应着方勉,「你略微去院子里走走吧。」 见方勉点头,莫无茗快步走了出去,不知道甲六把他的鱼拎到哪去了。 厨房里没有,院墙上没见,井台边更是没有,小六呢? 「小六,小六?」 「莫公子,您找我。」 转身看见小六,莫无茗有点好奇地看了看,哪冒出来的,当然他不是个好奇心强烈的,「我买的鱼,你放哪了?」 「鱼?我没放。」 「没放?!」得,估计还在牛车上,嫌弃地撇了小六一眼,这糟心孩子。 甲六:他又怎么了?哎,莫公子你买鱼了,那咱们今儿能吃水煮鱼不!莫公子手艺不错,做得比店里的都要好吃,期待!!! ——————分割线—————— 一道红绕鱼,一道酸汤鱼,一道土豆炒肉,一道鲜炒时蔬,再加个拍小黄瓜吧,下饭也不费事,齐活儿。 甲六刚刚就闻到味了,下午操练那么久,铁打的汉子也饿了,莫无茗刚盛好盘,甲六就闪了进来。 「好香,莫公子手艺真好,我来端。」 「…行吧」,见小六视线放在菜上,笑眯眯的,莫无茗也不拦着,净了手跟着往正堂去。 路过里屋窗户瞅了眼,「方兄,吃饭了,你点的红绕鱼和鱼汤,还拍了个小黄瓜,下饭。」 「嗯。」 本来莫无茗以为做这么多,分量也不小,吃不完,还想着劝个饭的。 然而看着慢条斯理速度却不慢的方兄,再看看往嘴里扒饭的小六,好傢伙,一碗饭就这么下去了。 得,他再劝就没他的份了,先吃为敬,这两傢伙是去打劫没吃饭吗!! 一顿饭吃得那叫一个稳准狠,吃完发觉自己,额,有点撑,站不起来了。 小六相当自觉地收拾餐碗去厨房洗刷,他才不要和主子待在一个屋檐下。 方勉见莫无茗瘫坐在椅子上,两手不自觉地抚着肚子,眼里闪过笑意:「出去消食。」 「好,哎呦」,莫无茗明显感受到方勉的笑意,这是在嘲笑他是吧,是吧? 看莫无茗扭哒哒磨蹭蹭的劲儿,方勉爽快的伸手帮他一把。 「哎哎,这是要绅士搭手咩…」个屁,莫无茗眼睁睁看着那只修长好看的手从他眼前飘过只袭他的后脖颈。 轻松写意地把他从椅子上提熘了起来…! 「站稳。」 莫无茗木着脸,幽幽地扭头瞅过方勉的脸,视线落在提着自己衣领的手,站稳,对方一点点松开手。 会武功了不起啊,能随意提起个百来斤的汉子了不起啊,汉子不要面子的吗,看来伤势是大好了,之前走路都想摇晃的人呢,呢? 方勉半点不虚地和莫无茗对视,看对方一直幽幽的瞅着他,安抚似的说着:「行了,可以走了吧,去散步。」,眼眸盛满笑意,率先走了出去。 莫无茗:……不是散步吗?消食吗?走那么快做甚,没人教过你饭后不能激烈运动的吗,啊! 慢慢熘达着,甲六不知又从哪冒了出来,扯住了打算跟着方勉进屋的莫无茗。 「干嘛?」,挣开拽着自己后衣的手,今天都怎么回事,衣服那么好拽的吗,转过身对着小六,「有事?」 「有」,甲六抱臂意图轻蔑地斜视莫无茗,「早上说教你剑招,还学不学?」 「学」,这才是正儿八经的事嘛,就沖方兄能轻松提起百来斤的能力,小六这神出鬼没恐吓人的身法,那必须学,当即有了精神。 「行,就在院子里,开始吧。」哼,我今个练了一千遍的第十二式,怎么着你的待遇也不能太低,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可爱留言咩?咩?咩~ 第20章 第 20 章 莫无茗一边听小六的,在院子里活动筋骨做做热身,一边瞪着眼往屋里瞅,不知道他进屋干嘛去了? 「来,接着。」 第28页 眼疾手快地接住甲六抛过来的木剑,翻来覆去地观看,「还挺逼真。」,掂了掂重量,学着影视剧中的拿剑姿势,似模似样地挽了个剑花。 「来,先跟我学拿剑姿势」甲六打断莫无茗的兴致勃勃,一边演示一边讲解,简直不要太负责。 「剑法的基本动作总得来说不过是噼、刺、提、挑几大类,每种大类基本动作下又有不同区分,比如说刺,有直刺、斜刺、后刺,再者有上斜刺、下斜刺等,又有细微的不同。」 甲六示意莫无茗拿剑,「不同的大类动作之间拿剑的手法会有不同,同大类不同小类之间也会有力道上、速度上、身体重心等的差异,另外还要注意不同动作间转换的手法和力度。」 带着莫无茗做了个直刺的动作,又转换成其他动作,「就像这样,你先理解体会一下,我们会一个个学,百遍千遍的练。」 习武真的是相当枯燥的事情,没有风花雪月、歌功颂德,他不过反覆重复一个直刺的动作半个时辰,就觉得受不了了,不仅是枯燥,用心练也很耗费心神体力,他能感受到他的精神还能坚持,胳膊却要罢工,好难! 莫无茗动作越来越慢,挣扎着重复着,小六说他初出接触,善解人意地要求他今日练个二百遍即可,呵呵,他练了多少了?? 有什么砸在脸上,抬脸感受下,真的下雨了,一滴一滴渐成一线一线,这是要越下越大的趋势呀,正欲起身,小六拿着剑鞘压在了他的肩上。 「毛毛雨,没事,接着练,习武要有吃苦耐劳,风雨无阻……」 我可去你的吧,别给我整什么冬练三九夏练三署,他不相信这的医疗保障能力,咳嗽发烧致死率都不低的地方,他是傻吗去挑衅自己的身体情况,万一真病了…,呸,他不生病。 莫无茗尽力争取:「越下越大了,过渡疲劳最易生病,一热一冷最易生病。」 「习武之人体魄健壮,哪那么容易,再说这小毛毛雨……」哗哗的雨瞬间落了下来,地面上溅起一个个小水泡,甲六的话淹没在了雨势里。 莫无茗赶忙趁着小六抬头望天的空档熘了,都说了这雨势会越下越大的,不趁着下得小的时候躲开,非要淋成落汤鸡再躲吗! 拿着棉布擦了擦头髮,还好他跑得快,扔给跟进来的小六一块棉布,「擦擦吧」 两人一人一条棉布毛巾,相顾不语,莫无茗见小六脸皮着实够厚,不想再看他,转而望向门外的雨幕。 时间还早,莫无茗转身进了里屋,天色昏暗,点起油灯,对着盘腿坐在床上的方勉道:「你练你的,我扎会儿马步。」 闻言方勉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他。 房间安静下来,莫无茗在窗前扎着马步,看着外面紧促的雨势,一串串地砸在地上,形成深浅不一的水洼,一个个小泡泡活蹦乱跳着…… 发什么呆,拉回神识,莫无茗略微调整下动作,闭目想着今天学习的剑招,他已经练了多少下了?? 「腰背挺直」,不知道过了多久,冷悦的声音自身旁响起,莫无茗啊了一身,下意识挺直背,方看向方勉。 「方兄。」 方勉点了点头,「差不多了,你初次接触当循序渐进。」 「也是」,从善如流地起了身,活动着筋骨,练武真不是人干事。 那么大雨,还要不要洗澡,私以为方兄完全没必要洗,天天盘腿坐着也不怎么挪窝,浪费洗澡水,他不行,他今天又搬又扛,又热又汗的,得洗洗。 「方兄今日就简单洗漱下,我去烧点水,该洗洗睡了。」收回迈出门的脚,「你之前话本有看吗?要不要我明儿再给你带几本。」 方勉伫立在窗前,不曾回头道:「那带些游记。」 「行。」 保持了一天的精神奕奕,这会儿泡个澡,把疲乏都泡了出来,莫无茗爬上床连翻身都不想,嘟囔句:「方兄晚安!」,躺平睡了过去,脖子没伸直还打起了小唿噜。 「晚?安?」方勉侧头看莫无茗,伸手把对方的脑袋拨正了。 ——————分割线———— 莫无茗昨晚睡得很沉,今早起身有点晚,昨夜的雨不知何时停的,徒留下满院湿泞的地面,略微在房檐下舒展舒展筋骨,就去洗漱做早饭了。 「方兄,早啊,今天微风习习的,天气应当不错。」 「嗯。」 「快去洗漱过,吃早饭吧」,环顾了下,还是没见小六,转而问方勉,「小六呢,他怎么还没出现。」 脚步微顿,方勉用一如既往地声调回道:「无妨,不用管他。」 行吧,不该打探的不要打探,可惜今天的早饭做多了。 吃过饭,莫无茗突然想起,「你午饭怎么吃,要杜二嫂来送吗?」 「不必,到时会回的。」 「那行,我去上工了。」 莫无茗去储物室拿出一双雨鞋换上,时间着实不早了,他不磨蹭了。 ——————分割线—————— 莫无茗走了有一会儿,甲六回来了。风影堂会定期在各个分点共享一下信息,他昨晚雨停就去了明兰城的分点。 方勉看过甲六拿来的信笺随手递了回去。 「另外甲一传来消息,童堂主让您尽快回去。」 方勉点了点头,也该回去了,「告诉童大哥,我不日便会,另外不必对教中他人封锁消息了。」 第29页 甲六抱拳叩首:「是。」 方勉思忖着青城派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野派,最近当真是热闹啊。 余光瞥见甲六还在,挥了挥手,「莫无茗给你留了早饭,在厨房。」 「谢主子。」甲六恢復成笑眯眯的模样,乐呵呵地去了厨房,他早上只买了两个包子,完全没吃饱。 ——————分割线—————— 这两天客栈着实热闹,前后堂的伙计时不时聚在一起讨论着掌柜的大动作。 「你就不参与?」,杜二哥逮着机会就和莫无茗唠,「最近这议论的,我这一家庭和谐,事业稳定,目标明确的好汉子都忍不住心动了,你就真没什么想法?」 他要有什么想法?他没有想法。大伙儿多是凑个热闹,到最后真能坚持下来的…,莫无茗环顾一周,有四成就不错了。 杜二哥不满地怼了怼莫无茗:「你就是太闷,不和你聊了,我找炎子他们去。」 』唿』终于清净了,莫无茗趁着休息,来到书坊。 「掌柜的,有什么新的游记吗?」 蓄着小鬍鬚的中年掌柜走到一旁书架上取了几本书递了过去:「有的有的,这是新印不久的,都是大师的着作。」 「嗯」,莫无茗翻了翻,一本明远大师游歷的各地见解,一本远山居士的生平志,记载了大量诗词,风景地志以及美食,唔,还有番邦的异域风情,都还不错。 「还要什么不?」 「拿本习字帖,要那种基本笔画的。」想到练剑招时的举动,他练字也应该从一横一竖练起,这样才能真正写出好字。 想了想自己去书架上看了看,又挑了两本游侠话本。 走出书坊心疼地掂了掂钱袋,几本书花了他七两多,这书是真的贵,顶他两年月银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咩?咩~ 第21章 第 21 章 时间过得很快,莫无茗每天上值下值练剑,晃眼间,几日一过,明日封他休沐,终于能在家好好呆着了。 下了值,莫无茗赶到集市买了很多吃食,这些时日食材多消少进的,明日有时间,可以好好做点吃的。 哼着歌驾着牛车,回到家照常喊了一声「我回来了。」 抬头发现方勉在院子里练剑,身姿轻盈,剑气不大,估摸着是在活动筋骨,这些日子的养伤,他都替方勉觉得憋屈。 「方兄的伤已然大好了」莫无茗刚高兴完就想到那岂不是快要走了。 「嗯」,看莫无茗买了不少东西,收起剑,转去帮忙。 眸光闪烁,怎么能希望方兄慢点好呢,这样忒不道德,如此宽慰,依然不復回来之时的愉快。 「方兄不用,我来就好,你不知道放哪。」 蹙了蹙眉头,方勉径直提着一绳肉,一篓菜,他怎么不知道,不就放厨房吗!瞥了莫无茗一眼,抬脚便走。 搁置好东西,莫无茗收拾了心情,转头对方勉说:「今日就多做点庆祝方兄大好,小六还在吗?」 方勉:「在,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你去散散步,略微活动下就好,别太过剧烈运动。」 其实他的伤势早已完好,不仅伤已好,他的功力也进了一个大阶,不过他不打算同莫无茗讲这些,点点头走了出去。 ——————分割线—————— 晚饭很丰盛,红烧肉,买的火烧驴肉,方勉之前说好吃的糖醋里嵴,蒜末茄子,还做了水煮鱼,凉拌菜…四荤四素加两汤。 铁定吃不完,他装出一些送到杜二嫂家,两个侄子刚好在。 「莫叔叔好」 「莫叔叔好」 「哎,明志、小秋学院休沐了。」 「是的,莫叔叔,夫子准我们后日再进学。」大儿子杜明志端端正正地回答莫无茗。 还挺喜庆,很想摸这小子的头,莫无茗笑起来,正欲说话,杜二嫂匆匆来了:「别挡门口,快让你们莫叔进来。」 两小儿又往一旁侧了侧。 「嫂子我就不进去了,明日我休沐,买了不少食材,刚做好了饭,送来给你们尝尝。」举着食盒塞到了杜明志手里。 「我不进去,你们也赶紧回吧,我走了。」摆摆手,莫无茗转身就走。 「哎…」杜二嫂话没说完,见人已走,只得领着两个儿子回屋。 ——————分割线—————— 「呦,小六回来了。」莫无茗净了手,还没进屋就看见门边的小六,菜也被端上了桌。 甲六笑眯眯地晾着一口白牙:「闻着味就回了,莫公子今日做了不少呀!」 「嗯,庆祝你家公子伤势大渝」对方勉笑着打了个招唿。 「快坐下吃吧。」 「好嘞。」主子伤势早就痊癒了啊?无碍,这么多吃的才是实在的,有几道菜,他在酒楼都不曾吃过。 「哇,贵黔茅台。」甲六兴奋了,好久没喝过这么好的酒了,想不到在这遇上了,还有这辣辣的鱼片,爽! 莫无茗:茅台?这酒挺有名,之前没自细看,酒水清亮归清亮,色泽却是偏黄的。他也喝不出来,遇上个会喝的也不算糟蹋它了。 一一满上,莫无茗举起杯子道:「来,庆祝方兄大好…」仰头干了,他不想提为二人送别之事。 「好,来干。」甲六痛快地喝了,又给自己满上。 第30页 「多谢」,方勉细品片刻,也干了,甲六连忙给主子倒上。 三人吃吃喝喝很是痛快,莫无茗不喜饮酒也酌了几杯,甲六和方勉更是喝了不少。 酒足饭饱也没心思收拾桌子,各自拉扯摇晃着寻到床,便扑了上去。 ——————分割线—————— 一觉醒来,天色已亮,莫无茗头有点不舒服,下意识一手捂着太阳穴,一边晃着脑袋蹭枕头。 「嗯?」略微带着点哑意的声音响在耳畔,哪里有些不对? 又蹭了两下,蓦然睁眼,他刚刚蹭的是方勉的衣袖?! 清醒过来的莫无茗转身躺平,想抬手挡眼,抽了抽,又抽了抽?方勉睡姿很正,仰面平躺着,双手自然放在身侧,就是背部压住了他一条胳膊,不觉得硌得慌吗方兄! 抽不出来,莫无茗小心翼翼地试图搬开方勉,侧着身体,碰到方勉,刚要使劲就对上一双黑亮的眸,一时无话。 一双胳膊伸了上来抱住了他的脖子,莫无茗愣住了,双手的主人攀着他起了点身,在他脖颈间蹭了蹭,嘟囔着…早?! 「早。」莫无茗轻声应和,用一只手托着对方的背,慢慢把另一只胳膊抽了出来,『嘶』,麻了。 反覆握拳缓解麻意,莫无茗又小心翼翼地把方勉放平,轻哄道:「还早,再睡会儿~」。 见方勉半睁半闭着眼睛,不一会便阖上了。这绝逼没睡醒呢,那么嗫喏的声音哪像是方兄的,人不可据平常来考量吶,但愿他醒来不会记得此事,恼羞成怒、杀人灭口就不好了。 莫无茗打开里屋门进了正堂,浓浓的酒味扑面而来,餐桌上一片狼藉,这么大一瓮酒这俩人居然全部喝光了!! 嫌弃地瞥了眼酒味熏天,翘着呆毛睡觉的小六,还是习武之人呢,这么点警惕心都没有。 「莫公子~」小六睁开眼瞅了瞅站在身前的莫无茗,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莫无茗把掉下的被子给小六拉了拉,端着餐桌上的残羹冷炙往厨房去,习武之人又不是神,还是要放松的…… 锅里添上水,小炉上煮了醒酒汤。莫无茗去井边用冷水洗漱,彻底清醒清醒。 提着烧热的水去浴室,他虽然昨天没喝多少,但一身酒味,身上黏黏腻腻的,还是泡个澡舒服。 莫无茗收拾完,发现方勉站在堂屋门口看着自己,也不知道起来多久了,还记不记得刚才的事,看起来倒没什么异常。 「方兄,早啊。厨房温着醒酒汤,喝一碗吧。」 「嗯」一如既往地冷悦没起伏,很好,没异常。 莫无茗放下水桶,去厨房给方勉盛汤的空档,方勉回身走回正堂,一脚把甲六踢了起来。 甲六感受到熟悉的袭击,毫不含煳地躲闪开,迅疾起了身。站定想起是自己主子,笑呵呵地补了句:「下意识反应,要不重来一次,给您踢个准。」 不理会甲六做作的姿态,平铺直叙道:「收拾收拾,今日就离开。」 「是,主子。」 估摸着甲六也该起了,莫无茗直接端进来两碗醒酒汤,递过去见他们喝下,接着道:「备好了热水,可以去浴室洗洗。我去做饭。」 「好,有劳莫兄,一会儿我们便离开。」方勉把碗放在桌子上,注视着莫无茗告诉他离开的消息。 莫无茗笑容微僵:「嗯,我知道了,吃过早饭走吧。」 见对方要拒绝,打断道:「也不差吃饭这一会功夫了。」 「那就多谢莫兄了。」方勉未在拒绝,的确不差这会时间。 离别总是感伤的,虽然相处也不算太久,但是同吃同睡那么久的人,两世加起来也只一个方勉,还好有心理准备,过段时间就会恢復正常了。 方勉站在院子中间,甲六背着包袱站在主子侧后方,莫无茗给两人的包袱里塞了些新烙的饼,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然嘆口气,上前抱了抱方勉,只道了句:「方兄,以后多保重!」 方勉抬手回抱了下莫无茗,回应道:「嗯,再会。」 大门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门拍得震天响,一道大嗓门极具穿透力的传进了众人耳中:「莫小子快开门啊,大喜呀,大喜呀,快点开门啊…」 无奈放开方勉,看看大门又转头看方勉:「我去开门。」 「嗯。」 莫无茗刚打开大门,一个胖胖的穿着喜庆的妇人就挤了进来,「张,张媒婆?」 张媒婆夸张地捂着嘴哈哈大笑着:「是我,莫小子,大好喜事呦,今早可听见喜鹊叫了,我是来替镇上张府的张小姐提亲的,就是那个占据了明兰城大半吃食铺子的……」 方勉看到那个扭着肥屁股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高喊着大喜,又瞥了眼莫无茗,未回头道:「走」,提气纵出院子,身后紧跟着甲六…… 「张,,张媒婆,我没这个打算,而且今日也不方便,有…」,莫无茗回头望院子里看去,空无一人。 「有什么,哪有什么不方便,我给你说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大好事,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张府条件多好呀,而且张小姐从小知书达理,温柔贤惠,长得又是如花似玉的……」 莫无茗看着院子中间,不发一语,耳边张媒婆叽叽喳喳,不停地说着话,他却觉得这院子有些空落落的,太冷清。 第31页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咩? 第22章 第 22 章 终于送走张媒婆,莫无茗唿出一口气,这老妇人太难缠了,怎么就说不通呢,居然还要他再好好考虑考虑,他考虑个毛线球子,这张小姐哪门子的人怎么就瞧上他了。 烦闷地滚进床铺里,不管了,睡觉。 莫无茗一上午什么也没干,醒了睡睡了醒。他告诉自己打起精神,把那两人用过的东西洗刷晾晒收拾起来,回归一个人的生活了,可是…就是不想起来,继续放纵自己赖在床上。 那边莫无茗在调节心情,这边方勉和甲六已进了明兰城,牵了两匹马准备准备直奔黑木崖。 安排好护送的人,未多停留,翻身上马,方勉看了一眼樟山村的方向,收回目光,一路往北疾驰。 「吁」日头渐正,方勉勒紧缰绳,马蹄抬起,踢踏几步停了下来,「在此茶棚休息片刻。」 正值午时,官道上人烟寥寥,错过这个歇脚处,就要在林子里自行解决午食问题了。 「是。」甲六牵过马匹栓在路边,回头招唿后面跟着的兄弟,「自行歇歇吧。」 几人下马,也坐进了茶棚下。 甲六旋即来到主子身旁,倒了碗茶,「主子先喝口茶水,我去盯着老闆做些吃食。」 方勉点了点头,端着茶碗一饮而尽。 ——————分割线—————— 到了正午,莫无茗挣扎着爬了起来,生活要继续,饭还是要吃,东西还是要收拾的。 一个人做饭就很简单了,他很快就给自己下了碗面,在厨房嗦完,一点耽误都没地洗刷好锅碗。 莫无茗倚着门框望天,也不知道方兄他们到哪了,相处这么久都不知道家在何处,是干什么的。 有那么一丢丢后悔,为什么没多问问,真的就是人生过客,再遇无期了吗? 晃了晃脑袋,想那么多已无用,还是去洗衣服吧。 车马慢,方勉他们一路快马加鞭不停不休赶回黑木崖也要五日左右。路途遥远,不过多休息,方勉放下面碗,稍歇片刻就起身上马。 一路上走走停停四日已过,按照现在的脚程,不出三日便能抵达黑木崖。 方勉抬手止步,「在此歇息片刻。」 「是。」一群汉子抱拳应道,开始下马生火做饭。 「主子,前方猎影传信,有人在横断崖埋伏。」甲六找到独坐在山坡一侧的方勉,立在其身后一丈远处,抱拳回禀刚得到的传信。 闻声,方勉折动草叶的动作微顿,「谁?」 甲六回禀:「是神教中人,疑似鄂勇鄂长老的人手。」 抛开手里的断草,方勉起身:「让猎风他们隐好行踪,跟在后面,明日我二人独过横断崖。」 甲六躬身略有疑问道:「主子,这是要…全部围杀?」比了个杀人的动作,「可鄂勇是神教的执法长老,不好相与,若为难与您,如何是好?」 「无妨。」丹凤眼微挑,鄂勇,是块好石头! ——————分割线—————— 自方勉他们离开已经四五日了,莫无茗虽然还有点不习惯,但是每天练练剑招蹲蹲马步上上工,生活比之前更规律了。 「嘿,小子。」杜二哥一巴掌拍在了莫无茗肩头,脑袋从身后伸到莫无茗跟前,「看什么呢?那不是炎子吗。」撇撇嘴,有什么好看的。 「你最近值夜值多了?天天看你没什么精气神。」 莫无茗受到攻击,眼都没眨,继续盯着前方,「前堂又不忙了?」 「正值午时,那么多客人要吃饭,哪能不忙,我这不是去后厨点菜,百忙之中看看你。感动不?」杜二哥扒着莫无茗不放,忙了一上午了,可累死他了,给他喘口气吧。 呵呵,感动,并不。挪挪位置,「你还是坐下歇会吧,我看炎子最近真的很上进啊。」血气方刚、青春张扬的,这么一对比,自己就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杜二哥坐下依然靠着莫无茗,闻言把目光转向正在打拳的炎子,也不知道哪学来的,看起来…怪别扭的。 啧了声,接着莫无茗的话道:「说是后天,不对,大后天就开始选拔了,选中的人还有10两银子的奖赏呢。」 「10两?掌柜的还真是大手笔啊。」 杜二哥又怼了怼莫无茗「我这瘦瘦的身形就算了,你这年轻小伙,长得高高壮壮的,到时候去试试?」 「不了,我觉得现在挺好,我也文文弱弱的,不适合打打杀杀。」神特么高高壮壮的,哪看出来我长得壮了,明明就是个书生样。 「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多少腱子肉」,杜二哥不屑地撇撇嘴,冲着莫无茗的肱二头肌就是一巴掌,完了又使劲捏了捏,「瞧瞧,你这胳膊上大肉结实着呢,上次抬东西,我看你不比高壮虚,高壮那小塔似的身子可是整个迎客来公认的力大无穷。」 莫无茗:…… 「你可去参加吧,哥哥可是压了你能入选的啊。赢了分你一半,去不?」 莫无茗:…… 我,不,要! 莫无茗无语地抬头看杜二哥,余光扫到一个往这边看的瘦长身影,「杜二哥,小条是不是在找你?」 小条原名叫什么不知道,他到这来的时候,小条就在了,听说父母离世后,无处可去,掌柜的见他可怜,就领到客栈做了个小二。十五六的年岁,正是抽条的年纪,长得瘦瘦高高的,大傢伙都叫他小条,跟着杜二哥学习,相当于杜二哥的徒弟。 第32页 「哎,还真是。」杜二哥冲着小条的方向挥了挥手,拍拍衣服站了起来,「我先去忙了。」 莫无茗没甚在意地挥挥手,想着杜二哥说他没什么精气神,他软哒哒地反省了下,就是觉得无聊,没什么能提起劲头。 抬起胳膊放在脑后倚着墙,莫无茗想,要不,他去参加下商队的竞选??! 正在思考人生,一个人影在脸前不停地晃动,莫无茗睁开眼,木着脸看来人。 炎子一边擦汗,一边伸手在莫无茗脸前招唿,见他睁开眼,大着嗓门问:「你这干嘛呢?」 看不出来吗,晒着太阳打盹呢,无奈地坐直身子,懒洋洋地问:「有事?」 「啊,没啊。」想到莫无茗刚刚一直在注视他的英武身姿,放下汗巾,把脸凑了上去兴致勃勃地问:「你不一直在观摩我练武吗,怎么样,帅吧?要不要我来教你。」 莫无茗:……谢谢,并不用。另外他并没有刻意观摩,不过是你正好在眼前晃悠。 「哎,说话啊,你最近怎么死气沉沉的,要不要来学,我这可是跟大师学的,都不用你拜师,跟着我一起练,绝对不藏私。」炎子整个人散发着仗义的神圣的热血的光芒! 「不耽误你练,你不是要参加商队选拔呢吗,没多少时间了,你好好练。」起身拍了拍炎子的肩膀,他也该上值了。 「哎,别走啊,不耽误……」炎子挠挠头,这人最近怎么那么奇怪,难道当值太累了,前些日子天天值夜他也觉得挺疲倦的,当值? 想到当值,连忙追着莫无茗的背影高喊道:「对了,最近都是你值夜,记得检查库房,做好防水,我这就去找大师练武了~」 第23章 第 23 章 翌日,跟着方勉的猎字队隐去了身影,未过午时,两人便只身踏入横断崖的地界。 山路两侧的林子静悄悄的,方勉抬头看看上方,「前面歇息吧。」 刚转过一个弯,一道嚣张的带着痞气的声音响起:「哪里走,爷爷等你多时了。」 话音未落一群蒙面的着装不一的身影窜了出来,成拦路半包围之态,拿着武器作势要砍杀二人。 「让开。」那道嚣张的声音自人后传来,蒙面人让出一条道,「此山是我开,此树不是我栽,但过不过由我说了算,交出宝贝来?」 甲六抢上前,立于方勉半步之遥,戒备着,闻言呛到:「什么宝贝?我二人不过是要进京游览,何来宝贝?」 」我呸,给大爷我打马虎眼,你一个日月神教的徒众,上什么京游什么览。」 鄂永年霍得卸下肩上的大刀,不屑道:「赶紧的,我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不然…」摸着刀背,斜视着二人,轻蔑出声,「休怪大爷的宝刀要饮血了。」 「尔等何人?」方勉坐在马上冷眼看着前面众人,堂堂神教之人怎如此猥琐不堪,学下等流氓土匪之行,辱为我神教教众,「怎不敢以面示人。」 「哼,告诉你又如何?」 「咳,当家的,老爷嘱咐不多话,别暴露自己,拿到东西才是要紧的。」 「哼。」鄂永年不以为然,不过一个小小香主,也未入得任教主眼中,能有多大本事。 不过他还是收声,直接命令到:「上,拿下他们,死活不论。」 蒙面人闻声而动,「杀啊」,眼神对视,一起沖了上去。 虽是底层教众也有三两个武功好手,方勉功力进了一大阶,还未与人实战过,见其中三人身手不错,眼眸一亮。 「退开。」让甲六退开,方勉纵身上前应战。 许久未如此动筋骨了,方勉兴致盎然,心法内功和外力还是没达到同步,外功略有些掣肘。 身后两人突刺而来,随即放开面前一人,方勉侧身闪过,越打越熟练,越打越顺手。借树使力,一个腾挪欲刺向其中一人要害,余光发现,甲六斜后方一人正刺向甲六后心窝。 方勉手腕翻转顺势斩杀那人,一个轻跃落至甲六身旁,挡下周围攻击,「让猎字队出来,除去领头人,其余一个不留。」 』咻咻~』,甲六赶忙趁空放出信号弹。 「他们有救援,快,快,马上解决掉。」这人穿着一袭白色棉袍却一身吊儿郎当的气质,急赤白咧地吼道,边吼边往后挪。 见方勉目光转向他,眼光躲闪,悄悄缩了缩脖子,更往人群后方躲去,他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方勉蹙眉,蚁多咬死象,即使没有高手,这一轮一轮的也甚是烦人,他没有心情陪着这群有辱神教之名的蝼蚁玩闹。 既已练过手,尔已无用,武功还算不错的一人挣大眼睛缓缓倒下,他明明,刚刚还和这人交了多次手,对方功法稚涩,怎么,就? 「啊大!」另外一人见好兄弟被杀,悲愤填膺,举着双刀大吼一声砍向方勉面部。 方勉轻哼,身形微侧躲过刀锋,左手擒向对方右手腕。 「主子,我来应敌。」 猎风他们现身,人已被打得七七八八,甲六锁定方勉位置,迅疾移动过来,一脚把举着刀的人踢开。 方勉站定,不见鄂永年,眼睛微眯,细细搜索他躲藏的区域。 鄂永年见势不好,用同盟的身影打掩护,预备悄悄逃离,奈何就他一人穿了一身白袍,总是被阻住路线。 终于慢慢脱离了战圈,他抚着心口喘气,真是霉了个巴子的,方勉这小子在教里畏畏缩缩,不声不响的,居然有这等势力,一定要回去告诉舅父堤防他。 第33页 等喘匀了气,他小心翼翼扒着树预备回头看,他们人多不一定就打不过后来的援手。 』额~』还没看清,他就失去了意识… 猎风上下打量着昏过去的鄂永年,眼神略嫌弃,揪着他后衣襟拖着人来到主子跟前,甩手扔在了空地上。 抱拳道:「我见此人躲在树后,鬼鬼祟祟不知欲行何事,便打晕带了回来。」 「呦,这小王八可是这群人的领头者,还以为趁机熘了呢。」 甲六说着上前使巧劲踢了踢,转头向方勉道:「主子,设伏就是他的主意」。余光撇到悠悠转醒的人,故意道:「不若直接杀了吧,料想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鄂永年被踢的刚有意识,就听见有人要杀自己,霎时眼睛睁大一骨碌爬了起来。 环顾一圈发现自己人皆躺在地上不知死活,正惶恐着,就听到有人问:「你怎么得到的消息?」 抬起头发现站在面前的是方勉,一张脸冷冷的,刚欲求饶,想到自己的舅父是神教长老,任教主都要让他三分,方勉不过一个小小的副香主算什么东西,也不惊慌了。 后退两步,下巴一抬,斜视着对方:「你知道我是谁吗,识相的,把宝贝交出来,恭恭敬敬的放我走,要不然…」 鄂永年表情动作夸张的扫视半周,继续威胁道:「要不然我舅……哎呦。」 甲六当即一脚踢了过去,「这哪来的傻缺二愣子,还没分清现在是个什么形势呢!」 不解气地踩在对方背上碾了碾,「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你那劳什子舅舅舅妈舅老爷都特么救不了你。」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哎,疼,疼疼」鄂永年被踩在地上,跟个翻壳乌龟似的怎么也起不来,疼得他鼻涕眼泪直流。 他本来就是靠着舅父在教中耀武扬威,本身一身懒骨,除了狐假虎威,半点能耐没有。啊不,也不是什么能耐都没,他还懂得『能屈能伸』。 甲六不理睬鄂永年的哭啼讨饶,脚下一重提醒道:「快说。」 「说什么呀,不能杀我,真的不能杀我。」鄂永年全身心都放在了抵御背上的那只脚上,不明白说什么。 「呵,你这是很喜欢趴在地上啊,趴久了不好,我来帮你翻个身」,甲六换了一只脚重重踢在对方腰侧,「快说,你从哪知道宝贝在主子手上,并在这设伏的。」 「啊,疼疼疼」鄂永年重新落在地上,弓成虾米,全身都好疼。 见甲六又向他走来,惊恐着往后挪动,把知道的竹筒倒豆子似的道了出来,试图求饶:「我说我说,是我舅父告知我的,我舅父是神教执法长老鄂勇,所以你们不能杀我。」 看甲六抬脚,慌张地把胳膊挡在身前,急忙补充到:「不知道宝贝在不在你们手里,但是在的话,能平白得一宝贝,不在的话,也没什么损失,」不过就是一个神教中的小人物,死了也无所谓…。 当然他自以为聪明的咽下了最后一句,偷偷摸摸地观察身前人的反应,他想赶紧回去吃饭,这可真不是一个好差事。 「你可知宝贝是何物?」方勉冷眼旁观着,等鄂永年说完问道。 「不,不知道,是何物?」鄂永年也挺想知道的,但是他舅父没告诉他,他也没敢问。 未理睬鄂永年,方勉对甲六猎风道:「打扫干净,尽快赶到黑木崖。」 「是,主子。」众人抱拳应道。 甲六放下手问:「那这人?」 「放我走,放我走吧,我绝对不会报復的,什么也不会说的……」 方勉止住转身离开的动作,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眼睫眨动,眸光下垂,轻慢道:「收好,届时送鄂勇一份大礼。」 「是。」 鄂永年挣扎着后退,见甲六离自己越来越近,叫嚷道:「你想干什么,我舅父是日月神教的执法长老,任教主都要给三分面子的,你不能,不能杀我,我舅父不会放过你的。不要不要,不能,你不能…」 甲六干净利落地一剑割下鄂永年的头,拽着头髮把这颗油腻的脑袋提到面前,轻声回答:「我能,我为什么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咩~? 第24章 第 24 章 黑木崖,明成大殿后堂,方勉独自一人向坐在椅子上的任我行叩拜。 任教主留着连鬓胡,身高八尺,体型健硕,一袭黑色绣莽织锦更衬得虎背熊腰威风赫赫。 他斜坐着,望着叩首的方勉,不甚在意道:「你南下的任务不是在大殿交接过了,做得不错,童堂主可没少夸你,你不回去拜谒他,见我何事?」 方勉自怀中掏出一个玉盒,双手呈上,垂首毕恭毕敬道:「谢教主赞赏,教中之任务必是尽心尽力,然教主之事更是鞠躬尽瘁。这是教主先前提到的疏元丹,自曾经的江州薛家得来。」 任我行闻言坐直了身体,抬眼打量垂首的青年,目光最后定在被举着的玉盒上,双手微握,身体略微前倾,紧盯着木盒,漫不经心道:「哦,上个月江湖上热热闹闹的事情原是你搞出来的,听说…你为此受伤了,伤势可好?」 「谢教主挂怀,伤势已大愈。」微顿,依然未抬首,将玉盒恭敬地放到桌几上,后退两步,「此物敬献教主,圣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哈哈,哈哈,好,好」任教主抚掌大笑,起身走至方勉跟前,大而厚的手掌当即拍在肩上,「我果然没看错你,必定是个有能耐的人。」 第34页 方勉下盘立稳,不动丝毫,终于抬首,后又俯首抱拳道:「谢教主赏识,属下势单力薄,分心乏术,未寻到另一宝,也不知是何物?」 「哦!」任我行抚着下巴上的小鬍鬚,语气哑然,神情却无半分惊讶,「无妨,得此一宝就是好事,至于另一物…一本剑谱而已,这江湖哪还有如吸星大法这般神功!」 一声轻蔑的『呵』声响在耳旁,方勉仿佛未听到般无动于衷,心中却道,果然! 「吸星大法自是江湖属一的至宝。教主神功大成,必定一统江湖。」冷冷清清的附和声,听起来特别真诚。 任我行当即笑了起来,看着方勉的笑眼里有了点真实的笑意,「好好养伤,教中之物尽管用,切忌留下暗伤,小子有大好前程等着呢!」 「是,谢过教主,属于告退」方勉作势告辞,待要转身之际顿了下来。 「可还有什么事?」任我行忖思,难不成还要找他讨赏?眉峰不自觉蹙了起来。 「属下赶回黑木崖途中曾遭到蒙面人袭击夺宝,幸前来之人武功不济,属下将其击成重伤,欲斩杀之际,那人大喊,他乃我神教执法长老鄂勇之外甥。」 「哦?」鄂勇那老匹夫,是要把注意打到哪,哼!「鄂长老乃我神教有功之人,怎会做此等事,必是有人打着他旗号欲搅乱我教。」 方勉抬眼打量任教主神色,继续道:「是,属下也不信,那等小人竟还叫嚣着我神教教主都要怕他舅父三分,我等地位低下的教徒更是任其揉捏。」 什么,竖子怎敢言?我何曾怕那老匹夫,早晚要送他下去。 「属于不仅不信,还甚是气愤,欲带此子回教,交给教主和执法长老亲自处理这等辱灭我教教主及长老的贼子,奈何那人身体过虚,属下也无医药可用,在途中就亡了。」 方勉一板一眼叙述完事情经过,语气悲愤又慎重道:「教主,江湖上有小人以我教之名行不轨之事,间或挑拨我教中之人,虽教主神威在身,但我教庞大复杂,不惧外敌,就怕内乱,恐伤及根本,不得不防。」 任我行眉头紧蹙,待我神功大成必将与我做对之人全部斩杀。好个鄂勇,早就知他心有异样,看来留不得了。扫到垂首待他示意之人,心念一动,扶起方勉道:「我自有计较,你且尽快养好伤。」 復又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虽然鄂勇对神教有功,但他年纪已大,又有旧疾,管理教务实是力不从心才有如此纰漏,当…退下来了,懂吗?」 方勉眼神微动,抱拳道:「是。属下告退」。 待方勉退去,任我行拿起一直在余光里的玉盒,打开,一颗混元金丹在玉盒的映照下发着温润的光。 这疏元丹当世罕有,据传是一位医武双绝的不世出前辈用尽平生功力所练,当世仅有两粒,一粒落于曾威赫一时的江州薛家,另一粒,无人可知。对于毫无根基的普通人不过是一枚强身健体的补药,但对于有内力的武林人士可大不一样,传言疏元丹能使人长一甲子功力。 任我行举着疏元丹嗤笑世人,功力是涨是退当看个人,此丹药主要能修復扩宽经脉,疏通气理,融合体内不同内力,但,若服用之人…呵! 这丹药对他当有大用,不过小心为上,他收起丹药,向门外传唤道:「让平一指过来。」 ——————分割线—————— 在方勉独自去向任教主献宝时,散议后出了明成大殿的鄂勇,径直回了自己的独院。他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外甥至今未有消息,今日在大殿上看到述职的方勉,心中更觉不妙。 刚坐到房里端起茶,外面就有属下求见,鄂勇用茶盖拨着茶叶,不耐到:「何事?」 进来的属下捧着个不小的木盒,紧张地汇报:「您刚去大殿议事不久,就发现有人送来了这个…」 「何物?打开!」见属下唯唯诺诺的,更是生气,「叫你打开,听见没有?」 「是,是,」属下诚惶诚恐地打开木盒,「是表少爷的,的头颅…」 『咔嚓』,鄂勇目眦欲裂,一把将茶盏贯到地上,大怒道:「竖子怎敢!」 虽然他平时气鄂永年游手好闲,武功不济,对他嫌弃不已,但也是真心疼宠,这是她早逝的妹妹唯一的孩子,是他手把手亲自养大的,不是亲儿胜似亲儿,怎,怎么会?本想着不是什么要紧事,把他支出去,自己好清理教务,把他惹得烂摊子收拾干净,他还特意指派了三个信任的得力下属保护他,怎么会,怎么会? 鄂勇不敢相信地捧着血污狰狞的头颅,抖着手擦着上面的血迹,「啊~!方勉小儿,欺人太甚,吾必将你碎尸万段为我永年祭奠!」 ——————分割线—————— 方勉离开教主所在,径直来到童百熊院落,拜会过童大哥便回到自己的小院。他还只是一个小小香主,没有自己独立的住所,占据了童大哥府里靠着外墙的一个院落,修凿了个对外的大门,方便自由出入。 坐在正堂椅子上,方勉端起茶盏润嗓,招了招手,也是神教教徒的甲一叩首:「主子。」 「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鄂勇很是气急败坏,日后必会针对主子,恐有大变。」 方勉转着青瓷茶盏的动作顿住,用拇指抚了抚杯口,「无妨,就怕他不动。」语气带着漫不经心,势在必得。 第35页 …… 甲一暗里统领风影堂,在黑木崖名义上还是方勉的属下,兼管院中的大小事情,汇报完任务,又说其另一事:「主子,今日议会结束没多久,鲍大楚鲍掌事就给您送来个女人,说是祝您前程无量」。 方勉动作微顿,放下茶盏,随意道:「鲍大楚,是那个到处给人送美人的!」 甲一垂首称是,未多接话。 「呵,是个圆滑的。」抬头看着恭敬严肃的甲一,莫名想到甲六,面无表情道,「收下便是,乏了,下去吧。」 「那…」甲一抬眼,想问主子今日是否临幸,接触到主子目光,话音一转,「那就把人安排在后进厢房,和如夫人相邻了?」 方勉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待甲一下去,方勉放松的靠着椅背闭着眼想现在的境况处境,思索着后面的事宜如何进行… 当务之急还是要提升武功,自己现在练的剑法虽说不是低级的,但也太过普通,如果能寻得新的武功秘籍…心思电转间,他想到了神教之宝。 方勉还未想好如何得到神教之宝,外面就传来求禀声:「方香主,小的来给您送午食。」 黑木崖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每个级别所享有的权益从衣食住行上都有体现,小厮丫鬟的数目也有规定,可以少但绝对不能多。 他只是个香主算是脱离底层教众成为掌事阶层的底层。 大厨房伙计送来的菜色实在算不上好,他平时吃食都无挑剔行为。今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和油腻的肥肉搅和在一起的青菜,突然想到了莫无茗和他做的菜,霎时没了胃口。 第25章 第 25 章 而因为饭菜被方勉想起的莫无茗此时在干嘛? 他正在面摊上吃着酸辣可口的面,喝了一口汤,眯着眼咽下,爽,又酸又辣,真带劲,果然吃的爽,心情就会好。 「老伯,再加个小菜~」 他其实还可以再吃一碗,不过会撑,饮食7分饱即可,还能留点胃吃些饭后点心水果。 莫无茗正在一心一意的低头吃面,斜上方突然传来一道清脆捏诺的声音:「莫大哥,好巧啊,我能和你坐一桌吗?」 莫无茗抬头,是两个小丫头,一前一后站在他桌旁,很明显是对主僕,怎么有点眼熟? 虽然他觉得对方不过是个上初高中的小丫头,但在这都能为人妻为人母了,男女同桌不太好,飞快地扫了旁边一眼,没人。 刚想开口拒绝,拐角处走进来一个汉子径直坐在旁边的空桌上,那汉子察觉有人一直盯着他,还防备地打量了下莫无茗。 莫无茗就:……。 把脸转回来略显尴尬的对小姑娘笑了下,「坐吧。」 闻言,张小姐喜形于色故作矜持地坐了下来。 张小姐想着,莫大哥没拒绝她,定是对她有好感的,她对她今天精心的打扮很有信心。 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气,抬眼对低头吃面的莫无茗道:「莫大哥,多谢你上月在桃花溪对我出手相救,一直想亲自谢谢你,可是不曾有机会。今日,今日当真是缘分,这个给你。」 语气羞涩,声音软糯,旁人看来真滴是个娇娇怯怯,美如花,柔如水的美人,脸上红云更增其色彩。 可莫无茗整个人都不好了,被雷噼似的看着递到眼前的荷包,上面绣的鱼戏莲叶间,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可是,抬眼打量眼前的小姑娘,水灵灵的眼,满脸的胶原蛋白,这忽视不了的婴儿肥,妥妥的未成年。 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不科学啊,这个时代背景下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的小丫头。 张小姐见莫无茗一直未动,脸上的红云迅速转成了惨白,「为,为什么?」为什么不接受,是她不够好吗,是她不够美吗,是嫌她如此大庭广众的表白不知廉耻吗?她多年接受的教育不足以支撑她直白的问出这些猜测。 莫无茗终于想起上个月桃花盛开时节,他去桃花山凑了个热闹也去赏桃花了。一个山头的桃花,远远望去,似云似霞,微风拂过,朵朵桃花片片雨,当真是美极了。 置身其中如梦似幻,就是人有点多,桃花溪处人最多,他记得好些人差点被挤下去,他随手拉住了旁边险些歪下去的人,看小姑娘那么小小一个,在人群之中甚是危险,便顺便护着她走出了人流。原来是她啊,张府张小姐,事后他府上还给了他不少谢礼呢。 待回神就听到一句为什么,什么为什么?抬眼发现面前的张小姐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跟朵风中小白花似的,发生了什么?? 见姑娘拿着荷包的手一直在颤抖,他赶忙接住荷包放到了桌上,倒了杯水给对面的女孩,「怎么了,可是太阳太大有些中暑了?」 张小姐发觉手中荷包被接过,惊喜地抬头,一杯水就塞到了手里,余光撇到被随意搁置在油兮兮饭桌上的荷包,刚收回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不是,他这是怎么着她了,不就是嫌弃客栈的伙食出来吃碗面嘛,天降人祸! 看着端着水杯哭哭啼啼的女孩,莫无茗出离烦躁了,发生什么你倒是说啊,二话没说就开始哭哭哭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怎么滴她了,没看见唿噜唿噜吃面的隔壁汉子鼓着满嘴面的望这看了吗。 莫无茗很想甩袖子走人,可是他不能。深唿吸,他放缓了语气问对面的张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有什么事?先别哭了?」 第36页 旁边杵着当透明人的丫鬟小莲实在憋不住了,她也知道嚷嚷出来对她家小姐名声不好,说不定她还会被惩罚。只得压着脾气小声说:「莫公子,这个荷包可是我们家小姐废寝忘食,熬了好几晚,废了很多布,才绣出来的,你怎么能随手扔在这脏兮兮的桌子上呢?」 「啊?」莫无茗抬头看了看丫鬟,又低头定定地看桌子上的荷包,转而看了她家小姐一眼。 张小姐已经不哭了,拿衣袖挡着脸殷殷期盼地看着莫无茗,反正她豁出去了,面子已经没有了,她想知道莫大哥是否对她有意,为什么拒了她的提亲。 莫无茗无奈了,他不能收,还不准他装傻,再说这桌子干净着呢,哪里脏了? 脑壳有点疼,敢情杜二哥说得主营吃食的张老闆千金,前几日去他家提亲让他入赘的就是眼前这位。他说怎么非要他入赘,渊源原来是那次看桃花啊,这可怎么整。 坐直了身体,肃了肃容,莫无茗试图委婉地拒绝张小姐:「绣工不错,很精緻,莫某身上不过粗布麻衣用不上这么精緻的钱包,你收好,别乱送人。」说着把荷包放到了张小姐面前。 张小姐听到莫无茗夸她绣工好时刚有的笑容,一点点又黯淡了下去,莫大哥拒绝她了,他觉得配不上自己? 「不是的莫大哥,就是特意为你绣的,什么身份地位我不在乎的,我只在乎一个人,你若是不愿意入赘,我可以劝我爹爹让我嫁给你的。」 张小姐当真是抛弃了她毕生的矜持,她真的喜欢他,每次想到他,喜欢就又深一些。她已经到了要成亲的年纪了,如果他们不能在一起,不出两年他爹爹一定会给她另行招赘的,她不要,她想和莫大哥在一起。 莫无茗:………等等,怎么就说到嫁娶上了。 看着张小姐激动之时想抓他手,莫无茗被烫似的赶紧躲开,顾不得许多,直言到:「不关这些,我不喜欢你。」 丫鬟小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诧,后又慌忙捂住自己的嘴,降低存在感。 莫无茗撇了她一眼,未曾在意。 张小姐听到莫无茗的话,不敢置信的瞳孔放大:「不可能,你对我那么好那么细緻,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是我哪里不够好吗?」 她的容貌家世在明兰城也是排得上名的,多少商家公子甚至官家公子都想求娶她,她不差的呀! 果然,中二期的男男女女不管哪个时代都这么不可捉摸,奇形怪状,这都哪跟哪啊。 无奈,莫无茗只得端着面容,在这露天的小面摊陪着娇生惯养的小姐演一出狗血剧。他悄悄咳了一下,深情道:「不是你的错,你很好,相信自己,你真的很好…」 「那为什么你…」 不接张小姐的问话,莫无茗更深情地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今生非她不娶,我的心上人不是这天下最美,最好,最温柔善良,最…」词穷了,「但是在我心里,她是最完美的,我只喜欢她,此生不会再有第二人。」 收回深情嚮往的目光,莫无茗看向张小姐,「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会遇到更好的。」 张小姐摇了摇头,她想说你就是最好的,她想说你们既然没有在一起,我可以等你忘记她,她想说,她想说,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看着莫无茗此刻眼睛里的客气疏离和拒绝,想到他刚刚说起心上人时的深情,张小姐哑然无语。 作为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她有她的尊严与骄傲,今日她已破例甚多。深深看了莫无茗一眼,张小姐略微打理下面容,找回了以往的端庄大气,「那,就祝莫大哥与心上人早成正果,再会!」 丫鬟小莲赶忙拿起桌上的荷包随主子离去。 注视着张小姐施施然带着丫鬟离开的背影,莫无茗吁了口气的同时,又平添些许惆怅,唉! 「小子,这姑娘经常来我这面摊,也不怎么吃面,就遇着你时,坐得久些,你这是要错过一段好姻缘啊?」 老伯端着一碟小菜放到莫无茗桌上,也不知道旁观了多久。 莫无茗扶额:「老伯你就别打趣我了,我们都不怎么认识。」 「嘿,这么深情的小娘子错过了可是你的损失」,老伯用一双洞明世事的眼眸看着莫无茗,「谁还没年轻过,看你小子也是桀骜不驯的,不知道能不能遇到降得住你的人,情路漫漫啊。」 莫无茗:……我之前怎么不知道您不仅卖面,还兼职算卦啊! 第26章 第 26 章 一顿午饭吃出了个莫名其妙,莫无茗郁悴地回到客栈。刚进到房间,准备喝口水,时间到了就去工作,炎子就闪身进来了。 「无茗无茗,明天的选拔你参加吗?听说还有什么小队赛,掌柜的真是想法甚多。」 小队赛?掌柜的思想这么先进的,这是考察小队管理能力?团队合作能力? 炎子给了莫无茗一肘子,「想什么呢,你参加不,到时候咱俩一队,我罩着你啊。」 莫无茗很想翻白眼,一个两个都这么喜欢动手动脚的,拉开和炎子的距离,放下杯子,「我去上值。」说着推门而出。 「哎~怎么又走了?」炎子大大咧咧往床铺上一坐,「就这冷冷淡淡的样子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招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喜欢,难不成看脸!」 当即坐直身子,来回抚摸着自己的脸:「小爷长得也不赖呀,啧,就是皮有点糙。但是大老爷们哪个不糙,不糙不汉子嘛。」 第37页 半转身,做了个健美先生的姿势,自我陶醉的欣赏着肱二头肌:「瞧瞧,爷这身材可是数一数二的,一群肤浅的人。」 莫无茗离开房间,径直往后堂储藏室去,他可不知炎子是怎么埋汰他,夸耀自己的身材的,就算是知道,也不过是在心里腹诽,小伙子你这是对好身材有什么误解? 储藏室就是客栈外围的库房,放一些流动性大的消耗品。 掌柜的知道他识字,数算也不错,本来有意提拔他做个帐房。可是莫无茗想想脑海里那些个病怏怏瘦条条的帐房先生,想想经年待在帐房里坐在板凳上加加减减的生活,算了吧,他现如今觉得当个跑腿做个咸鱼比较好。 掌柜的见莫无茗拒绝也不好强求,本着资源利用最大化原则,让他加入了清点储藏室物品,记录帐本的行列。后来发现莫无茗着实好用,就更是哪里需要哪里搬了。 简单地清点物品、核对、记录帐目对经过二十一世纪义务教育的人来说并不难,更何况后世还发展延伸出了会记一学,虽然莫无茗没做过会记,但他身为一名项目经理,对这些并不算陌生。 很快就结束了今天下午的任务,他一边练字一边寻思,搞点什么事做做,发展个副业?家里没了和他对桌而食的人,他对什么时候回家也无所谓了。总是会时不时想起方勉,若一开始便无人相伴,独身的生活自是自得其乐,可一旦体会过再失去,孤独便有了洞穿人心的能力。 临近白天下值时间,莫无茗还在思索,听到外面的伙计嚷嚷着:「快到后院集合,掌柜的有话要说。」 伴随着一遍遍的吆喝,外面传来愈显嘈杂的谈话声吵嚷声,莫无茗起身走了出去。 等伙计们差不多聚齐,掌柜的站在台阶上示意安静:「想必这些日子大伙儿都听说了,咱们客栈要组建一支商队,明天开始进行选拔,最后选进商队者,即日每人便可得10两奖金。」 「安静安静,」掌柜的压下瞬间沸腾的喧譁议论声,继续道,「不过我们要把要求和规则都提前说清楚,若违反不仅要双倍归还所得奖金,还会被扭送官衙。」 掌柜的不理会下方的议论,示意帐房先生宣讲帖示内容。 瘦条条的帐房老先生留了一撮小鬍鬚,颇有仙风道骨的气质,他清咳两下,待场面安静下来,开始解释宣讲手中帖示: 迎客来有意组建一支远程商队,特招告百姓豪杰等前来入选,凡签入商队者会有武师傅教授提升武艺,另可得10两白银,固定月俸根据职位发放500到1500文不等,东家奖赏、商队每次出任务奖金另算,多劳者多得,薪酬优厚。 此次以比赛形式大揽可造之材,比赛共分三场: 一武试:…… 二文试:…… 三小队赛试:…… 比赛场地:明兰城官衙校场外围擂台。 比赛时间:4月初八至4月初十,巳时初开始。 特註:凡入我商队,即签10年契约,也可协商解约,违反商队规则者视情况惩处。比赛结束,即可签订契约,不明之处至明兰城迎客来总店了解详情。欢迎广大有为之士加入迎客来商队! 明兰城迎客来宣 …… 帐房先生粗略念过帖示,向掌柜的拱手,得到示意,高声对伙计们说:「先不要吵嚷,不明白的,我给大傢伙儿再说一下。文武笔试赢一场就可进入小队试,小队人数共五人,每场排行前三名者可自选两人组队进入第三场比赛,」 「那其他队呢?」 「小于5人行不行?」 「你傻啊,比其他队人数少不铁定输啊。」 「可以选没参加前两场比赛的不?」 …… 帐房先生又是一声咳,继续道:「前三者可以选择任何人进入小队赛,没参加过前两场也可,人数若不够的会将其他参赛者分进来,其他小队是举办者自由分配的…」 掌柜的见已说得差不多,插话道:「这帖示今日已经分贴到大街小巷,这里还有几份,你们可以拿回去,招亲朋好友一起来参赛。」 帐房先生接道:「掌柜的还是很希望留下的多是我们客栈的伙计呀,大伙儿加把劲儿啊。」 「那是一定,我们都准备不少时间了。」 「就是,虽说会有些危险,但是这么优厚的活计也不好找呀。」 「还能教授我们习武,等我练的一身好功夫,回家传授给我儿子,还有孙子。」 「你儿子还没出来就想着孙子呢,先想想你老婆在哪呢吧,哈哈!」 「哈哈哈哈…」 掌柜的见众人大笑跟着笑了笑,对众人道:「也到了下值时间了,大伙把手上工作都收拾好,散了吧。」 帐房先生领着众人略微拱手送别掌柜的,回身道:「别松松散散的,这几日事忙也不能懈怠了本职工作,把活都干好了啊。」 「知道了,老先生~」 莫无茗跟着众人离去,这几日可有的热闹了。 第27章 第 27 章 翌日上午,莫无茗醒来,发现客栈过于安静,也未曾在意,洗漱毕来到街上馄饨摊,他想吃小馄饨了。 昨日睡得晚,这都巳时了,他才起来,摊位上都没什么人了,看馄饨摊老闆正要收摊,他有点不太好意思要不要吃了,兴许老闆有什么急事呢? 第38页 这个馄饨摊是一对中年夫妻开的,妇人见一人站在他们摊前,盯着馄饨汤也不开口说话,便放下手里的东西,问道:「小伙子,可是要吃馄饨?」 正在犹豫的莫无茗闻言回神,发现自己在盯着人家的锅,收回视线看向妇人:「是想吃来着,就是见店家开始收摊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得上。」 「能的能的,现在就给你下,很快的。」 「那真是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大份的?」妇人见莫无茗温和有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回头对着不太乐意的自家男人道:「老头子,先别收拾了,快点下。」 见自家男人摸摸唧唧的,当即瞋道:「快点,要不然一会儿你也别去看那劳什子比赛了。」 店主不知道嘟囔个什么,动作倒是快了不少,妇人转回看莫无茗:「小伙子,你先坐着,我家老头就这样,别在意。」 莫无茗连忙摆手,他有什么好介意的,就是,「婶子,你刚说什么比赛,店老闆急着要去看?」 「哎,就是迎客来招商队搞了个选拔赛,咱这明兰城最近也没什么热闹事,这比赛一昭告,参赛的不参赛的都去凑热闹了。没看街上都没什么人了吗?」 「啊,哦哦!」莫无茗扭头环顾还真是,明兰城平时虽然算不上多拥挤,但是这么三三两两的时日也不多,他刚刚都没注意。 「好了,你快吃吧,吃完了可以去看看,也算是难得的热闹事了。」 「多谢!」 这事还是自家掌柜折腾出来的,他没想到有这么大影响,都快万人空巷了。也是,人们平时没什么娱乐,不年不节的难得有这么大阵仗的热闹。 抛开有的没的,这馄饨是真的好吃,汤也很鲜,刚咽下嘴里的一个馄饨,余光瞥见店老闆盯着他的目光有些灼灼,得,别想着第二碗了,这碗也赶紧吃了吧。 莫无茗吃完放下几个铜板,刚离开桌子几步远,店老闆就火急火燎地收拾起来,关了摊子,拉着老婆往校场的方向走。 「无茗无茗,原来你在这,我找你找半天了。」 莫无茗一只脚跨进客栈角门,就被迎面而来的炎子拽了个踉跄,怎么了这事? 站直身子,话还未问出口,就听炎子噼里啪啦的一通求:「无茗无茗我刚刚去你们屋找你发现你不在,你帮我上午顶个值好不好,我想去看比赛。你不是没打算去看嘛,行行好,回头我替你值夜。」 「帐房先生不是说留少数人看店,其他人都去校场吗?怎么会选中你?」 「嗐,还不是猜拳猜输了,就留我了,求你了,行行好吧,回来给你捏肩捶背倒洗脚水,好不好嘛~」这都开始了,虽然他已经报了名,但是报名午时二刻结束,比赛估摸着不到午时末也就结束了,等那几个小子回来替换他,黄花菜都凉了,他一定一定要早点去啊~ 』额』,莫无茗恶寒地抖了抖身,糙汉撒娇什么的,当真是敬谢不敏,「行,行,我答应答应,快别晃了。」 费劲地解放手臂,刚想问得细緻些:「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吗?! 抬头目送着远去的跳动身影,莫无茗无奈地摇了摇头,未完的话尾又咽了回去。 今日客栈伙计少,客人也少,莫无茗很快就把平日里的活做完了。 「无茗啊。」 「老先生。」 莫无茗听到有人喊他,闻声回头,就见帐房先生笑眯眯地看着他,挺诡异的,抖开莫名其妙的感觉,拱手问好。 帐房先生抚着小鬍鬚,点了点头,「无茗怎么不去擂台看看,炎子让你替他当值?」 「炎子很想参加比赛,反正我没什么事,就代他一代。」 「嗯,既然这样,」帐房先生话音一转,「那你去前堂坐着吧,也没什么事,趴那睡会也行,可好?」 莫无茗:……又一个想让我代值的! 看老先生那殷切的小眼神,莫无茗点了点头。 帐房先生沉稳地拍了拍莫无茗肩膀,转身一边疾走一边嘟囔,「许大力(掌柜大名)那个老东西,说什么要留个有威望可信任的人坐镇,我呸,自己熘得挺快…」 前堂就剩下个小条,还在勤勤恳恳地擦桌子,看见莫无茗,恭敬地喊了声:「莫哥。」 「嗯,小条就剩下你了,你也是猜拳猜输了?」 小条腼腆地笑笑:「不是,他们都很想去,我可以下午去看看。」 傻孩子呦,「好吧,你也别擦了,歇歇吧,看你额头的汗。」 「啊,哦。」小条有些侷促地放下手里的布。 「去后面洗把脸吧,这里我先看着。」 「好,谢谢莫哥。」小条无声地亮出了大白牙,把抹布、盆一併端走了。 莫无茗嘆了口气,这孩子太乖太老实了。 此时明兰城校场外围是难得的人声鼎沸,仿佛整个城的人都聚到了此处。许掌柜花了三两银子请了个能说会道的主持,正站在高台上唾沫横飞地介绍比赛并维持秩序。 迎客来背后有个据说来自京城的大东家,许掌柜一直是个会来事的,和官府衙门交情不错,这次听说县衙里的老爷师爷也会出现,武试场地上更是站了五个衙门的好手,充当擂主。 校场外有围栏,入口处并排支了两张桌子,立了两个牌子,一曰「报名处」,二曰「缴费处」,侧边放了约一石重的石头,若能搬起,则可报名入场,未报名者,则成人每人交两文,带着的小孩交一文钱方可入场。 第39页 「哎,怎么还要钱啊?」 「就是就是,给你捧场还要我们钱。」 「其实也不贵了,里面还有免费茶水呢。」 「怎么不贵了,都够我吃个大肉包子了。」 「就是,丧心病狂的,小孩子还要收一文钱。」 「不看了,不看了,我们都不看了,看他还比什么比。」 『砰』一声锣响,场面短暂安静,拿着锣的杜二哥,站在桌子上扯开嗓子高声道:「父老乡亲们,先听我说。凡报名成功者均可免费入场,即使最后不签入商队也是有礼品奉送的,能搬起这块石头的就能报名,欢迎大家来报名。」 杜二哥歇口气接着道:「之所有收费,一是因为这场子也是我们掌柜花了大价钱的,而且空间有限,只能先到先得。里面还有茶水,大傢伙早些进去也能早点找个好位置,是不是?」 人群中还是有人抱怨:「还不是要钱。」 更多的人却是去报名,或是交钱入场了,毕竟两文也着实不是出不起。 校场里分区坐了不少人,每个赛区也围了不少百姓。参赛人数众多,擂台上分了五个区,每个区站了一位聘来的衙门好手。参赛人员被随机分配到五个区,与擂台上的衙役对战,能与擂台主对战超过五招便算武试合格,每个区评出的前三名参与下午场的比试,决出武试前三名。 之前抢着到校场干活的伙计,忙得脚底生风,等比赛结束,一个个仿佛被抽干了血气的人偶,瘫倒在地。 第28章 第 28 章 上午的比赛只需过五招即可,参赛的多是些普通的有些力气的庄稼汉子,也没多少看头,掌柜的和帐房先生合计着中场歇息的时候请了班子上台表演歌舞。为了减少费用,请的是些没什么名气但是技能多的,表演的节目选得也很讨巧,花钱进来的人并无多少怨言。 午时吃饭期间,若出校场,进来还要再付费,多数人都选择了在场子里的摊位吃饭,反正在哪吃不是吃。 坐在留给自家客栈的摊位上,许掌柜和帐房先生,望着络绎不绝的人流,听邻桌的客人评价他们铺子的点心精緻好吃。仿佛看到了银子哗啦啦掉进口袋的声音,两个人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老匹夫,主意不错啊,照这势头,不仅能把租校场的钱捞回来,这些铺子给的租金也能赚不少。」掌柜的向帐房先生拱手吹嘘道。 帐房先生觑了许掌柜一眼:「老东西,你也不赖,运作这么好,不仅能卖好给官老爷,还能引起东家的注意。」 两人相视一笑:「承让承让。」 迎客来忙得底朝天的小二看不过眼这俩老头的互相吹嘘,在这占地又碍眼的,「两位老爷赶紧让开吧,耽误客人坐下用餐。」 二老看着轰他们起来的自家小二,气笑了,许掌柜指着人道:「好你个大川子,这是要上房揭瓦啊。」 「行了,老东西,那边比赛休场了,客人们要吃饭了,赶紧让开吧。」两人吵吵嚷嚷地离开自家铺子。 伙计注视着拌着嘴往别处熘达的俩老头无语地撇了撇嘴,赶忙去招唿其他客人了。 莫无茗在客栈待的有些无聊,想着今天再值一晚夜班,明日自己休沐,也去赛场看看。举办这场赛事自己也提了些意见,不知道具体操作成什么样了,观看下比赛也不错。 现在?找点事做吧! 从柜檯下方抽了些纸,莫无茗提着毛笔想了许久,决定画个房屋设计图。 房子一直都对他有着非常非常重要的意义,他想盖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理想的住所…… 临近下值也没多少人来,客栈伙计们也都没回来,莫无茗看着自己画好的粗略草图,不自觉想到建成的模样。 坚固的院墙,不算太大的院落,种上些果树,留个练武场…,更重要的是房间很舒适,冬可暖夏能凉,沐浴如厕都不再麻烦。 想着想着,嘴角上扬,他要再细緻的设计下。 「无茗,看什么呢,乐成这样?」许掌柜和帐房先生一踏进客栈就看到莫无茗再笑,许掌柜扬声招唿了下。 莫无茗抬头,见俩老先生回来,拱手道:「掌柜的,帐房先生。今日客栈没什么人!」 许掌柜走过来,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那可不?都在赛场呢,你小子出的点子不错啊,咱们客栈这次搭台子花出去的,不仅能挣回来,还能多赚不少呢。」 「这你画的,怎么,要盖房子啊?」 许掌柜不仅自己举着左看看右看看,帐房先生也凑过去瞧了瞧。 莫无茗只得回道:「闲来无事,目前还未打算建房。」 许掌柜冲着他点了点手指:「你呀!房间是不是有些少,你将来不得娶媳妇,孩子到时候怎么住?娶儿媳妇咋整?」 房间不少啊,他也没打算要太多孩子,等孩子娶媳妇?应该要搬出去住吧?自古婆媳矛盾多,可以在旁边再建个院落。 在俩老头给莫无茗建房支招时,不少伙计陆陆续续回来了。看见站在柜檯旁的三人,多是无精打采地打个招唿,有些甚至径直朝后堂走去。 莫无茗默默看着不说话,他不好幸灾乐祸……,哈! 掌柜的也明白怎么个回事,痛快地让大伙下值,只留几个值夜的伙计坚守岗位。 掌柜的和帐房先生走后不久,莫无茗也准备下值了,就见炎子兴高采烈地蹦哒回来了,看见他就嚷嚷:「无茗,嘿嘿。」 第40页 把提着的酒递给莫无茗,「给你的,胡同里酒馆的老窖,好酒。」 莫无茗瞅着炎子笑得牙根子一直露着,活像个二傻子,接过推拒不开的酒无奈了,他不好酒。使劲拍拍炎子肩膀,「你这是喝了多少,你不是去赛场了吗?没看见刚刚高壮都跟个累死鬼似的,你自己那么精神。」 「嘿嘿,嘿嘿。那是他们该当值,我这不是有你替我呢嘛,又不用干活。」 炎子活跃得有些过分,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名,「我武试得了第二,我就这样,这样,吼吼哈嘿,把那些人打得屁滚尿流,哈哈哈,我赢了,我就…」 莫无茗看着连说带比划的炎子满头黑线。第二?难不成炎子平时练的左歪右倒的功夫真有那么厉害,还是参赛的人都…太百姓了? 挡下对方险些打到自己鼻子上的手掌,敷衍道:「我知道了,你挺厉害的,赶紧回屋歇着吧,别蹦了。」 「嘿嘿,我不累,我现在还觉着我有使不完的劲。」 炎子抓着莫无茗,「你知道不,我这功法是跟一个酒友学的,别看他年纪小,可是正经门派的大徒孙呢!那叫什么门派来着,叫,叫…」 被迫站着的莫无茗实在是无奈,太吵了,可快讲完吧!嘆了口气,顺着炎子的话题:「什么门派。」 「叫,叫,他好像没说。」炎子和莫无茗对视,他咋没问呢?好像是喝酒喝得太痛快了!! 「不重要,你们就在胡同里的酒馆认识的?」 炎子赶忙点头:「对的,那个小友很能喝,还懂酒,嘿嘿,不过他喝不过我。」 「知道你酒量好,走吧,下值了,回去吃饭吧!」 「对,我还不饿,下午没少吃,你去吃吧。」 「行,先送你回屋。」 「不用不用,哎,对了,说好的替你值夜的,今晚上我值夜。」 莫无茗笑笑,「行了,就是不替你我也是在客栈待着,而且今天也没什么人,我也没干什么。用不着,你赶紧回屋吧。」 「那不行,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咱可是要闯江湖的人,义字当天,绝对说话算数。」 无奈扶额,你都喝成这样了,莫无茗敷衍道:「那改天吧。」推搡着炎子往后院走。 「你是不是以为我喝多了,我酒量可好了,我就是高兴,高兴你知道吗?我要给川子他们讲讲我的英姿。」 炎子估摸着莫无茗以为他喝多了,不然哪对他那么好的耐性。 闻言,莫无茗停下脚步,放开扶着对方的手,「你确定?这是什么?」 比了几个数字,见对方都答对了,莫无茗点了点头,又突然开口:「东边来了个喇嘛,手里提着五斤鳎目;西边来了个哑巴,腰里别着个喇叭。东边提鳎目的喇嘛要拿鳎目换西边别喇叭的哑巴的喇叭,哑巴不愿拿喇叭换喇嘛的鳎目,喇嘛非要换别喇叭哑巴的喇叭。重复一遍。」 「啊,没想到你还会说这个?」炎子惊呆了,但是是南边的喇嘛,北边的哑巴吧!! 「说!」 行吧,说就说,炎子清了清嗓子,然后无比麻熘地道:「打南边来了个喇嘛,手里提拉着五斤鳎目。打北边来了个哑巴,腰里别着个喇叭。南边提拉着鳎目的喇嘛要拿鳎目换北边别喇叭哑巴的喇叭。哑巴不愿意拿喇叭换喇嘛的鳎目,喇嘛非要换别喇叭哑巴的喇叭……」 一巴掌拍在炎子后脑勺上,莫无茗淡定地理了理衣袖:「行了,你值夜吧,我今个儿回家了,若是杜二哥问起,跟他说一声就行。」 「哎,不是…」我还没说完呢~ 炎子望着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莫无茗委屈了,果然对他又好又耐心的莫无茗是个假的。 好几日未回家了,莫无茗甩下炎子半点不磨叽地套上牛车就走。趁着时间还早,他还能回去多摘些梅子,做个果酱,酿点低度的梅子酒。 将牛车驶进林子,莫无茗熟悉地穿过草丛跨过溪流,一大片梅子映入眼帘。』嘶』,闻着味,都觉得嘴角泛酸,唾液不自觉开始分泌,皱着眉咧咧嘴,摘吧。 一背篓一背篓地运到牛车上,莫无茗在溪边洗了把脸,抬眼望着的方向,正是第一次见方勉的地方,那样看起来冷冷清清难以接近的人,其实心底有着柔软的细腻,自己独特的温柔。 莫无茗嘆了口气,也不知道方兄家在何方,如今如何了? 回到家,杵在安安静静,到处是浮土的堂屋,不由得又嘆了口气。得,生活还要继续,撸起袖子打扫吧。 趁着天光,莫无茗又一鼓作气地把这么多梅子处理了,还好之前有先见之明,收拾的罐子保存得很好。 等一通忙完,躺在沙发上不想动弹了,旁边放着留下来的新鲜梅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不行,好饿,还是要吃饭,这东西吃得牙酸。爬起来给自己下了碗面,费劲吧啦地吃完,胃舒服了好多,果然什么东西都不能多吃吶。 等一切收拾好,莫无茗洗漱毕,枕着手臂躺在床上,明明挺疲累的,一时半会儿又睡不着,望着窗外天空,方兄来借宿那夜就是这样的天气呢…… 作者有话要说: 2021,美好与希望同在,加油~ 第29章 第 29 章 第二日,莫无茗拿着自己昨天摘的小半篓梅子去了杜二嫂家。 第41页 「嫂子,在家吗?我来给你送点梅子。」莫无茗敲着门,半天无人应,只得喊了喊,奇怪,没在家吗? 无奈只得回去,能去哪? 这个时代着实缺少娱乐活动,他又不习惯到处串门说些家长里短,打理完家务,只能看书写字锻鍊身体的提升自己了,还好他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 午饭已过,今日就快结束了,晚餐一吃,今日就结束了。莫无茗躺在床上想着,时间有时候过得,当真是莫名其妙的快! 早早起来进城去上值,还没拴好牛车就遇到高壮。 「无茗,你来了。」高壮赤着膊磨着砍柴刀,见到无茗打了个招唿。 「是啊,刚到,我先去屋里换身衣服。」 「嗯,你自去吧。」突然想起什么,高壮连忙喊道:「等等,等等。」 莫无茗回身,默默瞅着对方举着的大砍刀,片刻把视线转到脸上,何事?? 「哎,不是」,高壮赶忙把刀放下,憨笑着挠挠头,「我就是想提醒你,昨个儿杜二嫂来了,你昨天刚好回家了,杜二嫂应该在你和杜二哥,那屋里!!」 原来嫂子进城了,莫无茗点了点头,向高壮道谢:「好,我知道了,会注意的。我背了篓梅子,还没洗,一会儿给你送来点啊。」 「不用不用,都是小事,应该的应该的。」 「林子里摘的,就是拿来给大伙尝尝的。」 杜二嫂来了,他也不好回房,想了想,莫无茗还是直接提着背篓到后堂水池边,先把梅子洗干净再说吧。 莫无茗把梅子分给大伙没见到二哥嫂子,到了上值时间还是没见到人,他想着,要不干脆就穿这身去校场干活得了。 正在犹豫,就听见一道女声在叫他,抬头见杜二嫂从前堂正走过来。 「无茗啊,来了也没见你,没想到你竟然家去了,吃过早饭没,我刚上街买了些,来,拿着。」 推拒了杜二嫂递过来的包子,莫无茗把剩下的梅子全都递了过去:「吃过了,嫂子,吶,这我刚洗干净的梅子,你带着给杜二哥也尝尝吧。」 「你们干嘛呢?」 莫无茗转头看见杜二哥打着哈欠倚在门上,眼睛半睁半闭地望着他们。 「梅子吃吗?」莫无茗直接把背篓扔到杜二哥怀里,「我要去校场上值了,走了。」 校场!上值!杜二哥赶紧清醒,时间不早了,他还要去校场当吆喝呢! 「媳妇儿,你先进屋歇会儿,我去洗漱洗漱,待会带你去看热闹。」说着把背篓塞进杜二嫂怀里,将人推进了屋,跳着跑开了。 莫无茗:…… 今日是比赛的最后一天,可能是前两天没让看客失望,今日小队赛的观众只多不少。 莫无茗在维持秩序提供服务的间隙,看着场上的比赛。 场上有10队人,5只旗子,规定时间内拿有旗子的队伍获得最后胜利,比赛期间自动弃权或离开擂台划线范围者单个淘汰,不牵连队伍。这是要至少淘汰一半人的节奏啊。 「嘿,好看不。我告诉你,下午的更精彩。」 莫无茗瞥了眼不知何时蹭到自己身边的炎子,抖开搭在肩上的手,问道:「怎么说?」 炎子满不在意地给莫无茗飞了个眼神:「下午场,县老爷和师爷会来,他们把比较厉害的人分到了下午场呗。我就在下午场,嘿嘿。」 「我还能邀请俩人呢,你来我队吧?加入商队还是迎客来伙计,又能多学点本事又能多赚钱,走南闯北既长见识,还能挣大钱,多好啊,参加不?」 莫无茗依然一脸无动于衷:「谢谢!不,」 「哎,别急着拒绝啊,你说你见天的待这无不无聊,你也没啥亲戚,就你一人,到时候我们走了,你孤单不孤单。又能学本事又能出去涨涨见识,说不定还能捡个俊俏小媳妇儿呢。你好好想想啊,花名册在帐房老先生那,下午场开始前咱都能改。」 又拍了拍莫无茗,转身潇洒走人。 莫无茗:…说得好有道理,行侠仗义,还捡小媳妇儿,真是年轻啊,呵呵! 翘了翘嘴角,莫无茗接着忙去了。 赛场上还在热火朝天地你推我赶,你踢我闪,杜二嫂终于找到莫无茗,两眼放光地转移了过去。 「无茗,我大哥带着我小侄女来看比赛,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们巧遇着见见面?」 杜二嫂娘家姓李,是青山村的大姓人家,其大哥在明兰城做生意,后来家境富裕些,便搬到了镇上住。 莫无茗这次没有立马拒绝,虽然对炎子说得话不置可否,但是他也的确想有个人陪,而成家是最正当的理由。 如此想着,便松了口:「多谢嫂子挂念,我还好,但是会不会对姑娘有什么影响?」 杜二嫂虽然抱着莫无茗会应的希望,但是听见这小子真应了,还是惊诧的一时忘了言语。 「嫂子?」 「哎,好好好,你这是终于开窍了啊!」杜二嫂老怀甚慰地望着莫无茗,「人那么多,不妨事的。我这个小侄女名叫李兰兰,我大哥最小的女儿,平时待的有点娇,不过该会的也都会,性子有点点任性,但是还算懂事。今年15了,提亲的人还不少呢…」 莫无茗听到这里想打退堂鼓,但是,张了张嘴,看着兴致勃勃的杜二嫂,又闭上了。自己应了的没道理突然反悔,万一运气不错,遇上个心里成熟的呢?是吧,是吧! 第42页 莫无茗心里打鼓,见过了再拒绝,貌似更不好,还是现在反悔吧。 「嫂子,我不见了吧,我又想了想还是算了,而且这会我正忙着呢,不好偷懒。」瞧瞧觑着杜二嫂神情,语气逐渐走低。 杜二嫂介绍得正开心呢,莫无茗一句不去了,说得她有点没反应过来:「怎么又,不去了?」 转念一想,小伙子头回相人,这是紧张过渡了?当即拉着莫无茗,用力扯着边走边说:「放轻松,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了,就是先打个照面,用不了多久,走吧。」 莫无茗不好太过用力挣开,一边解释一边拖慢步子。 正想直接说,他若是拒绝对姑娘影响多不好,就发现杜二嫂突然停了。莫无茗抬头,见前面站了个中年男子,穿着常见的深色带花纹的直裳,头戴精缝细做改良六合帽,一副精明又开明的模样。 莫无茗安静地站在杜二嫂侧后方,心知肚明地感受着男人时不时打量的目光,哎! 杜二嫂回身向莫无茗介绍道:「这是我大哥,你就叫,叫…」叫李大哥这不对味儿,李伯伯?和她差辈了,叫什么也不合适啊,这… 都到这步了,见杜二嫂顿住了,莫无茗只得上前问好:「李老爷您好,小子莫无茗,承蒙杜二嫂夫妻平日帮衬。」 杜二嫂唿出一口气,李老爷也行吧,她大哥平日里也没少被这么叫。 李老爷背着手点了点头:「嗯,小子很有精气神嘛!」 「是吧,无茗可是个好的。大哥,兰兰呢,怎么就你自己。」 「她呀,有她大哥陪着她逛逛看看的,哪里待的住,」 莫无茗窃喜:那就好,见不上就行。 李老爷余光一直打量着莫无茗,小子站那里温温和和,淡定从容,长得也是玉树临风,不错不错。就是不知道家事几何? 杜二嫂闻言急了,莫无茗这闷葫芦的,今个好不容易想开了,再缩回去可真是白操心了。「那这是不好找了?什么时候过来吶?」 李老爷也知道妹妹心急,朝着擂台方向示意了下:「吶,这会儿人多挡住了,就在那,擂台边的吃食摊子旁呢!」 「人是挺多,穿桃红色百褶裙,梳着流仙髻,还是挺好认的。」 莫无茗也随着望了过去,他视力是真的好。穿着桃红色衣服的女孩,身边站着个高高的年青男子,想必是她大哥,女孩手里时不时望向他哥哥手里拎着的吃食袋子。 随着两方的走近,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女孩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他哥哥宠溺地笑笑。他甚至都能想到那朦胧面纱下是饱满光滑的白皙面容,一看就是童心未泯的狡黠性子,再看就是一副可爱脱俗的真正幼态脸。 莫无茗欲哭无泪,不好找个年龄差距过大的,遇见个心理成熟些的也不易,他似乎看见』成家』离他越来越远了~ 第30章 第 30 章 人群吵吵嚷嚷,莫无茗一边不动声色地挡慢杜二嫂的步伐,一边思考着如何礼貌而不尴尬地退出这场即将到来的相亲。 人群来来往往的,杜二嫂见莫无茗给她挡着人群,怕人挤到她,心里熨帖,但被压着步子,还是有些焦躁。 她伸手把莫无茗扯到旁边,「没事,嫂子那么大年纪的人,谁还敢真挤着我,你靠边站,跟着嫂子走快点。」 莫无茗:……「嫂子等一下,我这有急事,」 杜二嫂双目圆瞋:「你能有什么急事。」 「我们掌柜的叫我干活呢,人数不够,都忙得脚不沾地了,我也不好当没看见吧,给掌柜留下个坏印象可怎么好?」 莫无茗抬眼示意杜二嫂看向吃食铺子:「看,那我们客栈的川子,他刚刚给我示意,我们掌柜找我呢。再说,也没先给人姑娘打个招唿,这么贸然撞见太唐突了,是不是?」 川子看见无茗在给他打招唿,呲着牙笑了,伸手挥了挥。 杜二嫂扭头望见晾着一口大白牙的川子唿哧唿哧地叫着无茗,顿时犹豫了。 说得也对,不能给掌柜的留下坏印象,也还真没来得及和兰兰提这事呢。想了想,还有时间,事先讲好,下午见也不错啊。 「行,那你去忙吧!我也给我大哥好好讲讲,下午找机会再见。」 越走越近,李兰兰突然发现了杜二嫂,正向这边挥手,嫂子咧嘴笑着招唿,快步离去之际,给莫无茗撂了句不容拒绝的话:「这次你应了的,不能再拒绝,不然嫂子真生气了。」 莫无茗见女孩往这边跑来,赶忙转身走开,额头上沁出了汗。 转向远离这边的地方,莫无茗继续做着维持秩序并温和地为各位客官提供服务。 擂台上的争夺达到了一个小高潮,越发激烈的斗争引起台下阵阵掌声喝彩声。 莫无茗居然发现了小条,在赛场上?!武试时未见小条离开客栈,他这是以文试入选的?!没想到力气还挺大! 「想得怎么样了?」好巧。 炎子转到这边看比赛,居然一眼就看到了莫无茗,见他盯着台上看得目不转睛,笑得有些得意。看吧,男人哪挡得住这种搏斗的热血沸腾的诱惑。 莫无茗依然盯着擂台,朝着炎子微微侧了侧头:「文试比得什么?」他实在有点好奇,字都写不利索的条子都过了的比赛,叫文试?? 第43页 「哦,文试可无聊,一点都没我们武试精彩。」炎子虽然不明白莫无茗问这干嘛,还是老实道,「就答了几道题,什么进城卖货,遇见店老闆的漂亮小姐倾心你,怎么办?什么荒郊野外队友受伤了怎么办?还有什么路遇土匪,索要过路钱怎么办?」 他当时看试题了,但是,「反正都这种怎么办怎么办的?余下的记不清了。你问这干嘛?」 ……这文试,很好!很直接! 莫无茗再三思索,回头瞟着炎子。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怎么奇奇怪怪的。 没接他的话,莫无茗直言道:「我参加下午的比赛。」 「哦,好。」待莫无茗转身要走,炎子方反应过来参加什么,「真的,怎么想明白了?我还真没想到我居然能把你说通,你这人吧,看着温温和和的,但是想让你改变主意,跟登天似的。哈哈,你…」 炎子松开抓着莫无茗的手,收声,又飞快地加了句:「我找帐房先生记名,没得反悔了。」,再次收声。 「嗯。」莫无茗对炎子夸张的动作表情习以为常,不打算继续当观众了,豪不拖泥带水的转身走人。 下午换了班,莫无茗换了身衣服,额头被绑了条蓝色飘带… 场上依然是不同颜色的10支队伍,这些参赛人明显比上午场厉害不少,每个人都会个三拳两脚的,甚至有人扭挡踢打灵巧活变,以一抵多,显然是会外家功夫的。 莫无茗小心躲闪着四方凌乱的攻击,一边观察着场上人,现在刚开始,不过是大乱斗,等时间过半才会越来越多人动真格。 比赛渐渐焦灼,一些人已经被淘汰,没有拿到旗子的队伍开始着急,招式越显狠厉。 莫无茗慌忙拉住险些被踢出线的炎子,「小心点!」 「嗯嗯,那个秃头下手真狠。」炎子死死抓住手中旗子和莫无茗背对而立。 等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莫无茗不由松了口气,身上铁定处处青紫了。 炎子顶着熊猫眼,笑得很开心:「只知道你有力气,没想到拳脚也不错。还好有你,不然这旗子就被那秃子抢走了。」 余光撇到还站在对面的秃头大汉,偷偷呲了呲牙,真是把他往死里打。 莫无茗没力气搭理他,神游似的打量着台下,没看见杜二嫂,不知道是不是真生气了。 ———分割线——— 天气愈发热了,莫无茗坐在小河边嘆气。 距离商队选拔赛已过去将近半月,想到杜二嫂的大嗓门、李兰兰亮亮的大眼睛,哎~ 那天他还想着事后好好给杜二嫂赔个不是,这事就揭过去了。 未曾想刚下擂台,杜二嫂就沖了过来,用不可言说地表情看着他:「没想到,咱无茗也是个有成算的啊。」还给他树了个大拇指。 莫无茗:……我怎么了? 「好小子,说起亲事,本来兰兰都不想理我们了。结果看见你在台上,那叫一个,一个…,俊吶!」。杜二嫂笑眯了眼,「兰兰当时就不说话了。」 莫无茗随着杜二嫂的示意,转头望去,不远处的小姑娘睁着圆熘熘的眼睛,微侧着头,时不时望望这里。旁边站着的青年,不爽地打量着他。 莫无茗:就,他是真没想到,怎么就完成了双方都有意的相亲了呢?? 掌柜这场轰轰烈烈的选拔赛当真引起了东家的主意,竟亲自派了武师傅来教授他们。 得到主家赏识的掌柜大为振奋,当即弃了原本的用人计划,划了个庄子做专门的训练场所。 本来还兼职客栈工作的他们在这里待了将近半月了,明天就能休沐回家了,哎! 「哎,无茗,原来你在这里,武师傅真是仗义,我们现在就能走了,出去喝一顿?」 炎子找莫无茗找了一圈,终于发现了躺在河边的人,随意坐下,』啪』地拍了下没有声音的人。 「你干嘛呢?累了?不至于吧?」他还真是没想到,莫无茗真挺厉害的,平时练武都没听他喊过抱怨过,武师傅都夸他是个可造之材,佩服,佩服! 莫无茗撇了炎子一眼,他也是服气,哪次喊他喝酒他应过,竟然还能次次都喊他。 坐起身,难得犯蠢地问了炎子一个问题:「如果,就是如果,有个姑娘对你挺有好感的,不过你不是很想答应,但是又不好拒绝,你怎么办?」 「耶~,哪个姑娘喜欢你,俊不?哦~肯定不俊,说不定还很丑,要不然你会不喜欢,那不得抱到怀里偷着乐,谁呀谁呀,究竟谁呀?」 莫无茗很想扶额,他真是蠢爆了,端着脸就要走。 炎子赶忙拉着他:「哎哎,别走呀别走呀,我不笑了还不行。」 见莫无茗站住了脚,回头看他,赶忙憋着笑,一本正经地分析道:「不喜欢…又不好直接拒绝…」 莫无茗示意他继续,前边都是废话。 炎子顿住,略微退了一小步:「我也不知道哇!」 莫无茗:很想打人,忍,我忍!我忍个锤子。 「哎,哥,哥,轻点轻点,疼,哥,疼。」炎子抱着头,怎么躲也躲不过,急中生智道:「问条子,条子,文试一堆怎么办的问题,他肯定知道的,对,他知道。」 炎子戒备地看着停手的莫无茗,见对方目光一深,忙道:「我问,我去问。我的问题,我的名义。可好?绝不提哥一个字,行了不?」 第44页 莫无茗不置可否地放下手,转身离去:「走了。」 「哎,去哪?」炎子撇撇嘴,无茗对他越来越不友好,越来越没耐心喽,仗着本小爷打不过你是不。 「喝酒。」 咦~,炎子甩着衣袖拍打身上土屑,见莫无茗越走越远,衣袖翻飞地追了上去:「等等我啊~」 第31章 第 31 章 中夏的黑木崖,依然如春天般花团锦簇,温暖和煦。 方勉正在后山练剑,甲一寻至。 「怎么?鄂勇又出了什么么蛾子?」 好歹是我神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执法长老,竟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不过也亏得他找的这许多事,任教主越发看到我的能力,开始信任重用我了。 「呵!」方勉意义不明地轻笑一声,收剑看向甲一。 甲一听主子言到鄂勇,微顿,估摸着主子对那鄂勇的耐心不多了,见主子收剑回身,忙抱拳讲明来意。 「属下不知,是任教主派人寻主子去大殿。」 「哦?」方勉略微思忖,挥退甲一,「知道了,继续派人盯好鄂勇。」 大殿里来了不少人,方勉一踏入大殿,众人回首,任教主朗声笑着道:「方小兄弟来了?」 「属下参见教主。」 任我行挥手免礼,向众人宣布: 「好,今日召集大伙儿,吾欲闭关,期间神教事宜,交由方勉、向左使、鄂勇长□□同值事。」 大殿中议论纷纷,方勉垂立,听着众人对他执教的不服和议论,不动如山。 「任教主,此事是否不妥,他方勉一个小小香主何德何能?若教主一意孤行,将寒了多少教众的心,请教主慎裁!」 「请教主慎裁!」 方勉眼观鼻鼻观心地注意着叩首的鄂勇和身后附和之人。这鄂勇是逼着任教主对他下手啊,当真是越来越不知分寸了,呵。 任我行心中气闷,这老匹夫总是质疑他的决定,当众与他作对,越发烦恨。 抬头越过众人,望向站于后方的方勉,两人目光对视,不动声色地达成一致想法。 任我行想到这老匹夫蹦哒不久,心情好了些许,压着性子制住众人:「安静,如此吵嚷,想造反嘛!」 见场面安静下来,继续道:「方勉有能力,这段时日大大小小的事物处理得不错,况且…」 任我行停下话语慢慢打量众人,最后把目光虚虚地定在鄂勇上方:「况且只是吾闭关时,暂行执事,难不成,一个临时掌事,真当我神教是自己能拍板的了?嗯?」 众人被任我行说话时放出的威压骇到,一个个鹌鹑似的低着头,闻听此言,慌忙跪拜:「属下不敢,任教主中兴神教,文成武德。」 「哼,我去闭关顿悟,尔等守卫好我圣教。」 众人齐声道:「恭送教主,祝教主神功大成,早日出关。」 待任我行离开,大殿众人也渐次离去,鄂勇与方勉擦身而过之际,不屑哼道:「弄权小人。」 「呵!」方勉侧转身看着鄂勇背影,微嘁:「无谋匹夫!」 ———分界线——— 莫无茗和炎子回屋换身干净衣服,见院子里的人都在收拾东西,好些人已经离开。 炎子见众人如此急切,不就放个假吗,瞧这没出息的,急啥? 见一个屋住的人更是大包小包的,当即大声嘲笑道:「哎,刘武,瞧你这没出息的样,明天还要来,你带这么多东西干嘛,再说在庄子里憋了半月了,走,一起出去喝点酒啊。」 刘武头髮较之旁人偏少,头顶更是少可见顶,被人悄声称之秃子,就是小队赛上把炎子打得鼻青脸肿的那个秃头大汉。外表矮墩兇悍,其实是个内心细緻的大孝子。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也没有什么仇视的隐患了,渐渐接受了彼此的存在,但平时还是会经常互怼。 刘武将包袱甩到身后,嫌弃的把炎子从上打量到下。瞥着嘴角回道:「吕炎,你说你人也不敦实,整天蹦哒个没完,咋不怕闪了腰呢?」 「哎,刘武你这话啥意思?想打架是吧?」 「嘁,今天没空陪你,我急着回家。」 炎子挡在门口不让过:「你急着回去干嘛,你又没老婆孩子,我也不跟你计较,出去喝一顿呗。」 「让开,你这个不孝子。」 「哎呦,我去,你是真的想打架,你骂谁呢?」 炎子气怒,什么玩意儿,还骂上人了,撸着袖子就要上手。 莫无茗换好衣服,见这俩人差点打起来,赶忙上前拦住。刘武这人平时不太会说话,长得又一副恶人相,总是让人误解,本身倒没什么坏心眼。 「这是又怎么了?」莫无茗虚虚地拦住炎子,你又打不过对方,这么急着上去挨揍嘛! 「他竟然占我便宜,骂我是个不孝子。」炎子被莫无茗拦着,打不到人,愤恨地告状。 莫无茗惊奇的来回看了下二人,刘武虽然长得矮墩带点猥琐,但是这人的素质是远高于普通百姓的,他从来不说脏话,更何况骂人,他觉得这人当真有意思。 「刘武,你这么说了,因为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 刘武见炎子又要跳脚,但依然一字一句对莫无茗解释道:「这不是地里正忙着收稻子,还要抢时间栽种晚稻,家里父母都忙得直不起腰了。武师傅都说可以休五天,家里忙完了再来,大家都急着回家帮忙呢!」 第45页 说着又不屑地对着炎子撇撇嘴:「家里父母都累成啥样了,还整天想着喝酒,就是看不惯他。」 莫无茗把炎子拉到一边,刘武二话没说背着包袱越过二人疾步走去,家里老娘年纪大了,还老是下地干活,他有些担心了。 刘武背影消失在眼中之后,二人回神,面面相觑,他们还真没意识到!! 炎子家一直住在镇上,他从小就没种过庄稼,莫无茗更是不曾种过,顶多随意撒些菜种子,浇个菜地而已,他都不知道具体什么时间种这些小麦大米的…… 还有,放假五天??武师傅什么时候讲的! 「唉,无茗,你这要干嘛?」炎子见莫无茗收回视线,收拾起衣物来,不是要回家吧,他家也没地啊。 「回家。」他可以回去帮帮杜二哥杜二嫂,他们家地还不少呢。 「不是喝酒吗?你家也没地啊?」 「不喝了,改天我请你。」拎着包袱走出了炎子视线范围。 炎子:……找个人喝酒咋就那么难呢!他也回去吧。 ———分割线——— 天气越发闷热了,这样的天气本就易使人心生烦躁。 而夏日里不绝的蝉鸣更是让黑木崖明成殿里的鄂勇心火旺盛。 「方勉,你滥用执教权力,竟然私自更换江南分舵掌事,还剋扣教众给养,是何居心?」 自从方勉执事,鄂勇过得是越发不顺心了。方勉小儿甚是奸滑,他未能给他重挫,自己倒是多了不少麻烦。下面对他私下的上供竟然还有些流到方勉那了。 鄂勇头上简直喷火,附属他的人连忙跟着讨伐方勉,让方勉给个交代,场面一度嘈杂混乱。 「哪个不服,方兄弟都是按任教主意思和教规办事的,不服的一个个站出来。」童白熊扛着大刀,杀气腾腾地转身质问。 鄂勇见众人被童百熊的大嗓门虎得一静,斥责道:「童白熊!你放肆,大殿之上是你可如此撒野的吗?」 桑三娘赶忙拦下童百熊:「老童,冷静点,不得对执法长老如此无理。」 见这头莾熊叫骂着还要动手,连忙低声呵责:「如今方兄弟代为掌教,你这是要让他为难吗?」 童百熊顿住,抬头看方勉。 方勉站在高阶上扫视下方教众,示意童百熊稍安勿躁。 然后转回视线,略过鄂勇,对不远处的向问天道:「向左使,位高权重,一向得任教主重用,得教众信任,我等一併执教,向左使自是知道方勉做事可有不对之处,请向左使为大家…」 侧身,定定地注视着鄂勇慢声道:「还有鄂长老,解释一二。」 一时教众目光集中在了向问天身上,作为德高望重的神教左使,向问天不得不站出来和稀泥:「方兄弟确是未有不妥或滥用职权之处。江南分舵掌事侵吞神教财物,任教主早有决意。至于给养,也是按规矩和赢收来的…」 鄂勇震惊地瞪着向问天,目光仿若要吃人:「向问天,你他娘的…」 方勉打断鄂勇:「鄂长老,向左使可是我教左使,也是任教主亲命执教之人,您老今日辱我也就吧了,还要辱骂向左使?」 向问天在教中位分不比鄂勇低,甚是有威望,方勉看着教众,重音提起鄂勇辱骂向问天,又把视线转到气急败坏的鄂勇身上。 「您,难道是要说一不二,一言堂吗?」 「无耻小儿,休要胡言,」鄂勇对着任教主闭关之处拱手,「我随着任教主一生争战江湖,自是深情厚谊,忠心不二。岂是你等可以诋毁的…」 大殿争执不欢而散,鄂勇狠狠瞪了眼临阵倒戈的向问天,甩袖离去。 第32章 第 32 章 闷热了几天的天气,终于压抑出了结果,一场瓢泼大雨临近傍晚哗啦下了起来。 任教主这两日就要出关,有些事也到时候了,方勉把甲一招进屋来。 「事情布置如何了?」 甲一抱拳:「回主子,木易已取得鄂勇得力干将付伟豪的信任,各方也已准备妥当,只等主子命令。」 方勉点头,嘴角微掀:「嗯,不要掉以轻心,务必让鄂勇跟着我的脚步走…」 窗外雨声哗哗作响,窗内二人在核对计划细节,两刻钟后,方勉示意甲一离开,点起灯火之际,骤然补了一句。 「若有意外出现,那就,直接杀了,不能有纰漏。」 「是,属下这就去布置。」 甲一抱拳离开,室内陷入安静,这一豆灯火抖来抖去,照不清人的脸。 ———分割线——— 翌日,黑木崖执法长老府邸。 「此事当真?」 「长老,属下已核实,却有此事。」 付伟豪摘下披风兜帽,靠近鄂勇,附耳小声细说。 闻言,鄂勇抚着鬍鬚拍掌大笑,他就知道方勉不是个安分的,这一次他定要手刃那小儿。为保万无一失…眼光一利,就算是假的,他也要给他做成真的。 向付伟豪示意,悄声言道:「多做些安排,到时必让他有口也不能言…」 放下杀人的手势,鄂勇坐回高椅:「召集众人,护佑我圣教主安危!」 「是,属下必小心谨慎。」 「下去吧。」 鄂勇独自一人,负手望着窗外池塘,一条黑鱼跃出水面,荷叶上水珠加重,沿着脉络重新汇聚于池塘。 第46页 「方勉呀方勉,这么新鲜的鱼,你就再也吃不到了啊,哈哈哈~」 ———分割线——— 微风和煦,天朗气清,黑木崖上蝉鸣不绝,除此之外,安静的有些诡异。 坐在榻上的向问天,耳朵微动,侧首避开射来的暗器。略微查看,无人无影,只得回身抽取暗器上的信笺,读之。 「来人,召集众人,随我去教主闭关处,快去!」 向问天大惊,三步并作两步,飞身赶往后山,居然有宵小胆敢袭击圣教主。 此时后山,方勉与鄂勇等众人正在对峙。 鄂勇见方勉只携一个侍从被引到此地,心中快慰,想到马上就可料理此小儿,更是喜乐于行,难以掩饰,他也不打算掩饰。 「方勉,你蓄意谋害任教主,今日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可说?还不赶快束手就擒。」 方勉对鄂勇如此急切的模样内心嗤之以鼻,表面不动如山。 「谋杀任教主?赃物?鄂长老这是信口开河还是蓄谋已久,嗯?」 付伟豪得到属下已找到的暗示,把目光转向前方,传音于鄂勇:「长老,有三处埋了□□,极普通,没有什么标识。属下遣人多埋了两处,是方勉管辖时新购的。」 鄂勇轻轻点头,当即对教众道:「拿下此等贼子,护佑我神教圣主。」 「方勉,你不仅偷偷潜入教主闭关禁地,还在此处埋了□□,什么居心一目了然。为了制止你危害神教,今日必不叫你走脱。拿下!」 众人不再犹豫,欲上前,方勉扫过蠢蠢欲动的教众,朗声道:「鄂长老早有反叛之心,如若一意孤行跟随鄂勇,那么任教主出关之时,就是尔等命丧之日。」 众人再度犹豫,他们依附于鄂长老,但若是和教主对立? 「方勉,休要再蛊惑大伙儿,你就是我神教奸贼,看剑。」付伟豪一声长啸,飞身直捣对方门面。 『嚓』,甲一飞速执剑拦下攻击,不让付伟豪再接近主子半步。 见之要越过他去,左脚顷刻点地,一个起跃,再次拦下付伟豪攻势,「哪里走。」手腕翻转,顺势力导,将其逼至一旁。 鄂勇见其他教众对方勉畏手畏脚,拿不下来,见对方这般神情自若,不可一世,怒喝:「我来!」。音未落,人影已至方勉门面,当真快如闪电。 停手的众人,连忙后退,正合诸人意。 不亏是执法长老,内力深厚非一般人能及。方勉与之对了一掌,胳膊竟有麻意。他打不赢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方勉余光瞥向四周,不过,他也并不需要打赢。 鄂勇虽然惊讶方勉武功进益之快,较之半年前,此子竟从二流已跻身一流高手之列,是个有悟性的。 但是,谁要叫他犯在自己手里,他恨不得扒其皮,抽其筋以慰我永年的在天之灵。 「竖子,拿命来。」 方勉沉着地抵挡鄂勇的进攻,不停地变换身处位置。 携着浑厚内力的一掌噼来,方勉不得不勉力卸掉一部分力道,慌忙躲开,还是被伤及肺腑。余光终于撇到向问天。 打红了眼的鄂勇,想到下一刻就把方勉毙于掌下,掌心又调起两分力,他要把他拍成碎泥。 方勉用积攒的气力飞速躲避,掩于后山小坡。 「住手!」向问天赶到后山禁地,就看见鄂勇蓄力袭向任教主闭关之处。来不及多看多想,一掌拍了上去。 鄂勇感受到斜后方的袭击,迅疾变换招式,迎了上去。 面对向问天这张嘴脸,就想到前几日,他的临阵倒戈。今日突然偷袭自己,难不成这人与方勉同流,上一次也是故意引诱自己针对方勉? 意难平,鄂勇没收回内力,与向问天对了几招。 向问天发现鄂勇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这般打起来,是要两败俱伤?「停手。」 「哼,你今日突然偷袭我,我怎能轻易放过你。」 「任教主待你不薄,你为何趁他闭关,纠集教众闯入禁闭欲谋害教主?」 鄂勇有一瞬间的龟裂,事情好像有些不对?「胡言乱语,我是来拿欲谋害教主之人的。」 …… 二人不曾停手,几息时间以对战数个回合。 教众眼中,二人在空中的残影辨不分明,当真是我辈武学楷模,憧憬之心越发炽热,心中赞嘆不已,若非非常时刻,真想高声吶喊。 鄂勇与向问天,在半空中擦身而过,回身调动内力,奋力对了一掌分开,落在对立的山丘上。 「鄂勇,你当真要谋害圣教主?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相处十数载,鄂长老应当不会对任教主有如此不臣之心。但之前大殿上未能一致对付方勉,鄂勇想必是对他起了隔阂。方勉? 向问天还未釐清头绪,对面的鄂勇怒火中烧,夹杂着内力的吼声骤然传来。 「向问天,你哪只眼看到我要谋害教主。我告诉你我还是来缉拿教中不轨之人的。」 用内力抵掉鄂勇的攻击,向问天冷静回覆:「我一来就看到你对着圣教主闭关之处运足内力袭击,你怎能如此行事?」。难不成为了个莫须有的贼子,伤及教主不成。 「我,」鄂勇简直被气昏了头,满心满意就是要把方勉就地打杀,不曾注意。环顾四周,他竟然被方勉不知不觉带到教主正在的闭关之所。 第47页 额头泛起冷汗,一时无话。向问天见鄂勇终于冷静下来,示意停战。 「究竟何事,这里是教中禁地,本不可随意踏入,你竟然还带了这么多教众至此?」 鄂勇冷静下来,与向问天对视,义正言辞道:「有教众禀告,方勉意图谋害教主,为教主安危,不及多想便赶来。当真是证据确凿,方勉又负隅顽抗,我欲亲自拿下他,这贼子竟然沖向教主闭关所在,我在拦他。」 向问天知道鄂勇亲侄鄂永年死在方勉手里,欲将之除之后快,但这般漏洞百出的说词,真的是…… 不过方勉此人野心勃勃,绝不是个安于现状之人,任其发展,必将危害到圣教主及神教。 「有何证据?」如真有证据,在教主出关之前就解决掉,此事也就了了。 鄂勇惊讶地瞥了向问天一眼,心思电转间,示意属下把证据找来。 「方勉自执教以来,为自己行了不少方便,近日弄来了一批火药,不曾想却被他用到此处。」 向问天偷偷点头,火药鲜少能流出官衙朝廷。少量流于江湖的火药对内力高深之人作用不大,但的确是方勉掌辖之事,也用于此处,用心着实险恶。 作者有话要说: 嗯~ o(* ̄▽ ̄*)o每天进步一点点!大概再过三两章左右,会加快推进故事进程! 前半生的努力,是为了能握住后半生的幸福啊,大家加油~ 第33章 第 33 章 甲一站在主子身后,心中愤慨,不曾想向问天这般威望之高的神教左使,竟如此偏袒行事。 付伟豪呈上挖出的物品,打开木盒,展示其内物事儿:「长老、左护法,这是挖出的埋于附近五处的□□。」 怎么埋个□□还用木盒子装着?向问天探头看看,的确是□□。 「既然如此,」向问天觑了眼方勉,看着鄂勇和其他教众,「执法长老自是以教规行事,向某误解了。」 鄂勇扶起作揖的向问天,开怀道:「向左使也是心系圣教主。」 这些人,甲一快要遏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了,脚尖微动,「主子,那个木…」 拦下甲一,方勉未多做无畏的挣扎,平静道:「两位执教就这么断定是我所做。」 「哼,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区区一个副香主,本就能不配位,居然还有如此险恶之心…」 向问天未多言,悄悄示意鄂勇,早点解决问题才是重要的,鄂勇这人近些年真是越发的好大喜功,刚愎自大了。 「嗯?」停下言语,瞅了眼不动声色的向问天,这人一直都腹内贼黑贼黑的,鄂勇收起心思,决定速战速决。 「来人,拿下…」,再一次被打断话,鄂勇一口气梗在胸口,他娘的,不过看在方勉马上就能被他随意折磨死的境地上,就让他站着再喘口气,「方勉,你还有什么好说?」 毫不在意鄂勇多变的目光,「鄂长老就这么断言了我的罪?」 「人赃并获,岂容你狡辩…」,鄂勇又被向问天戳了下,这次怼得有点重,转头怒瞪对方,这满肚子黑水的。 向问天无奈了,传音道:「方勉明显在拖延时间,还是尽快解决吧,免得出意外。」 能有什么意外,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武功也不济,还能怎样。鄂勇心中不屑,但还是道:「拿下!」 教众听命,「等等」。 向问天:不能等了。 鄂勇:哼,不论是垂死挣扎还是故意拖延,他都不干了。「上!」 「向左使!」方勉重音喊道,目光直盯着向问天。 教众再一次停下,向问天无奈了,他并不想在这次事端中有太多存在感,但不得不站出来。 「向左使也认为是方某的阴谋,是打算如何处置方某?」 向问天向鄂勇作了个揖,「虽然向某不敢相信方香主如此包藏祸心,但,人脏具在,而且掌管此等事务的执法长老在此,自是能按规行事。既然圣教主无事,向某还有教务处理,就先行离开了。」 言罢,向鄂勇示意,不要拖泥带水,直起身便要离去。 哼,这肚肠黑的,今日倒是识趣,鄂勇嘴角翘起。 「向左使能有何事这般着急,吾等同为我教圣教主钦点掌教之人,」方勉扫过一干教众,「即使方某真有罪,这些教徒,也无权缉拿我,若教主出关,这些人都乃以下犯上,处以极刑。」 「嘶」人群中传来骚动,挤眉弄眼,窃窃私语者众。 就是担心圣教主责怪,他才要赶忙脱身,让鄂勇速战速决。向问天此时一时半刻也不好走脱,静默不言。 鄂勇深觉再拖延下去,结果可能真不好说,让众人安静,提气:「既然如此,那我这个执法掌教亲自擒你,看招。」 主子! 方勉躲开攻击,轻跃到一旁山丘,传音嘱咐甲一:按我说的做。 甲一虽然担心主子,还是咬牙在众人视线被转移之后,悄悄退走。 见两人越打越远,虽然鄂勇武功远胜方勉,但向问天还是有些许不放心,转身交代付伟豪:「留些人守卫此处,其他人随我跟上去。」 付伟豪垂首称是,按排人留下,自己也跟了上去。 待众人走后片刻,木易插科打诨地让留下的人放松警惕,几个付伟豪的得力手下,始终保持警惕,不懈怠地守着禁地。 第48页 木易状似无意地悄悄拽走一人,那人边走边问,「何事?」。众人见两人交谈自若着离开,也未多言语。 「大事。」 「嗯?」瞳孔放大,满是愕然。 「关于你性命的大事!」 甲一收回利器,把尸体扔下黑木崖,沖木易点了点头。 两人一点点把付伟豪和鄂勇的心腹解决掉,「剩下的人?」 「先留着,你找个说辞稳住他们。」甲一思忖几息,木易能稳住他们,留下能更让人信服。 方勉之前与鄂勇对招时就已受伤,虽然趁向问天在时调息了大半,但是他本身内力远不及鄂勇,只得避战。 然而,即使躲开几十回合,还是免不了被迫对战的时候,方勉也没离开多远,勉力躲闪鄂勇的攻击,还是被擦到。 鄂勇见方勉嘴角挂血,心中郁气尽疏,「方勉啊方勉,你早该有今日。」 「呵」,抹掉嘴角血迹,方勉转开手中细剑,「今日?怎样?」 「哼,你血肉飞溅的样子,看不到明天太阳的样子。去,死,吧!」 鄂勇着实看不惯这小子面无表情,沉着冷静的样子,这副目中无人的模样竟然还能得任教主赏识,明知他亲侄子就死于此人之手。 一声大吼,变掌为爪,眸光大盛,直袭方勉胸膛,猫抓老鼠的游戏,结束了! 「住手。」砰的一声,众人只见鄂长老突然变抓为掌,身体向后飞去,一掌轰在树上,踉跄几步立稳身形。 「多谢教主救命之恩。」方勉拖着受伤的身躯,转向任我行,吃力地抱拳。 众人愕然地看着这一幕,被方勉一句话惊醒,争先恐后地单膝跪地抱拳:「恭迎圣教主!」 场面一时安静,教众心中惶惶。 任我行亲自扶起方勉,「事情我已知晓,绝不让你蒙冤。」 「谢教主垂信,属下有失所託。」 任我行摆摆手,转向鄂勇。甲一旋即上前扶住方勉。 方勉略微摇头,无大碍。 「任教主……」鄂勇错愕地看着任我行,敏锐地察觉到氛围有什么不对,压下气恼,欲讲明情况,却被打断。 「鄂长老,你是对方勉不满,还是对我有反意?」任我行压制着上涌的气血,表情冷漠而狠厉。 「我不是,」鄂勇虽然对任我行重用方勉不服气,但是不至于有反意,虽然属下有暗示过,但他从不曾想过,他们可是相识几十载的兄弟。 「方勉利用职务之变,弄来一批□□,想趁你闭关之际重伤你,人脏并获…」 「教主,恭喜出关,确是方勉弄来的□□。」 向问天心中嘆了口气,看来今天不能解决方勉了,希望能大事化小,鄂勇这急躁的样子,唉! 「哦~如此说来,东西来自何处,那就是谁有谋逆之心了?」 向问天略微迟疑,总觉得哪里不对,然而鄂勇可没他想得多,见任教主终于理解了他,心下怒火去了大半,当即接道:「那是自然,□□是方勉管辖之物,他不仅有贼心,他还有贼胆,必须严处。」 鄂勇狠狠磨牙,人脏并获,就算教主重视你,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任我行砰得一下把一物摔在鄂勇脚下,「既然如此…罢去鄂勇神教执法长老之职,压入刑堂。」 「教主」 「任教主」 「三思啊」 「鄂长老何错之有」 …… 一时间人群纷纷嚷嚷,错愕至极。 鄂勇僵住,不可置信地瞪着任我行,他们几十年的兄弟,为何?方勉有什么让他偏袒至此。 「任…」 向问天赶忙拉住极怒又错乱的鄂勇,向任我行躬身:「圣教主,执法长老对我神教贡献颇丰,为何如此?」 「这上品黄花梨,我教中有份额者屈指可数,鄂长老真是大方啊,这等品质竟使用如此随意。」 任我行怒喝着,转而放缓语气,「我本不愿…但是鄂长老刚刚直言不讳,严明教义,身为教主自不能有私心。」 语罢,不理会教众此起彼伏的求情声,背转身,「压下去吧。」 向问天捡起那个木盒,擦去外表浮灰,仔细看了看,的确是上品黄花梨。在教中有使用份额的,只有教主、盈盈小姐、左右使、和几个长老… 抬眼看着刚刚愤怒,而今失魂落魄仿若未回神的鄂勇,向问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相识那么久,教主难道不知道鄂勇就是个莽夫?他哪里懂黄花梨和普通木头有什么区别,雕的是牡丹还是兰花?可,望着背转身的任教主,向问天连忙伸手拉住窜起的鄂勇。 ———分割线——— 童百熊独立出的小院里,甲一端来熬好的药递给方勉。 「放那吧。」 将药放在石桌上,甲一递了块擦脸帕。 方勉接过,随意擦了擦额头,慢慢地坐在石椅上。 「主子,刚刚您为何不让属下解释那个木盒的问题?」甲一接过帕子,还是忍不住询问。 望着药碗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方勉看着甲一,慢声开口:「因为向问天想我死。」 「所以说了也没用,说不定还会让他们销毁证据。那您不让我向任教主提起向左使?」 甲一垂眸思索片刻,淡声道:「任教主很信任器重向左使,即使解释事宜时提到向问天的偏颇,任教主也不会怪责他,您是不想多生枝节。」 第49页 但是向问天为何对您有杀意呢,难道有什么过节?甲一望着不知思索着什么的主子,未再打扰。 「派人注意刑堂里的鄂勇,还有…」,方勉觉得哪里有问题,任教主的态度和决断太过干脆,而且他当时半跪在地上,注意到任教主握拳的手出现过轻微的抖动,虽然很快就控制住了,但他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么?」甲一垂首听指示,结果后面的话语消弭,只得抬头轻声询问。 方勉举起药碗一饮而尽,然后道:「看好鄂勇,及时禀报。」监视任教主太容易被察觉,这事情他自己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是副教主了,纪念下~楼楼习惯性想让逻辑合理些 第34章 第 34 章 忙收总算结束了,莫无茗终于切身且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汗滴禾下土』,他当真不是那块料,这一刻完全放弃了置地为农的那点想法。 帮杜二哥把最后一块田的稻谷运到家,杜二嫂连忙给他们送上井水冰镇过的酸梅汤,「快喝点,去去热。」 莫无茗也未客气,一饮而尽,热辣的嗓子舒服了很多。 「午饭做好了,无茗一定要留下吃饭,这几日当真是辛苦你了。」 杜二哥也在一旁附和,推辞不过,只得应下,他其实没干多少有用功,他什么都不会,起初还要二哥二嫂教他,而且因为生疏,速度极慢。 「无茗啊,你和兰兰的事什么时候有结果啊?」吃过饭,杜二嫂碗筷不刷,按捺着急切问莫无茗。 「啊!」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几天杜二嫂每次追问都被他岔过去了。今天…觑着杜二嫂和杜二哥的站姿,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嫂子,不能耽误李姑娘的前程,嫂子别急!」话刚开头,杜二嫂眉眼立马凌厉,莫无茗连忙安抚,待情绪缓和,接着声明。 「我幼时娘亲给我订了门亲事,后来她们举家搬离家乡,联繫减少,再后来我家道中落,那方也无音信,便以为不了了之。前些日子,我未过门的妻子家中表叔给我传了信,原是她家出了变故,只剩她一人,暂时被她表叔收留,我打算去找她。」 「啊,我说你怎么突然参加商队选拔,之前还撑着死活不去的。」杜二哥一声怪叫,引得瞠目的杜二嫂扭头看向他。 想说的话被自家那口子打断,杜二嫂复杂难明地看了看杜二哥,又看了看莫无茗,张了张嘴,嘆了口气,还是咽下了原本到嘴边的话。 莫无茗一本正经,端端正正地诉说完和未婚妻的情谊,擦着额头的汗回到家中。躺在床上想着,关怀太多有些吃不消,他不想成亲了。 ————分割线———— 距离任教主出关已有七日,黑木崖大殿上,气氛沉闷,提起鄂勇的教众寥寥无几,被任教主义正言辞地处罚后,更是无人再提。 方勉的伤势算不得重,他垂眸静静站在后方,无视了大殿中的小风小浪,突然被任教主的任命令召回了神。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碍于任教主威压又不敢太过放肆,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方勉,今日起,你便是我日月神教副教主,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任我行满意地打量着怔住的方勉,再次出声。众人不服,他能仰仗的只有自己这个教主。 方勉回神,未多推辞,昂然抱拳道:「是,方勉必不负教主所望。」,抬眸觑见任教主嘴角噙笑,容光焕发,不觉又想到,前日鄂勇被火烧的焦尸,这之中…。 「恭喜方兄弟,我一直知道你是个能干的,任教主他老人家也看到你的能耐了,要把你当神教继承人培养。」 被童百熊一巴掌拍在背上,方勉无奈地看着童大哥,边走边聊。 ———分割线——— 时间一晃又半月,这日明兰城郊外庄子里,热闹极了,讨论声喊叫声此起彼伏。 「无茗,你都收拾了什么?」 炎子跳着窜进屋子,大傢伙儿又兴奋又忐忑,他们练那么久,终于要出山了,啊啊啊~ 「别蹦了,小心脚下…」话还未说完,就见炎子被一方小板凳绊倒,往前趔趄几步,以一个高难度的动作免去脸贴地的窘境。 莫无茗默默无语,炎子站稳后傻呵呵挠挠头,这一屋造成这样,有他的一份力,「嘿嘿」。 抛去这个小插曲,炎子扭身坐在大通铺上,「听听,大傢伙儿情绪多高涨,就你一天到晚没声响的。」 扶起倒地不起的椅子凳子,莫无茗手上没停地继续收拾屋子,他们明天一早才出发,今天还要在住一晚。 「要什么声响?」捡起没洗的瓶瓶碗碗,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着。 不收拾收拾,就算勉强睡下,等他们这一趟回来,这屋八成是没法进的。 这才多久功夫,屋子整齐好多,都有下脚地了,炎子从床上跳下来。 「无茗,你咋那么贤惠,你要是姑娘家家的,我第一个娶你。」 「滚你丫的,大老爷们儿不是你不讲卫生的理由。」 神特么贤惠,讲文明树新风是每个中华好儿女应有的品质好伐。莫无茗默默翻了个白眼,他也懒得再和这驴样计较。 「吶,那些,让这些人把该扔的扔,该洗的洗干净,都收拾好,省得这一趟回来屋子都没法住了。」 第50页 「让他们认领自己的东西,你监督。」按下炎子叫嚣的声音,莫无茗收拾收拾踏出房门,他要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待着。 「哎~我去,」炎子环顾四周,认命地去寻其他倒霉室友。 莫无茗一般很好说话,但是,他有时候不想说话…抖抖身上鸡皮疙瘩,心肝脾肺总有一处会疼。 ———分割线——— 五更时分,一行30人陆续起身,这一趟往西南方向巴蜀之地,路程算不得远,计划12天来回,应该是对他们这些人的歷练之旅吧! 莫无茗出行前习惯把用品收拾好,做好计划。今次,只粗略地了解了行程,嘆口气,随着众人起身。 武师傅名叫祝苍穹,这次是他带队,还有个不曾见过的年轻帐房,也不知道装箱的是些什么东西,他们只要听指挥行动就好。 「你看什么呢?」炎子打着哈欠靠着车架,顺着莫无茗视线看过去。 天光初明,稍远些的地方还看不分明,隐约瞧着像是教授他们功课的武师傅,还有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莫无茗回神,「没什么,醒醒神,这就出发了。」 武师傅吆喝商队起行,车队开始走动,莫无茗走在旁边,又望了眼那个书生样的年轻帐房。 看身形和方兄十分相像,对方转身刚好对上望着他的人,笑了笑。莫无茗也礼貌颔首,转回视线,正面完全不像。 ———分割线——— 黑木崖后山一处宽阔秀美的院落里,方勉正在练剑。 自那日他被提拔为副教主,便有了拥有独立院落的资格。他从一众或大气或秀丽或富丽的院落中,选择了这个离大殿不算太远又比较安静的院子作为府邸。 晚风乍起,池边柳条翩飞,剑起剑落,簌簌落叶纷飞舞。 甲一见主子剑歇,奉上巾帕,「主子,童堂主来了,在凉亭。」 「嗯」,把长剑连同帕子一併递给甲一,「我这就过去,上壶好酒。」 童百熊刚坐下,就有丫鬟端上了点心和其他吃食,撇撇嘴,这小姑娘家家吃的东西。 继续四顾,看到了方兄弟的得力属下,摆手招唿道:「哎,贾青,方兄弟呢?」 贾青即甲一,不急不缓地给倒了盅酒,放至童百熊面前,开口道:「童堂主勿急,主子在后山练剑,这就来。」 「咦,这酒不错,够劲儿。」童百熊一饮而尽,拦住磨蹭的甲一,自己动手,又倒了盅。 「主子的珍藏,专门拿给童堂主的。」 「哈哈哈,好酒好酒,还是方兄弟懂我,换个大碗来。」 方勉更过衣,径直来到凉亭,就见童大哥一人喝得不亦乐乎。 「看童大哥喝得很是畅快,我窖中还有,届时给你送过去。」方勉掀起下摆坐在童百熊对面。 「现在,我陪童大哥喝,来,干。」说着,倒了一碗酒,仰头饮尽。 「好,好样的,江湖儿女自当这般豪饮,喝酒就应该用大碗,那个小酒盅磨叽死个人嘞。」 童百熊哈哈大笑着,举起碗与方勉干杯。待酒水下肚,放下碗,摸了把杂乱的鬍鬚,向方勉竖了个大拇指。 「还是方兄弟这的酒好,够味儿。」 方勉弯了弯眼睛,笑着摇了摇头:「童大哥喜欢就好,我这就酒多。」 「好,整个神教,最喜欢找你喝酒,痛快。」 又一碗下肚,童百熊看着方勉有点打晃:「方兄弟,你这鬍子是又长了啊,还是留大鬍子好看,爷们儿。那什么,你之前做任务回来剃了鬍子,桑三娘还说你好看来着,啧啧,还是有鬍子更爷们儿,嗝,爷们儿。」 方勉端着碗的手略微停顿,丹凤眼微眯,酒水晃荡,参差不齐的鬍鬚一片模煳。 「童大哥这次寻我,可有什么事?」,碗中佳酿一饮而尽,酒碗搁置在石桌上,不再饮用。 「哦、哦,是有事的,」童百熊拖长着音断续说道:「什么事来着?啊,我近日接了任务要离教两三个月,特来告别的,方兄弟你珍重啊。」 「嗯」,方勉点了点头,他知道有那么个事情,没想到落在童大哥头上,不过只是探听江湖各派动静,算不得危险。 见童大哥醉趴在石桌上,方勉略显无奈,「来人,送童堂主回府,把酒窖新酿的酒拿来一併送到府上。」 第35章 第 35 章 夏日炎炎,迎客来商队这一路走得还算顺利。 此时正午,他们正在一处林子里歇脚,抱怨声偶有起伏,新人们仿若蔫了的白菜,或躺或趴,努力找回精气神。 走走停停已四日,武师傅说今日未时能到达山城,在城中落脚,后面两日不再在途中城镇逗留,全力赶到蜀州。 呵呵,不出门不知道、不出门不失望、不出门不知道世界早已变换了模样,记忆里的以为面目全非。 莫无茗看着恢復了元气,上蹿下跳的炎子,第一次想说小伙子你真行! 「无茗,山城据说比明兰城要大得多,像我们的府城那样,而且风景可好看了。」 炎子在队伍里转了一圈,满足了自己的八卦欲,靠坐在莫无茗旁边,递给对方一把腌梅,这是前天路过一个村子,同村民置换的,有点咸,路上压压嘴巴。 想必是听年轻帐房许巍说的,莫无茗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嗯,到了可以好好逛逛,看有什么能买些,卖到其他地方。」 第51页 接过腌梅,没理会炎子的大唿小叫,分给旁边的刘武一些,没有前世的金刚水泥,想必这个山城也没有记忆中复杂迷乱的交通道路了。 几人正闲聊,不远处吴师傅大声的吆喝传了过来:「大傢伙儿拾掇拾掇,这就出发了,早点走早点到,你们还有时间逛逛,出发!」 即使对前方的城市很好奇,大伙儿也不復最初的朝气和精力。 穿山跃水终于赶在酉时进了山城。歇脚的客栈比邻街市,莫无茗站在客房窗户旁向外看,临近傍晚,正是热闹的时候,熙熙攘攘的人群,五花八门的小吃…… 「无茗,走,一起下去逛逛。」炎子招唿着。 走商的护卫住的大通铺,领队良心地让四人一间!但炎炎夏日,莫无茗确定他不喜欢这样的生活,还是要做一条有梦想的咸鱼。 一行四人结伴上街,待不住的炎子和以往待得住的刘武居然凑到了一起,看到什么新鲜玩意都会凑过去瞧一瞧,为避免走散,莫无茗和小条只得紧紧跟在其后。 武师傅曾经走南闯北,出发前询问过他的意见,四人边逛边寻找着可以倒卖的物品,不至于无头苍蝇似的找不到方向。 这边莫无茗四人融进了热闹的人流里,客栈上房里有两人望着他们越走越远。 银衣白纱束冠的年轻人『唰』得打开摺扇,放于胸前轻摇晃动,转头收回视线,桃花眼跟着流转,尽显公子风流。 「苍穹,这几人…你觉得如何?」语气轻佻戏嚯,遮住了桃花眼中的认真。 武师傅放下茶盏,抬眼觑着这个用一身外放的风流浪荡遮掩自己的人,眼中划过无奈。 他们多年前在京城郊外相识,尚记得少年时的许巍,桃花眼中尽是坚毅认真,透着聪慧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这么多年当真是委屈这人了,好在如今也算是远离了那些个是是非非。 心下嘆气,他也不是个拉着人忆往事、劝人回归的性子,收敛心思,想了想回答许巍刚才的问题。 「刘武个子敦实、面貌兇悍,但为人耿直、老实可信,不过一根筋不会变通;吕炎,年纪尚轻,机敏好动,做事还差点火候,不过是个有潜力的,待磨磨性子;小条?看着是个腼腆乖觉的,不太爱说话,但是心思细腻,安排什么都能放在心上;莫无茗?是个有能力的,说来和巍少年岁相当,心思有些看不清,不像这个年龄的人…」 祝苍穹适时地咽下了未完的话,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个两个那么多心事,不好琢磨,又觑了眼似笑非笑的人,那个是超脱得要成佛,这个心窍多得要化仙。 许巍晃了晃手里的摺扇,不再注视祝苍穹,桃花眼下垂,不知再想写什么。 「巍少不是最会看人了吗?你这是打算重用,到都算是知根知底的人,家都是明兰城附近的。」 见许巍垂下眼,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祝苍穹担心对方想起不好的事,枕着脸不疾不徐地开口。 抬起头,许巍轻笑出声,收起摺扇,虽说他早就不会因为年少时的不快情绪波动,但是祝苍穹这一成不变僵硬着脸的别扭关心,还是让他笑眯了眼。 丝毫不惧对方脸越发黑的煞人模样,许巍举着扇子敲着这个大汉的肩膀,「行了,我不笑了。先观察着,都没甚经验,你再带着跑跑。」 日头落下,人群渐渐散去,街上的店铺陆续打样了,莫无茗四人也算是满载而归。 不搭理呆滞的三人,莫无茗径直收拾好东西,他不喜欢当众沐浴,他问询过客栈后院有个可以沐浴的地方。 目送莫无茗出门,炎子叫开了,「没想到无茗这么厉害,他也太会讲价了吧,他那个什么拼单购买、回扣赠送的,还有算数,把我都绕晕了,我一路上都在算这玩意,看着每份价格不差多少,花了一样的钱,多买了好多。」 条子也跟着点头,语气不再是一如既往的怯懦,透着股呆萌:「无茗大哥,和平时见的不太一样。」 「嗯,满身淡薄,跟个佛似的,居然沾染铜臭沾染的……」原谅刘武这个没有多少词彙量,喜欢用小脑讲话的人。 「就是就是,无茗平日里一副啥都入不了心,换个袈裟就能立地成佛的样子,没想到做生意也是这么厉害。」 三人对视,静默片刻,炎子又嗷了一嗓子跳了起来,「我要认无茗当大哥,跟着大哥走有肉吃,嗷~」 刘武果断抛弃了逛街时建立的友谊,嫌弃地撇撇嘴,无视嗷嗷叫的炎子,整理自己的东西。 「那、那个,炎子,我、我也去收拾东西了。」小条左右看看,踌躇着对炎子说了句话,也没管对方听没听见,一熘烟跑到了自己的位置。 ————分割线———— 夜风习习、树影憧憧,被厚云遮蔽了月光的黑木崖后山,伸手不见五指,远处纵来一个黑影,落在后山悬崖边,小心又疑惑地四下搜寻。 「属下李……咯咯……」骤然被出现的黑衣人扼住咽喉,无法言语,难以逃脱,挣扎着要扒开来人的手、挣动的脚抽搐着都没了力度。 夜风缓慢吹动着云层,月亮终于漏出了一角,银辉洒向黑暗的黑木崖后山,只响起一阵嘎嘎的鸟叫和一闪而逝的翻飞的黑色斗篷…… 天将明,方勉起身练剑,后山鲜有人至,空气清新,自从他那日被提拔为副教主,行事方便甚多,进出后山再无管辖,他喜欢每日清晨来此练剑。 第52页 身体上行动上的自由是权力给予的,但是心理上……,吁出一口气、收剑,他还要参与今日的大殿议事,不宜多逗留,待唿吸和缓,转身离去。 一抔抔黄土被风携着一点点掩盖了不远处的两个小凹坑…… ———分割线——— 自那日莫无茗发挥他的谈判口才,带着三人大肆购买货物之后,小条和刘武看他的目光还算矜持。 但是,莫无茗不动如山地忽视旁边灼热的目光,还是禁不住想起,那晚他沐浴回屋之后的突发事件。 他刚进屋,炎子这只二哈,突然窜过来抱住了他的腿,他不至于被惊吓到上蹿下跳,但是也不能完全无动于衷。 他越是挣扎,这个瓜娃子就越是抱得更紧,边锢着他腿,边巴巴地喊着哥,被迫当哥可以,特么的,扒人亵裤就过分了,险些被迫裸身! 巴巴望了半天没见给个反应的,他这都收回渴望的眼神了,怎么就挨了莫无茗一个瞪眼,难道是… 「无茗,哥,哥,咱们马上到蜀州了,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带我去城里狂买一把啊?」 炎子又燃起无限希望,双眼闪亮地瞅着莫无茗,我大哥就是牛掰,山城买的物什,在沿途小城小村就卖完了,他这一把就赚了十几两,发了发了。 莫无茗表示对着这张傻甜的脸不想言语,瞥了眼这一路被皴黑的炎子,目不斜视地越过他,走到车队前方。 「不是,我哥这是啥意思?」炎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嘁」,刘武看炎子的目光一无既往的嫌弃,踏着敦实的步子也迅速越过这个傻大个。 小条一直跟在刘武身后,低着头正打算摸摸地也越过炎子,结果被拽了个趔趄。 「嘿,都啥意思,别以为我没见你偷偷瞥我来着,你这是要跟着刘武学坏了啊?!」 揪着小条后衣领,把人拽到旁边,「跟着我走,离那个讨厌的傢伙远点。」 被扯住的小条,急得说不出话,险些哭出来,只得顺着炎子的意思,默默无声地挨着炎子走,这个人好吵! 一行人到达蜀州,依然是临近傍晚,正热闹的时候。 收拾好东西,莫无茗叫着炎子几人迅速点出发,蜀州不同山城,它更端庄大气一些,所辖面积也更大,但人流量却不那么多。 约摸是交通不便外来人不多,或者农家人都早早归家了?? 「哎?」炎子发出一声惊讶疑惑拐了几个弯的单音,这是要继续干倒卖的勾当??!不是不干了吗? 刘武和小条也对着莫无茗展示了瞪大的眼,小条就不说了,刘武真是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没眼看! 「还走不走,这里气候坏境湿热,土质肥沃,易大量出好物,但交通没那么便利…」 众人都不傻,商队不止他们一个,走商的人多得是脑子活变有眼光的,可别好东西都被抢了啊。 炎子嗷嗷叫着,一边收拾着物品准备出发,一边对着无茗道:「哥,你也不是多看重钱的人,况且你也不缺钱,平时也没见你对什么上心,怎么这事那么积极?」 脑子转动,突然想起来,「不是要盖房娶媳妇吧,我看见你画的房子图纸了,看着就老费钱了。」 莫无茗无语,对着三双闪亮亮的眼睛,不好不回答:「不是!」 没在理会三人不信的目光,莫无茗当先一人走了出去。 钱这东西,用时嫌少,他始终相信人生十之八九不如意,钱能解决九之七八,只可惜他现在的不如意不是钱能解决的。 ———分割线——— 黑木崖树木枝叶依然繁茂,可是已有了掉落的迹象,时间易逝,夏天的热意还未消退,时间却已拉来秋天的入驻。 「童大哥已走多久?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已三月有余,今早童堂主传来消息,说是要转去华山,不知所谓何事,并无它事。」 「哦~」,方勉转身不再看窗外飘落的树叶,「看来童大哥又去凑热闹了。」 既然童大哥无事,也没甚好担心的,只是任教主示意他关注段裘戎…要怎么办呢! ———分割线——— 「无茗,我们这才回来多久,又要出发了,这才几个月,咱们就要第三次出去了。」 炎子说着说着把包袱摔在了床上,好气,他还没来得及相小媳妇儿。 「刘武和小条这次都不去,你也可以不去啊?」 「嘿嘿,我这不是要陪着哥你嘛?」炎子立马翻身坐起来 ,想到白花花的银子,立马腰不酸腿不疼了,等这次回来,他就有好多好多钱了,到时候买个铺子,娶个小媳妇儿,嘿嘿! 觑了眼,不知道想什么嘿嘿傻笑的人,莫无茗摇了摇头,想着再准备些什么,他们这次走的远些,终点在长安。 他对享誉古今歷史、盛世繁华的十几朝古都,还是有些好奇的,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爬个华山,他前世不曾去过,还蛮遗憾的。 第36章 第 36 章 又是一早出发,这次带队的不是武师傅,许巍依然以帐房先生的名义随队。 上一次往沿海方向走商时,莫无茗就知道了,这个年轻帐房是京城东家许府的旁支少爷。 武师傅曾暗示过这人的身份,而且因为族规不得不声色犬马地伪装自己,看得出是个精明到白切黑的人,莫无茗默默地想,不过和他关系不大,他也就不再关注。 第53页 一路上风餐露宿,中途除去补给也未过多停留,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走商给了莫无茗一种很急切的感觉。 「唿,终于到了,这次走得怎么那么赶!」 站在长安巍峨的城门外,炎子叉着腰仰望着那两个大大的字,不觉长唿一口气,这回总能好好休息休息了吧? 「好了,弟兄们辛苦了,现在可以好好地去睡个觉休息休息,我们会在长安待些日子,你们到时可以自由地逛一逛。」 许巍出手甚是阔绰,两个人一个房间,待遇好了很多,还提前奖励了部分银两。 大家基本上已经知道许巍不是普通的帐房,接过装着钱的荷包,瞬时扫去了行程中的疲惫,一个个眉开眼笑地喊着多谢巍少。 大家两两散开,奔向自己的客房,莫无茗走在后面,临上楼来轻轻扫了眼下方。 不动声色站着未动的人,都是这次新领队一起带来的人。莫无茗进了客房,想着许巍他们走得方向应该是未卸的马车,看来有其他事。 「无茗,你在想啥呢?端着茶杯半天了。」 「啊,没什么」,莫无茗放下茶杯,对炎子道,「一会儿下去吃点东西,今日好好休息,明天出去逛逛。」 「嗯嗯。」炎子很贊同地点头,他真的累得够呛,趴床上就能睡个天昏地暗,「走,去吃饭。」 一连三日都未见许巍身影,他们这些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些人甚至惶惶不安。 今日早晨在楼下用餐时终于见到了许巍。 「大家这些天应该休息好了,接下来需要分散开买这些东西。」 大伙儿好奇地盯着巍少手上的清单,就见他没甚犹豫地递给了莫无茗。 「这次採买,就无茗带头吧,由他分配人员採办货物。」,说着转向莫无茗,拍着他肩膀道,「你就全权负责吧,大伙儿有意见吗?」 「没有。」相处那么久,虽然莫无茗一点想出头的想法都没有,但他平日里沉稳靠谱的印象深入人心,大家对他还算信服。 莫无茗:他有…… 「很好,那就这样了,三天时间把单子上的东西採买好,你们可以自由行动,放心吃放心住,等回去的安排。」 被指派任务并且被忽视本人意见的莫无茗:「既然大家愿意听我安排,那就先吃饭吧!」 大伙儿嘻嘻哈哈地应着,围着莫无茗说的话多了起来,莫无茗笑着回復,匆匆吃完饭,就回了房间,唉! 把需要购买的物品分类抄写,待众人吃过早饭,莫无茗把今日任务分派下去,他带着炎子去採买最难最贵的一部分。 第二日,计划採办不易保存的货品,採买的注意事项以及事后保存的方式,交一一代下去。 待大家出发,他去后院检查已购的货物,遇到正要出门的许巍与新领队姚虎。 微笑颔首,许巍道:「採办如何?可有什么不清楚的?」 「尚可,今日去採办的是些不易存放的东西,不出意外明日可装车。可要把不易久存的单独区分开?」 莫无茗知道他们来此处是有其他事宜,但也不准备究根结底。 「嗯,不错,」许巍收起摺扇,点了点头,「把这些不易存放的,还有单子最后面三种装在最结实的马车上,剩下的就不用管了。」 「后面我还会安排人待大家回去,你可以先留下来。」 打住了莫无茗想要开口的话,许巍拿着扇子轻点:「你可以先想想,不是什么坏事。」 目送二人出门,莫无茗木着脸去检查货品及车架,他并不想得到领导关注。 平日里尽量躲开了这些人视线,处事也低调少言,怎会? 检查完存储,莫无茗出门辗转去附近乡下採买自己清单上的物资。 这两日按照莫无茗的分配安排,大伙儿很高效的完成了任务,之前虽然未言语,但心内对莫无茗有成见的,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会干事的,安排合理又细緻。 上午把採办事物处理完,他们今日还有不少自由时间,莫无茗已经透露,巍少会安排人带他们先回明兰城的意思,他们要抓紧时间再去逛逛,有了奖金,还能给家人买些东西。 ———分割线——— 黑木崖明成大殿,任教主致力于吸星大法的突破,当堂宣布神教例会及日常教务交予方勉和向问天,宣告完毕,不理会大殿之人的反应,迳自转入后堂。 众人面面相觑,方勉也有些诧异,不过面对各个长老及向问天的怒视或疑惑目光,不动如山,他特意观察了段裘戎,这个同鄂勇一起陪任教主当年一起闯荡的大长老。 个子敦实,鬍鬚发白,眼如铜牛,像是在极力忍耐怒火,鬍鬚随着唿吸不停抖动着,方勉盯着对方喷火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思考着如何不大动干戈地处理此人! 瞥了眼鬍鬚抖动越发厉害的人,方勉视线越过对方,扫视着议论纷纷的教众,开口道:「既然无其他事宜,今日大殿例会就结束了。」 段长老和向问天等人,面色铁青,却未言语,任教主亲命,他们有意见对方勉提也无用,说不定更助长狼子野心之人的气焰。 ———分割线——— 风和日丽,华山脚下的小镇熙熙攘攘、热闹极了,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拉着身旁的少年,在集市上东游西逛好不自在。 第54页 「小师妹,我们要赶紧回去了,被师父师娘发现我私自带你下山就完了。」 令狐沖穿着黑灰色的棉布短打,紧紧跟在小师妹身旁,不停地劝说她回去,他们偷熘出来有段时辰了,若是被发现,他可就惨了。 「哼」,扎着两个包包头的小姑娘,举着糖葫芦啃了一口,向大师兄撇撇嘴,就是不想带自己,明明大师兄经常自己跑出来,还好久不回去,好不容易在他要熘下山的时候被她逮到一次,让他带自己下山,这才多久呀! 岳灵珊一挣、一挣、又一挣,就是挣不开大师兄的钳制,小脚一跺,生气道:「我不回去,快放开我,我还要去前面看看。」 说着又扯了扯被拽着的胳膊:「大师兄,你快放手,不然我告诉爹爹,你前天、大大大大大前天偷熘下山,还喝酒,放不放?」 「不行,时辰不早了,就是被师父罚,我也该带你回去了。」 令狐沖拽着小师妹的手劲半点不送,再不回去等他们上山,天都该黑了,师父师娘肯定会发现他们不见了,说不定还会特别着急。 岳灵珊见威胁不了大师兄,把绷起的小脸拉了下来,眼珠转动,突然用另一只手扒着大师兄,笑眯眯地撒娇道:「大师兄~,你再让我逛逛嘛,就一会儿,」 拇指抵在小指指节处,把手放在脸前,鼓着脸靠近自己大师兄,「就这么一小会会儿,大师兄~」 见大师兄表情有些松动,赶紧乘胜追击,「这次绝对说话算说,真就再逛一小会儿,」 「可是……」 「真就一会,我这次保证,」说着拍拍大师兄胳膊,抬起自由的手,指着前方,「就那,好多人,我们去看看好不好,看完就走。」 令狐沖有些犹豫,低头看着不停晃着自己的小师妹,望着天嘆了口气,「行吧,就前面那看看,看完就」走,话没说完就被小师妹拖着跑了起来?!! 「哎,令……」 莫无茗走到突然跑开的炎子旁边,随着他的视线看了看,「怎么了?」 炎子挠着头,东张西望,咕哝着:「刚刚那不是令狐兄弟吗?怎么过来就不见了,难道看错了。」 「你找什么呢?」,莫无茗跟着炎子又走了两步,见人停了下来,不解道。 「我刚刚看到了个熟人,可能看花眼了吧。」这里离明兰城那么远,令狐小兄弟怎么可能出现会在这。 看着挠头笑呵呵的炎子,莫无茗也没再追问,他的好奇心实在有限,「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客栈吧。」 「好,反正咱俩明天也没事,去爬华山,走。」炎子也没再多想,扯着莫无茗就往客栈方向走。 「行,回去和巍少说一下。」拽回自己的衣袖,顺手扯了炎子一把,风风火火的,又没什么急事,那么急干吗,这都小跑起来了。 第37章 第 37 章 晨光熹微,万物尚在甦醒,莫无茗一行四人已将要接近山顶,欲寻一处,等待日出。 这一行四人包括他、炎子,还有许巍、新领队许子木,登山队从预计的二人变为四人,意外又似乎很合理。 华山脚下的小镇也有一个迎客来客栈,明兰城的商队伙计中,只有炎子和莫无茗两人被点名跟随新领队的人来到这里。 但他二人并未被安排其他事宜,事故有时间闲逛爬山。不曾想昨日回到客栈,二人找到许巍告知动向,巍少对此也十分有兴致,便就此说定了四人一同登山赏景。 山顶风大,四人站在高山之巅,衣袍飒飒,遥远的东方隐藏着一个红色的发光体,那一线云层被快速地从浅粉,经过浅黄、浅橘、浅红,最终渲染成浓重的橘红,然后蔓延。 由近到远、由点到面,一层层加光加色愈染愈浓,一圈圈扩开如涟漪般渐远渐浅…… 几人没了言语,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一线亮色,近前云海翻涌,远处烈甲批身,风吹云动间,倏然,那轮圆日跳了出来,携着热烈的色彩,破云而出! 那浓烈的火红的带着无限生命力的初升的太阳,像个活跃的、调皮的、有着无限可能的孩子,那一剎那的震撼,让莫无茗久久无法回神,似乎灵魂得到了升华,枯竭的心灵得到了灌溉,他突然觉得热爱生命,让生命染上那样浓烈的色彩永远值得感动。 身旁炎子不停地发出感嘆、赞美声,词意匮乏至极,但也真诚至极,「太美了、居然这么美、没想到会这么好看,真是漂亮……」 炎子把胳膊肘搭在一动不动的莫无茗肩头,感嘆着:「活了那么多年,也不是没见过日出,没想到在这山顶看日出这么不一样,还有那云,我还以为我成仙了!」 扶着莫无茗,自己往前探了探头,哆嗦着又缩了回来,拍着胸脯道:「还好我没迈出去,这云驮不住我,掉下去不定真成仙了,嘶、嘶。」 莫无茗笑了,侧身道:「你一直拉着我,怎么,是想我陪你一起成仙不成?」 他前世也爬过不少山,但是也没见过完整的日出,时间、天气、金钱都是很重要的因素,他居然没有被眷顾过,今天这场日出真是震撼人心。 「散云作雾恰昏昏,收雾依前復作云。一面红金大圆镜,尽销云雾照干坤。这大诗人所述也不及亲眼所观吶,妙妙,实乃盛景!」 听见旁人所言,许巍用摺扇敲着掌心,也禁不住贊了句。 第55页 莫无茗闻声转向许巍,余光撇到迈步上前的许子木,这个新领队怎么像是刚上来的感觉,不做深想,接言道:「的确好景,能让人感受到极强的生命力,震撼人心!」 自古华山一条道,险峻高耸,栈道阶梯也不及后世安全齐整,但许子木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四人也算是会武之人,就这样在熟手的引领下依然走得磕磕绊绊,难怪这里鲜有人迹。 伴着啁啾鸟鸣,簌簌风声,三人跟随许子木下了山顶。 「这里较为平坦,背风,在此解决早膳吧。」许巍用摺扇敲了下手掌,叫住许子木,既然是来游玩的,没必要急着下山。 炎子起初觉得这个书生样的帐房气势清冷,和他不好接触,后来知道他的身份更是添了敬畏,也不主动去凑热乎,这么久相处下来,还一起爬山看日出,巍少爷还是相当平易近人的,熟悉以后,本性就渐渐显露,整个人活泛了很多。 「好呀,我同意,我去捡柴。」,炎子当即双手贊同,双眼闪着兴奋的光,他们走商也有露宿荒野的时候,他打不来猎物,拾掇柴禾可是很熟练的。 许巍看向说话的炎子,眼底迅速闪过一抹诧异,笑着点了点头:「好啊,山上危险,无需走太远,注意安全。」 「好嘞」,炎子答应着就往一旁走去。 许子木向许巍抱拳示意去猎些野物,得到允许,接过莫无茗递给他的竹筒,当即纵身远去。 莫无茗看着二人那么迅速给自己分配好任务,同许巍笑笑,卸下双肩包,从中拿了块布,铺在地上,又拿出来不少昨日准备的水果、烙饼等食物,他还很有兴致地做了三明治和寿司卷。 「你这包很是特别啊!」许巍看着莫无茗打开一直背在肩上的包裹,一路上稳稳噹噹都没有掉过,看起来很是好用。 「嗯,双肩背起来会方便轻省很多,加了暗扣也不容易掉东西。坐下歇歇?」莫无茗边和许巍说话,边掏着包里的东西,他闲来无事做了很多实用的东西,这个包特意为爬山野游等准备的。 「这是……什么吃食?」 「寿司,昨夜做的,凉了缺了些味道,要是不介意就尝尝吧,给大家准备的。」 他其实还背了个小锅,虽然大家都有野外经验,许子木更是箇中高手,但是他还是习惯准备充足一些,等许子木打来水,就可以煮点汤,早饭还是吃点热乎的比较舒服。 许巍拿了一块尝了口,嗯?味道有些怪,等把一块寿司吃完,用手指略微抹了抹嘴,还不错,米粒松软不粘牙,不知道刷了什么酱,这橘黄的东西吃起来还挺香,加了黄瓜丝,一点都不腻。 「味道不错,我也不贪多,等他们一起。」 莫无茗也未再劝,虽然都是健硕的大老爷们,但是吹着山风,吃着冷掉的食物还是空腹,对胃很不好。 他之前是猝死的,胃因为加班喝酒生活不规律很糟糕,后来许多东西都要忌口,现在这么个年轻健康的身体,他很珍惜,也不会劝别人糟蹋身体,当然,非要糟蹋,他也不喜欢管。 两人换了个凸起的大石坐,望着远处山峦起伏,郁郁青青,对面的山崖如刀削斧噼,高耸险峭,边赏景边聊天,好不惬意! 炎子抱着柴回来,见二人面对悬崖坐在凸起的大石上,也未多言,自行堆起柴禾,刚堆好就看见许领队自远处飞快地纵身而来。 「许老大,你这打的兔子可真肥。」炎子见许子木拎了两只兔子,一只鸡,还抱着一个大的竹筒,赶忙迎了上去。 许子木『嗯』了声,将左手已经处理好的野物顺势递给了炎子,对着刚从大石上跃下来的少爷和莫无茗点了点头。 这里水草丰茂,人烟稀少,野兔和山鸡长得很瓷实,烤兔加了莫无茗带来的调料,更是鲜香诱人,四人配着熬的汤和水果点心,吃得好不畅快。 炎子咽下口中的最后一块肉,拍了拍鼓起的小腹,双手搭在地上,身体后仰,感嘆道:「要是有酒就更爽快了。」 温度渐已升高,四人也未再多逗留,随着许子木继续下山,山路陡峭,也不是处处都有台阶可走,当真是上山容易下山难。 「嘘」,临近半山腰,许子木示意大家安静,注意隐蔽。 莫无茗仔细听着四面八方的消息,远处零零碎碎的声音顺着风传进耳里,声音稚嫩,是个小女孩。 「娘,娘亲……头髮,疏个髮髻,…,包包头…,山下同我的女子都疏漂亮髮式了,我…好丑……」 「走了」,待声音远去,许巍晃了晃摺扇,提醒大家悄悄下山。 虽未禁止百姓上山,但江湖中,这里是华山派的领域,他虽说可以递拜帖上山,但既不方便也不自在,华山派两派内斗致使门派重挫,现如今人才凋敝,他们不过分声张完全没必要打招唿。 四人下至山脚正值午时初,用过午饭,四人便回客栈休息,莫无茗躺在床上抻直身体,略微想了下何时回程,他们在此处停留是为何,未及深思便睡了过去。 ———分割线——— 黑木崖,木易趁着正午炎热,教中少有人往来时,小心潜进副教主府邸。 刚吃过午食,方勉正坐在榻上看书,听闻门外声音,停下翻书的动作,抬眸道:「何事?」 木易收回抱拳拜见的姿势,站直禀报导:「回主子,您吩咐属下盯着付伟豪,属下发现他昨晚进了任教主住处,一直都未出来,属下今日小心探查了教主府邸,也未发现人。」 第56页 「付伟豪?任教主?」,方勉放下书册,略微蹙眉。 「是,执法长老鄂勇的下属,鄂勇死后,他明面上行为收敛很多,但一直暗里动作着,一直在联络教中其他长老针对主子。」 「今次为何会去教主府邸,他之前可有何异常?」,鄂勇成为一具焦尸死在刑堂和任教主有脱不开的干系,付伟豪之前联络的长老,和其他堂口教众都和鄂勇有些干系或者和他方勉本人有仇怨,而教主…… 木易听主子询问,思索道:「他昨晚收到过一封信件后,不似平常,神情很是激动,后来深夜避开众人偷偷出了府,属下跟随着,发现他进了教主府邸,一夜都未发现他出来,属下问过他院中教徒,一上午都不曾见过他。」 「哦?」方勉思忖,鄂勇、付伟豪、任教主……这其中,鄂勇的死和任教主必定有关,付伟豪在任教主府邸失踪? 「付伟豪的失踪可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付伟豪自鄂勇死后,行事特别低调,之前离教多日都鲜有人问,这次失踪也还未有什么人关注。」 「是吗。」方勉垂眸沉思,他总觉得任教主有些古怪,这其中会有什么关系吗? 「交给其他人盯着鄂勇其他下属,你去协助甲一收集段裘戎的信息。」 木易闻言一怔,后迅速抱拳道:「是。」 待木易走后,方勉捏着手中书页,脑海里却想着刚刚的问题,思路不明。 第38章 第 38 章 约莫申时二刻,莫无茗和炎子打算去街上好好转转,昨日初到此地也没来得及好好了解。 小镇不如明兰城地广人多,但是有不少挎刀或配剑人士,莫无茗还注意到这里酒馆和药堂不少。 「无茗,逛了好半天了,我们去这里吃晚饭吧。」炎子叫住边走边不知想什么的莫无茗,指着旁边店铺提议,好香。 莫无茗抬眼看去,「华山酒馆」,转回视线对上炎子发亮的眼睛,咧着嘴角仿佛下一秒能留下哈喇子,略微无语,「你确定是想吃饭!」 「该吃饭了,这里有酱牛肉可香可香了。」这家的酒绝对是好酒,他闻这味儿就知道。 「你怎么知道?」难道来过? 「我闻着味儿了,」见莫无茗不信,拉着他就往里走,「我听有人点了,而且说特好吃。」炎子嘿嘿笑着,无茗还是很好说话的,虽然对他的话不以为然,还是愿意纵着他。 这里吃酒的人不少,看到角落里有张空桌,赶忙拉着莫无茗过去,刚坐下,就有小二来招唿他们。 「客官,要什么酒?」 莫无茗抬头看了眼小二,果然是酒馆,上来只问喝什么酒,他也不言语,看着炎子点。 「那桌上的什么?闻起来味道不错?」 「那是我们店的特色酒,我们店主亲自酿的,名曰『苍穹』,其他地方都没有,客官可以点来试试。」 炎子一拍桌子:「行,先来二两,快上」。 兴奋地转着脑袋,抬头正对上莫无茗的眼睛,想起来他们是来吃饭的,赶忙叫住小二,「哎,等下。来俩下酒菜,还有……」 「哥,你想吃点啥?」 莫无茗收回嫌弃的眼神,转向小二,「还有什么菜品?」 「我们店有道特色菜,糟鹅掌,相当美味,客官尝尝?」 「哦~,可以。」 酒馆不算大,横着只摆了两行桌子,但是纵深还算可以,有六排桌椅,他们二人坐在最里面,靠近后堂的位置,能隐约听到后厨炒菜的声音。 小二上酒速度甚快,还未上菜,炎子便迫不及待的饮了一碗,「好酒,味香烈浓,爽滑不涩口。」 「你悠着点喝,还没上菜,空腹伤胃。」 「嘿,我胃硬着呢,这酒真不错,哥,你来点。」说着,就拿了个酒碗斟满,递给莫无茗,又迅速给自己满上。 莫无茗无奈地摇摇头,看着炎子一饮而尽,还好不多时,菜也上了,二人能够边吃边喝。 「酒家,上壶烈酒。」 听到突然而至的洪钟似的声音,莫无茗和炎子抬头向门口看去,一个魁伟大汉逆光站在店门口,左右张望,看不清脸,但能看到鬍子拉碴,穿着单薄的外衣,露着大片胸膛。 正欲低下头继续吃,就进那大汉不再张望,径直往他们这边走来,一屁股坐在炎子一侧。 「这奶奶个熊的,真够热的,」抱怨过后,对着二人道,「两位大兄弟,拼个桌。」 炎子不乐意,这什么人,上来就坐他旁边,莫无茗按住炎子的手,店里没有位置,拼个桌没甚大不了的,就是此人有些粗鲁,他们也快吃完了,没必要起冲突。 「可以,兄台请自便。」 「没这么文绉绉的,听着别扭,我叫童百熊,叫我老童就行。」 童百熊介绍了自己,仰头招换店小二,「哎,小二,快给爷上酒啊,再来两斤酱牛肉。」 「好的,爷,您要什么酒,我们这的特色酒就是这二位客官点的这种,名叫『苍穹』。」 「哦,名字倒是霸气,酒烈不?」 「烈,喝过的豪杰都说好。」 童百熊哈哈大笑两声,「好,就它,快上,如果没你说的那么好,砍了你脑袋。」 「哪能,哪能。」店小二虽说见到的武林人士不少,脾气不好的也不少,但面对童百熊还是有些胆战心惊,飞速熘了下去。 第57页 「二位兄弟也是好酒之人吶。」 莫无茗还在思忖,童百熊,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童这个姓氏也不多见,他是在哪里听过?听到问询,收回了神,就听见炎子的声音。 「那是,我自幼闻酒、识酒,当然好(四声)酒。是不是好酒我一闻便知,来,童大哥,这酒还真不错,既烈又不呛吼,入口热烈,入喉更是劲道。」 「好,那我先喝着,来干。」童百熊也不推辞,当即接过炎子递来的酒碗,二人碰完,仰头饮尽。 酒逢知己千杯少,都是好酒之人,炎子很快就放下了不快,两人痛快地边饮酒边攀谈,莫无茗瞅着越喝越多,越扯越远的二人,不参与也不多言,低头擒了个鹅掌,别说,还真挺好吃。 ———分割线——— 方勉午睡醒来,处理过教务,便欲去后山活动活动筋骨,他也不着急,走在教中,遇见他的教众纷纷垂首问好,他也不在意,偶尔颔首。 穿过花园,离后山禁地便很近,方勉不再漫步,欲提气,忽听树丛后传来人声。 「也不知道李铁去哪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你也很长时间没见他了?我上次见他好像还是四个月前。」 方勉向前走了几步,见是两个灰衣小厮。 「他这次下崖这么久,都没人替我担水干活了。」 「你就欺负人老实好说话,他下崖干嘛去了?」 「嘁,别说你没使唤他,不知道,崖上一直没找见他,谁知道他下崖干什么去了。」 「李铁何时不见的?」 方勉对他有点印象,是个有实力但是少言寡语,做事闷头闷脑的,他上次从明兰城回来,上崖时还是这人把守的,听到他人说自己,就嘿嘿傻笑,他当时还多瞥了此人一眼。 两小厮忽闻人声,转头看是副教主,慌忙跪地拜见,身体不自觉颤抖,怎么会在这遇见副教主。 「起来,说说李铁是怎么回事。」 「是,小人和李护卫关系不错,李护卫见小人不会武功,身体单薄,常常帮小人做一些活计,小人经常会带些吃食送与李护卫,但近来一直未找见李护卫,也没听说他去做什么,不免有些担心。」 「是,是,李铁是个很热心肠的人,那么久没见,难,难免挂念。」 「何时不见的?」 「啊,奥,小人已有近四个月不曾见过李护卫。」 「小人,小人已半年未见。」 「可有其他人注意到李铁不见了。」 「李护卫与人少有来往,注意到的应,应当没几人。」 「是,是的,除去小人二人,曾听过大厨房两位小厮提过,其,其他应该不曾注意。」 「嗯。」方勉思忖着,不再去后山,转身向自己府邸纵去。 两小厮久久未听到人声,小心翼翼抬起头,发现没人,不由得松了口气,慌忙远离此地。 方勉回到府邸,唤来属下。 「张英,你去查查近半年,教中都有谁失踪或者死亡有异常的,详细些,特别注意教中那些不被人关注的。」 「是,属下告退。」 方勉坐在书案前,撑着额头思考,他或许很快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分割线——— 天色渐晚,莫无茗见炎子和童百熊不停地打着酒嗝,还要再喝,实在忍无可忍,制止了小二继续上酒。 「童大哥,童大哥,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嗯~无茗兄弟呀,来,接着喝,再干一碗。」 「不能再喝了,我带你回客栈。」 莫无茗额角抽抽,也不再同酒鬼废话,请店小二帮忙,架着二人回了客栈,给童百熊开了见房,把炎子带回屋,自顾自去洗漱,一身汗臭酒味。 终于安顿下来,他也喝了些酒,脑子浑浑噩噩总觉得有什么没想起来,还是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第39章 第 39 章 一觉醒来,天光已亮,莫无茗揉揉额头起身,见炎子仍然鼾声一片,也未打扰他,洗漱过,便自行下楼寻些早点。 「无茗,早啊。」 莫无茗正在大厅吃饭,闻声抬头,许巍正摇着摺扇下楼,后面跟着许子木。 「巍少,许领队,早。」 说话间,二人在莫无茗桌对面落座。 出门在外,许巍虽没有紧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尚食之时不言语的习惯已深入骨髓,莫无茗见二人无言也没有提起话头的想法,三人安静地吃着早饭,与不远处嘈杂的食客形成鲜明对比。 「张兄弟,你那么大年纪了也来参加华山派的选徒?」 「我不过大你两岁,你都来了我怎么就不能来。」 …… 「华山派招徒,我儿要是能选上就好了。」 「谁说不是呢,我们家孩子多,我把最小的两个儿子送来了,要是能选上,不仅能学个武艺,还能省好些个口粮,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 …… 「听说华山派大肆招徒,这个新上任的华山派掌门岳不群可是个行侠仗义的君子呢,孩子能跟着这样的师父亏不了。」 「嘁,他们门派内斗,高义厉害的前辈都死光了,才轮到岳不群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当掌门,华山派式微喽。」 「嘘,小声点,胡说八道也要有个度,敛敛你的性子,小心招来祸事。」 第58页 …… 人声传入耳朵,莫无茗怔楞,夹着小笼包的筷子松了都没意识到。 「无茗,无茗,想什么呢?」许巍吃好早餐,见莫无茗拿着筷子看着盘中的小笼包发呆,轻轻喊着,不见应声,伸出筷子敲了敲对方餐盘。 「啊,我吃好了。」莫无茗心头震动,听到声音,抬眼问询,「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的吗?」 许巍不做声,上下打量着莫无茗,见对方和平时没甚不同,也不再追问,只当对方刚刚在发呆。 「例行检查就好,你接着吃,不必起来,不必跟随。」许巍说着站了起来,往客栈大门走去,许子木紧跟其后。 莫无茗见对方停住脚步,又转身朝向他,不自觉坐直身体。 「可以先做个准备,后天回程。」 送走二人,莫无茗放松身体,机械地嚼着最后一个小笼包,大脑开始重启。华山派、岳不群,还有昨天的童百熊,他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电视版电影版等不同版本的『笑傲江湖』。 时间有些久远,他昨天听到童百熊的名字只觉得哪里听过,今日乍然想起,他是日月神教的堂主,对东方不败大教主甚是忠诚,而华山派岳不群在『笑傲江湖』中是个表面君子,内里小人的伪善之人。 他难不成穿到了笑傲江湖的世界里,他怎么会到这个世界,不是,这个难道真的存在,他没觉得自己活在江湖的世界里啊,可是,童百熊、华山派、岳不群,这些难道都是巧合? 思维有些混乱,他需要冷静冷静,撂下筷子,快步回到房间,径直略过睡得正熟的炎子,莫无茗踢掉鞋子,直直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一动不动。 没了外界乱七八糟的声音,莫无茗盯着正上方的床帐,细细回想。『笑傲江湖』是金庸老爷子写得一本武侠小说,被改编拍成电视剧、电影,有好多个版本。 他没看过原书,电视剧电影也没有完完全全看完,看这些的时间也有些久远,况且他从没想到过这会是个武侠世界,所以来这个世界半年多了,他都没有意识到,也没有想到会和『笑傲江湖』扯上关系。 仔细想想,他走商途中也是遇到过会武的大汉,还有这本书里的小配角,他之前竟也没怎么留心。 他记得这本书讲的是华山派一个热血正义的少年经过挫折磨难成为江湖一代大师的武侠进阶路,当然过程中少不了与各色美人的纠结缠绵、正与恶的冲突碰撞。男主角是华山派掌门岳不群首徒令狐沖,女主角是被称为魔教的日月神教的圣姑任盈盈。 除此之外他印象比较深的角色就是魔教教主东方不败,一个为练武能狠心自宫的人,为了所谓的爱卑微俯首到不像自己的人。这个角色的争议比男女主都要多,本是个风华绝代枭雄似的人物,因为爱情,他的下场却悽惨苍凉到让人心疼。 其实也没什么好纠结,这是个完整的世界,即使和『笑傲江湖』相关,但是和他自己能有什么关系,他不记得书中有他这么个人物。再者他就是个底层百姓和这些江湖人压根不是一个圈子,明兰城离华山嵩山黑木崖什么的都很远,他也没有仗剑天涯,江湖闯荡的想法,不管是不是『笑傲江湖』中的那个世界,和他都没什么关系,他不是书中的人物,他只是自己生活中的主角。 『唿』,深唿出一口气,莫无茗松弛下来,收腿坐起,不管怎样,他是个活生生的存在,这是个实实在在的世界,不同圈层、不同人,有着不同的人生,他照常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想明白之后,虽然心情依旧复杂,但心头轻松了很多,他起来叫醒炎子,后天回程,他要抓紧时间採购些私人的东西。 「唔,无茗呀」,炎子迷迷煳煳地被踢醒,扶着额头觑着眼,「头疼」。 「哝,擦擦脸」,递给炎子一块过了温水的帕子,莫无茗面无表情道,「让你别喝那么多酒,长记性不。」 炎子磨磨蹭蹭爬起来,洗漱过终于清醒了,「没想到那个酒后劲那么大,我好久没这么醉过了,好酒,我要带些回去。」 莫无茗:「……我们后天回程,我一会儿要出去买些产品,你也准备准备,后面不能这么喝了。」 「啊,后天回去?」,炎子腾得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出去买。」这一路还没挣多少嘞。 「你先下去吃早饭,完了直接上街。」 「行,你吃过了是吧,我先下去了,很快的。」炎子说完就麻熘地关上房门,蹬蹬蹬下了楼。 莫无茗望着上一刻嚎着头疼,下一刻就蹦跶起来的人,掀着嘴角摇了摇头,年轻真是好吶。回神,略微收拾了下,思忖片刻,决定拿个背包,出门。 大厅里,炎子正埋头喝着粥,他脑门还是有点沉,不过昨个喝得真是几个月里最痛快地,哈。 「哎,谁呀。」炎子勐地坐直身体,哪个傢伙偷袭小爷,「哎~童大哥,快坐,你也刚起来吧,感觉怎么样,我这头还有点沉呢。」 童百熊哈哈笑着,坐在炎子对面,招唿完小二上早点,和炎子边吃边唠:「酒量不行啊,还是得练,跟大哥我真是不能比。」,何止是头疼,昨个睡得胳膊也是疼得,那酒真够烈的。 撇撇嘴,炎子还是有点不服,童大哥昨天明明比他醉得还厉害。 把双肩包背上,莫无茗走下楼,望见炎子对面的童百熊,不自觉顿了步子。炎子吃饭间隙抬头瞥到正下楼的莫无茗,挥着胳膊招唿他。 第59页 莫无茗微笑,若无其事地抬脚走到二人桌旁:「童大哥可还好,一会儿有什么安排?」他一般不会打听别人隐私,不知何想,还是没忍住多问了句。 「啊,也没啥事,你们是要干嘛去。」童百熊啃着肉大着嗓门回答。 「我们要去买些特产,后天就走了。」炎子吃完放下筷子,笑眯眯道,「童大哥要是没事,和我们一起啊。」 「嗯,买些酒、药材什么的,童大哥一起?」莫无茗没拦着炎子的邀请,看得出来童百熊是个外粗内细的人,他们昨天喝成那样,胡天海地聊了很多,仔细想来,并没有多少有效信息。 「啊哈哈,不必等我,别耽误你俩事,快去吧去吧,有缘江湖再见。」 拦住炎子脱口而出的劝说,礼貌告别,不必强求,本就不是一路人,多问一句也说不清是什么心理,莫无茗轻吐一口气,领着炎子开始买买买。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想开个软萌妹纸穿越异世,为色(/爱)做攻的轻松爽文,啥时候能把这篇完结吶…吶…吶~ 第40章 第 40 章 华山主峰,十四五岁的少年有模有样地练着剑,一个粉衣小姑娘从远处奔来,「大师兄~,我知道你今天要下山,带我去吧。」 少年默不作声地继续练剑,剑锋不动声色地离小姑娘远远的。 粉衣少女围着背转身的少年转着圈圈:「大师兄~带我去吧,我想下山,大师兄!」 一直没被搭理,少女怒了,停下随着少年转的脚步,跺着脚吼:「别装听不见,我知道娘亲同意你下山採办,你说话呀—呀—」。 「大师兄,哼。」 小姑娘当真气极了,少年见状无奈地收起长剑,轻轻揉着少女的头顶:「别气了,这次真不能带你,师兄下山採办,看顾不到你。」 「不用……」。 「灵姗听话,师兄给你带糖葫芦。」 女孩子被打断言语,不乐意地撅着嘴,「我才不稀罕,我想下山。」看样子大师兄下定决心不带她了,可是她想去。 令狐沖看着委委屈屈的小姑娘,皱起眉头,可是她还是太小,武功也不行,最近山下来了许多武林中人,万一被误伤,「等你再大些,你想出去,师兄绝对不拦你。你留在山上帮帮师娘,再过几日,师父就要正式招徒了,事情很多,给师娘分担分担,小师妹最心疼师娘是不是。」 「哼」岳灵姗揉着眼跑走了,她不想理大师兄了。 注视小姑娘跑回去,令狐沖也没了练剑的心情,他还是赶紧下山,别待会再被小师妹缠上,挂着酒葫芦,直奔山下。 ———分割线——— 「哎哥,你今儿是怎么了?」炎子用手肘撞了撞莫无茗,这人一路上心不在焉,刚刚跟店老闆谈条件的时候都没有之前大杀四方的气势了,跟三魂少了七魄似的,虽说走路稳稳噹噹看不出来什么,但是他们相处那么久了,多少了解些许,莫无茗绝对有什么事。 「啊」,躲开炎子的撞击,莫无茗收敛心神回道,「我在想,这镇上药堂里的药材价格不太实惠,据这两天观察,这里许多山民都懂得採药之道,还有时间,我们直接去附近村子收购,刚到此地时听到有一个村子在华山西南方向,往来镇上不便,都是很久来一趟镇上交换物品或者找人代买代卖。」 「行啊,我跟着哥走。」,虽然他懂得不多,但是无茗是不会坑他的,还带着他喝汤吃肉,「嘿嘿,那我们这就出发,后院的马,许老大给骑不?」 「嗯,可以骑,我们先回客栈,顺利的话,酉时还能回城。」 其实莫无茗一直在想笑傲江湖的剧情,他挺想问问童百熊关于东方不败的情况,华山派内斗不过三四年,人员寥落,岳不群大肆收徒,估摸着离剧情开始还有好多年吧。他们现在就在华山脚下,不知道有没有遇见过令狐沖,算了,顺其自然吧! 二人骑着马很顺利找到要去的村落,村口有棵很大的老槐树,不少老人在树下家长里短、夹枪带棒地聊天,听到马的嘶鸣声纷纷驻足回望着陌生人。 「老伯,跟您打听下,雷大明家在哪?」莫无茗下马牵着缰绳,询问离得近的老人。 「啊,哦,大明啊,他家在后凹,沿着这直走,遇到第一个路口西拐,走到头再北拐,他们家是个顶好的青砖瓦房。」 「多谢老伯。」 村人目送两个陌生人牵着马进了村子,瞬时恢復了叽叽喳喳的交谈。 「这后生和大明啥关系,还有马,一看就有钱。」 「来咱们村干什么,不会有啥坏心思吧?」 「嘁,能有啥坏心思,没听人说找雷大明的吗。」 「二伯,前日大明从镇上回来就开始收村里人手里的药材,是不是和这事有关?」 「对啊,看刚那俩人的气派,像是有钱的生意人。」 「要不,咱跟着去看看?」 「跟什么跟,没得丢人,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有啥好丢人的,都一个村的,关心关心有啥不对的,咱们去看看。」 大槐树下吵吵嚷嚷声去了大半,有的回家,有的跟着去凑热闹,徒留几个老爷子慢悠悠地下着棋。 这边,炎子牵着马,凑上去问莫无茗:「无茗,你怎么还认识这里的人,找这个雷大明干嘛儿呀?」 第60页 莫无茗未回头,安静地打量着这个村子的地貌村情,漫不经心地回答炎子:「初到华山小镇时碰到的,我给他一两银子的定金,收购一些珍稀药材。」 「嗯?我怎么不知道。」炎子不得其解,他和莫无茗吃住都一起的,也没怎么分开过,费劲巴拉地回忆他们刚到这的那天都发生了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遇到过个雷大明吶。 「哦,我晨练的时候遇到的,你还没起来。」拉住缰绳,「到了,应该是这家。」 「嗯,你怎么知道,哎呦我个傻的,这门楼子都比其他家气派。」炎子环顾一圈,村里人家基本上能有个茅草门掩都不错了,上前敲了敲门。 雷大明把二人引进厅堂,他家是青砖瓦房,比村里大部分人家都殷实些,但房屋构造确和其他人家差不离,只一个院子并不如镇上多进的院子精緻。 「莫兄弟、还有这位小兄弟喝茶,莫兄弟可算是来了,你这再不来,我可要到镇上去找人了,哈哈。」雷大明倒过茶,坐在与莫无茗一桌之隔的椅子上,笑呵呵地打着招唿。 雷大明长了张老实庄稼汉的脸,但是为人有几分奸诈的圆滑,也比普通的庄稼汉子敢闯敢拼,不然也不会比别人家富裕,这会儿脸上笑容憨实真诚,光明正大地捧着莫无茗,也不曾冷落炎子。 嘴上说着盼来贵人,心里却不以为然,莫无茗来了不过按计划得些分成,省去很多折腾,也能在不知其然的村里人中提升名望;他若不来,白得对方一两赏银,不过处理这些药材需要多花些时日和精力,可能挣得少些,但怎么着他也不会亏。 「雷大哥,我叫吕炎,叫我炎子就好。」炎子接过茶,也不多话,默默地瞅着二人说着一会听懂一会听不懂的话,当自己是个隐形人。 「雷兄实诚,但莫某也不能让你白忙一场,自是不会亏待老哥,我们去看看药材,打包下吧。」莫无茗放下茶盏起身,雷大明比一般庄稼汉子头脑更灵活些,但阅歷钱财都不深厚,很容易看破对方的欲望和心虚之处。 他前世谈过不少项目,接触过各式各样的人群,与人交流谈判不能说完全的如鱼得水,那也是有几分游刃有余的能力。但有能力不代表喜欢,这一世为人处世懈怠了很多,虽然客栈掌柜、炎子、许巍等接触过的人对他评价不低,但是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放纵。 莫无茗今天情绪不高,得知这是个『笑傲江湖』的世界这件事,还是对他产生了不小的影响,此时此刻并不想和雷大明攀扯过多,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到收购的药材品种上,顺势提起实物验收,说再多他都不会全部买走,他只挑选品质最好的或者利润最高的。 「啊,好,这是当然,就在旁边药房,这边走。」雷大明不自觉间站了起来,微愣后引着两人来到隔壁间。 「这是我们村最会採药的能人送来的,他识药材很准,不会错,而且,你看这炮制保存的多好。」雷大明一边介绍一边偷觑着这个看起来温和无害的年轻人,遇见莫无茗也是巧合,要是能卖得好,他能少费很多气力,过年都能更充裕些。 莫无茗掂量着盒中的药材,没有立即回话,这是根野山参,品相还不错,炮制手法是不是很好,他其实把握不准,仔细打量着,年份应当不超过50年,有购买价值,但是他不能占用商队太多资源,自身包裹空间有限。 「如何?」雷大明见对方不言语,气势不自觉就低了,言谈举止间多了份眼巴巴的渴望,他盖了房子,没什么家底了,这些药材一部分是赊帐赊来的,一部分是村人寄放在此求他代卖的,卖的越多越高,他赚得就越多。 「雷大哥,我之前说得是想私购些顶好的货,用来收藏和送人的,你看……」莫无茗把手中药材举起,明显瑕疵处正对着雷大明视线。 思来想去,雷大明将人领到拐角,把另一部分货品展示给二人:「这是我花大价钱收来的,这品相年份可不好找啊,莫兄弟实在需要,雷老哥就忍痛割爱了。」说着比了个数。 「哦~,百年而已,不过倒是完整,雷兄村子里的人果然是这片山的宠儿,遇到不少好物啊,」莫无茗扫过这排品相高了很多的药材,视线定在雷大明拿起的药材上,那也是一株野山参,年份当有百年,品相俱佳,是大户人家喜入眼之物。 炎子看着二人唠唠叨叨,强忍住打哈欠的欲望,他昨天酒喝多了,没休息好,这会儿无趣的想睡觉,和莫无茗暗示了下,一人熘达着出去了。这些药材品相什么的他也看不懂,他知道大概档次和价格就完了,手里的一百两银子也不能全买这些,待会挑些个便宜好卖的。 第41章 第 41 章 盛夏虽已过,但天气依然热得灼人,炎子没走多远,走到没有人声的地方便倚着树坐下,不知睡了多久。 「哥哥,你是来收药材的是吗,我这有个传家宝,你能悄悄看看买了它吗?」一个干瘦的小男孩接近炎子,小心地问话。 他跟爷爷奶奶相依为命,爷爷上山的时候摔折了腿,家里拿不出钱来治,他知道家里有个传家宝,家里人都小心翼翼地不让人知道,想必能卖很多钱,可以给爷爷治病。听到村里婶娘说来了两个收药材的城里人,他就偷偷揣着传家宝往大明叔家找了过来。 察觉到人声,炎子睁开眼,皱着眉打量蹲在不远处的小男孩,小脸儿没有巴掌大,眼睛倒是不小,瘦巴巴的,一看就知道全身上下没有几两肉,整个人可怜兮兮的。 第61页 「哥哥?」男孩被盯得缩着肩膀往后小小挪了一步,又鼓鼓勇气,轻声问询。 「呦,小鬼头,吵哥哥睡觉」,炎子收回腿,跳着蹲到小男孩身旁,脸对脸搭话,「哪家娃子,喊哥哥干嘛?」 男孩脖子后移躲着伸过来的大手,然而头顶小揪揪还是被人捏在了手里,他是个大孩子,不能害怕不能哭,努力吸吸鼻子。 「哥哥,我爷爷腿摔坏了没有钱治病,我想把传家宝卖掉换钱,给我爷爷治病。」 面对男孩怯怯期盼的眼神,炎子拨弄小男孩头髮的手停了下来,唇畔调笑的弧度慢慢展平,他愣了下。 「你爹娘呢?」炎子没把男孩说的传家宝当回事,听到他说自己爷爷摔伤了腿,左右环顾,没有其他人,看着这么可怜的一个孩子,站起身,想着要不要跟着孩子去他家看看情况。 「我没有爹娘,家里只有我和爷爷奶奶。」小孩着急地扯着炎子衣衫,爷爷说等他大了,才能拿出传家宝,要不然会被人抢走,爷爷现在不会卖的,但是没有人愿意借他们钱,他不能让这个哥哥去他家。 「哥哥哥哥,真的是传家宝,我先给你看看好不好?」说着就从不远处的草丛里拖出一样细长的东西,一层层揭开包着东西的布巾,眼里擒着金豆豆。 「哎,你别哭呀。」炎子没打算走,他就想着先和无茗说一声,看这小孩这么可怜,去他家看看能不能帮点忙,这小娃子不知道怎么就急哭了,连忙跟着蹲下。 破布料子一层层揭开,炎子好奇地瞅着小孩动作,终于露出了传家宝的真容。 「哈,这什么玩意儿。」看着就一细长铁棍,非说有哪里不同,炎子掂着手里约莫80公分长的东西,哈了声,这棍外形挺匀称,外面生锈的细小铁疙瘩布置的也挺均匀,他就说嘛,一小孩家家的,哪会有什么传家宝。 「哈哈,这么个」玩意……,低头瞥见紧张兮兮的小孩,炎子把即将飞出口的打趣调侃咽了下去。 「炎子。」莫无茗看过雷大明家的药材库,敲定了一部分货品,被热情邀请留下吃中饭,时间还早,婉拒了雷大明的客气陪同,一个人出来寻找炎子,看见低着头不知道在干嘛的人,扬声招唿。 「哥!」炎子抬头看见正走过来的莫无茗,兴奋地往前走了两步,他正想着这件事怎么处理呢,不用愁了。 待走近,看到炎子手里拿了个丑疙瘩棍子,斜后方站着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瘦瘦小小的,葡萄似的大眼睛仿佛哭过,衬得脖子身子更加瘦小可怜,什么情况? 莫无茗微蹙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哥,这小娃子说他爷爷摔伤了腿,要我买他的传家宝,然后给他爷爷治病,小孩子哪有什么传家宝,我想着去他家看看能帮上什么忙不,正想着怎么和他说呢。」 举了举手里的棍子,「喏,他说这个铁棍子是传家宝。」 「嗯?」接过递来的东西,莫无茗掂了掂,估摸着重量不超过3公斤,5公分宽,80公分长,生锈了的扁平铁棍? 见莫无茗瞅得挺认真,炎子凑上去问道:「哥,你看出什么没,我看它就是个生锈的铁棍子,也没什么用。」 瞥了下炎子,把东西又递给他:「没看出什么。」莫无茗越过这傢伙,蹲在小男孩面前,缓声问询。 「牛娃,带我们去你家看看你爷爷,放心,会给你爷爷请大夫的。」莫无茗也没多问什么,这孩子叫牛娃,居然已经快10岁了,显然是营养不良。 「谢谢大哥哥。」牛娃吸着鼻子不想让自己哭,这个大哥哥肯定是个好人,温柔地问他叫什么,多大了,他爷爷怎么摔了腿,知道他没有爹娘,还摸了摸他的脸,偷瞥着大哥哥牵着他的手,他相信大哥哥一定会治好爷爷的。 炎子瞅着一大一小打旁边走过,赶忙捡起地上包这棍子的破布,跟了上去。 牛娃的父亲早已过世,母亲改嫁远乡,家里只有病弱的爷爷奶奶和瘦弱的他,牛娃爷爷昨天进山採药不慎摔下小坡,就这么摔折了腿,只这么粗略地包扎过,躺在床上休养,天气炎热,放任下去必是性命难保。但半封闭的小村子家家户户都不富裕,又不是血脉至亲,村里人爱莫能助。 天下可怜者众,莫无茗并没有达济天下的宏愿,但遇到了也难以袖手旁观。等为老人请送过大夫,并提前支付了整个疗程的费用,盘算着介绍牛娃去镇上客栈当学徒的事情,毕竟给银钱只能解一时之困,不如开源。 「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回了。」事情已处理完毕,莫无茗推脱着这一家人的感谢挽留,他不喜欢这样的场景。 「谢谢,我知道我们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也没什么能报答你们的,这是我儿子留下来的,送给你。别推脱,实在是过意不去,留个纪念,待牛娃以后能有机会好好报答你们。」 老人眼里泛着泪花,他一度以为这个家要完了,他和老婆子走了不可惜,可是孙子还小哇。这个铁棍是儿子以前的喜爱之物留作传家宝也是留个念想,赠给恩人,待娃娃长大能有机会报答。 莫无茗推脱不得,走时又悄悄放下20两银子。 一切事毕,二人骑着马返回,随意聊着。 「无茗,你都给请了大夫,付了药钱,也给他们留了5两银子,还打算安顿那个小孩,怎么又留给他们20两银子。」 第62页 虽然同情那家老少,但炎子更替莫无茗肉疼,这么多钱一个人小半辈子都不一定能有这么多存款,无茗的钱也不是大风颳来的,俭省些,5两银子都够这一家子花个两三年了,又多给了那么多。 莫无茗不在意的笑笑:「就当是买他们传家宝的钱吧,一家人老老小小的,也没个顶门立户的,多点银子以防万一吧,他们比我缺这点钱。」 「走吧,这点钱还是好挣的。」莫无茗笑着甩了一鞭子,马儿奋蹄疾奔,帮人不过乐己,无愧于心更容易快乐。 「嘿,等等我~」炎子能觉察到无茗心情不错,甩着马鞭追了上去。 临近城门口,莫无茗勒停马匹,「童大哥,没想到在城门口遇见你,你也出城了。」 「哎,原来是无茗兄弟,事办完了?」童百熊今日出城去了他们神教的据点,多换了些银钱,他打算等华山派招徒仪式之后再回总坛。 赶上来的炎子,看见牵着马的二人,一个翻身也下了马:「童大哥!你这是出城干嘛去了?」 童百熊大手拍着马脖子旁的编织袋,「去看看老兄弟,这送了好些东西……」,一边说一边翻出个酒囊扔给炎子,又继续扒拉,「接着,这个是你的。」 「唔,这多不好,童大哥,你……」,密封很严实,炎子也没闻出个所以然,但是……想到美酒,喉咙不自觉轻轻滑动了下。 「大老爷们,都是兄弟……」,童百熊说着扔了把戴鞘的匕首给莫无茗,娘们唧唧的,瞅着匕首,眼底带着嫌弃,莫小兄弟一脸书生样,想必喜欢。 莫无茗站住脚,迴转身接话道:「东方兄弟?童大哥你还有个姓东方的兄弟?」,伸手接住爬过来的地址,也未仔细打量,满是好奇地看着后面聊天的二人。 虽然想用谐音梗引出东方不败的消息的法子很粗糙,但是他短时间也没更好的方式,不过闲话好奇,自己也没坏心,当不妨事,想到此,表情越发镇定无辜。 「嗯?什么东方兄弟,我不认识姓东方的人,奥,刚说的『都是兄弟』,你这听哪去了。」童百熊和炎子也随之停下脚步,一起瞅着莫无茗,「嘿,没想到,无茗兄弟也会有好奇心哈。」 呵呵,莫无茗不尴也不尬地笑笑,观察着童百熊的微表情,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怎么会?而且,这个阶段并没有隐藏说谎的必要,即使『笑傲江湖』故事情节展开,风起云涌之时,东方不败的大名也不是个需要隐瞒的存在。 三人闲话着排队进城,莫无茗推託掉二人喝酒的邀请,径直返回客栈,他需要好好想想,怎么会没有『东方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 行行復行行~ 第42章 第 42 章 第二日天未明,莫无茗照常晨跑热身,于静谧处打拳练掌,又与往常无二,似乎是不是『笑傲江湖』中的世界,有没有东方不败这个人都不曾在心湖掀起波澜。 的确,是不是有没有,都不妨碍莫无茗在这里正常生活,书中的事和人本就与他无关,之所以想得多,不过是不喜欢这种他以为已知的事情存在可疑性,躁! 嗯?莫无茗收式,有动静。循着声音小心探寻,他倒是要看看是什么在做怪,一个半大少年?! 还没靠近就闻到这人一身酒味,竟然还在半人高的草丛里睡得如此憨实,莫无茗眉头紧蹙,轻踢对方,若不是时有时无的鼾声,还以为这厮魂飞往生了。 「嗯?好酒~」 草丛中的少年哼哼唧唧的,还是没有清醒,莫无茗蹙着眉头站定,环绕四顾,周围没什么危险,也没有过多人为的打斗拖拽的痕迹,看样子是这个少年自己喝多了到这的,摸着对方衣襟,湿漉漉的,想必是在这睡了一夜。 莫无茗站定,眉头不再紧蹙,一脸的面无表情,他不喜欢这么醉醺醺的人,很容易误事,没有直接走人,不过是看在这人是个半大少年的份上。 这里还是在小城内,虽然偏僻人少,但离官道也不远,危险性不大,莫无茗思忖片刻,把身上佩戴的驱虫包扔在了昏睡的人身上。 天光已亮,他该回去吃早饭了,又瞥了眼被乱糟糟头髮蒙了半边脸的少年,这样年岁的人在这个时代有些都成家了,这么个混小子真是太不懂事了,腹诽过,莫无茗转身走人。 令狐沖迷迷煳煳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碰了碰自己的小腿,脑子一片混沌,眼睛挣扎着眯起,一片黑色布料在眼底晃了晃又消失,眼眸已然又闭合。 又有什么东西砸在胸口,随手拉扯着什么,一手捂着头坐了起来,咚咚捶着脑壳,嘀咕着:「嗯,晕。」 被突然拽住的莫无茗:…… 放下刚抬起的脚,转身,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半坐起的醉鬼。 神思回笼,令狐沖清醒很多,昨日下山没控制住在酒馆喝多了,事情还没办好,唔!放下捶着额头的手,仰头望着身侧逆着光的人,怔楞片刻,赶忙放开扯着对方衣服的手,一瞬间站了起来。 「兄台,冒昧了。」不好意思的情绪一闪而过,令狐沖看看四周,望望天,时间也不算晚,这地方人少偏僻的,这位仁兄怎滴一早到了这来,这么疑惑着也这么问了出来。 莫无茗语气温和,言简意赅:「晨练,正要回去。」他也没有和这人结交的心思,并不想多问什么,准备告辞离开。 第63页 「啊,哈哈,刚好,顺路,一起走吧。」令狐沖认为对方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也不觉得尴尬,摸摸后脑勺,一边拍了拍衣服,一边跟了上去。 「兄台,这是你的吧,多谢了,归还你。」他拿起胸前的药包闻了闻就知道这是驱虫的,这位兄台定是个仁义善良之人。 莫无茗看着举到身侧的药包回道:「不值什么,小兄弟拿着吧,在外留夜用得到。」这种东西在这里到处都有售卖,他自己都能配置,并不想接。 「那好,那就多谢兄台了」,令狐沖哈哈笑着把药包塞进腰带夹层,这位兄台语气温和,说话不急不缓,气度也是非凡,又起了结交之心,「在下华山令狐沖,不知兄台如何称唿?」 嗯?令狐沖!?莫无茗顿住脚步,侧身回覆:「江赣州莫无茗,你是华山派岳不群岳掌门的大弟子!」 莫无茗仔细打量着眼前不过到自己肩膀的少年,头髮已经潦草地梳到脑后,脸庞周正,眉毛浓密有型,眼睛明亮有神,鼻樑高挺,但下颌线条柔顺,还带着少年气。 「是啊,莫兄认得我师父?」令狐沖觉得莫无茗看他看得有点久,也没多在意,迈步向前。 「不认得,偶有听闻,这两日听到不少人再谈论华山派要收徒。」少年肩背挺直,朝气活泛,莫无茗重新迈步,与人边走边聊,话多了不少。 镇子算不上大,没过多久二人就站在了迎客兰客栈前。 「到了,我就住在这里,令狐小兄弟一同来吃个早饭吧。」 「好,多谢莫大哥盛情。」两人相谈甚欢,令狐沖也没多推辞。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一楼大堂,找了个侧旁空桌坐下,等着小二上餐。 这边莫无茗与令狐沖聊得正欢,楼上客房炎子悠悠醒来,没见到莫无茗,也没甚意外,三两下洗漱过,就匆匆下了楼,昨天和童大哥喝酒聊天,没吃多少东西,这会真知道饿了。 「哎?哥,令狐兄弟?」炎子一眼就看到莫无茗坐在边上角落处和人聊着天,这人看身形背影不像是他们这一同来的兄弟,本是纳闷什么人能让无茗这么畅谈,走近发现另一人居然是令狐沖,更是纳罕,令狐兄弟怎么到了这,这俩人是怎么认识的? 莫无茗抬头看炎子,这小子眼睛睁得够大,他和令狐沖认识?眉头不自觉蹙了蹙。 「炎子,你怎么在这?」令狐沖又惊又喜,一下子站了起来,「你和莫兄是兄弟?怎么不同姓?」 莫无茗让二人都先坐下,慢慢寒暄,「炎子,你先说,你和令狐兄弟是旧识?」 「嘿,你道我们怎么认识的,年初在明兰城,我们那条巷子里的酒馆里认识的,我之前和你说过,我认识了个又懂酒又能喝酒的小兄弟,就是他。」炎子说着拍了拍令狐沖肩膀。 二人对视着呵呵傻笑,莫无茗没打断,点点头示意继续。 「这不难得遇到个合搭的人,就越聊越投缘,聊到我习武练习的事,令狐兄弟还教我打拳……」,说道开心处,一边哈哈笑着,一边比划着名。 夹了个花生米咀嚼着,莫无茗看着二人想到,炎子后来练得那像是醉拳又不是醉拳的怪异招式,敢情是因为一个醉着教的一个醉着学的。 「那你不知道他华山派的,就住这儿,怎么一脸惊讶的?」 「还真不知道,他也没待多少天,我们多是喝醉了聊的,有些事不记得了」,炎子挠了挠头,这么想来他们俩相交还挺离谱,说着转头问令狐沖,「明兰城离华山千里之遥,你怎么到那去了?」 令狐沖收起对着炎子的笑,略微正了正身子,不甚在意道:「嗯,我跟着我师父去的,之前他去巴蜀松风观,路过明兰城逗留了几日。」 「你们去松风观了,那是什么地方?」炎子好奇道。 「那有个叫青城派的小帮派,观主长青子有个叫余沧海的弟子,他对曾经的江州武林望族薛家图谋不轨,江湖各派人士被邀请过去查明真相,声张正义。我就跟着我师父去凑凑热闹。」 莫无茗放下杯盏,思忖着,难道是瞭城薛家失窃的那事,那段时间来往的武林人士繁多,岳不群竟也不远万里的参与了。 他直觉那事和方勉有很大关系,虽不知道是不是他挑起的,但是推波助澜当是有的,就是不知道谁是最后的收益者…… 「哦?那后来呢,真相到底是什么?偷的东西呢?」炎子放低声音催促着令狐沖继续讲,手支着桌子,把头伸了过去。 还都不傻,知道这事不宜声张,令狐沖配合着伸着头,小声继续:「没有直接证据说明是青城派挑起的事端,当初参与劫偷薛家的有好几方势力,也不知道谁放出的风声,反正最后这事也没查出来。但是青城派在明兰城附近截杀了个人是真的,有人证物证,那个人很大可能拿到了薛家的宝贝,」 「那宝贝不就入了青城派?是不是真的?」炎子追问,他记得那段时日,客栈招待的粗莽汉子甚多,后来好多都追去了巴蜀,说要去什么什么派的,想必就是这个青城派了,那不就说明这些东西都入了青城派。 「截杀个人是真的,但是青城派不承认拿到了宝贝,没人在松风观找到宝贝的痕迹,也没有人查到宝贝的确切信息,到最后青城派掏了不少东西感谢大家还了他们清白,把人都送走了。」 第64页 令狐沖撇撇嘴,他很不喜青城派人的作风行为,为人豪横没有道义,附近百姓都对其恐惧吓怕。 「哦!」炎子往后坐了坐了,语气有些唏嘘,骤然想到,「那宝贝究竟是什么呀?那么多人……帮忙寻回。」争相抢夺,想必害死了不少人。 莫无茗抬眼看了看炎子,炎子露着牙回以一笑。 「据说是武林秘籍、各种绝迹的丹药,还有人说有藏宝图,前朝侠士的武器等,没听谁亲眼见过,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 莫无茗有些无语,不过那天围杀方勉的,当是青城派的人,啊,一别数月,不知道方兄如何了,方兄应当也是个武林中人,他之前还觉得,方兄是个官宦世家的子弟呢,呵! 第43章 第 43 章 三人边聊边吃,结束后,莫无茗告别令狐沖回了客房。 难得相遇,无茗要规整货物,收拾行囊,明早就回程了,反正无事,炎子决定陪着令狐冲去督办收徒仪式的事务,二人走出客栈。 莫无茗坐在客房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没想到今天竟然遇到了令狐沖,这少年武功目前还不如他,骨子里倒是热血憨直的,容易一根筋。在他看来,现在的令狐沖也不过是个比较有精气神的普通少年。 他其实并不喜欢这样耿直的、热血的、活泛的、小太阳似的人,在他的世界里,这样的人太容易好心办坏事了。 他不喜欢身边有这样刺眼的温暖,也不需要,幼时那样的存在总是衬托的自己阴沉寡言不讨喜,破坏了自己的事情也不能责怪埋怨,因为他是真心想要关心自己,不能拒绝对方的关心亲近,这么真诚热情的人你怎么忍心拒绝。 呵,我不需要,为什么不能!莫无茗放下茶杯,好笑地摇摇头,感觉自己幼稚了,令狐沖是个不错的少年,能不喝酒喝到夜宿草地就显得更靠谱了。 因着令狐沖的存在,莫无茗不再怀疑这个世界和『笑傲江湖』的关系,但为什么没有东方不败呢?思忖片刻,起身整理自己的物品,明天一大早就要回程了,巍少应该会让人再添置些货品,下午当有的忙。 ————分割线———— 秋风打着旋把黄叶带入崖底,落日余晖将尽,黑木崖副教主府邸,方勉直起腰,右手依然擒着画笔,今日的画作很有长进,初显意境风骨,但…… 未抬眼,用执笔的右手略微示意侍从起身:「有何消息?」 张英抱拳起身,恭敬道:「属下查询到这半年来,死伤有异样的不过四人,鄂勇死于刑堂牢内,并非是烧死,尸体血肉仿若被抽干;再之后便是李铁,此人生性寡言,脾性虽和善,但没甚亲近之人,四个月前,同屋之人曾看到他收到一张纸条,很是欣喜,自此便无人见过,不知何踪,」 「哦?」 「无人知晓那张纸条内容。」张英见副教主在新作的画上随意画了一斜槓,放下笔,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回禀。 「第三人是崖上护院,人称吕三,没什么存在感,两个半月前无故失踪,因着不重要的地方护院经常更换,便无人注意;最后就是这失踪的付伟豪,被木护法发现其收到一封讯息,在教主府邸失踪,无人知晓讯息内容。」 回禀完毕,张英抱拳偷觑着,见副教主将画作扔进废框,不发一言。 「还有何言?」方勉抬眼,总是能从这么一张古板平整的脸上看出对方的欲言又止,蹙了蹙眉,开口问询。 「噢是,属下调查过程中,听到一些下等僕役闲聊,言个别外堂教众再也没上崖过。属下略微调查,自去年以来,类似教众有近乎二十人,不知是在分舵还是出现意外。属下已派人去调查,还需些时日。」 「外堂教众?」方勉坐于书案前,指尖轻点,这崖上四人可比那些流动的外堂教众功力高深很多啊,有什么关联呢? 指尖动作停止,挥手道:「及时汇报,你先下去吧。」 待屋中无人,方勉身体后倚靠背,会有结果的,若真是他所想…… ————分割线———— 晨光熹微,莫无茗一众已收拾完毕,待城门一开,便可离去。这一路走走停停,等回到明兰城竟已入冬。 途中巍少收到一封来自京城的信件,带了些许人,不知转向何地,莫无茗被任命为商队领队,一路上多了很多操劳,站在明兰城入城口,很是松了口气。 这个时代不比现代社会,长途跋涉,时间久,意外多,一不小心不是丧命就是散财,太特么操心了。 「回来好呀,回来就好呀,这一趟去的久啊,再过两月就要过年了,一路上辛苦了啊……」 许掌柜还是很看重莫无茗这些人的,好多都是相处了许久的远亲或者近邻,这一趟出去了这么久,当真是没少挂念。 「是啊,平安回来就好,你们赶紧安顿好,好好歇个几天,年前想必不用再出远门了。」帐房先生站在掌柜身旁,依然瘦条条一个,目露精光,心情着实不错。 莫无茗带人将车马货物帐册交接给二老,未多寒暄,领着众人径直前往庄子,等这些人都安顿过后,他这个领队的虚职就能不存在了。 庄子里没什么人,今日训练量已结束,大家基本上都有另外的岗位安排,武师傅已接到这批人回来的消息,是以早早等在庄子门口。 第65页 莫无茗下马,被武师傅高兴地捶了两拳,拍着肩膀迎进了庄子,这一趟走得那么急,商队的人员或许不知为什么,他多少是知道点的,这趟跟着许巍危险甚大,每个人都平安归来,也是幸运的。 交接过所有,莫无茗又恢復了自由身,心头畅然,今日时间已不早,他不再关注各人去向,迳自去了厢房,躺在床上,唔,舒服,意识开始混沌。 莫无茗昨日睡得很早,这一觉醒来,周围静谧极了,看了看窗外,没有月亮,一片黑暗,估摸着现在当是寅时。 既然已醒,他也不磨蹭,起床洗漱过出去晨练,他的优点不多,而坚持是他在幼时便已萌发且一直存在的。 孤儿院的院长奶奶说他是个固执的容易钻牛角尖的人,脾性很不讨喜,待他真正离开孤儿院时已能很平淡地接受他不讨喜的评价,后来的日子里,他的固执执拗都埋在了温和圆滑的表象之下,旁人对他的评价多变成了年轻有为、温柔多金、坚毅果敢、温和英俊、最佳女婿……呵! 练武之人,当冬练三寒、夏练三署、日復一日,不可慌于嘻、废于惰,莫无茗收剑,唿出一口浊气,在泛着冷意的空气中浑身冒着腾腾热气。 太阳在鸡鸣狗吠声中逐渐显现,天光大亮,莫无茗换下练功服沖洗身体,思索着这几日要做的事情该如何安排时间。 「无茗,练过了。」武师傅祝苍穹来厨房拿自己的早膳遇到莫无茗,一眼瞥见就知道这小子不曾懈怠,愉悦地招唿对方一起吃饭。 像莫无茗这样不怕吃苦,这么有毅力和天分的后生着实让人开心,可惜呀,习武的年龄大了些,这么好的天分难以发挥完全,可惜了可惜了,祝苍穹轻轻摇摇头,心下嘆息。 莫无对武师傅的作态眼也未抬,无非是老生常谈,可惜他练武的年岁大了,浪费了他的天分。时光又不能倒流,这样不能改变的事情何必如此念念不忘,他这样挺好,他能从练武中体会到身心的畅快和满足,很好。 庄子里没什么人,炎子昨日便家去了,他们这些商队的人,主要职责是走商,当初还另签了份契约,闲暇时在迎客来上值,多数人都签了的,不过莫无茗没签这份契约。 「无茗,闲下来你是有什么安排?」 「嗯,先回家。」莫无茗想着,他的铺子可以开起来了。 武师傅点点头,刚回来,回去看看应该的,莫无茗是个有主见的,也不需要他给安排短工工作,他当是不缺钱的。转而和他聊了聊这段时日庄子里的状况和一些琐碎事宜。 「刘武他娘之前不是病了吗,刘武也是至孝之人,那段时间衣不解带,亲力亲为的,那个憔悴可怜的样子,还好他娘撑住了,好过来了……」 武师傅一边说一边唏嘘,上了年纪的人说不定哪天就没了,他也不年轻了,总是时不时会觉得孤独,也比年轻时话多了不少。 「小条这孩子走了这么久了,也没个信儿,也不知道他那个亲戚家是什么样……」 「嗯,小条去哪了?」 他说自己怎么在客栈和庄子里都没看到小条,原是离开这了,他不是孤儿吗,哪来的亲戚?眉头不觉间蹙了起来。 「他啊,在你们出发去长安的第二天就跟着他亲戚走了,大伙儿也不认得那人,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亲戚,但小条认得。本来小条并不打算离开的,但是对方拿着他母亲的信物,说是不放心他一人在这,答应他母亲照顾他的,最后小条还是跟着那人走了。」 莫无茗也没再问什么,当是换个地方生活了,又有真正的亲人在,想必比在这好。武师傅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想必对江湖有些了解的,便把话题引向了现在的江湖现状。 「嗯?华山剑派就在华山,你们在那遇到华山派的人很正常。华山派自剑宗气宗内斗之后,损伤极大,很多高手圣手陨落或重伤,现在的掌门岳不群不过是仅存的辈分高的人,他的功力算不上多高深。不过现在武林凋敝,早已不復前朝的繁荣景象吶。」 武师傅说着不禁唏嘘,忆往昔峥嵘岁月,武林高手如云,功法深奥精妙,侠义之士高风亮节,前辈传说不绝于耳,正道光芒盛极一时。 待武师傅回神,莫无茗继续追问:「那现在还有哪些教派,是什么个情况吶?」 「现在啊,」武师傅收住年少时的热血嚮往之情,兴致勃勃地和莫无茗说道江湖的势力分布。 「除去隐世的教派,长存数百年威望很盛的少林武噹噹属清流,还有就是华山派、嵩山派、 派、泰山派、衡山派、恆山派,称之为五岳剑派,当年华山派可谓是五岳之首,实力强盛,哪知今时竟这般潦倒。嵩山派掌门左冷禅武功很高,他的十七路嵩山剑法颇为凌厉;衡山派莫大先生……」 武师傅对这些剑派也不怎么了解,说得上来的无非是各派掌门长老级的人物。不过武林有才之士青黄不接,各大门派也不过是些辈分高的在撑门面,小辈中并没有多少传出名声的后起之秀,说不上来也不怪他。 莫无茗轻轻动了动脚,问道:「那除了五岳剑派、少林武当,其他的教派呢?」他想听听日月神教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哦,还有南疆的五毒教,被五岳剑派称为魔教的日月神教,嗯,中原的教派很多,好些个小教派,很多人都不知道,」 第66页 「那日月神教是个什么情况?为什么被称为魔教?」莫无茗打断了武师傅的深思,他现在不怎么想知道还有哪些小教派。 「对魔教感兴趣啊,莫不是看多了江湖话本,想知道魔教少主是不是美艷不可方物的武林第一美人,」祝苍穹随口打趣道,莫无茗平时一本正经,无趣极了。 「……」莫无茗很想翻白眼,然而他只是定定的看着武师傅不发一语,明明几个月前,武师傅还是个沉稳寡言的壮士。 「咳,日月神教呀~」武师傅又瞟了眼莫无茗,继续说道,「它被武林正道称为魔教,其实对于普通百姓没什么两样,不管哪个教的,会武功的总能欺负百姓,还好江湖自有管束。它的总坛在河北黑木崖上,地势险峻,上下极难,据说他们教中之人都要靠铁链子吊上吊下的……」 「他们教中都有哪些人?」 「嗯,他们现在的教主叫任我行,有个『天王老子』向问天,还有诸多长老,魔教中人,行事诡秘,心狠手辣,走商途中难免会遭遇一些武林人士,可不要太张扬……」 「东方不败呢?」吼,好急躁,难道东方不败现在是个完全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那么多情形都和『笑傲江湖』的背景对得上,他不信没有这么个人。 「嗯?这谁?」武师傅没看到莫无茗面部表情有什么变化,但就是直觉这个人对莫无茗影响不小,他一早就知道这小子骨子里其实很淡漠,没有什么真正放在心上的人,不能说他对旁人不好,啧,就挺矛盾的人。 莫无茗自然地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到武师傅面前,仍旧不急不缓地搭话:「哦,之前在华山小镇遇到了个叫童百熊的,总是听他提起东方不败这个人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很有武学天赋,后来无意中知道他是日月神教的人,问问。」 「嗯,你竟然遇到了童百熊,他一个魔教中人,去华山作甚,你没受伤吧,魔教中人心狠残忍并不是说笑的,他们教众很多,长老各个身手诡异,武功高强,咱平民百姓可不能沾染上江湖之事。」 「萍水相逢,不用担心,那个东方不败当真是个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吗,不是说我也很有天分,我们二人相比如何?」 「哈哈,没想到莫小子你也有较劲的心了,但是江湖上并没听说有这一号人,如果有,要不就是藏得深,不定有什么阴谋呢。」 「……」还是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第44章 第 44 章 莫无茗孑然一身来到这个世界,在这里依然是孑孓独行,他没有多高远的志向,也没有家人朋友需要他扛起生活的重担。 他可以在规则范围内肆意而行,人生在世不过吃穿住行,他需要先实现财务自由。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古往今来女人孩童的钱最是暴力又好挣。这么久因着走商,对各地的考察与比对,他还是决定把市场目标放在女子身上,尤其是高门贵女,有实力又捨得为自己花钱,针对这些人的彩妆护肤行业更是绝对的暴力。 他之前做gg策划的时候,遇到过不少做彩妆产品的企业,对彩妆产品不能说如数家珍,但不会像普通的大老爷们连口红颜色都辨不出来。本着工作职责,他甚至去过一些代加工厂,对产品成分也做过研究分析。 离开庄子,莫无茗直接来到西街,叩开了巷角的小门,这是他第二次走商回来后买的宅院。 门吱呀开启,开门的是一个穿着灰蓝色粗布衣的小厮,看见门外的莫无茗,慌忙侧身,迎人进来。 「东家您来了,柳管家在后院厂房。」见东家进来,小厮笑着关上门,又回到刚刚的位置,边干活边守门。 「嗯。」莫无茗和小厮石满打过招唿,径直往厂房走去,想必柳管家在看产品生产情况。 这个地方不算大,前面是个二层临街的铺面,他把隔壁一进的院子也买了下来,与后院打通,一侧盖了个简易的厂房,另一侧隔开的厢房住人。 院子里有柳管家一家三口,和两个女子,还有一家五口共十人。 两个女子是他走商的时候寻到的,皆是被发卖的官奴,二人懂得制作胭脂,他花了些功夫才买下来,考察过欲把二人培养成产品开发人员,之前提点的意见,想必能验收成果了。 他没有与这个时代残酷制度作对的想法,这里的人都是买来的,他能做的就是一家子整个买下来,不至于让这些人骨肉分离,做得好他不介意费些心思让年轻的一代脱了奴籍。 柳管家核计过原材料用量和完成品数目,一抬眼就看到门口的东家,当即快步迎了上去。 「东家,你回来了,我们铺子可以开张了。」 闻声,拿着新产品的两个女子倏地抬起头,真的是东家,开心地迎了过来,二人都是犯官家僕,若不是东家,定会落到那等腌臜之地。 在这里的几个月真是很开心,没有苛刻的主人,不需要小心翼翼地侍奉讨好,东家给了她们一份喜欢的工作,不仅给她们发工钱,还承诺她们达到条件可以购买自己的奴籍。届时自己也能顶门立户,拿着手里的成品,自豪骄傲感油然而生。 「东家,这是做出来的新面膜,面膜纸一种蚕丝的,一种纯棉的。」粉衣服的柳红献宝似的向莫无茗展示。 第67页 「还有这种,您提的涂抹式的面膜,我和柳红根据您给的参考方子,添加了些新的草药,比例也做了调整,锁水效果很好呢。」柳青也不甘落后的接话道。 「是的东家,我们参照研究过您给的策划书,已经试验过,没什么问题。」 柳管家对这些产品的了解并不如柳青柳红,他精通的是经营,对着东家留下的策划书研究了几个月,他不仅对经营有了更深广的了解,对这些护肤彩妆产品也能评价一二了。 莫无茗仔细观察感受过这些东西,对着三双期待眼睛,缓缓笑开,给出了肯定的评价。 这里制作出来的产品种类不多,不过是三种面膜,两种粉底,四种口红,都是参考了现代的产品,经过这里土着的手更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意趣。 莫无茗早已计划好,他与许巍合作打造一系列高端产品,专门卖于有钱的高门贵人,收益分成,另一种薄利多销面向所有百姓。 而这里会是第一家店面,起名满堂红,原谅他不太会起名,柳青柳红的名字还是他看到河堤杨柳,灵光一现起出来的。 柳管家是莫无茗精挑细选的人才,经营管理之事早已交给了他,店铺已经装修好,就等着黄道吉日正式开业,大伙儿对两日后的开业紧张又兴奋。 再次和柳管家合计好上架货品数量和供货商家等一应细节,天光已晚,莫无茗大手一挥,领着大伙儿去酒楼吃饭。 「吼,东家大气,走走」众人咋唿。 气氛很欢乐,莫无茗嘴角弧度不禁笑得更大:「走,天香楼,随意吃。」 莫无茗餐后嘱咐过大伙儿注意安全,认真干事,自天香楼出来径直去了庄子,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回家。 ————分割线———— 离年底不过两月,童百熊也无意在外逗留,自华山归来第一时间就来了副教主府邸,找他的方兄弟喝酒。 湖中的荷叶莲花早已凋零败落,一副单调萧索的冬日景象,但湖中小岛地势偏高,坐于湖心亭中视野坦荡开阔,胸臆随之也豁达广阔。 童百熊远远地看到亭中直立的身影,当即喊道,语气遮不住的开怀畅意:「方兄弟,老童我回来了,给你带坛好酒。」 不耐烦走浮桥,边喊话边踏水而上,话未毕人已入亭中,翻起石桌上的杯盏,当即倒了两杯:「来,尝尝。」 「童大哥」方勉未及多言,只得接过举到眼前的酒水,与对方碰了一杯,「酒不错,童大哥哪里入手的?」 「嘿,华山脚下的小镇,店家取名苍穹」酒杯着实不畅快,童百熊撂了杯盏,冲着旁边侍从喊道,「快去换个大碗,忒小,喝不舒坦。」 侍从隐晦地瞟了眼副教主,没见有何反应,恭敬地回道:「是。」当即纵身离开,不多时,换了两个碗来,身后跟了四个托着菜品的女侍。 二人坐于亭中,四周一片坦荡景象,凉风烫酒,小菜大肉,佐以闲话,好不自在。 又一碗对饮毕,童百熊一箸下去夹了大片牛肉,随口聊道:「说起遇到这酒时,我还遇见俩走商的小兄弟,一个特别会喝酒,酒量大,喝过的酒种还多」 「哦~」方勉垂眸看着碗中清亮的酒水,不置可否地应答着,名曰苍穹,倒是会起名,仰头一饮而尽。 「啊」又饮了一口,童百熊发出一声喟嘆,「据他说他家乡有种酒,口感也特别好,入口虽绵软,但是后劲足又持久,还带着青梅的清冽味道,寒冬腊月里烫一碗,那滋味,神仙也不换,真想尝尝吶。」 「是吗,青梅煮酒论英雄是不错,可以尝尝,他哪里人家?」 「嗯,哪里的?江赣昌都府下明兰城,挺偏小一地方」酒罈才过半,童百熊就已有了醉意,眼眸深处一抹茫然闪过。 「嗯?」端着酒水的手一顿,自然而然想到,那个做得一手好菜又很会照顾人的傢伙,走时听他提过他上工的地方要组建一支商队来着。 会有那么巧吗?方勉放下碗,随即坐直身子问道:「叫什么?」 「嗯,问那俩小兄弟吗?」童百熊用左手挠了挠下巴上茂密的鬍鬚,「一个叫吕炎、一个叫莫无茗。」 莫无茗,果然是他! 方勉一抬起头就看见童百熊瞪圆了眼睛,嗯? 「哎,方兄弟,你怎么又把鬍鬚剃了,咋不留了」他说怎么觉得方兄弟哪里不对经呢,那大把的鬍子哩? 方勉:「……」。 他之前低位底,不喜旁人直愣愣盯着他看,现如今他已是一人之下,众教之上,何敢! 一坛酒饮酒,童百熊已醉趴在桌子上,方勉招手让人送童大哥回去,这酒的确够烈,不满一坛,这便让这人醉了。 亭子里只他一人,负手站在栏杆旁,四顾满湖残枝枯荷,四季变化的数木黄叶尽落,常青树也不负夏日里绿意浓郁,凉风还不够寒冽,拂面而过,酒意消散,方勉衣袖轻甩欲转身离开。 踏出亭子之际,扔下一句「今晚上道『蒜末茄子』,『水煮鱼』」。 嗯?滞留住脚步的侍从匆忙转换方向,去安排副教主今晚膳食。 方勉处理完教务,活动下肩颈,倚在靠背上思索,年关将至,任教主马上要出关,段裘戎这边还要不要拖?童大哥带来的消息倒是给了他新的灵感。 第68页 第45章 第 45 章 翌日一早,莫无茗告别了武师傅,再未逗留,骑着马径直往嶂山村去,几个月没回家了,也不知道什么样子,可还能住,呵! 马蹄飞扬,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村口,与相遇的村人一一寒暄告别过,终于踏进了自家小院。久未人住,小院空地上满是野草肆意疯长,又被寒风冷气收拾过的枝黄茎残的痕迹。 莫无茗牵着马驻在原地,一阵凉风卷着院旁树上本剩不多的叶子擦过脸畔,黄叶落在马额上,骏马一个响鼻将其吹至地上,不耐放地踏着蹄子,低头把旁边人拱了个踉跄。 嗯?莫无茗扭头看到一双大大的马眼,又被喷了个响鼻,仿佛在说:别傻呆呆的,马爷饿了?! 「……」 那点矫情唏嘘散的一干二净,莫无茗对着马脸同样嗤笑了下,麻熘地去打扫房屋收拾院子。 两个时辰过后,倒掉最后一桶脏水,莫无茗四仰八叉地瘫在特制的沙发上,胸前大幅度起伏着喘气,歪头撇到不再灰突突的饭桌,晃动四肢,慢慢搬正脸躺平,瞳仁上翻目视房梁放空自己,人干事! 「无茗,无茗……」杜二嫂看着半掩的大门,又提了提嗓音,「无茗,我进院了啊?」 大门外传来阵阵高喊声,莫无茗从昏昏欲睡中清醒,起身迎了出去,「杜二嫂,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听坤子说你回来了,想着你打扫完屋子时间也不早了,给你送点吃的。」杜二嫂打量着规规整整的院子,晾着的床单,干净亮堂的正堂,不住的点头,无茗这小子是个懂事的,会过日子,多好的小子,孝期也过了,可得给人找个漂亮贤惠懂得疼人的媳妇儿,快过年了,一个人孤零零的,怪招人心疼。 「又劳嫂子了。」莫无茗坦然接受了好意,杜二哥一家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了,太过客气拒绝也是一种伤害。 「嗨,顺便的事,」杜二嫂一边把食盒里的饭摆出来,一边絮叨着叮嘱,「趁热吃,吃完好好休息,一去半年,回来又忙里忙外的,可把自己累坏了吧?」 「有些事不急一时的,慢慢收拾,非折腾这么狠,」说着瞪了眼莫无茗,数叨着,「还不让人帮忙,你侄子都在,换个水你也清闲些。」 亲长的絮叨埋怨是噙满温暖的关心,莫无茗温和地笑着,也不反驳,偶尔搭个话:「不累的,很容易就做好了。」 「行了,我也不唠叨了,家里有个人就好了,也不会一走好几个月,青砖瓦房都长草了,趁着年关,嫂子给你好好张罗张罗。」 杜二嫂不打算打扰莫无茗吃饭,于是道:「你好好吃饭吧,嫂子先走了,这食盒盘子也不急着用,有空了再送,别起来了,坐着吃饭,」不等莫无茗站起来,利索地往外走去。 半起的身子被一巴掌拍了回去,莫无茗徒劳无功地吐完了嘴里的话:「不用张罗,我不需要相亲,真的……不用!」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筷子不小心掉落的声音。 吃完饭,莫无茗把碗碟洗刷干净,当真没急着送回去,把收拾好的食盒放在正堂的饭桌上,甩甩手向里屋走去。 正是睡午觉的大好时间,床又大又软,晾晒过的被褥干燥温暖,唔,莫无茗翻了个滚把自己卷进被子里,舒坦!他喜欢睡午觉,如不是条件实在不允许,即使出门在外他也会睡上一两个刻钟。 莫无茗没睡多久,一觉醒来太阳还正当空,难得没什么事,又是在自己家里,那么合心舒服的大床,不多亲近会实属浪费,莫无茗一个人在床上抱着被子咕扭来咕扭去,险些翻到床下,霎时完全清醒。 冬日里的太阳温暖舒适,一点也不灼人,莫无茗在院子里打了两套拳,活动活动筋骨,然后……站在院子里发呆。 热烫的汗液冷了下来,一阵风过,裸露的皮肤翻起一层鸡皮疙瘩,莫无茗扯扯衣襟,整个人冷岑岑黏答答的,忒不舒服。 灶房里的热水只剩余温,莫无茗只得又添了些水,重新烧起火,简直忒不方便,生活环境有的改造。 从浴桶里出来,莫无茗擦着头髮,思忖着他的房屋设计图,这些时日挣得的钱多用来投资了,能直接使用的闲钱并不多,待到明年生意入了正轨,他定要盖个舒适方便的新房,倒是设计图还可以再完善完善。 说干就干,头髮擦了半干,莫无茗就去里屋把之前画的房屋设计图翻了出来,一改就是两个时辰,待放下笔墨晾干图纸,举着自己手中图纸,满意地笑了出来。 时间不早了,有些人家的炊烟已升了起来,莫无茗放好图纸,赶忙翻出带回来的礼物,拿着食盒去了杜二嫂家。 杜二嫂家门前的菜园里没了之前的多姿多样,郁郁青青,只剩下了未收尽的白菜和萝蔔,冬天屯菜的想法一闪而过,他上前敲门。 门很快被打开,露出杜二哥家二小子肉嘟嘟的脸,莫无茗微笑着摸了摸小明秋的脑袋。 「莫叔,快进来,」8岁的小男孩见到好久未见的莫叔叔,眼睛亮了起来,莫叔叔对他好好的。 「莫叔,我长大了,你不能再揉我头髮了」皱着小鼻子晃着脑袋也没躲开头上大手的□□,杜明秋哼了哼想到哥哥说过的话,「算了,看在莫叔叔那么幼稚的份上,就给你摸一次,下次不能再摸了,你要长大要成熟呀。」 第69页 爹爹说,姑娘家都喜欢成熟有担当的男儿,他和哥哥就很成熟,村里的小丫还说要嫁给自己哩,唔,他不喜欢流鼻涕的小孩,但是小丫白白软软的好可爱哦,她当自己媳妇也不是不可以,嘿嘿。 莫无茗瞅着这小子一会皱皱眉头,耸耸鼻子,又咧嘴笑笑,露出豁口的门牙,着实觉得可乐,听到他说自己幼稚时的讶异消失不见,曲指敲了下对方额头,「你这小鬼头。」 「吼,我的牙」小明秋回过神来,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刚刚好像咧嘴笑了,他丑丑的牙~ 「哈哈哈」这小子忒好玩了! 「快别逗他了,进屋吃饭,你要是不来,就让二小子去叫你了,你二哥今儿休沐刚回来。」半天没见小儿子回来,一出屋就看见这叔侄俩聊得好不欢乐,杜二嫂笑着喊两人进屋。 杜二哥换了衣服从卧房出来,听到莫无茗的声音,当即快步走了出来,拍着对方肩膀欣喜道:「好小子,可算是回来了,这一趟没遇着什么危险吧?」 莫无茗还没来得及回话,杜二嫂轻嗤二人:「天冷着呢,干什么站在门口聊,赶紧先进屋」,瞪过杜二哥,又转头说莫无茗,「每回回来都拿这么多东西,你这跑商多辛苦还危险,不知道多攒着点钱,下次可别再拿了,听到没?」 「没什么值钱的,就是些各地的特色小东西,哪有叔叔远游回来不给侄子们带些小礼物的。」 「无茗有分寸的,他都不和咱家见外多好啊,你就别推了,收起来吧。」二人走至厅堂围桌坐下。 「我这不是怕无茗乱花钱嘛,」杜二嫂咕哝了句,她本是爽朗勤快的妇人,也不过多推却拒绝了,忙着去拾掇上菜,「你俩先聊着,咱这就吃饭,我先去灶房。」 俩小子来给莫无茗见过礼老实退出堂屋,一时间厅堂内安静下来,终于只剩下他们二人,可劲儿的扯了会皮。 莫无茗把单独拎着的酒递给杜二哥,「华山带回来的,炎子那小子都说好酒。」 「呦,这可要好好尝尝,」说着扒开封泥,就往碗里倒。 被人一巴掌拦住,杜二哥一抬头就看见自家媳妇的横眉冷对,「要喝你自己喝,这还没吃饭呢,倒这么多是想醉趴着还是怎滴,无茗不能喝酒,你自己喝自己难受去。」 「来,无茗,先吃饭,你二哥个没谱的。」 一家人没得客气,大人小孩上了一桌,吃到最后又剩下莫无茗和杜二哥两个大男人,碰着杯聊着天。 「你后天『满堂红』正式开业是吧,哥去给你捧场啊,我之前把你给的东西送与你嫂子,她可是高兴了好几天。」 「二嫂用着好就行,隔天我让人再送来些。」 「那可不用,上次就送的不少,能用好些时候,让你叫我一声哥,也不是让我占你这么些便宜的。」 「自家做这个的,方便。」 莫无茗杜二哥也未就这事多言,都是大男人,没得为这些个小事推来让去,说得多了那就是伤情分,都是有分寸不爱占便宜的人,怎么做谁心里能没个谱。 等杜二嫂收拾好碗筷,包了不少菜还有自家腌的肉和酱要让莫无茗带回去,离年关不到俩月,杜二嫂给莫无茗说了很多猫冬需要提前储备的粮食、菜、柴等事宜,不放心地嘱咐着各种各样过年走礼的事。 莫无茗安静认真地听着,见杜二嫂说了这么多话,抬手倒了杯茶水推了过去,「我记着了,有什么不懂的会再来请教嫂子的。」 「行,有什么事可记得来说啊。」 「嗯,会的。」 临告别,杜二哥突然来了句:「你说的未婚妻找着了吗?」 他知道这小子就是藉口,他和他父亲把酒言欢的时候,他父亲还说想给他相看个文雅贤惠的媳妇呢。他一边觉得应该多相看相看,总不能一直一个人,一边又觉得也不能逼着人成亲吧。 无茗也没什么亲人了,就他们还亲近些,他们不操心哪还有人给他操心,他媳妇中午见无茗一个人可怜兮兮地打扫那么大个院子,给他唠叨了一个下午。 闻言愣住的莫无茗:「嗯?!」他都快忘了,他以没影的未婚妻为藉口婉拒了杜二嫂的娘家侄女…… 想到这看向杜二嫂,看到杜二嫂诧异震惊又失落的样子,想必也是忘记他说他有个未婚妻了,莫无茗很想扶额,但面上一脸淡定地回道:「哦,还没找到,消息断了。」 装作没看见杜二哥一脸『你编,你继续编』的表情,四平八稳地应付杜二嫂的问话,内心纳闷,杜二哥怎么那么确定自己没有未婚妻? 莫无茗也不慌,反正杜二哥没揭穿他,虽然对不住杜二嫂对他的关心,但是,他宁愿窝床上睡觉,也不想参与又尬又没有结果的相亲活动。 作者有话要说: 不写文不知道,一写就好多毛病,节奏把握不太好,一不小心就拖沓了,再接再厉~ 第46章 第 46 章 在家过了两天闲适日子,这一天一大早,莫无茗就收拾妥当,一人一马奔向明兰城,今天『满堂红』正式开张,他这个东家可不能迟到。 柳管家已经为『满堂红』的开张宣传造势了不少时间,又经过这两天紧锣密鼓地宣传,一挂鞭炮放过,越来越多的人围到了店前。 莫无茗和柳管家站在门口与来道贺的人一一道谢寒暄,今日揭牌开张,店里主要是些邀请来的人,跟来的女眷被引到二楼包间。 第70页 待剪彩过后,莫无茗进到店里陪同招待坐在等候区的男宾,其他事情有柳管家统筹。 『满堂红』的布置参照的莫无茗的意见,一楼主要是开放的柜檯展台,另特别设置了等候区,专为陪同女眷前来的男客提供服务,顺道卖些男士饰品,二楼设置成比较隐私的包间形式,提供一些美容按摩的服务。 ————分割线———— 那边莫无茗在为新店忙得热火朝天,这边黑木崖明成大殿上一片冷肃。 任我行甫一出关便参加了今日的例会,向问天向他回禀,大长老段裘戎身受重伤,性命垂危,未能来恭贺教主出关。 殿上众人听得此事,议论纷纷,任我行隐晦的撇了眼方勉,见对方目光直直地与他对视,轻轻点了下头,有了成算,便用带着内力的声音压下满殿喧嚣。 待众人静默,任我行示意向问天:「继续说,大长老究竟何人所伤?」 向问天面容严肃,踌躇道:「段长老下崖行走时,路遇武当派众人,武当与我神教素有瓜葛,段长老被沖虚道长打伤,后又遇见山匪宵小,重伤昏迷,现在崖下分舵休养。」 这事有蹊跷,可段裘戎下山所经之处全然是临时而为,不当有埋伏,武当派下山也却有自己的目的。 武当至宝『真武剑』和『太极经』正放在神教藏宝阁中生灰呢,武当派见神教之人个个恨不得生啖其肉,同段裘戎相遇,没有不打斗的道理,并没有哪里不合情理之处,似乎只是这人倒霉竟连续碰上这些事。 向问天一向谨慎多思,太过巧合定有人为之处,把目光瞥向方勉,可这傢伙一直安静肃然,没甚异常的。 殿下教众群情激愤,一长老怒然叫嚣着要为大长老报仇,攻上武当,扬我教神威。 教众附和:「教主,请带领我众杀上武当!」 「杀上武当,让他们见见我教威名」 「杀他个片甲不留」 一群蠢货,任我行看着下面叫嚣地教众,隐忍怒气,恨声道:「安静,武当伤我教长老,决不能姑息,但武当同少林素有来往,贸然攻上,江湖各个教派说不得要撕下我教一块肉来,当有个章程,不可冒进。」 「任教主所言极是,这等关口贸然挑起纷争,会被江湖各派群而攻之,而且武当本身沖虚道长内力深厚,功夫极深,门下弟子合纵剑法也是极其凌厉,再来那些有狼子野心的五岳剑派也是有不少好手,攻上武当还要慎思。」 任教主这个时候不可能去主动攻打武当,不说他神功未成,本身这件事就是他所盼的,方勉接收到任教主的暗示,朗声附和。 「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方副教主你这是实力配不上副教主之位,连胆气也配不上吗?」 众人对任教主多有忌惮,而对方勉就没那么客气了,一些心有不满的人对着方勉言辞激烈,恨不得当场把人踩在脚下。 方勉仿若对这些人浑不在意,径直无视,转而对向问天道:「向左使,你觉得呢?对攻打武当可有什么章程?」 任我行不动声色见方勉对众人排挤刁难,对方勉越发满意,也未多言,转而注视向问天。 现在确实不是挑起争斗的好时机,一时不察,神教基业可能毁于一旦,现在正是蛰伏发展我教的时间,向问天不可能让神教成为饲虎的肥肉,段裘戎哪能有神教重要。 思虑过后,向问天看向众人,「此时江湖风雨停歇,正是神教蛰伏发展的好时机,若这般攻上武当,江湖正道必团结一致围攻我教,纵使不被灭门,也当损伤惨重,那我神教何时能一统江湖,发扬光大。」 抬手压下又渐起的议论,接着道:「先安静,众人当勤加练习,等任教主神功大成,带领我们一统江湖,血洗武当以报今日大长老之仇。虽说现在不能这般光明正大地打上武当,但是你们伪装好去使绊子无人阻拦,但是」 向问天目光划过激进的教众,强调:「决不能给人留下攻打神教的把柄,若因谁之故,阻碍神教发展,我第一个不饶他。」 「向左使说得好,振兴我教,积蓄力量才是重中之重,待我神功大成必叫日月神教名震武林,一统江湖。」 任我行蹦出野心勃勃之意,大殿之中群情激盪,高唿:「祝圣教主早日神功大成,千秋万载,一统江湖。」齐声浩大,雄心沖梁而上。 方勉自教主府邸出来,迎面遇上向问天,不欲多言,招唿过迈步离开。 错身而过之际,传来咄咄逼人的问询:「你为何要加害大长老?」 「向左使!话怎可乱说,大长老不是武当所伤?我与之有何冤雠。」 二人冷冷对视,方勉不想与其再浪费时间,转身离去。 难道真和方勉无关?向问天阴沉地盯着方勉离去的背影,不得其法,只得先放下,踏进教主府。 方勉一进入自己府中,便找人传唤甲一,进书房坐定,未几,一人闪身进来。 「主子」甲一抱拳拜见。 「嗯,你即刻去分舵暗中守着段裘戎,把其他人撤了去,只需观察,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动手,谨防被发现。若察觉任教主前往,先躲开便是,他心思敏锐,武功高深,小心行事。」 「主子,这是?」和任教主有关。甲一思忖,眸中忧虑一闪而过。 方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应该和他练功有关,你多加小心。」 第71页 「是。」甲一当即应是,抱拳离开。 安排完毕,方勉不再思虑,迳自打坐练习心法,门外传来下属求见。 「副教主,」张英进来,直接向蒲团上的方勉汇报导:「前日夜间,又一个崖上侍从不见了,去了后山禁地。」真是邪门,之前那二十几个外堂弟子有八成都是失踪了,崖上是有怪物不成,时不时吃个人? 「嗯,我知道了,不必再刻意探查,把多余的人手收回来吧。」 见副教主水波不惊的样子,张英压下嘴边的疑惑,应声称是,退了下去。 ————分割线———— 『满堂红』第一天正式开业,难免手忙脚乱,还好没出什么大差子,送走最后一波客人,众人不约而同的唿了口气。 莫无茗让人关上店门,和柳管家二人查看今日帐目,柳管家兴奋压过疲惫,激动地指给东家看帐目:「不少富户太太都办了会员,东家这主意秒啊,这会费一日便收回了一半店面装修钱……」 「嗯,不错。」莫无茗看着帐目还算满意,毕竟第一日,好些客人都还在观望犹豫,等日后好的产品好的服务再配上些宣传,扩大客户群不是问题。 「今日遇到的问题好好收拢一下,加强小厮的服务意识,不可再犯。事关店铺声誉,产品质量也要严格把关,按着章程走,不可徇私。」 新店开业数不清的琐碎事宜,还要时刻关注是否有意外发生,神经高度紧张,店铺打样,松懈下来,浑身都是累的。 日升日落,晃眼间『满堂红』已开业三日,伙计们渐入佳境,店铺运转良好,莫无茗终于松了口气,待过半月,想必一切迈入正规,他便不用再日日坐镇了。 ————分割线———— 据甲一接到任务,时刻守在段裘戎附近已有四日,这日晚间临近子时,甲一察觉到一陌生气息,更谨慎地掩藏着自己的身形。 来人一袭宽大黑色斗篷,带着兜帽,逆着月光看不清脸面,夜深浓重,分舵守备松懈,那人似乎不惧守卫,径直跃进段裘戎养伤的院子。 来人顿了片刻,像是在打量院落结构,也可能是在查看是否有多余的人在。甲一未多思量,小心盯着来人,见人转身向东侧厢房走去。 甲一瞳孔放大,来人转身的空档,他看到那人侧脸,满面胡茬,鹰眸狠辣,分明是任教主。 幸亏得到主子提点,有了心理准备,未发出半点声响,甲一起初经过慎重思考,选择了离段裘戎所在较远的房屋趴伏,他此时一动不敢动,想必不会被察觉。 不过须臾,一身黑色斗篷之人从房中出来,甲一趴下脑袋,不动如山,不知过了多久,满院只剩下唿啸风声,他悄悄抬眼,院中已无一人。 甲一併未放松,仍然一动不动地趴伏在屋嵴下,待到天将明,他扒开段裘戎屋顶瓦片,床上人好似熟睡,略微试探,依然毫无警醒之意。 察觉有异,他小心翼翼翻进屋中,伸手探查,段裘戎确实没了生息,但尸体一眼望去好似只是睡着,并没有像鄂勇那样被抽干了似的。 甲一细细查看,段裘戎双手不自然的痉挛,四肢都有挣扎的痕迹,太阳穴凸胀,拨开眼皮,眼白像是使劲上翻过,下方一片血丝,眼角没有开裂痕迹,不知道怎么死的。 时辰不早,甲一未再多耽搁,听到远处响动赶忙离开。 天色已亮,方勉收到传信,也未着急下山,照常练武过后,在中饭前下了崖。 崖下密林中,甲一把昨日夜晚所见细细禀报给主子,末了言道:「属下并未查看出他究竟因何而死。」 「无妨,任教主所练吸星大法,功法精妙,能吸人内力为己所用,对其它详情鲜有了解的,我早先察觉到他练功可能出了岔子,看来功力还是长了的。」 方勉心里略有底,他无需对各个细节知道太过清晰,此事到此即可。 第47章 第 47 章 一晃半月,『满堂红』进入正轨,生意不错,年关将至,不少人有闲又捨得花点钱。 莫无茗也不再日日都去,窝在家里鼓捣着怎么让自己过得更方便舒适些,时不时遛遛自家的黑牛,养在别人家这么久,都不认得谁才是它爸爸了。 这一日太阳正好,莫无茗躺在摇椅上,在屋檐下看书晒太阳,门外突然传来『砰砰砰』急切的敲门声。 「东家,东家,柳管家让我来找你,东家东家」 「来了」无奈地把书从脸上拿了下来,随即起身去开门。 「东家不好了……」院门刚被打开,小厮石满就着急地想向东家说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大冬天的满脑门的汗。 「有事慢慢说,别急,先进来吧。」又转身往摇椅上走去。 石满见着东家这般镇定模样,也冷静下来,东家是个有能耐的好人,他娘亲体弱,生妹妹的时候差点一尸两命,兄长一条腿跛了,他们一家五口多亏被东家买下,不然真不知道娘亲和才五岁的妹妹会怎样。 没什么能难倒东家的,石满这般想着也不再着急忙慌,但还是赶紧把柳管家的信递了过去,「新品面霜的配方被偷了,其他的产品的配方不知道有没有被泄露出去,柳管家又气又急,连忙写了封信让我给您送过来。」 「嗯,我知道了,我写封信你带给柳管家,让他好好查查是谁泄露的,先别急着处理,找到后面的推手。」 第72页 问题不大,有专利保护存在的社会也难以杜绝商业泄密,何况这个律法还不够详尽,法律意识淡薄的时代。他放在明面上的配方多加了不少材料,比例也有所调整,依据配方做出来的产品不会给使用者造成太大伤害,不过是既增加成本又没什么效用而已。 莫无茗笑笑,这点防范意识他还是有的,关键工位他可是特别挑选安排的人,并不会完全按照方子做。 「行了,你这急匆匆的赶来满头汗的,坐着歇会,小茶桌上的东西你吃些,给你妹妹带回去些。」说着起身回屋,写信交代柳管家注意事项,重新封装好,又走了出去。 「你拿给柳管家,告诉他,找到人先别打草惊蛇,我后天去与他详说。」 石满站起来接过信,小心放好,告辞道:「放心东家,我会带到的,我这就回去,省得柳管家太过着急。」 「嗯,把这些都给晚晚带去,她爱吃。」 石满挠了挠头,不客气地接过:「那我替妹子谢过东家了,嘿嘿。」 「行了,路上别赶太急,撞到人就不好了,快去吧。」 * 不过是有人眼红做下的不轨之举,『满堂红』生意好,人手不足,招了不少长工,竟被人钻了空子。柳管家气愤自己管察不利,牟足了劲儿要让后面的人吃个教训。 自方子泄露已过一月有余,柳管家高兴地转着圈,「东家,这汪癞子的厂房被咱们收来了,他照着偷来的方子做的产品,刚开始还好,后面好些用过的夫人小姐脸上都长痘了,有些跟疮似的,客人把他家店都给砸了。他们本来成本就比我们高,卖价还不能高过我们,这么一闹可赔得他底裤都没了。」 柳管家哈哈笑着,开心极了,这下场真让他舒坦,这汪癞子之前可真是膈应到他了。 莫无茗跟着笑了,看来柳管家对这汪小富户着实怒了,连个名字都不愿称唿,见天汪癞子汪癞子地喊。 那产品并不会致人过敏,脸上长痘应当是闷出来的,估计这汪小富户永远不会知道,他为什么得了这般下场。 事情其实并没这么简单,这个小富户不过是第一个伸爪试探的马前卒,莫无茗对他身后引导指使的人没有深究,双方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来,喝杯茶顺顺气。」莫无茗倒了杯茶推了过去,笑这么久,快歇歇吧,「营生扩大了,你就更忙了,我再给你个人,你带带,以后开加盟连锁免得无人能接手。」 柳管家收敛下笑意,喝了口茶,笑背过气去可就得不偿失了,闻言疑惑道:「加盟连锁?」东家这是又有什么主意了。 莫无茗略微解释道:「等我们店字号打出去,天下那么大,想做我们这个店生意的,只要加盟入会,我们就同意加盟商使用我们商号,卖我们产品,我们可以规定他们店铺装潢,经营原则,和经销范围,这样能省下店铺投资还能把『满堂红』开遍各地。」 三言两语讲不清楚,时机也未到,「现在店铺开张还没多久,等到时间,我会给你看详细的计划书。」 「好,好,」柳管家拍掌叫道,想想『满堂红』能开遍天下,这份宏图简直……让人热血沸腾。 ————分割线———— 年底了,段裘戎的死不过是激起教众一时激愤,以重伤未能治癒为名下了葬,不到一月,为段长老报仇杨威的声音已近消失,被过年的各种声音掩盖了过去。 一年将尽,各处分舵的舵主都来总坛拜谒教主,腊月二十六,大殿布了长桌,任教主同神教骨干共享盛宴。 长桌上一派谨慎维持的祥和,方勉见任教主毫无异样,笑呵呵地逗着自己女儿,他垂下眸子,同邻座的长老碰了个杯,一饮而尽。 腊月二十七一早,这些分舵主恭敬地同总坛的大人告辞下崖,崖上能一爪子拍死自己的太多,哪里有在自己地盘做个土皇帝的舒服。陪妻儿除旧岁的同时,还有环肥燕瘦妖娆多姿的可人儿肆意轻薄,想到此,回程的脚步更加迫切了。 辞旧迎新除夕夜,不少人下了崖同自己妻儿或亲友一起守夜,童百熊几天前便去守着自己孙女过年,独身一人的也结伴下崖粉红窟里滚上两遭。 方勉大年夜独自一人,擒着酒囊,跃上粗壮高耸的大树,倚着树干,坐在高高的枝丫上,一腿曲起,一腿随意耷拉着,偶尔晃动两下。 黑木崖上挂满了红色灯笼,人烟欢闹处灯火通明,寒冬腊月里,粗壮的大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半分不遮挡视线。 方勉向下望去,一排排院落屋舍,一盏盏飘摇的红灯笼,似乎有欢笑声顺着风吹进耳里,他收回视线,一手搭在膝上,一手扬起酒囊,冷冽的酒水灌入口,冲出喉,滑进食道,积在胃里,又冷又辣。 不再看下方的人间烟火,方勉抬头不见圆月不见星空,黑色大幕下,天地间好似仅剩他一人。 酒袋已空,他随手抛下,响起一阵『咕嘎』的刺耳鸟鸣,他眼眸一厉,那般孤独悲伤迎着脆弱的身影似乎从未出现过,纵身跃下,锦袍翻飞,缩地成寸瞬时远去,那背影坚毅果敢,一人便是一世界。 ————分割线———— 这是莫无茗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年,他拒绝了杜二哥一家的邀请,自己整了一桌菜,应景地烫了一小壶酒,满满一桌菜并未去多少,他搁下筷子,没有半分收拾的想法。 第73页 时间过得真快,他居然来了快一年了,去年一个人,今年还是一个人,上个世界一个人,这个世界还是一个人,呵呵。 远处鞭炮声响个不停,夹杂着小孩子咯咯咯的欢笑声,热闹又美好。不管一年里经歷多少辛劳,有过多少抱怨愤恨,每年除夕许过的愿望都不曾实现,芸芸众生总是会在每年这个夜晚忘掉一年里的不好,同家人朋友一同欢笑互相祝福,殷切又充满期待地许着曾经许过的愿望。 莫无茗站在院子里,天上无星无月,冬月寒风颳过,骨髓都泛着冷意,转身奔回屋去,窝进暖绒绒的被窝里,这里鲜有过年不放假的工作,街市店铺都未曾开业,一个人着实无趣可怜了些,意识混沌之际,他似乎又想找个人陪了…… 第48章 第 48 章 年关已过,年味逐渐远去,黑木崖上烂了的红灯笼换回了从前的样式,崖上又恢復了往日的肃穆宁静,教众放纵狂欢过的皮又不自觉绷紧,总是担心又惹到上面的哪个人物让自己无缘得见下个新年夜。 方勉越来越得任教主重用,藏宝阁一二楼他现在可以随意进入,这些日子泡在藏宝阁中,翻着手中剑法典籍,沉浸其中。 他本是个聪慧的,练武既勤奋又有天赋,他从这些剑谱招式中,自行感悟到一种新的剑法,比之之前所练,剑法更显灵活机动,剑式大开大合又暗藏锋锐。 不可否认,方勉是个有天赋的武痴,精妙的剑法武学对他有着难以抵抗的诱惑,他日日勤练,现在的身手已达到教中一流的水平,离绝顶高手还相差甚远。 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虽然任教主对他越来越看重,在教中会议上总是力排众议维护他,但教中对他心有不满的人大有存在,忌惮他得教主看重,又鄙薄他武不配位。 方勉嗤笑,他现在对那些虚张声势瞎蹦跶的鬼祟不在意,没蹦到他眼前他并不打算多费神,重中之重还是提高他的武功,稳固他的势力。 * 与满心满眼不是权力就是武功的方勉不同,莫无茗着实是个普普通通,老实本分的小老百姓,有着庄稼汉子最朴实的想法,拥有自己的田地,就在刚才他达成了这一目标。 捏着手里的山头地契,莫无茗由衷的笑了,年前他无意中发现这处有山泉地热的时候,就起了心思,他那时拿不出三百两银子,只得暂时放下,等许巍年后给他送来产品的分成时,未多耽误便买了下来。 这里山脉纵横,这样的山头大大小小百十座,价格并不高,向嶂山村后面的山头一百多两就能买到,这片山头因着离明兰城不过三十里,树木葱茂,有不少野生草药,价格略微贵了些。不过若是被发现山上有温泉眼……莫无茗笑了,他这也算是捡漏了。 比起『满堂红』的从无到有,小打小闹,许巍已经把莫无茗特供的护肤美妆产品打造成了一金难求的稀有奢侈品,『玉莲生』是这一系列产品的品牌名,冰肌玉骨,粉面莲生,呵护皮肤,妆感自然,深得女子喜爱,不仅风靡了京城贵妇圈,还成了皇族的特供品。 不再多想其他,他从衙门里出来,直接去了『满堂红』,这片山他打算交代给石磊来管理,石磊是小厮石满的哥哥,曾是大府护院,虽然脚后来被打跛了,但是身体健壮,为人沉稳可靠,一直在厂里给柳管家打下手,浪费人力。 他计划着把这座山充分利用,打造个温泉度假山庄,开片为产品提供原材料的药田,建个冬暖夏凉,风景宜人的私人庄园。 最后的私人庄园才是最重要的,他打算以后住这里,把生活设施建设的方便些,当然,他现在没这么多钱,只能先放放,不过种树种药什么的可以先干上,正是春天,万物生长的季节。 钱不够用,只能加紧挣。『满堂红』年前收了汪小富户两个制作坊,设施人员都已□□好,能够稳定生产了,莫无茗想着发展个稳定的客户,把目光放到了秦楼楚馆。 来到这里一年之久,他没有注意过,也不曾同人去过,蓦然想起,好奇中夹着莫名想法的复杂情绪泛滥起来,他向柳管家提起这个想法。 柳管家一脸惊讶,眼神复杂地看着莫无茗,语气纠结,带着难言的情绪:「东家,你?」 嗯?不过是谈个生意而已,他说得一本正经,毫无猥琐之意啊,莫无茗不解道:「有何难言?」 柳管家牙痛,虽然他们东家光风霁月的模样,但也是个男人,不,不能这么想他们东家,东家只是想谈生意,这么自我说服着,柳管家还是说了句:「正经人家对娼妓不屑鄙夷得很,和娼妓有关系,我们店会受到很大影响。」 嗯?他倒是没有想到这样的影响,「那她们都是怎么买到的脂粉?」 「那些个小户偷着藏着卖的,暗巷那有些人家专门做这些卖给那些人,但在人多的街市上是不卖的,当然,那里的人随意出来走动的也不多。」 明兰城也不过是个偏远小镇,那样的地方并不多,环境也算不上好,柳管家说他一把年纪了牙疼,要回去让他媳妇给他看看。莫无茗也不为难他,和石满两人踏上了去娼馆的路。 「东家,这天还大亮着,门都没开呢,我们晚些再去?」石满骚着头觑着东家,他也没去过明兰城的娼妓馆,但是这种营生什么时辰开门做生意还是知道的啊。 第74页 莫无茗顿住脚,他就是想考察下市场,怎么自他提起秦楼楚馆的话题,一个两个和他说话的语气都这么,这么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先吃个饭吧。」他也不多做解释,虽说有些好奇,但是他没打算在那种地方放纵,真的只是非常单纯地去看看,那种地方想必非常消耗胭脂水粉等物,如果可行,他可以签订契约换个外包装批量送来。 等天色稍晚,莫无茗跟着石满,左拐右拐来到一条隐蔽的暗巷,一些人家门口挂着红色牌子或者红灯笼,偶有人进出…… 他看到一户半开的门前,一个男人走了出来,随后一个头髮散乱,浓妆艷抹看不清脸的女人扯掉牌子阖紧了门,那个男人鬍子拉碴的仿若野人,沖他咧嘴一笑,眼神中带着『大家都懂』的猥琐笑意。 莫无茗:……! 他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人,石满连忙跟了上去。 这特么是秦楼楚馆?逗他呢! 「东家东家,」明兰城没有官妓市妓,这里是有需求的人最常来的地方了,石满小心觑着东家表情,斟酌着道,「这地叫娼门子,平常百姓都是上这来,富户会自己养一些雅妓,镇上还有一家私妓,除非受邀,进门就要十两银子。」 莫无茗没停脚,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先回『满堂红』吧,看来做她们生意还要从长计议。」 计议个大爷,火气上涌又下降,内心说不出的愤懑复杂,他绷紧脸,加快了脚步。 莫无茗最终也没去那个私妓院推广产品,径直去了『满堂红』,柳管家见东家不言语地翻着帐簿,偷偷问石满:「去窑馆谈得怎么样?」 石满小声道:「没谈,东家就站暗巷口看了会,绷着脸走了。」 柳管家一巴掌拍石满脑袋上,恨铁不成钢:「你是傻吗,把东家往那里带,北街不是有个窑馆吗?」 又一巴掌拍了上去:「还不服,你嘟囔什么呢?」 莫无茗放下帐簿,抬头望向门口嘀嘀咕咕的两人,语气平静:「说什么呢,我也听听?行了,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懒得同二人计较,莫无茗收拾好,走出店铺门,柳管家望着东家离去背影,唏嘘片刻,一回头,对着伸着脖子张望的石满又拍了一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 芒种了呀~ 第49章 第 49 章 春去秋来,莫无茗的『满堂红』还是和妓院搭上了线。不过不是在明兰城,而是在郡府都昌府,这里的秦楼楚馆才略微符合他以为的样子。 不愧是一洲郡府,热闹繁华远盛于明兰城,纵男人风流的场所更是多到占据了一条街,其中芳菲搁、红袖馆、满菊园更是招牌鲜亮,艷色如云。 莫无茗随着许巍甫一踏进芳菲阁,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老鸨和姑娘们围着三人不停地勾搭调笑。巍少熟练地同老鸨你来我往,显然是熟客。 而莫无茗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眉头蹙气,这杂乱的刺鼻的味道,让他很难受,他非常讨厌这里杂糅的脂粉气。 事实上,他不喜欢任何味道浓烈的东西,前世女士们用的各式留香型的洗髮水、洗涤剂、沐浴乳、香水等等等等,他都很难违心夸赞,如果有选择,没有味道最好。 躲开险些扒到自己身上的人,莫无茗无言地随着众人踏上二楼,进到包厢。包厢很大,布置是清雅的格调,简洁宽敞,青色纱帘隔出了一个表演的空间,里面端坐着一位弹琴的红馆儿。 许巍看着莫无茗规矩地坐着,拒绝身边妓子充满小意柔情的服侍,眼里漾起笑意,对着鸨母道:「让这些人下去吧,王妈妈在就行了。」 王妈妈闻言夸张地以帕捂嘴,下意识故作羞涩道:「呦,许少,可别调笑王妈妈了,奴家这把老骨头哪还剩什么鲜亮颜色。这些姑娘可是一水的新人,青涩了些可那是真水灵啊,弹琴书画棋艺也是无所不会,若能得入您眼可真是她们的造化,实在不喜,我给您招……」 许巍直接拿出两锭银子搁到王妈妈手里,嘴角一如既往地擒着风流笑意:「王妈妈哪里话,我这个朋友有事同你说。」 姑娘们含情脉脉地出了包厢,空间霎时静了许多,莫无茗轻轻松了口气,这满室温柔也不是谁都能吃得消的,一抬眼对上巍少嬉笑的眸子,他不为所动地略过这人,对着鸨母点了点头。 王妈妈把银子收拢进袖袋里,换上新的更热情真诚的笑容招唿莫无茗,这人穿着朴素的紧,衣衫料子不算差但也贵不到哪去,身上佩饰了了,虽说气势沉稳不浮夸,但也没想到他和许少会是朋友,以为同许子木一样不过是许少的侍从。 抛开心中所想,王妈妈热情洋溢地夸赞了一通莫无茗,末了问道:「公子,找奴家何事?」王妈妈确定这些人不是来找乐子的,脸上笑意略微收敛,不再这么浮夸。 莫无茗附和着点点头,拿出『满堂红』的产品小样,放在桌上,推到王妈妈面前:「王妈妈,我是来同您做个生意的,这是我们的产品小样,您先看看,具体细节我们可以再商议。」 「这是,「满堂红」的口脂?」王妈妈疑惑地拿起一个管状的产品,底部印着花体字样的『mth』,她是知道的,最近3个月时间,都昌府连开了两家『满堂红』,他们的产品都会印上这么个标识。 第75页 踏入红尘的女子常对自己的容颜又爱又恨,但自古女子多爱俏,她们这样的人保持容颜不仅仅是为了愉悦为了美,更是为了活着,为了活得能够好一些。 鸨妈妈拧开口脂,就被那大红鲜亮的颜色吸引住了,在手背上轻轻一试,脂膏水润柔软,划开的颜色让她眼睛一亮。 「这套送给您,这种口脂有一个系列,很多种颜色,涂抹上去,水润亮泽,也不易脱色。」 她听说过『满堂红』,但还未曾去了解,天下胭脂谁能有秦楼楚馆的人更懂更了解,她打开桌上的其他小样,莫无茗适时地一一解说介绍。 很明显这套产品鲜有女子会不喜欢,等所有小样一一看完,鸨妈妈把小样推到一旁,扬起脸笑道:「公子这胭脂也不错,但我们姑娘平常用的也不差,您这价格又这么高,实在是不好交代啊,不是?」 闻言,莫无茗轻笑出声,芳菲阁的胭脂用品,是姑娘自己掏钱买的,不方便出去的,让人代买,合不合心意另说,价格也高高低低的。有些讲究的,喜欢指定同一个铺子的产品,不计较这些的都是在各个铺子挑着价格合适的买,与她鸨母有何干。 「如果你不接受我给出的固定谢银和三年的产品免费赠送这一方案,我可以把产品以低于市价的价钱卖给你,由你定价卖给阁里的姑娘,你卖多少,能得多少,我不过问,但是不能卖于其他商家,你看呢?」 以『满堂红』产品的质量和新颖度,早晚都会得到这些姑娘的喜欢,他不过是懒得加大宣传,直接来洽谈,既能最大速度地推广产品,扩大巩固客户黏性,也是给了鸨母一个空手得钱的路子,双赢的局面,合作对象胃口太大可就不好了。 鸨妈妈眼神飘动,显然第二种方案能赚更多,她试探着想把售价再降低些,莫无茗掀起嘴角,「这个价格很实在了,要知道好的产品成本也是很高的。」 见着鸨妈妈犹豫,莫无茗漫不经心地道:「王妈妈可以再考虑考虑,等您想好了,可以直接去『满堂红』找我,我们再谈,时间不早了,莫某约了人在红袖馆,就先告辞了。」 「哎呦,莫公子您坐,您再坐会,您这价格的确够诚意了,妈妈我这想着要不直接签契约吧,也不用另外多耽搁莫公子的时间了。」 王妈妈见莫无茗起身,急了,扬着笑拦下莫无茗,招唿人写契约,这些妆品的效果比之前的胭脂更服帖好用,能让她阁里的姑娘们更美,她的芳菲阁今年绝对能压过红袖馆。 若是让红袖馆那浪蹄子得了这个先,天天在她眼前晃悠,她非得气吐血,这么个长脸又赚钱的机会怎么能让它熘了。 许巍主动自荐写完契约,一事三份递于二人。王妈妈拿着契约,向莫无茗确认道:「莫公子说『满堂红』新产品售卖前,芳菲阁有优先试用权是吧?」 「可以,会先卖于芳菲阁,再大面积推广上市。」莫无茗签下契约,同王妈妈交换,笑着承诺,有这个时间差也挺好。 那就好,「多谢莫公子,合作愉快。」王妈妈痛快地签下名字,按下手印。 待契约签订,王妈妈又是一个风韵犹存的青楼鸨母,咯咯笑着道:「莫公子,红袖馆哪有我们芳菲阁的姑娘出众,个顶个的水灵,各有各的风姿,您喜欢哪一种,王妈妈唤那些个人好好服侍服侍您吶。」 莫无茗温和一笑:「芳菲阁自是比红袖馆好,但莫某已答应了好友约在了红袖馆,不过王妈妈放心,莫某不认得红袖馆鸨母,自不会上去多做攀谈。」 王妈妈心情舒畅了,她就是比红袖馆的浪蹄子多了很多先机。她当即抚着帕子,笑得花枝乱颤:「多谢莫公子厚爱,您往后常来,妈妈我绝对给您挑最水灵最可心的人儿。」 莫无茗笑笑不作声,常来就算了,即使包厢布置清雅也脱不开整个楼乌烟瘴气的氛围,腻人的脂粉香合着各种各样的味道,熏得他太阳穴突突的胀。 「好了,王妈妈自去忙吧,我们稍坐坐。」 「好嘞,那妈妈我就先走了,有什么需要随时喊奴家。」王妈妈很有眼色地退了出来,也没喊人来伺候,给屋里三人留足了空间。 「无茗这是,不喜这温柔乡?」许巍唰得打开不离手的扇子,歪斜着身子扇了扇,多情的桃花眼笑意泛滥。 没理巍大少爷的调笑,莫无茗直言道:「多谢巍少的帮助,难不成巍少喜欢这温柔乡?」 「哈哈,无茗这话就说得外道了,这『满堂红』也是有我一份股的。」巍少歪在榻上,接过许子木递来的茶喝了一口。 邀请莫无茗:「有机会你来应天府,本公子邀你去十六楼,国色天香,环肥燕瘦应有尽有,霖铃楼的红牌更是格调高雅,不输世家小姐。」 莫无茗腹诽:世家小姐知道你拿青楼红牌类比她们,一个个不得要掐死你。 行吧,见莫无茗没吭声,许巍坐起身,敛了调笑,问莫无茗:「你真同人约在了红袖馆?」 「假的,这里谈不妥,会去。」 「哈哈,你这倒是省事了。」这王妈妈想多挣钱,自然会把产品卖到其他妓馆的,「若是其他馆主找上门来呢?」 莫无茗抬头看许巍,这问题问的,随口应道:「当然是签啊。」他又没有答应王妈妈只签她一人,他只是不去主动接触,日后有人找到他这里,他自是要签的,不可能让王妈妈垄断。 第76页 「哈哈哈,真有你的。」若是被其他馆主知晓找到莫无茗,主动权就完全在他这里了,还能控制产品价格不会浮动过高,损失的只有王妈妈,不,算不上损失,白得的少些而已。 「那你也别都签,控制点人数。」 莫无茗点头:「我知晓的。」 他放下茶盏,同二人道:「我们走吧,商队不是还有事?」 啧,这无茗兄还真是对这胭脂美人不感兴趣啊,许巍轻啧了啧,「无茗兄当真是君子之风啊,咱们走吧。」 莫无茗:……这人又脑补什么? 第50章 第 50 章 『玉莲生』在京城生意兴隆,巍少准备在各大繁荣的郡府也开设店铺,瞄准最有钱有权的那部分人。因着官家贵女身份贵重,他准备标准化私人□□业务,同莫无茗要技术支持。 「还是先从京城开始,之前有世家夫人要求进府做护肤按摩,一是人手不足,二是怕店里人犯了主家忌讳,只得给拒了。这次你给我多培训些人,我可知『满堂红』都配有体验馆,那些人手法可比『玉莲生』的人还要好,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你可不能太过偏心。」 ……什么话!莫无茗对巍大少爷偶尔的随口跑马表示无语,他无视言辞里的抽风,点了点头:「嗯,我把柳青借给你,我就最初提了点方向意见,柳青柳红才是最专业的。」 「行,俩人都给我吧,我派人接她们。」 莫无茗直视着许巍眼睛,你好意思吗?毫不客气地拒绝道:「不行,忙着呢,她俩走不开。借给你一个都是冒着风险的,你若是不要更好。」 「行吧行吧。」许巍屈服,有一个总比没有强,他可要趁机多培养些好手。 莫无茗还在迎客来商队之中,不过是同东家过分交好,常常公差途中夹带私活,立志要把『满堂红』开成全国连锁。这次到郡府,他考察了新店开业情况,指出以后的发展意见,又随着商队前往了余杭。 ————分割线———— 秋高气爽,天朗气清,方勉照常在后山练功,他的武功又精进了,内力也浑厚了许多,一个突破让他脸上绽开了笑容。 他纵身跳下后山悬崖,一丈、两丈、八丈,方勉一剑插进崖壁,腾身翻上崖璧上的歪脖子树,还不足十丈。武功突破的喜悦降了下来,重新回到崖上,他想着下山歷练下,顺道处理些教众蠹虫。 * 时间一晃而过,又是一年除夕宴,黑木崖上人来人往比平日里多了很多热闹。 不管他人何想,方勉信步走至任教主下首,淡然自若地坐了下来。怒目而视者有,小声议论者有,然敢直言指摘者无一人。 方勉主动上前向任教主敬酒,然后擒着笑应着他人的敬酒。 菜是好菜,酒是好酒,他不再关心这些人的心绪变化,仰头饮尽杯中酒,这是他参与除夕宴的第二年。想着去年,这个位置还是任教主发声,他才能安然坐下。 而今年……,方勉眯着眼端看手中这银质酒樽,待明年,他要无一人置喙,迎他入这座。 任教主望着长桌众人,旁日里叫嚣最盛者已无缘入席,还助他神功得进,心情甚好地向大家举杯。 「我神教有此发展,多仰赖于尔等,在座的都是我教嵴骨之人,我敬大家一杯。」 众人慌忙举杯同饮:「我教能有今日,全仰仗教主圣威。」 「祝圣教主神功大成,一统江湖,带领我教成为江湖第一大教。」 「好!」任我行今日性质颇高,又举起一杯,对着方勉示意,「副教主,为我教披肝沥胆,本座心甚慰,来,大家同副教主举一杯。」 任我行很中意这把刀,既锋利又好掌控,指哪打哪,对自己很是忠心。教中敌对者又颇多,自己是对方唯一能够依仗的,且武功一般,晾他如何也翻不过自己手心。 不论内心有多少翻腾腹诽,长桌上众人,皆是随着任教主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地敬着副教主。 见场面一时火热,不少人眼底蹦出的杀意和嫉妒,任我行对自己当初提拔方勉越发得意,时不时展现自己对方勉的信重,朗笑着同众人举杯共饮,畅快呀。 宴席结束,方勉回头瞧见向问天跟着任教主一同踏入后殿,嘴角掀起讽刺的弧度,不甚在意地踏出大殿。 而向问天随着任教主离开宴席,心思沉重地劝诫任教主:「方勉小儿,定不是个安分的,他是个有野心的人,教主,不得不防啊,您不能任他这般发展下去,恐生祸患。」 任我行揉着额角,闭着眼敷衍着向问天:「放心,我有分寸,他翻不出花来。」他用方勉用得正舒心,今日地位都是自己给的,刚培养出来的合心意的刀,怎么可能还没用就给折了。 向问天疾步上前,还想再劝:「可是……」 「行了,本座想休息了,向左使先回吧。」 再不甘,见教主这般作态,向问天无法,待来日再想法子引起教主重视,先行告退道:「是,属下告退。」 ————分割线———— 莫无茗这一年东奔西走鲜有在家的时候,这自余杭一回便已近年关,正是腊八节,街上尽是热闹,他穿流在人群中着急忙慌地购买各种年货、存粮、生活用品。 一边买一边思忖,他这生意越做越多,人倒是越来越穷,又到年底,自己的居所甭说换新,他那三间青砖瓦房还得检查更换下瓦顶,免得雨天漏雨,积雪天塌方。 第77页 他自我调侃得笑出了声,正想得欢脱,突然听到有人换他,抬头望去。 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着宝蓝色襦裙,外罩蓝色夹袄的年轻姑娘,头上梳着简单的髮髻,身后盪着三千青丝,明明青葱似的年纪,却端得一副温婉娴静的韵态。 孙秀云见前面那男子,身形挺拔,面容俊朗,一身铜色皮肤更显得阳刚健硕,忍着羞涩还是轻轻唤了那人:「莫大哥?」 见那人抬首,心里的喜悦与羞涩抵不住冒出来,许久不曾见过了,莫大哥皮肤黑了许多,身形已看不出单薄,外放的气势不復当年的书生模样,但她还是喜欢他,这成熟健壮的身躯更让人有安全感。 她克制着情思,抬头挺胸,向前挪了两步,落落大方道:「莫大哥,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听说你这一年来到处走商,可曾遇到过危险?」 莫无茗略略打量对方,他不记得见过这人,这般语气态度,一年来都未曾见过,这是原身的熟人?至少和原身认识? 他站直身体,面上挂着温和浅淡的笑意:「还好,并没有太多危险。」 「那就好,走商途中风餐露宿的,莫大哥辛苦了。」 瞅着这姑娘脸上带着薄红,眼睛里全然是遮掩不住的激动喜悦,莫无茗有点麻爪,不妙的感觉瞬间腾起,他直觉在这么虚情假意的聊下去,不好收场。 一时直言道:「姑娘你是?」他真的记不起来。 见人小姑娘闻言一愣,尔后脸上绯色尽退,只余苍白,内心一阵复杂,他导致的,也不好说什么,只关注着人不出声。 孙秀云攥紧衣袖,克制着自己不要颤抖,莫大哥竟然不记得她了,她一直等着他守孝结束便嫁于他的,莫大哥对她当是有好感的,怎么会,会这样? 她既难过又难堪,去年托人旁敲侧击的询问过,没等来他的提亲,只想着他说到做到要为自己父亲守满三年孝,怎的这般? 袖角被攥得褶皱破损,可眼泪还是不住的滚了下来,她慌忙低头,使劲平復过于起伏的情绪。 她好喜欢他呀,自第一次他背爷爷下山遇见,尔后的每一次相遇接触,都让她更加的喜欢。明明他以前会笑着叫她『云妹』,弯着眼睛,嘴角擒着温润的笑意,阳光撒下来,一路撒到了她心里。 她不甘心,勐然仰起头,镇定自若道:「莫大哥,我是青山村孙大夫的孙女,你曾经救过我爷爷,对此我一直很感激,你不记得了吗?」 莫无茗用复杂难辨地目光看着故作镇定的女孩,眼眶泛红,腮帮紧绷,想必死死咬着牙让自己冷静的吧。 他语气依旧温和,有礼且生疏:「我记起来了,许久未见,孙大夫身体可还硬朗,孙姑娘可需我载你回去?」 他能怎么办,他只能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吶,难不成还要娶人家不成? 莫无茗默!握了握想摸摸对方脑袋的手,他想起来了,之前杜二嫂说过有这么个姑娘想嫁给他,当初原主在山上救过女孩的爷爷。 他还回忆起,原主的记忆里有段模煳的女子的剪影,但这份记忆还没有原主读过的四书五经深刻,想必原主也未对女孩有那份心思吧。 然而,女孩子竟这般深情且执着,莫无茗对此很为难。那个光天化日在面摊馆对他表白的张小姐都已令择他人入赘。明明只是邻村,却一年多未联繫过的孙姑娘,怎还这般。 「爷爷身体健康,不麻烦莫大哥了,村里伯娘在那边等着我呢,我就先去了。」说完再见,孙秀云就转身拖着步子离开,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哎!」莫无茗嘆了口气,也没了继续买的心思,驾着牛车回了嶂山村。 * 除夕前夜,莫无茗去杜二哥家送年礼,闲话中,杜二嫂突然提起:「无茗,青山村那个老大夫的孙女前天嫁人了。」 「哎,多好的姑娘,你一个没捞着,还这么光棍一个。」杜二嫂深深嘆气,她可要看紧了自家小子,大儿子明年也该议亲了,可不能这么倔,不娶媳妇怎么成。 「哦?」莫无茗一愣,打听道,「这么急,对方人怎么样啊?」 「你还挺关心人家,当初干嘛不愿意啊。」觑了眼这小子,也没多埋汰,接着道,「孙姑娘都18了,过完年就19了,多老的姑娘了,为了好听些,就赶在年前嫁了。」 「夫婿是个秀才,为人温和有礼,听说读书不错,还要考举人呢。家里人还都挺和善,这姑娘嫁的不错。」 多好的条件吶,还有功名在身,家境也殷实,比嫁给无茗这小子强,杜二嫂瞅着这傻小子,也不好开口刺激他。 莫无茗长舒一口气,没蹉跎了人小姑娘就好,他也算是安心了。 第51章 第 51 章 开了年,日子又逐渐恢復了平日里的步调,春寒料峭时节,迎客来商队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出行。莫无茗发展了自己的事业,不打算再长久的跟着商队,他找到许掌柜请辞。 客栈帐房中,莫无茗向许掌柜和帐房先生说明情况:「小子辜负二老看重,今日来是想请辞退出商队。」 其实他更想只辞去领队的职位,间或跟着商队走一趟商,但哪那么大的脸,天下好事都让自己占全呢。内心轻嘆,他往后若想跟着商队出去,交分份子钱也行,这么一想也蛮合适。 掌柜和帐房先生对视,这两年莫无茗折腾的『满堂红』生意不错,他又是直接和少东家有交情的,势必不会一直待在一个小小商队里,但这么早离开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第78页 「这事还要通知巍少,这趟出行在即,等你们回来再给你答案可否?」掌柜思忖,莫无茗和旁人不同,他不仅是领队,也算是少东家的人,他不好直接做主,还是要先通知少东家。 「而且少东家已经来信,要让祝苍穹去应天府,无人带队。」 莫无茗点头,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这次依然是领队,但是途中会让炎子和刘武二人做主安排,锻鍊一下二人,培养他们接管商队,您看呢?」 「不错,从我们出去的商队还是要我们自己人来掌管,他们二人也是有能之人。」帐房先生抚着小鬍鬚,眯着眼点了点头,无茗这小子还是敦厚的,知道饮水思源。 「是的,他二人也天南地北走了很多趟了,经验还是有的,顾全局的意识再培养培养,商队会发展的越来越好的。」 见二人表情满意,莫无茗继续道:「后面我可以以普通队员的身份继续跟队,多看着二人。只是小子以后必然会脱离商队,是以早早提出,等掌管调配好,我再离开。」 许掌柜上前,一巴掌拍在莫无茗肩头,开怀道:「好,好样的。」这人办事着实妥帖,自己都是个东家了,对他们这老头子还那么有心,逢年过节的节礼问候都不曾少过。他拍着莫无茗的肩膀,心里那点不快消失得一干二净。 离开客栈,莫无茗直接去找了炎子和刘武两人,临近出发没几日了,他给两人说明情况,就让二人自去准备,明日他会查验。 「哥,你真的要离开吗,这个领队没人比你更适合。」炎子肃着脸,不捨得莫无茗。 刘武附和着点头,他也是对莫无茗很信服的,途中遇到危险他从来没抛弃过人,而且赏罚分明不会让人寒心。 「哥这不是事情多,不好耽误商队任务嘛,而且没这么快,后面也会跟着跑的,再者离得这么近,以后走商回来就去找我,给你们接风洗尘。」 伸开双手,拦着二人肩膀,看着炎子皱巴起来的脸,笑着哄了起来,都经歷这么多了,也越来越成熟稳重的人,这会儿倒是又变回了孩子。 ————分割线———— 七月流火,任我行从闭关处出来,整个人烦闷又暴躁,他的吸星大法出了问题,最近几次闭关都不得要领。这些日子接连吸收了多种不同属性的内力,同化过程中险些让他走火入魔。 没找到精进方法,他一旦运行内功,不同的内力沿着不同经脉走动,体内仿佛要炸开。烦闷至极,他一把抓起桌上的茶盏使劲砸向地面,面皮紧绷,眼眸狠厉,火气沖人。 外面传来求见声,任我行转身坐在高椅上,扬声喊道:「进来。」 向问天眼观鼻鼻观心绕过地上的碎瓷片,抱拳问礼,没问教主因何这般怒气。 「何事?」向问天是他的心腹,一心向着神教,他压了压火气,开口询问。 「是关于方勉的,」向问天抬眼小心打量着教主神色,他多次劝诫任教主防范方勉,都未得其重视。 「他又干什么了?」任我行坐直身子,眼里划过怀疑和忌惮,语气中夹杂着不小的火气。 「方勉开始收拢白虎堂的势力了。」向问天越来越担心,方勉拉下了不少长老,风雷堂、青龙堂堂主都已为他所用,再让他收拢白虎堂,向问天不敢再设想,「教主,他近年来的权势越来越盛,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任我行更加烦躁,的确这把刀磨得越发锋利,让他这个主人受到了威胁,虽然问题不大,但也着实心烦气躁,再者也没几人需要通过方勉去肃清了…… 向问天还再不停地说着方勉的动作,任我行蹙紧眉头,不耐极了:「你当如何?」 「外派他出任务吧,」向问天一喜,教主终于不再任其发展了,他把已思忖的方法告知任教主,意味深长地说着,「毕竟江湖中行走容易发生意外。」 「嗯,你去办吧。」任我行黑袖一扬,始终蹙着眉头,「我这几日要参悟神功,教中事务不重要的你同曲洋一起处理,不必禀我。」 待向问天离开,任我行靠着高椅,身体轻颤,内力还是无法融合,凸睁的眼球血丝一片,他抬起一手揉着额角,闭着眼缓慢调息。 * 方勉接到教主派给他的任务,双眼闪过疑惑,眉头轻蹙,怎滴需要他亲自去陇西郡查看分舵情况,之前并未收到有何不同寻常的消息? 虽然没必要,但教主下发了任务,还是要做,待安排好教中事务,翌日天明,他便一人下了崖。途经风影堂,与心腹谈论二刻,自堂口离开,一人一骑径直赶往陇西。 ————分割线———— 莫无茗今年放慢了『满堂红』的发展,盲目的扩张并不能带来更多的利益,『满堂红』在管事的手中稳稳噹噹地迈步向前。他把心思放在山头的开发上,温泉庄子的建设上,还有他住处的修建上,他需要个绝对私密自主的空间。 温泉庄子的计划在石磊的监督下慢慢落实,他想着再去寻些作物种到他山头上,一座山随意他怎么霍霍,想着就眼睛放光。 迎客来商队又要出一次远商,计划去京师,路途遥远又不够熟悉,炎子来邀请莫无茗一同前往。 自年初跟了两趟商,莫无茗已经几月未出过远门了,他欣然应允:「京师遥远,之前又不曾去过,一定要准备充分。」 第79页 炎子是个好苗子,他本就是个心思机敏的人,之前有些孩子气的活泼,这些年的歷练把他脱变的果决坚毅,没人再会把他看作孩子了,然而再莫无茗面前却很容易恢復原来的本性。 「这不特来叫你呢吗。哥给我看着点,省得我心里发虚。」炎子瘫坐在小塌上,啃着桌上的新鲜水蜜桃,随口咧咧着。 「无茗,这就是你山上摘下来的桃子?真的鲜甜,哪天我不跑商,去给你看园子。」 莫无茗也不介意他那不着调的作态,想着这趟出门要准备些什么,不走心地应道:「行,山头都给你看。」 蓦然想到:「什么时候出发?」 「嗯?哦,」炎子抬头看他,咽下口中果肉,「五日后,够你安排事情的吧。」 莫无茗点点头:「嗯,可以,安排好我去庄子住。」 「好嘞,那我就搁庄子等你了。」他站起身,拍拍前襟,准备离开,「我这先走了,还好多事要安排呢。」说着抚着额翻白眼,这领队做得跟个丫鬟婆子似的,见天的忙前忙后。 莫无茗看得好笑,也不留他,指着装好的水果道:「行,把这桃子拎回去吃吧。」 「再来一兜,庄子里人多,我都吃不到几个。」 这小子有够贫嘴的,他嗤笑一声,回嘴道:「呵,外面多着呢,你拎得了随你拿。」 送炎子出门,莫无茗转身回屋,起笔列了个单子。 作者有话要说: 按个爪 第52章 第 52 章 五日后清晨,莫无茗一行出发,两日后到了都昌府,商队在客栈停脚,少东家安排了另一队人马加入此次出行。炎子身为领队自去和管事核对一应事宜,刘武是副队,指挥众人装卸货物,安排住所。 大伙按部就班地忙碌着,许巍拉着莫无茗进了包房。二人盘腿坐在榻上,面前一方小几,许巍泡了两盏茶,自己端起一杯,挑眉示意莫无茗:「尝尝,野生云雾。」 「哦~,这可是贡茶。」这茶他倒是知道的,他曾经特意为好茶的客户了解过。送礼不在贵在于用心,送到对方心坎上,百十块的东西就能刷足好感,送到马蹄上,千万豪奢都好比鱼目。 莫无茗端起茶盅,汤色明亮,沁香扑鼻,却淡而不腻,略微品抿,醇厚味甘,比他前世喝过的,更有滋味。 他眼睛晶亮,贊道:「好茶,这庐山云雾本就难得,野生云雾茶更鲜少流于市,巍少好福气。」 「就知道你懂得,家里老爷子奖励的。」许巍『哈哈』笑着,眼角眉梢都流淌着得意畅快,想想在老爷子面前他那好大哥要笑不笑抽搐的脸,咽下一口茶,嗯~,这茶更香了。 很明显,巍少并不是想听他说什么,自得其乐得很,看不出来这人竟是这般欢喜长辈夸赞。莫无茗淡定地喝着茶,难得他这般真心实意的高兴,他也不好打断他。 许巍收敛了笑,刷得打开摺扇,这次的扇面倒是简洁,一丛青竹跃然于其上,旁边提着四行(性)诗,他支着身子问莫无茗:「你那温泉庄子建的如何了,我看你那图当真是迫不及待想去体验一番了。」 「大半了,年前应当能弄好。」说起温泉庄子,他心头惆怅,看来他的私人住所今年还是住不上了。 「可惜你那地方太偏了些,有钱有势的人太少,若在这南北京师日进斗金不是问题。」 莫无茗不置可否,虽不会达到日进斗金,小赚还是可以的,再者他那是个连锁产业,等山后开了水运,莫无茗垂眸,会有那么一天的。 许巍并没有要莫无茗给的份子股,他也是真心看好莫无茗,与之相交,不能总占对方便宜,再次强调:「若是有什么问题,记得来找我,本少爷绝不推脱。」 「那我提前说声谢谢了,有问题自会找你。」莫无茗举杯,以茶代酒敬了对方一杯。 临了,许巍拿出一封信递给莫无茗:「那什么,你去到京都,帮我给许子木递封信,这个。」 见莫无茗收好信,许巍快摇了两下摺扇,然后一把收拢,嘱咐他:「让他做完事,务必尽早回来,最好能和你们一道回来。」 「那他要是不和我们一道呢?」莫无茗下意识问道。然后诧异地抬眼看了看许巍,这诡异的忸怩感是怎么回事? 许巍一顿,这不是和你们一道不是会早一些,那要是不一道,「无妨,他自己会安排的。」,他能怎么着,等着呗。 「嗯,放心吧,我会带给他的。」莫无茗点头。 * 一路重车慢行,到达京城时已至深秋,北方的秋天来的比南方鲜明,南方这个时节还是青黄相伴,而这里多是黄叶飘零,连常青树都是一副蔫蔫的蒙了绿的模样。 他们踏着昏黄的落日站定在城门前,偌大的『顺天府』镌刻在城楼上,着军衣的士兵配着刀执着枪立在上面。壮阔威严的气势迎面,一行人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降了下来。 众人一时立在城门口仰头观望,一个扎着头巾的小厮笑着迎向他们,「诸君是打昌都府来的吧,许子木许护卫派我来接你们入城,许护卫在庄子里等各位。」 莫无茗对站在他身前的小厮点了点头,把路引递了过去,温声开口:「有劳了。」 * 到了这里,自有许子木的人安排接应,众人很快忙完,商队一应人商量着去京师哪里耍一耍,待重阳节过去,便启程回去。 第80页 莫无茗去『玉莲生』转了转,拿着许巍给的小印,掌柜的对他很是客气,不对外开放的地方他都能进去游览。 不愧是京城,不愧是财大气粗的京城许家,有老国公坐镇,许家在这权贵多如牛毛的地界儿,也能占得顶席之位,许家子孙繁盛,嫡支尊贵,旁支也不差几许。 这装潢甚是奢侈,室内尽是低调的炫耀,而门牌上据说是皇太后的亲笔题字。一般人家甭说进去,站在门口都自惭形秽,自卑地不敢踏足。 他随意的转了转便离开了。虽然他不会自卑,但也小心翼翼地,以免冲撞了人,毕竟这里的人权比不上皇权,士农工商,他现在是个商户了,呵呵。这般境况,玉莲生就没有他能得罪得起的顾客。 * 这一日重阳节,莫无茗一早起来,便遇到了许子木。来人向他打了个招唿,直言道:「用完早膳,跟我走。」 「嗯?」他拿着还没吃完的包子,莫名诧异,「去哪?」 「西郊山上,红枫正好,带你去。」看对方愣愣地,许子木解释道,「主子书信中让好好招待你,现已忙完。」 莫无茗:……所以有时间招待他了! 「你,要不也吃点?」对方酷酷地坐在一旁,他吃起来有点干,不太好咽。 「我吃过了。」他起得很早的。 莫无茗吃下一个包子,犹豫着:「要不,我打包边走边吃吧。」这么个没甚表情的酷哥抱着刀坐在身侧,他觉得自己是个囚犯…… 来人微微的蹙了下眉,想了想道:「马车颠簸,吃东西不方便。你吃。」 见对方犹疑不吃,不解的看了过去,「不喜欢吃?」 「不是不是,那我吃了,你自己坐会吧。」他跟许子木较什么劲儿啊,这人高高大大,武艺高强,一脸酷帅的样子,实则一根直肠子,不稀罕和人拐弯抹角。 他不再多言,兀自吃完,还给两人倒了两碗茶。玩嘛,自在点,莫无茗慢条斯理地站起来,笑着同许子木往外走去。 九月九日重阳节,登高望远、遍插茱萸,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香山脚下。出外赏枫的大有人家,许子木领着莫无茗寻了个僻静的路段,沿阶而上。 遍山红叶,层林尽燃,莫无茗站在山顶凉亭,放眼望去,一片红海,可惜腹中无物,写不出杜牧『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这般的名诗佳句。 山上风景甚好,许子木准备的也很充分,二人坐在亭中,吃着精緻的点心,望着眼前的风景,开怀得很。这人竟带了酒,还是金黄澄亮的梨酒,果酒芳香清雅,度数不高,有消痰止咳之效。 莫无茗微怔,随后笑开,执杯共饮,感慨道:「子木兄竟是这般细緻之人。」 「嗯,正合适。」许子木瞥了眼他,又往外看去。 的确,美景自当配佳肴,山之高,心之阔,能举杯与友共饮,也是人间一大幸事。他不太会喝酒,北方干燥风沙也大,这几日嗓子略微有些干涩不舒服,这梨酒正好。 「商队后日就回程了,子木兄可想好一同回去。」 许子木垂眸,饮下杯中酒,没有起伏的声线传来:「暂时不回。」他扣着夜光杯的手指紧了紧,抬头祝福莫无茗,「路上小心。」 「嗯,如若改变主意,直接去庄子一道走。」 「嗯。」 ————分割线———— 方勉一路纵马到了陇西分舵,舵主殷勤地为他接风洗尘,待方勉沐浴更衣后,舵主盛邀:「副教主,鄙人在听花弄月坊订了席面,咱这便去吧?」 「走吧。」方勉一马当先,舵主伴在身旁,后面跟着一些分舵管事。 方勉在此待了三日有余,处置了两个贪污的管事,并无其他异样。他眉峰蹙起,决定再待两日便回黑木崖。 两日后,方勉打马离开分舵,一路上更是注意,这一趟任务处处透着莫名其妙,来时无事,在分舵也无事,那么返回途中难免会有些什么。 路程走了过半,这一日方勉行至太行山,刚骑马踏过石桥,眼角余光瞥到一抹光亮,他俯身躲过,又一条婴儿手臂般粗的铁链甩了过来。他不得已翻身下马,马儿一声嘶鸣竟血肉模煳已被锤死在地。 方勉眸光一厉,防范着站定,四周站了七个男人,不留一丝死角。还未待他言语,七人竟同时攻了上来。 这七人武器皆不相同,实力很强,且配合极为默契,方勉甫一挑开刀斧,还未进到那人身前,就被一把锁链拦了去路,旋身躲开,一把□□以刁钻的角度刺向了他的落脚点。 左支右绌中,七人完好,方勉四肢却被划伤,他打量四周,无论落在何处,这七人总能把住每个豁口,让他难以逃脱。 他定定神,挑开攻到眼前的□□,起跳落向身侧执斧那人,这人明显是应变力最强,总能把住他挑开的缺口。方勉作势一剑横噼向此人,眼角余光瞥到袭来的锁链,侧转身,一把抓牢,手心磨出血迹,他毫不在意,把铁链那头之人拽向自己,同时顺着铁链力道,飞身上前,横剑转为刺。 七人反应很快,使用双刃之人当即掷出一把袭向方勉,另一人拖拽开执锁链的人,可还是被划开好长一道伤口。方勉翻身站定,剑尖向下,一串血珠滚落。 这些人越发谨慎小心,带着被刺伤的恨意,出手越发狠辣诡秘,方勉应付的狼狈,头髮被汗和血液打湿,散乱的贴在颊上。体力流失,一个不察,被锁链捆住,挣扎间,脖颈处就横了一把长剑。 第81页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点评下吧,作者看自己的文章总是自带滤镜…… 第53章 第 53 章 重阳节已过,商队就准备着回程,他们前半段打算原路返回,去拉上行程中定下的货物。一行人赶到太行山下,正值正午,便在路边林子里歇脚。 莫无茗主动请缨同炎子和另外三人去寻些野物,五人分了两个方向。早已入秋,山路上铺满了残枝落叶,踏上去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正是山间好颜色,莫无茗和炎子兴致勃勃地越走越远。 一路上摘了不少果子和菌菇,猎物却一只未见,远远地听见流水潺潺,莫无茗寻思着,有水源处总会有动物的痕迹吧,实在没有能捞到几条鱼也好。 炎子附和,二人循着水声拐向一侧,倏然,莫无茗拉住炎子,肃容道:「等一下,有声音。」。 「什么声音?」不是水声吗? 「嘘,你仔细听。」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细细搜寻时,竟然听到远处传来兵器大力碰撞的声音。 二人面面相觑,炎子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办?我们要去看看吗?」眼神犹疑晃动,他想去看看,又怕给商队招来祸患,眼巴巴地瞅着莫无茗拿个主意。 莫无茗思忖片刻,还是决定看看是什么情况,在同一座山里,万一迎面碰上,万事不知,那可就麻烦了。 「小心些,别被发现。」还是不放心,他又小心翼翼地给炎子做心理建设,「我们在路上遇到过不少危机,和山匪对上也不是没见过血,就算是一个脑袋突然飞到你脸前死死瞪着你,你也要保持淡定,不要出声,知道吗?」 可别瞎叫唤! 炎子想到莫无茗描述的画面,不经意抖了一抖,画面太美不敢出声。他迅速点了点头,抬着双手保证:「绝对不喊不叫不出声。」 二人放缓唿吸,轻轻扒开灌木,一条清澈的溪流终于出现在眼前,然而无人再留意它,小河对面七个汉子在围着中间一人打斗。围成圈的七人,衣装髮式各不相同,又同样的不修边幅,七种不同的武器武得精妙绝伦,被围着的那人,一袭黑色窄袖骑马装,干练飒爽。 炎子看得目不转睛,这些人肯定是江湖中的人,这武功身法和他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他一个都打不过。 而莫无茗看着看着思绪却不受控制的飘了,这一幕如此眼熟,他第一次见方勉就是这般情形,在后山密林里,那人正被好些人围攻。 想到方兄,也不知道他如今怎样了?他定定神,又看向河对岸,发觉那人竟然有些像方兄?! 他仔细瞧着,黑衣服那人剑法飘逸流畅,武功比方兄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但对面七人配合默契,实力也不是小鱼小虾能比的。还没看清人呢,一眨眼,中间那人就被捆着了,另外六人虎视眈眈地对着他。 莫无茗有些着急,那人背对着自己的方向,看不清脸,身形虽然瘦削,但是看起来比方兄健硕,正犹豫着,斜刺里窜出一个人来,一拳捶出,惊险之际救那人于剑下。 莫无茗同炎子挨在一起,小心观看着。约莫半个时辰,那二人拼着重伤把七个人打伤在地,未多犹豫地补上一刀或者一剑,远远地就能感觉到红色的血从反着光的冷兵器上淌落。 那两人拎着尸体将之扔下山谷,转身之际,莫无茗看到两张模煳的但满是鬍鬚的脸。 待确定二人离去,莫无茗和炎子转头对视,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忌惮和慎重,虽然那二人负伤,但若同他们商队对上,真没法保证每个人都能全须全尾的回家。 他们不再逗留匆忙返回歇脚处,一行人迅速绕开这个是非之地。 * 这边方勉被捆,生死一线之际,童百熊赶了过来,他比在场的人内力都深厚。他拳法刚硬,为人悍勇,但对着七人也有些吃力。 二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放倒了这群人。待处理过尸体,两人拖着重伤的身体,先离开了此地。 童百熊甫一赶上方勉,就看到那危机一幕,根本未来得及多想,便恶斗了一回,这会儿得空问道:「潞东七虎,是异姓兄弟,同吃同住,配合极为默契,一般人很难在他们手上落到好,你是怎么招到了他们?」 「没招惹,只听他们说的,应是有人要我命,他们不过是拿钱办事。」 方勉拖着受伤的腕子,眼中闪过忧愁,看来任教主是想对他下手了,帮他处理了那么多人,现在轮到自己被处理了,呵。 「谁这么狠,要杀你?」童百熊是一根筋,又不是傻,一个人嘀咕着往下分析,「你在江湖上出现的也不多,没甚仇敌,要杀你的不会是我们教中之人吧?」 想到这个可能,老童犯了难,但是越想越对,就是教里的人想杀方兄弟,然后他想到了谁,突然高声道:「是不是向问天,那个整天盯着你的狗屁『天王老子』?」 「可能吧」方勉流了不少血,说活带着有气无力之感,他有种很紧迫的感觉,为了他的性命。 二人稍作休整,未过多停留,赶回黑木崖。 * 方勉一上黑木崖就见到了向问天,对方挂着虚假的笑同他打招唿。 还未待方勉开口,童百熊倏地上前一步抓住向问□□领,咬牙怒视道:「格老子的,你个坏了心的臭虫,老子一拳……」 第82页 「童大哥,别冲动。」 拦下童百熊,方勉注视着向问天,不加言语,看见对方眼底闪过的不甘狠厉,轻蔑地掀了掀嘴角:「让向左使失望了,在下要去拜见教主。你,让开些。」 童百熊跟着方勉离开,眸中愤愤,他不能无缘无故打神教左使,他也打不过,一不小心还会给方兄弟招祸,想着想着眉眼耷拉了下去,像只淋了雨的狗熊。 不行,他要勤加苦练,下次一拳打爆那个格老子的,眼中窜起熊熊烈火,他当即告别方兄弟,奔向自己府邸。 方勉并没有立刻去见任我行,抬脚迈向自己的府邸。侍从见副教主回来,热火朝天地备食备水,为主子沐浴更衣,处理伤口。 挥退众人,他自己颳了鬍子,泡在浴桶中,思忖着破局之法,任我行对他起了杀心,他不过是替他排除异己的同时积了些威,不应该这般快就要换掉他呀。 他倚靠着浴桶,闭着眼后仰,身体下滑,水面晃荡,热烫的水滑过皮肤,留下串串水痕,他未想明白是哪一点让任教主感受到了威胁?任我行刚愎自负,自持神功无敌,他能一巴掌拍死自己,他还远不到被任我行忌惮的时候。 倏然想到一个可能,方勉眼神波动,自己武功算不上高深,附和他的,随时都有叛变的可能,难道是教主的神功……出了岔子?崖上最近被各种原由处理掉的人,内力在江湖上也算是深厚了。 翌日大殿议事,方勉带着一身伤汇报了陇西分舵的具体情况,尔后轻描淡写地带过返程途中遭遇潞东七虎的袭击,并把他们反杀掉的事情。 大殿上响起吸气的声音,和对副教主的喝彩声。杀得好,那潞东七虎忒臭名昭着,被他们盯着的人哪个不是被抽筋拔骨,死相悽惨,鲜有人逃脱。这次竟然还把注意打到他们日月神教的头上,不能饶恕,副教主长脸。 任我行阴鸷地看着垂着头的方勉,之前不以为意的杀意,在对方安然回来之后转为了忌惮。他敷衍地夸赞了方勉,转头给童百熊指派了不少事务。 表面上以示对风雷堂的看重,实则愤恨地瞪着这头狗熊,真是闲得他,没事不好好待在崖上,到处下崖熘达,若不然方勉也不会再出现在他眼前,竟是添堵。 * 气温骤降,竟已入冬,方勉休养好身体,又开始帮助任教主处理教务和……人,似乎那猜疑罅隙并未出现过。 向问天见方勉手腕更加犀利,忧心忡忡地拜见任教主:「教主,方勉已对您起了疑心,他这般手腕狠辣果决,排除异己,势头越来越盛,可怎生是好?」 「我已有想法,不用再多虑了。」他眼睛微眯,精光一闪,尔后眼里升起得意和狠辣,嘴角勾起,满脸鬍鬚都跟着抖动。 「教主是有什么高招?」见教主神态,当是个绝妙的主意,向问天心下放松。 「日后你自当知晓。」 向问天见问不出来,狐疑着退下。 * 隔日大殿议事,任我行自高座上站起,高声夸赞方勉为神教所做的贡献,语气真挚诚恳,末了言道:「本座非常看好副教主,希望他有朝一日能担当起本座的担子,也为了奖励他的尽心尽忠,本座决定,」 任我行拿出一个木匣子,当众揭开,露出至宝真容,注视着方勉道:「把我教至宝传给副教主。」 「葵花宝典!」 全场譁然,激动者有,嫉妒者有,贪婪者亦有。 方勉也很意外、激动,难不成之前真的猜错教主心意了,教主竟是有意培养他,而且把武林至宝都给了他。 他握紧双手,克制着内心喷发的激动和心底的小小怀疑,在一众人猜不清、理还乱的神色中,一步一步跨上高阶,单膝跪地,双手擎起,虔诚地接过教主给予的奖励。 他被任我行虚扶着托起,尔后掷地有声地宣言道:「谢教主厚爱,某必不负教主看重栽培,为教主为神教披肝沥胆,尽撒热血!」 向问天看着眼前场景,气得难以言语,出了大殿径直下了崖。他对任教主的屡劝不听,真是失望得很,一时激愤难当、心灰意冷,他也怕被方勉针对,下了崖便不再问崖上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嗯~明后两天应该不更了,先拜拜了 第54章 第 54 章 莫无茗一行人,自遇到太行上那一幕,未免多生事端和意外,一路上都未多做逗留,但路途遥远,到达明兰城时,也已入了小寒。 又一年末,诸事繁多,莫无茗家都未归,便被柳管事抓着去对帐本。『满堂红』生意越做越大,不仅有自己开的店,也有商家入了盟,都昌府周围的城镇,均有了『满堂红』的痕迹。 年底本就生意繁忙,又要去各个铺子巡视查帐,培养的心腹,一个个都忙得脚不沾地,柳管家怎么可能会放过东家这么个壮劳力。 莫无茗无法,自家的店铺又不能完全脱手不管,只得任命的在『满堂红』窝了三日有余。不错,看这盈利,他的温泉庄子可以顺利完工,他的私人住所,明年开春应该也能开工了。皱着眉头算了算,他的兜里还是剩不下多少银子。 时间一日日过,转眼间进入了腊月,明兰城的冬天又湿又冷,温泉庄子已经粗粗的建设完成,内里装潢还得些日子。 得亏早早地让石磊盯着,先布置好自己专属的房间,莫无茗脱了衣服窝进引了温泉水的浴池里,浑身骨头松了似的唿出一口气,终于能在冬天这般舒适自在的泡个澡了,他决定这个年就窝在这里过了。 第83页 ————分割线———— 腊月二十六,黑木崖一年一度的除夕宴热闹开席,长桌上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分舵舵主、神教堂主、长老,方勉甫一踏进大殿,场面瞬时安静下来,众人反应过来,起身拱手迎他落座。 撩衣入席,方勉压了压手,众人坐,又开始互相攀谈。他没甚兴质地应了几句,便打发众人自便,一时间在场诸位识趣地未再打扰他。 方勉一手端着酒盏,一手搭在座椅扶手上,间或盯着空着的教主椅,目光冰冷带恨。想到日前他激动不已地接过『葵花宝典』,心中当时有多感恩,事后看到那书中首页的『欲练神功,引刀自宫』就有多怒。 这老匹夫果然不安好心,可恨的是,那功法果真精妙绝伦称得上武林至宝,不练内功,只说外功也是招式诡谲。但,没有内功辅助,那些招式连两成力量都难以发挥。 方勉不甘心地饮下杯中酒,他曾试图以完整之躯习之,险些自毁丹田,略微修改功法,待真气入体,处处受阻,宝典第二重便无法再突破。 葵花宝典分两部,上部鍊气,境界分为四重;下部练剑,针法五种。若此功一成,出手如雷,随手一招,便是杀招。 他心中不甘,麻痒之极,好比腹飢之人闻得珍馐佳肴而不能食,正思忖间,殿外传来唱呵:「圣教主驾临~」。 『咔嚓』一声,方勉手中酒盏碎裂开来,然大殿众人正起身恭迎圣教主,这一点意外未曾引人注意,方勉神情自若地拿帕子一根根擦过手指,跟着站了起来。 美貌侍女鱼贯而入,珍馐美味一盘盘端上了桌,真真是个皇帝做派。宴饮正欢,一个黄莺般脆嫩的声音响起:「爹爹,这除夕宴怎的熟悉的叔叔伯伯一年比一年少。」 大殿一时寂静,方勉握杯的手一顿,心中就是一跳。他抬眼望去,日月神教的大小姐,任教主的独生女,豆蔻年华的少女梳着垂丫髻,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的,狡黠明亮,好奇地数着人。 任我行仿佛没察觉场面异样,他一手箸筷夹了块鱼炙放到女儿面前,一手抚着女儿的头轻轻拍了拍,轻笑一声:「不是还有更多叔叔伯伯陪盈儿过年,盈儿不欢喜吗?这菜好吃吗?」 「有好多叔叔伯伯,盈儿自是欢喜的。就是,」任盈盈咽下口中鱼肉,对着爹爹笑得开心,爹爹夹的,「好吃。」 任我行又轻拍了女儿两下,温声道:「开心就行,喜欢吃就多吃点。」尔后收回手,示意大家举杯。 小插曲过去,场面又热闹了起来,似乎没人在意他们大小姐的童言无忌,方勉垂着眸子,握着酒杯的手筋脉浮起,指尖泛白。 ————分割线———— 这个年,莫无茗到底还是在嶂山村这小小院落里过的,大抵是想多感受些烟火气吧。 大年初一祭祖,他原不是嶂山村的人,没有宗族祠堂,一人拎着香烛供奉和一壶绍兴酒往后山走去,他爹安葬在那里。 冬日里夜长,他慢慢地往墓地走去,天上无星无月,只有一盏灯笼鬼火似的引着他向前。他爹的坟没有在任何一族的坟堆里,周围七零八落的散着些同样的孤坟,这些孤坟遥遥相望,半点不亲近。 终于到了他爹的墓碑前,莫无茗把祭品放下,他爹的坟堆旁还竖着一座无字碑,那是他竖的,祭奠他的原身。 放置了祭品,香烛的火光明明灭灭却顽强的燃烬,他自己喝了一杯酒,在无字碑前倒了一杯,剩下地全倒给了他们的爹。 莫无茗坐在碑前叙说着一年的林林总总,还有他不曾在外展现过的难以言喻的孤寂。他始终回忆不起来原身的所有记忆,甚至原身之前的记忆还在慢慢消失。他也始终未曾了解到莫家父子的过去,也未见旧人相寻。他不知道已逝的人还有何愿,也对自己的到来全然无解。 东边泛起鱼白,天亮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嘛,他的亲人呢?前世万家灯火,他可以漂洋渡海,在异国他乡给自己放个长假;今世呢,一村的人候在宗祠旁,义正言明等着开堂祭祖,对新年的到来充满祈愿…… 冷风吹过,热泪渐凉,他竟不知自己的眼睛居然淌了这般多的水。莫无茗起身,随意抹了两下眼睛,收拾了篮子,冲着墓碑鞠了一躬,笑着说:「又是新的一年了,改日再来看你们。」 ————分割线———— 方勉跪在父亲娘亲的坟前,静默地烧着大把大把的香烛冥币,仿佛要把很多年的一股脑烧了去。 自除夕宴结束,他就同众人一样下了黑木崖,在曾经父母皆在如今布满灰尘的小院里,睁着眼过完了年。 新年祭祖,墓碑前火光亮了很久,方勉抿着嘴伫立地更久,香灰落尽,日头变盛,温暖的阳光撒在身上,他却觉不出半点暖意。 良久,他动了,『咚』得一声磕跪在父亲坟前,一下一下缓慢且有力地以头触地,额上一片殷红,方勉张开嘴,声音因缺水异常干涩:「孩儿不孝,孩儿不求父亲母亲原谅,孩儿……」 他闭眼阖牙,蓦地睁眼:「自此后我再不是方家人。」 当即立起身,转身迈步,脚步越来越快,眸光越发黝黑坚定,须臾,四方天地再无一人,最后一角未燃烬的黄纸朝着人的方向飘飘荡荡的,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 他的处境容不得他过多的优柔寡断,既已做了决定,便不再耽搁,方勉寻了一处毫无人迹的崖璧山洞,自此住了进去。 第84页 这一日,他做足了准备,把翻得书页泛卷的葵花宝典扔在地上,嘴里衔着裹得厚厚的巾帕,拿起炙烤过的匕首。匕首薄而刃,方勉看见倒影在刀面上的脸,鬍子拉碴苍白憔悴,一双眸子倒是平静决绝。 他喉结最后滑动了下,薄刃反射出一阵刺眼的冷光,随即压抑至极的闷声断续着飘了出来,伸长的脖颈青筋乍起,鼓跳着要突破皮肤的桎梏,额头上争相冒出来的豆大汗珠连成串地滚落到衣襟上晕湿一片,不曾想内里的薄杉已经汗津津黏在了皮肤上。 『叮』得一声响后伴随着的是一具身体砸在地上的沉重声。阳光从狭窄的洞口打进来,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温柔地抚上了地上那人的眼,似乎想把那吓人的红色凸起照耀回去。那人瞳孔微动,眼睫缓缓地眨了下,便有两滴晶莹砸进了泥里。 方勉终于回了神,也重新有了力气,他挣扎着坐了起来,目光发直地盯着那晃动的灯火,从今以后,他再也不是个真正的男人了,没了子孙袋,万子千孙再与他无关,千娇百媚温柔乡再与他无关,坦坦荡荡与人相交再与他无关…… 唯有一身精妙神功会是他的,他要做这天下第一,他要将任我行踩在脚下,当今天下再无敌手! 月光撒进阴暗简陋的山洞里,只一人稳稳地坐着,让人看不清脸。 作者有话要说: 榜上大大的文写得好好好看, 看过珍珠,对鱼目都不热情了,嗷~~。 第55章 第 55 章 春日繁花烂漫,莫无茗在自家上头搭了个亭子,搬了个躺椅,木桌上摆着各种糕点还有年前自己酿制的青梅酒,有风吹过,粉红花瓣扑簌簌落了一地。 他吃着点心看着桃花雨间或喝两口小酒,优哉游哉好不惬意,除夕夜那道伴着脆弱迷茫的身影早已被他遗忘在犄角旮旯里,兀自窃喜地偷得这半日闲。 就在他闲适得险些睡着的时候,一把不讨喜的声音强行打破了这般美好。 莫无茗偷偷地翻了个白眼,翻身坐起,抬头看着来人,淡漠道:「怎么了,找我何事?」 石满委屈地撇撇嘴,他知道自己不讨喜,他也不想的,可每次这样打扰东家的事情,柳管家总是让他来干。 他见了个礼,对东家禀明:「柳管家喊您去第一店坐镇,今年的计划他还想问您讨论下。」 莫无茗嘆了口气:「走吧。」 店里小二还有休沐呢,他这东家忙前忙后,好不容易躲开管家,想在山上窝一天,他瞥了眼才吃了一盘的点心,这特么连半天时间都没到。 这可不行,他要好好给柳管家做做思想工作,老闆需要自由, * 『满堂红』第一家店子里,柳管家捧着眷抄的今年『满堂红』发展计划纲要,向东家提出自己的意见。 「我们『满堂红』现在已经开始向北地发展了,南边的分坛口管起来有些吃力,今年要在北边城市划新坛口。」 莫无茗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重点。 依据前世的管理模式结合今世的大环境,他拟写了『满堂红』五年计划总纲,定了发展目标,根据实情调整每年计划。 这里物流运输不便,但人力和土地是真的实惠。根据大明行政区域,城市特点,『满堂红』内部划分了管理销售区域。一个区域的总部被称为坛口,在附近建立新的店面和厂房,给区域内的加盟商家提供支持。 为什么叫『坛口』,呵呵,他能说他那会想起黑木崖被称为日月神教总坛了吗,总坛、分坛,多么相似可参考的运行模式。 柳管家继续引导东家:「北边我们还没接触过,拜哪边山头都搞不清,这是个非常艰巨的任务,我们没有担得起这事的人……」,说着拿那双精明的眼飘着莫无茗,暗示意味十足。 呵!莫无茗坐正身子,表情不变:「不是有之遥吗,他的能力毋庸置疑。」 柳之遥是柳管家的儿子,一直有参与『满堂红』的发展,他成长的很快,后来南边的两个分坛口算是他一人主持建起来的。 「他哪里行,之前您在这边都打好基础了,后面也有您的提点和支持。可他还不够成熟,思虑不全,打开北方的局面,我是真觉得他不够。」 柳管家深深嘆息,虽然自家小子挺优秀的,得到东家肯定,他也挺高兴欣慰的,但是,瞥了眼东家,人就怕比较,明明和自家小子差不多大,东家这是怎么长的? 看柳管家说着说着摇起了头,莫无茗眼中闪过狐疑,这是对自家儿子不满意?十□□的年纪,行事这般果断有成算已经很厉害了,放眼左右,年纪轻轻这么有能力的,除了许巍他还真没见过第二个。这是对自家孩子要求有多高? 「东家,您看呢,您要不要亲自走一趟?」他殷勤地看着东家,小眼神放射着期待的光。 「啊,行。我把温泉庄子这边的事交代清楚,之遥和我一起,让他把相关信息收集整理一下,再做个完整的章程。」 商议定,他也不在『满堂红』多待,让石满把他送回温泉庄子。 山头位置不太好,周围城镇算不得繁华,他把温泉庄子在官宦富商阶层做了宣传,是一个宴请贵宾,放松玩乐的好地方。 但是毕竟有钱人有限,又没有提供能够『寻欢』的条件,照目前情景,年底能收回建设成本都勉强。 第85页 「东家,您寻我。」石磊正在大堂里忙,被石满告知,东家在管事处等他,便立即过来了。 「嗯。我最近要出趟远门,温泉庄子就交给你了,有什么拿不准的地方可以找柳管家商量,实在做不了决定的等我回来。」 「是。」石磊点头,东家一直在东奔西跑出远门,他已经习惯了。 「庄子现在可有什么问题?你对庄子后面的经营管理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提前跟我说。」 石磊想了想先告诉东家:「您之前提的,想划出一部分地方给普通百姓冬天洗澡用,我爹正在研究您说的淋浴,铁质的成本太高,而且材料有官家限制,打算用竹质的,就是喷头不太好做,耐不耐温泉水也还没试过。」 「嗯,不错。时间很充足,让石叔好好做,不用太着急。切忌这边澡堂不会和休闲区有联繫,杜绝两边人碰到的可能。」 「谢东家体恤,家父本身就很喜欢捣鼓这些。您说的话我一直记得,两边入口方向相悖,也没有相接的道路,引用的泉口也不一样,是完全隔开的两个区域。」 他顿了顿又道:「现在还没完全装潢完,照现在这个情况,庄子可能一年半才能收回成本。」 莫无茗想了想,大户人家主持中馈的都是家中妇人,妇人圈也常有各种由头的宴席,赏花赏草赏螃蟹的,没道理下帖不能下在温泉庄子里。 他抬头对石磊道:「正是赏春好时节,我们这里不仅有温泉、室内娱乐、也有布置的漂亮的山水景色,可以向官太太富太太的圈子发展下。」 又道:「这样,我让柳红协助你,她现在对太太圈当是熟悉得很。」 「好,我现在去找他。」 「嗯?也不用这么急,我还要待些日子再出发。可还有什么事情?」 石磊摇摇头:「庄子的经营都在计划内,没什么意外产生。」 「嗯,那你去忙吧。」他想了想,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莫无茗又跑到自己的躺椅上歇着了,他可真是个劳碌命,来到这里几年了,见天东奔西走忙地脚不沾地。不过快了,再过一两年,事业差不多就稳定了,他完全可以躺着收钱,实现财富自由,想着想着翘起嘴角迷煳着睡了过去。 ————分割线———— 葵花宝典内功心法共四重,方勉早已反覆参研过许多遍,待真正修炼,不过一日便入了门,天地阳气生时,定心圆气,摈弃杂念,潜心修炼。 不好在外待的时间太久,恐生怀疑,打理过自己,贴好小鬍子,不过两月便上了黑木崖。 教中庶务多分给心腹下属处理,他每日里勤加修炼,功行百日,终于突破了第一重。 葵花宝典当真是武林绝学,虽才第一重,功力未多显现,但他已感受到功法的精妙,待到第二重腹内真气便可自生,功力精进极快。 这一日,太阳出生,方勉自是修炼内经,待功行四十九之数,缓缓吐纳,收式。 临近正午,内外有侍从禀报:「副教主,童堂主求见。」 「嗯,这便去。」他理了理衣襟,确保鬍鬚黏牢,尔后向外走去。 童百熊在二堂里坐着喝茶,他下崖同孙女过年,至今方回,一回来就过来看望方兄弟了。看见一身白衣的人缓缓走来,他当即站了起来。 「方兄弟,许久未见了,这是我从崖下带回来的好酒,咱哥俩好好喝几杯。」没拍到方勉,他也没在意,当即把酒拎上了桌。 躲开童百熊的碰触,二人落座。桌上饭菜摆放齐整,童百熊倒了两盏酒,递过去一盏,二人碰杯,仰头喝下。 「哎,方兄弟,几月未见,怎觉得你白了这么些许,发光似的。」 突兀的声音让方勉执杯的手蓦然收紧,嘴角抿起,眼皮微抬看向童百熊,还未待他说话,粗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方兄弟,你就是太足不出户了,好男儿当行四方,」说着拍了拍自己健壮的胸脯,大方地向方勉展示自己的雄健之风,瞧瞧这黑黝的皮肤,性感的大胡茬。 「你现在不像是个武林豪杰,倒是越来越像个书生了。」 方勉垂下眼,绷起的神经松懈下来,他现在太过敏感,童大哥一直这么粗犷不已,常常觉得他身板弱不禁风,他不该这般计较。 但葵花宝典有滋养人身体之效,他的皮肤会在功法作用下愈加白皙细腻,越来越……不像个男子。 给童大哥新满上一杯酒,方勉举杯同他碰了一下,然后道:「偶然得到一本秘籍,重视修身养性,有洗髓伐骨之效,近日在潜心修炼。」 「嗯?很好?」童百熊又是吃惊又是疑惑,「可是葵花宝典?」他一直觉得那任老匹夫不是个好的,难保有什么陷阱,不经意蹙起了眉头。 方勉如今听到『葵花宝典』四字,便想到扉页上的『引刀自宫』,就想到……,克制不住地顿住身体。 他摩挲着酒盏,回復童百熊,声音清清冷冷:「不是,机缘所得。」 望见对方的担忧,他勾起一个笑,安抚道:「放心,是个好功法。」 「那就好,恭喜方兄弟得此秘籍,修为精进。」童百熊不再过问,哈哈笑着举杯恭喜。 武林秘籍从来都是独家的珍贵之物,无人会大刺刺地讨要他人功法,童百熊很是识趣地没过多询问,只要没有陷阱就好。比起任匹夫赠的葵花宝典,他更相信这机缘所得的无主之物。 第86页 方勉应下恭喜,又道:「我得此秘籍,日后必能称雄武林,天下第一。」 他目光灼灼,语气越发铿锵:「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童百熊被这般气势震慑,他相信有朝一日,天下第一必是他方兄弟。内里的野望被激发,熊熊燃烧到足以燎原,他眸光晶亮,从看顾到追随这人,顺义而生,愈发坚定。 他跟随着方勉起身,大掌拍在背立之人的肩头,豪情万丈:「好,定有那一日,我老童必定永远跟随支持方兄弟。」 二人越过庭院湖泊,视线望远,黑木崖雄伟的大殿牌楼露出一角。 方勉向后轻瞥了一眼搭在自己肩头的手,人未动,轻启唇:「日后,我便是东方不败。」待我拉下任我行,武林上下,都会知道日月神教的教主会是东方不败。 他转身回视童百熊:「童大哥自此后称我东方便可。」 「啊?」童百熊挠头,满是疑惑,要,要改名换姓吗?虽说『东方不败』这个名字着实霸气。见方勉坚持,那好吧,他试探着张嘴,「东方,兄弟?」 东方勉颔首,自那日起他便不配再姓『方』,他眼下唯一的目标就是成为『东方不败』,『方勉』已被掩埋。 第56章 第 56 章 惶惶然,从春日草长莺飞到如今秋意已浓,莫无茗领着柳之遥从明月楼走出来,不由得唿出一口气。 洛阳繁华,人口众多,花眠柳宿之处迎来送往夜夜灯火通明,这最出名的风流所都集中在五里洋坊。 而这明月楼是五里洋坊最有格调的青楼牌坊,三层小高楼,额牌上没有挂红垂绿,不知是何人题字,小篆瘦削飘逸,自有风骨。 这般光风霁月的名字、风骨自成的题字竟做了这等用处。莫无茗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好在今日事已毕,这几日便能回家了。 他们已在这洛阳城逗留月余,虽借了许巍的势打开了一方缺口,但天高皇帝远,众小鬼多难缠,除却买房置地,店面装修,大大小小的宴饮两人不知参加了多少场。 准备返程前,最后宴请了洛阳城商会会长并其余商户,也算固了交情。吃过席,这些人自动自觉地各自宿在相好的花娘房里。 待这些人安顿好,柳之遥去记了帐,二人便步行回了宅子,滞留此地时,够买的二进小宅院,只留了一对中年夫妻看顾。 * 湿滑的官道上,一辆朴素的马车,小心翼翼地行走着,莫无茗歪斜在其中。他木着脸,内心说不出的操蛋。 正月还没出,他就要不远千里地跑去洛阳收拾烂摊子。那个傻叉会长竟在年前被人拉下了马,新上任的是曾经的副会长,新官上任三把火,特么的,第一把就先烧到了『满堂红』。 虽然『满堂红』闯入洛阳城的地界,在知州那都是报了备的,但实际上连个新贵都算不上。虽没被一巴掌拍死,可这层出不穷的小绊子早晚能拖垮一个营生,坛口副管事忙不及地给他递了信。 莫无茗揉着额头,脸上闪过厌倦疲惫,自古商人重利,他身后又有许家的影子,问题不是不能解决,但是这商场往来着实令人厌恶。 路途遥远,道路难行,莫无茗到达洛阳城时竟已入了三月,没空理会这烟花三月的好景,在宅子里稍歇,便径直去了分坛。 洛阳城分坛的副管事是个中年敦实矮小的男人,自小在洛阳交错街巷里长大的,对洛阳城上至贵府老爷,下到三教九流都有那么几分认识又不熟知的了解。 此时,『满堂红』洛阳城一店的议事堂里,副管事站在莫无茗面前,脸上带着几分慌急和忧虑。 见东家垂着眼喝茶,看不出神色,復又提道:「五里洋坊那快到交货的时间了,可之前供我们珍珠的货商都不供应了。」 「所有?不担心违约金?」原材料都是多家供应,不是所有货商都能不在意违约金的。 说起这个,副管事难免愤恨:「最大的曹记货商,违约金对他们算不得什么,他家带头断了货,其他人不愿意得罪曹记,都不愿意供与我们,曹记愿意收购他们的货,不怕赔付不起违约金。」 莫无茗单手轻点着桌面,细细思忖:曹记当家人是个周正敦厚之人,做生意一直讲究真诚守信,信誉颇好。他与之接触过,的确是个可以合作愉快的人,做生意精明有之但不阴损,为人有几分圆滑但底线分明。 「你事后接触的曹记主事是哪位?」 副管事微愣,尔后回到:「是曹大少爷,起初只是小厮传话,前日里,我去曹府见到了曹家大少,并非下面人煳弄。」 越说越气愤,他还记得当时曹家大少,眼神轻蔑,嚣张至极,轻哼着说了句『不过一个外来户,捏死动动手指的事儿』。 「曹家不是有个四公子,比他大哥精明能干,二人异母同胞,一向不和。你私下去约,看看他的态度。」 莫无茗其实可以直接找到曹记当家人,但是这事应当还有其他人插手。 『满堂红』最近遭遇的不仅有货商断货,还有地痞流氓骚扰,恶意宣传,甚至出入城门运货都会受到多重严查。不过是些下作小手段,但小鬼多了,不仅让人噁心,营生也着实难以维继。 没理会副管事的气愤担忧,他停下手指轻点的动作,抬眼看过去:「尽快,最好能让四公子把此事主动提给曹家老爷。」 第87页 「是,那我这就去送信?」 「等下,给我约下商会乔户乔言发。」 他实在对新上任的会长不喜,心胸狭窄,精明又贪婪。虽说商人重利,但这人心太黑,行事是有几分手腕,但下作手段太多,竟能为了得到他人家的古法秘方逼得人家破人亡。 第二日,莫无茗与乔商户约在清风茶馆见面。见乔商户被人引进来,莫无茗当即起身见礼:「乔老爷许久未见,依然丰神隽永,请上座。」 乔老爷挺着小肚腩,脸盘圆胖,面相慈善,像个弥勒佛,这哈哈一笑又更像了几分。 「那比得莫老闆年少有为,后生可畏呀。」 莫无茗笑笑没接此话,给两人斟了茶,闲话片刻,顺势递出去备着的礼:「路途遥远,给乔老爷带了些家乡特产,您别嫌弃。」 尔后直言问道:「乔老爷可否给小子指点一下,小子的『满堂红』怎样能走得下去?」 乔老爷眨了下眼,放下手中茶盏,又捻了块茶叶焙制的点心,轻轻笑了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的确是新会长的授意。你来了还未拜访过他吧。」 「的确,同一种营生难以共荣。乔老爷想何时挪个位置?」 乔言发此人外形纯善和蔼,但圆滑精明比新会长更有成算,手段凌厉,不过没那么多污糟下作法子,还算可信。 二人带着心照不宣的笑意,乔老爷嘴角慢慢拉大,直视着莫无茗的眼睛,轻飘飘道:「快了。」 直起身子又吃了口茶,补充:「莫老闆也无需担心,他在这洛阳城也不是只手遮天,不过旁人多卖了几分面子罢了。」 「那小子就以茶代酒感谢乔老爷照顾了。」 时间不早了,二人闲话家常聊了番朝廷动态,各种营生形势,末了,乔老爷突然提出:「莫贤侄,某家中新得了两罐大红袍,看你喜茶,回去送你一些。」 「贤侄无事,亦可来府上闲话品茗。」他很看好这个后生,行事爽利,见解独到,这般年纪竟已创下不少家业。 莫无茗当即笑着应了:「那小子就先谢过乔老爷割爱,往后多有打扰了。」 * 乔老爷办事很速度,不过三日,那些故意捣乱为难的小手段都安静了下来,曹记那边也发来了邀约。 天香楼厢房里,曹老爷带着大公子同莫无茗道歉,大儿子商业一途资质愚钝,今次竟为了同新会长拉好关系,做出断人货物,还威胁旁人之事。不仅违背了他做生意的原则,还险些为了那心术不正之人得罪莫无茗。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这莫老闆得乔言发看好,还和京城许家少爷有私交,据说那得京城贵妇喜爱的『玉莲生』也有他几分影子。 这可是个大顾主,想着不由得又瞪了大儿子一眼,曹大公子缩着脑袋,心有不甘地举起酒杯:「莫老闆,某也是被人蛊惑欺瞒,犯下这般错误,向你道歉,希望莫老闆宽宏大量,不再计较。」 呵!莫无茗没有被气笑的情绪,他风轻云淡地撇过曹大公子,仿若没看见这么个人,对曹老爷举杯道:「曹老爷向来以『诚』为本,某自是知晓曹记针对『满堂红』必是有误会,怎会生气。」 「是啊,『诚』是曹记为商根本,险些被这逆子败尽名声,多谢莫老闆谅解,这些东西希望莫老闆收下,当是给您赔罪了。」 曹老爷恨铁不成钢地瞪过大儿子,又对莫无茗保证道:「莫老闆放心,往后曹记必定保质保量供货给『满堂红』。」 莫无茗把礼物推了回去,提议道:「『满堂红』耽搁了不少工期,要赔付不少单子,不若曹记以后减个一成价补上之前的货单。」 「这……」曹老爷犹豫,没脸一口拒绝,不就是因为曹记违约才耽搁的工期,又瞪了一眼大儿子,恨不得把他敲回娘胎里。 经过你来我往的协商,曹老爷签了个契约:以后已低了三分的价格卖货于『满堂红』。 莫无茗翘了翘嘴角,末了提到:「以后两家对事由曹四公子来,可否?」 自是没问题,曹四公子感激地敬了莫无茗一杯酒。虽说他大哥庸碌,但他是原配嫡长子,而自己只是继妻之子,曹老爷的关注与期待一直都放在他大哥身上。他一直在争取,可效果还未明显。 ————分割线———— 自修炼葵花宝典,东方的修为进展可谓是一日千里,气势更甚于从前。 如果说之前的东方是蒙了尘的宝剑,虽觉是少年英才,却也不算起眼,而今的东方仿若拔出鞘开了刃的神兵,寒光乍现,分外犀利。 一身外放的气势足以让教众恭敬垂眸,不需要再靠任教主的施威和震慑的手段。 童百熊对东方兄弟的变化喜闻乐见,对方修为精进,自己这个拜把子兄长与有荣焉,可任教主完全不同,他对方勉如鲠在喉,一个将要脱离把控的人,他很难安卧。 虽然方勉的修为仍然在他之下,但对方武功进步之快,让他颇有威胁感。任我行注视着在教众恭敬声中离开大殿的方勉,眼睛微眯,这小子悟性高,为人狡诈,他要知道对方有没有真的自宫。 * 东方这一年沉浸在修炼葵花宝典中,但第二重境界始终未摸到突破的瓶颈,且险些走火入魔,他强迫自己放下修习,专练外功。 精钢打造的婴儿食指长的绣花针,尾部拴着红线,他十指翻飞,绣崩上出现了一朵算得上精緻的粉白牡丹。 第88页 手指微动,插着针的绣崩顺着丝线腾起,唰得落入手中。他蹙着眉头,略微满意,绣崩完好,没有像初始那般崩散毁坏。 * 又是一年阳春三月,东方修炼葵花宝典所需丹药用尽,接了个巡视分舵的任务掩人耳目下了崖。 这一日,阳光明媚,他巡视到了洛阳分舵,正逢洛阳一年一度的牡丹花卉节,一行人下马步入城中,张英主动接过他手中缰绳。 因不喜人近身,他面对嘈杂的人流蹙紧了眉头,用内力隔开人群,不多逗留地进了一方大宅院,这是隐于街市的洛阳分舵所在。 分舵舵主及众管事为副教主接风洗尘,特意预定了明月楼三楼的厢房。略微休整,舵主在旁恭敬地引着路,东方一人走在前面,张英紧紧跟在他身后。 为避过接踵的人群,一行人走的是交错小巷,临近五里洋坊,甫一转弯,就见着一身简素蓝色圆领袍的男人从一角侧门离开,走得方向也是五里洋坊。 东方略微愣了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人,准确的说,没想到还会遇到这人。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并没有打招唿的想法,一行人自发地随着放慢了步子。 第57章 第 57 章 这时节的洛阳城真真是被淹没在了花香中,不仅有牡丹园里大簇大簇成片的各色牡丹,街市楼台处炫耀似展示的名贵花型,连平常人家的小院窗台下都会摆上一盆两盆的牡丹花。 『洛阳地脉花最宜,牡丹尤未天下奇』,不来洛阳城,何懂牡丹千千种。瓣少者,简洁明艷;瓣多者,花瓣层层,繁复迤逦,尽显雍容。 花色之丰,白色、粉色、红色、绿色、黄色、紫色、蓝色、黑色、复色,似乎世间多少色,洛阳牡丹尽占得。 花型之多,单瓣型、楼子台阁型、似荷、似菊、似蔷薇、金环、拖桂、皇冠、绣球,可谓一花现,百花出,颂之『花王』。 今日是洛阳牡丹节盛会的第一日,五里洋坊组织了盛大的擂台秀,莫无茗受乔老爷邀约,前往明月楼。甫一从狭窄巷道拐出,目之所及,人潮汹涌,簪花者众。 擂台摆在五里洋坊大道入口处,一面对着花楼巷道,一面对着十字街市。在这全城狂欢的时刻,人们似乎忘记了对秦楼楚馆的轻视厌恶,擂台四面皆是人海。 明月楼三楼『春归花屋』厢房,莫无茗甫一进入,就看见首座上的乔老爷满面春风地和其他宾客相谈甚欢,看见他笑呵呵地招唿道:「呦,莫贤侄来了,过来坐。」 「乔老爷、曹老爷、各位老爷们,晚辈来迟了」,他拱手歉礼,倒不是他真的来迟了,只不知这些人何时来的,这般热络,应是到了多时。 「哪里,是我们这些人到的早,」乔老爷也没在意,让他落座,接着道,「莫贤侄可能不知,这洛阳城一年一度的盛况,城中百姓人人兴奋着呢。」 「是啊,牡丹大会加上花魁大选,多少人都集在了这五里洋坊。」 「申时一刻开场,不知今年哪家培育的牡丹,能选做『花王』。」 都是洛阳城有些名气的商户,即使不相熟,也是听说过彼此的,大家一言一语地聊着,场面不一会就重新热络了起来。 莫无茗喝了两杯酒,捻了块糕点压压胃,一抬头就看见邻座的两位,越聊越投机。 「这后头的花魁选才是真精彩,去年的花魁是这明月楼的漫舞姑娘,可惜我去年不在。听说这漫舞姑娘仙人之姿,舞姿更是妙绝,连带着明月楼都水涨船高,成了第一坊。」 「谁说不是呢?我当时在下面远远看了,那身韵看着清雅如莲,跳起舞来能媚到人骨子里,恨不得把皮肉都割给她,真真箇人间尤物。」 席间正各自热络,乔老爷举杯邀大家共饮:「如今我能成为洛阳城商会会长,多亏在座各位的支持,今日逢这热闹,邀大家在此一聚,感谢诸位抬举,我敬大家一杯。」 带着金边瓜皮帽,颇有富态的商户接话道:「哪里,乔会长人正名清,我等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是啊,是啊,乔会长风范实属我等榜样,我先敬乔会长一杯。」 …… 乔老爷哈哈笑着,同大家一饮而尽,谦逊道:「多谢各位信重,我们一同把商会发展更好,大家有钱一起挣,有名一起享啊。」 「来,共饮,以后多劳乔会长提点了。」 一众人吃吃喝喝,酒意半酣,一熘的环肥燕瘦各具风情的姑娘招了进来,末尾还坠着个涂脂抹粉圆眼的小倌儿。 姑娘小伙挤挤挨挨地落座在恩客旁边,只一个着紫色大花外衫的姑娘,见众姐妹选了恩客,便不再犹豫地坐到了莫无茗身旁。 上得了明月楼三楼的姑娘,不仅仅要容色上佳,更懂得察言观色脑子较为清醒。那姑娘甫一坐下,试探着抚上恩客衣襟,莫无茗低头看她,便顶着羞涩清甜的笑,轻悄悄收回了手。 又试探着给恩客斟了杯酒,见对方不作反应,便老老实实坐着,不再往人身上贴,只安静斟酒。 见这姑娘识趣,莫无茗扭回了头,一抬眼便看见对面带着金边瓜皮帽的富商,肥厚的手探进那个小倌儿的衣襟里,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一时间,在外人模人样的体面人,被点了降头似的,变得不像个人了。场面逐渐热了起来,酒意渐浓,保留了最后一点清醒的商户,克制着自己没有当场扒开怀中情儿的衣服。 第89页 但场面已足够乌烟瘴气,莫无茗默默地掀了纱帘走至窗边。桌案小几上摆着插花,大朵粉红牡丹做心,牡丹花瓣拥挤着一层层向外铺开,他分不清这粉红牡丹具体叫什么,很好看就是了。 擂台很高,明月楼三楼能清楚看到底下的擂台,闻着花香,莫无茗倚着栏杆兴致勃勃地看着擂台表演。 「不习惯这种场面?」 莫无茗转头,见是乔老爷,有些惊讶,他看桌上饮酒寻欢个个都娴熟得很,没想到乔老爷还这般清醒。 乔老爷看着莫无茗的眼光带着慈祥,看得莫无茗心内一抖,他前世的年龄并不比乔老爷小多少。 他未过多掩饰,诚实地点了点头:「的确,不大喜欢。」但还算习惯。 「难得还有像贤侄这般光风霁月,身正眼明的君子了。」乔老爷的笑意越发真诚,他很欣赏这小子,既精明又纯善,既圆滑又自身周正。 他拍了拍莫无茗,提点道,「与人相交是门大学问,不能光顾个人喜好啊。」 莫无茗点头:「多谢乔老爷,晚辈知晓。」 他是个内心冷漠的人,难以达济天下,自先独善己身,在这个三妻四妾都被认为没错的时代,嫖妓又算得了什么。看不惯的事情多了,他不是适应得很好。 擂台上的表演,唱歌跳舞弹奏乐器反反覆覆,百无聊赖之际,下面响起一阵更为热烈的掌声和唿叫声,莫无茗抬头望去。 街巷花楼的二楼突然铺展开四条红绸,一人从天而降,轻巧巧踏在红绸上。 擂台上传来兴奋至极而显得撕心裂肺的唿喊声:「漫舞姑娘~」 一水的『漫舞姑娘』震得莫无茗嗡嗡的,他对这姑娘倒是多了几分好奇。 仔细看去,着一身白蓝渐变襦裙,不知什么缎子,丝滑柔顺,轻纱拢身,皮肤若隐若现,梳着凌虚髻,以珍珠流苏遮面。 舞动时,衣裙水波似的泛着粼粼的光,身后鸦羽似的髮丝散开,珍珠流苏轻摇晃动,她在半空中起舞,身姿软柔,眼波含情。一个盪身,拽着红绸飘落,轻飘飘羽毛似的。 漫舞姑娘脚尖甫一落地,红绸在身后慢慢飘下,须臾站定,抬眸间,珍珠流苏落了下来。一张芙蓉面,一双含情眼,那样羞嗒嗒一颔首,意绵绵一抬眸。一朵朵牡丹花飞向擂台,花雨似的坠了满场。 果真漂亮,还会内功。莫无茗扭头四顾,随便掐了朵花,也不关心有没有投票效用,扒着栏杆扔了下去,啧,可惜没落在擂台上,被人群踩成了花泥。 瞬间觉得无趣,他缓缓抬起身子,一抹白晃进眼里。那是一只手,一直像是在放光的手,一只相当好看的手,一只……男人的手? 莹润如玉,十指纤长,肤色偏白,那种白不是病态的白,也不是雪似的白,冷白皮似的,不曾抚摸也会觉得有玉的质感,带着被人体焐热的温度。 手掌很大,手指搭在栏杆上,骨节凸起,应是劲瘦有力的。还待细看,莫无茗缓缓眨眨眼,又眨了眨眼,什么都没有,跟做梦似的,他晃了晃脑袋,直起身子,想着自己喝多了,该回家了。 ————分割线———— 东方被人引着走进明月楼,浑身气势凌冽,周身所处,无人靠近,形成一个环形空地。偶有妓子撞过来,还未踏进圈内,便不自觉地倒向一侧,让开了上楼的路。 分舵舵主诚惶诚恐地将人引进了三楼厢房『雨过天晴』,也没敢太放肆,打发走了鸨母,一众人老老实实地跟在副教主身后走了进去。 厢房门甫一打开,张英快步走到香炉旁,弄灭了薰香,躬身在一旁。东方眼睫轻眨,浅淡地扫了眼室内摆设布置,径直走进,落座在上首。 分舵众人摸不准副教主现在心情,越发战战兢兢的,小心提着话头,向他敬酒。 酒水下肚,众人多了半分胆,就只见副教主表情冷肃,少言少语而已,约莫只是来的路上心情有点不好?席间试探着大胆了些,让没来得及进来的姑娘弹琴唱曲助助性,场面顿时热络了起来。 宴席过半,饱暖思□□,对这群粗莽汉子更是如此,他们不稀得吟风弄月,再动听的歌声都不如小娘子的肚皮来得舒坦。 为了不让人起疑,东方并未拒绝妓子在身旁落座。他本就长得俊美,又气势摄人,一双丹凤眼清冷冷瞟过来,身旁妓子轻轻吸了口气,腿脚想要发软,这般人物,不要钱她也愿意。 东方握住妓子的手,将人拦在身侧,用了几分心思,身旁的妓子被撩的晕头转向,不知今夕何夕似的,随着东方的节奏,扭着身子,任他把玩。 分舵众人彻底放开,见着他们副教主连这功夫都这般厉害,哈哈笑了,更卖力地对身旁妓子上下其手,势要挣个输赢。 立在角落处的张英,隐晦地打量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任教主让他关注副教主的床笫之事作何? 「时间不早了,你们自去吧。」东方面上不动如山,心内却愈发不耐厌烦,想着把人都打发出去。 险些陷进小娘子肚皮上的众人纷纷回神,擦了把莫须有的冷汗,他们这身粗皮糙肉要是污糟了副教主眼睛,可就不好了。按捺住心情同副教主告别后,一个个争相携着小娘皮换个房间风流快活去。 瞥到侍立的张英,东方还算温和道:「你也去吧,今日不必护卫。」 第90页 「是。」他垂着头应下,紧了紧握在身侧的手,眼神晦暗不明。 待屋中再无他人,东方对着想要贴在他身上意乱情迷的妓子一个手刀噼了下去,未在管晕倒在地的人,起身走到窗边。微风拂过,带来外面的花香,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一手搭在栏杆上,一手揉着额角。 未几,他发觉身体绵软无力,目光陡然凌厉,他运转内力,身体竟腾起灼热感。 赶忙收回功力,转身进到内室,摸着薰香炉未散尽的热气,目光阴沉仿若滴水,恨恨地咬紧牙关,趁着夜色飞身踏离明月楼,两个起落,径直坠入狭窄街巷里的一户宅院。 ————分割线———— 擂台表演结束,人群散了不少,但更多地就近转向了旁边花楼,消解今日被台上小妖精点燃的火气。莫无茗告别乔老爷,熘达着走回自己的二进小宅院。 人群散去,娇嫩的花瓣落在地上,被踩踏得污秽不堪,一片狼藉。晚风吹过,没吹散他的酒意,扶着脑壳,他觉得自己晕沉沉的,还有点渴。 他大抵知道怎么回事,今日多喝了几杯,花楼里难免有些刺激欲望的香料酒菜,不过是为了添些情趣,他也不计较,睡一觉就好了。 晃了晃脑袋,没在多待,跨过满地狼藉,拐进了附近小巷里。宅院不算远,后院角门就在小巷里,没多久就到了家。 卧房里一片昏暗,莫无茗扒拉半天,终于点上油灯,垫着胳膊趴在桌子上,也没干什么怎么就那么累呢? 正盯着油灯发呆,恍惚觉得帷幔后有人,抬起眼仔细望去,竟然真有人!他木着脸没作声,发昏的大脑开始运转。 刚摸上腿间匕首,帷幔一角掀起,显露出一张带着汗意的脸,莫无茗腾得站了起来,惊诧道:「你是方兄?」眸子里带着不自知的惊喜。 见对方点头,他高兴地就要过去,结果那人确是一脸表情欠缺的样子放开手中帷幔,自己转身走了。 嗯,走了? 莫无茗虽然有点疑惑对方行为,但方兄本就是个外冷心不冷的人,少言而已,他早先习惯得非常好。没想到再次遇到,他这次一定问问方兄哪的人,平日里可以多联繫联繫。 他往内侍走去,扒开帷幔,就见方兄躺在他的床铺上。 ……嗯?就很迷! 东方强撑着自己,功法的运行让他中的药扩散得更快。比起教中之人,似乎莫无茗更加值得信任,他落在这方小院,确定是莫无茗,便现出了身。 他觉得他要炸了,那般药物对他一个不完整的人伤害极大,加之软骨散的作用,他更是毫无还手之力,幸亏自己发现得早,否则…… 扭头看着走过来的莫无茗,东方隐忍着冷静道:「中了药,软骨散和媚药。别让人碰到我!」 莫无茗停住脚,刚只顾着旧识重逢的高兴了,方才注意到方勉整个人都不对劲,额上冷汗沁沁,说话走动绵软无力,比之他之前重伤时还不如。白皙的脸颊涨红一片,眼尾也染上了绯红,丹凤眼一瞥,看起来竟有些诱人。 方兄怎滴变化如此之大,顾不得多想其他,这境况耽误越久,伤害越大,莫无茗说了句「我去给你买解药」,便一熘烟跑了出去。 第58章 第 58 章 今日盛会第一日,诸多铺面还未打烊,莫无茗在夜风里拔腿快跑,没多时便来到最近的一间医馆。 找到医馆药童,迅速说道:「买解软骨散和媚药的药。」 「啊?」 见药童不慌不忙还在发蒙,又一字一句重复了遍,末了嘱咐:「尽快。」 「哦,解软骨散的药丸有,媚药没有。」药童拿出药丸,面带不解,还是好心提议道,「五里洋坊离这不远,那不都是药。」 艹! 莫无茗抓起药丸,拍下半两银,二话不说转身跑了出去。 药童撇撇嘴:瞧着猴急的。 洛阳城大,医馆也不少,又连跑了两家,竟都没有解媚药的药,药童看他还跟看猴子似的。 莫无茗没理会这些,又敲开了第四家,出来的是个老大夫。 老大夫上下打量了他片刻,见他额头一片晶亮也未多问,打了个哈欠,言明:「我可以给你抓一副疏散的药。」 「好啊,多谢老大夫。」莫无茗笑了,连忙跟着走近医馆。 出了门,他提着药包看了看,寻思着这里离第一医药铺也不远了,又小跑起来。 医馆打哈欠的药童惊讶地打量莫无茗,默不作声地从储药柜的下方,扒出一个盒子,递了过去。 莫无茗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枚药丸,吃起来多方便,他眼睛一亮,提着的心放松了些。 「劳烦再多拿几份。」他可以以备不时之需。 药童奇异地盯着他,尔后缓缓摇了摇头:「没有了,仅此两颗。」 本来他们馆主好(四声)玩,炼了这两枚解媚丸,就够奇葩了,没曾想竟真有人花高价买这东西。 又不是毒,泡个冷水疏解下,不行就去五里洋坊宿(su)一宿(xiu),实在讲究就随便抓点散火的药喝一碗,何须这般浪费银子。 目送远去的背影,药童摇着头,故作深沉地自语:「果真,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莫无茗可不知今夜他被多少人腹诽,抓着药飞快地跑了回去。 第91页 艹,他会轻功啊,果然是脑子喝晕了,立马提气纵身,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 东方闭着眼一动不动,一边努力忽略身体无力带来的虚弱恐慌感,一边尽力隐忍着体内欲望不得其法的膨胀难受和身体的痛感。 『砰』,房门被大力撞开,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随之传了过来,「我回来了。」 听得是莫无茗,东方放松虚握着的手,一根针坠地,声音极轻,旁人无从察觉。他睫毛轻颤,睁开眼往床边瞥去,满头汗的莫无茗支棱在旁。 莫无茗觉得自己出问题了,他突然发现方兄的睫毛又弯又长,在他睫毛扑闪着睁开眼的时候,竟然想到了被王子吻醒的睡美人。 什么鬼? 他有罪! 莫无茗迅速眨巴眨巴睁久了的眼睛,拿出药丸:「这种是恢復气力的,服下去两刻钟能完全恢復。」 说着他倾身直接塞到东方嘴里,确保他咽下,才收回手,背在身后,轻轻搓搓指尖,脑子里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感嘆句:方兄的嘴唇真是又烫又软! 晃掉乱七八糟的,莫无茗开口吶吶,尔后越说越顺:「这个解、解媚丸要用水送服,你等下,我马上回来。」 未几,他端着茶水重新进了卧房,绑好帷幔,在床前放了个杌子,待准备好药和水。 礼貌地问问:「我扶你起来吧?」 见对方没反对,他弯着腰一手小心翼翼地握着东方的右手臂,一手从人后颈穿过,扶着对方肩头,把人带了起来。尔后坐在床沿,拦着东方肩头,轻轻地让人半靠在他胸前,脑袋倚在自己脖颈处。 他小心翼翼得有些过分,好像对待的不是一个大男人,而是一个精緻易碎的瓷娃娃……。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因为方兄中了药,整个人绵柔无力,又浑身绯红,看起来脆弱无害极了。 再次遇见,方兄瘦削了很多,身形看起来单薄得很,他合理怀疑方兄这些年受到了不为人知的虐待折磨。 扶好人,莫无茗松开抓着东方右臂的手,掏出药丸放进对方口中。尔后他伸长胳膊端起茶盏,餵到人唇边。 药丸顺下,他轻缓地把人放平,垫好枕头。将人安顿好,终于吁出一口气,身体放松,斜倚在床柱上。扭头和东方说话:「感觉还……好吗?」 灯火昏暗,床上那人白底镶红的衣襟略微散了开,显露出锁骨,暖玉似的,有着润泽的光芒。浅浅一道水痕顺着脖颈流过锁骨,在窝窝处遗留了一颗小水珠,晶亮亮的。 蓦然看到,莫无茗才想起自己口渴了好久。抓起杌子上的半盏茶,仰头咽了下去。 ……他在干吗? 东方闭着眼平躺在床上,自始至终都未说过一句话。待多了些气力,发觉旁边这人握着自己衣袖的手正伸向他。下意识睁开眼,抓住莫无茗的手腕,眼里带着疑问和难以察觉的警惕。 莫无茗抛开内里的心虚,坦荡道:「给你擦擦水泽,餵你喝药的时候没注意。」 言语中,他抬起自己另一只手把东方的手拉开,飞快地用内里的衣袖沾掉水珠,沿脖颈顺着擦到下唇处。然后沖人露出个大大的笑,收回衣袖。 东方没理他,把手挣出来,自顾自躺平。 莫无茗没再闹他,刚喝下药,起效还没那么快,想必正难受着。 他也不言语,只坐在一旁守着,暗搓搓地瞥两眼人放在被子外的手。 他没喝晕,在明月楼看到的那只好看的手,肯定是方兄的,他就没见过比方兄更漂亮的手。他刚刚握住时,不经意摸了摸,并没有看起来的柔软。 莫无茗很疑惑,这五年里方兄遭遇了什么,不仅身形变得单薄,连眼神都阴郁了。和他记忆里那个外表英俊冷漠,内里却好相处的正常青年大不相同。 许久未见,他也是变了的。不说他事业渐已稳定,心性本就是中年,就只说外在。 他身高在这五年里又多长了五公分,肩膀长开,身板已是成年男子的挺括;脸部线条硬朗,早已没了少年的青涩柔和;东奔西走,风吹日晒使得皮肤铜色加深,妥妥的健美的古铜色。 他思忖方兄可是遭逢了大变,今日相逢还是身遭暗算的境况,处境或许有些艰难,要不要问问,能帮就帮帮忙? 正胡思乱想着,一道磁性沙哑的声音突兀响起:「沐浴。」 莫无茗回神,床上那人依然闭着眼平躺着,一动不动,仿佛他听到的声音是幻觉。 ……这是他主子吗,这简直是肥猫对待铲屎官的态度! 行吧,「我去灶房烧水,有事扯床头的铃铛,我或许能听见。」 他站起身望外走,回头瞥了眼,见那人还是没点反应,便不再逗留。他觉得他之前的担心思忖简直是浪费时间,就方兄这脾性,会主动把困难说出来,那太阳不得打西边出来。 还是多可怜可怜自己吧,他算是发现,遇到方兄,他就是个伺候人的劳碌命,五年了,他照顾过第二个人吗,没有! 待屋中无人,东方睁开眼,轻轻动了动,口中溢出一声细小的□□,夹杂着难耐和痛苦,带着钩子似的,很快又消失无踪。敛水的眸子,让那浓郁的恨怒显得有几分不真实。 身体逐渐恢復了气力,他忍着内里乱窜的燥热,挣扎着坐了起来。自那日以后,他穿衣向来厚实些,而此时,衣衫却汗湿一片,黏贴在皮肤上,更加麻痒,实在是不舒服,他锁着眉头等洗漱水来。 第92页 不多时,莫无茗抗着浴桶挪进了屋,瞥到站起来的东方。皮肤苍白,汗湿的鬓髮粘在脸上,简直像是水里捞出来的,披着宽大厚重的外袍,衬得整个人弱不禁风,可怜兮兮的。 没来由的心头一跳,莫无茗眉头微蹙,眼里闪过担忧,他放下浴桶,只嘱咐道:「旁边有水,你先喝点,你失了太多水了。」 又赶忙出去拎了个桶水,一趟两趟三趟,终于兑好了洗澡水,莫无茗又拎了两桶备用水放在浴桶旁边。 他擦了把汗,站直身体,对坐在桌子旁的东方道:「我给你熬了去热的汤,一会就放凉了,你再多喝点水,补充补充水分。」 又从柜子里掏出自己新做的衣服,一整套一整套地放在床头,跟着老妈子似的絮叨:「这是我这一季新做的衣服,这几套都没穿过,你挑着喜欢的换上……」 说着说着摸着鼻子笑了,他的衣服都差不多,也没啥挑的,不过是黑灰白蓝青颜色的区别。 东方点头,说出遇见以来第一句正儿八经的话:「多谢莫兄,有劳了。」 说得莫无茗整个人都不得劲,摸着鼻子的手顿住,他「哈、哈」两声没接话。气氛顿时有些僵硬尴尬,然而东方好像并未察觉。 莫无茗见东方慢慢地喝着他熬的汤,愤愤地磨着牙,先时的喜悦和怜惜碎成了渣渣。 特喵的,没见面就闯了他卧房,甫一见面就霸占了他的床,跑了小半个洛阳城给这傢伙买来解药,亲自服侍餵药餵水,喝完就要求洗澡,脚不沾地给人烧了水,搬来浴桶,兑好水,找好换洗衣服,服侍得到位得不得了。 好嘛,回过神了,一句疏离冷淡的客套话,瞬间拉开了好大距离。你这是不熟悉礼貌客套客套,那你客套到底啊,好傢伙,不客气地喝着他亲手熬的汤,还、还眼神示意他:没事赶紧出去。 我,莫无茗张张嘴,特么的,不知道说什么,愤愤地瞪了东方一眼,大跨步走到门边。 东方看着莫无茗这般作态,微愣,见对方停在门口又转身问他『要不要帮忙』,他下意识摇了摇头。 「等等。」 莫无茗停住脚,不是不用帮吗,这不是还要叫他,哼,内心小傲娇,他矜持地回过身,声音清冷:「怎么?」 「你直接去其他地方睡吧,屋子不用收,洗完我就睡,别让人来打扰。」东方站起身送客,准备阖上门闸,就去沐浴,汗液冷了下来,他皮肤的温度比素日里更凉了。 呵,狗男人!莫无茗紧了紧牙关,轻唿一口气,含笑点头:「那你先休息,明日我们好好聊聊。」倒退着关上门,转身越走越快。 * 莫无茗提着桶在净室随便沖了沖,把自己砸在旁边厢房的小床上,小床发出『当』得一声响,硌得他『嘶嘶』的,好气。 他兀自嘟囔:每次遇见方勉他都没睡好过,上一次睡地上,这一次睡这小床,若不是自己富裕了,他连这小破床都睡不上。迟来的酒意上涌,他喃喃着睡了过去。 * 东方裹着衣衫从浴桶里踏出,用内力蒸干身体和头髮,随手拎起莫无茗放好的衣袍,迅速换上,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桌边喝茶。 夜已过了大半,待旁边厢房没了动静,他起身拉开房门,一个纵身飞离了这里。 第59章 第 59 章 张英一个人躺在妓子床上,时睡时醒,着实不踏实,他一边觉得不会有什么事,一边又担心被副教主发现。 遵着副教主言退出厢房时,他惴惴不安地等在厢房外,听到起初『砰』得一声响,尔后是越来越远的窸窣声,他想着副教主和那个妓子当是进了内室。不敢多待,去了其他厢房,却无心它事,将人赶了出去。 一个人在房间里略显忐忑地思忖。他不明白任教主为什么让他这么做,但他没抵住诱惑,还是趁机把任教主给的药丸燃在了香炉里。 他不确定副教主醒来会是什么反应,但是应该发现不了他做了手脚吧,毕竟那药丸燃烧出来的烟无色又无味。应该没什么吧?就是一点强烈了些的媚药,花楼里不稀奇。不就是和女人睡一觉,副教主一个男人,又有那么多房小妾,和妓子睡一觉而已,应该没什么吧? 夜已过了大半,也无事发生,他惶惶然睡了过去。 陡然间窗户被打开,张英从昏然中惊醒,就见一人背着窗立在屋内,月光从那人身后散开,却看不清脸。 他瞳孔紧缩,即使看不清脸他也知道那是谁,一身外放的气势压得他直不起身。他张口努力镇定着问安,却不知道颤抖着的唇吐出的字都是断着的。 「副、副教……」主,话未说完,张英骤然失声,瞪大眼捂着脖颈。他挣扎着看向东方,眼睛里充斥着无尽的祈盼和压不住的惊惧。 东方淡漠地看向他,仿佛在看一只爬上脚面的蝼蚁,发出的声音都是让人厌烦的。 他右手一扬,几根细小的针剎那扎在张英周身大穴,张英浑身动弹不得,声带也发不出声音,唯有一双眼奋力地表达着求生欲,目眦欲裂。 花楼里的薰香让东方很厌恶,未再多呆,他拎起张英的衣襟带着人纵身飞出窗口。 夜深人静的洛阳城,一轮圆月挂在半空,林立的屋顶上,一道身影一闪而过。月光映衬下,旁人只看到一个剪影:那人髮丝轻扬,袍角翩飞,身侧提着个平行地面的东西。然而眨一下迷濛的睡眼,空有一轮明月,和偶尔惊飞的鸟鸣。 第93页 与明月楼相隔大半个洛阳城的日月神教洛阳分舵的一处落脚点,院中教众被『砰』得一声巨响惊了起来,一个个骂骂咧咧地提着裤子拿着刀要给人好看。 看到院中负手而立的人,瞬间哑火,恭恭敬敬地问礼。舵主和大管事都还窝在哪个女人的稥闺里,一个上了年纪的管家不得不上前,战战兢兢地询问:「不知副教主驾临,我等未能亲迎,可有何要卑下们做的?」 张英被从半空中丢进了院子中央,穴道被打开,他蜷缩在地上吐了一口长血,尔后挣扎着爬了起来,不敢再侥倖,祈求着解释:「属下有罪,是任教主吩咐我这么做的,只是强烈了一点的媚药,若不是无伤大雅,属下也不敢这么做的。属下、属下只是不好违背教主的命令,您与任教主对上对您是很不利的,属下方、方才。求、求您饶了我这一回,属下再也不敢、不敢自作主张了。」 「张英。你枉顾了我对你的信任。」东方略微低头看他,眼神无波无澜。 仰着脸祈求的张英,听到副教主冷冷清清地说出他的名字,急切的恳求解释哑然消声,张张嘴,没被制住穴道,却说不出话来。 明明一身白袍清冷似仙,周身没有丝毫的戾气,看起来分外无害,明明只是说了一句很平淡的话,但张英眼睛却霎时窜上更深的惊惧。他摸到腰封里的利刃,克制着牙关颤抖,打算孤注一掷。 周围人眼观鼻鼻观心,寂静无声。 东方瞥了眼天空,世界陷入黎明前的黑暗,他眼眸下垂,将擦拭了右手的丝帕收拢,随口吩咐:「处理了,从剁手开始。」 张英勐然拔出匕首,跳将起来,未及东方三尺内,武器骤然脱手,他捂住垂下的右手腕,表情愤恨绝望。呆站着的教众,立即窜了上来,按住张英,惶惶道:「谨遵副教主令。」 东方不再关注身后的一切,一两个起落消失在人群视线内。 * 天光渐亮,莫无茗在长长的鸡鸣声中骤然惊醒,磨蹭得正欢的双腿冰冻住似的僵住,整个人一动不动地瘫在小破床上。 良久,他颤巍巍地举起攀附在胸膛上的右手,死死盯着,仿佛能盯出个洞来,眼神复杂地抹了把脸。其实没什么,这只是一个男人很正常的早晨,不正常的大概是梦里出现的不再是模煳一团,而是一只清晰的手。 莫无茗换下亵裤,蹑手蹑脚地提了水,去到较远的厨房拐角搓洗衣物,满脸的纠结。控制不住地回想,那只润玉一样的手,携着凉意抚上他的身体,他明明是睡着的,身体却像是着了魔似的胡乱蹭了上去。 模煳的印象里,他顺着那只手扒住了手的主人,狠狠抱着对方嵴背,不仅手脚乱动,把脸也拱了上去,八爪鱼似的,顺着脖颈向上,出现了一张清冷的熟悉的脸。 想到这,搓衣服的劲不小心就用大了,溅了他一脸水。莫无茗扔下衣服,抹着脸,仰头嘆了口气,他当即就被吓醒了,裤子也遭到日抛的待遇。 日头还早,他今日放弃了晨练,又小心翼翼地踱回了厢房,一个人转了会圈圈,一屁股坐在杌子上,倒了杯隔夜的冷茶,一饮而尽。 能怨明月楼的酒水添了料吗?他又不是第一次喝。能怨昨夜灯火太昏暗,人长得太好看吗?他特么的又不是第一次见方兄,也不是第一次见脆弱美人。都是成年人,这点情况还是能分得清的,应该吧,他不是很确定? 念念不忘,必有迴响?他没觉得自己对方兄有何非分之想,他觉得他没有成亲不过是没有时间也没有遇到喜欢的姑娘。他每日锻鍊拳脚,又为事业东奔西走险些跑断腿,劳累得很,他又不是被迫的清心寡欲,不至于说是被憋得很了吧。 而且两个大男人,硬邦邦的,能抱到一起,亲到一块吗?是吧!蓦然想到那人绯红薄削的唇,莫无茗咽了咽喉咙,捂着眼拄着额陷入自闭,他好像能,想亲。 脑袋里一群野马肆无忌惮地奔跑着,他一会想到这只是一种错觉,一会想到见了方兄会不会尴尬,要怎么打招唿开始交谈,要不要一起逛逛洛阳城,一会又想到他好像一开始就对方兄蛮有好感的,他也不会下意识把方兄看成半大少年,不过应当只是觉得相处起来挺愉快吧,都给人擦过全身也没觉得有什么别扭的,一会想到就是喝醉了,正赶上了…… 「老爷,您起身了吗?」 正胡思乱想着,莫无茗听到门外传来老管家的轻声问询,他理好头髮和衣服,迈步走了出去:「李管家,何事?」 李管家站在卧房门口,瞧见从旁边厢房走出来的东家,诧异极了,忙上前询问:「老爷这是,怎么睡在那潮湿狭小的房间了,正房是哪里出了问题,老奴找人来修?」 莫无茗勾起嘴角浅浅笑了下,一边低声回復,一边把人引到一旁:「无事,别靠近卧房,你寻我何事?」 「哦,柳公子来了,在前院厅堂。」李管家五十岁了,他驼着背跟着东家往前院走,想到来的目的,轻声告诉东家。 莫无茗不动声色地瞟了眼卧房,现在时间还早,方兄应该没起身吧,于是负手向前院走去。 甫一踏进前厅,柳之遥见到他起身问礼,互道过晨礼,莫无茗坐在主位上,两人聊了会近况。 「你刚成亲,怎么不在家多待些日子?」 「英娘怕耽误事,就催着我过来了,」说到年前才成亲的小妻子,平时四平八稳的柳之遥也微微红了脸,不由得摸摸了鼻子,「也不好让东家一直亲自忙,而且英娘也跟着我来了洛阳城。」 第94页 「那你可要好好陪陪新妻,这边的问题已经解决了,照常运行就好,你歇两天再去『满堂红』和副管事接洽,也好好陪陪妻子逛逛这洛阳城。」 二人未聊多久,柳之遥不好多占用东家时间,便未留下,早早离开。 莫无茗送走柳之遥就大步流星地往后院走,身后传来老管家略微提起音量的唿唤:「老爷,在房里用早膳吗?」 「晚些,先放小厨房。」 方兄应该起身了,不管怎样也是要用早点的。他轻轻扣着卧房门,小声叫道:「方兄,起了吗?」 见无人应答,他又扬高了些音量:「方兄,方兄?你起了吗?」 怎么回事,莫无茗贴在门上,屋内毫无声响,「方兄?我进来了!」 门轻轻一推就开了,不好的感觉瞬间升了上来,他迅速走进去,扒开帷幔,床上空无一人。 莫无茗嘴唇颤抖,不知是生气还是失望,他环顾四周,浴桶和木桶里的水早就凉透了,整个房间早已没人。 他也无心收拾屋子,攥着东方换下的脏衣,坐在床沿,微垂着头,像只被无故抛弃了的又怒又被雨淋的单身狗。自牙缝里挤出一个『呵』音,他一大早自我纠结了许久,纠结得都是个屁呀,人一声不吭地消失了。 第60章 第 60 章 东方寻到豪无人烟的野外,盘腿坐下,迎着第一缕阳气修习功法,待到四十九之数,固气收功。缓缓睁眼,太阳已然升起,却并不刺眼,他随手摘叶,手腕轻动,两丈远处的大树竟被削断树枝。 他蹙起眉,葵花宝典第二重始终不曾突破,能感知到功力一直在积累,但他还是没能摸到壁垒。多想无益,略略修炼,他纵身回到分舵。 一大早就有属下传信,舵主和众管事手忙脚乱地从温柔乡里爬了出来,被告知分舵发生的事情,积着一肚子怨气和恐慌,匆匆赶到分舵。 副教主已离开不知去了何处,舵主去见了被拔了舌,剁了手指,血乎乎的的张英,顿时觉得更加晦气,扬手道:「直接杀掉。」 还没等下属打开刑房门,又忙摆了摆手:「等下,留着吧,看副教主意思。」 副教主不在,他们也不好兀自离开,只一边等着,一边寻思。约摸不好再邀副教主去花楼,发生了被信任的侍从下药的事,他们再上赶着让人去花楼,明摆着居心不轨。 一众人饿着肚子等副教主,眼看着日头越来越高,一个管事坐不住了,「这副教主还回来吗?」 一旁的人翻了个白眼,怼他:「废话,肯定会啊,忘了副教主来干嘛的了?巡查啊,这什么都没看呢,不回来上哪去。」 「你个死瘦子,你知道副教主几时回吗?他要是明天回,我们难不成就这么饿着等他明天来?」 「你个胖子,吃什么吃,一天不吃死不了,若是副教主在你吃早饭的时候回来,看噎不死你。」 「行了,别吵吵了。」留着山羊鬍的管事不耐烦地劝了句,转头看向分舵主,「舵主,您看呢,这一直干等着也不是个事,要不派人去找找。」 …… 一群人正叽叽歪歪,分舵主勐然坐直,轻叱众人:「嘘,都别说了。副教主应是回来了。」 一众人半信半疑,但舵主的功力最是深厚,大家识趣地闭上嘴巴,一同出了屋,正看到副教主从屋嵴上飘落到院子里。 众人躬身行礼,分舵主试探着问:「副教主可用了膳?厨子们已备好,您请上座?」 东方点头:「可。」 不过是早膳,也不知是特意准备的,还是经常性这般。满桌子的大鱼大肉,不过三两道时蔬也是加了肉沫的,东方拾箸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 他不理会众人也停箸,且心思各异地觑着他,只略略安抚:「好好经营分舵,有问题我再来。」 东方起身向外走去,一众人慌急地跟着站了起来,目送他离开。 一夜未阖眼,多少有些精神上的疲惫,他捏了捏眉心,心情略微烦躁,没一样顺心的。他出了分舵,想起莫无茗,还是和那人相处更为舒服,随即摊开眉眼,给自己找了去处。 * 莫无茗身体后仰直接瘫倒在床上,一时之间不知道生气多些还是懊恼多些,心情很复杂但绝对算不上好。 他如今再见方兄,还是只知道对方姓方名勉,年龄虚岁20,不对现在虚岁当是25了,性别男,除了最后一条,前两条还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这是作何?」 没什么起伏的声音传来,莫无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门口站着个清风朗月似的人物,他穿着一身白袍,气质干净冷冽。 东方从大开的房门迈进屋,看见莫无茗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手上还拿着他的脏衣服,眼神嫌弃还夹带了点疑惑。 「你又笑什么?」嘿嘿的,怕不是脑筋出了问题,眉头不自觉地又蹙了起来。 「嗯,我笑了?」莫无茗摸着自己嘴角,他有笑吗,不管了,笑就笑吧。 他也不问东方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眼睛晶亮,微笑着提议:「你吃过早饭了没,我还没吃,一起吧。」 管他喜欢不喜欢的,先把人拢到身边,再慢慢纠结。 东方点点头,强调:「清淡些。」自他练葵花宝典之后,饮食偏于清淡,好些个厚油重辣之物就未再吃过。 第95页 「行。」早上嘛,自是简单清淡。 他要慢慢来,理清自己也观察观察方兄,是否真的能在一起。眼珠轻转,他笑着邀请东方:「有没有想吃的,要不要来厨房一起做?」 东方摇了摇头,他没什么想吃的,尔后略微迟疑地回应莫无茗:「未曾做过。」 「无妨,你就在旁边看我做,许久未见了,一起聊聊天。」 见东方还在迟疑,莫无茗直接左手搬了个杌子,右手去牵对方手,被躲开,依然笑着示意道:「你坐这杌子上,就在门口,主要是想和你说说话。」 东方最后还是被莫无茗轻扯着衣袖拐带到了厨房。 莫无茗锅上添水熬粥,想了想打算和面烙饼子。他一边动作,一边勾着东方说话,脑海里一堆想知道的问题,然而却不知怎么提起,能不能提起?他张张嘴,还是从忆往昔开始吧。 「你之前挺喜欢吃我做的大饼,早上吃这个如何?」 东方点点头,没有说话。倚着门框看着这小小院落,花园里栽种的不是花而是一畦畦菜,心情不自觉放松了些。莫无茗的世界和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和他相处时,很容易产生舒适安稳、岁月静好的错觉。 他略微垂眸,可他更喜欢天下第一,权势在手的畅快。 「方兄?你在想什么呢?」莫无茗发现这人更寡言了,他的问题能点头摇头解答就不开口,需要开口就当没听见,怎么那么难沟通! 早餐简单,很快就做好了,他洗好手,没急着端食物,倚着另一边门框低头看坐着的东方。 没了昨日的狼狈,皮肤细緻,乌髮简单垂绑着,薄削的唇紧抿,下颌线条绷出紧緻的弧度,丹凤眼瞟着远处,细碎的刘海儿折射着太阳的金光,看不清神色。 二人无言,有微风拂过,檐角下挂着的铃铛清脆作响,一片静谧安详。 莫无茗换了条腿支撑重心,轻声开口:「方兄,先去花厅吃饭吧?」 东方点头,跟着莫无茗来到庭院里的小花厅,四周应景地摆了几盆牡丹花,而花园里大片的地方却是长得葱茏的青菜。 「你昨日遇到的事情解决了吗?」莫无茗还是犹豫地问了出来,和其他商人交流谈判的好口舌竟难以发挥两成功用。 「无碍。」东方抬眸看了眼他,轻轻『嗯』了声,并不想谈论此事。 很明显,东方叙旧聊天的兴致不高,莫无茗心内嘆气,何止是不高,简直完全没有。他偷偷唾弃自己,他以为没想清楚对方兄的情感并不妨碍他靠近对方,接过一早上犹犹豫豫,磨磨唧唧的。 「吃好了,我回房休息。」东方放下筷子,见对面的人木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径直起身离开。 春光渐盛,自东方回房,莫无茗身体后倚,目光发飘地看着四周开得正艷的牡丹,不知再做何想。 「老爷?」李管家替莫名出现的客人收拾好了房间,见东家还坐在花厅里,奇奇怪怪的,一桌的残羹冷炙着实煞风景,「老奴给您换些点心?」 「李管家,不用。」莫无茗抬头看着李管家,「他可有什么需要的,可是睡了?」 李管家狐疑地觑了眼东家,抬手收拾桌几,「客人未提,老奴未多打扰,只知道人在内室。」 这个人对东家很重要,千般叮咛万般嘱咐的,还占据了东家的卧房,哪有这般的客人。虽心中不解,李管家手上动作不停,少言少语,看不出半点存疑。 「哦。」想必也是,别去打扰他就好,莫无茗目光从外面转了一圈,瞥到李管家慈和的面容,突然问道,「你是怎么让李婶喜欢上你的?」 「不是,没事。」李管家诧异的目光让他倏然迴转心神,陡然坐直身体,「李叔去忙吧,后院不会有什么事了。」 「是,」李管家素日除了打扫,一般都在前院,他麻熘地收拾了东西,临走时慢吞吞地给东家留了句话,「今日洛阳盛会,好些姑娘出游。」 莫无茗:…… 对,他可以约人出去逛逛,反正,多接触就是了。 第61章 第 61 章 洛阳牡丹花卉不愧被称为盛会,第二日四通八达的街道上依然摩肩接踵,人流甚旺。装点了满城的牡丹,和着鼎沸人声开得热烈,街市上新赶来的杂耍团表演惊险刺激,围着一圈又一圈的百姓,拍手叫好,大方地捧场…… 莫无茗领着不耐的人拐过几道弯,避开嘈杂的人群,边走边安抚:「马上就到了。」 东方面无表情地跟着,他并没有闲逛游玩的心思,奈何午睡醒来之后,这人就一直邀请他出游,然而出门不久他就想离开,暗暗思忖,不方便练功,他可以练字。 「就这吧,」看得出来东方是个不喜热闹的,他也受不惯太过热闹,但是来都来了,也无要事,就感受下风土人情也好,「我们从这进去。」 二人站在一处外墙根下,东方略微打量,应是牡丹园背面,远离了街市,这片儿荒凉无人,他扭头看了眼莫无茗,这人怎么找到这里的? 「呵呵,刚来洛阳,四处转悠发现的。」 这里偏洛阳西南侧,离中心区较远,西城门离得近些,但平日里城门来往的都是些穷苦百姓,人也不多。他在西城门外三里远处买的地建了种植和加工的厂子。 「我们从这进,在这园子里逛逛吧。」莫无茗端着笑注视东方,没办法,再在人流里挤,他敢保证方兄能甩手走人。计划赶不上变化,牡丹园大得很,在这里前面的人声都听不清了,他们进园子赏赏花歇歇脚也不错。 第96页 东方没说话,不再看他,眨眼间进了园子。 莫无茗摸摸鼻子,他武功不如方兄,蹬着墙跟着翻了进去。 牡丹园很大,根据品种不同分了很多区域,一眼望去,各形各色的花朵煞是晃眼,二人站立的地方是偏远的角落,目光所及只偶有人影,蝴蝶和蜜蜂随意飞落,清静极了。 莫无茗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手边是朵花瓣如丝的白色牡丹,他轻轻抚了抚,跟着东方向前走。 「方兄,打算在洛阳待多久?」莫无茗一边抚着花一边和身旁这人搭话,也不知方兄究竟家在何处,为何不愿意告诉他。 「五日。」约莫后日就能离开,多待两日也无妨。 方兄果然不是洛阳人,「那这几日就在我那落脚吧,清静。」 东方转头瞥着莫无茗,这人揣着手,瞅着近处的大红牡丹,像是随口客套。 一时无声,莫无茗不小心揪掉一片花瓣,方兄看样子是要占据他卧房的,怎不应下?不欲再摧残娇花,他直起身来,看向东方:「方兄,是有其他打算?」 「你午睡那张塌挪出去。」他目不斜视,径直向前面不远处的凉亭走去,默许莫无茗和他同一屋檐下午睡,并不代表接受晚上同屋而眠,即使隔着屏风帷幔。 踏进凉亭,身旁人深蓝色的袍角映入下垂的视线,眼里带着几分疑惑,再次和莫无茗遇见,这人更热情奇怪了些,没那么有分寸,还有些黏煳? 莫无茗正欲坐下,捕捉到方兄的目光,唇角又扬了几分,成熟的脸上竟带出了些少年稚气,他咧着嘴放软声音:「你可以窝在那张塌上看书,很舒服的,我特意订做的,为什么要挪出去?」 东方目光闪了闪,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人晚上会睡在榻上,只是午间小憩了会?瞥见莫无茗在阳光下刺眼的白牙,他挪开视线,定是这人给的错觉。 他没在坚持,略微点头,「房间有些挤,那张塌之前不是没摆在正堂。」 「嗯,我让李管家重新布置了,等回去我再调整,会让方兄住得舒适自在。」莫无茗望着远处花海,眼睛未眯,復又笑着看向东方,「方兄就这么住下吧,难得有缘,一定要让我尽点心吶。」 东方不置可否,本就打算住下,有什么不便离开就是。 二人闻着花香闲谈,远处娉娉婷婷走来几个姑娘也未在意,不曾想中间穿着湖蓝色襦裙,外着淡色绣花纱衣的女子竟向凉亭走来,后面跟着两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孩。 「莫公子,不曾想竟在这儿遇到你,你也是来选牡丹的?你喜欢哪个品种?」 莫无茗抬头,起身对着欠礼的女子回了一礼,「曹小姐,幸会。某只是同友小聚赏花,并不打算採买。」 他没理会曹家小姐对东方的好奇目光,并不打算向她介绍,微微笑着,看了眼不远处的几个姑娘,向曹小姐道:「牡丹园大,曹小姐同蜜友想必是游览得累了,可在此凉亭歇息。」 他二人坐了许久,也该活动活动了,他不喜欢曹小姐觑着东方的目光,也不欲同这些小姑娘过多接触。 「哎,不是,怎好因我们让莫公子同……这位公子离开,您,」曹小姐水润的杏眸带上慌急,语气温婉动听,「不必离开,只略略坐会,常听家父称赞莫公子,」 莫无茗向曹小姐稽首告别,「改日某必当拜访曹老爷,姑娘家体弱,另几位小姐还是进来歇息片刻,莫某先不打扰了。」 只把曹小姐微蹙忧伤的神情当作不好意思,他微笑着补充:「我二人已久坐多时,正要离去,曹小姐不必介意。」 待二人走远,圆眼的丫鬟上前私语:「他就是老爷说的『满堂红』东家,这般年少有为,还挺拔英武,和小姐正配呢!」 曹小姐脸颊微红,父亲的确有这个意思,而且莫公子洁身自好,不沾半点女色,正想着,那边小姐妹走了过来。 「微兰,莫公子身旁那人是谁,你可知?」鹅黄裙衫的姑娘上前挽着曹小姐,她觉得那人好看得紧。 「我也不知」曹小姐恍然回神,想到刚刚莫公子的态度,她也不知他对她有何想法,眉宇间不自觉又带上了忧郁。 ……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女孩之间的交流隐约飘至耳畔,莫无茗瞥着身侧的方兄,不见任何异样,转开视线,随着快速离开。 牡丹园的正门离街市不远,还未出门便听见不少人声,莫无茗先东方一步踏出园子。 正是晚饭时间,街市上人虽然不少,但不至于转身之间就要同人擦肩,他不由吁出一口气,回身对东方道:「不远处的小食街想必人很多,往北有片临街的宅子,侧面巷道里有不少吃食,味道不错,我们去那里吧。」 那片地方白天过人,晚上有不少小食摊,路边摆上两张桌子,几人围坐着,边吃边逗乐,本是老头老太太摆出来的去处,慢慢地发展成了昏市,一般过路的旅人并不会了解,有不少洛阳招牌吃食。 东方随着莫无茗来到这无名的街巷,高大的树木遮蔽出不少阴凉,外面桌椅摆得并不整齐,不少老人围在一起摆弄棋盘,也有年轻男女排队等着吃食。 他打量过四周,掀起衣摆坐在莫无茗对面,也不言语,静听着莫无茗的介绍。 「这的汤菜比较多,我点了一道你尝尝,」他接过饭铺婆婆端着的碗,放在东方面前,「这是不翻汤,用的食材很普通,汤确是熬得实在,略微辛辣,配上这锅贴一起吃,味道不错。」 第97页 这个时候各个酒楼也是人满为患的,不是订不到包房,但他更想带东方尝尝这民间小吃。大学室友的女友很喜欢同他室友逛小吃街,二人一份吃食,能从头吃到尾,看起来特别幸福。 可惜他忙着学习兼职,少有这般闲暇。见东方还算喜欢吃,他轻轻笑了起来,其实现在的生活还算惬意,他的事业已能抽出手来,正不知再做些什么,就遇到方兄,真是好呀。 东方低头舀着汤,感觉嵴背有些凉,抬起头看见笑得无声温和的人,莫名想抖胳膊,他蹙着眉提醒,「不喝?」 「喝,味道可还行,有些人会吃不惯这个味道。」见对方点头,莫无茗放下心,同旁人一样边吃边聊,也不在意方兄少言寡语, 东方没甚应声地捻了块牡丹糕,细细嚼着,只觉得莫无茗话越来越多。 * 日头西斜,街市摊位上挂了不少灯笼,人潮散去不少,二人沿着巷道走到头,一拐便能看见一条浅河,河面不算宽,但是很长,附近人称它为『洺河』。 洺河桥上贴心得挂了照明的花灯,灯笼面上绘着各样牡丹,莫无茗看桥头卖河灯的摊贩,他上前买了两盏,拉着东方要去放河灯。 河灯多是莲花模样的,但正值牡丹会,竟做了不少牡丹式样的。他托着手中简单的单瓣牡丹河灯看了看,又挑了个球形的,一按底座竟轻轻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烛台,见东方看过来,便递给了他。 「公子好眼光,这点上蜡烛,火光一照,颜色还不同哩。」 「是吗,那就这两盏。」莫无茗付了钱,把纸笔递给东方,「写个愿吧!」见对方不接,又晃着示意,「试试吧,当是应景。」 河边人多,二人蹲在一处,轻轻放下自己的河灯,莫无茗略微一推,自己的河灯撞上东方的,一起汇入河灯群。 他手指轻划,碰到东方的指尖,握住拽出水面,另一只手拿出手帕,擦拭对方的手。 「不用,我自己来。」莫无茗无比自然地捏着他的手很快擦拭干净,又擦拭过自己的手,然后收拢了帕子。东方蹙着眉,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偏这人一脸正经,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莫无茗忽视方兄打量的目光,见河灯漂远,轻笑着问:「方兄,写得什么?」 他当时拿着执笔竟不知写些什么,见旁边这人,笔走龙蛇,须臾间写完,昏黄的烛光下,卷翘的睫毛拉伸着映在纸上,竟想起前世读过的诗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见人已放下笔,不好再犹豫,随即写了句矫情的词句『不负韶华不负卿』。 「没什么。」东方看向河面,不再在意旁人,他见两盏河灯被撞开,目光悠悠地注视着那栈色彩变换的球形灯,写着『东方不败』四个字的纸条随着河灯越走越远。 第62章 第 62 章 厢房里的小破床睡起来着实难受,天未亮,莫无茗便坐起身,盯着薄褥醒神。昨日把正房按照方兄的喜好重新布置了,挪出了不少物事,只不动声色地保留了那张塌。 哎,长嘆一声,莫无茗起身,还在为昨夜没能睡在正房不甘心。小厨房温着开水,他习惯性先喝了杯温水,去到井台洗漱。 他穿着一身棉布短打做热身运动,正扯下挂在脖颈处的巾帕,身后『吱呀』声响起,扭头就见东方不紧不慢地跨过门槛。只一根飘带简单束了发,一袭青色圆领袍,虽有些不合身,依旧掩不住那身清冷矜贵的气质。 莫无茗擦了把脸,当即笑了,白岑岑的牙衬得他的肤色又深了一个度,「方兄,早。」 他指了指放在洗漱台上新的帕子和牙刷,向东方示意:「新的,水兑好了,来这洗漱。」 两个男人起得都早,整个城还处在沉睡中,只偶有街市上卖早点的人家,摸黑蒸着包子馒头。 洛阳城民众多,宅院紧俏,莫无茗一般只在自家小院里打打拳,放弃了晨跑。他伫立在一旁见东方漱过口,洗过脸,递上了帕子,「方兄,起这么早,是要去哪吗?」 「嗯。」他擦过脸,没有把帕子递还给莫无茗,直接抬手挂在了一旁的横杆上,「这就走。」 莫无茗一把扯住东方衣袖,什么叫这就走,去哪,去干吗,还回不回来?见对方蹙眉冷脸,他放轻手劲,只浅浅搭着外裳,求证着:「方兄,会回来用早膳吧?」 东方收回衣袖,垂眸理了理,闻言,点了点头,主动交代着:「去修炼,辰时归。」 「那就好,」莫无茗悄悄舒了口气,把手背到身后,恢復淡定,语气故意带着些不满,「还当方兄又一声不吭地消失,生恐出了意外。」 方兄性子着实不定,他递过去一杯温水,趁热打铁地追问:「方兄,倘若分别,如何联繫?」 东方放下空了的茶盏,唇角微抿,未言语。 莫无茗内心腹诽,也不开口催促,只侧着身定定看着这人。 见天色尤早,东方没急着离开,虽觉不必要,最后还是告诉了莫无茗洛阳分舵的一处铺面,见这人突然笑开,他蹙着眉尖,起身离开。 「等下,」知道这人已有不耐,莫无茗快速道,「早膳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在家准备。」 东方向外走的步子未停,他不会放弃日出时分的修炼,只随意道:「无。」 行吧,望着那道飘远的身影,莫无茗估摸着他是要去城外修炼,轻笑着吐槽:「妖精吗,急着吸收日出草木精华,修炼人形?」不知道要不要迎着月圆打坐修行。 第98页 笑着摇了摇头,他收回跑马的思绪,继续自己的晨练。 * 天光大亮,家家户户炊烟直起,墙外巷道也已有人声,这座城显然醒来,开始了新的一天。莫无茗对着一桌的空碗残碟无言地抹了把脸,觉得自己好难,那么点不可说的心思完全没地方诉说。 嘆气都显得多余,他木着脸收拾餐盘桌子,那个对桌而食的人,吃过饭就又离开了,只留下一句『午时回来。』 回来干嘛,吃午饭吗。摞着盘子,莫无茗突兀地笑了出来,他想着自己还没确定对方兄的心思,只因牵念的人这么不定性,竟直接成了个怨夫,好笑又惆怅。 既然人都不在,他收拾了屋子,也未多待,径直去往『满堂红』。一路上穿过了一个热闹的十字街,陡然想起东方说的那个铺子好像是个布庄,脚步顿住,略微思忖,转了个弯。 布庄面积不小,位置却有些偏,没有旌旗招牌,只单调地挂了个匾额,黑色木匾,镌刻着四个红色的大字『日月布庄』,怎么看怎么随意。 布庄里的客人竟是不少,莫无茗打量一周,挑了个人少些的区域走去,边走边打量,按价格分的区域。他走到偏柜檯的位置,摆在上面的是一匹白底银纹的缎子,顺滑柔软,手感不错。 「这位客人,您想要点什么?」布庄掌柜收好帐簿,抬头看见绸缎区站了位客人,当即走上前。 莫无茗沖掌柜略微颔首,「可有成衣?」他打量一圈未见到有成衣,东方穿他的衣服不合身,衣服有些宽,现做是来不及了,买成衣是可以的。 「有的,有的,客官您跟我来,成衣不在这里。」 布庄掌柜领着人上了二楼,掀起一面帘子,热情笑着:「这里是男子成衣,您看看。」 布庄里男子服饰没多少样子,他没多考虑,打眼扫过,选了一款宽袖交领右衽青色秀竹的常衣,一款白色银纹配白玉带的圆领锦袍。 「我试试。」东方身形较之他瘦削许多,他估摸着尺寸让店中绣娘修改。 等待间隙,莫无茗试探着询问:「掌柜,我找方勉,他可在?」 他注意到对方身形一滞,暗暗警惕,面上不动声色地抿着杯中茶水,「他不在?」 「客官找他何事?」掌柜的心中一惊,这不是副教主曾经的名字,现在很少有人提了,这人和副教主什么关系,心中千思百转,热情的笑容微敛,眼中不自觉带上了狐疑警惕。 莫无茗唇角微翘,看来是在的,并非方兄敷衍他,他放下茶盏,微微一笑:「无大事,想邀方兄午时一同用餐。您代转就好。」 「您稍等。」他已经差人去告知副教主了。 「嗯,你自去忙吧,我等衣服修改好。」 * 东方正了解分舵的经营状况,被小厮禀告莫无茗找他。他眼里闪过诧异,随即升起不渝,莫无茗是怎么回事。 「把人领到一堂。」交代过小厮,随后把手中各式册子递给分舵主,「做好各自的事,先下去吧。」 莫无茗坐着喝茶,垂眸思忖,不知道方兄事情有没有办完,自己这样上赶着,估计那人会不耐。 他为自己默哀,他也不想的,不是每一次分离都能再相遇的,若是方兄突然离开,那可真难说两人会有结果,他需要知道些方兄的确切信息。 正兀自思索,楼下突然传来妇人带着怒意的声音:「囡囡出嫁就这么一次,买点好些的布怎么了?省那些个钱,让你这没心的爹去喝酒吗,啊?」 随后有气无力的嘀咕声,不甚清晰地飘进耳朵:「是她自己说不要的,好些人家闺女出嫁,什么都不用备的。」 「你、你、你听听这是人话吗,那是你亲闺女,你买酒的钱都是囡囡辛苦攒出来的,你这次竟然敢去赌,还这么把闺女嫁了,」妇人说着说着哭了起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遇到你这么个东西,可囡囡多好呀,」 「你别哭了,买还不行,我把她嫁给有钱人家,吃喝不愁,比跟着村里穷小子强。」 …… 莫无茗怔楞间,被人领到后面,他突然想到自己从来是一个人,自主惯了,很容易忽视家庭因素。这个世界,龙阳之好颇见不得人,他觉得喜欢就可以试试,无关性别,倘若方兄根本不会喜欢上男人,又或者他的家人极力反对,该若何? 「你来何事,不是说午时回?」 见着堂中负手而立的人,身姿清正,眉眼锋利,肌肤润白如玉,浅色的薄唇开合,莫无茗恍然回神,笑着迎了上去,又不是正道夫,顺其自然吧,他现在看见这人就高兴。 「我的衣服你穿着不合身,给你买了两件,你要不要试试?」 未等东方拒绝,他又道:「以后分别,我会给你寄东西到这里,你收得到吧?」 「嗯,」东方缓缓点头,垂眸思忖,未几,递过去一块黑色木牌,「你拿着这个。」 莫无茗接过,低头打量,一块两头尖中间方的黑色的檀木牌子,半个巴掌大,上面没有一个字,只一朵小花。他看向东方,「这是?」 「若要见我,拿着它,会有人通禀。」 莫无茗笑了,他攥紧木牌,尔后细细收好,「我会收好它。」 见对方轻嗯,他復又道:「方兄可要一同回去?」 东方拒绝:「既无事,你回吧。」 第99页 「行,」他站起身,「我去街市买些食材,方兄记得回来吃午饭。」 * 莫无茗皱眉,他发现方兄偏好的吃食着实清淡了些,他记得曾经比这还要辣的水煮鱼,大家吃得很是欢畅干净,怎么现在? 他夹起一片肉,细细嚼着,没毛病啊,都是他做的,味道也不错,方兄怎么蹙着眉只吃了几口?难不成胃坏了,只能看不能吃,怪不得只长了个,没长壮。 他把油辣的菜挪到一旁,见东方抬头看过来,微笑着解释:「可是有胃病?既然吃不得就别勉强了,放在眼前碍眼,喝点豆腐蛤蜊汤吧。」 四目相对,东方眼底划过杀意,他觉得自己对着莫无茗着实有些放松,这样很危险。 「怎么了?」一瞬间,他察觉到方兄的情绪有些不对,仔细看去,又没觉得哪里有异样,声音小心地放轻缓。 「没什么。」东方眨了眨眼,情绪一消而尽,他收回微动的左手,右手拾起筷子继续用餐。 「那,你尝尝这些。」莫无茗轻轻坐下,挂着得体适宜的微笑,略微嘱咐,未再多言,他端起碗扒饭,遮住了眸子里的异样。 气氛有一瞬的僵直,莫无茗眨眨眼,看着放下碗筷的东方,「不喜欢吃?我下次换些菜品,你再吃些点心。」 虽然不知道方兄想起了什么,但是那一瞬他觉得这人把自己包裹得更紧了,而他想要进入对方的世界,要怎样撕开一道口子呢? 东方望过来的目光一言难尽,不想再看那人挂着温润的皮,眼眸里却带着纨绔的表情。他转开目光,语气平静无波,说出的话怎么品怎么颐指气使:「你去其他地方,我午睡。」 莫无茗抱着碗,试图打消对方这么不客气的言论:「我这还没吃完呢,你去睡,我保证静悄悄的。」 见对方无动于衷,他瞪大眼,努力卖萌,争取对方心软:「我这费劲心思,买菜一个时辰,做饭一个时辰,还没吃饱呢,再折腾都冷了,我可怜,这菜也可怜,是吧?」 「放下帷幔,内室安静着呢,方兄不喜欢吃我辛苦做的菜,我好难过~」 东方丹凤眼轻眨,眉头皱紧,他记得莫兄不是这样子的,哪里出了问题? 「咳,」莫无茗坐直,温声劝道,「方兄快去歇息吧,这里有我收拾。」 他起身悄摸摸走近,放下帷幔,轻轻把人推过屏风,保证:「我吃完就走。」 午后的阳光温暖宜人,莫无茗躺在塌上,支棱着腿,阳光从窗棂窜进来,扫过琉璃花瓶,打在轻摇晃动的帷幔上,时不时透过缝隙照在床角。 他拄着头望那边看去,看不见半点人影,但他清楚地知道那里躺了个人,让他觉得心里的一块空缺,充实了些。友情、亲情、爱情,他想,他对睡着的那人都有。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睡得太过放松,一觉醒来,满室崆峒,莫无茗揉着额角,也不知这人一声不吭地又跑去了哪里,何时回来? 第63章 第 63 章 正逢牡丹节,『满堂红』洛阳城一店,来往众多,莫无茗下午无事,终于踏进店里。店小二刚送别一位客人,转身之际看到正要进来的东家,小跑着迎了上去。 「东家,您来了,柳掌柜正在三楼掌事房。」打着帘子欲引着东家上座。 莫无茗摆摆手,让店小二自去忙,他一人随意看看。此处店面比之明兰城的大了两倍有余,设了男士专柜,柜檯伙计正兢兢业业地为客人推荐着产品。 他转到等候区,布置清雅舒适,他坐在特制的椅子上,满意地点点头,一抬眼发现偌大的展示柜上空空荡荡,不由得眉峰蹙起。 副管事刚同柳之遥商议引入其他商家产品入店的事情,拧着眉下到一楼,就被店里伙计提醒,向等候区看去,当即提神向那边快步走去。 「东家,您来了。」他直觉东家心情不渝,顺着东家视线看向空空的展台,心下紧张。 「柳管事今日刚来,这,摆放什么产品要重新商定好具体章程,就先清理空置着了。」他没敢坐在莫无茗旁边,只弯腰在一旁解释,「刚和柳管事商议此事,我们争取后日就敲定妥当。」 莫无茗没说话,直接站了起来,副管事看不出来东家作何想,见东家没反对,用衣袖轻擦了擦额角,亦步亦趋地跟着上了楼。 三楼掌事房里,柳之遥放下手中文书,闭着眼捏鼻樑,这些日子不在洛阳,这么些个事有够糟心的。 门被敲了下,未等他开口便被推开,他睁开眼看到正推着门的副管事,心中不悦,眉宇之间也带出几分不满。 「柳掌事,东家来了。」 他腾得站起身,主子怎么来了,赶忙绕开太师椅走了过去:「东家,您坐。」 待东家坐下,他转身走到一侧,沏了壶花茶放在桌几上,坐在东家下首处。 「都坐。」莫无茗没动茶水,「我见店铺布局改动了,空置不少地方,你们怎么计划的?」 副管事和柳之遥对视一眼,主动开口道:「男人用的东西样式少,也没什么人来,我就把柜檯面积该小了些,正好多空出些地方,多安排些其他商家入驻。」 柳之遥今日刚来上值,好些变动和计划还未细细思忖施行,听着副管事说话,直觉哪里不好,见东家看向他,微笑着补充:「年前等候区摆放了些男人饰品,但种类样式都太过单调,今年按照您之前的提点,想要合作一些商户,正打算接洽。」 第100页 他站起身把书桌上新写的策划书递给东家:「这是初步计划,列了商品种类和合作细则,最后面是罗列的预选商户。」 「嗯,不错。」莫无茗点点头,「你办事越来越稳妥了。」 他收起策划书,看着副管事,话却是对着柳之遥说的:「副管事对这周遭商贾环境比较了解,要知人善用。」 「东家放心,小人定辅助好柳管事,把咱『满堂红』越做越好。」 「嗯,『满堂红』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劳心劳力的掌事。」副管事眼界浅了些,担不起太大的重任。 莫无茗垂眸喝了口花茶,和二人细细敲定经营计划,外面天光依然亮堂,但是太阳西斜了不少。 「东家,我们今日把店铺柜檯重新布置下,这个合作细则这一点,我觉得还是有些不好控制,具体要怎么考核,还有这些产品要不要标记,加上我们的记号吧……」 柳之遥特别佩服主家,明明只比他大了两岁,但是他完全比不上,今日同东家一起,好些个磨得他头疼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或者思路,他今日定能把策划方案修改完善。 正谈得起兴,他发现东家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东家,东家?」 「嗯,差不多了,你想法很好,相信自己。」 「啊?」柳之遥看着东家起身往外走,紧跟着也走了出去。 莫无茗瞥瞥跟在自己身后下楼的两人,未拒绝,下至二楼,他看着二人:「二楼多是些来体验的女客,要保证客人隐私,侍者底子和人品要时常复查。」 「啊,哦。」副管事愣了愣,正停在二楼,他看着东家身后走廊,随即立马表示,「我现在去安排,顺道巡查下。」 「嗯,去吧。」 见东家贊成地点头,他觑了眼欲言又止的柳管事,转身离开。 柳之遥一声不吭地跟着东家往下走,没表现出内心困惑。 「之遥,看见没?」莫无茗示意柳之遥仔细看店内布置,和客人分布情况,「男士专柜面积太小,没必要省那么点空间,一是布局不和谐,二是这是洛阳城中心,现在布局不符合店铺理念,我们面向的客人不会选择我们。」 柳之遥望过去,的确,而且男士专柜也有不少女子再逛。他们走到等候区,空荡荡的柜架正对着座椅,他皱皱眉,太影响心情。 「我找人重新调整布局,这种柜架挪到侧面,重新打个轻巧雅致的。」这是他们走后,副管事安排的? 莫无茗点点头,没多说什么,柳之遥做得算不错了,再歷练歷练会更成熟,「我先回去了,我会再给你安排个人做副管,不用事事都自己做,你要注意把控大方向,不是有晋升制度,多挑些能干的。」 没在多留,他急忙忙赶回了宅院,接近酉时,不知道东方会不会回来吃晚饭,他先回去做了再说。 * 莫无茗回到宅院,发现东方并未回来过,他没多言语,打发了李管家,一个人待在厨房。东方好像吃不得油辣,他调整了饭菜口味,更偏向清淡温和养胃的菜品。 还有一道紫菜鱼丸汤,他备好了材料,没急着下锅,也不知道那人几时回,冷了就不好吃了。 时间一帧帧走过,莫无茗坐在花厅里,阳光透过顶上的藤蔓,在他的脸上打下一片片斑驳的投影,五官被遮掩成不甚清晰的轮廓,看不清脸上表情。 他木着脸站起来,重新加热了饭菜,把最后一道汤也下了锅,一併端进房里。尔后又出来,一个人坐在廊檐下。 未几,戌时的暮鼓声远远传来,黄昏的日光逐渐暗了下去,他抬眼望向作响的风铃,一角青衣飘进眼底,越来越清晰。 东方甫一落进院子,就看见廊檐下的莫无茗,他安安静静窝在藤椅里,好像在看着廊角下挂着的风铃发呆,整个人的气息,怪怪的,还有些发沉。 「你,怎么了?」 他看着莫无茗陡然起身,往他这边走了两步,不发一言,目不斜视地转身推开房门,抬脚跨过门槛。 他定住脚,看着莫无茗并不是向他走来,打开的房门口,那人最后一片衣角飘落消失在眼前,只余留一把轻飘嗓音:「吃饭。」 这是?东方略微怔楞,下颌微动,难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是自己下属,他下次应该提前和莫兄讲一下时辰,或者早点回来?他的确是吃不惯分舵的饭食,又不想委屈自己的胃才回来的。 不再多想,提步进屋,桌上的饭食刚打开罩子,还冒着香腾腾的热气,他负在身后的手,轻轻握了握,撩开衣摆坐下。 莫无茗做的菜真的和他胃口,自从他改换口味,饭量小了很多,黑木崖上淡口的清汤寡水虽然越做越精緻,但依然没提起他的食慾。 他之前喜欢吃重口的菜,莫无茗做的就很好吃,现在这些清淡了些的菜吃起来也很不错。虽然不是那么精緻,但是莫名有味道,还有不少没吃过的菜式,这酸甜的口感也意外地下饭。 莫无茗慢条斯理地吃着,余光偷偷看着东方,那傢伙目不斜视,吃得很舒心,看起来这顿饭还和他口味。 一碗饭见底,见人放下碗筷,莫无茗一时忘记自己在生气,脱口而出道:「你再喝点汤。」 ……! 东方本来就不是多言的人,平常两人相处一直都是莫无茗在不停地说话,这次莫无茗没出声,两人安静地吃了一顿饭。东方吃得舒心,一时也没在意哪里不一样,闻言,抬眼看了看莫无茗,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第101页 算了,男子汉大丈夫,生闷气不是他的风格,好歹这人还知道回来吃饭,没有一声不吭走人,早晚有一天,他能正大光明教训这人。莫无茗伸手拿碗,给对方盛了半碗汤:「你吃得太少,再喝点?」 东方看莫无茗瞪了他一眼,手指动了动,抿抿唇没说话,视线随着对方的动作落到面前的半碗汤上,还是端起碗喝了下去,分量不多,他还能喝。 * 饭后,莫无茗邀请东方散步消食,天色已暗,巷道尽头灯火幽冥,二人沿着杨柳依依的河岸,远离喧嚣人语,在夜色中慢行。夜风拂面,明月高挂,他想牵方兄的手…… 虽然现在很冒昧很莫名,但是等待方兄回来吃饭的时候,数不清的思绪仿若浪潮,险些淹没他,想不明理不清又摆不脱。这人的出现像是噼开了海水,给他脚下铺就了一条通向彼岸的路,给了他冲动也给了他勇气。 他试探地伸出左手,慢慢向旁边摸索,摸索,再摸索。 东方停下步子,扭头看向身侧,见对方没说话,或许屋影下这人看不清脸,于是开口问道:「何事?」 啊?莫无茗顿住手,跟着停下步子,「怎么了?」 东方上下打量他,这人碰到他衣服很多次,他起初觉得是无意,但是刚刚还用力揪了一下,不是有事? 见对方看着他抬着的手,莫无茗轻咳一声,收了回来,故作淡然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说着率先转身往来路而去,心中愤懑,他忘记这人喜欢背着手走路了,摸了半天没摸到。余光见人跟上,轻轻笑笑,也还好没摸到,简直昏了头了,突然牵一个男人的手,说不定还忍不住想摩挲。这人要怎么想他,默默抖了抖肩,略猥琐! 第64章 第 64 章 晨光灿烂,鸟语花香,莫无茗倚着花厅柱子站立,看着对面纹丝不动的东方,挑了下眉:「今日无事?」怎么没吃完饭就跑。 「嗯。」 「那,你和我去……」 东方摇头,站起来转身走回房,他更愿意练练他的画技。 门『吱呀』关上,莫无茗闭上半张的嘴,视线被隔绝他也没收回。半晌,舌头快速划过上下牙,唇缝挤开又闭合,他抱臂轻笑,「那我也无事。」 放下支起的右腿,就要迈步跟进屋,李管家温吞的声音从旁边响起:「老爷,柳公子派人问您今天什么时候有时间,他好去给乔会长递个帖子。」 莫无茗停下步子,皱皱眉,昨天提起的,柳之遥还不曾拜访过新任会长,啧。他看看房门,扭头回覆:「申正,清风茶馆。」 「对了,李管家你去西市买些牡丹糕饼,嗯~还有香瓜子、虎虎糖,看有没有味道不错的吃食零嘴都买些回来。」 「……好。」李管家接过十两银,看着东家三两步进了屋,他幽幽地瞅着闭合的房门,把银子揣进怀里,尔后走回前院。 听到门再次开合的声音,东方并未抬眼,直到那人擦着他的肩去够书桌上的一叠文书,方才放下笔,伸手拿起那一沓东西挪到莫无茗手边。 「多谢方兄。」莫无茗咧开嘴亮着白岑岑的八颗牙,捧着这一沓东西,示意对方继续,他不打扰。 他的确没打扰,坐在小榻上,翻着文件,时不时抬眼看着那人侧立的容颜,拄着下巴不知不觉入了迷。方兄执笔画画的姿态自带一股锋锐凌厉的气势,肃着一张脸,眉目专注,下笔速度很快,有种大开大合,胸有千秋的气场。 认真的男人最帅,此言诚不欺我。 「东家?」门外传来敲门声,李管家小声试探的唿唤传进了屋。 莫无茗看着依然故我的人,放下帐簿,快速而又轻悄地出了房门。他接过李管家大包小包的吃食,想了想,选了几种,拆了纸包用精緻的碟子盛了,甫又端进正房。 靠近书桌,他看到东方正放下笔,打眼看去,三朵形色各异的牡丹花铺展在宣纸上,水平算不得精妙,胜在形似繁复。 「没想到方兄还会画画。」莫无茗把碟子放在桌子上,捻了块金丝窝窝糖递了过去。 「嗯。」 绘画能锻鍊他的思维、眼力和精准的控制力,只要有机会和条件,诗书乐易礼他都会学。 见对方只侧身看着他,莫无茗晃晃手中糖,示意:「尝尝,很好吃的,只有西市一家卖这种糖。」 如果可以,他倒是想直接喂,看着方兄波澜不惊的眸,略微遗憾。四指相触,这样和煦温热的天气,那人指尖清凉凉的,不像自己干燥热腾。 东方把黄橙的糖慢慢放进口中,泛着奶味的甜在舌尖化开,这感觉着实陌生,他眉眼微眯,冷硬的脸庞似乎都软化了一分。 见人喜欢,莫无茗微微笑着地把另外的糖瓜坚果小零食往那边推了推,「这些也尝尝。」 「方兄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他垂眸片刻,接过莫无茗递来的已经剥好的开心果,「双亲皆逝,孑然一身。」 莫无茗顿住,观察方兄表情,轻声解释:「抱歉,无意冒犯,未曾想方兄竟同我一般。」 东方翘翘嘴角,表示无妨,却无半点笑意,父母逝去多年,其实他也习惯了。 气氛凝滞,莫无茗眨眨眼,迅速带开话题:「我建了个别致的庄子,有山有水,有花有果,房屋不同于别处,欢迎方兄来常住。」 第102页 越说越觉得可行,莫无茗期待地看着东方,都是一个人,一起过年过节多好,推销起自己和庄园更是热情高涨。 被莫无茗突然昂扬的热情惊到,东方诧异地看着这人,没应声,深深打量着对方。最后被磨得烦了,敷衍地点点头。 闲适的时间易逝,莫无茗打发了询问午食的李管家,卷了衣袖在小厨房忙乎。 东方仰躺在挪进花厅的藤椅上,看着杂记,莫无茗说,人应该多晒晒太阳,吹吹自然风,他不置可否。伸手拿起桌几上的茶盏,啜了一口茶,抬起的眼里,映入围着花围裙的那人。 柔柔的风拂过指尖,白皙的指随意地翻着书页,他看着那人洗手羹汤,熟练地去着鱼鳞,有什么钻进胸腔里,丝丝缕缕的,仔细搜寻却不着痕迹,只心室内密密麻麻鼓胀得热切。 二人在花厅里吃过饭,莫无茗主动提起他下午的安排,不放心地嘱咐:「我会安排李婶到时候给你做晚膳,李婶手艺不错,口味什么的我都会提起交代她。你若是出去记得按时回来吃饭。」 知道对方不愿意同他一起去,他还是试探性地劝道:「要不,你同我一起去清风茶馆?那的茶饼一绝,而且今日有新排的戏。我给你单独安排一个厢房,不用搭理其他人。」 见这人还是无动于衷,他只得放弃:「我尽量早些回来给你做饭,你胃不好,我有点不放心。」 东方张了张嘴,声音沉哑:「好。」。莫无茗待他真的好,而且细緻,比之童大哥更甚。他歪头打量,这人心性纯善,待人至诚,最初在那个小村子里,他夜半借宿,这人明明对他又怕又警惕的,但对他的照顾依然细緻用心。他的妻子想必很幸福,不知哪个女子这般幸运。 陡然想起,不曾听他提起过家中妻儿,上一次离别时,这人就在议亲,想必孩子当会跑了,而他永远不会再有孩子。东方压下眼里波涛,没了闲谈的兴致。 * 清风茶馆二楼雅间。 莫无茗向乔会长及其他亲近的商会成员重点介绍了柳之遥,尔后也未多言,毕竟待他离开,这些交情攀谈都是要靠他自己了。 乔会长好茶懂茶,来的人不多,都算是亲近熟悉之人,少了好些拘束。大家细细品茗,慢慢交谈,间或交换些朝令信息,气氛正好。 楼下高台,新受人追捧的旦角咿咿呀呀的唱着曲,莫无茗视线直直地看着那小旦,神思却不属。想必这时候方兄正在家吃饭,孤零零的一个人,也不知道李婶做的饭菜合不合那人胃口。 别看方兄平日里没提过什么要求,其实是个很挑剔的人,他不提要求,但是让他不满意的事务,譬如不喜欢吃的菜,他会直接抛弃掉。方兄猫似的脾气,猫似的胃,挑食得厉害。 「莫老弟,你兀自笑什么呢,这个戏有哪里不对?」 乔会长听得唏嘘,扭头就看见莫无茗翘着嘴角无声地在笑,他很是纳闷,这明明正在唱畲太尉三劝帝王不得行,台上台下悲伤有之,愤慨有之,感嘆有之,哪里有笑得这般情意绵绵的,又不是杜十娘与书生正在树下幽会。 莫无茗回神,笑着作揖:「乔老爷见笑,想到其他事了。」 下面戏曲有了新转折,青衣声段极好,台下响起喝彩声,乔会长也没追问,众人看得入迷。 一曲结束,莫无茗找了藉口先行离开,留柳之遥关照好诸位。他对戏曲接受程度一般,现在更想回家同方兄一起把酒畅谈,柳之遥拎了桃花新酿,他带回去给方兄尝尝。 * 莫无茗出门赴约不久,东方听得外面动静,打开房门,甲六闪身进来,抱拳回禀:「主子,小七回来了,药材也准备妥当,马已备好,您何时去往堂里?」 风影堂药庐离洛阳城不远,算是甲七的地盘,下崖巡视已月余,他还需尽快回教,天色还早,「现在,走吧。」 二人踏过院墙,落在巷道里,甲六引着主子往存放马匹的方向走。 东方站定脚步,回头看了眼宅院角门,倏然道:「你先在此等我。」未待甲六反应,衣角已消失在墙头。 重新推开房门,他走至书桌旁,提笔蘸墨,吸饱墨汁的笔尖坠下一滴浓墨,东方定定神,低头留言『再会』,尔后掏出两锭金子压在宣纸上。 门再次关上,一阵风起,东方重新进了正房,重新拿走了那两锭金子。 甲六见主子出来,连忙往前走了两步,东方未理会他的疑惑,径直向巷外走去,「走吧。」 未几,两人两骑飞奔在洛阳城南的大道上。 * 莫无茗拎着酒从角门进入宅院,院子静悄悄的,簌簌风铃一直在响,他心口跳了一下,直觉有什么不好。 「方兄,方兄?」 寻了一圈未见人,莫无茗冷静地坐在大床上,目光沉沉。太阳固执地守着大地最后一角,迟迟不肯离去,昏暗的内室衣角已融进黑暗,眼眸也映照得不见亮彩,愈加幽暗不明。 良久,他木着脸起身收拾房间,他的房间他的床他不会再轻易出让。 第65章 第 65 章 东方自莫无茗别院离开,入夜时分便赶到了风影堂,将甲七赶出药庐,未多耽搁便自行开始炼制丹药。 药庐是根据甲七的要求建造的,面积很大,不仅有生活练功之用,採药存药制药之处更是设备齐全,完全符合他的喜好。甲七自药庐建好,除却外出寻药,鲜少出去,也不允许他人随意进出,很是自得其乐。 第103页 而此时,自家堂主不知道在炼药房制造什么玩意,他问过,只得到一个没甚表情的注视,当场便打消了注意。他脑子不够灵光,刚出谷时,被人骗得团团转,衣服钱袋皆送了人,活像个乞丐,险些丧命之际被堂主捡到,自此风雨无忧。 但人在江湖哪能一直傻呵呵的,这些年他不仅长了饭量,也长了脑袋,深深晓得没有好奇心就没有麻烦。当然这些年摆平麻烦的本事他也渐长,就算他摆不平,老大还给他配了心有七窍的人哩,巴适得很。 按捺住好奇,他用双手託了托圆滚滚的肚肚,走到一棵树下仰头:「寻白,你怎么老是窝在树上,下来陪我说说话。」 树叶遮掩处,一个黑色劲装的男人,一动不动,眼神也毫无波动,仿若未闻。他髮丝箍得很紧,鬓髮也疏得一丝不苟,气息轻不可寻,明明剑眉星目,一眼扫过却总会被人下意识忽略。 树下甲七疑惑,难道不再这棵树上,他嘀嘀咕咕托着小肚子转向另一棵树,仰头小声叫道:「寻白?你下来,我无聊。」 「也不再这棵?」说着换了下一棵树,重复问询。 黑色劲装男子终于忍无可忍,轻轻吐息,待甲七将要再次转到这棵树下时,轻巧地落在地上。 这棵树上也没有,甲七失落的垂眸,准备再换一棵树,甫一转身,就看见那高瘦的青年立在树下,险些同树影沦为一体。他当即眼睛亮起,托着小肚子小跑了过去。 「寻白,你刚去哪了,我怎么找不到你?」 他也没在意这人的回答,寻白的事情好多,什么都要他安排。他靠着寻白站立,无聊得都想睡觉了,不停地同寻白说话。 男子略微调整站姿,让这懒散的人靠得更舒服些,有一搭没一搭地『嗯』一声,对甲七的行为屡见不鲜,早没了初次跟随这人的忐忑诧异。 一双眼平静地望着天上圆月,时间不早了,他扭头看甲七,圆熘的杏眼因着打哈欠,眼尾含了颗小水珠,他站着没动,任这人慢慢把脑袋落在肩上。他轻声提醒:「我已让厨子备了吃食。」 「嗯?我不想吃了,刚刚吃得好饱。」甲七重新直起身子,扶着小肚子,还撅了撅,「看,小肚子还没下去呢。」 寻白无言,从这人圆滚的肚子上拔开眼睛,抬头望天,克制着翻白眼的冲动,「给堂主备的,六护法说堂主途中未用膳。」 「啊,哦。」堂主没吃饭呢,他之前出来见堂主,还打嗝来着,怪不好意思的。 未再多言,甲七復又把头枕在寻白肩上,困意袭来,他伸手揽着这人脖子,以防自己身体下坠。 寻白无动于衷地站着,任自家护法调整姿势,他对自家护法的性子虽习以为常但偶尔还是会感到难以言状,风影堂这么多护法,他家这个绝对的超然于外。 不知时间过了几许,甲七倏然被寻白抖着肩膀弄醒,他怔楞着站直。 寻白来不及嫌弃肩膀上的哈喇子,提醒过护法,后退了两步,站在甲七身后侧。 门『吱呀』开启,甲七扭回头,看见堂主踩着月光踏门走来。他醒神,小跑上前:「堂主,你好了。」 「吃饭不,寻白安排厨子准备了?」 寻白看着甲七一熘小跑,离堂主三尺远戛然立定,他站着未动,头微微下垂。 「嗯。」东方用眼神止住甲七的步子,沖他身后的寻白点了点头,接着道,「我在这闭关,不得打扰。」转身又回了炼药房。 炼药房是甲七最常待的地方,闭关打坐的密室也修建在了此处。比之其他护法住所的简陋寒酸,他的住处又大又舒适,摆件随心所欲,不值一银者有,价值千金者亦有。 闭关处自不会像其他护法的空无一物,他摆了软床卧榻,藏了好些稀奇珍贵药丸。当然还有零嘴吃食,在那里吃东西,没人管得到他,他在里面能待个十天半月,待不住还有无人知晓的小门,他可以直接熘出去。 ……怎么办?他还没来得及收拾,堂主会不会觉得他不思进取,不像堂里人。 没人管甲七内心多少思量,寻白对着自家护法这副消化不良的样子也只是瞥了一眼,未多在意,他家护法经常性抽风。 * 一晃半月,东方出关,他配着丹药,功力又进了一层,虽然仍然没触到第二重的瓶颈,但是能感受到体内真气在自行运转,体量缓慢增加。 他五指微动,手中练针法的帕子四散纷飞,头微微歪着,嘴角噙笑,眼波流转间竟多了些说不出魅惑邪肆之意。 炼药房外站着甲七、甲六并其他在堂中之人,众人听得药庐处的动静,即知堂主将要出关,纷纷前来。 石门大开,堂主一身气势未做收敛,衣摆无风飞扬,自暗处走来,明明看起来不紧不慢,却须臾间便行至众人眼前。 甲二瞧着堂主威势更进,想必此次闭关收穫甚大,见堂主已出石门,当即领着众人,垂首恭贺:「恭贺堂主功力大进。」 东方心情甚好,等众人附和声落,他点头,让人散去。药庐是甲七的地方,除却他的人,甲二也留了下来。 东方把目光转向他:「有何事?」 「主子,这是甲一寄来的信,」甲二从怀里掏出信件,拱手递上前,「说是您的故人,从洛阳城送到黑木崖的。」 第104页 「还有这个包袱,一併送来的。」 嗯?东方目光微动,他接过信件,径直拆开,虬劲规整的字迹映入眼底: 「方兄,见信即吾。自当日一别,未能与汝践行,每每思之,愧疚之心不止。相逢之日犹短,不曾好好共处,深觉遗憾……, 明兰城春日桃花甚茂,得今春桃花新酿,欲与共饮,然未能成行,此一坛寄汝品尝。常望得以共饮,待方兄有闲,盼能来明兰城,把酒共饮,闲谈夜话…… 附一物还礼,望方兄事事顺意,常念,无茗。」 东方折好信纸,重新装进信封,復抬首看向甲二。甲二见状忙把包袱递了过去。 「你们自去吧。」不待多言,又转身进了药庐。 甲七眼睁睁望着堂主出来又进去,未能发出一声问,委屈,他都好久好久没进炼药房了,手好痒。 房间只他一人,东方拆开包袱,一个小罈子露了出来,封泥完好,他未急着打开,先放置一边。寻得一方布巾,当即拿了出来。 这应当就是莫无茗说的回礼,他轻笑着摇头,那方帕子算不得什么礼物。只最后想到莫兄见到那两锭金子应当会不高兴,身上的所有物中,能丢下的也只有自己练习针法时的帕子,随即用它压在了宣纸上。 灰蓝色布巾打开,里面是方红木盒,他暗暗猜测。打开见之,是一檀木簪子,样式简单,胜在打磨细緻,簪头祥云为托,凹陷处细细嵌了米粒大的……黑色光滑石头? 他略略打量,见木盒中加塞的纸条,拿起一看,纸条上只一句『我亲手做的』,后面画了几个线条,像是很开心的笑。怪可爱的,东方唇角勾起,把纸条重新放进盒子,随手用簪子绾了个髮髻。 *** 秋高气爽,天朗气清,和风煦煦,明兰城外,莫无茗的私人庄园里宾朋满座,恭贺他乔迁之喜。歷时五年的设计畅想,他的独栋庄园别墅终于落成。 青砖灰瓦并不高调的外在,室内却别出心裁,结合中西式的软装设计,管道交错于隐蔽处,引井水入屋,汤泉在府,墙上壁炉,地上木板长毯,冬可暖夏可凉。院墙高耸,引流水入池塘,撒彩鱼自在其中,花房凉亭,菜畦马圈,无假山怪石,只迴廊几曲,影壁多重。 今日客人暖房,莫无茗被劝了不少酒,待人都送走,眸子醉意越发深重,他不喜人近身,丫鬟小厮各司其职,只留他一人窝在书房里。 书房南墙上挂了一副画,坐于书案后一抬首便能入眸,画上留白甚多,未见一字,只三朵不同的牡丹绽放得热烈。莫无茗伏在书案上,侧首便看到那副画,蹙着的眉头散开,咧开了嘴角,须臾又蹙起了眉。 他伸手拨开一层抽屉,摸出一方手帕,白色真丝布上绣着一大朵黄白牡丹花,牡丹绣于正中,占了手帕八成面积,走线粗糙,针脚处偶有大力洞开的空隙,没甚美感。 莫无茗抚开手帕漏出完整的图案,醉意的眸子盈上笑意,手指摸着凸起的丝线。脑子懵懵地想着,若不是那两个字和这方手帕,他不确定他还会不会这样想着方勉。 离开洛阳时,他留的信,至今都没有回音。莫无茗直起身,扯了纸铺在桌面,洋洋洒洒一刻钟,写满了三大页纸。他对着灯举着纸,『嘿嘿』笑出声,晃悠着叠整齐,塞进信封。 蜡泪一滴滴滚落,静不可闻的书房突然传出一声吼,守在门外的莫青赶忙小跑着进了屋。 主家端坐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蜡烛灭了一支,脸上表情半明半暗,看不真切,他站在书案前拱手,「爷,爷?小的在,您喊小的有何吩咐啊?爷?」 莫无茗觉得他脑子很清楚,甚至很兴奋,但是身体跟不上脑子,半天才听得自己说出目的:「把这个、寄到这里,还有、桃花酿带上。」 莫青没听清寄到哪,怎么寄,这都晚上了。他小心凑上前,看见桌面上有封信,是要寄到洛阳,他又往前伸了伸脖子,日月布庄? 『啪』得一声响,吓得他一个激灵,慌忙看向主家,就要跪下,结果听到主家温和又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寄,现在。」 他大逆不道地上前,在主家眼前晃了晃手,看着主家眼珠跟着他的手慢吞吞地转动,主家鲜少喝酒,今日喝得忒多了些,他上前扶住主家:「爷,小的先扶您洗漱休息。」 「去寄,今天,必须。」 被一巴掌挥开,莫青一边想着要不要再唤个人来,一边继续尝试着安抚:「是,爷您歇下,小的这就去。」 「嗯,去。」 小心扶着主家转过书案,打算扶人去浴房,结果主家一转脚趴在了榻上,又挥开他的手,让他快去。 行吧,他小心脱下主家的鞋子、外衣,盖好被子,主家不拘小节,无伤大雅的事从来不计较,但是差事办不好,那就麻爪了。他回头吹了多余的蜡烛,只留了一支,尔后揣着信就往外走,迎客来商队明早出发,貌似会经过洛阳,他思忖着骑马奔出了『莫宅』。 * 没有窗帘帷幔的遮蔽,天光从明亮的窗子直接打了进来,直直照在莫无茗脸上,他皱着眉,眼睫颤动,翻了个身子。未几,挣扎着爬了起来,果然酒不能多喝,小酌即可,额头突突的疼。 渐渐清醒,他揉着额头的动作一顿,掀开薄被,三两步行至书桌前,笔墨散乱,未闭合的抽屉里,熟悉的手帕显露无疑。他合上抽屉,坐下,拄着额头回忆醉酒后的行为。 第105页 他鲜少在人前醉酒过,也没有酒后失忆,他想起来送走众人,不愿意喝醒酒汤。睁开眼看向南墙上的三朵牡丹图,復又闭上。想起方兄,想到那人不给他回信,心中是不满的,他豪迈的写了三大页纸。 都写了什么?他细细回想,却记不太清,约莫写的时候都不知道写的什么。只记得在描述他新落成的房子,好像还邀请方兄一起过年?邀了吗,还是只是他想一想而已。 宿醉的滋味真的不好受,果然大口喝酒不适合他,他揉着额角,间或捏着鼻樑,门外传来问询声。 「进来。」 蓝布衣的小厮推开门请示:「老爷,早膳摆在书房吗?」 他『嗯』了声,「摆那边茶几上吧。」 「是。」小厮还未转身,又被唤住,甫又站定。 「等等,莫青呢?」 「莫青昨晚给老爷送信,连夜去了迎客来商队所在的庄子,现在还没回来。」 得,追不回来了,他是没法确定信上内容了。莫无茗拇指揉着太阳穴,四指捂眼,另一只手摆了摆,让人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成为教主,情情爱爱都先靠边站~ 第66章 第 66 章 腊月寒风凛凛,黑木崖上许多汉子穿得也不多,不过是在长袖单衣外加件无袖无扣的夹袄。东方内力属阴,手脚冰凉也只一身绯红白色描边单衣,外裹白狐锦裘。 纯色单衣未绣一针一物,白狐锦裘亮滑柔软不掺杂色,青年姿容俊秀,越发冷白细腻的皮肤,在银装素裹间更衬得人如冰雕玉琢,不食人间烟火。 然而目睹东方一天天一点点变化的教众,却未意识到副教主容颜俊美。随着副教主一步步权势加重,武功大进,气势更加骇人,眼神锋利,让人不敢直视,轻易地忽视了他的相貌。 任教主近日频频闭关,今日大殿议事,又提拔了新的右使,东方沉着气不发一言,由着殿中纷扰。他细细观察着大殿之上的任教主,虽然功力提升很快,但脾性也越发暴躁,状态并不算好。 像提拔东方一样,任教主一意孤行地提拔了新的右使,撇下众人,再次闭关。 东方未理会众人心思,径直回了自己府邸,慢慢思忖。 「主子,洛阳来的信。」 东方抬头,接过甲一递来的信,还附带了一个包袱,略略疑惑。摆摆手让甲一退下,他拆开信封,这信着实厚了些。 三两下看过信,微蹙的眉头展开,噗嗤笑出了声,原来是莫兄。他之前并未回信,大半年过去,没想到莫无茗又寄了信来,他险些忘记了。 洛阳城日月布庄的伙计不知道方勉是谁,只随意收拢商队递来的信件,待掌柜回来许久方才想起此事,这封信辗转数月才到东方手中。 他又重新打开信纸,厚厚的一叠,足足四大张。字迹大而缭乱,且难以成句,东一笔西一笔,又缺胳膊又少腿的,还穿插着各种符号,还有细棍样的小人似的图形,那人果然是醉了。 他仔细分辨着,莫兄说得是他的房子建成了,很……低调奢华?给他留了一间房,就在他自己卧房隔壁,马圈、练武场、想他、回信?最后一张字迹最大且反覆写着一句话,要他一起过年?? 他扶了扶卷折的纸页,浅黄的粗糙纸张磨着皙白指尖,东方眼含笑意,如雪中寒梅绽放,泛起莫名的暖意。 放下信纸,掂了掂包袱,传出清脆的瓷器碰撞声。他打开来,竟是四坛酒,罈子不若上次的精緻,大了许多,一看就是灰扑扑未上釉的粗瓷。一坛泥封稍微裂开,浓烈的酒香飘出。 年关将近,东方用训练过的鹰隼给离明兰城最近的风影堂递了信。一起过年就不必了,可以让人去置办些年礼送过去。 * 腊月二十三,黏糖瓜祭灶,年味越来越浓,莫无茗写了礼单交给莫青去置办,一个人在街上转悠。 天气越来越冷了,虽说今年终于不用顶着风雪到处跑,可以放松地待在温暖的房间里猫冬。但时间长了,难免无聊。 街上很是热闹,『满堂红』推出了新品护手霜,防冻疮,价格也不高,没什么利润,主要面向贫民百姓,摊在店门口,不少人在挤着抢购。 莫无茗熘达着走过去,他初来的第一年不曾注意,双手就生了冻疮,痒起来当真是难以忍受,恨不得剜掉那块肉。冬天又实在冷,村里的百姓鲜少有人手上没有冻疮的,尤其那些妇人,冬天又用冷水洗菜浣衣,手红肿得好似萝蔔。 他看过眼前这一幕,微微笑着转身从后院角门进去。 「东家,您来了。」柳管事听得小厮回禀,忙转到后院,就见东家从新品室出来,他三两步上前,「刚打算派人去『莫庄』呢,半个时辰前,有人送了年礼和口信,指明给您的。」 「哦,谁啊?」 「说是您的一位故人,没说其他的。」 莫无茗无所谓的点点头,他的故人可太多了,难道是许巍,今年到的有些早啊。「什么东西,拿来给我吧。」 柳管家引着人往后院角落的马圈而去,见东家诧异,解释道:「这人送了一马车的东西,直接在后院装车了,正待石满回来,给您送过去呢。」 嗯?这般多,不像是巍少的风格。他没再多想,提步跟了上去。 马车门打车,当真是不少,规规整整将马车铺满,上面还摞了两层。他伸手拿起靠前的一个小盒子,当场打开。通体润泽的白玉髮簪发着莹莹的光,髮簪样式极简,只在上好的原玉上雕琢打磨,一气呵成,未嵌任何其他。 第106页 莫无茗眼神波动,他虽对这修饰之物不甚在意,但这髮簪真真是符合他的心意。 「这玉当属上品,是京城许少爷不?」 柳管家见东家微微一笑,捻起一张纸条,他接着道:「那可是真是……」大手笔。 「不等石满了,我自己驾车回去。」不等柳管家说话,自行跳上马车,「开门。」 「怎么?」柳管家茫然,他只见东家看了眼纸条,倏得关上了盒子。那上面写了什么?东家这般……激动? 莫无茗没耽搁,架着马车一路急行,平日里不动声色的眸子里是显而易见的开心,没想到方兄给他回信了,还附带这么多礼物。 他赶回莫庄,没让人拆开放进库房,径直把东西搬进了卧室。他在年礼里找到了一张单子附着几句解释,天高路远,方兄用了信鸽,这是托人採买的年礼。 方兄纸条上所写信息甚少,只这簪子是他指定的礼物,想着纸条上最后一句『祝君安好,待他日同莫兄共饮』,心里便有了期待。 莫无茗弯着嘴角,眼神逐渐深邃,他的耐心一向很好,但感情一事越等越焦。他摩挲着手中髮簪,心头默默思量,方兄明年春节可一定要一起过,山不就我,那只能我就山了! *** 又一年大宴,黑木崖明成大殿的氛围怪异极了,任教主命人将新右使的座椅安排在了他的左下首,而任盈盈坐在他的右下手。 东方甫一踏入大殿,众人垂首,将注意力悄摸摸放在他身上,他扫过上首空椅,略微打量,轻笑出声。 众人听得『呵』声,身子一抖,更是噤若寒蝉,大殿一时静默无声。童百熊向来同任我行意见不合,不爱参加这种宴席,今年更是早早下了崖,竟无人敢直接向任教主提出异议。 东方毫不在意,他缓步走到上首,新任右使对上他的眼睛,下意识站起身,抱守元一,做出防备。似是反应过来,太下脸面,右使沉下声音:「你想干、什么,这是教主的意思。」 「哦,你觉得自己应该坐在这里?」他嘴角微勾,带着笑,眼神却是极冷的。 「我、我是神教右使,地位……」 『砰』得一声响起,众人一个激灵,抬眼觑过又慌忙垂首装聋作哑。 新右使震惊地趴在地上,显然是没想到东方半句不多言,骤然挥袖将他扫飞了出去。见那人轻描淡写地道了句『脏了,换新。』,立马就有紫衣侍从匆匆上前,置换座椅。 他目如喷火,双手拍地愤然起身,「你……」,对上那人眼睛,戛然无声,额头冒出虚汗,这人真敢在这杀了他。 * 任我行牵着任盈盈步入大殿,恭迎声响起,他哈哈笑着让众人落座,待坐在上首脸色黑了下去。新右使坐在了右手第二位,眸光躲闪不敢直视于人,他深觉新提的右使不顶事,胆小如鼠,有他撑腰,都不敢放肆。 东方轻转着酒杯,绯红袖衫遮住白皙指尖,他心情甚好,今日不与人计较,未再多看新右使一眼。他近日触到了葵花宝典第二重的瓶颈,不知道这跨过第二重,会有怎样的感悟,真是期待啊。 他饮尽杯中酒,暗暗打量任我行,这人竟然在找疏元丹,他曾经敬献过一枚,另一枚江湖上并无消息。任我行这般秘密派人寻找,想必吸星大法并不是那么完美。 任我行心情很不美,吸星大法的确越到后期显现的缺陷越发致命,他体内吸收了十几种正邪人士的真气,一不小心就容易走火入魔。 他潜心参悟神功,若无疏元丹辅助化解,那么就需要他散尽自身内力,一丝一毫都不得有。但是,他冷眼撇过下首之人,这人野心昭然若揭,他很是不放心。 * 正月未过,日月神教教众还沉浸在新年的喜庆里,而任教主和副教主双双闭关。 东方没有任我行急切,听得童大哥回了总坛,当即出了关。 「东方兄弟,见天窝在崖上练功,无趣不无趣。来,尝尝,这是我老熊从桑三娘那讨的新酒,她亲手酿的。」 「武学奥秘岂有无趣之说,」他笑笑,接过酒碗,新年之初,童大哥总要和他共饮一回,「桑三娘亲酿果然一绝,不错。」 童百熊撇撇嘴略微嫌弃:「这个不够劲道,甜蜜蜜的,姑娘家喝的。」他又伸鼻子嗅了嗅,「闻着就是甜的,哪里算是酒啊,她捂得那么严,亏得老熊以为是多好的东西。」 「童大哥只喜烈酒,这种不在你喜好的范畴里。」他倾身又给二人满上,「不过酒有百种自当百样滋味,不妨慢慢品品,也别有一般风味。」 童白熊迟疑,两只粗粗的手指捏起小小瓷杯,试探着撮一口再撮一口,挠了挠头,「好像是哎,也挺好。」 未几,还是撂了杯子,这么小心翼翼地喝酒忒特么磨人了,他嚎叫着:「还是东方兄弟这的酒够味,我们换那个喝吧。」 东方笑着轻轻摇头,让他细细品品,又不是这般翘着兰花指小心翼翼地一口口撮,活像个笨重的大狗熊,小心翼翼地垫着脚掐花。 他放下手中小杯,扬手唤侍从:「把年前洛阳寄来的酒再拿来一坛。」 童百熊见酒上桌,哈哈笑着换了个酒碗,先干了一碗,感嘆道:「这味够沖,东方兄弟哪得的。」 东方垂眸:「故人年前送的。」 第107页 倘若莫无茗在此,必能认出这是他费尽心思用谷物亲手酿制的原浆酒,并不是他想送的桃花酿。 * 东方再次闭关,花了两月有余,终于突破瓶颈,体内真气澎湃。他踏出密室,闭着眼,下巴微抬,沐浴在阳光之下,心情甚是激盪。 和风微扬起他乌黑亮滑的长髮,头上檀木簪折射着细润光芒,大红的纱衣在外放的真气下铺展飞扬。碍眼的鬍子未来得及粘起,脸庞白皙光泽,未挣的眉眼细长,鼻樑秀挺,薄唇绯红,郎艷独绝。 眸子陡然睁开,目光犀利冷凝,仿佛空气都带了寒凉,「何事?」 初夏温暖的日光下,甲一蓦然一冷,步子一顿,闻言慌忙回禀:「任教主那边的密报。」 东方缓缓回笼真气,气势收敛,甲一偷偷松口气,三两步将竹筒递了上去。 放回信件,东方细细思忖,任我行一边加派人手寻找疏元丹,一边召回向问天打算秘密闭关?他眼波微动,或许这是个机会,但他的境界还未巩固。手掌转动,手中竹筒同信件一併碎裂,还有时间,不是吗? 甲一看见主子动作默默咋舌,瞥到主子垂眼噙笑又莫名觉得危险,只觉主子越发难懂了。 第67章 第 67 章 年夜,莫无茗还是决定一个人在嶂山村的院子里过。大年三十,他先去拜访了杜二哥一家。大侄子杜明志已是秀才,来年打算下场考举,他搜罗了上好徽砚预祝他金榜题名。 「无茗来了,快进来,我已经准备好了茶和点心,先和你二哥聊着,中午在家吃饭啊。」 杜二嫂见莫无茗到了,笑眯着眼迎了上去,这些年她在莫无茗作坊里做了管事,每月饷银二两银子,逢年过节还有不少赏银礼品。 他二哥也升做迎客来的小管院,大儿子有功名在身,小儿子长得康健,这日子呀,越过越有滋润了。她暗暗抚了抚肚子,能再有个闺女就好了,可惜了。 莫无茗放下年礼,同杜明志闲聊几句,这孩子压力大,这般时节还在房里温书。 「无茗你来这坐,」杜二哥从卧房里拿了个册子,重新出来,示意两儿子一边玩去,「先别缠着你们莫叔叔,都拿着东西自去吧。」 「明秋,去吧。」莫无茗揉了揉小侄子的脑袋,压下他对自己亲爹的不满,看两兄弟出了屋,他才挪到另一边榻上坐下,「怎么了,杜二哥?」 就见刚刚一本正经的人突然变得神秘兮兮的,中年略微发福的男人,嘻嘻笑着朝他招手,怎么看怎么猥琐,不是很想过去。 「啧,好事,」杜二哥一屁股挪了过去,砰得将刚刚藏着的东西摆到茶几上,神情得意,「看看,这可是二哥费了老劲才搞出来的。」 「这是什么?」他狐疑地翻开册子,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画像,娇俏地微垂着头,捏着团扇,杏眸含笑。 他抬头看着杜二哥,杜二哥眉头一挑示意他继续。莫无茗一页一页翻过去,都是女子的画像,面容不同,服侍不同,情态也不同,他大概知道怎么回事,难为老哥费劲这般心思。 他看着面前画像留白处的小字:明兰城商贾陈家次女,年二八,擅测算女红,性情爽利明理。大善! 莫无茗无语,很明显最后两字是杜二哥添上去的,他合上册子,看向杜二哥,刚张嘴便被堵了回去。 杜二哥恨铁不成钢,「你还等啥呢,官媒都找上你了,那给你介绍的不是丑陋粗俗脑子有问题的,就是再嫁寡妇。这些个美娇娘样貌人品都是咱方圆十里顶好的,打听这些可是费了老鼻子劲了,你就一个没看上?」 「不是,杜二哥我……」 「你什么你,我像你这么大,明秋都能跑了,要不是怕伤到你嫂子身体,说不定你三侄子,四侄女都有了。你看看你,年年过年过节,一个人躲在你爹坟前哭鼻子,一个人惨兮兮的,娶个媳妇陪你一起哭,也没这么可怜。」 莫无茗:……我什么时候躲着哭鼻子,还惨兮兮,我怎么不知道。 几次尝试,都没能打断杜二哥的愤慨,他放弃了,默默听训,逐渐神思不属。 「这些正当年华的小姑娘你不喜欢是吧,这还有,这种喜欢不?」杜二哥不甘心地掏出另一本画册,他发现他这兄弟对着十来岁的姑娘跟看稚童似的,或许真就喜欢年龄大些的。 他还是觉得可惜,但是总比孤独一人强些,好些个皇帝老爷不都喜欢□□嘛,他自我安慰着。喝口茶润润嗓子,见这小子一直盯着他摊开的第一页一动不动,果然,他放下杯子,沉声道:「你喜欢这个,咱准备准备,过了年就去提亲。」 「啊?」莫无茗被拍得勐然回神,「提、提什么亲?」 杜二哥蹙着眉,尔后指着画像,「你不是看上这个了,虽说嫁过一次人,但是丈夫病弱早死,还没有生养,身段也不错。」 「年龄……,你看上,咱过年就去提亲,说不定明年年底你就能当爹了。」杜二哥唿气,年龄还是算了,无茗喜欢就好,好在还能生养。他个大男人对着兄弟简直操着当爹的心,太不容易了。 莫无茗:我怎么就看上她了?她谁啊? 「杜二哥,你冷静,」按下盘算着给他备什么彩礼的人,他难得急躁,「哥你听我说,我真不喜欢她,你指的谁我都没看清。」 第108页 「那你刚才盯着人画像看得目不转睛的。」 天地冤枉,他不过在想其他事,不想被杜二哥发现他走神,又可着劲念叨,才低头闭眼的。哎!进入中年期的男人,絮叨起来也是扛不住,莫无茗泪。 杜二哥见他真没有看上,重新坐下,打开册子示意对方一个个看,「应该有你喜欢的类型。」 他摸了把脸,身姿妖娆的、精明泼辣的、二嫁三嫁的、风韵犹存的,只要不是有缺陷,风评低劣的,他都记在了上面。杜二哥遗憾地看着先前的册子,这一熘的水灵姑娘,咋就不喜欢呢? 莫无茗在杜二哥注视下翻了几页,实在不想再看,他仰起头抹了把脸,凝视着杜二哥:「哥,实话给你说吧,我真有未婚妻。」 为安抚要暴躁反驳的人,他语速极快,表情郑重,「我找着了,明年就去寻他成亲。」 「真的?你不是又在诓我?」 「哪有诓过您,之前不是没寻到,我今年去洛阳无意中得到的消息。」 见老哥皱眉还是不信,他歪着头,让杜二哥看他髮簪,「这簪子就是他寄过来的,还送了好多礼物过来。他那边情况有些复杂又远,要慢慢商讨婚事,所以今年没能过来。」 杜二哥信了几分,这事他知道,不是往年来往交情互送的年礼,不知道是谁送的,还挺有分量,无茗表现得也不同以往的激动。 他没再多打听对方情况,成婚了就知道了,「你们明年成亲,你说的。」 「是的。」对不起了哥,我觉得男媳妇更香,就是难娶了点,八字还没一撇呢,明年的事明年再说。 莫无茗在杜二哥家吃了顿不是那么容易下咽的饭,桌上杜二嫂老怀甚慰,很是高兴,不仅允许自己男人多喝了几杯酒,自己也饮了两杯。 大小侄子也深表欣慰,大侄子稳重些,只文绉绉含蓄地恭喜了几句,小侄子虎得厉害,一个劲地叮嘱他照顾好未来婶子,问他婶子是不是个大美人。莫无茗皮笑肉不笑,问他还想不想练武。想,那就多吃饭。少特么说话! 这个年过得着实心塞了些,大年初一给他爹扫了墓上了供,未在多待,就返回了庄子。 * 又一年春花烂漫芳菲日,莫无茗再一次放飞了信鸽,方兄近些日子好像很忙,前几次的信件他都未回信。 他时常给方兄寄些时兴的东西,然而从洛阳辗转着实太浪费时间。后来他方知,方兄家在河北,送了他几对鸽子用以送信。虽然想寄重物还是那么麻烦,但好在书信往来多了。 他望着飞远的信鸽,思量着出一趟远门,娶媳妇的话都放出去了,不管能不能娶到,好歹要先行动。但愿方兄能给他回信,河北那么大,没有具体地点,他上哪找人。 *** 端午节大宴来临之际,东方寻得任我行闭关之处,反覆考量,终于带着甲一等人,来到一处洞府。 他带的人并不多,一是任我行本身功力高强,人多功夫不够也无济于事,再是为不走漏风声。 四下无人,东方在外高声试探:「任教主,教中突发急事,五岳剑派联合其他门派欲攻□□木崖,需得您主持大局,神教恐毁于一旦。」 他附耳倾听:「任教主?」 甲一见主子望过来,忙肯定地点头:「确定是这里。」 东方眯起眼睛示意人打开石门,一边看亲卫摸索石壁,一边假意担心:「任教主您可还好,您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属下这就进来营救您……」 亲卫寻到开关,眼神请教主子,东方后退两步点头,一干人握紧武器,死死盯着缓缓打开的石门。 初夏已显燥热,半山腰上树荫没能遮挡住热辣的太阳,一身黑色紧身衣的亲卫们额头沁出汗珠。石门打开半尺宽的缝隙,现场无人说话,只余唿唿风声和喉头滑动的声音在耳畔炸响。 在紧张中时间仿佛过得无比的慢,眼睛睁得难耐,石门将将开至一半。倏然!『轰隆』一声巨响,一阵石头碎屑飞溅,众人慌忙以剑抵挡。待拨开烟尘石块,方见一黑色绣莽锦袍的大汉从黑暗的洞口飞将落地,洞口石门四散开裂。 亲卫们严阵以待,那人满脸鬍鬚,眼如铜牛,猩红一片,杀气四溢,肌肉鼓胀,衣袍猎猎,可不就是任我行。 「东方勉,你这是要篡位吗?」任我行压制着怒气责问。他适才正引着行差的真气重新归于丹田,还未多加调整,这贼子险些坏他大事,恨不能生啖其肉,可恨他如今状态不佳。 东方被刚才炸开石门的真气惊到,任我行内力竟以这般境界,他目前并不是其对手。未急着动手,他并不确定任我行是否练功出了岔子。 他一边打量,一边告罪:「任教主,实在是教中情况紧急,不得不叨扰您老人家。」 「那群自喻正道的破落派,有个几斤几两敢打我日月神教的主意,没得大惊小怪,你先回去安抚众人。」 「我怎抵得上您老人家,若您现身自当犹如定海神针。」东方心中思量,任我行素日里暴躁易怒,行事越发狠辣果决,没得今日这般言语犹多。他眼睛微眯,待日后任我行不定会怎么报復他,今日且拼上一拼。 言语间右手两指轻弹,一枚钢针自下袭向任我行颈间大穴。任我行挥袖闪避,大怒,看来今日无法善了,他必须尽快拿下方勉。思量间变掌为爪抓至东方眼前。 第109页 任我行内力深厚,招式粗暴狠辣,东方神功初成,内息虽不及任我行,但胜在步伐极快,身法出招迅疾如电,肉眼难以捕捉。两大高手对决,旁人无从插手,只得远远围着,提剑警惕。 片刻间二人已对决两百多个回合,任我行咬牙,东方勉这厮滑不熘丢,还用针与他对抗,根本抓不到他,难以吸食其真气。 这么下去不行,他本就真气混乱,很容易走火入魔。似是下定决心,任我行双手翻转向下,立变成爪,浑身真气涌动,一时间功力差些的亲卫被激盪得当场吐出鲜血。 东方无暇顾及亲卫,他抚着左臂,暗暗防备,十指指缝间突得握满钢针。任我行大喝一声,携着威压,双手快速变幻,锁定东方周身大穴,让其无处可避。东方未有躲闪,正面迎了上去,电光火石间,八根钢针尽出。 任我行嗤笑,真气盈身,轻扭躲转,腾出一手拨开面前钢针,另一手丝毫不停地怼向东方,誓要把他打成重伤,拧断他的脖子。钢针既已打落,一时之间任我行周身真气散开,手掌又聚了几分真气,嘴角缓缓勾起,似是看见了这厮的经脉尽断头颈分离的下场。 东方慌忙上去对掌,似是黔驴技穷,然而下一秒,任我行身形微顿,卸除不少力。东方来不及躲开任我行的攻击,只拼力抵住,尔后顺着真气激盪向后翻滚,『噗』得吐出一口血。 然而他未在乎受伤,嘴角血迹都未擦,一瞬不瞬地盯着任我行,慢慢站了起来。他留了一根带丝线的绣花针落后八针刺出。 任我行垂头看着刺入自己檀中穴的绣花针,他以为卸掉了所有针的后劲,没曾想这根明显后劲不足的针竟重新发力。一时间体内十几股真气碰撞,他『哇』得一下下吐出不少血,眼睛恨恨地盯着东方勉。 东方稍作调息,拼着内伤加重,未多耽搁,上前制住发狂的任我行,锁住他周身大穴。飞沙走石渐渐落于地,一时间场面寂静无声,东方身体晃动,轻轻一咳又吐了几口血,险些栽倒在地。 甲一回神,抿唇赶到主子身边,掏出丹药递了过去。东方接过,仰头咽下,当即盘腿坐于地上打坐调息。 「你们俩去绑好任我行,受伤的服药调息,回教加练。」甲一不耽误主子疗伤,招唿众人处理后续。 黄昏已至,天光渐暗,东方缓缓收式,他不打算杀了任我行,毕竟提拔了他,也算对他有恩,倘若以后得见,他的葵花宝典大成,对上吸星大法不知谁更胜一筹。他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任我行,或许难以有那样的比较。 不待多想,未免夜长梦多,东方只带了三人将任我行装进箱子里,连夜下了黑木崖。 第68章 第 68 章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日后你就在这西湖底颐养天年吧。」东方望着囚牢里的任我行低语。 余杭孤山梅庄是日月神教的产物,这地下暗牢在西湖湖底,昏暗无光,更是被东方改造成插翅难飞的铁牢。他转身出门,命人封死牢门,只留一扇四方铁窗口,可被开合。 任我行此时昏迷不醒,手脚被精钢镣铐住,手脚镣连接着婴儿臂粗的精钢锁链,让人行走坐卧只在这方寸之间。 东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潦倒的人,转身离开。 西湖美景四时不同,白堤杨柳,炎日荷花,风拂涟漪起,鱼跃惊水纹。东方负手立于船头,右手两指并起,一股劲气射出,一排荷花打着旋落于水面,绿水粉白,娇娇艷艷,霎是好看。 他嘴角勾起,红衣黑髮,端得是意气风发,豪气干云。下得岸来,他叮嘱木易:「你三人在此看牢那人,切勿走漏风声,待日后寻得合适人,替换你们。」 「必誓死遵从教主之令。」 余杭距黑木崖千里有余,东方独自一人快马加鞭,第三日晚便上了黑木崖。 黑夜深沉,童百熊夜间出来小解,返回途中,转过厢房拐角,倏见一人立于长廊之中。他心中大骇,竟未发觉这人气息,他立刻保守元一警惕起来,正待喝问,那人转身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他当即卸下手掌真气,开心地迎了上去,「东方兄弟,你出关了。恭喜啊,我老熊都察觉不到你了。」 东方兄弟功力越发深不可测,他为之感到欣喜,陡然想起,「东方兄弟你这是一出关就来找我老熊了,咱们去庆祝庆祝。」 没待人回答,他便张罗着提了酒和灶房预留的小菜,摆在露天的石桌上,「来,庆祝你出关,功力大盛。」 二人碰了一杯,童百熊随口问道:「东方兄弟深夜来此,可是有其他事?」看东方兄弟不慌不急的样子估摸也没什么大事。 「嗯,任教主练功走火入魔了,传我教主之位。」这般大位交接,他说得漫不经心,实则仔细盯着童百熊表情,倘若……童大哥别怪他辣手无情了。 童百熊怔楞,下意识嚎了句:「啥?」 见对方没做声,他细细回味,当即大掌拍在桌子上,笑着贊了句:「那老匹夫可算是做了件英明事,东方兄弟精明能干,武功又已这般高,正适合这教主之位。」 「来,干。东方兄弟,放心,老熊我永远挺你。」 东方笑了起来,笑意自眼底蔓延,周身气息都柔和了几分。他不动声色地将钢针收回袖子,举起杯子与之相碰,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在寂静深夜里,格外响亮。 第110页 翌日一早,大殿之上,东方不败立于上首,宣布任教主遗言,满殿譁然,争执反对声不绝于耳。 「不可能,可是你这贼子野心,诓害了任教主。」 「任教主现在何处,你有何证言。」 心思不轨者趁乱添火:「听他辩言,任教主早就对这厮心有不满,特意提拔了新右使,应直接拿下这贼子为任教主报仇。」 众人眦目怒吼,更有甚者执着刀剑叫嚣,高台之下吵嚷有如菜市场,东方蹙眉,心头火气。 朱雀堂罗长老在大殿中声嘶力竭地质问着东方,童百熊骤然抽出一旁紫衣侍从腰间佩剑,未待人反应竟悍然砍下罗长老人头。 热血喷溅,大好头颅滴熘熘滚到另一个长老脚前,他惊赫后退,依然有血珠溅到鞋面,罗长老大张的双目,眼珠凸起,直直地盯着他,骇然无言。 死一般的寂静里,童百熊提着剑,剑尖还一滴滴淌着血,他瞪着眼睛扫视殿中众人,浑厚粗犷的声音响彻大殿:「谁?还有谁人有异议。」 无人应声,他转向高台之上,看着东方点头,又宣布道:「既无异议,那即日起日月神教教主就是我东方兄弟。」 东方轻笑,衣摆掀起,坐于高阶之上,携着浑厚真气的清越声音在黑木崖上远远散开:「今日起,我接管日月教教主之位,对外名号『东方不败』。」 殿内众人被他目光扫过,又是一个瑟缩,大殿前列,桑三娘当即叩拜:「誓死追随东方教主。」 众人像是被点开阀门,接二连三地出列叩拜:「誓死追随东方教主。」 「好,我神功将成,届时我日月神教必列众教之首。」 日月神教教主交接之位就这般轻飘落地。第一日,东方并未做什么,只略微安抚了众人。教众相互之间打量,未多言语,不发一言急速离了殿。 事后,甲一随着主子回了府邸,拱手递上三只竹筒,并一个小荷包,解释:「莫公子递的信。」 他这些日子忙,又辗转去了余杭,倒是没能接到信笺。他伸手接过,一张张展开,一张逗趣,一张问询他的地址,一张祝他端午安康。 东方没做反应,打开荷包,竟是一条五色丝线,他垂眼微笑,端午已过月余了。 尔后转身伏案写了张纸条:近日忙,恐无法招待莫兄。想了想又补了句『待到年底大抵有闲。』 将纸条卷折,装进小竹筒里封好,递给甲一:「寄到明兰城,去吧。」 屋中无人,东方将那条五色丝线重新拿了出去,举到眼前转了转,红黄为主,配有绿白黑三丝,颜色鲜艷,他喜欢。 五色丝线有辟邪祝福之意,他轻轻套在左手腕上,莹白的腕骨上多了这么个色杂粗糙的东西,其实有些突兀不搭调。 东方晃了晃,他觉得很好看,扭头瞥见镜子里的影像,他眉头皱起,眉毛太粗了些,略丑。 * 接管教主之位后,东方未有动作,小小地闭了个关,巩固自己的境界,他今日出关,府邸外站了一熘的人恭候他出关。 千人千面,黑木崖近日里风平浪静得骇人,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底层僕役都感觉到气氛的不同寻常,畏手畏脚地缩在自己的角落里。 东方初登教主之位,出关之后,干净利落地清理了不少任我行心腹,提拔了许多新的血液。教中事务更是进行了大刀阔斧地整顿革新,黑木崖上风气一改先前的散漫,无论是进出黑木崖,还是分舵对接总坛都施行了新的更为严格的规范。 一时间风声鹤唳,众人提着尾巴做人,对东方教主雷厉风行地施政不敢再多嘴多舌,唯恐自己成为明成殿前花树的供养。 经过数月的整顿革新,日月神教进入新的阶段,教中上下勤练武学之风重燃,产业发展上处置了不少贪婪庸碌的蠹虫。待到年底,进贡总坛的好物如流水般入了崖上仓库,众长老的怨愤散了不少。 处理教务之余,东方全身心繫在修习上,很明显,他雄心壮志,野心勃勃,不仅要武功天下第一,也要日月神教在他带领下成为江湖第一教,千秋万载,一同江湖。 繁忙数月,日月神教已牢牢握在自己手里,东方越发被葵花宝典所吸引,逐渐领悟到万物生长的妙道,开始长时间闭关。 时光荏苒,他再一次出关竟已寒冬腊月。他不耐烦春节大宴,自此后黑木崖上大宴只保留了端午节大宴,教众暗暗欢唿。 「主子,莫公子的信。」甲一趁着教主出关赶忙把私信递了上去。 东方注视着那小竹筒的目光略有复杂,半年未联繫,也不知莫兄作何想,他敛了眸子拆信。 之后略略思忖,「令童百熊、桑三娘、贾布、秦伟邦执掌教中事务,其他长老协助。你领亲卫暗里监视,本座下崖。」 待安排过教务,东方给莫无茗回了张纸条,注视着信鸽远去,他默默地想就当放松放松了。当日黄昏未过便下了崖,让接到教令就来寻他的童百熊扑了个空,满腹牢骚无处控。 *** 腊月已过半,莫无茗满面惆怅,不知道方兄发生了什么事,自接到他那日回信『近日忙,无暇招待,待年底有闲』之后,就再无联繫。他上月初寄出的信还没回声,想到此便望着窗外天空长长地嘆了口气。 正欲关了窗,一只肥鸽咕咕着砸了进来,抬着一只脚站在桌几上,莫无茗瞳孔波动,略微急切地捉住鸽子。 第111页 须臾,脸上绽笑,显而易见地开怀。他揉了揉啄他的鸽子,撒了大把小米。随即出去张罗,方兄要过来同他一道过年,他要好好准备准备。 石满甫一踏进庄子,就被里面热火朝天的景象惊到了。不论男女老幼各个着急地打扫庄子,连菜地角落都不放过。他纳罕,东家不是这么龟毛苛刻的人啊,草垛还要跺地一丝不苟? 他继续往里走,年轻的小子,脚步生风来来往往,竟没一个人搭理他,搞什么。远远地看见莫青,他赶忙跑过去拉住人:「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东家呢?」 莫青挣开他的手,看他一眼,復又低头看着手上的单子,简明回他:「有贵客来,主子让好好打扫庄子。主子这会儿应该在整理卧房。」 这什么贵客,这般大排场,他跟着莫青的步子往外走,还待询问,就见这小子,晃晃礼单,翻身上了马。 「就是贵客,能怠慢主子不能怠慢那人的贵。我还要给主子採办,先走了,你自己进去寻主子吧。」 石满一脸茫然地又进了庄子,没再注意周围仿佛看不到他的人,径直进了东家的厅堂,「东家东家,您在吗?柳管事让我给您送文件。」 莫无茗正在二楼,对着两个卧房之间的墙思量,听闻石满叫他,当即走了出去,「你来的正好,上楼来。」 「啊?」东家消失在视线里,石满带着满腹疑惑蹬蹬上了二楼,他这是第一次上来,平素东家不允许,有什么事情都是在一楼厅堂或书房商议。 他还没来得及打量,就被东家叫进了房,「我记得这面墙不是承重墙,在这,你找人给我敲开,装一扇门。对,就这一块。」 「就找建造这庄子的那些老师傅,你赶紧去吧。」 石满晕乎乎地出了房门,略有回神,赶忙转身,举着手里书信,喊道:「东家,柳管事的书信。」 「嗯,就放这儿桌上吧,你赶紧去吧,尽快弄好。」他后续还需要时间打扫重新布置。 作者有话要说: 额,目测有误,是下一章见,,, 第69章 第 69 章 那边收到回信的莫无茗琢磨着敲墙装门,这边东方轻车简从,策马驰行,在腊月二十八抵达了昌都府。他牵着马步入城中,街上已闭市,摊贩散户不见人影,临街的铺面也关了大半。 他路过一家竟还开着的胭脂铺,姑娘妇人来来往往还算热闹,不自觉就顿了步子。 门前小二机灵地上前询问:「这位爷,可要进铺子看看,上好的胭脂水粉护手膏,给家里夫人带些个?还有男子腰封、簪帽、润脸霜,您进来看看。」 东方眼里闪过挣扎,轻轻地点了点头,小二立马把他的马栓到一旁,引着人进去。 「客人,您需要些什么,小的给您介绍,或者您卖给谁,小的也可以推荐。」 东方立在一面展示柜前,看见里面摆放的眉黛,声音轻缓:「女子妆面。」 「好嘞,给家里夫人带的吧,我们店里大姑娘小媳妇用的都说好。您看的这面是画眉的和口脂,这眉笔有黑色的、浅灰的、还有深棕色的,可以根据发色装饰选择颜色。」 观察着客人没甚不耐,小二热情洋溢地接着介绍:「我们口脂更是有多种多样,而且是其他店没有的种类,造型别致,颜色丰富,还有可供收藏的系列套装。您看看要哪一种,这是颜色卡。」 东方一眼扫过,选了两支红色的口管,和一支眉笔。 「客人,还有这边,粉底、胭脂腮红、眼影,」小二观察到客人完全不了解,他引着人来到另一面,「这是搭配好的护肤彩妆套盒,里面从洁面、护肤、上妆一整套产品。这一套偏粉,很受姑娘小姐喜爱;这套偏端庄沉稳,内敛的夫人们比较喜欢,这套……」 「这一套。」 「噢噢,好的。」小二微愣,粉粉嫩嫩的包装,给家里妹妹买的?还以为是家里夫人央求男人给带的礼物呢。 「客人您拿好,欢迎下次再来。」 东方抿着唇,拎着东西上马,直奔风影堂驻点。 黄昏悠悠,今日休整,明日一早出发,傍晚便可到明兰城。东方洗漱洁面之后,坐在铜镜前,眼神不住地瞟向那粉嫩的包装盒。 他发觉他越来越喜欢这鲜艷的颜色,偶尔会想自己若是女子多好,看着那些在自己面前招摇魅惑的女子竟会产生嫉妒的想法,他一度烦躁怒极。 半晌过去,东方青筋分明的手伸向一旁的包装盒,他拿起里面的使用说明,随意扫了一眼,惊讶极了,女子妆面竟有这般多的步骤和不同。 拿起一管口红,发现底部刻印着『mth』,他眸子闪动。这,竟是莫兄『满堂红』的产品!他曾经见桑三娘因为童大哥弄折了她一管口脂,对童大哥打杀不休,追进了他的府邸。 当时桑三娘拿着这么个小管怼着童大哥怒嚎,说什么限量版,过时不候,买不来第二个。他清晰地看到有这么几个字符。 敛下心神,他垂眸,旋出口脂摁在嘴唇上。 镜中人红唇似火,捻着兰花指拎起衣袖遮面,眉眼渐渐化作情浓,半遮半掩竟仿作妇人羞容。骤然回神,镜前人一把扫过妆檯,腾得站起,神情似羞似辈。 *** 腊月二十九,一年即尽,『莫庄』前扫的干净的大道,仍然无车无人,莫无茗坐不住地再次熘达出庄子。黄昏的光走向末路,天色开始被灰濛占领,莫无茗顺着路极目远眺,依然无果,失望转身。 第112页 用面无表情掩盖失望和颓丧,莫无茗踢踏着慢慢回走。倏然,有马蹄声传来,他蓦得止步转身回望,依然空无一人。然而马蹄声越发清晰,不消片刻,一人一骑自天边驰来。 莫无茗呆站着,任那红色的人影在瞳孔中逐渐放大,眼底漫上欣喜,是他!乌髮飞扬,红衣如血,最是少年风流。最后一丝昏黄的光线终于沉寂,连同那张扬的人一併沉进眼底。 马蹄自眼前高高扬起,马上的人稳如泰山,侧首扬眉:「莫兄,你在等我。」 衣袖里的手攥紧,仿佛砰动的心跳就能得到控制。莫无茗确信,这是一眼万年的感觉,原来开始怀疑喜欢与否的时候便已是欢喜,一步步求证只会让人深陷囹圄。而我,愿意因你画地为牢。 他凝视着眼前人,唇角慢慢勾起,笑得灿烂深沉,他说:「是,一直在等你。」语气缓慢而坚定,仿若誓言。 东方眼神四顾搜寻,莫名的危机感让他笑意收敛,眉头微蹙。并无其他气息在附近,难不成功力高深到他也无法察觉?暗自思量并没有什么疏漏和动机,或许是路过的隐世。 不再多想,重新转向莫无茗,他伸出一只手,「那走吧,天已然黑了,你指路。」 「好。」握住那只修长有力的手,须臾上了马背,他虚虚圈住前面人的腰背,意有所指,「尽头就是家。」 东方轻夹马腹,骏马重新踏蹄急奔。风扬起眼前人的发,打在脸上有些微的疼意,莫无茗试探着收紧手臂,身体前倾,脸颊绕开头髮枕在这人肩上,故意说着话掩饰他的小动作。 灼热的唿吸打在下颌耳畔,东方略有不适,转头避开,不曾想和身后之人,四目相对,鼻尖相撞。他睫毛飞快眨了两下,復又转开眸子,本要说的话倾刻散去,心头一跳,觉得自己越发不正常,可是心法作怪? 四野无声,唯马蹄哒哒,远远望去,马上两人合为一影,纷飞的髮丝,飘摇地纠缠在一起,黑夜映衬下,竟分不清是你是他,一併驶进道路尽头的庄子。 夜色渐浓,主子仍然未归,莫青难免担忧,立在影壁前等待,思量着再过半个时辰不见人影,他就带人去找。莫庄近日里彻夜明灯,影壁上张牙舞爪的貔貅映照得清晰吓人,莫青换过姿势望向远处,活像个望夫石。 正要动身寻人之际,远处马蹄声阵阵,人像逐渐清晰。这就是主子看重的贵客,关系竟这般亲近?他上前欲要招唿,还未走近,一马二人急速进门,留给他一阵飞灰。 呸呸两声,不及抱怨,他飞快地倒腾着两条腿,奔向大厨房:「快、快快,下锅烧菜,贵客来了,来了。」 这边灶房里一片惊讶,连忙各就各位,有条不紊地起锅烧菜。那边莫无茗东方二人未下马一直行至主楼前。 莫无茗不舍地用力抱了最后一下,痛快地翻身下马。东方未来得及躲避拒绝,人已立于马下,训斥的话堵在嘴边,非常憋屈不爽快,他皱着眉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下来啊,我扶你。」 本座天下第一,用得着你扶。无视了莫无茗伸出的手,旋身下马,步入房里。 莫无茗将马交代给家丁,轻笑着跟了进去。 「这是大堂,这边是净室,这边是小厨房,」他随着东方的步伐介绍房屋结构,见人视线落在墙上,他上前指着介绍,「这是壁炉,外边是壁炉架,木制的旨在装饰。里面是壁炉芯,也就是炉膛,用的是铸铁,费了不少功夫。墙上设计的有烟道,连接炉膛,排烟的,而且能取暖。有没有觉得屋内很暖和。」 他像一只开屏的孔雀,恨不得把所有的所知的全都倾泄出来,在心上人面前极尽炫耀。 东方点点头,这屋子布置得别致。 见东方没做声,似是没什么兴趣,莫无茗有点点沮丧。还不及矫情,见人又转向了另一边,当即跟了上去,「这间是书房,这间是客房。」他打开房门,好让人方便参观。 东方终于没有看过就转身,迈步走了进去。打量过后,他略略点头,房间简洁干净,空间不算大,但也还算舒适。 眼睛从小号的沙发椅上滑过,他很自觉地向房子的主人确认:「我就住这是吧,可以。」 「啊?不是。」莫无茗及时抓住东方手腕,阻止了对方坐下不走了的动作。 「嗯?」东方回头,视线落在手腕上,示意对方送手。 莫无茗无视了他的眼神,将人拽了出来,「这不是给你安排的,你的房间不在这。」 没等人反抗生气,他牵着东方,往拐角处楼梯走去,别走别解释推销:「那个房间太小了,还有点闷。我们住在二楼,你一定会喜欢的。就算不喜欢,也可以重新布置。我带你去看看。」 东方无言地跟着上了二楼,楼上房间很少,他在莫无茗示意下推开房门,的确比楼下好了太多。 空间大了三倍有余,花鸟屏风、茶几榻榻米、博古书架;窗子很大,有个抬高的平台,放了方小茶几和座靠垫子;嵌进墙里的衣柜中,已放了不少衣物;床不是拔步床,没有床帘木顶,空荡荡地裸露在房间之中。东方略微有些不习惯,但床很大,看起来蓬松又舒服,似乎也不错。 他环顾一圈,可见布置之人的用心,「这里面是什么?」房间里面的隐秘处按了道门,看起来突兀又怪异,难不成通向地道? 第113页 莫无茗额角微跳,『哈哈』笑着解释,掩饰内心的不自在:「咳,房间挺大的,那什么,我怕你不好找我,就装了个方便之门,」 在对方疑惑诧异中,他走到门前,拨掉门闸,缓缓拉开。 东方:? 莫无茗眼神示意:进去啊。 是什么,一见便知。东方当先跨了进去,懵了一瞬。是一间房,一间和自己房间布置几乎一模一样的房间,他一瞬间以为自己跨了个空。 他转头看向莫无茗,莫无茗摸了下鼻子,一本正经:「这是我屋。是吧,我就说方便你找我。我这边的门绝对不锁,向你敞开。」所以你也别锁了。 东方:就挺离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读者,让我克服了更新困难,本来今天不打算写了,点开jj看到了一字留言,督促了自己起来码字。摸摸我的沙发读者,约个后天见吧,比心~ 第70章 第 70 章 翌日一早,东方转醒,脸贴着松软的枕头蹭了蹭,难得的放松休闲。他半趴在枕头上瞧着灰濛的光从窗缝里射进屋内,好一会儿才起身。 窗帘大开,昨日令人惊讶的屋内布置更清晰的映入眼里,他敛了心中波澜,透过透明的窗子向外望去。半露的汤池云烟雾绕,不远处光洁的场地旁摆放着兵器架,再望远是围墙外的灰凸山林。 当即来了兴致,他踮脚一跃而下,一个起落便到得演武场。左手扬起,手腕转动,左边架上的红缨枪转之右手。他右脚随即后撤摆了半个弓步,右臂肌肉带动手腕用力,枪头左右上下迴旋,如白蛇出动,迅疾无声。 略略热身,东方扬起笑,大腿用劲,左右脚转动,一个回马□□出龙吟声,踮脚后越,枪桿强出,不待点地復又收回。一桿红缨枪耍得烈烈生风,力有千金气如鸿毛,如龙过境威压摄人却不伤人一分。 待收式,他用枪头挑了一柄长鞭,鞭身被染了红色,扣手处竟镶了鸽血石。他把玩片刻,将扣手套在掌上,随手甩起,鞭身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形,边上立着的箭靶摇晃着倒下。他眸中兴味愈浓,手感不错…… * 莫无茗今日起得晚了些,昨日有些兴奋,见到方兄有说不完的话,着实聊得久了些。他打着哈欠醒转,待醒神,猝然从床上跃下,仔细净了面。拉开衣柜挑挑拣拣,挑了件宝蓝色的广袖云纹开衫,头髮疏得一丝不苟,对着镜子左左右右的看。 时间不觉间过去了半个时辰,莫无茗最后穿着一身白色窄袖云纹锦袍,梳着半披髮,头戴东方送的白玉云纹簪,自觉俊秀风流。 他踱步行至小门旁,轻轻推门,果然是锁着的,莫无茗眼里滑过遗憾。 復又理了理衣服,很绅士地敲了三下门。 未几,他试探着叫了声:「方兄?」还是无人应答。 「!」不是又不见了吧? 「方兄,方兄,你在吗?」 「方兄?」 「方勉!」 …… 东方换了把剑,心法运转,挥剑留影,正武得尽兴,隐约听到莫无茗的唿喊声。他收剑细听,果不其然,带着焦急和怒意,直唿他曾经的名字。 他眉头蹙起,薄唇紧抿,心头不悦。即使是副教主时,他都很少掩饰不快,更何况自他武功大盛,当了日月教教主,何人敢给他不快。 扬手扔掉手上重剑,重剑随即和着身后箭靶一同钉在场外的树干上。 东方提气,须臾间到得莫无茗窗外。这个窗子实在脆弱了些,他皱着眉还是决定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 人又不见了。意识到这一点,莫无茗脑子是懵的,表情狰狞多变,多少种心思反覆轮转,没有定论。 倏然间,清脆的敲击声在安静的房间响起,打破了他虚构的世界。莫无茗转身奔向窗边,一把拉开窗帘,东方竟然悬空出现在窗子外?! 莫无茗跑上去推开窗帘:「哎,方兄,你怎么又飞走了?」 东方最初只觉得莫无茗胆大憨直有些奇怪,后来越发觉得他不是憨直,他就是憨。他不跳开等着窗户怼在脸上吗? 东方后退纵到身后树上,见窗户打开,重新飞了进去。看着莫无茗的眼神一言难尽,他觉得对莫兄或许不应该太苛责,这人着实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敛了怒意,语气还是带着不悦:「为何那般喊本、喊我?」 「呵、哈,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意会错了,您信吗?」 东方眉头皱得更紧了,眼底滑过不耐,不满地看着他。 莫无茗长嘆一声,泄气地讲道:「我以为你又一声不吭地消失了。」 他语带埋怨,「而我都不知道去哪能找到你。」 东方怔住,一时没言语,半晌方道:「我给你留了字的。」 说起这个,莫无茗来了劲,颇有些得理不饶人的架势,他一条条数着:「就说最初,嶂山村一别的时候,我三两句打发了张媒婆,一回头你们就不见了,我还备了好些干粮没给出去。」 「再说当初在洛阳城,我照顾你一晚上,第二天就没影了。好嘛,我当时以为你直接离开了,都有后遗症了。你还说留五天,结果第三天我应约回来就没见人。晚上黑灯瞎火的,那么两个字我第二天才看到。」 「再再说这两年,我回回给你递信,你要不不回我,要不隔着两三月,黄花菜都晒干了。」 第114页 「你还不告诉我你住哪,寻都寻不到,你说你……」 东方:「……」 他木着脸盯着莫无茗,谁给你的胆子这般质问本座! 「好嘛,你眼神还这么狠,你是不是想和我一刀两断,是不是?」莫无茗娇娇地质问他。 「……不是,」他更多的是无语和难以言状,你还记得自己是个成熟稳重的一庄之主吗?「你那么在意这些干嘛?」 你管我,当然想干嘛干嘛。莫无茗无视东方的眼神,只追问道:「那你是要告诉我你家在哪了?」 「……是,河北定州日月镇,嗯,日月山庄。」他回去让教众挂个牌。 「另外,复姓东方。」别再叫方兄了。 东方察觉莫无茗看他的神情蓦然变得奇怪,心头不解,「为何这般看我?」 呵呵,莫无茗觉得他需要静静,河北、日月镇?日月山庄、日月布庄、东方?是他想得那样吗? 难道『笑傲江湖』并非他所想,和他不是并无干系?这些年的平民生活和江湖挨不上什么关系,他都逐渐淡忘了。 「莫兄?」 「好哇,没想到你连姓氏都是骗我的。我之前那般着急恼怒不是没有原因的。」莫无茗努力转移话题,他需要想一想。 东方无言,并非欺瞒但不可说。 莫无茗打起精神,问道:「方兄,不是东方,你一早去哪里了?」 「下面,演武场。」 莫无茗随着东方的视线看过去,外面的桃树光秃秃的,待到春暖花开时节,这人在树下练武,伴着桃花纷飞,肯定好看,是他曾想过的画面。 「那你要去洗个澡吗?刚好一会儿下去吃个早饭。」 东方点头,也可。他回了自己房间,拿着衣服进了净室。同时思忖着究竟因为什么,莫无茗发生那般变化? 待人走后,莫无茗一屁股坐在阳台上,吁出一口气,望着窗外的眼睛不见聚焦。 是了,他险些忘记东方最初的样子了。那时他一袭青衣,武功和他如今差不多,身受重伤,他亲自给他洗衣换药,只是俊秀英气的普通青年。 洛阳城遇见时东方又中了那般脏药,眼角眉梢都带了媚意,未曾细想过他的变化。一个大男人,皮肤如何能越发细腻白皙,脸上线条都变得柔和了。 多年来的惦念早已变了质,昨日又见,思念已极,只觉得他一袭红衣耀眼灼人。 莫无茗捂着头,心情难以言喻。以为自己走得是种田经商发家致富路,陡然给他加了江湖元素;以为自己只不过是追个可能不那么一般的人,谈一场纯纯的恋爱,没曾想对象这么不一般,竟是个纸片人,还是东方不败…… 这个人自宫了,还是在他认识他之后的几年里,若是早些,或许不会。莫无茗捂着眼,没有或许。 这个人以后会死,死得悽惨又可笑。莫无茗上下牙滑动,他不想,不想他有这样的结局。 他身体后仰靠在靠垫上,望着窗外光秃难堪的枝丫,努力从纷繁复杂的思绪里找到初心。 小门『吱嘎』作响,莫无茗转头看去,一只白皙的手握着门把,黑眸晕着沐浴过后的水汽,一袭青色广袖圆领袍加身。 莫无茗起身迎了上去,他想,还是红色更加适合他。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太晚了…… 第71章 第 71 章 衣柜里的衣服都是他选的,无非是青、白、黑、灰、蓝等颜色,样式简单没甚花样,想来是不符合东方审美的,难为他穿了这么多件都没提什么意见。 所有的安排,满意不满意他也没挑剔。莫无茗思忖,重新让人裁些新的衣服样式,颜色艷丽些。 不及多想,他迎上去才发现:「怎么不擦头髮,还滴着水。」 东方瞥了眼颊边湿发,蹙眉,显然非常不耐这些事情。 「那我……」不待莫无茗去拿干巾,就见东方髮丝冒出干烟,须臾间,头髮便干爽分明,乌黑柔顺,轻飘飘得披散在肩背上。 很好!武功高强,内力充足就是这么有底气。他那点内力可不敢这么霍霍,内力不是那么容易囤积的,那是用一点真就少一点,一下子用得多了还伤身。 曾以为有了内力的自己,能轻飘千里,隔空移物,加热冷水,冰冻热水,后来发现都是个梦,他捨不得这么造作。 东方今早皱眉次数实在是多,这人抬着手对着他发呆又是个什么情况?他伸手一指,迅速在莫无茗胸前两穴点过。 莫无茗『嗷』得一声,表情扭曲地半躬下身子,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抬头看他。 「可是回神了?」 「嗯」委屈,真他娘的疼。莫无茗控诉地望着东方,这可真是个大佬。 早饭餐谱都是提前列出的,莫无茗请了两个大厨,一个特别会煲汤,一个很会做大菜。 早点简单而丰盛,粥就有四种,虾饺、蟹黄包、灌汤包、豆浆、油条、春卷、生煎、小混沌、豆腐脑、肠粉,种类多分量少。 「资深老师傅做的,你挑喜欢的吃。」 「嗯。」 莫无茗看得捉急,见东方慢条斯理地吃了两个水晶虾饺,一个生煎,喝了小半碗粥,就放下了筷子。 他不觉得葵花宝典会限制练功者的胃,他严重怀疑这人有厌食症,不,他肯定这人有。见东方把咬了一口的生煎皱眉吐了出来,莫无茗连忙转过桌椅,拍扶他的背。 第115页 「喝口水,好点了吗?不喜欢吃就别吃了。」 莫无茗突然福至心灵:「你吃它不会是因为它离的近吧?」 注意到这人小小地瞥了瞥嘴,果然! 东方没吭声,他一看满桌子的餐点就不舒服。他知道心理带动身体反应,不是不能改变,但是他不想改。 他在莫无茗这真是压制了不少脾气了。想到这,他扫向莫无茗,满脸的不痛快。 额,这是?在向我撒娇吗? 莫无茗耸耸肩,感受到了杀气。 「不吃就不吃吧。」他招唿人把餐点撤了下去,转头对东方道,「你等我一会儿。」 不待人回话,抬脚进了一楼小厨房。 东方端坐着没动,一刻钟后,莫无茗端了个餐盘过来。 「这是你的,这是我的。」没去对面,他直接落座在了东方右手边。 他和面烙了两张饼,没放油,加了个荷包蛋和温棚里的菜叶黄瓜丝,爽口不油腻。 「五谷豆浆,喝一杯,对身体好。」 两人顺顺利利吃完了简陋的早餐,莫无茗提议带东方逛逛庄子。 外面很冷,他去取了两个斗篷。虽然有武功有内力,比常人能更耐冷些,但他还是习惯顺应自然,而且靠身体硬抗,忒不养生。 东方目露嫌弃,表示拒绝。 莫无茗左右看看,挑了个更丑的穿在自己身上,然后拿着另一个往东方身后披去。 「先听话,别躲。丑是丑了点,但是特别暖和,当初没想这么多,下回特意给你做个又暖和又好看的。」 他这是在北地购买的貂皮,虽然颜色不同、品种不同,但是品相都是一样的好,做成了斗篷。 其实仔细看看也挺好看的,时尚的拼接产品。 南方的冬天又湿又冷,很难让人舒服。 东方抿着唇,穿着暗沉的衣服,披戴着丑得眼睛疼的貂皮斗篷,跟着莫无茗走在冬天光秃秃的院子里。他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什么英明神武的魔教教主,整个人失心疯了。 意识到自己的傻气行为,他鼓鼓眼睛,腾得消失在了原地。 莫无茗引着东方转过主楼,往一侧休闲娱乐场所走去。他边走边介绍,说得兴致勃勃,「等到了春天,这些树都开了花,那绝对的是满园春色关不住。啊,冬天太干巴了些,头一年完工,没考虑到,以后还可以移栽些长青的树种,装点一下。就是……」 人呢?「方兄你去哪?」 他回首刚好看到半截紫色的貂毛消失在走过的路口,声音越来越低,「不是,东方你去哪啊……」 他放下手,脸上的表情恢復成以往的不苟言笑,伫立着。天上下起雪粒子,不一会成了雪加雨,他从游廊处拿了把油纸伞,不紧不慢地回了主楼。 二楼卧室,东方透过窗子看着莫无茗撑着绘着青竹的油纸伞,慢慢走过拐角。没了身影,他的目光依然没有收回。 那人好像不知道自己有一身功夫,他从没见他用到过武功,生活中连习武之人常有的小动作小习惯都不曾,真是奇怪? 莫无茗刚坐在大厅不久,莫青进来找他。 「主子,杜二爷给您带了些东西,还让小的给您带了口信。」 「嗯,说。」往年大年三十他都会去杜二哥家吃饭,今年没去,一早让莫青送了些礼。他坐在地毯上烤着火,语气漫不经心,像是无精打采。 莫青觑了眼,见主子没看他,轻『咳』一声,开始声情并茂地传话:「啧,好好招待你媳妇娘家舅哥,别到时候媳妇没了,你又哭。你这媳妇可有够难娶的,不是天仙,你老哥我都不答应。 你赶紧加把劲啊,开了年,你小侄子就要下帖定亲了,吶,这是请帖。不指望到时候你带着人来给你侄子撑场面,别等你侄子都当爹了,你还是个孤寡人就行……」 「……」 莫青似乎感觉到脆弱的瓷器『咔嚓』裂开的声音,他掩住嘴边笑意,忙不迭地掏出怀里请帖,放在一边,蹑手蹑脚地离开了。要给主子点面子和私人空间,他可真是最机灵的小厮。 莫无茗一阵牙疼,他用舌头顶了顶大牙,看向小几上的深红请帖。余光瞥到什么,腾得站了起来。 不是,你听我解释?解个鬼的释,他们还没确定关系。 莫无茗冷静着没说话,脚尖轻点,三两下上了楼梯。 「东方……,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习惯了,咱们过年不用守夜哈。」 「嗯。」 「你突然回来是怎么了?」 「傻。」 「哈哈,是吗?」真是够了,两个人面对面站在楼梯上,说着傻兮兮的对话。 莫无茗放下了端着的温和笑容,未再言语,视线相对,四目无波。 终是莫无茗打破了这莫名其妙又不那么美丽的气氛,他抿着唇不苟言笑地拉起东方的手。 东方手指动了动,未挣脱开,随着他进了二楼卧房。 两人并排站在大敞的窗子旁,望着光秃的院子,蒸腾的汤池。东方不明白为什么要陪这人傻傻地站在这里吹冷风,但他并不想离开,不过顺心而为,心神逐渐放空。 良久,莫无茗像是下定了决心,他站得端正挺拔,面不斜视地望着前方,睫毛抖动得厉害,声音轻柔,像是呢喃:「其实,我心悦你。」 第116页 什么?像风拂过耳畔,似是错觉。东方手指微圈,眼神依然放空地望着汤池上方的缥缈云烟,无动于衷。 表白的话,说出前千难万难,说出后一身轻松。莫无茗眸子漫上笑意,嘴角噙笑,似是回笼了全部的勇气。 哪有那么多疑虑那么多纠结那么多考量,他心悦这人,眼睛、心、甚至唿吸明明白白地告诉他的。 他见着这人就想迎上去拥抱,纷繁复杂的考量思虑被映入眼底的人挤得不见踪影;他看见这人向他撇嘴撒娇,就控制不住笑意;他总能从他的小表情小动作中读出特别的含义。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哪管今夕何夕,是人是鬼,只想往后余生,你在我怀里。 他轻轻侧转身,将手覆盖在了东方搭在窗拦上的手。东方睫毛眨动,略微垂眸,直立的身体仍然一动不动。 莫无茗将东方的手包在掌中,手心里的手冰凉沁人,他轻笑着将人拉离窗口,「我心悦你,不用为难,不用现在回答。你可以慢慢想,我已等了你几年,不差这点时间。」 他将木偶似的人按坐在床上,收拢对方两手,合在掌心。半蹲在床前,仰头望着这人笑。 东方抖抖唇还是没说出话,似是被看得为难,他侧垂着头,丝滑的发顺着脸庞滑下,暴露了玉白泛红的耳尖。 莫无茗看得分明,眼里笑意愈浓,像是坠了无尽星子,他咧着嘴无声的笑。待搓热对方的双手,他低头吻了吻,很快放开。 「我先下去,外面太冷,你可以在屋里睡觉。我会在一楼书房,你若寻我,可以直接进来。」 房间静谧下来,东方注视着那人离开的方向,就着双手叠放的姿势,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食指。眼神中是出离的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72章 第 72 章 自上午一幕之后,二人未有言语,一人在楼上盘腿打坐,一人在楼下书房打理文件。 自古逢年过节都是人情来往的重要时刻,尤其对于商人来说。有了交情的要加固,想要搭上线的要趁机,有了成果的要应对攀谈的下线人家。 莫无茗并不喜这些,管理权放出不少,宴席推了大半,但总归不可能全部避免。他在书房里看着呈上来的帐册,和新一年的计划,突然想起迎客来的许掌柜和他共同宴请县令和县衙里的一班人,地点定在了他的温泉酒庄。 最近因为要招待东方,忘记安排了。他找来莫青:「把这帖子给石磊,宴会时间是初三,让他提前安排。」 「等一下,中饭不要之前的安排了,从简,两菜一汤就好。」 莫青讶异:「主子?」 「自家人不必这么客套,厨房要上心,不要重油重辣。」莫无茗想了想,还是直接点菜吧,「醋熘小排,鲫鱼汤,麻婆豆腐,少麻少辣。哦,我记得有新鲜冬笋,来一道。就这吧,差不多要到午食了。」 莫青:「……好的。」 待人离开,莫无茗復又坐于案前,不多时又放下手中活计。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他起来活动活动。 客厅壁炉里的火苗跳动出温暖的光晕,他没甚形象的窝在沙发一角,眼底映着欢快的火苗。 不一会儿,轻轻笑出了声。想着上午的表白,他咧着嘴笑得有些得意,自己表现得坦然镇定又有范,一点都没有出厂单身的窘迫,不枉他没事就打磨场景。 他换个姿势,伸展胳膊垫在脑后,视线正好对着二楼卧房。虽然说不再计划内,但想着东方的反应,不自觉地再次笑了出来。是他的,跑不了。 东方自上去就没再下过楼,他越发觉得这房子异常方便,也布置了练功打坐的空间。阳光自斜上方撒下来,东方盘腿坐在绣了金线的蒲团上,披散的乌髮上似是渡了一层圣洁的光。 气息轮转,汇入丹田。他闭着眼,嘴角扬起一丝弧度,感知到经脉有了细小的扩充,想必假以时日,心法能更上一层。 时间飞得太快,让人来不及体悟更多,他察觉门外的脚步声,陡然睁眼。定神收式,薄唇紧抿,他一时忘记了莫无茗的示爱,復又想起,表情严肃看起来并不愉快。 「东方,午食了。」 等了几息,未有声响,莫无茗还待要再敲,沉重的红木门被推了开来。 东方视线扫过莫无茗,定在楼梯口,不发一言,当先迈开步子走了下去。 莫无茗微笑着跟上:「今次饭食简单,当是你爱吃的。再繁忙,也要记得吃饭。」 想起前世的加班猝死,胃痛难忍,莫无茗对人表达关心总是表现在健康养生上,不自觉唠叨起来。 东方没觉得不耐,依然面无表情仿若未闻,施施然坐了下来。 莫无茗余光瞟过眼前人,想了想还是坐在了对面,盛了一碗米饭递给他。 热腾的大米透着甜香,颗颗饱满,粒粒晶莹,不沾不黏,软糯宜口。醋熘小排酸甜入味,鲫鱼汤色白浓香,凉拌冬笋爽口下饭。东方拾箸,胃口不错,未有间断,细嚼慢咽着吃了大半碗米饭。 莫无茗看他吃得还可以,试探着舀了勺麻婆豆腐伸到人碗前,没见拒绝就轻放进碗里。东方默了默没言语,还是慢条斯理地吃了下去。 今日这人过分安静了,虽然他素日也少言,但那并非刻意,现在也不能说是刻意,都是内心的一种写照吧! 第117页 莫无茗没纠缠他,各回各屋。他大字似的仰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慢慢思索。 二人维持着不见面的和谐相处,直到吃饭。 「今日年夜,我们去楼顶露台吃火锅。我特意取了亲酿的桃花酒,终于有机会和你共饮了。」 领着不知火锅为何物的东方上了楼顶,天色已黑,周围点满了蜡烛,光晕橙黄暧昧,鸳鸯汤锅,一红一清。 莫无茗给两人倒了桃花酒,有馨香入鼻,举杯对饮,无言胜有言。 夜色澄明,星河灿烂,不远处温泉酒庄烟花骤然绽放。两人隔桌而坐,眺望那热烈美丽的绚烂。 莫无茗侧头瞥着身旁人的侧颜,下颌微扬,冷肌玉颜被烛光薰染出暖意,如世间清风,朗夜月明,飘飘兮难求。 他眨眼,举杯:「东方,新年快乐,祝君福寿双全,事事如愿。」 从露台下来,时间已至中夜,两人停在东方门前告别。 「明天很早就要去嶂山村,今日早些休息吧。」 莫无茗含笑同东方告别,注意到这人唇角下拉一动未动。他眼眸轻动,上前一步,缓声道:「祝君好眠,来个入睡前的拥抱?」 没等人开口,他前倾身体,慢慢抱了上去,「晚安,好梦。」 白壁小巧的耳垂就在眼前,思想还在挣扎着妄想禁锢住跑马的野望,然而视线一暗,嘴唇先一步有了自己的思维。 「……」 东方桩子似的任人抱着,耳垂被什么轻轻触碰。他扭头,轻瞟着肩上那人。 「哈,晚安。」四目相对,莫无茗扶着东方肩头慢慢支起身子,端着笑同人告别。 * 大年初一祭祖,莫青套了马车送二人到了嶂山村小院。 莫无茗示意他:「待会你自去,明早再来接我们。」 目送两人离开,莫青很懂事地动手打扫房屋,将马车里的食物被褥搬了下来。想了想,在地上打好了一个地铺。这样不用可以搁着,用到了就省事了。 他拍着手检查着是否还有疏漏,片刻后满意地点点头,驾着马车返回了庄子。 莫无茗独自半跪在坟前,燃着香烛纸钱,低低絮语。末了,抬眼看着远处背立着的东方,復又带上笑意,注视对方的眼睛柔和如三月春风。 自从后,这世间再也不是他一人。 注意到这边结束,东方走向莫无茗,眸底藏着无言的伤。 莫无茗递给他三柱香:「我和我爹说,我不是孤独一人,世上有人会照顾我。你会的吧,告诉我爹让他放心可好?」 东方捻着香,直直地看着他。半晌,默默将燃着的香插在墓碑前。香菸飘飘裊裊,化成长线悠悠着远去。 * 暮色四合,莫无茗一本正经地将被窝拿到床上,视地铺为无物。 东方皱眉看着并列的两条被窝,还是默默钻进了里侧的那条。莫无茗撇着那人侧卧的背影,无声地笑着掀被进窝。 思想的枷锁一旦被解禁,野望便一发不可收。他扭着身子难以入睡,最终同东方一样侧卧着,盯着那人后脑勺。 东方闭着眼,努力忽视身后目光,静静入睡。不一会儿,一条胳膊横过来,隔着两条被褥抱着他。他紧了紧眉峰,一言不发,忍了。 人惯会得寸进尺,未几,那条胳膊收紧,竟将他拉动了。后背贴上温热的胸膛,脖颈后灼热的吐息让人异常不适。 莫无茗瞧着眼前莹白的耳根,线弧优美的脖颈,环着人的臂膀紧了紧,唇贴了上去。拧巴着想要和人一个被窝。 东方闭着眼,胸膛起伏。 『砰』,宽敞的炕上,莫无茗翻着身子被人撂倒平瘫在床上,一动不得动。他瞅着半跪在他上方的东方,莹白修长的手抓着他的衣服前襟,缓缓将他提起。 他使劲眨着眼睛,力求对方知道他的意图。 『呵』,东方一声冷笑,伸着胳膊将人提到地铺上方。 莫无茗费劲地瞟着对方漂亮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展开,睫毛抖动地更加明显,疯狂暗示。结果眼睁睁看着这人食指展开。 『啪叽』,背部蓦然贴近凉薄的地铺,他圈着身体翻滚。能动了?莫无茗一骨碌翻起来,还没来得及辩解,一条被子迎头坠落,蒙了他满头满脸。 伴随而来的是一把含着轻嗤的清冷嗓音:「我应你了吗。」 好吧,莫无茗卷吧卷吧老实躺倒在地铺上。 * 冬日里炭火熄灭后的房间充斥着冷意,只那一方有人的被窝散着热气。东方睫毛抖动,睁开了眼,他脸颊轻轻蹭了蹭暖香的被褥,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身后那人的胸膛火热,结实的胳膊拢在他身前,暖和宜人,手脚不见冰凉。他轻轻转头,男人鼻樑挺直,嘴唇厚实,鬍渣粗拉,浓眉飞扬,眼睛晶亮有神,眼、眼睛……醒了! 「早啊。」晨醒粗哑的声音传来,喉结在视线里滑动,东方下意识避开那人凑过来的脑袋,远离他半转的身体。一瞬间脱离了那人的怀抱。 莫无茗揉着额头坐起来,没在意东方的躲避,来日方长,他要这人坦诚的快快活活的和他一起享世间烟火繁华。 第73章 第 73 章 新年重新开市,莫无茗拎着衣物从布庄出来,看着街上人来来往往,充满了新年喜庆的热闹。小孩子的笑容是极具感染力的,他看着眼前笑闹着跑过的孩子,脸上笑意越发开怀。 第118页 虽然东方始终和他保持君子距离,但自初一祭祖,莫无茗已经坚定地默认了两人关系。他不着急,恋爱要一步步来,心结要慢慢解,要给另一半充足的适应时间和足够的尊重。 没想到重活一世,还有这般甘愿的谈情说爱的机会。他挺喜欢将对方纳进心底,一点点挤进那人心里的过程,恋爱嘛,也是一种体验和享受,两情相悦,水到渠成,自是世间佳事。 行至人烟稀少出,他翻身上马,奔回庄子。明日上元佳节,城不禁宵,他定要把东方拐来一起夜游明兰城。 莫无茗喜欢从卧房小门进东方房间,虽十之八九不得进,但总有那么一二次门不上锁。很幸运,今晚小门轻轻一推便开了。 他蹑手蹑脚顿在门边,如偷到米的小老鼠,笑得欠揍又腻人。房间昏暗静谧,他慢慢摸索到床边,大床中间有一道拱起的弧度,他无声得咧着嘴,一点都不得寸进尺。 保持着悄摸摸的小心姿态,一点点爬上床,挪进了被窝。被子里的人始终一动不动,直到莫无茗没控制住,在人耳边轻笑出声。 东方坐起身,衣襟滑开露出半个锁骨和肩膀,昏暗的光线里反着醉人的光晕。莫无茗喉结滑动,抿抿唇,他之前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经不起撩拨,甚至人压根就没撩他。 一声带着冷嗤意味的轻『呵』响起,莫无茗抬起脸冲着人嘿嘿笑,死活不动弹。山不就我我去就山,亲昵是一段感情最好的加热剂,怎能避开。 他直起身子,抖着手把人衣襟拉好。捂住东方的手:「明天上元节,我们去逛一逛吧,你窝在庄子里许多天了,就当去散散步?」 「我不用。」东方不屑,人来人往,吵吵嚷嚷,有何好看,他每日里练功不得闲。 莫无茗拉拉被子,把人裹住:「今日天不早了,我们先睡觉吧。」 东方只定定看着他并不作为。 身上没有被子,莫无茗自发躺下蜷成一团,抬头看他,可怜兮兮的。见人蹙眉,他伸出手试探地拉着人躺下,将被子裹住两人,发出一声嘆息:「唔,真暖和。」 老老实实地没在作妖。 冬日里猫窝着实幸福,阳光从帘逢中照了进来,莫无茗抖抖睫毛,却未睁眼。他翻了个声,胳膊拢了拢,将人抱紧了些,闭着眼醒神。 习惯是个可怕的事情,东方一贯的警醒,在莫无茗这似乎不起作用,他将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一味睡得香甜。 「东方,起来了。」莫无茗轻轻叫着,一日三餐不可少,再怎样也要起来吃早饭。 见人眉峰拧起,他没再叫,只把脸凑了过去,蹭着对方脸颊。唇似有似无的擦过脸颊,最终吻上了下颌。 他手脚没敢乱动,只伸着脖子顺着下颌,轻轻碰触着脖子,尔后吻上耳垂,含在嘴里。 东方不胜其扰,睁开眼,黒幽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莫无茗见人醒来,不太高兴的样子,他咧着嘴给了个大大的微笑,「早啊。」 尔后『啪』得一下,重重亲上这人的脸,飞快起身,披着外衣进了净室。 东方木着脸眼睛随人转动,半晌,抬起右手机械地擦了擦脸颊,抿着唇起身。待他穿戴整齐,还不见人出来。他站在床边定了定,转身推开一侧小门,进了另一间房的净室。 东方不乐意出门,莫无茗磨了许久,这人终于愿意纡尊降贵的下午出发。 莫无茗很知足,愿意同他出去就行。他乐颠颠拿出一套衣服,递了过去:「穿它吧,我昨日特意去取的。」 东方诧异,已经有了满柜子的衣物,这人怎的又给他置办?他摸着鲜红的衣袍,唿吸一窒。 正慌乱间,被人轻轻提醒:「我觉得你来时穿的红衣很好看,红色很适合你,特意找人定做的,就是时间太短,材料有限,可能糙了些。你穿上试试?」 他感受着手掌下光滑柔软的触感,指尖摩挲着衣襟上深红色蔷薇,花与叶纠缠着蔓延。他眨着眼睫,胸口漫上热意,垂首看着叠得整齐的红裳,只轻声:「很好。」 莫无茗笑开:「那你快换上,我们今日都穿新衣去。」 「好。」东方拿起衣服,一件件展开,摸到一物,手指一顿,蹙眉,「这是什么?」 莫无茗伸头:「哦,它叫秋裤,非常暖和。我们要爱惜身体,不能趁着年轻胡乱来。」 「……」 「我也穿了,你看。」莫无茗解了外袍衣带,三两下扒开衣服,露出服帖的秋裤,还是经典黑。 东方额角抽抽,瞪着眼咬牙,刚才的感动烟消云散。 「你别看它不起眼,作用大着呢,穿上你就知道了。」莫无茗穿着中衣,匍匐到床上,认真地教他怎么穿。 「这个四角的穿最里面,然后穿这条秋裤,这是正面朝前。我特意给你选的白色,还有好多其他颜色在制作,也有红色,里面那件也是,红色、蓝色、黄色、紫色都有……」 「然后你可以照往常顺序穿了,其实里面衬裤可以不穿了。当然穿也没什么,它很宽松。上衣,我多做了间无袖小夹袄,可以穿在中衣外面,特别暖和,还有……」 「够了。」东方青筋暴起,耳尖带红,拎着人扔了出去。 「哎,我不说了,你可一定要穿秋裤啊。」 『砰』莫无茗下意识脖子后仰,拯救了自己险些塌方的挺鼻,声音越来越小,嘀咕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少壮不注意,老大徒腿寒。』 第119页 莫无茗站在门口重新理好自己的衣服,倚着栏杆等人,略略担心这人出尔反尔不去了。正琢磨着怎么拖人,『吱呀』声传来,他闻声扭头。 房门开处,那人向他走来。一袭鲜红交领右衽长袍,交领金丝环绕,胸肩处妆花暗纹,低调显贵; 下摆两侧开衩,行走间露出褶面暗衬,潇洒自在;腰间搭了宽腰带,红色织金缎面,蔷薇花叶妖娆绽放,勒出瘦腰一道; 挺括窄袖,金色暗纹描边,干练飒爽;深红绒布斗篷,白色毛绒衣领,陡添暖意。 乌髮无风自扬,眉飞入鬓,唇角微翘,眼眸流转,自带笑意风流。莫无茗一时无言。 「如何?」东方轻启薄唇,平淡的音调里含了不自知的满意。 莫无茗摸摸鼻子,「那个,你穿秋裤了吗?」 …… 等两人进了城,天色已然擦黑,路两边挂满了红色纸灯笼,人群叽叽喳喳,笑闹声不绝。二人并肩于人群中穿流,偶尔被周边叫卖声吸引。 莫无茗趁人不注意拉下东方负在身后的手,在夜色和宽袖的遮映下悄摸摸牵着手,慢慢十指相扣。 不曾想有朝一日会喜欢这般腻腻歪歪的小动作,他目不斜视,一脸端正,殊不知嘴角越咧越大,眼里一片腻人的傻气。 东方一脸冷意地在人群中穿流,周边形成一个小的真空带,只一人无所察觉,自顾笑得开怀。 他打眼撇去,那人眉目端正,嘴唇半张,岑白的牙闪着耀目的光。他嫌弃地收回视线,嘴角却慢慢掀起。 不知不觉走远了些,热闹的人群被甩在身后,成了盛世的背景板。天上月正明,身旁人勾着浅笑,漫不经心地将发挑过耳畔,完美的侧颜漫上朦胧的暧昧。 东方余光瞥到这人盯着他欲言又止,刚刚还好好的,他转过身问询:「怎么了?」 「东方呀,」莫无茗喉结滑动,牙齿分别咬过上下唇,慢慢凑近他,小声道:「我有个想了很久不太成熟的想法,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东方皱眉,「什么?」 「就是,我想吻你,」很久了。 莫无茗抬手拢着人后脑,嘴唇贴合,直直地与陡然睁大的双目相对。逐渐不满足,他含着那人唇瓣,双手抬起固着他的脸颊。舌尖扫过齿关,加深力量,想与之共舞。 「莫大哥?真的是你。」 『shit』剎那分离的两人,一个波澜不惊,一个气愤难当。 莫无茗深唿一口气,转过身,看向来人。 不远处一个一身对襟月白长袄的女子正疾步走来,一双笑眼更是弯成月牙状,俏皮中透着甜。 「莫大哥,没想到在这遇见你。」许灵灵仰着脸,眸中一片意外和惊喜。 莫无茗微笑颔首:「许小姐。」 「莫大哥你是我爹的至交好友,怎这般生分,叫我灵灵就好。」她摇晃着身体,转着脑袋,声音清脆悦耳如百灵鸟,「这里黑乎乎的,你怎么在这里。」 莫无茗内心郁啐,你是瞎吗?他保持微笑,没有回答:「天太晚了,不好在外多逗留,许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免得许掌柜担心。」 「我还想再玩一会儿,好不容易央了爹爹的,」许灵灵撅了撅嘴,眼珠转动,「要不莫大哥陪我逛逛吧。」 东方在阴影处冷眼看着,轻嗤出声,「呵」。莫无茗食指挠了挠握着的手,略略安抚。没办法,这是迎客来许掌柜的女儿,许掌柜早年也算对他有恩,不好完全不理会。 「谁?」许灵灵乍然一惊,好像才发觉边上还站了个人。 莫无茗声音微沉:「我的人。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我们也要离开了。」 许灵灵一瞬间小脸黑沉,復又扬起灿笑:「丫鬟回去给我拿披风了,我在这里等他。天这么晚了,我也想回去了。莫大哥送我回去吧。」 她低头掩饰自己眼中情绪,轻声央求:「莫大哥也知道女孩子一个人好生危险,劳您、和您的朋友一趟。天色不早,你们也出不了城门了,正好可以住在客栈呀,是吧?」 莫无茗扯了扯身旁人的手,将人带至右侧,同自己并肩。转头同左后方的女孩道:「走吧,免得你爹担心。」 「嗯。」许灵灵佯装雀跃,紧跟在莫无茗左侧,时不时转头和他逗趣,无意中滑过他的衣袖。 莫无茗负手而行,嘴角勾着笑,侧转头同她说话:「我和你爹爹平辈之交,你应该喊我叔叔。」 身旁有轻笑声传来,小姑娘恨恨地咬着唇,低头不应。 「到了,前面就是迎客来,你快过去吧。」 许灵灵勐然抬头:「你、你们可以住客栈,爹爹也不会要钱的,就当感谢你们送我回来。」 莫无茗微微笑着,声音沉稳温和:「不用,我们有地方住。正是上元节,来往客人多,你且快回去,省得你爹一边忙得脚不沾地,一边还要时时刻刻惦记你。快去吧。」 「那我这就回了,多谢,改日请爹爹答谢你,莫大哥别拒绝啊。」 莫无茗笑着扬扬下巴,示意她赶紧回去。 许灵灵不甘心地抬脚离开,她一早看到他,追了一路,还把丫鬟支开,结果就这样被送了回来。 她扭头又看了一眼,莫大哥同身旁的男人说笑着,笑容是对着她完全不同的好看。 她一直觉得莫大哥没有成亲,最后一定会是她的,然而今日见到那个男人,莫名有种危机感。明明只是个男人啊,和她有什么干系? 第120页 等许灵灵离开,东方一把挣脱了莫无茗的手。莫无茗嬉笑着凑了上去,使劲抓在手里。「你醋了?」 东方斜睨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高傲:哼,本座用得着醋一个黄毛丫头,不知所谓! 想亲,好想亲上去。莫无茗无视旁人半揽着他,胸腔发出震动,越笑越不可支。末了他揽着这人肩膀带动人转身:「走,我们有自己的地方歇脚。」 月亮依然在独自美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普照大地,也把那一双一对的身影拉得长到模煳,渐渐消失在黑暗里。 第74章 第 74 章 正月十七,杜二哥家小儿子定亲下帖,莫无茗作为不是亲叔胜似亲叔的小叔叔陪同撑个场子。民间百姓成亲虽然也会遵古代六礼,但依据实际情况各项都会从简。 但婚姻一事总归是人生大事,杜二嫂请族中长辈请算了吉兆,今日纳徵,聘礼六两,银首饰两套并金手镯一对,点心喜饼若干,棉布青、红两匹,新缎两尺。 在这小村子也是相当的排面了,杜二嫂忙乎得脸颊通红。其实并没有什么要莫无茗做的,杜二哥非要他来,估摸着想让他最近距离的沾点喜气? 他添了点礼,随着人跑一趟女方家。一路上难免感慨,谁曾想当初那个还不到自己肩膀的男孩,一转眼竟到了娶妻的时候了。 莫无茗跟着跑了一趟,杜二哥非要留他吃饭。迎亲吉日定在三月后,今日过大礼,小儿子的婚事差不离落定,夫妻俩又是高兴又是怅然。 杜二哥拉着莫无茗不停地感嘆喝酒,间或鞭策他努力:这人生大半了,老哥有生之年还能给你主持婚宴吗? 莫无茗不置可否,这两年催得多了,这些话翻来覆去的也没什么心意。只浅浅饮着杯中酒,思索着和东方成亲的可能性,要办婚礼吗?办个什么样的? * 一大早莫无茗就离开了庄子,东方拒绝了陪同,坐在蒲团上修习心法。未几,他睫毛抖动,缓缓睁开,径直打开窗子。高高的天空上传来一声枭响,一个黑点越发靠近。 他略略抬起左臂,黑色鹰隼俯冲而下,稳稳站在他的肩头,鹰眼狠厉。 东方扶了扶它的头颈,拿出信筒,又是童大哥的抱怨和催促他回教的信。他两指一撮,纸条化作飞灰四散而去。 他抿唇站立,眼底波光闪烁,须臾安定,他该回去了。 既已打定主意,东方进了莫无茗书房,留了信,想了想装进了信封中。 尔后拉了手边摇铃,不多时,莫青敲门进来:「贵、公子您有何事要小的去做?」 「把我的马牵来。」 『啊』,莫青一时没转过弯来,神情微愣,看贵客皱眉,带着满腹疑虑,立马应道:「是,小的这就牵来。」 莫青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略有焦急,主子不在,但嘱咐过这位客人在庄子里有绝对的自由。可是,这牵自己的马是要离开吗,主子可知道? 东方一人待在书房里,一侧首便看到了他当初练笔的画,三朵各色牡丹,画技粗糙,也没什么美感。 他定定地看了会,手指微动,还是没摘下来。挂着就挂着吧,改日他好好画一幅赠与莫无茗。 小厮回来的很快,他听到马儿嘶鸣,起身走出房门。这马最近伙食不错,也有人看着遛它,鬃毛油亮光滑,健壮了不少。 东方摸了摸马鬃,轻飘上马,扭头看了身后的主楼最后一眼。他将视线转向一旁的小厮:「我有事离开,不用特意告诉他,这个待他回来交给他。」 将信封递给莫青,他抿抿唇,当即轻夹马腹离开。东方面无表情,迎风疾驰,眉眼深沉,不知道莫无茗对他再次的不告而别作何想。 他只知道,再不离开,有什么会失去控制。莫无茗看他时,眼里的欲望越发遮掩不掉,他垂着眸子,虽然那人每次都会转开话题早早离开,但他又怎会不知那代表什么。 『驾』,他扬起马鞭,骏马犹如离弦的箭,疾驰得越发快了。东方黑色的瞳孔更是沉着犀利,他不该贪恋这平凡温暖,他还有自己的雄心抱负,他也不能…… 莫青桩子似的注视客人这么迅速地离去,红色的披风,在寒风中扭着翻飞。下意识捏紧信封,视野里没了人,他低头看着手中信件,莫名觉得烫手。 * 冬日路滑,天色黑沉会不好走,莫无茗尽早告别了杜二哥一家,沐浴着黄昏光景,翻身上马。他拎着杜二嫂非要给他的喜饼,脸上挂笑,回去给东方尝尝,一併沾沾喜气。 到得庄子,他看见迎在门口的莫青,语气温和:「天冷,不必在外候着,进去暖暖吧。」 「哎,好。我来牵。」莫青接过主子手中缰绳,一路往内里走去,时不时瞥向主子。 「是有何事?你这般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 「啊,是这样的,今日晌午,那位客人跨马离开了。」 莫无茗理着衣袖的手一顿,慢慢抬眸:「哦,去哪了?」 「不知,」莫青慌忙拿出信笺递过去,「这是客人叮嘱给您的。」 莫无茗拿过信件,没在说什么,嘴角拉平,一言不发地进了书房。 他捏着手中信纸,眉头紧皱,眼里带着明显的不悦。房中无人,他放纵地后仰斜靠在椅背上,手中信纸滑落,只正中两个不大却笔锋虬劲顺滑的字『再会』。 第121页 他没在意滑落的信纸,抬手捏着眉峰,有些疲累,今日还是早早歇息吧。 * 翌日一早,莫青看着神清气爽的主子,难掩诧异,还以为这个贵客不告而别,主子会不高兴或者难受?看来,并没有什么影响。 莫无茗没理会小厮的脑内跑马,他穿戴整齐,让人套了马,去了『满堂红』。 「东家,您来了。」柳管家正忙着核查店里情况,新一年开业总是要忙活一阵。见莫无茗前来,放下了唠叨,当即引着人上了帐房。 「嗯。」莫无茗撂了随手翻过的计划书,抬眼说了正事,「我要出一趟远门,这里的事务还要柳管家继续打理了。」 「哦,好的。」柳管家见怪不怪,眼皮子都没多抬,「您这次要往哪个方向去?」 「北面,巡查,或许再开拓个新区。」他指尖点在地图上,漫不经心中带着些轻佻笑意。 柳管家终于讶异了下,这摊子是不是铺得大了些,想了想东家是个有成算的,也未多言。 「那您巡至洛阳,看看小儿,帮忙带些东西。」柳之遥媳妇有孕,不易长途劳累,今年过年都不曾回来,难免挂念。 「行,东西备好,直接送到庄子上。」 没再多待,莫无茗站起离开,还有好些个准备工作要做。他出了『满堂红』抬头望着阴沉的天气,心情却是愉悦的,一年之计在于春吶,他要多活动活动。 * 一路疾风劲马,风餐露宿,东方终于披着一身寒霜上了黑木崖。得了信儿的童百熊,当即扔了剑,迅疾奔向教主院落,路上一众侍从都没能看清人。 「东方兄弟,你可回来了,老熊我这个年都没过好,都特么鸡零狗碎的烦人事,这执教真不是好当的。你这正主回来了,可赶紧把这权这事接回去吧。」 东方刚沐浴过,听闻老远就传了过来的声音,只着一层单衣就出来了。黑髮半干地披散着,眼尾还带着刚出浴的水润,整个人懒懒散散,又气质惑人。 可惜童百熊这个大老粗完全没注意到,只不停地抱怨着,这不是人干事,桑三娘也不帮他管管分摊的事务。 东方抚着衣袖,倒了杯酒,只含笑听着,也不搭话。半晌,约莫是说得唾沫干了,童百熊终于停了下来,干了一杯酒。 「怎么,这万人之上的位置就这般不好?」东方轻笑着同人碰杯,真是有些日子不曾饮酒了。 童白熊闻言,鬍子拉碴的糙汉脸拧巴成一团:「东方兄弟,你这不是埋汰老哥吗?我老熊耐烦得了这些。」 话音一顿,他想起什么来,脸色一正,声音低了些:「对了,圣姑不知怎的要下黑木崖,被桑三娘推脱你不在,暂时拦了下来。你说这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听说向问天在到处打听任我行的下落,还找上了圣姑。」 他见东方转着酒杯,垂着眸子没说话,復又抱怨:「你说你对那任我行的女儿忒好了些,还怕人为难她,特意封了圣姑,连三尸脑神丹的解药都让她发放。若是她心有猫腻,不是闹心吗?要不我去警告警告她?」 「不用,」东方放下酒杯,注视着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能有什么他心。我且见见她。」 第75章 第 75 章 二月二,宜入宅、宜安门、宜出行,莫无茗施施然给东方寄了一封信,重车慢行,准备出发。 「老爷,可以出发了。」莫青掀开厚重的马车帘,待主子进去,自己同另一个身材壮硕的武侍坐在了前头。 马车外简内繁,布置得温暖宜人,锦塌软枕、红泥火炉、糕饼茶点、琴瑟书画一应俱全。莫无茗倚在靠枕上,敲了敲车窗,「莫青你先进来,届时同陈默轮换着赶车。」 「好嘞。」马儿一声长嘶,一车一马并三人,在料峭春寒中踏上了远游的路。 一行人走走停停,他们从刺骨寒凉走到了野花开放,在四月和风拂面时终于到了洛阳城。 柳之遥携着三个副管事早早等在城门口,见车马停留,当即迎了上去:「东家,新年安好,许久未见了。一路舟车劳顿,先入府休息休息。」 「哈哈,越发壮实成熟了,」莫无茗上下打量着,拍拍他厚实不少的肩膀,笑容欣慰,「各位管事也辛苦了,我们一同先入城。」 几人说说笑笑步入城中,莫无茗拒绝了柳之遥入住他宅的邀请,带着莫青陈默二人回了洛阳那个二进的小宅院。 「我们在洛阳停留几日,你二人可以在城中随意逛逛,不必时刻跟着我。」 莫青当即不客气地嚎了出来,他头一次来洛阳,新鲜着呢,「谢老爷体恤。」 陈默木头似的跟着点点头,他无所谓。 「行了,今日先好好歇歇吧,一直坐马车也乏得紧。」 * 黑木崖最顶上的教主府邸。 东方沐浴在晨光下练剑,多少有些心不在焉,自从两月前收到莫无茗飞鸽传来的一次信息,尔后再无其他消息。 他停下步伐,眼神飘忽,时常思忖那人留的信息『等我』,纸条上只这两字,那人是要来寻他吗,可两月有余,崖下教徒并未收到任何消息? 正思忖间,一道浑厚粗哑却压低温和的声音传来,带着显而易见的小心和恭敬:「教主,早膳已备好,您吃些吧?」 来人一身青衣僕役服,身长八尺有余,虎背熊腰,剑眉星目,面上有着成熟野性的粗拉鬍鬚,温柔注视人时,眼眸深邃有情。 第122页 东方眸子微抬,径直向前走去,这些日子的饭食还算可口,吃些也无妨。 「这道西湖刀鱼,是小人特意找来的闵浙大厨做的,鱼肉鲜嫩入味,丁点不腻口,刺挑好了的。」 僕役细细观察着教主微表情,这些日子的试探琢磨,多少对教主喜好了解许多。见东方眉尖微不可查地挑了下,大抵是有兴趣又先麻烦的样子。 果不其然,见东方下箸,眉目舒展,他也跟着翘了翘嘴角,又很快压了下去。 「东方兄弟~」大老远就传来童百熊地喊叫声。 僕役眼里闪过嫌弃厌恶,见教主眉头蹙起,眼睛都垂了几分。他復又低头,心里嗤笑,那个大老粗不定哪天就会被教主厌弃,到时可看那头莽熊还能这般高高在上,对着他颐指气使。 东方接过僕役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过手。僕役在一旁看着,见教主用完,连忙躬身抬手,接过帕子。 东方抬头打量了下他,略略扬眉,随手丢过帕子,那边童百熊已近得前来。 「东方兄弟,你这饭食忒干巴素了些,」童百熊已转头,望见安静垂首在一侧的青衣僕役,眼睛微亮,对人打起招唿,「杨兄弟你也在啊,没回去吗,留在这了。」 僕役心中暗恨,那下层教徒有什么好当的,当然是能伺候好教主更重要,他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么个机会。「童堂主,您说笑了,小人现在是教主的僕役,怎能离开。多谢教主不嫌弃小人粗手粗脚,留下小人。」 「哎,杨兄弟谦虚了,哪有什么粗手粗脚,杨兄弟办事细緻得很。要不是有你在,前些日子掌教中杂事,可不难为死我老熊,所以我才耽误兄弟这么些个日子,把你耗在了这。东方兄弟都回来了,你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了,不用觉得为难,以后老熊我罩你……」 我可去你的吧,你个大憨熊,老子特么的费了多少心思才走到这一步的。虽然很想破口大骂,但是僕役忍住了,他咬着牙让自己笑:「能留在这可是小人的荣幸,童堂主可千万别再说那些话,万一教主真把小人赶走了,那我可真哭都没地儿哭了。」 没让童百熊继续搭话,他语速极快地继续道:「童堂主可是寻教主有事,小人先下去了。」 童百熊一拍脑袋,差点忘记了,他转向东方:「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下去。东方兄弟呀,我是来给你说一声,老熊我打算今天下崖了,十天半月的都不回来,给你告个别。」 「哦,童大哥可是有何事?」 「崖上太憋闷了些,老熊我是个闲不住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下崖寻些个好酒去。」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回来一定给你带些个,行了,我这就走了。东方兄弟,你多吃些,感觉这些日子都消瘦了。」 东方勾唇,只抬眼道:「好,你且去吧。」 童白熊离开,僕役在一旁侍立,见此上前一步,挂笑劝道:「教主吃盅冰丝银耳……」。话未说完,得到教主一瞥,立马闭嘴,身子又矮下几分,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东方甩袖离开,一人进了房间。 * 莫无茗来到洛阳的第二日就去了日月布庄,结果愣是没有打听到黑木崖的丁点消息,他嘆了口气,将一路上买的特产和路上亲酿的桃花酒递给掌柜。 「给东方的,这个酒还没到酿制时间,让他别打开,先放着。」 掌柜诧异,已经许久不曾通过他这送东西上黑木崖了,副教主现如今都已是教主,他不敢怠慢,求证道:「您,有什么信件需要一併转送吗?」 莫无茗深沉着脸:「没有。」 「哎,好嘞,一定把话给您带到。」 从布庄出来,他仰头看天,轻轻嘆了口气。半晌,甩甩头,去了『满堂红』洛阳城一店,赶紧把公事办了,赶路。 一店三楼。 「东家您要在北直隶开个新坛?」柳之遥震惊,不是不碰那的吗,而且许少的『玉莲生』可是那最大的胭脂铺了。 莫无茗轻轻摆手,让他坐下:「不算,地址定在河北定州,不需要多大规模。你把洛离和洛梅两人给我。」 洛离是三年前他交给柳之遥重点培养的副管,洛梅是他妹妹,一直在作坊学习产品制造研发。这事他打算交给他们兄妹主导。 「哦,……好。」柳之遥喝口茶,他们店已发展的差不多了,再盲目扩大难免盈不及亏,东家有成算就好。 「东家,我们这胭脂产品对于百姓来说还是贵了些,而且一人俭省着用能用许久。虽一直盈利,但很难再有提高了。」 柳之遥脸上泛起担忧,他开年时就想到这个问题,具体法子还很模煳。店员倒不觉得怎样,反正一直有盈利,但就这么没什么起伏,时间久了并不是好事。 「那就做日化吧。」 「嗯?东家的意思是?」柳之遥微愣,是他想的吗? 莫无茗点点头,他的事业心真算不上强烈,语气无波道:「化妆品毕竟不是必需品,转向日常生活用品吧,成本低,消耗快,盈利范围广。你家里用着方便的那些东西,比如清洁剂,香皂肥皂,钢丝球,改善生活,方便生活的产品都可以。」 他见对方神情激动,有了思维,继续补充:「在店里开个专区也好,重新开个相关的连锁店也成。你细细策划下,试营后慢慢推广,你独占两成分红,日后你孩儿去了奴籍,也可一併留给他。」 第123页 「东家……」 莫无茗拍拍他的肩,这店有这般规模也离不得柳家父子的功劳:「好了,好好干,我先走了。」 第76章 第 76 章 四月中,天气逐渐转热,黑木崖上,东方心情不是很美妙。 青衣僕役安静垂首在一侧,眼观鼻鼻观心,暗自思索着是什么人影响了教主心情。 一刻钟前,崖下教徒给教主送来一个大包袱,从洛阳来的。教主特特问了还有没有其他口信,结果只得个』无』,那一瞬他很明显得察觉到了教主的不高兴。 「杨莲亭,你之前递上来的暖玉给我送到……」东方蓦然想到,无论送到明兰城还是洛阳,那傢伙应是都收不到的,他有些泄气,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那人心里应是有气的。 他摆摆手,随意道:「算了,你先下去吧。」 杨莲亭回神,偷觑着教主脸色,欲言又止还是拱手道是。 院中无一人,东方倚在靠背上,头向后仰,轻嘆了口气,最近越发烦躁了些。 葵花宝典只有上卷,这般秘籍就是堪称天赋卓绝的他,也难以自悟残卷下卷内容,练功之事还要徐徐图之。 他闭上眼,揉了揉额头,还有这教中之事繁琐之极,面对这乱七八糟的事也是越发没有耐心。还有莫无茗那傢伙不是要来寻他的吗,这都耽搁到那里去了? 正烦闷间,院门外传来脚步声,东方蹙起眉头,轻唿一口气:「何事?」 杨莲亭听见这冷肃的声音,手指一抖,语气更加小心,虽教主未睁开眼,他依然保持着毕恭毕敬的姿态:「丘长老和葛长老因手下之间发生龃龉,闹僵起来,想要找您评判。」 东方眉峰紧皱,眼中不耐,他半坐起身,眉眼犀利如凛冬雪。 杨莲亭俯下身子,轻声建议:「要不交给属下去调和?」 见教主点头,復又阖眼,他连忙压住嘴角笑意,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日头渐升,光线打在假寐人的脸上,弯翘睫毛根根分明,在其困扰下抖动如蝴蝶翩跹。东方眉尖轻拢,睁开眸子。 还未有所动作,院外吵嚷声渐大,一个白色山羊鬍的矮壮长老同另一个灰色布衫方脸大汉手脚比划着名打了进来。 还未近得教主身,两声『砰』得撞击声陆续着传来。东方旋身站立,收回衣袖,冷冷地看着二人。 丘长老张口欲言,『哇』得吐出一串血,葛长老捂着胸口,脸色泛白,显然也未好到哪里。 杨莲亭心中快意,让这些眼高于顶的长老瞧不起他,不听他的劝慰,竟然还讽刺他懂个屁。 『哼』,他趁机给两人上眼药:「怪属下人微言轻,只是个底层僕役,不得两位长老信任,才惊扰到教主。请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定解决此事。」 或许是心思太过明显,杨莲亭被教主盯得心中慌乱,额上汗流入眼睛,酸疼灼人,他不敢擦拭,一动不动,只听到胸腔中擂鼓似的心跳。 良久,仿佛雪域里传来天籁声:「既如此,即日起你便担神教总管一职,崖上琐碎事宜你尽接办了。」 像是不敢置信,杨莲亭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他唰得抬起头,瞳孔里一片激动和难以置信。正要开口,一道讨人厌的声音传来:「教主,我教从未有过总管一职,这不合规矩。」 丘长老粗噶的声音带着咳血后的虚弱,话却说得一点不虚。葛长老也皱着眉头附和:「杨莲亭这厮,武功低微又是最下层僕役,何以配得教主青眼,难以服众……」 杨莲亭眼中恨意逼人,总有一日他要将两人踩在脚下,对着他磕头求饶。然而现实只得蛰伏隐忍,又急又渴望地看着教主。 「本座之言何须他人同意。」东方越发不耐,这般蝇营狗苟,权势之私,以为他不知道这些人心中所想,呵! 他漫不经心抬手,两针迅疾如电直刺二人胸前痛穴:「再敢擅闯,这针就会再进一分。」 「属、属下不敢,谢教主宽宏。」丘长老、葛长老大骇,再进一分,他们岂不是当场毙命,教主何时有了这般功力。两人面色仓惶,相携着离开,亦不敢再提出异议。 杨莲亭喜形于色,难以控制,嘴角不自知地咧开:「谢教主信……」 「退下吧。」东方不想听人声聒噪,当即甩袖进了卧房。 杨莲亭喜悦的表情慢慢收敛,没有教主为他撑腰,他这个总管毫无权利。教主对他是比其他小厮宽容些,但显然,还不够。他垂着眸子握拳,一定要更得教主心意才行。 * 莫无茗在洛阳停了五日,让洛离洛梅兄妹自去河北,他却带着莫青和陈默拐道去了西安华山。 一路未多作停留,带着满身疲惫于这日黄昏到得华山小镇。 莫青半插着腰,另一手抬起挡在额前遮蔽太阳,半张着嘴哈着热气,他眯着眼望着小城门:「老爷,我们大老远跑着干嘛?」 「自古华山一条道,带你见识见识。」 「啊~」莫青转头就发现主子合上扇子,潇潇洒洒地进了城,他看向陈默,目光还带着疲累后的呆滞。 陈默用余光投去一瞥,绕过他跟上主子。有什么好想的,去哪不是去。 「哎,等等我呀。」 华山小镇还是那般,既没多繁华,也没少热闹。一水的普通百姓中夹杂着几个衣着干练的人,或配刀或配剑,周围百姓自觉避开,透着异样的习以为常的和谐。 第124页 「老爷,我们在哪歇脚啊?」莫青转头看着,一会儿就失了兴趣,还没他们明兰城繁华呢。 「迎客来客栈。」 陈默牵着马车,默不作声地跟着两人走向客栈,自觉地同客栈伙计一起卸下马车。待安顿好,重新进了大厅,一眼扫到靠墙边的两人,默默坐下。 「辛苦,陈默点些你自己爱吃的,今日好好休息。」 陈默点了点,招手点了一堆吃食,他饭量大,得亏这个东家不嫌弃他吃得多。 莫无茗兀自坐在一侧,看着窗外思忖着如何去找令狐沖。按他推断,『笑傲江湖』的剧情应该还没开始,但他是个完全的意外,也不知有没有其他变数。 仿佛听到有人喊他,莫无茗缓缓转头,不确定是不是在叫他。 「莫恩公,我是牛娃啊,您忘记了吗,五年前您去我们村子雷大明家收药材。您好心给我爷爷请了大夫,当时实在什么东西都没有,就把我爹的铁棍送了您,您还给我们留了许多银子,更是把我介绍到这里做工。没想到还能在这再见到您,真是、真是……」 「哦,牛娃啊,记起来了。没想到你长这么大了,高了也结实了,险些没认出来。」莫无茗略略回想,终于记起那个瘦小可怜的男孩。张开了,少年俊秀健谈,眼神明亮。 莫无茗眼睛微弯,笑容温和爽朗:「好小子,气色不错。」 「是啊,当初真是多亏了恩公。我后来改名字了,现在叫雷祥,我爷爷走前改的,他希望我以后好好的,吉祥安乐,余世无忧。」 「好好的,别辜负老人家的期望。」莫无茗看着健气的少年,说着说着眼神黯淡了下去。他抿唇拍拍对方肩膀,世间难孝,子欲养而亲不待,自当节哀。 雷祥心情没低落多久,当即復又笑了起来,眼眸弯弯,露出一颗小虎牙。生活平淡,却活得健康积极,元气满满。 「爷爷已经走了许多年,还好我现在长大了,奶奶身体也一直硬朗。客栈掌柜和伙计都很照顾我。恩公,我一直都想再见您一次,一定要认真的道谢,我这些年攒了不少银钱,想一併还您。恩公,您去我……」 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新的客人,客栈逐渐繁忙,远处有人在招唿店小二。莫无茗对着雷祥安抚似的笑笑,语气温和:「先去忙吧。不慌,我就在这落脚,干得这么好,都是你自己的努力,我不过是提了几句而已,不用太在意。」 雷祥急急道:「不是,恩公对牛娃来说恩如再造,我后半生货与您都是应当的。」 「快去吗,那边客人在唤人了。」莫无茗笑笑没在意,见雷祥急切想要证明自己真情实意的样子,他无奈地安抚,「待你忙完来寻我,我就住在地字二号房。快去吧。」 待人离开,莫青睁大眼睛好奇地问出来:「老爷您救过他,看这小子恨不得能一直跟着您,泪眼汪汪的。」 莫无茗用筷子敲敲桌面,示意他好好吃饭:「很多年前的事了,无意中遇到了,顺手帮了一把,后面日子还是小子自己努力认真。」 「吃过饭出去或者休息,你们随意,不用跟着我。」 两人塞着饭,点点头,惯常如此:「嗯嗯。」 没再看二人,莫无茗一人上了楼。待晚上,雷祥揣着他攒下的银子来寻他,莫无茗同人闲话许久,大方地收了些他奶奶用山货做的糕饼,推了银子。 当真不过举手之劳,他这些年都不曾想起过。 莫无茗向雷祥打听些江湖事,虽在华山脚下,山上就是五岳剑派之一的华山剑派,但是日常并未有什么出奇之事,江湖之事和他们普通百姓干系不大。 只躲着些那凶神恶煞的粗莽汉子,这也是官府管辖的地界,江湖打杀之事并不是以为的那样肆意而为。 莫无茗点点头,没在继续问。今日好好休息,明天去酒馆看看能不能遇见令狐沖。 翌日一早,莫无茗起身,日头还早,华山酒馆还不曾开业,他耐着性子出门晨练。然而想法是理想的,一连三日都未遇见令狐沖。 这一日莫无茗失望离开酒馆,眉头紧皱,眼里染上不耐,思忖着要不上山拜见,也正好看看华山剑派如今情形。想着想着停下了步子,街上人来人往眼神各异地避开他。 「莫大哥?」 莫无茗闻声抬头,身侧站了个劲瘦的青年人。一身灰色道袍束身,头戴方巾,腰配五尺长剑,身材硬实,长相却不出挑,五官扁平,眼睛黑沉含笑。 「你是,小条?」少年长成青年,个头拔高,已和他比肩,脸上笑容沉稳,多了些说不出的风霜成熟之意。 青年笑着点头,嘴角抿出个小窝窝,霎时平凡的样貌多了些亮色。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莫大哥怎么来了华山?」 「啊,想到处看看,这华山险峻风光一见难忘。你怎么在这里,那趟商行,你和刘武都未去,后来听说你跟着亲戚走了,这些年还好吗?」 「嗯。」提起前事,青年的眸子多了些让人看不分明的沉痛,不想多提,转而笑道,「莫大哥我现在是华山剑派二弟子,之前招徒的时候,我那亲戚把我送来的。我这些年在华山过得很好,还练了华山剑法。」 「二弟子?」 「是啊,我师父给我起名劳德诺。华山大师兄比我小,不好好练剑,总是喜欢下山胡闹喝酒,气得师父头疼。我今日就是因为要找他,被师父指派下来的。」 第125页 莫无茗一怔,他復又细细看他,怎么会?劳德诺不是嵩山派安插在华山的钉子?明明曾经那样善良腼腆的少年呀。 「莫大哥、莫大哥?」劳德诺在人眼前晃了晃,怎的发起呆了。不过莫大哥还是同多年前一样温和俊朗,就是肤色黑了不少,要不然会是让多少姑娘弯腰的俊秀书生吶。 物是人非,大家都变了样,但劳德诺还是很高兴见到故人。那时的生活多么单纯平静,哪里像这里,一人两面,时刻煎熬。 「莫大哥,你是下榻在迎客来客栈吧?」 莫无茗点点头,心头依然复杂。 「我现在要找大师兄,等找到后,我再去客栈寻你,可好?我得先走了。」 莫无茗当即回神,华山大弟子不就是令狐沖,「我也无事,同你一起吧?」 「那,不耽误你事,那当然好啊。」 「本就无甚事。」 二人一路走一路聊,莫无茗终是开口:「你,大家都挺惦记你的。你若是回明兰城,大伙肯定高兴,如果你离开华山,去明兰城找我吧,我开了个铺子,缺少信任的人。」 劳德诺没多想,他笑着摇摇头:「挺好的,劳大伙惦记了。」 「如果有朝一日,有什么为难的选择需要你做,你完全可以都不选,早早离开。我们乡下小村远离人世,可以安安静静过日子。你信我,别做自己后悔的选择,那样的选择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莫、大哥?」劳德诺怔楞,莫大哥这般认真的样子,他无意识摩挲着剑柄,似是意有所指。 「嗯。我看你入了江湖,但刀剑无言,希望你平安健康。」 劳德诺脸上绽笑:「会的,莫大哥放心吧。我每天只是打扫打扫卫生,练练剑,也并无他事。」 二人最终在一处酒馆屋嵴上寻到的令狐沖,劳德诺见怪不怪地跳上了房,抓住大师兄。 莫无茗在下面蹙眉看着两人就那样在房顶上打了起来,脚下瓦顶发出松动的『咔咔』声。眼见令狐沖就要挣脱,他冲着上方大喊:「令狐公子,我寻了好酒,欲与你共饮。」 令狐沖一个分神被二师弟牢牢抓住,他抬眼望去,瞳孔蓦然大睁,一个挥手挣开师弟,当即跳了下去:「莫大哥!」 莫无茗微笑着沖他点头:「令狐公子,别来无恙,还是这般潇洒不羁吶。」 「嘿,叫什么公子,莫大哥叫我沖弟或者名字都好,」他不在意地甩了下胳膊,復又大睁眼,「真是有缘哪,莫大哥这次也是来走商的,真是很多年没来过了。」 莫无茗不置可否地笑笑:「走吧,难得见面,请你二人去吃酒。」 他没带人去酒馆,而是去了正经的酒楼,上了一小壶酒。令狐沖也未不满,边吃边同他聊得欢畅。 送走两人,莫无茗带着些微酒气回了客栈,脸上挂着浅淡微笑。剧情并没有出现多少变故,江湖还处在风平浪静中,甚至东方的大名都没打响。或许…… 应是有很多的方法可以避免东方的结局,现在他还是要先找到他,看紧那人吶。莫无茗推想着,轻笑出声,后日一早便出发吧。 第二日天明,莫无茗买了些礼物,送与相识之人,一一告别。莫青同陈默在准备出行的事务。 莫无茗望着窗外暖阳,復又踏出房门,华山酒馆的『苍穹』酒滋味厚重,他去拎两坛带给东方。 童百熊来到华山好几日了,正打算离开换个地方浪荡。肚里酒虫叫嚷,转转眼珠,打转马头,决定将这些日子喝得好酒,带些个上路。马身上已经挂了四个酒囊,最后来到华山酒馆。 莫无茗坐等着打酒,视线无意中瞟到门口正要进来的大汉,真是---莫名熟悉,场景也是。 他好笑着站起身,叫了声:「童大哥,这里。」 童百熊正抽抽着鼻子,闻声看去,细细辨认,尔后三两下来到莫无茗面前,大马金刀地坐下:「这不是莫兄弟吗,你这黑了不少,更壮实了哈。」 莫无茗:呵呵,他这是古铜色。 「这些年风吹日晒难免黑了些,童大哥倒没什么变化,还这般丰神隽永。」 两人正聊着,童百熊眼尖地瞄到莫无茗袖口边的木质令牌,半个巴掌大小,黑色焦木,只上刻一朵花型。他眼中诧异一闪而过:「你认得东方兄弟?」 莫无茗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是东方曾经给他的令牌,说是拿着这个,就会有人把自己要送的东西送到他手上。 「是啊,认识许多年了,」莫无茗垂眸轻轻的笑笑,復又看向童百熊,「正打算去找他呢?」 「你、知道去哪寻?」童百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是东方兄弟还是副教主时常戴的东西,没想到给了莫兄弟,缘分真是妙啊。 莫无茗略显无奈地笑笑:「只知道在河北定州日月镇,打算去到那里,再给东方递信。」 「童大哥认得这个,那应是和东方关系匪浅吧?」 「那是,我们可是过命之交,结拜兄弟,崖上没人比我二人关系更亲密的。」说到这个,童百熊得意上眉梢,语气自豪万分。 「哦,听童大哥之前讲,您正要离开此地,想是要回去见他吧。不妨明日一起?」 「嗯?要一起?」童百熊想了想,「也行,我直接领着你上崖吧,现在戒备森严,免得你不小心被射程筛子。」 第126页 「那多谢童大哥了。」莫无茗转着酒杯垂眸道谢,童百熊似乎默认他知晓了解他们神教了。 第77章 第 77 章 月黑风高夜,黑木崖上一片静谧,教主府邸也只余几豆灯火,在窗花上映出两道男人的身影。一侧坐一弯腰,影子叠在一处,倒显出别样的虚假亲近。 侧坐的那人,坐在铜镜前。昏暗的烛光下,铜镜里衣着华丽庄严的人,眼睛微微眯着,透着略微的不耐和嫌恶。 镜前扔着一副未绣完的百花图,花朵丰满艷丽,着丝细密,只最后落针处,因力量不均且重,针脚处裂开,丝线松散,显然是被人粗暴地抛下扔开。 弯腰那人,只略略撇过桌前的混乱,对于自家教主的喜怒无常,显然有所了解并不慌张。杨莲亭只瞥过那丝线还在崩开的绣品,并不过多关照,弯着腰捧上干净的帕子,供教主擦拭手指。 面容挂着从容的笑意,声音温柔沉哑,似是含情,健壮阳刚的面容瞬时多了几分敦厚与真诚。他轻声建议,带着诱哄似的宠溺与温情:「教主,今日风大,您早些歇息,净水都为您备好了,希望您解解乏,睡个好觉。」 东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蹙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眉眼狭长,内里寒霜,鼻樑挺翘,唇薄无血色,面颊冷硬,下颌虽线条柔和,但依然俊秀硬朗,不柔不美。 心内一阵烦躁,他倏然站起,『啪』得一下将铜镜按在了桌台上。 杨莲亭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他余光瞥见教主动作,很快回神:「莲亭明日给您换个贵重的,教主气质端庄,容颜极盛,这么素的东西实在配不上您。」 他从一侧取出新做的衣衫,昂贵的缎子,丝滑柔软,颜色绯红如血,被灯火一照闪着润泽的银光。「这是莲亭特意让人搜拢的衣料,一般皇城贵族都少有人得,正给您做了这夏衫。」 见教主打量着新衣,他推开桌面上凌乱的事物,将其放了上去。尔后侧过身,再次俯身,替教主解着头上高冠。别看他身形高壮如虎,手粗且宽,动作却小心又细緻,恰如勐虎细嗅蔷薇。 东方眼角余光瞥到杨莲亭的动作,见他拆了髮髻,轻巧地捧下高冠,被束缚的黑髮瀑布般垂下,被勒紧的头皮一松。他闭着眼将头后仰在椅背上,带着粗茧的手指有节奏地揉捏着头部,很是舒服。 杨莲亭耐心细緻地为教主按摩着头皮,见人眉眼放松,嘴角勾起笑意,不枉他特意跟老中医学了按摩之道。 按摩得差不多了,他轻声问询:「教主,可用莲亭服侍您沐浴。」 东方骤然睁眼,眼底闪过冷意:「下去吧。」 杨莲亭被教主的淡漠眼神扫过,他将要落在人肩膀的手悄摸不动,隐忍道:「是,那莲亭先下去,教主早些休息,属下等担心、您。」 未见教主神情好转,他一时不得其解,只掩藏着不甘,快速退了下去。 房间只剩东方一人,或许是窗外狂风大作,饶得人心烦,他闭着眼,眉头却皱得紧紧的。 一袭华丽厚重的教主服裹得人难以舒展,他垂着头,乌髮自两边滑落,光线实在昏暗,看不清脸上表情,像极了黑暗角落里华丽颓靡的布娃娃。 烛泪一滴滴垂落,门外传来护卫的求见声,火光摇曳着摇曳着,戛然熄灭。 东方动了动,门外护卫犹豫着是否再报,房门大开,黑暗里传来喑哑疲惫的声音:「何事?」 「童堂主从山下递来的信件,说务必让您第一时间看到。」护卫将信笺拱手递上,摸索着重新点了灯。 东方抬手接过,眼里毫无兴味,他对这教众事务着实厌烦了些。习武之人能夜视,没等护卫点亮烛火,纸条上的字竟入眼底『东方兄弟,我与莫无茗现在在崖下分坛,欲明日一早带他上崖,特告知。』 护卫刚点亮灯,欲侧身垂首,一阵风过,灯火復又熄灭。护卫诧异抬眸,教主拖长的衣摆已然消失在了暮色里。 童百熊算着时间,一行人于天幕已黑时到得日月镇,他将人安置在分坛中,偷偷给崖上递了信。 虽能肯定莫兄弟和东方兄弟应是有渊源在,但神教重地,上崖森严,他怎么也要确认东方兄弟是否真的允许这人上黑木崖。 如若东方兄弟不反对,那他明早就带莫无茗上崖,如若此事有假,那就对不起了。他凝眉,眼神犀利,虽觉得莫无茗是个不错的汉子,但不是一个道上的,别怪他斩草除根了。 莫无茗一路舟车劳顿,到了这魔教分坛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明日能不能见到东方?不知道半年未见,他是否会想念自己?不知道如何解开两人隔阂,解了东方的心结? 他今日见到这宅中的魔教汉子多是五大三粗,不修边幅,行为粗鲁蛮横,想也多是不讲道理的。他披衣起身,推开窗子,外面狂风灌进,吹得人更加清醒难以入睡,他轻轻嘆了口气。 正愣神间,忽听院中人声乍响,唿啦啦涌出数十的持刀之人。莫无茗怔楞,这魔教众人是在干嘛,他好像听到一声『是谁夜闯我神教』? 他远眺,无星无月,狂风大作,一个张扬的人影仿佛从天边漫步而来。他髮丝飞扬,在身后张开,衣摆很长,飘在天空像是飞起的魔法长毯,袍袖很大,裙衬铺展。看不清的浓重夜色里,只有黑色的厚重剪影,张牙舞爪,气势摄人。 第127页 那人像是踏风漫步,速度却是极快的,须臾间竟入了院中,站在屋嵴之上。莫无茗大睁着眼,心头蓦地跳动,他还在怔楞,耳边传来齐刷刷的收刀叩拜声:「日出东方,唯我不败,教主文成武德,仁义英明,中兴圣教,泽被苍生,属下等叩见教主。」 声势浩大,莫无茗回神,真的是他。 「都退下。」 众人未有迟疑如潮水般退去,院中一时空无一人。东方从高处飘落,暗红裙摆层层旋开,张扬乌髮缓缓聚拢,在风的伴奏下乍起乍落。 伴着昏暗明火,那人回首,面容如玉,清俊瘦削,冷厉的丹凤眼,轻轻一流转,如清泉溪流淌过皑皑白雪。 莫无茗心头狂跳,勐然推开门跑了出去,脚步停下,两人隔了三尺:「原来你真的是东方不败。」 东方眼神微暗,不自知的忐忑在眼底蔓延,他半垂着头,復又抬起,嗓音尖利:「是。你怕了?」 日月神教在江湖上素有魔教之称,教中三教九流,不遵法纪,任意妄为者众。江湖正道,揪着恶中典型,没少以此言语讨伐他们神教,可谓人人喊打,处处提防。 东方慌乱,见到信件的惊喜尽数散去,他侧垂着头,掩不住周身紧张寒凉的气息。他又丑名声又差,莫无茗还会喜欢这样的他吗? 不知所措中,他拔地而起,倏然飞离,没注意到莫无茗唇边浓情的笑意,靠近的脚步和……摸空的手。 莫无茗僵住,险些摸到对方脸颊的手抬在半空,半张着嘴仰头追逐那消失的衣角。 这特么什么事,他揉着头髮,逐渐暴躁,他是觉得那人有些不安,想安抚安抚,上去摸人脸太轻浮? 跑什么,他有什么好怕的?! 他缓了缓情绪,没关什么合不合宜,蹬蹬蹬敲开童百熊的房门:「童大哥,你快带我去找你们教主,他刚刚跑了。」 「嗯嗯嗯,明天一早啊。」童百熊打着哈欠,东方兄弟看来认可莫兄弟上崖,但是,「今日太晚了,上不去,咱们明日一早哈。」他可没有带着人飞到崖顶的能耐。 这边莫无茗只得压下心中急躁,耐着性子回了自己屋。那边东方慌乱忐忑中復又上了崖,猎猎夜风让他渐渐冷静下来。 他端坐在梳妆檯前,直直地瞧着铜镜中的自己,倘若他漂亮些,再漂亮些,无茗是不是就会一直喜欢他。 铜镜中的人,描眉画眼,皙白的脸敷上厚重僵硬的粉,涂上腮红一片,唇上朱红涂满嘴角。东方细细端量,似乎遮住了粗犷丑陋的部分,他唿出一口气,衣衫未退,躺在柔软大床上,睁眼未眠。 第78章 第 78 章 鸟鸣破晓,东方揉着额角起身,越发皙白的手拨开阻碍。纱帘晃动,衣衫不整仿若一夜宿醉的人走了出来。 无意间转向直立的铜镜,他凝起眉,这满脸的五颜六色乱七八糟,看得人心头火气。衣袖一扬,梳妆檯上又是一片狼藉。 噼里啪啦的声音引起候在门外的小厮,小心翼翼地声音传至内里:「教主,您是起身了吗,小的进来了?」 东方松松厚重的教主袍服,厌烦道:「备水,沐浴。」 「是。」冷寒不耐的声音逼近耳里,小厮匆匆下去招唿。 泡在满是花瓣的浴桶里,鼓胀的太阳穴得以舒缓,东方后仰着靠在浴桶上,两臂搭在边缘,粼粼水珠覆在皮肤上更显清透润泽。 他復又想起无茗,竟不知如何面对,心中烦躁和戾气同生。看向水中细密延展的花瓣,厌恶已极。他清楚地知道下面是怎样丑陋残缺又不得抛的身体,是他的身体,是他亲自造就的残缺。 可是无茗,是你先招惹的我,是你说心悦于我,誓死不悔。那么不管我身份如何,身体如何,你都不能后悔,否则、否则…… 东方咬牙,眸子里狠厉一闪而过,剩下一片黯淡转成疯狂。他像是虚张声势的白玫瑰,用外漏的满身尖刺掩饰内里的柔软。 他抿抿唇,旋身而出,溅起的水珠未落,人已衣袍披身。是有多厌恶自己的身体,连一眼都不愿看。 东方走出房门,杨莲亭匆匆恭候在一旁,他目不斜视跨过青衣侍从,淡声吩咐:「收拾干净。」 「是,莲亭明白。」 东方穿着杨莲亭备下的新衣,轻薄红衫,飘飘扬扬。他只手捏着剑诀,随意舞动,舒活筋骨。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晨起时晴润的天,不过半个时辰,便风雨欲来。东方收式,不欲再练。 「教主,下雨了,您着件外衣?」杨莲亭殷切地举着外敞,作势披在东方身后。 衣服轻薄,湿雨淋衣,粘腻在一起,衬得身形格外单薄。 东方抬起手接过肩头衣带,还未绑好,剎那愣住。 「教主?」杨莲亭一手拖着大氅,一手试探着拢起东方的发。 只见教主眼神震颤,未有拒绝,他压着翘起的嘴角,粗大的手伸向教主脸旁碎发。 岂料还未碰到,一直手从身后侧搬向自己的肩。还未看清人,迎面一个拳头袭来,自己竟已躺在地上。 莫无茗甫一入院,就看到熊似的男人半抱着他的东方,熊爪子抚向他的脸。 眼眸喷火,银牙狠咬,未待细思,身体一个起落,就粗暴地给了那人一拳。 杨莲亭半起身,鼻尖温热,抬手一摸,一片腥红。当即拍地起身,怒斥:「你他妈谁啊,敢在黑木崖教主府放肆。」 第128页 东方被喊回神,听得此话,甚是不约,两指微并。他眸子陡然一惊,倏然收回指尖真气。 静静地看着莫无茗扑上去,对杨莲亭拳打脚踢。 莫无茗对武功没有执念,但多年来,日练不歇。外功内力不能同东方相比,但比之愚钝又好投机取巧的杨莲亭,完全不在话下。 杨莲亭扭打不过,也无人应手,被这没见过的粗鲁男人打得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 莫无茗见这人躺在地上不再还手,他转着手腕站起。扯下东方肩头半挂着的披风,一把砸在那人身上。 「收起你噁心的眼神,这人不是你能算计觊觎的。滚。」 他到得两人近前方明白,刚才看到的不过是错位的视觉。理智回笼,但他还是非常不爽地一拳击飞了这人。 但这人眼中含着的贪婪慾念,看得他心头火气。偶尔当个粗鲁的人,肉身赤膊一次,他完全不介意。 杨莲亭眼里带恨,这他妈哪来的人,他还打不过。他期艾地看向教主,语气委屈,险些落泪:「教主~」 』艹』莫无茗破天荒的爆了粗口,他復又抬起手,拳头痒得他想揍人,揍得他爹妈都喊不出来。 好在一把清冽的嗓音暂时安抚了他:「下去。」 杨莲亭注意到教主视线从那男人转到他身上,眼神一下子变得冷厉。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浑身僵住,难以置信地看着教主。 东方不想在莫无茗面前杀人,他知道他是个脾气温和的人。他生活的环境没有江湖的血雨腥风打打杀杀,处处都是透着岁月静好的安稳喜乐。 今日这般莽撞动手,东方嘴角翘起,这人许是醋了?他攥着身后披着的外衣,眉眼柔和,这是莫无茗脱下的外敞,当即穿在了他身上。 待杨莲亭一瘸一拐地退下,院中静悄悄的,只余赫赫风声,作弄似的掀起二人的发,起起落落,纠纠缠缠。 那人还是目视杨莲亭离开的姿势,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东方勾着衣服的手指轻动,慢慢启唇:「你,唔……」 莫无茗陡然转身,两指托着东方下巴,没有任何预兆地狠狠吻了上去。 东方眼睛大睁,猝不及防地被揽动,两手支在男人身前以作支撑。身后腰间的大手固得很紧,下巴被抬起,唇瓣相贴。 那人强势地进攻着他的唇齿,东方贝齿张开,睫毛轻颤着闭合。 风势间歇,柔柔地插过两人贴合的身体,发尾一同扬起。树叶簌簌作响,似是为树下一红一黑的璧人热情鼓掌。 一吻闭,莫无茗抚着东方的侧脸,抹去他嘴角水痕。额头想触,低低笑出声,他感受到东方的情动,激烈的迎合。他同他一样,真切地思念着对方。 他揽着东方肩膀,让人侧靠在身前,收紧双臂。「我想你,你可有念我。」 东方顺着男人力度半转身,他比男人略低些,斜斜倚靠在他身前,头刚好枕在对方头颈处。 这人笑得开怀,声音低沉,手掌下的胸腔不住的振动。他听得男人问语,头微扬,对方眼里的笑染上他的眼。 他侧首回应:「想啊。」 他放松身体復又枕在对方肩颈,男人跳动的颈脉,勃勃有力,圆润的喉结在眼前一颤一颤的。 他失神似的,鼻尖划过鼓动的脉搏,嘴唇落在那一方凸起的喉结上。 …… 四目相对,霎时寂静。东方回神,木着脸与莫无茗低首的视线对战,不闪不躲,强撑着气势掩饰自己着魔似的行为,殊不知耳尖一片晕红。 「哎,你…干嘛?」倏然被抱起,东方一手从侧面揽着莫无茗肩头,一手搭着另一边肩膀,被人公主抱着大步向前。 莫无茗笑了,弯腰抱起这人,踢开房门,将人轻轻地放在床上。 东方见人转身离开,轻跃着坐在床边。视线紧随着莫无茗的动作,看着那人闸上门向他走来,心跳如擂鼓。纷乱的心绪来不及梳理。 他仰头望着莫无茗解开衣带,在他身旁坐下,脱着脚上靴子。 「你,」被自己沙哑的声音惊到,他张张嘴欲言又止。 莫无茗扭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帮他脱掉自己的外敞。只留他本身的轻薄夏衣,红色纱衣敞开,露出白色单薄里衣。 他轻轻将人放倒在枕头上,撑在人上方,慢慢将吻落在东方眉间、眼角,带着温柔的安抚意味。 「别紧张,」他摸索着他的手与之十指紧扣,吻慢慢落到唇边,气音带着诱哄,「闭上眼。」 东方口中的气息让他着迷,极尽的忍耐越来越难以控制。他狠狠缴进对方口中,勾着舌共舞,掉进意乱情迷的深渊。 「无茗。」 轻颤的声音唤回他的神志,他大口唿吸着支起身子。 东方的衣襟被拨开,目之所及,如红梅映雪,带着晶亮晨露。 莫无茗抿着唇,僵硬地移开目光,可惜唇齿有记忆,那入口的触感难以忘怀。 额上有汗珠滴落,没有挣开抓着他的手,莫无茗俯身吻了吻东方的眼皮。那人眼神闪烁,眼睫眨动间仿佛有泪珠将要滚落。 他拢好对方衣襟,翻身躺在一侧,将人侧抱着揽进怀里。安抚地吻着怀中人的脸颊,哑声道:「东方,我们成亲吧。」 怀里的身躯陡然一僵,莫无茗没理会。他伸着手臂拿起自己的外衣,从琵琶袖袋里掏出一个精緻的红木盒。 第129页 自顾自解释道:「这是你离开时,我就已经找人打磨的戒指,套住你一生一世。无论贫穷疾病,雨雪风霜,是男是女,是人是鬼,只要是你,我祈愿共白头,长相守。」 东方在他怀里半转身,看着他的目光呆愣痴傻。前一刻还在担心自己的身体暴露,下一刻就被他带进情潮中,生硬地拒绝了他的亲近,还没过多惶恐,就被他这一记求亲打得四散纷飞。 「我,」东方还在恍惚,左手无名指蓦然被套上戒指。 铂金的戒圈嵌着碎钻,闪着醉人的光。他垂首抚着戒圈,一时的问询消弭在嘴边。 莫无茗搬过他的手,将另一枚戒圈放在他手心,伸出自己的左手。将无名指支棱在东方眼前。 他不打算再等东方回答 「我算好了一个吉日,九月初九就极好,我们那日就在这成亲。」 他翘了翘手指:「今日我睡在你这教主府,明日就能在崖上传开,你不觉得欠我一个正经名分?婚礼怎么办,你可以慢慢想,」 他又支了支手:「这个不先给我带上?」 东方沉着眸子,将戒圈缓缓套在他无名指,盯着闪亮的对戒。沙哑出声:「今时往后,你再不能后悔。」 感受到握着自己的手收紧到有些疼,莫无茗丝毫不挣动。他用另一只手復又将人按进怀里。 脑袋蹭着对方颈子,话里带笑:「不会,世间憾事再多,只此一事绝不后悔。 你知道吗?我之前行走于世,只觉无趣孤单,可抱着你,我觉得自己很圆满。想同你拥抱亲吻,携手闲云野鹤,漫步花海田间,即使什么都不做,触手就能碰到你,我都觉得美好。」 他在哪里都不曾有过永久的安心,像是飘荡的浮萍,即使始终都停留在一个湖面上,那也还是没有根啊。 莫无茗拥着人闭上眼,都说有人在的地方才是家,这人就是牵繫他的根。 不做就不做,他抱着人咕哝着:「陪我睡会儿吧,你昨夜里猝不及防地飞了,我整夜都没能合眼。东方吶,你可再不能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我武功不及你,你飞得太快,我会追不上的。」 「嗯。」 身后渐渐没了声音,东方抓着莫无茗的手放在胸前。握在一处的对戒亮堂堂的,让他不捨得移开目光。 九月成亲呀,三跪九叩,要拜天地的真夫妻啊。他无声地笑着,眼里仿佛有万千星辉。 身体轻轻向后仰,倚着灼热的胸膛,他兀自盘算。现在是六月,七、八、九,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嗯,婚服已经在做了,你想想怎么给我正名,安排下教中事物,婚后我们去云游如何?累了,就再回来?」 身后陡然响起声音,他小声的喃喃声被听到。东方扭头:「你怎么不睡?」 「咳,快了。」 莫无茗动动腿,復又闭上眼:「我睡了,你接着想。」 东方轻笑,主动吻了吻对方眼皮,并立刻按下这人蠢蠢欲动的手,命令中带着轻哄:「你快睡,别睁开了。」 他重新躺下,一起云游啊,挺好,他也厌烦这教中事物了。他要培养个继承人,这教中事物可以让童大哥、桑三娘、秦伟邦暂时主理,杨莲亭辅理杂事。 算了,无茗好像很不喜欢杨莲亭,他可以再换个人…… 第79章 第 79 章 黑木崖上教主府偏院。 莫无茗撩着衣袖斟了杯茶,他轻笑着递给童百熊,语气不急不缓:「童大哥可是有事要说?」 昨日忙着和东方叙旧,还未曾谢过他,不曾想今日这人就火急火燎地来此寻他。 他将人引到凉亭中,结果这人半晌都未说出什么,只一脸的愧疚拧巴表情。 满脸虬髯,身高八尺,肌肉虬结的草莽大汉,有话不说,生生把自己憋屈成表情包。从』我对不起你』、』我没办法』到』我也好委屈』。 莫无茗笑得无奈:「来,上好的碧螺春降降火。」 他撩着衣袖轻轻吹着茶水,一茶入喉,味甘香浓。他眯着眼慢条斯理地放下杯盏,拄着腮悠悠地看着碧波绿荷花满园。 手指有节奏地轻点着,心情显而易见的悠闲愉悦。东方一早就起身,今日殿堂朝会,他的教主袍服分外华丽厚重。 莫无茗勾着嘴角笑意,深红的云锦妆花大袍袖,织着黑色暗纹,穿在他身上特别的矜贵霸气。他微扬着头伸着双臂,有侍女前前后后地为其整理衣褶,佩戴琉璃冠。玉白的指尖纤长细腻,冷厉的丹凤眼蕴着黝黑不耐。 他穿戴整齐,转过屏风,自上而下地看着他,眼眸染上温情,如常年冰封的极地雪原顷刻间化作涓涓细流。试问谁能抵得住对外张狂不可一世的勐虎,独独对自己露出最柔软的肚腹,倾尽半生温柔。 喉咙有些痒意,莫无茗牛饮似的灌了口茶,反正他是做不到。真是期待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东方身边真是难以为继。 「莫兄弟,莫兄弟,你还好吧?」童百熊正纠结着怎么劝说莫兄弟,结果这人在他面前魂不守舍的,难道是不愿接受? 他也觉得这事他东方兄弟做得忒不厚道,怎么能强掳人来做压教夫人呢?还是莫兄弟这般温雅的书生,而且莫兄弟还是东方兄弟的救命恩人呢。做人男宠那可是辱没宗亲祖宗的,哪个汉子能受得了。 第130页 他眼中闪过惭愧,还是他亲自将莫兄弟送到虎口的。但是人有亲疏远近,想到今早大殿上,东方兄弟宣布要同莫无茗成亲时扬起的笑。 童百熊握了握拳,对不住了莫兄弟,不管怎样他也要劝说莫兄弟同意。其实他们教主除了性别不对,哪哪不好,百八十个女人也比不得他们教主。 虽然无人敢议论,但他们教主公认的形貌昳丽,气势过人。又是一教之主,权力之大,难有匹敌,而且东方兄弟武功天下第一,江湖中人哪个谓之敢不点头。 他又瞅瞅莫无茗,还是有些心虚。教主再好,那也不是美娇娘,还强迫一个大男人撅屁股献媚,不好不好。 他一把抓住莫无茗的手,大声保证:「莫兄弟,你放心,教主会好好待你的,他今儿个还命令全教之人,见你如见他。再说大男儿能屈能伸,生命最重要,你老实跟着教主,好好服侍他,东方兄弟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童百熊说得情真意切,虎目落泪,莫无茗被突如其来的大吼震得一懵,随着对方愣愣点头。 手背被拍了一下,莫无茗将将回神,就见童百熊倏然收回抓着他的手。一根明晃晃的银针钉在童百熊方才的腕关节处,入木三分,针尾还带着轻颤。 童百熊抖抖手腕,寒凉入体的声音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莫无茗抬头看去,东方还穿着那厚重的教主袍服,长长的衣摆在身后逶迤。乌髮被束在高高的发冠中,只鬓边散发垂落,飘飘扬扬。 那人携着满身寒凉,身影在瞳孔里眨眼间放大。他咧开嘴,还未站稳身体,一道粗壮的人影从身旁擦过。 「东方兄弟,莫兄弟已经点头同意,你要好好待人家,我老童祝福你们一直好好的。」 童百熊眨着眼暗示东方,见其不解其意,只得小声嘱咐:「那什么的时候,你多点耐心,温柔些个,男子那处并非天生承欢之所,多有遭罪。」 莫无茗看着一熘烟跑走的童百熊,这人自以为的小声,殊不知大得震耳。他嘴角自一边上扬,想来东方已经公布了他们的婚讯,这人多半是误会了。 东方眉眼寡淡,听到童百熊不知几何的言语,蹙起眉头。视线随着他纵出院墙,余光瞥到一只手向他伸来。 他面不改色,任这只结实有力的手臂绕过脖颈搭在另一侧肩头。 莫无茗靠着东方没骨头似的站着,他手指绕着男人鬓间一缕青丝,这人冷峻的侧颜映在眼里,冷白的肌肤润玉一样的温度。他伸着脑袋凑了过去。 东方听见这人轻笑出声,不解回首,迎面袭来一张大脸。男人晨起未剃鬍须,下巴上一片青色鬍渣,下颌线稜角分明,眉峰冷冽,眸子里却是一片温柔。 一个吻猝不及防印在人嘴角,莫无茗没有愣神,搭在东方肩上的手移向他后脑。手掌用力,嘴唇顺势滑进人口中。 舌尖相触,两厢勾着搅风搅雨,那一方蜜意有着让人上瘾的魔力。他克制着撤回唇舌,轻吮着人嘴角痕迹,没忍住,又在那变得绯红的唇瓣上,落下重重一吻。 东方靠在莫无茗胸膛,抿了抿红肿的唇瓣,眸子低垂。他手握成拳,让出口的语音平淡无波:「你为何要执意搬出来?」 他从明德殿回来,寻不见人,慌急地唤来小厮。小厮回禀,这人起身后第一件事就是搬离他的住处。 他一路寻来,诸多忧思,甫一入院,蓦然撞见这人和童大哥两手相握,默默对视。 虽知不可能,还是满身暴虐,若不是理智尚在,他不保证童大哥还能安然无恙。 他抬起头与莫无茗对视,细细探看,寻一个真相,一个安心。 四目相对,一双眼潋滟生情,一双眼深邃幽怨。莫无茗直直地看着他,看尽人眼底,也将自己印在他眼底。 他轻轻笑了,缓缓俯身,一个吻落在那狭长的眼尾。嘴唇游移定在这人耳畔,气声轻飘带着些外放的色气:「因为,看见你就想扒光你,尽情拥抱你。」 濡湿的舌尖舔进耳里,东方眼睫颤动,耳尖泛红。那人的话语仿若一条小蛇,通过耳孔钻入心肺,带起一片麻意。 「一起期待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嗯?」 东方顺着对方紧揽的力度,双手攀了上去,手背青筋暴起,半晌默默点头。那人嘴唇落在发间,带着温柔地安抚。 他抬眼直视莫无茗:「给你换个好些的府邸,这处太委屈你。」 「不用,这处挺好,虽小了些,但始终和你还住在一个府里,方便我们一同用餐,不是吗?」 莫无茗心内嘆气,他是个正常的正值青春的男人,热恋的人在身边能看不能吃,格外煎熬。但对捧在心上的人,在他面前自渎都是一种亵渎。 做人好难,做个男人真难,做个好男人难上加难。他深觉自己的伟大,精神抖擞起来:「你一早忙碌,还未用餐,我们去吃早膳。万事繁忙,饮食不能弃。」 * 自教主宣布他将要成亲之事,崖上众人热火朝天地准备婚礼事宜的同时,对新上崖的莫公子充满好奇。只可惜教主将人藏得严实,教主府不是谁都能进的。 杨莲亭挂着如沐春风的笑,相当宽容和气地同结事领单的侍从僕役交谈。 灰衣的底层僕役被总管如此好态度的对待,受宠若惊又倍增好感。他笑了起来,交流更加放松,向杨总管打听教主看上的男人长什么样。 第131页 杨莲亭弯着嘴角,和僕役相谈甚欢:「教主看上的人自是英武不凡。」 他掩在身后的手,死死缴着衣袖。咬牙切齿地维持着笑容。教主的男人应该长他这样,他妈的,哪来的野男人,捷了他的足登了他的先。 明明他是第一个察觉到教主喜欢男人的,和教主亲如手足的童百熊都完全不知晓。明明教主对他的靠近,态度已经开始软化,他马上就要成功了。 现在这个被教中人追着捧着的人应该是他,站在教主身前唿风唤雨的人应该是他,这该死的野汉子。手上不小心用力过勐,绸质的衣袖竟生生裂开。 』咔嚓』,有什么撕裂的声音,灰衣小厮顿住话头,左右看看:「什么声音?」 「没事,你赶紧去办事吧,我们改日一起喝酒。」 「好,那杨总管我先去了,咱改日喝个痛快。」 「呵」,杨莲亭目送僕役离开,脸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嗤笑。 * 时间一日日过,黑木崖上一片喜洋洋。教主好事将近,脾气都温和了不少,崖上教众深深松了口气,皮都松弛了不少,都敢在崖上大声笑闹了。 伺候教主的小厮侍女更是满脸带笑,对带来这样气氛的莫公子更是推崇,深觉两人百样般配。 杨莲亭经过半个月的冥思苦想,只得看开,好歹他现在是神教总管,也有点说话的权利。 他一边好好办差,一边捉摸起莫无茗的喜好。他已经发觉让这个莫公子满意,他们教主就满意,他们教主满意,他的地位就稳固。 他被放进教主府,远远看见教主和那位公子并立在湖心亭中。他还没走近就毕恭毕敬地请禀。 得到允许,他才踏进亭子,低垂着眉眼,将怀中明细恭敬地递上。 「禀教主,莫公子,这是成亲之时用到的金银细软,瓜果珍蔬,双喜寝具,绫罗绸缎,并蒂连理八宝瓶,琉璃酒盏等一应物事都罗列在上,请您过目。」 他復又掏出另一个明细折递给一旁的莫无茗:「这是您二位成亲的引礼说明,可有何不满,莲亭这就去改正。」 莫无茗接过文书,看着恭敬垂首的杨莲亭,眼里闪过复杂。不得不说这厮办事细腻周到,用心办的事挑不出错来。这人也够能屈能伸的,见面第二天还想给他下绊子,这才多久就完全转了风向,对他奉承起来完全看不出勉强。 东方注意到他的走神,略微靠近,轻轻问询:「怎么了,可是有何不满意?」 他看向垂首的杨莲亭,眉眼寡淡,冷酷无情:「若你不喜他,消失便是。」 杨莲亭额头低下冷汗,身体僵直地跪下,身体哆嗦,死死咬着牙不敢发出一声响,唯恐教主一个不耐毙命当场。他闭着眼默默祈求莫公子饶他一命,他以后必对他马首是瞻,待他如待老母。 莫无茗当即抓住东方的手,他摇着头:「无事,我看这事办得很周到,各个小细节都有考虑到。」 他低头对跪着的杨莲亭道:「办事能力不错,以后好好做事,多得是人敬你,先下去吧。」 「是,莲亭谨记。日后必当更加仔细,为神教鞠躬尽瘁。」他悄悄吁了口气,偷觑着莫无茗和教主脸色,试探道,「那小的先退下了?」 「嗯,拿好这个,我和教主都是男人,没必要完全按照传统之礼,有些地方从简就好。」莫无茗指着文书上披盖头,撒红帐这里。确定杨莲亭了解了他的意思,方目送人离开。 很明显,教中上下没人会觉得他们英明睿智,武功高强的教主会屈居人下,这一应女方物事都是给他备的。 他不介意被人误解,但是披盖头,被抱着跨火盆,还有那什么花生桂圆吃生饺可算了吧,两个大男人是他能生,还是他们教主能生。 莫无茗视线不自觉落在东方腹部,葵花宝典阴阳化生,百毒不侵,不知道有没有这功用。 这人的视线越发诡异,东方被看得汗毛直立,他飞快地向后退了两步:「你在想什么?」 生孩子什么的,可算了,能不能都太受罪,他们两人笑傲天涯不好吗? 他收回神思:「啊,没什么。东方,我想去崖上最高的牌楼上看看,听说那有藏书阁,是教中禁地,我不想看书,就想站上面看看风景,行吗?」 东方斜睨着他,嘴角勾笑,当即来到他近前,一把揽上他的腰:「你说呢?这是我的天下,你是我的人。」 莫无茗还在看着他愣神,腰间手臂收紧,竟已乘风起。被风吹乱的发,在脸颊胡乱地拍,莫无茗回神,耳朵还在酥酥麻麻,眼里又收进一片壮阔。 绿树掩映处,有亭亭院落交错,假山流水,危楼高牌,旌旗摆摆。东方揽着他从肃穆威严的明成殿掠过,耀黑的琉璃瓦反射着细润的光。 莫无茗仰着脸感受凭空飞翔的惊艷时光,双臂环上东方的细腰,眼角眉梢流淌出来自心底的柔软和笑意。 胸腔传来共鸣,东方见他笑得开怀,丹凤眼微扬,也染上柔和的欢愉。 「我们到了。」他垂着眸温声提醒倚靠着他的人。 莫无茗抬头望去,难以置信。他始终不敢相信,一个崖会有这么大,大到一眼望不到边,大到留存一两万人却丝毫不显拥挤。 他向前走了两步,站立在木质的栏杆前,只手环着东方的腰。这大片府邸映入眼帘,楼牌林立,旌旗飘摇,黑色的屋嵴兽呲牙裂目,颇为壮观。 第132页 教众所到之处,皆挂上了红绸或者红灯笼。崖上绿树成荫,俨然一片绿海,海面上却铺陈着多而密的红色,像是大片延展的红色火焰,又像是舒然绽放的朵朵花蕊。 「可还喜欢?」 耳边传来清冽的声音,莫无茗转回头,眼里有光:「喜欢,当真、美极了。」这种站在高处,睥睨众生的感觉也相当舒爽,难怪古今天下,为争一把高位能血流成河。 他默默凝视着身边人,这片天下是他的,是他亲手摺下的,属于他的骄傲和自豪。 东方扫视着下方,断续消失的豪气干云,鼓胀热血重新填进胸膛。他嘴角擒着自信到自傲的笑容,他是这神教之主,也是这天下第一。 莫无茗简直爱极他这自信狂傲的姿态,眉眼间睥睨的霸气给他附上一层耀眼的光环,想让人拉下神坛,圈进怀里,狠狠□□。 黑木崖上高耸入云的阁楼上,一红一黑的人影交叠着,唯有清风听得见二人唇畔间细细的呢喃。 第80章 第 80 章 九月初九,宜安门,宜嫁娶。 天未亮,东方房门外响起侍女雀悦的问询声。 「教主,时辰到了,莫公子交待婢子为您穿吉服。」 门』吱呀』打开,一身红色里衣的清俊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外一熘的侍从,抿着唇一言不发转身坐于镜前。 为首的圆眼侍女,眼睛唿闪唿闪的尽是笑意。她看着教主进屋的背影,捂着唇忍笑,以前从不敢想狠厉果决的人也会如此紧张。 她略略收敛,回首小声叮嘱众人:「今日教主大婚,都小心细緻点,不得有误,手脚放轻,别吵着教主,事后少不了你们的赏。」 尔后当先领着身旁三个女侍,端着衣裳配饰走向教主。剩下的余贯而入,扫洒的扫洒,换新的换新,挂红绸的挂红绸。一熘十几人,静悄悄的,偶有窸窸窣窣置物的声音。 东方心无它想,只直直看着银镜中的人,脸色苍白,唇淡无血色,气色并不好,眼底还有浅淡旳乌青。眼珠轻动,他抬起右手两指,运真气于指尖,自眼角慢慢擦过眼尾。待血于尽去,肤白无瑕,眉目得以舒展。 身后正在绾髮的侍女,瞥见教主嘴角微翘,教主近日心情甚好,不復往日的喜怒无常。她心下更为放松,绾髮旳手一停,嘻笑着同东方说话。 「教主,您看可好,这是莫公子拿来的红玉簪子和金镶玉小冠,真好看。」 不同于崖上的其他教众,她们这些教主府里的人可是知道,教主和莫公子两情相悦,鹣鲽情深,才不是什么强娶豪夺,逼做男宠的戏码。她默默地啐了口,也不知哪个瞎眼的传开了去,他们教主武中豪杰,光风霁月,风华绝代,用得着那样无耻的手段。 圆眼侍女见教主虽未作答,但嘴角又上扬了几分,丹凤眼微挑,好看得让人红了脸。她后退到一旁,紧盯着小侍女为教主着衣,必不能留下瑕疵。 东方伸着双臂,三个小侍女垂着眼规规矩矩地为其一件件披挂上身。他安静地站着,不復以往不耐,这是无茗设计的婚服,穿戴繁复不同常服。 小褶的蔽膝掩住鞋面,大红的绸衣上身,飞鸟鸾凤,比翼双飞。颜色不艷不妖,不暗不沉,纯正的赭红色,既张扬明艷又庄重持稳。 大绶小绶补挂鲜艷繁复,红底金边织金游龙戏珠大带,配着红色丝绦,没有大块的组合玉佩,只一方白色暖玉配着红色穗子挂于腰侧。 红色织金祥云飞鸟软烟罗大纱衣逶迤垂地。东方半手出袖,举着银镜细细端祥,侍女未给他敷粉,只描补了眉尾,简单上了眼妆。 圆眼侍女见他皱眉,举着淡红口脂描补道:「教主,您皮肤本就特别特别好,不用画蛇添足,再给您唇上擦些口脂吧?」 她顿了顿又道:「莫公子特意挑的。」 心内暗暗自语,对不起了莫公子,教主对妆容不满意,只能把您撂出来了。 东方神色微动,伸出手索要那管口脂,一看就是』满堂红』出品。接手看过,他愣住,底部竟不是广为人知的』mth』符样,而是……』东方』二字。 将它举至眼前,深红木纹的管底是凸起的瘦金体字样。他右手拇指缓慢摩挲着自己的名字,眼睫眨动,不一会儿却渐渐放空,神思不属。 「教主?」圆眼侍女见教主本笑得开心的样子,不知想到什么竟攥着口管发起了呆,眉眼染上不自知的忧郁。 他们教主应该是天上雄鹰,骄傲到不可一世,自信傲然万事尽握才是。他的眼里不该有这样的…,小侍女皱眉,这样的忧虑忐忑,患得患失? 「让婢子给您上妆吧?」 「我来。」 温润的男声从门口传来,东方倏然扭头,眼眸闪烁。 莫无茗跨进里屋,含笑拿过东方手中那支口红:「你们先下去吧。」 「是。」众人垂首恭示,一个接一个快步退了出去。 圆眼侍女退至房门口,狠狠瞪了眼莫无茗,被他抬眼突然看过来吓了一跳,迅速关上门。揣着惊慌的小心跳,一熘烟跑远了去。 「怎了?」东方看他盯着门口,不解问询。 莫无茗轻笑着摇头,那小丫头看他如见鬼似的,眼睛一瞬间瞪得熘圆,显些脱眶。不再多想,他垂眸抚着东方的脸,光滑细腻,点粉未沾。 第133页 「啪」一掌打下他的手,东方脸微烫,从未见莫无茗着红裳,竟这般,这般好看。 他的吉服同东方相似,又简略很多。蔽膝不遮鞋,绸缎面的厚底皂靴,光滑柔亮,外罩赭红色大敞,长不过敝膝。 莫无茗很喜欢一品大员的七梁冠,仿其形打造成了头上金镶玉的小冠。烈烈红裳,朗朗君子,灼灼其华。 「来,吉时要到了,我为你涂唇脂。」 「好。」声音哑然,莫名羞赧。 他下颌微抬,眼睛轻轻阖起,朱红色眼妆,眼尾晕红,睫毛一颤一颤的,直直颤进人心底。 琼鼻薄唇,凝脂华服,冷艷无双。气质高华,似万里冰封下的寒潭,让人望而却步,又似千尺崖底升起的灿灿骄阳,纵是粉身碎骨亦如飞蛾扑火,寒冽又热火,矛盾已极,也……美极。 莫无茗注视着眼前人邀吻的姿态,缓缓、缓缓地低下头,终是四瓣相接,唇畔间一片绵软温热。他蹭了蹭,舌尖滑出,细细描摹。 唇上一热,并不是口脂,东方未睁眼,但闭合的眼珠不受控的转动,带着长长睫毛不住抖动。唇上触感熟悉入骨,小巧的喉结上下滑动,他启唇放出温吞的舌,缓缓搭上另一条辗转游动的软。 舌尖被轻轻咬了一口,他紧闭着眼,无动于衷,只不按节奏颤动的睫毛和耳尖绯红,泄露出口中那过于温情的交流。有轻笑声自唇齿间飘出,他不甘示弱地回敬对方一口。 眼前弯翘睫毛簌簌晃动,下唇传来牙齿轻轻研磨的麻痒感,莫无茗收敛笑意,瞳孔骤然缩放,眸色幽深。他双手托着这人下颌脸颊,一侧头狠狠吻了下去,温柔和风瞬时化作狂风暴雨,摧枯拉朽搬侵占进他人领地。 另一条水龙也非好欺小蛇,丝毫不惧地迎头而上,你来我往势均力敌。两湾浅溪因着罪魁祸首,水满则溢,顺势蜿蜒流淌。暴雨初歇,四唇分离,带着藕断丝连般的不舍。 莫无茗低眉勾过那水痕,意犹未尽,復又贴上充血的绵软。 「教主?莫公子?吉时到了。」 门外传来侍女脆生生的提醒伴着轻轻的叩门声,屋内红衣连成一片的两人,深深唿吸,四目相对尽是笑意。 莫无茗直起身,擦去两人唇边痕迹,满意地点头:「你最适合这样的唇色,特别好看,好看到想把你藏起来,只给我一人看。」 二人并肩立在银镜前,东方挑眉,他肤色白皙,唇上殷红甚是明显。而身旁这人,铜色的皮肤,厚实的嘴唇,只浅浅一层暗红。 「吶,为夫给你遮上。」莫无茗旋开口红,敛着眉眼,一脸严肃,一点也没觉得占了人便宜。 东方眯眼斜睨着他,虽然他身体有异,但这人这般笃定理所当然的占了上位,他教主威严何在?还未想出个所以然,就被人抬起下巴,轻轻涂着唇,唿吸交叠,刚升起的雄心壮志剎那消散,他对这人狠不起来。 「好了,你看看。」这款口红是他亲手做的,浅淡的水红色,完全比不得东方被吻过的艷红。 略略遮掩那抹艷色,他暗暗点头,这样就很好看,东方那样的带着春色的艷丽,是他一人独藏的。 银镜中的唇瓣水润亮泽,色泽却不浓艷,东方轻轻蹙眉。余光瞥见镜中另一人上扬的唇角,他眉梢上挑,「你可要涂唇?」 「嗯?」莫无茗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要不来点,再增些气色? 他点头,「要。」 「很好,我给你涂。」东方揽过他的头,惦着脚尖印上这人的唇,细细涂抹。 被带着蛊惑的声音诱到,莫无茗还在愣神,那人已从唇上抽离,还留下一声响亮的『啵』声。 「好了,我们该出去了。」 房门打开,圆眼侍女微低着头双手捧上牵红。垂眸之际,瞥见教主水润的红唇,这口脂真是好看,她也要去『满堂红』买一些。 暗红的长毛毯,从卧房门前一直铺展到明成殿台阶之上的教主椅前。 两人相视一下,一手拿着牵红,另一只手相握,并肩跨上面前红毯。 平日里从不脚踏实地走这府中路的东方,头一次抿着红唇一步一步慢慢向前。 他目不斜视,一手红绸贺如愿修得今生缘,一手温热情之所系,乍冷回甘,祈往后余生,往日来生,吾之所愿,君之所念,即使非男非女,亦能不弃,当真携手白头。 教主府大门大开,匾额之上绑着红绸花,两根红飘带起起落落。 二人甫一跨过高槛,唢吶锣鼓骤然响起,远处规矩围着的教众开始欢唿,人群中红绸旌旗飘摇晃动,万人的欢唿祝贺,声势浩大,震撼人心。 莫无茗扬着灿烂的笑,牵着东方的手步下台阶的一剎那,大片的花瓣倏然从空中飘下,纷纷扬扬,拂过衣摆,落在眼前长毯。伴着一场又一场的花瓣雨,他们走过的红毯上又铺就了一条瀰漫着香气的花路。 这是一场全教的狂欢,童百熊自告奋勇非要当婚礼傧相。此时在大殿转来转去,伸着脑袋听着远处的热闹,恨不得扎着翅膀飞过去。又捨不得傧相的位置,后面一众呲牙裂目的人想抢他的活计。 黑木崖上许久不曾这般热闹,气氛自任我行掌教之时就格外肃穆诚惶诚恐,这可是近年来,教众最开怀放松的一段时日。观礼的教众热情格外高涨,气氛逐渐火热。 第134页 童百熊看到慢慢走来的一对新人,激动地一拍大腿,龇牙咧嘴地说着贺词。 二人面对殷殷期待的童百熊及教中长老,相识一笑,松开手,分别跨过两端的火盆。 「一拜天地」 牵红系两头,两人缓缓转向门外,秋高气爽天朗气清,今日喜结良缘,自此三生石上伴。 一拜天地,天为证、地为凭,自此后你是我唯一的妻,天涯海角同游,红尘万丈共渡。 一拜天地,天为媒、地为合,只这一世,你若不负我,刀山火海,枪林箭雨,纵是血肉横飞,魄散魂飞,我愿渡你,余生安泰,生生世世喜乐福康。 「二拜高堂」 宾朋满座,可惜无父无母,高堂上并列着莫父的牌位,和方家父母的无字牌。莫无茗牵过东方的手,紧握着看向那三方灵牌,虔诚感谢。 二拜高堂,不求诸老永护,异世小儿,求此一人,祈愿家长里短,如同平常夫妻食同桌寝同席,护佑他康健太平。 二拜高堂,吾自知不孝,违背伦常,大逆不道,但纵各老怒火滔天,吾亦此生不悔,天火诸罚,请尽皆降于吾,惟愿一人承担。 「夫妻对拜」 双手相扣,四目相对,胸中有滚烫热意翻涌,眼含似海深情,诺诺无言自在灵魂深处。 三叩首,我们结为夫妻,拜过天地,呈过高堂,往后半生结伴,百年阖棺的亲夫妻。我在你眼底,你在我心里,你融于我血肉,我做你肋骨,从此你我一体,再不分离。 「礼成~」 随着童百熊再也抑制不住的激动声,顶上花瓣扑朔朔落下,唢吶锣鼓重新奏响,两人十指紧扣,闪亮的铂金戒指紧紧触碰在一起。 震天响的唢吶锣鼓声中,东方揽过莫无茗的腰,拾阶而上,须臾间共坐在宽大的教主椅上。 他大袖一扬,携着无尽真气的声音,波浪般传向教中上下:「今日大喜,尽情畅饮。」 「日出东方,唯我不败,教主文成武德,仁义英明,中兴圣教,泽被苍生,属下等恭贺教主和教主夫喜结良缘,百年好合。」 教众的开怀热情,让气氛推进到高潮,大殿中有伶优舞姬献歌献舞,殿外有普罗教众自寻其乐,参与演出,喜宴正式开席。 作者有话要说: 服侍无禁制。 第81章 第 81 章 人间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夜,洞房花烛时。 东方是一教之主,众人只敢敬不敢劝,今日倒是莫无茗喝得更多些。东方见他来者不拒,微微蹙眉,这人本不喜饮酒,虽大喜之日也不必再多饮,携着他径直离了大殿。 酒饮半酣处,崖上一片喧嚣,东方揽着人,从一众人头顶略过,落于静谧处。凉爽的风不停吹拂,莫无茗的酒气渐渐散去,眼眸恢復清明,尔后一怔。 满院玫瑰,娇娇娆娆,肆意芬芳,小桥泉池,花海凉亭,红白小屋伫立其中。似梦似幻,人间秋风乍起黄叶飘零,黑木崖上却是紧紧抓着夏的尾巴,绿树长青,而这里……花瓣摇曳,有丫新绿,晃晃兮如春日再临。 这是爱丽丝仙境,桃花源记桃花村,蓬莱仙岛之遗珠,美丽宁静处处安澜,他一时哑然。 穿着红色喜服的人,分花拂柳般行至花海之间,轻巧转身。他俯身摘下最艷的那朵玫瑰,轻轻抬眸,凤蝶翼翅般的眼睫缓缓颤动,朱唇微启,藏着小心的期待。 这是东方无意中发现的地方,比之崖上他处,温度合宜,花繁叶茂。是崖上幽谷,临处悬崖峭壁,非武功高深者难以靠近,至今无他人察觉。 他悄悄将这里改造成他们二人的家,昨日刚刚完成,当是他们成婚的贺礼。 莫无茗怔怔地看着那人,藏风的大袖下滑,露出素白的腕子,玉白的指捻着娇艷的玫瑰花。轻轻的一抬眸,似有风情万种。 风携着轻语而来,落在耳边的声音带着被风吹散的零落温柔,「你喜欢吗?」 喜欢,怎能不喜?这旖旎温柔的小院他喜欢,花海丛中比花还要娇的人他更喜欢。他手指勾着衣袖,默默冷静,按下满腔杂思,沉着地踏进花海,走近那人。 天色还早,烈烈骄阳勾勾缠缠地染上点点橙黄,打在红衣之上,反射出暧昧暖绒的光晕。 灼艷红衣叠在一起,莫无茗轻轻圈着东方,抚摸着他手中擎着的花瓣。耳边响起暗哑低沉的嗓音,明明呵气而出,轻轻缓缓,却震得东方瞳孔一颤,手中娇娆的花剎那被突然的用力摧残凋落。 背后的莫无茗没有看到他眼里的痛苦挣扎,洞房花烛,坦诚相待,该来的总归要来。他闭着眼仰头,復又睁开,终是下定决心坦然面对。 没在回到大殿,起起落落间不过片刻,二人便已落至喜房门前。略过满院红绸窗花,莫无茗拉着东方进入房间,未待打量,回身落闸。 室内焕然一新,房樑上垂着大红的锦缎,红帘纱帐,龙凤呈祥的红烛,鸳鸯喜被与软枕…… 满室的红色,浓郁热烈,八仙桌铺上大红绣彩的桌布,红绿穗子遮住若隐若现的脚凳。莫无茗端起桌子上的合卺酒,金樽玉盏,红线相连。 二人执杯,脉脉相视,两双眸子,四样心情。两臂相交,合卺酒饮,苦辣回甘,夫妻合二为一,自此同甘共苦,患难与共。 第135页 东方安静地坐在床边,大袖中的手紧紧攥着衣袖,指尖泛起青白。他眼睫颤动,脚步声停在近前,下巴被缓缓抬起。 莫无茗将酒盏放回托盘,将红烛燃起,厚重的帷幔落下彻底隔绝内外两室。那人垂眸静坐,浑身透着僵硬与挣扎,他轻吐气息,止步于前,脸颊想贴,轻轻安抚:「相信自己,相信我,我会永远爱你,永远。」 卷长的睫毛缓缓眨动,东方自下而上与他对视,那人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情,眼底压制着跳动的欲。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有没有思考,只听到耳边一声沙哑的「好」,飘忽到陌生的嗓音,藏着不可查的孤注一掷。 身体残缺是东方过不去的坎,挽不回的伤,再多预想和心理准备,在最不堪的一面□□暴露的那一刻,全然无济于事。时间仿若静止,有泪珠自眼尾滑进浓密的发间,东方紧紧阖着眼,像是垂死挣扎的鱼,不愿面对。 知道了他的残缺丑陋,莫无茗是厌恶了吗,他一点都不想看到那人眼中的鄙夷嫌弃或者惊诧惧怕。是了,他还妄想用权势将这人锁在身边,心都是骯脏龌龊的,他一个不男不女的妖怪,又怎配得上他? 自欺良久,蝶翼颤动,成串的水珠倾泄而出。莫无茗是唯一一个知道了他的秘密,自己却依然不捨得杀的人,或许,他应该放他自由,从此再也不见。 莫无茗直直地盯着着他空洞木然的眸子,深邃的黑眸溢满醉人的心疼。心口陡然一痛,也憋闷得厉害。 他紧抿着唇,有怒火腾起,不过静默几秒,这人就这般了无生色,眼泪似涓涓细流。他就这般不信自己,也这般不信他。 温柔的安抚,让东方復又燃起喜欢,他转动木讷的眸,看向莫无茗。明明动作那么温柔,却满脸不善,他吶吶开口:「我……,你」不厌恶吗? 莫无茗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人水洗过的眼睛楚楚动人,眼尾晕开的桃花色,妩媚风情。 他忍了这么些个日日夜夜,一点点地靠近,费劲心力,意图润物无声地化解他的心结。 然而这诸多努力还是没有经受住考验。这人对自己对他不存在半点信任,心中早已认定,这一刻到来之际就是被厌恶、被抛弃、被打落谷底的时刻。 莫无茗面无表情磨牙的样子让他心中惴惴,东方轻轻吸着鼻翼:「无茗,你别这样……我害怕。」 自父母离去,他从未这般哭过。眼泪对他完全是个奢侈无用的东西,他入教的人生信条只有血与汗。 莫无茗的温柔给了他希望,他睁着水润的眸,鼓起勇气寻求一个不可求。 轻嘆一声,莫无茗俯身吻上他的眼,丧气的呢喃直击着人的耳膜:「你要多信我一些啊。」 他寻到他的唇,温柔的相贴,浅浅的轻啮,舌尖陡然敲开贝齿,疾风暴雨般唇舌相抵。复杂心绪化作胡乱的亲吻,待这人眼底褪去决然,莫无茗方撤出唇舌。 他深深唿吸,尔后利落地翻身躺在这人身旁,猿臂一捞,将人带趴在怀中,双臂收拢,在东方额间落了个温柔的吻。他轻抚着这人乌黑顺滑的发,声音沙哑:「说说吧,我听着。」 东方抬首凝视着他,水眸潋滟,又有眼泪滴落。感受着莫无茗的温柔和心疼,明明是开怀的,却有泪珠不自觉地滚落。他復又趴在他胸前,戴着戒指的手握在一起,紧密得让人想流泪。 莫无茗安静听他陈述完,虽然知道他是自宫,但听得他平静的声音,还是有密密麻麻的酸涩从心口漫上眼眶,难以控制。他搂紧怀中人,默默吻着这人发顶。 眼泪终是滑进东方漆黑的发,他张了张口,声音嘶哑到难以发声:「你……」 追忆安慰的话在舌尖打转,比起真实的伤害,语言是多么苍白无力。 他紧了紧臂膀,声音依旧沉哑:「你以后有我,我会一直在,我爱你呀。我们是拜过天地的夫夫,刚刚还喝过交杯酒,自是二人一体,同甘共苦,永不分离。」 抱着自己的手臂用力到像是要嵌进身体,勒得些微的疼,但东方半点挣扎的想法都无。他抬起头,抹去莫无茗眼角泪痕,脸上绽开释然的笑意。负累尽去,满身轻松,他眼里似是盛了万千细碎星子,耀眼夺目,看愣了莫无茗。 他的声音像是春风拂过新丫,透着无尽清新与温柔:「别哭,都过去了,我拥有了你。我们以后会一直一直幸福下去,携手白头。」 莫无茗重重点头,执起他復又与自己十指相扣的手,吻在戒圈上,保证:「生同寝,死同穴,白首不相离。」 「那么……做你想做的事吧!」东方坐直身子,眼角带笑,尾音饶舌,衔着无尽魅惑。 红烛滴泪,情人靡靡。昏昏沉沉中,天色大亮,教主府内静谧无声,早起的鸟儿还没来得及一展歌喉,就被驱逐殆尽。 深红一片的喜房内,明亮的阳光从缝隙间潜入,却被阻隔在顺滑绸布床帘之外,相拥而眠的人依然睡得香甜。 黑木崖上一片寂静,明成殿内外,小厮忙忙碌碌打扫着大宴后的狼藉。窸窸窣窣的声音伴着个别人的鼾声,滑稽又和谐。 第82章 第 82 章 红烛帐暖,最是春宵苦短日高起,常年禁慾的人一旦解禁,就是择人而噬的凶兽。三日没有出过寝屋的人,第四日日头高照,依然兀自昏沉。 第136页 鸟鸣破晓,莫无茗却已起身,他伫立在床前,满面春风,笑意盈浓。床上的人还在沉睡,丝滑娇嫩的玫瑰花瓣胡乱粘黏在周身,红纱红被,雪肤乌髮,露出的玉白肩颈上红痕朵朵,眼睫垂泪。 莫无茗俯身,用食指揉开他蹙起的眉,在人耳边细声叮咛:「东方,东方,我去小厨房给我们做些吃食。你听到了吗?」 床上人眉目復又皱起,却依然不作声。他纠结片刻,还是像只扰人的苍蝇,嗡嗡个不停。 万一这人清醒见他不在,以为他是个提了裤子就落跑的混蛋,或者自我怀疑,兀自神伤,要毁天灭地怎么办? 被自己的思虑惊讶到,他抖了抖晨起的鸡皮疙瘩。嘴角扬起恶作剧似的笑容,坚持不懈地扰人清梦。 「东方,宝儿,」他趴在人耳边不停叨叨,将自己晨起离开的行程復又交代了遍,末了提议道,「你若是听见了,不想说话,就拽拽我衣襟。」 他还非常贴心地将脖子伸到这人手边,未几,一只白皙纤长的手脱离红色床单,胡乱摸索着。手的主人依然半张脸埋在鸳鸯喜被中,只露出玉白泛红的耳朵。 莫无茗轻笑着拿起那人的手放在衣领处,那只手半死不活地扯了一下,加了些力又扯了下。尔后迅速收回缩进被子里,俨然不是很想搭理他。 太阳越升越高,垂挂在上方,倾洒着夏的余威。红色纱帐里,拱起的喜被一动一动的。不多时,一个人影坐了起来,新生的黑色头毛支棱着,随着主人的动作颤来颤去。 室内无人,东方打哈欠的手顿住,头脑一时空白,眼里有恐慌一闪而过。 须臾,手指紧紧攥着寝被,面上却升起陀红。他浑噩间被人吵着听那人交代去处,復又朦胧入睡,一时竟不知今夕何夕,是梦是幻了。 想必那人快要回来了,他忙不迭穿上一旁备好的新衣,一点也不想被抓着再待在卧房里。 新婚几日,他半点不再怀疑莫无茗会厌恶他残缺的身体。还勒令自己也不许嫌弃。莫无茗用没完没了的实际行动证明,他的这具身体是有多美多让人着迷。 东方拍着脸颊,有些不忍直视,寝房处处都留下了两人的足迹。连着三日都未曾出过房门,吃饭有人喂,洗澡有人陪,别说出门,他几乎脚都没沾过地。 虽然他半点不在乎丫鬟看到满室狼藉,还要洗衣换被。但每当有人在收拾内室时,他却被那人放在浴桶中细緻地清洗打理,就分外羞囧。他从未想过,莫无茗竟是这样的莫无茗,用他自己的话说,太……狗了? 房门『吱呀』打开,莫无茗拎着食盒走了进来。看见他站在窗边,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揽着他的腰,轻轻地揉着,一手贴上他的额头,眼含忧色:「你脸怎么那么红,不会发热了吧?」 他明明很小心,也很克制的,用的药还出自平一指呢,应该不会太难受才是。 东方轻『咳』,拿下他的手,歪头笑笑:「无事。你做了什么,先用餐吧,有些饿了。」 「好,」人无事就好,莫无茗先盛了碗熬得香浓的红枣红豆粥,递给他,「先喝点粥,吃些暖胃的热食。」 「你是不是早就知晓我身体的异样?」 突兀的声音乍起,莫无茗一僵,他抬起眼看着冷冷淡淡的东方,一时无言。半晌,方缓慢地咀嚼着口中的汤包,小心地点头:「啊,嗯。」 他飞快地吞咽下口中食物,解释:「我没想告诉你,不是,我没想好怎么告诉你。就是,我们认识那么久了,还那么亲近,我、我就知道了。我本来想等你主动说,担心伤害到你,但是也不是,反正……」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是吧?」他睁大眼寻摸着东方的微表情,本来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妥的,这般胡乱言语,愣是显得心虚。 他看着不喜不怒,没甚表情的东方,莫名忐忑,吃得包子都不香了。您老别只顾着吃,倒是说句话呀! 「嗯。」东方对着眼巴巴的莫无茗,点了点头。他倒是不会生气,反而松了口气,既然这么久了,他相信莫无茗绝不会厌恶他。 瞥到表情越发可怜兮兮的莫无茗,他没甚表情地喝着粥,他腰疼,不想说话。 * 新婚燕尔,本该蜜里调油,黏黏煳煳的,可惜不过半月,就惨遭嫌弃。莫无茗坐在湖边,拄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钓着鱼。他最最亲爱的教主,雄心未退,正在明成殿上指点江山,颐指气使。 不苟言笑的表情,配着冷珏的气质,那人坐在主位上高傲到不可一世的样子,见一次心动一次。 可惜他见的不多,黑木崖上没有他不可去的禁地,就是自己武功在东方面前完全不够看。每次从后面偷熘进殿内,还没欣赏够,这人就速速打发了众人,要陪着他。 简直是甜蜜的烦恼,莫无茗轻笑。秋风飒飒,有半黄不绿的叶子飘落在湖面上,看不清品种的小鱼跃出水面,化开的涟漪又叠加延伸。 他放下鱼竿,手指轻轻点着大腿,慢慢思考,差不多可以把东方拐出去了。笑傲江湖应该是恣意的,他始终想不通只一本功法就能让人变成那般模样? 记忆中的纸片人,那般不人不妖,遭人百般嘲讽鄙夷,莫无茗认为那是完全失去了自我的原因。 他眼前的东方,骨子里明明是骄傲的,任性的,甚至冷漠无情的。他见到过被东方一个眼神吓到失禁的人,也撞见过地面上没来得及清洗,残留下道道人体被拖拽过的血痕。 第137页 东方现在虽对教务没那么上心,常常会不耐烦,但并没有厌恶避世的想法。 就只这脾性……,莫无茗微顿,眼里一片复杂。东方时不时希望自己是个女子,每当这时就会极度厌恶自己男性的躯体,痛恨自己为什么不生而为女。 温软如水,香气袭人,女儿就是那心尖尖上天山雪莲,哪里是这又臭又硬的男人身体能比拟的。 莫无茗扶额,虽然他不够软,但更香更美。皮肤如玫瑰花瓣般丝滑,暗蓄的力量让他的肌肤更为紧实柔韧,完全没必要同女儿家相比。 他嘆气,东方的葵花宝典是残卷,目前还没有突破第三重,但照这个趋势,突破只是时间问题。他不可能阻碍他练功,也拦不住他想成为女子的想法。 眸色加深,他定定地看着湖面自己的倒影。他能做的或许只有始终尊重对方,给予对方足够的安全感。 但是他还可以挣扎挣扎,女儿模样也百种千样,他要经常给东方树立树立正确的女儿观,免得把三从四德的大妇当成楷模。 水面倒影现出模煳的笑容,被野生的游鱼戳破,散去还復,那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是一闪而过的错觉。 正兀自盘算着,身后有故意加重的脚步声,莫无茗回首,绿色襦裙的侍女向他轻轻作揖。 「莫公子,杨总管找您。」 厌恶涌上眼底,眨眼间消失无踪。他微微晃头,此杨莲亭非彼杨莲亭,但他还是会控制不住迁怒。 绿裙侍女微讶,公子这是不想见?她非常有眼色的准备退下:「那婢子这就回绝那厮。」 「不用,让他进来吧。」 莫无茗起身行至凉亭,壮实的身影小跑着奔了过来,怎么看怎么粗鄙油腻。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人絮絮叨叨,怒火越来越旺盛。就特么不靠谱,那样的人会失去自我,行走坐卧标榜豪奢人家的大妇,全特么赖枕边人。 『砰』得一声震响,杨莲亭一个哆嗦,立马变得小心翼翼,他应该没说什么惹到莫公子吧?回禀的都是教中银钱铺子的事,总坛下达了整顿的措施之后,分坛的生意更好了,这一季的供奉足足多了小半个三品库房。 还有许多时鲜上好的布料毛皮,佳品珍玩,物事刚到,他就匆匆忙忙赶了过来。他偷觑着莫公子神色,怎么也不至于殷勤献到马蹄上吧? 莫无茗闭上眼,揉了揉额头,復又睁开,平淡道:「照常登记好明细,你下去吧。」这些都是东方的,仓库里的东西他若是用,完全可以随意取用,用得着巴巴的私藏吗。 他木着脸目送人走后,瞥着嘴甩了甩手,刚刚用力过勐,直楞楞地拍在石桌上,手疼。 「怎么了?」 清凌凌的声音带着浅浅的温柔,莫无茗扭头,那人站在他的身后,作势要替他揉手。 「无碍,不小心磕到了,你真是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他伸手将人拉到近前,这人议事结束应是有一会,服饰都换成轻薄飘逸的纱衣了。 「是你在愣神。」东方眉眼弯起,坐进他怀里,捉住要给他按摩的手,轻轻揉捏。这人那般吝啬于使用武功,用内力给他去乏倒是不计较。 颜如玉,世无双,颔首垂眸,俊美又温柔。莫无茗咧开嘴笑眯了眼,这就是有媳妇儿疼的感觉,太可心了。手早就不疼了,他依然没有收回,心里巴适得很。 东方注意到这人嘚瑟的笑容,莫名好笑,他轻飘飘抬手,挡住了吻过来的唇。吻在指间的嘴唇软软热热的,他两指併拢捏住无茗的唇辧,搓圆揉扁的唇肉配上这人的表情,忒好笑。 「呜呜呜,依弄啥。」嘴唇被猝不及防地捏住,瞧见他眸子里滑过的狡黠,莫无茗随着唇形变换配合地挤眉弄眼加鼓腮,「亲亲~」 东方笑弯了眉眼,褪去了所有的防备和算计,纤长睫毛下折射出纯净圣洁的美好。他『吧唧』一口印在还撅着的唇上,当即站了起来,一瞬间滑开两丈远。 他向着莫无茗招手:「走了,你不是最重视定时定饮,去用膳,今日都晚了时辰。」 行吧…… * 东方最近有些忙,过些时日,他们要下崖云游。按照莫无茗的想法,天南地北他都想去,需经年不归,他必须安排的再妥帖些。 莫无茗最近活成了咸鱼,休闲自得无所事事。东方不知去了哪里忙碌,他也不掺和,一个人在崖上熘达。 他是名正言顺的教主夫,即使有人不喜他,也不敢招惹他。刚走出教主府,他打算去找找童百熊,就当是提前告别了。 刚拐过一个弯,突兀地被人拦住,他皱眉看着眼前人,眸子滑过不耐。 「莫公子,如夫人想见见您。」杨莲亭受人所託,加之莫公子脾性温和好说话,他也就没推辞。 莫无茗怔楞:「如夫人?」 「是啊,」杨莲亭觑着他的脸色,小心措词,「不过是个可怜女子,想向您求得一个恩赐,放她们归家。」 这是,东方的女人?!他蓦然想到,那人在自宫前是有妾侍的。他不曾听人提起过,也不曾见过,竟不曾想过还有这回事。 这事怪不得东方,更怪不得那些连自己命运都掌控不了的女子。但他还是心中不快,顿顿地难受,并不想掺和此事。 嘴角拉平,平日温和无害的笑容收敛,他面无表情地拒绝:「你应当同东方讲。若无他事,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第138页 「莫公子,莫公子,您就当行行好吧。您现在是教主心尖尖上的人,被教主想起,那些女人哪还能安好,拜託您去见见吧,那些女子也不过想得个安稳的前程。」 杨莲亭苦苦哀求,毕竟已经收了夫人们的礼,办不到若被人宣扬出去,教主不会让他好过的。 他小心翼翼劝解莫无茗,没敢提她们可是教主夫人,如夫人同教主更是年少相伴的大夫人。 「莫公子,只有您能给她们一条生路了。」 莫无茗垂眸,默然片刻,开口道:「你带路吧。」 第83章 第 83 章 莫无茗随着杨莲亭越走越偏,他到得崖上这般久,竟从未发现这里还有一条路。 杂草掩映,坑坑洼洼,其上残枝厚土,乱石无数,一派破败景象,只依稀从残存的青石板中窥见几分昔日的繁盛。 他踩着硌脚的石子漠然前行,杨莲亭觑着他的神色,小心地在侧后方引路。 「到了,莫公子,只能从这进,正门被封禁了。」 他蹙眉望了望紧闭的大门,跟着杨莲亭从一旁角门转了进去。 内里的院落还算精緻宽敞,杨莲亭在角门处止步,他被一个绿衣的女子引着。一路走来,心头髮沉。这方院落不似北方建筑的风格,没有大开大合,粗犷庄重,处处透着婉约精緻,清雅细腻,白墙黛瓦,飞檐斗拱,雕刻极其精巧,可见布置之人多有用心。 走过抄手游廊,穿过一个月洞门,游行几折,他看到池边亭中端坐着一个女子身影。金蓝绸衣,织金披纱,满头乌丝盘起,点翠珠钗,端庄华贵。 莫无茗走近,更是看得清晰。粉面桃腮,琼鼻樱唇,柳腰若素,面容姝丽,气质温婉,是多少男人求之不得的小意温柔。 那人一动不动,似是对池中景色看得入迷。侍女悄然退下,莫无茗站在亭外出声提醒:「如夫人,不知您寻莫某有何事?」 女子回首,不过风信年华,却目色沉沉,仿若老妪。她淡漠地打量他片刻,启唇邀他入座。 莫无茗心头一梗,无端觉得像极了宫廷戏中,正妻给小妾立规矩的场景。 而他,就是那个妾! 「莫公子眉目硬朗,气质卓然,倒不似寻常——」 如夫人轻笑着收口,未言明的意思孰能不懂。莫无茗蹙眉,他实在没有同东方的旧人打机锋的兴趣。 直言道:「想必如夫人心中明晰,东方已与你情断义绝,再无可能。如若你想离开,无论是再寻良人或是投亲奔友皆可,我保你后顾无忧。或者你不愿离开,也可一直待在此处,绝不会有人苛待与你。」 他顿了顿还是坦白强调:「只一点,你不能再幻想东方分毫,你必须同他完全划开关系,这样对你也最好。」 莫无茗眉眼深沉直直地盯着她,虽然这话对她会有些残忍,但—— 如若继续招惹东方,他确定不会有什么愉快的结果,只会让所有人都难堪不快。 如夫人死死地拧着手帕,她微笑着,内心一片狰狞:凭什么! 她同他少年相伴,他们曾那样如胶似漆,缱眷缠绵。他待她是不同的,无论他后来收了多少人送来的美妾佳丽,他都不许有人越过她。 他们明明是那么般配的一对,他英俊威严,她貌美温柔,人人都喊她大夫人,对她恭敬有加,羡慕他们神仙眷侣。 可是这一切变得那么突然,她盯着莫无茗眼含怨毒,嘴角温婉的笑险些挂不住,都是这个该死的兔儿爷,低贱小倌。好好的男人不做,做甚么腌臜玩意儿。 她垂眸,轻轻唿吸,胸腔几度起伏,方又抬头。望着莫无茗,眸光水润,语气哀鸣:「我知道,我们缘已尽。我想回乡孝敬爹娘。」 「在这之前,可否能让我再见教主最后一面。」 莫无茗对上她期待的水眸,咬牙拒绝:「现在见他,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为什么?凭什么?都是你,我连见他一面都如此艰难。」 如夫人陡然站起,一杯酒泼到莫无茗脸上,明明上一刻还温婉端庄的人,立马变身泼妇,状若癫狂。 她抽出一把匕首,慢慢走向莫无茗,语气一会疯狂狠厉,一会缠绵悱恻:「都是你,你怎么不去死呀?没关系,我可以帮你……」 莫无茗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步走来,视线开始渐渐模煳,浑身乏力,怎么回事?他明明一直保持戒心,什么也没碰。 他勉强挣扎着,额头冒出汗珠,也不过是滚落在地,狼狈不已,刺眼的冷光扎进眼里…… * 「无茗,无茗,你醒了。」 莫无茗眼皮颤动,缓缓睁开,红色的床纱分外熟悉。意识逐渐回笼,他扭头看向一旁的人。男人紧紧握着他的手,看向他的目光深情又焦躁。 「你……」嗓音干涩沙哑。 「先喝点水,」东方扶他起来,餵给他喝,小心翼翼,亲力亲为。 莫无茗就着他的手喝完,试着动了动身体,又扭了扭,似乎没什么毛病? 他疑惑的看向东方:「究竟怎么回事?」 东方放下杯子,嘴角抿成一条线,眼露杀意,不想多言其它,只对他道:「你中了葬魂香,晕了一个时辰,平一指已经给你解了毒,好好休养便是。」 他寻人至那偏院,看到一圈女人那么紧密的围着他,一瞬间手脚冰凉。却被女人的吵闹惊醒,方注意到莫无茗的不对劲,那人闭着眼歪在椅子上,他当即抱着人就去寻了平一指,人都没来得及处理。 第139页 然而莫无茗并不如他所愿,追问道:「葬魂香?」他没看到哪里有燃香啊? 「嗯,云南一个小教派的东西,无色无味,本是针对习武之人,发作快。对你而言过于勐烈了些。」 什么意思?他丢习武之人的脸了?未再多想,他转而问道:「那如夫人怎样了,可是你赶到救了我。」 东方抿唇:「不是。那个女人应是受了点伤。」 半晌,莫无茗方理清事情原委。 那些女人本就因为东方的冷待多有他想,崖上待遇也不如从前。他和东方大婚,更是让她们看清了自身处境。 本商量着求一个出路,主意打到他头上,却不想如夫人真实意图竟是要杀他。其中一个会武的女人发现情况不对,当即现身拦下了她。正惶恐吵嚷时,东方寻了来,匆忙中挥开了一众人,应该并无人死亡。 他心情不太好,面无表情地把玩着东方衣袖,突然抬眸:「你打算怎么处理她们?」 不待人开口,他又道:「都放下崖吧。」往后如何就凭她们各自造化吧。他也不是什么圣父,骨子里的冷漠让他即使想到生死,依然平静无波。 东方察觉他心情不佳,没再多说:「我们明日下崖,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真的?你那么快安排好教务了?」 「嗯。」见他提起劲头,东方笑了,「无甚要紧。」 「我早就让莫青和陈默准备好了事宜,我们先去日月镇『满堂红』,到时直接驾车离开,先去北上雪原,然后草原牧马……」 云游的事情敲定,莫无茗眉眼舒展,捏着手中纤长滑腻的手指,心思逐渐活络。他嘴角勾笑,一个用力,将人带到了床上。 衣襟被拆开,东方虚虚地按住他的手,冷静拒绝:「不行,你身体有恙。」 「不,我要向你证明我很好,我很行。」他不由分说吻着近前的绯红薄唇。 拦着自己的手,揽上他的脖颈,莫无茗眼里盛满笑意,他总是愿意纵着他。 * 翌日,晨光尽撒,凉风飒飒,没理会众长老眼中的热切,东方携着莫无茗径直下了崖。两人一骑,毫无余赘,渐行渐远。 鲜有人知,黑木崖上偏僻小院,一个浑身煞气的黑衣汉子肃着脸拔出了刀:「要么酒,要么刀。」 如夫人尖声吶喊:「不可能,不可能,他不可能那么狠心。」她使劲儿摇着头,声音逐渐喃喃,眼泪夺眶而出,他终究没有爱过她。 她端起眼前毒酒,一饮而尽,余声散在风里:「我恨他,恨他们,不得善终……」 身体怦然倒地,眼眸大睁,有血涌出。余留的女子经受不住刺激,哭叫着想要夺窗而逃,然而鲜血喷溅,煳了窗纸一片。 花一样的六个女子,同这个精緻的小院一起无声地被摧毁掩埋。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五! 第84章 第 84 章 日月镇『满堂红』。 东方随着莫无茗跨进店门,同明兰城老店精緻的装潢不同,这里的铺面很大,黑白灰中点缀着明红,装饰更为简单,丝毫不显拥挤。 店铺开门不过一月,客人来来往往但销量并不好。洛离在柜檯看着寥落的帐本,眉头紧皱,一时未注意到自己东家的到来。 「回神了。」莫无茗笑容温和,轻轻扣着柜檯桌面,将人唤回神。 洛离蓦然抬首,就看见一袭深红长袍的男人,白生生的,面容清俊,眉眼—— 他打了个哆嗦,转而看到一旁灰蓝锦衣的东家,连忙拱手:「东家您来了。」 他转过柜檯,急忙引着人入了后方小院。 厂房不大,安排得错落有致,井井有条,莫无茗点点头。他本没想将铺子开得多么好,这里设个坛口实属多余。不过是想或许会在这很久,找些个事做。 洛离张张嘴,想要阻止那个陌生男人进入2号房间。那是他们产品配置最机密的地方,平日里除了洛梅包括他都不能随意进出。 然而刚发出声就被一旁的妹妹拍了一巴掌,他蹙眉回头。 洛梅努努嘴,示意他注意东家。 这个男人关系和东家非同一般,虽然没向他们介绍,但是东家看着那人的眼神令她个姑娘家都脸红。 见那人对他们产品感兴趣,东家更是直接将『满堂红』小印给了出去,那可是能随意支配所有店铺帐上银子和产品的凭物。 那温柔宠溺的笑,同人说话,视线依然时刻关注着人的模样。 啊啊啊,洛梅扣出袖中帕子,一个劲儿地拽,她梦中的夫君就是这般模样。 洛离偷眼去瞧,就见东家视线落在那人身上。看见人进了他们最紧要的房间,仍然嘴角含笑,一脸温和。 他默默将伸出的手转向桌上茶盏,喝了一大口,心中纳闷,那个眼神冷肃到能冻死人的公子,究竟是何来头?洛阳柳之遥柳管事最得东家看重,也没这般待遇。 莫无茗瞥到东方入了屋,没了身影,便将视线转到眼前。垂眸轻嘆,果然他对这些东西越发感兴趣了。 将茶盏放下,看着一旁的兄妹两人。他略略安抚:「刚开始,生意不好可以理解,我给你们一年时间把它做起来。后续盈利,你二人另得百之五,洛离主管百之三分,洛梅副管百之二分,可有意见?」 第140页 见二人欣喜点头,他方又道:「做事情不要太急,多考察考察,这地方没那么富饶,这钱也不是那么容易赚的,不要照搬洛阳的方略。」 洛离慌忙应是,他得到那么多资源和支持,开店却没盈利,他难免忧愁自责。 莫无茗拍拍他的肩:「我许你在一定范围内扩充日化方向的业务,其他方面必须打审批。有什么问题联繫柳之遥,我也会一直关注,但回復可能不那么及时。」 因为我要和东方四海云游。 他掩住心中的小得意,笑容温和,看向一旁的女子:「洛梅,你哥哥有时候会钻牛角尖,你要多提点他。不要让东家失望。」 洛梅面容一肃,身板挺直,看了看她哥,郑重承诺:「洛梅谨记,我兄妹二人,必不负东家重任。」 莫无茗微笑点头,门外传来莫青的欢快声:「主子,都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好。」他又转向洛梅,「拿两套最好的产品,装车上。」 「是。」洛梅讶异,他们一车男人何所用?不过她收敛心神,并未问出口,微微笑着领着莫青拿东西装车。 车已备好,静待出发,莫无茗抬步走向一侧的房舍。还未走近,就见东方没甚表情地掀帘出来。 他歪头轻笑:「可有喜欢的东西,一併带上,我们这就出发了。」 东方摇头,他摸着袖中镌刻着他名字的口管,眉眼柔和,同莫无茗并肩走向后院大门。余光瞥到探头探脑的甲六,眉峰倏然蹙起。 「主子,」甲六冲自家堂主讨好地作揖,又转向一旁的莫无茗,笑得开心,「莫公子,好久不见。」 「小六?你何时来的,可是同我们一起出行?」 「他不去。」 东方淡淡开口,目光寒凉。攀谈的二人顿声,一个可怜兮兮,一个诧异不已。 莫无茗左右看看,明了地笑了。他拉住东方的手,弯起唇:「带上吧,当是给莫青做个伴。」也方便使唤。 被突然提到,莫青瞪着眼轻『啊』,他不需要作伴。然而主子丝毫没理会他,只顾着看身旁那个男人。 一直被无视,他撇撇嘴,靠着陈默的肩,偷眼打量。很想摇头嘆息,他家温和儒雅,沉稳有为的主子竟选了个男夫人! 木头似的陈默,闪身躲开莫青。上去给主子夫掀起轿帘,他内心警觉,直觉此人功力颇深,但他完全探不出深浅。 有这般修为的人,竟对三脚猫似的主子还算言听计从。他轻舒一口气,即使不想承认,但若这人有歹意,他很大可能护不住人。 甲六被东方看得身体僵直,待主子移开目光,他像是解封的泥塑,整个人抖了几抖。视线对上看向他的莫无茗,咧着嘴恢復了往日的嘻嘻哈哈。 「你同莫青一起吧,」莫无茗又看向傻站着的人,嘱咐道,「都是自己人,莫要有争端。」 等主子都上了车,甲六一摸额头,擦了擦莫须有的汗,终于放下心来。他也不是自己要来,还不是老大飞鹰传信,主子一人不带,万一被拐跑不回来可咋整? 他笑嘻嘻地看向一旁青布衣的小哥,拱了拱手:「以后就共事了,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主子车都动了,咱们也走吧。」 二人没再多说,赶忙驾车跟上。 车厢外不起眼,内里却大而舒适,完全可以躺下两个人。莫无茗甫一进入,就看见美人坐在榻上闭目拄额,见他进来,面无表情地掀起眼帘,瞟了过去。 他笑着坐在一旁,沖外温声开口:「可以走了。」 马车启动,他揽过东方的腰,轻轻揉捻:「可是不舒服?」 东方顺势躺在他腿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復又合上眼,轻『唔』。其实不然,只是和莫无茗在一起,越发惫懒了。 他侧躺着,抱着莫无茗的腰,马车摇摇晃晃却也不过分颠簸,悠悠然恍若入睡。有头髮煳在脸上,带起丝丝痒意,他皱眉,闭着眼蹭了蹭。 莫无茗轻笑,伸手拨开他的发,露出如玉的半张脸,耳朵因马车内的热意微微泛红。他轻轻捻了捻,復又放开,没再打扰他闭目养神。 赶路的时间难免枯燥,他拉开暗盒,支起小几。又打开轿侧小帘,凉飒的风携着林间湿意迎面扑来。他慌忙半掩,低头看去,正对上东方暗沉的丹凤眼,幽黑深邃不见丝毫睏倦。 他关了半扇小窗,摸了摸腿上人的脸,轻问:「起来吗?吃点东西。」 东方摇头,坐起身子,倚在靠枕上,瞥向他的腿。 莫无茗笑了,他晃了晃腿:「不酸不麻,你再枕个一天一夜也无妨。」 见人瞥开视线,他捻起一块桂花糕,笑着举到人眼前:「真不吃?我做的。」 东方将视线从窗外收回,看了他一眼,半启唇。莫无茗轻笑着餵给他,「好了,先吃一块垫垫胃,再过一个时辰,我们停下歇脚吃饭。」 东方点头,窗外不好好驾车的甲六,正骑着马进入林中。他眼眸轻眨,有些意动。然而感受到手指上的触感,復又歇了心思,扭头看那人把玩他的手。 他微嘻,早就发现莫无茗喜欢揉捏他的手,也不知有什么好玩的。 见他一根根摩挲过指尖,又握住手掌,拇指按压轻捻,一时分不清他是在玩还是在按摩。 「你很喜欢这双手,为什么?」 第141页 莫无茗抬眼,被抓包了。他嘿嘿笑,握着人的手吻了吻,轻言:「因为好看,特别好看。」 「嗯?」东方抬起另一只手,仔细看了看。白皙纤长,也当得上好看。 尔后略微蹙眉,女子的手不比他好看? 想起自己曾经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十指纤纤,肤如凝脂,柔弱无骨,宛若柔荑。尤其是如夫人,她出自江南水乡,丽质婉约,指如葱根,最喜翘着小指给他按揉太阳穴。 想到那个多事多情的女人,心内不悦,眼底滑过厌恶不耐。不知分寸的女人,竟然妄想触碰到一个习武之人的大穴,临死前还这般下作恶意。 他復又想起这个最不自知的女人是鲍大楚送来的,嘴角轻抿,决定让甲六传信回黑木崖,教教他安分守己。 指尖湿热的触感,让东方下意识缩回手。他看向莫无茗,眼含无奈,但却挑着眉问他:「女人的手不是更好看?」 如果喜欢一定要具象化,莫无茗最喜欢东方的手,哪个人都比不得。白皙细腻,不肥不瘦,纤长有力,莹润有光。 他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手控,东方这双手能让他瞬间化作痴汉。看着眼前白皙圆润的指尖,他伸出舌舔了舔。 漂亮的手脱离控制,他也没遗憾,拆开一个小纸包,是榛子糖。他塞进东方嘴里一颗,又自己含了一颗。 东方眼睛微微眯起,可见是喜欢的。他拿着帕子擦拭着自己的手,耳朵传来莫无茗漫不经心笑呵呵地回答。 「在我眼里,没人的手比你好看,漂亮的手加上你,对我的效果远远大于二吶。」 莫无茗澄净的眼注视着东方,情话说得毫不含煳:「没有人比你好看,如果有,那是世人眼瞎。」 他伸头,『啪叽』一口印在自己媳妇儿嘴唇上,尔后撤离,嘻嘻笑着:「不过你放心,你夫君永远耳聪目明。」 见东方被他逗笑,莫无茗伸出手揉向对方额角:「可是马车坐久了,头昏?你趴下,我给你揉揉太阳穴。」 「好~」口中的糖甜丝丝的,薰染得他出口的话音也带了几分甜和糯。东方翘着嘴角,復又躺在莫无茗腿上,闭着眼任那人给他按摩。 过了好一会儿,东方睁开眼,拉下莫无茗的手,张了张嘴。 莫无茗笑笑,又扒拉出一个小纸包,捻了一颗软糖,塞进他嘴里:「尝尝这种,好吃吗?」 「唔。」东方拿了只抱枕垫在脑后,用沾水的手帕擦干净双手,在眼前晃了晃。 「嗯?」莫无茗没揣摩明白他的意思。 含着软糖,眉眼都软和了的人,向后一仰,枕了回去。他丹凤眼含笑,风流尽淌,举着指尖轻点着莫无茗的唇:「手给你玩,这次可以添。」 嗷呜!莫无茗眼神颤动,响亮地亲了下眼前葱白指尖,握着这只手挪到一侧,俯身吻上这人的唇。正主在这,再好看的手也要靠边…… 一路重车缓行,游山玩水,腊月时节,年关将至,他们停在了辽东的一个小镇。 这里汉人和女真族杂居,再往东北就是野人女真部落的腹地,言语不通,风俗难明。莫无茗决定暂居此地,待来年春暖花开再作他意。 作者有话要说: 七月半,七月半, 焚香祷告祭先祖, 沐浴摆盘祈家恩。 香火不断宅门深, 四窗紧闭门扉启, 只迎先人不迎鬼。 --- 倒计时:四! 第85章 第 85 章 一夜隆冬大雪,天地苍茫茫一片。莫无茗迷濛中推开房门,刺眼的白茫唰得冲击进眼底,他下意识抬起手挡在眼前。 他伫立在门前许久,身体一半隐于昏暗,一半露于光亮。 昨夜的雪悄无声息下得很大,抬目四顾银装素裹纯净已极,租住的小院里仿佛铺就了厚厚的棉花毯,洁白松软,但是——路呢? 莫无茗搓搓手,戴好貂皮小帽硬着头皮走出房门。他给炕灶里添完柴,烧完热水。深一脚浅一脚出了宅院。 真冷啊,难怪冬日里街上人少,这样的天气也只有炕上能长待。他们住的地方离这里的街市相邻,拐过一个巷道,终于多了些人烟气。 时间还早,只有零星的铺子辛苦地开着张,他顶着凛冽寒风进了一间早点铺子。 门口两方毡布将室内挡得严严实实,有人掀帘而入,坐在门口的人后腰瞬时一凉,立即回头看去。 莫无茗对着一脸恶煞的人掀起嘴角礼貌颔首,那人拉拉斜下来的兽皮上下打量他片刻,撇撇嘴又转回头。 这是个女真族人,长相粗犷,身板壮实,身上穿着这里少见的锦缎棉袍,外面裹着鲜亮的老虎皮,当是个富户。 他此时满脸不快地同人说着什么。 店铺不大,只余门口一二位置,莫无茗只得临他而坐,安静地等着自己的早点。 那人说话的嗓门极大,吉拉瓦拉得说着什么,语速极快。周围的人也看了过去,继而小声讨论起来,气氛忽然变得欢快。 可惜说的是蒙语,莫无茗听不明白。 他端正地坐着,无意中同人对视,也只微笑着颔首。他姿态端得太正,仿佛不是正坐在逼仄嘈杂的饭铺子,而是在肃静威严的学堂,他就是那温和持重的夫子。 渐尔周遭无人再同他搭话。 第142页 无人注意,得以安静。莫无茗默默地喝着汤,支棱着耳朵搜寻夹杂期间的汉语,虽然口音极重,但勉强能辨别。他砸么着要不要去学个蒙语。 家里还有四口人,没多逗留,匆匆吃完,打包过热腾腾的包子和羊杂汤,他揣在怀里往回赶去。 这里新年貌似有祭祀活动,城主也会同部落子民一起载歌载舞,还有萨满巫师祀祈天神,护佑族人。不知道他们这些外来人能不能参加,很想凑个热闹呢。 天上又开始飘雪,莫无茗眯起眼睛对抗风雪,加快脚步赶了回去。 -- 莫无茗起床之后,被窝也不是那么暖了。东方窝在炕头,手脚依然凉凉的。他练的葵花宝典化阳为阴,阴阳又相生,但本属阴性,偏寒。艷阳夏日凉而不热,冬日里却过分冰凉了些。 他翻了个身将头也窝进被子里。倒不是受不住冷,习武之人较之旁人本就更耐三寒酷暑,只不惧但也不喜。 吃过珍馐谁还耐烦吃糠咽菜,享受过热烫身躯暖被窝,只一人的寒凉孤寝太磨人。室内无人,那人不知出门要多久,东方腾得坐起,面无表情地起身。 他用留下的温水洗漱过,坐在妆镜前慢慢地涂抹着润肤膏,只略微下拉的嘴角泄露出那么几分心情的不美好。 时间尚早,门外莫青等人也已起身,正在清扫路上积雪。 他微微点头回应几人的问好,略过众人,径直走向院门。门前积雪已扫,脚印混乱脏污,他抿抿唇,提气纵回正房门前,没甚表情地进屋阖门。 甲六拿肩撞向一旁愣神的莫青,嬉笑着提醒:「别直愣愣地盯着主子房门发呆,赶紧的,一会儿好吃饭。」 莫无茗不在,莫青不太敢吵嚷,他沖小六撇撇嘴,挪到一旁打扫。 院子里安静一片,只有沙沙地清扫声。东方盘膝坐于炕上,沉浸进功法之中。 心法四十九一个大循环,视野由内而外,心神往,纳万物,耳更清目更名,他听到四野寂静,唯有雪落下的声音。 东方收式,復又走出房门,鹅毛般大而密的雪飘飘扬扬,落在他头上、肩膀和轻眨的睫毛上。 雪越下越大了。 这里的冬天真冷,唿吸得仿佛不是空气而是冰凌,鼻腔顿顿得疼。莫无茗使劲垂头,妄图将脸埋进衣襟里,可惜这立领裹不住整张脸,并没什么作用。 他闷头走着,厚雪发出『咯嚓咯嚓』密集的脆响。风暴来临之际,终是赶回了家。 在门前跺掉脚上黏得厚厚一层的雪,他甫一抬头,门就『吱呀』打开了。 他笑了,伸手拍去来人肩头雪。 有雪落在东方睫毛上,只一会儿功夫便化了开。莫无茗戴着粗粝的兽皮手套,不方便拂开,倾身吻干他的眼睫。 二人并肩走向堂屋。 「怎么起这么早,冬日夜长也无事不防多睡会。」 「冷。」 「嗯?」莫无茗诧异,他们住的屋是东西炕,炕头连着灶膛,他早起特意添了新柴。东方还睡在炕头,他临走时摸了摸还是很热乎的。 「可能火灭了吧,我一会儿去看看,这么冷的天,炕不暖简直没法呆,明年还是回明兰城吧。」哪个地方都没有他花了五年建的庄子住得舒服。 东方瞥着他,推开堂屋门,轻轻『嗯』了声,「火没灭,你不在。」 莫无茗微愣,尔后跟在他身后进屋,放下手中早点。脱去厚重的裘衣和手套,摸向他的脸,露出岑白的牙。 「那我以后陪你多睡会儿。」 「嗯。」 「哈哈,」莫无茗在他眉间『吧唧』一口,才支起腰背,「你先吃点热食,我买了他们这的酒,给你烫些尝尝。」 他出门转到厢房,见三人都在,笑笑将东西递过去:「给你们带的早食,喏,还有一壶当地的酒。」 甲六欢唿一声,抬手接住酒囊,就知道莫公子出门不会忘记他们。 「天冷,可以烫一烫。这雪还有些时日下,把路扫出来就好,其他不紧要。」 没在多言,他拍拍莫青脑袋,自个去了厨房。带着方便烫酒的小火炉,没多时便又回到正房堂屋。 一杯酒下肚,热辣辣的,整个人都暖了起来。他拄着腮看东方吃饭,嘴角上扬,眼睛迷濛,带着微醺的醉意。 他吃饭的样子很好看,眼眸微垂,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素指拿着拳头大的包子,手却更白一筹。一口一口,安静有度,汁不外泄。没甚表情的样子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吃下去的速度却是极快的。 东方被他盯着也毫无压力,掀起眼皮瞟他一眼,将羊杂汤推给他,自己喝粥。 窗外大雪纷飞,窗内二人对坐而食,小火炉中噼啪的作响声平添暖意。室内很安静,只偶尔视线相交,吐露三两人语,嘴角上扬的弧度却一直不曾下去。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1』彼之佳人,在我盼兮。天地怆然,时间都像是慢了下来,美好得一塌煳涂。 莫无茗看着那人望过来的眸,盈盈然似珠还露,轻笑出声。他换了只手托腮,看那人轻皱着鼻子,诧异地看着杯中酒,挑眉不言语。 「竟这般辣!」东方一饮而尽,轻嘆一声。他从未喝过这般的烧刀子,酒液顺着喉管而下,热辣骤然上涌,斯哈出口。 「据说这里的女真人出门打猎带的都是这种,能驱寒,能燃火。」 第143页 莫无茗直起身子,拉起他:「行了,还是坐在炕上喝吧,久了会冷。」 房间里支了张空白屏风,中间大片白色布帛,就是个大型的绣绷。 东方坐在炕上,捏着针一下下练着剑法,轻拨慢挑,丝线交织飞舞,屏风上开始有了清晰的图形轮廓。莫无茗倚着炕桌看得目瞪口呆,他这是——又精进了?! 待他停下,莫无茗握住他的手,慢慢搓热。 「怎么样?」东方眼睛澄亮,含了光,瞥向看着屏风的莫无茗,嘴角勾起,「是不是很像你?」 莫无茗惊奇欣赏的目光一顿,来回看看,甚是迷惑。这满屏逼真的小雏菊怎么像他? 他暗暗打量东方,这是暗示他整日里黄橙橙的,拉着他做那种事?菊花!他这是想干嘛? 「看着就暖洋洋的,暖到人心里……」 小雀跃戛然而止,东方蹙眉,这傢伙的目光隐晦得不像个好人,「缘何如此眼神?」 莫无茗轻唿一口气,下意识拍拍胸口。他想哪去了,东方没有被掉包,也不懂这些。 他咧开嘴巴,转到人身旁,一把拥住,语气端正:「很好看,放着忒可惜,把它做成口罩吧,等天晴了,我带你去滑雪,嗯?」 东方没被岔开话题,他一动不动地蹙着眉审视莫无茗,半晌开口:「你刚刚想的什么,你隐瞒了我什么事?」 「哪有,」莫无茗犹豫,在遇到东方之前,他对这个世界完全没有认同感。即使现在,他也不可能忘记他来自哪里,他不想骗东方,但—— 面对他审视的目光,莫无茗坐直身子,一脸肃容:「你真的想知道?」 被对方影响,东方也不自觉挺直腰背,眼神愈见严肃,他有些犹疑,还是点头:「嗯。」 「想你啊,你怎么这么好,秀个图想的都是我,遇到你是我三生有幸。」 莫无茗突然嬉笑着扑了过来,东方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哼笑一声。 他接住扑过来的人,一手掐在这人下颌骨,手上用力,一脸皮笑肉不笑:「你耍我?」 「逗自己媳妇儿怎么能叫耍?」莫无茗视脖颈处的手为无物,伸着脸要去亲他,「天时地利人和,你练半天了,我们来做点放松运动。」 这人一瞬间哈巴狗似的,用头毛乱蹭他的脸,东方又没有真的用劲,下一秒就被人亲在脸上。他一手将炕桌挪移到地上,一手护着人向后仰躺。 他放纵地躺平,垂眼揉了揉莫无茗的头。他一直都知道这人心里有秘密,他等他坦诚相告,他想总有那么一天的。 莫无茗咬开爱人衣襟,一路吻向下,头髮被一通揉弄,他抬起头对上东方暗含宠溺的眸。 他復又低首,闭着眼与人拥吻。心中吶吶:你知道吗?我爱你,但我最大的秘密,还不知要怎么同你说,但我想,我总归会告诉你的。 灵肉相合,诱人无尽沉沦。世界被风雪冷冻结冰,这方小屋却春情盎然,一片沸腾的温暖。 一条长炕,相拥的二人炕头炕尾滚过,终是停在一角自由舒展。莫无茗心情相当飘扬,他抱着东方,眉眼都是餍足。 东北老爷们儿的淳朴幸福,老婆孩子热炕头,后人诚不欺我! *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2。莫无茗没有去过雪山,不曾见识过这般惟余莽莽。 飘飞的大雪鹅毛都难以比拟,明明是轻飘飘的,却因为又急又密,无端端给人一种黑云逼城般的压迫感。 他同木匠约的时间到了,但这般天气并不好出门。莫无茗犯愁,忍不住对着门框撞头。 「你在做什么?」东方注意到莫无茗在门口呆站半天,还『框框』撞墙,难不成在屋里待得无聊?窝在房里几日了,他也有些无聊呢。 「要出去转转?」 莫无茗顺手将人裹在自己披风里,抱着人倚着门框,对着外面嘆气:「这样的天气哪里能出门。」 不说天上还在撒的,只地上落的厚雪,一脚踩下去看不见腿。若不是当地人对此不以为然,他一度以为这是雪灾。 「你,是不是又忘记你有内力,会轻功?」东方看向他的眼神一言难尽。 每当他觉得莫无茗温和稳重,这人就嘻皮笑脸撒娇卖乖,觉得他聪颖可靠,这人就傻呆呆迟钝得厉害。 东方不再多言,迳自伸手揽住他的腰,扭脸:「想去哪,我带你。」 「哎,不是!」莫无茗慌忙拉住跃跃欲试的人。 他始终觉得人应该顺应自然规律,才能活得健康长久。但东方从来就是想逆天的性子,他也不向他灌输这套思想。 但是你好歹穿戴整齐吧:「把大衣也穿上,还有新做的鹿皮靴,那个厚实暖和,手套、围巾、口罩都戴上。咱们有条件,不需要用身体硬抗,没得平白遭罪。」 穿戴齐整,东方蹙眉扭了扭身体,过于臃肿,被束缚得不太舒服。他为难地看向莫无茗:「太厚了。」 「那、脱下个比甲吧。」 终于收拾妥当,东方没甚表情地揽着莫无茗平地而起,只放光的眼神泄露出几分愉悦。 木匠家住在小镇北街窄巷中,东方将人面对面抱到胸前,挡住迎面的风雪。脚尖垫着街上屋檐,快速滑过纵横的巷道,直接落在木匠家中。 莫无茗扶额,向惊唿的老妇人解释,他们不过是来拿订做的物件,并非歹人。 第144页 他要的是滑雪板,一共约定了五副,还剩一副今日便能完成。他取了两副,与木匠重新立了个凭证,拉着东方安分地走出别人家院门。 「这是什么东西?」东方拎着两块板子,上下打量。 「这是滑雪板,在雪地里玩的,很好玩。我教你怎么玩。」 莫无茗性质勃勃地一边介绍,一边示范:「腰腿弯曲,重心落在足弓,用滑雪杆轻轻一撑……」 他示范了个平地滑,又向人介绍:「如果摔倒,可以这么起来,滑雪板与地面垂直,用手支在臀部,然后,」他话还没说完,一抹影子从眼前飘过,磕巴的尾音散在风雪里,「起、起来。」 有武力垫底,所以他不担心这人安危,但是有武功的人这么逆天的吗?莫无茗坐在地上起不来了,他觉得当初摔得七荤八素的自己,过于可怜,他苍老的心受到了万点打击。 东方用滑雪杆撑着转了个向,復又停在莫无茗面前,笑得开心:「很有趣,我们滑着回去吧?」 他用滑雪杆戳戳突然颓丧的人:「你怎么不起来,难道是起不来了。我教你,用滑雪杆支在身后,一撑就能起来了。你试试。」 「你怎么知道,你刚刚摔了,没事吧?」他刚刚没注意,上下打量着人,身上也没多少雪印子。 东方摇头,这般简单的事,他怎么会摔倒。 从对方眼里读出真意的莫无茗:好吧,是他狭隘了。 二人一路滑行,莫无茗规规矩矩,东方倒是花样百出,不復素日里的冷静淡漠。他似是雪地里的精灵,过分的灵动调皮。 他再次离开并行的莫无茗,滑向雪堆,顺势来了个后空翻。復又转着圈打旋到莫无茗身旁。 很好,余光瞥到他的动作,莫无茗告诉自己冷静。将注意力摁在前方,他一点也不想在爱人面前摔个大马趴。 到得家门,莫无茗卸下滑雪板,上前敲门。东方云淡风轻地立在台阶下,眉眼清冷,如果抛却他脚上的长板,像极了缥缈的仙人。 然而房门打开,也不知他如何做的,骤然窜进院子,停在正房门前。莫无茗停下同莫青的交谈,抬眼看去,雪地上遗留下一个又一个圆圈。 小六咋咋唿唿,他觑着主子脚下的东西,眼里放出跃跃欲试的光芒。 他围着莫青——手中的长板打转:「给我试试?」 「不给,主子的。」莫青抱紧手里的滑雪板,他也很心动呀。 莫无茗笑笑:「别急,一个个来。」 「自己去木匠家拿。」 冷冽的声音响起,凑热闹的三人霎时安静。东方不悦地皱眉,莫无茗对这些人太过宽容好脾气。 小六眼睛一亮:「城东木匠?我这就去。」 「拿上凭证。」莫无茗着急喊道。拦下小六,復又放缓语气,「不急,每个人都有。还有一副没做好,吃过晌午饭再去。」 没再理会,他三两步走向东方,牵着人拎着滑雪板进屋阖门。 作者有话要说: 圈1/2诗词引用自人教版语文课本及习题资料,有疑惑可自查。 倒计时:三! 第86章 第 86 章 小镇背面有个山坡,无木无枝,视野开阔。 大雪初霁,一行五人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滑雪比赛也没设彩头,但莫无茗一声开始,一个个犹如离弦的箭,山顶上只余残影和莫青的目瞪口呆。 这该死的胜负欲,他头一次运用内力助自己一臂之力。耳边的风猎猎作响,莫无茗眼中一片燃烧的火焰,这无边雪野,速度激情,让人肾上腺素飙升沸腾。 他大喊:「我来了~」 莫青踉跄地跟上,着急忙慌地唿喊:「还有我~」。空荡的山野包容地回应着,雪地里回声一片伴着哈哈大笑。 东方早已跑没了影,他的速度极快,翻转着从高坡上落下的冲击,激起雪花一片。他勾着嘴角,脚掌抬起,侧着身体擦过陡直的坡体。眼里星点闪烁,像是得了最爱的玩具,兀自开心。 划出的赛道,完全不够他表演。但,他还是一个急停,拔下第一面旗子。尔后又撑着滑雪杆,反向滑了回去。 他抬眼看到两个一前一后交叉并行的影子,嘴角勾起凉薄的笑,不再关注。 又被陈默超过,小六急了,内力击在地上,凌空飘出去。他比不过自家堂主就罢,还能比不过陈默? 他越过陈默,沖人挑眉,得意『哦吼』声经久不散。陈默抿唇,皱眉瞟他,手上用力,侧滑着又超过他。 终点越来越近,两双眼空中对线,火花噼里啪啦,最后的决斗一触即发。莫无茗好不容易追见二人,结果下一秒,溅起大片飞花,又不见人影。 他也加快速度,復又追了上去。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他眼睁睁看着前面杂耍似的两人,双双跌在一起,翻滚着停在厚雪中。飞溅的雪花落下,给他们盖上了一层天然的薄被。 莫无茗眼含担忧,向前滑去。手却被牵起,他一侧头就看见不知何时过来的人,惊讶出声:「东方?」 「嗯。」他点点头,拉着莫无茗滑向终点,摘下第二面旗子递了过去,「你赢了。」 莫无茗失笑,他拿过旗子,展开手臂:「来个胜利者的热情拥抱。」 东方笑了,眼里流光转动,倾身上前。 第145页 「他们没事吧?」 瞥到那方细小的蠕动,东方毫不在意道:「无。」 他话音刚落,莫无茗就看到那边翻滚着,你一拳我一脚的艰难起身。 他轻笑出声,从没见过陈默这般急眼过。两人毛孩子似的,不用内劲,拳拳到肉,打得不可开交。 他上前劝阻:「好了,别打了。」 然而打得热血上头的人,都不理会他。莫无茗蹙眉,竟真急眼了。 正待再次上前,还没动作,只听一声『哎呦』,一声闷哼。那二人双双跌趴在他跟前。 莫无茗回头,就见东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他笑笑,復又沉下脸看向地上的两人:「清醒了?」 小六哎呦哎哟,语气委屈地讨好:「我们就切磋切磋。」 陈默抿抿唇,眼神冷静,带着不可查的悔过:「嗯,请爷责罚。」他一时上头,没理会主家的召唤。 也不是多大的事,两人为挣个输赢,用力过勐,无意中磕绊到一起,一拳一脚就打了起来。 他松口气,沉下脸说教两句,不再追究:「到此为止,切磋而已,切勿打出真火,不然,」 他顿声,嘴角掀起冷嘲的弧度:「或许你们想同东方讨教下?」 陈默迟疑着抬头看他,却瞥见小六不住的摇头,并保证坚决不犯。 莫无茗心内哼笑,面上寒凉,没再看两人,牵起东方的手步入马车。 犯浑的二人,连忙跳上车。 一声『驾』将将出口,侧方传来一声悠远的长嚎:「老爷~~,等等莫青啊,还有我吶。」 满头满脸雪痕的莫青,哭兮兮的,宛如地里烂掉的小白菜。 他连滑带滚的到了终点,乐呵呵地摘了第三面旗子。却见不远处的马车已然启动,当即嚎起来:「你们是不是把我忘了?」 「没有没有,」小六一把将人搂在披风里,赶忙捂住他的嘴,催着陈默驾车。把自家堂主真的惹怒了可咋整,「来暖一暖,少说话。」 莫青嫌弃地挣开,看看他看看陈默,还是没再说话。心内一片苦哈,他再也不要和这帮人一起滑雪了。 * 莫无茗潜意识里知道东方武功很高很厉害,但是并没有具体的概念。这人平素里喜欢和他牵着手漫步,间或掐着他的腰赶个路。 直到——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群……狗? 一身白毛,眼神凶戾,尾巴下垂,牙齿尖利。领头的那只骤然跃起,发出一声瘆人的低吼。 他被惊得骤然后撤,那狗又卧趴下来。一扭头,就看见东方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后。他张张嘴:「这就是你说的狗?」 脚下那只仿佛能听懂人语,龇牙咧嘴地哼出声。瞥到一旁的人,又不甘地卧回去。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上眼。 东方威胁罢头狼,对上莫无茗惊疑的目光,淡淡点头:「嗯,就是你说的雪橇犬。」 好傢伙,莫无茗直接好傢伙。他不过是感嘆狗拉雪橇比马拉雪橇更有气氛,可惜雪橇犬找不到。 这人真就能弄回个白狼群,以狼充犬,还大言不惭地告诉他这就是犬?! 头狼安安静静闭眼趴在身前,它身后的白狼偶尔射来的目光,俨然要伺机啃了他。莫无茗咽咽口水,有些麻爪。 头狼身体一僵,天生的感知能力,让它察觉到悬在头顶的危险。它立即跳起来沖族人长嚎,狼群低低呜嚎,给予回应,一时间竟柔顺很多。 「是狗,脾气还算柔顺。」 行吧,莫无茗不再争辩,好歹……它们不咬人。 * 他们在这小镇上突然出名出到了城主眼前,就像他如同平常一样起床,一开门看见一群高配的雪橇犬那样猝不及防。 莫无茗看着手里的请柬,陷入迷茫。昨日还同东方聊到女真族的祭祀祈福活动,像他们这样没有拜帖的外来汉人,是绝迹不能参加的。那么…… 他晃着手中请柬问东方:「你不是说带我进西山,他们拦不住,怎的换成这种法子了?」 「不是我。」东方侧首同他对视,满眼的无辜。 他还真就不信,哪有这样巧的事情?莫无茗一脸看透地哼出声,还待说话,角落里插来一道声音。 小六递完请柬,就窝在堂屋嗑瓜子,此时大咧地插话道:「我知道怎么回事,那日你和主子坐着狗拉雪橇被他们族人看见了。顿时惊为天人,认为你们得到了白狼群的认可,是上天的使者,所以。」 东方垂眸喝茶,无视莫无茗的视线。是那群蛮人眼盲,分不清狼和狗。 行吧,光明正大地凑个热闹也不错。 他看着东方的没甚表情的动作,莫名觉得好笑。伸手捏着他露出的耳垂,对小六道:「既如此,我们都去,你去告诉莫青和陈默一声。」 待室内无人,他捧着东方的脸戏嚯道:「你把狗送回去,给人家主人钱没?干脆买一只我们养如何?」 脸被挤成肉嘟嘟的样子,东方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也不搭话。半晌,这人揉够了放开他的脸,抿抿唇坚决道:「不养。」 他为什么要把那群白毛崽子早早送走,这人整日里围着那群傢伙打转,餵食刷毛亲力亲为。有只白狼崽子都学会主动蹭他的手,让他揉肚子了。 东方垂眸,十分唾弃那群傢伙,全然忘记自己是只狼,真把自己当成了狗。 第146页 「为什么,你不也喜欢和它们玩?」 他每次去给狼餵食,都见到东方定定地看着它们,也不做什么,许久都不离开。他还真没见这人对什么事这么有耐心,应是也很喜欢这些白毛糰子的。 东方瞥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喔,它们更喜欢自由。」 「也是。」没再想那群小傢伙,莫无茗转而想这次城主邀约,他们应该准备些什么。 —— 这里的西山连着长白山脉,山脚下被人用栅栏围出大片空地,禁止普通民众靠近。 二月二龙抬头,城主组织族人在此围猎祭祀似乎成了传统。 这日吃过早食,莫无茗一行五人,穿着女真族的特色衣服,大摇大摆地进入围栏。 最靠近山体的位置有个巨大的圆形木台,台上四周架着火把,台上摆着供桌,只隐约望见沾血的毛髮。 时辰尚早,此时台上无人,台下带着兽皮帽的族人来来往往,异常忙绿。莫无茗满眼好奇,携着东方百无禁忌地随处晃荡。 还是冬天,雪色背景上,竖着五颜六色的旗子,还有大帐。 围场一角,有年轻的男子,半裸着肩膀,在擂台上比试。时不时爆发出强劲的力量,赢来台下年轻姑娘阵阵惊唿。 莫无茗正看得津津有味,嘴角挂着兴味的笑,感嘆着年轻就是好,充满朝气和浪漫。 他扭头看向东方,霎时怔住,人呢?他蹙眉颦额,左右张望。 身后擂台突然发出巨响,有人重重砸在了木板上。短暂的寂静后,热烈的欢唿声骤然爆发。他没兴趣看那些壮汉谁输谁赢,他就想知道东方一声不吭去了哪里? 正准备避开迎面而来的人,循着来路找去。身后擂台上响起接二连三的震响,连珠炮似的。 他讶然回头。擂台之上,东方负手而立,面无表情。一双丹凤眼凛如寒潭,幽不见底。直直地注视着他。似是随意抬脚,便将跳上擂台的汉子踢了下去。 这人的动作透着轻描淡写浑不在意,一双眼却死死盯着他,周身散发的冷意让人望而却步。擂台上暂且安静,擂台下一片窃窃私语。 莫无茗纳罕,他对着人摆摆手。那人静默片刻,一跃而下落在他身侧。却不言语,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 他三两步跟上,歪着头问询:「怎么突然不开心?」 东方余光瞥到他跟来,抿着唇还是不说话。这人看别人擂台比武津津有味,目不挪移,怎的他甫一上去,这人转身就要走。他堂堂一教之主,还比不过那群蛮人不成? 负在身后的手被人拉扯住,他小指蜷起,没再挣扎,被人十指相扣着揣进对方袖中。耳边传来那人温和的低语:「可是不喜欢?那我们离开便是。」 他停下步子,直视这人,出口的话带着不自知的委屈:「你喜欢看那些蛮人比试,不喜欢我。」 嗯?恕他愚钝,莫无茗一时没明白究竟是何事。 半晌,他笑弯了腰。望见东方木着脸看他笑,復又直起身,捏起这人唇边肉腮。滑嫩紧緻,软软弹弹,触感很贊,他倾身揪了一口。 「因为你不见了,我急着去寻你,哪还管台上谁输谁赢。」 他将人牵引到隐蔽的角落,俯身与人对视。鼻尖相撞,唿吸可闻,解释的话都沾染上难以名状的暧昧:「你是天下第一,何须纡尊降贵同他们比试。我刚刚看着他们,不过是在走神。」 东方眼神闪烁,他也知道自己最近总是无理取闹。他注视着莫无茗含着笑意的眸,嘴角上扬。管他呢,这人总是这般温柔,他就算是恃宠而骄又如何。 眼神倏然发亮,他抬手拉下那人脖颈,仰头吻了上去。四瓣相贴,安分不过半息,唇齿便被撬开。东方眯着眸子,伸出舌与之搅弄。 冬日的寒冷插不进这方小天地,温度节节攀升。莫无茗拥着怀中人的手越发用力,他还是经不起这人的半点引诱。 这人的味道像是雪山上淌下的泉水,生生不息,鲜甜回甘。 古老悠远的击缶声远远传来,二人亲昵的动作慢慢缓了下来。莫无茗趴在东方肩头唿气,嘴唇老实地印在眼前白腻的皮肤上,平復着体内燥热。 热烫的气息拂在脖颈,泛起一片麻痒。东方眼角带着湿意,后仰着深深唿吸,一手抱着无茗的腰,一手附在他发顶。 沙漏指向巳时,缶声有节奏地响起,在空旷的山野盪开。二人寻声而至,远处的祭台上,脸上涂着彩砂的巫师,不停地转动,口中念念有词,时而激情,时而悲悯。 擂台下的人们,不復之前的嬉闹,面色虔诚。没有钟鼓乐音,没有节奏拍子,和着巫师的念词,吟唱着什么。 莫无茗不由严肃起来,这空灵的调子虽辨不分明,气氛却格外肃穆真诚。像是在祈求着什么,感谢着什么,怀念着什么。 他握紧身旁人的手,目视着眼前神圣起来的场面,木讷无言。他并无所求,前世今生,得一人相伴,余生圆满。 冗长的祈福仪式接近尾声,供桌上铺了白色毛皮,黍米供奉尽置于上。不知如何隔断的,巫师从供桌两侧点燃毛皮,熊熊烈火霎时燃起,包裹着当中无恙的贡品。 他还在惊异,台下深沉的人宛若新生。嚎叫声、鼓声、歌唱声,声声交响,场面一时热烈起来。 庄重的祈福祭场转眼变作大型的野餐现场,一整只一整只的牛羊野鹿被炮制地鲜香热辣。 第147页 冬日天短夜长,天色渐暗,篝火燃起,载歌载舞。还有大胆的情人在人群中贴脸跳舞,拥抱亲吻。莫无茗嘴角擒着微笑,望向不远处围成圈边转边舞动的人群。 小六不知得了哪位姑娘的青睐,戴着彩色丝带手舞足蹈,尽情摇摆,小六在一旁拍着手笑得见牙不见眼。就连素日桩子似的陈默,都时不时展露出大白牙。 可见大家玩得很愉快。莫无茗瞥向东方,那人面无表情,眼里甚至带着点嫌弃不屑,冷冷地拒绝着热情人们的邀请。 他眸子转动,牵着人的手走向热闹的人群。 骤然被扯动,东方讶然地随着对方的步子踏入人群。嘈杂声,纷乱的气味,让他不由得蹙起眉。 他拒绝一侧陌生人的牵手,瞪视着身边不停踢踏扭动的人。他站得笔挺,脚步一动不动,手却随着另一人的牵扯摆动着。 莫无茗嘴角勾起狡黠的笑,手上一个用劲,将人带进怀里。不喜欢一群人的狂欢,那……两个人的华尔兹如何? 东方被带趴在莫无茗胸前,一抬头,便瞧见他嘴边笑容。他的眉眼深邃,专注地凝视着人时,似盛满柔情。 脚步不自觉跟着他晃动,揽在腰间的手臂,隔着厚厚的衣料都能感受到灼人的热度。最亲密的事都做过百次,这般相拥着轻摇慢晃起舞,竟莫名赧然。 他的手被牵引着搭在这人肩上,眼里漫上笑意,发自内心的满足惬意。他们晃出人群,濯凉的风颳过耳畔,天上星子闪烁,温情的浪漫在情人间悄悄上演。 属于他们的夜晚才真正降临。 作者有话要说: 待吃过饭再来,好想抽昨日闲暇不码字的自己哦~ 东方冷睨:抽,速度。 莫无茗轻笑:媳妇儿说得对! 无辜鸽子:……救命 二! 第87章 第 87 章 烟花三月,青草新芽,他们准备一路南下,重新出发。 这是莫无茗做的决定,东方对去哪里游玩并无意见。只会在他提出设想时,指出实际路况。 比如他想顺水而下,然而有船无水,难以实现。 莫无茗环视着住了数月的小院,本来简陋空荡的地方被一点点购置的东西填满。莫青正对着一院未装上马车的物品,苦恼地挠脸,竟然装不下。 「带些小件的特色品,其他转手或者留与屋主人。」他对犯难的莫青如是说,非必须品当断舍离。 东方晨起练功未归,院子里一片忙碌。东西七零八落,杂乱不堪。莫无茗捲起衣袖正收拾着他们卧房,突然起来的风旋起他厚重的外裳。 饶是习惯了东方的神出鬼没,他还是有些晃神。 「可是发生了什么?」表情这般凝重? 他放下手中包袱,将人引到整洁的地方,仔细打量。正暗自忧心,这人突兀跳起,莫无茗眼疾手快地将人抱了满怀。 怀中人满脸兴奋,眼角眉梢都是风流恣意,浑身流淌着年少有为般的意气风发。他被感染得随之笑开,却依然摸不到头脑。 东方劲瘦的腿盘在他腰间,他将向下滑的人往上颠了颠,仰头问道:「怎么这么开心,你遇到了什么?」 笑得张扬的人,环抱着他的脖颈,眼神明亮。 东方抬起一直手伸到他眼前,笑意盈然:「你瞧!」 有什么自眼前滑过,他还是一头雾水。还未开口问询,房门外猝然响起一声尖锐叫喊。 甲六刚行至正房门前,察觉脸上一道温热。他抬起手一摸,指上鲜血一点,脸上竟被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浅印。 侧首张望,身后大柱上一根钢针被阳光照射得晶亮泛光。他嗷呜一声,宛若羊癫:「堂主,你功法又大进了,恭贺堂主神功大成。」 他眼里迸射的崇拜热意,比自己突破瓶颈还要狂热。 堂主此刻身法犹如春风化物,无声无息却气力无穷,简直是人剑合一的最高境界。飞花摘叶,身法大统,即使无针无剑,自身便是最利的兵器。 就是,干嘛每次都拿他展示功力,他真是个无辜的小可怜~ 莫无茗听到门外的恭贺,瞳孔骤缩,喉咙有些发干。他惊讶地想喝水,直愣愣地看向东方,一时无言。 「我突破了第三重,神功已成。」莫无茗似乎并不高兴,东方嘴角笑意犹在,只眼中的神采渐渐收敛。 大功所成的分享平铺直叙地道出,他低下头对着眼前人啄了一口,语气轻飘:「你不开心?」 莫无茗将人再次往上颠了颠,挪移两步坐在床边。他调整着省力舒服的姿势,将人抱坐在怀中,笑容温和:「开心,为你开心。你武功已经很厉害了,真不知还能如何高?」 他轻轻蹭着这人的脸颊,亲昵中透着无奈:「再停留几日,你好好巩固下如何,嗯?」 「好,但本座要先庆祝。」东方最想分享喜悦的人是他,但莫无茗对武功真的摸不清门道。他无法理解自己功成那一刻,飘上云霄般的畅快。身体里澎湃的力量仿若天地在握,万物为刍狗,一人以驱使。 不过他不介意,他还是最爱他。东方一个用力将人压卧在床榻上,左手翻转,一根钢针带着哨向刺向门外不停叫嚷的人。 甲六头皮一紧,旋即侧首,钢针擦着喉口而过。他张张嘴,满脸委屈,灰熘熘离开。他要找人安慰,为什么受伤害的总是他?! 第148页 门外再无声响,房内二人,视线相对,寂静无声。莫无茗试探地挣挣双臂,难以动弹,他盯着上方的东方,艰难地滑动喉口。 他本是一直担心东方会受葵花宝典的影响,性格变得扭曲。但谁能告诉他,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人还要庆祝,怎、怎么庆祝? 他的手腕被一只手紧紧固在头顶,那人拨弄着他胸前衣襟。身上的敏感点被触摸,火热一层层上涌,他眼里冒出猩红,却依然不得其解。 东方勾起肆意的笑,眼前人种种渴望都是他赋予的,这种感觉让他膨胀。他解下腰上丝绦,在其腕上打了个漂亮的结。俯下身低语:「这次我来,对你、和我不能同感的惩罚。」 『艹』,莫无茗睁着眼睛,死死瞪着眼前人,不捨得移开目光。九媚妖狐都不如这人来得诱惑,他攥着一拉就开的结绳,咬牙忍耐。 放松唿吸,他舔着嘴角缓解渴意。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天很亮,我们慢慢庆祝…… —— 莫无茗的担心不无道理,葵花宝典的更进一步的确对东方产生了很大影响。 只不过, 想来不会出现他所担心的一面。 东方不仅没有封建大妇的隐忍压抑,行事更加张扬恣意。许是神功大成,给了他殷实的底气,万事万物皆不足以入眼。 他喜欢漂亮艷丽的事物,一切鲜艷的服饰他都爱,只不过女子的衣饰更为丰富多彩。 莫无茗瞥向马车内懒散躺卧的人,这人第一次试探着穿女装引诱他,发觉结果尚好,便开始肆意穿着。好在,他成功让这人察觉到自己妆面技术的差劲,让那张脸能够自由唿吸。 此时他一身大红妆花对襟裙,粉面桃腮,眉间花钿,肤白如瓷。美到是极美的,雌雄莫辨,英气飒爽,艷丽无双。 但—— 他眼睫低垂遮住眸中复杂,偷偷嘆气。他总是担心这人会步入书中所陈。 「你在想什么?」东方扔掉手中游记,半坐起身体。天气渐热,衣衫减薄,露出锁骨间润白一片。 莫无茗下意识伸手替他整理衣襟,锁骨被埋在衬衣之下,方才收手。 他在想什么?想你如何不会失去自我,想你怎样彻底摆脱书中阴影,想你不要偏执,一直恣意开心…… 他沉下眸,决定带他远离江湖,让自然之景洗涤心灵,坚守真我。 他始终觉得没有什么比天地浩然,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绮丽雄伟更能给人以薰陶。视界开阔,心胸就会豁达,世间再无事可以困住他。 「春捂秋冻,不可贪凉……」对于莫无茗来说,养生是永恆的关注点。但他话未说完,眼前人神色陡然一厉,一根绣花针透过马车帘缝射向一旁高树。 莫无茗掀开车帘,陈默和小六已然压着一个半大少年,令其跪爬在车前。 少年脸颊消瘦,一身锦衣皱皱巴巴。被人按趴在地上,还在不住挣扎,眼里又是嫉恨又是不甘。 「缘何埋伏我们马车?」莫无茗语气温和的问询。这少年应是个富家小少爷,怎这般落魄? 少年低吼着狠命挣扎,并不言语。 「放他起来吧。」 陈默点头放开钳制,这少年并无太大危险。然而甫一放开,这人当即转身,刺向后撤的陈默。 林平之使出家传剑法,挑开对方一个破绽,奋力奔向密林,意图逃跑。 然而不过跑了三米之遥,陡然立定摔倒。竟是被人隔空点了穴,半点不得动弹。 家门一夕被灭,他被木高峰戏弄责辱。难得遇到华山君子剑之称的岳不群,不曾想一派掌门端着名门正义,剑出无名,不愿惩治木高峰那个又老又驼的恶人。 木高峰号称他师父,此乃他个人恩怨。如果他愿意拜入华山派,自可学得武艺,为自己为父母为福威镖局满门报仇雪恨。 百般艰难才逃脱那坨子的手心,他无车无银,还有人追杀,一路挨饿受冻。本想劫一个富商暂渡难关,竟不想落入这般境地。 他此刻心灰意冷,眼泪终是决堤。復又被人提熘着扔在马车前。 莫无茗蹙眉,这少年看起来定是有难言之隐。既无损失,他又不愿言明,何必这般相互为难。 既如此,别过就是。他摆摆手示意放人,转身走回马车。 却不想车帘掀开,一道红衣闪了出来。莫无茗回头,就见东方,踢皮球似的将人来回翻踢。 林平之愤愤,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怎这般折辱与人? 身上疼痛,反正不能动不能言,他也未在忍耐。然而『哎呦,好疼』竟脱口而出,他赶忙捂住口鼻。 这人是在给他解穴?他翻身站定,手握成拳,兀自戒备。 东方没把他的伎俩放在眼里,他对他施展的剑法有几分兴趣。和他的葵花宝典倒是有几分相似,当然比之葵花宝典差之远已,不过照猫画虎,青涩皮毛罢了。 但,「我愿收你为徒,授你功法。」 林平之狐疑地瞄向他,怕不是又一个觊觎他家传剑法的人。但那人神色冷然,气势凌人,武功绝对比木高峰高上许多,他或许可以先利用他解决掉那坨子。 想至此,他挺挺胸,故作傲然道:「可以,但是……啊!」 他捂住胸口,俯趴在地,竟是被一掌扫到路边。他正垂着头咳嗽,漫不经心的声音传至耳畔:「罢了,本座没了兴致。」 第149页 林平之勐然抬头,眼里一片讶异。既而慌张,他不顾嘴角血迹,攀爬到马车前意图阻拦那人上车的步伐。口中慌急:「师父师父,徒儿愚钝骄矜,请师父原谅,再给徒儿一个机会。」 他怔怔的看着那人,双手握拳。他实在走投无路,这般境况,他真难以走到华山。 就算走到,他又何时能学有所成?岳不群的武功也不比木高峰高明多少,届时就算学得华山剑法,又如何灭了青城派,杀了余沧海为父母报仇? 这人或许是他最大的希望! 莫无茗当真讶异,他曾没想过东方会有收徒的心思。他走近轻问:「那孩子根骨很好?」 东方迟疑,还算可以,于是点头:「嗯,比之旁人尚可。」 「想收就先带上吧。」那少年眉目周正,不知品性如何。 东方摇头,復又向前,一时兴起而已。 「师父,求您……」身后少年喃喃自语,像是奄奄一息的幼兽,见之生怜。 莫无茗嘆气,他瞥了眼东方,对陈默示意:「先带上,清洗包扎下。」 少年老实地坐在马车入口小角,一边回答莫无茗的问话,一边偷觑着慵懒闭目的那人。 「我叫林延,父母护院皆被匪截杀,只我一人死里逃生。本想前去洛阳投靠外祖,无钱无食,实在饿极,才出此下策。」 说至此,立马抱拳作揖:「多谢恩人救我于水火。敢问公子和师父名姓?」 「哼,」东方不屑轻哼,「谁允许你如此称唿本座。」 林平之听到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心中惴惴,难道这些人知晓他撒了谎?应该不会,他没暴露任何。按捺住心中惶恐,他小心翼翼:「那、那小子如何称唿?」 「称他教主便是。」莫无茗见东方斜靠着车壁,并不理会,便迳自出声。 略略了解过,他让陈默停下马车,少年转坐去后面马车。他顺口嘱咐:「让莫青多顾着些。」 一行五人变为一行六人,也没改变他们云游四海的计划。对比少年的不幸,莫无茗更记挂东方的心性。 光阴荏苒,他们领略过惊涛拍岸,大漠孤烟,云顶草原,飞流百尺,林海雪原…… 疲累了,便停驻在明兰城安静舒适的莫庄。 又一年春日,莫庄后院练武场桃花开了满院。 东方穿着青色织花窄袖骑马装,一把红鞭武得猎猎飒响。身形潇洒,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桃花花瓣纷纷扬扬,为其添上几抹柔色和浪漫。 莫无茗盘腿坐在一旁茶几前,拄着腮含笑凝视。见其停下,走上前去,却一把被那人按向花树。 东方眸色深重,声音压低:「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话落,唇便压了过去,闭目辗转碾磨。 莫无茗嘴唇蠕动,含着那人朱唇,神色无奈。他真没这么想,不过这么想也不错。 东方今日格外的热情,莫无茗一度注重他的身体,平日里较为分寸。然而今日,他几度欲停下,这人变诱惑着他变换姿势,一副势必要榨干他的架势。 骤雨终停,他揽着人轻拍着背嵴,安静温存。 「我们回黑木崖吧?」 沙哑的声音突兀响起,莫无茗拍抚的手一顿。他垂头看去,东方闭眼趴在他胸前,露出的半张脸白中透粉。 早有所察觉的,这人即使喜欢漂亮艷丽的女子衣饰妆容,依然是想要一统江湖的枭雄。 静默半晌,他仰头轻嘆,出口的声音沙哑难明:「待多久,你想一直做教主,想一统江湖?」 感受到怀中僵硬的身躯,他紧了紧怀抱,轻蹭着柔软的发顶:「打算何时离开?」 东方听到他的嘆气声,不由一慌,僵硬不动。听到他的问询依然沉默不言。 他的确想一统江湖,近日武林多有动盪,各派动作不断,他要回去坐镇。他喜欢振臂高唿的豪情壮志,他时常想神功初成时,他若在教中,必是山唿海啸,同欢共喜的恭贺。 和莫无茗云游时虽然欢愉,他也会路过各教派时,偷偷上去挑战。但总归缺了一角。 江湖是他一直的所在与嚮往,莫无茗是他认定的归处。他们也可以一同在黑木崖上生活,他依然是闲适自由的。他不明白无茗为什么那么排斥江湖,排斥黑木崖? 他抬起头与莫无茗注视,眼眸水润晶莹。他嘴唇蠕动,带着不自知的尖利和委屈:「你不愿在黑木崖住,你要和我分开?」 莫无茗面无表情,注视着东方的眸子莫名沉重。他吻在那人眼皮,这人胸有江湖,信念不断,即使留下来也始终郁郁。 他有信心只要他开口,东方就会留下。但是,终究和他本身意志相悖,他这么久的用心呵护不就是想护他本心?让他恣意,不用为谁委曲求全,失去自我,悽惨收场。 终是下定决心,莫无茗淡淡开口:「在你征服江湖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告诉东方,他来自异世,有一位金老爷子写了一本书,叫作《笑傲江湖》。他告诉他,故事从福威镖局灭门案开始,而那本书的主角是令狐沖,那人从华山首徒,成为恆山派掌门,和任盈盈相识相知相爱。 那人同向问天、任盈盈和任我行潜入黑木崖讨伐『东方不败』,『东方不败』因爱的人所累,惨死崖上…… 名门正派有许多阴谋,五岳并派就是一场野心蹴就的阴谋…… 第150页 东方一直觉得莫无茗并不是大明之人,他一度以为这人是山野精怪所变,不曾想来歷这般离奇。 但比之那群伪君子的阴谋算计,他更好奇一事:「我爱的人是你吗?你以为是你拖累我,才会身死……」 「不,你不是他。」莫无茗当即打断东方,他从不觉得那本书中的纸片人是他的东方。不一样的,这般鲜活的人,这般让他爱而不舍的人,和那本书中的人完全不同。即使他们最初有着相似的命运轨迹,但终究不一样,不是吗? 「他爱的人也不是我,只是个姓杨的小人。」 东方讶异,「是杨莲亭?」 离开的人总归是要分别,自那日不过半月,东方终是选择离开。莫无茗最后拥抱他,在其耳边低语:「记得我告诉你的话,珍重。」 莫无茗没去送他,他站在他们共同的卧室,遥遥望去。三骑三人,马蹄奔腾,徒留一地尘埃。 作者有话要说: 一! 啊,打滚见谅,一章实在完结不了,待我明日打个补丁。补上终章~~ 第88章 第 88 章 莫无茗喜欢闲云野鹤,淡看云捲云舒;东方向往快意江湖,翻搅血雨腥风。 终不是一路人,此次离别不光是彼此追求平生志愿,亦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命运的轨迹早已轮转,莫无茗相信,没有人掣肘的东方是无敌的。他足够有勇有谋,足够心狠手辣。 他理智地将人放飞,坚决不让自己成为别人威胁他的存在。于是在东方离开的第二日,莫无茗只身一人悄然离开,无处寻觅。 黑木崖春花接连绽放,东方抛却了曾经厚重威严的教主服。只着这轻便薄衫,广袖大敞飞鹰走兽,艷丽繁复。狭长眸子微垂,嘴角轻扯,处处透着漫不经心的自信傲然。 他斜靠在虎皮交椅之上,却无人敢直视。大殿中人吵吵嚷嚷,他却有些心不在焉。 莫无茗真狠得下心,自那日分别,他便一人隐于山林。只字不留,难以寻觅。 高台之下各个堂主长老还在争辩,近日来,沉寂多年的江湖,又开始掀起波澜。 福威镖局灭门惨案依然沸沸扬扬,林家小公子不知所踪;衡山刘正风金盆洗手,教中长老曲洋和他打得火热…… 「曲洋身为我神教长老,却不忠于我教,身陨衡山也算自食其果。就是这名门正派标榜正义,竟以刘正风一门老小威胁,妇孺老幼都残杀殆尽。」 「啧啧,」一个八字眉,老鼠须的长老摇头晃脑嗤笑,「去他娘的名门正派,手段这般狠辣,还有脸称我们为魔教。」 东方对教中叛逃长老的身死并不在意,他掀起眼皮看向一旁的林延,漫声道:「林延,你同本座去福州,查查这辟邪剑谱在何处?」 莫无茗的陈述信息虽不详,但这林家辟邪剑法,却同葵花宝典同源。他要亲自看看,或许能参悟出葵花宝典剩余残卷。 林平之听众人对福威镖局灭门之事议论纷纷,悲从心来。他神思不属,双手握拳,下颌绷紧。 忽听闻教主召唤,只得打起精神,抱拳应道:「是,教主。」 * 令狐沖最近过得很颓丧,他不仅身受重伤,还被正道师兄弟误解。人人都怀疑他勾结魔教,私吞林家辟邪剑谱。 他不过是敬佩曲洋和刘正风前辈的侠义高风,两位前辈临终之际将《笑傲江湖》谱曲赠予他而已。他将曲谱展示出来以正清白,岂料这谱子深奥难懂。众人辨不分明,竟不相信他,只道他必定私藏了线索。 师父也对他厌恶失望,若不是师娘力保,或许会被师父打杀以清门肃。 他眉眼沮丧,借酒消愁。良久方从树下站起,回到师门之中。他还受福威镖局林镇南夫妇临终所託,要去寻他们儿子林平之,并且给他带一句话。 也不知这林小公子此时在何处,想必那人总会再回自己家中。他决定先前往福州,在福威镖局蹲守一下。 一路奔波,竟然在前往福州的商船上遇见本门师弟。师父他老人家领着华山一众师弟妹,也是去福威镖局。 令狐沖惊喜地去拜见师父,师父却不想见他。他沖担忧的师娘安慰的笑笑,失魂落魄地离开房门。 一直同行到福威镖局,令狐沖只默默地跟着,却不敢凑上去同师父说话。 一众师兄弟因师父命令,只能同情地对大师兄颔首,不得上前交流。 令狐沖拖着重伤的身体,苍白着脸苦涩地遥遥头,拒绝了师弟的搀扶,他不能让师弟因他遭受师父的惩处。 福威镖局不仅来了华山派一行人,青城派的人更是一直都占着这处镖子,连恆山派、嵩山派都出了人来。 大家相聚一堂,略作争论,每派占了一处地方贊作休息。 当夜,令狐沖欲要安歇,六师弟陆大有过来寻他,说师父要见他。 他不明所以,但不敢怠慢,还是拖着沉重的身体,去了师父房门。 岳不群双手负在身后,背门而站。听见令狐沖敲门,他转过身淡淡开口:「进来。」 他打量令狐沖的目光,隐在昏暗灯光里,看不分明。他虚扶着令狐沖的手臂,让其坐在小塌上。 师父许久未对他这般和蔼,令狐沖受宠若惊,隐隐期待,师父一定是相信他了。他没有侵吞林家的辟邪剑谱,也没有背叛师门,更没有勾结魔教和江湖败类。 第151页 只不过他学习独孤九剑,答应过风清扬前辈,不向任何人暴露前辈的踪迹,提起他的名讳。他与人结交,不受江湖传言所扰。不论是恶意满扬的採花大盗田伯光,还是魔教中人曲洋,他们都有其洒脱身正的一面。 岳不群温和地看着他,没说他是否相信,只言道:「你是林镇南夫妇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人,你说说你们具体谈了什么,为师方好相信你。」 令狐沖面露难色,他答应林镇南夫妇给他们儿子带一句话,不能告诉别人。 「师父,林镇南夫妇只说让我给他们儿子带一句话,」他摇头,「弟子答应过他们,所以不能说。」 哼,又是这般。岳不群心中嫉恨恼怒,隐在暗处的神色阴郁恶寒。他克制着自己,缓声:「既如此,为师也不能逼你。但江湖无人信你,师父也无法为你辩别一二。」 知道问不出什么,他懒得再听令狐沖辩言,漫声送客。兀自思忖着,那辟邪剑谱会放在哪里? 青城派出手突然,林镇南夫妇临死前他是见过的,亦不在其身上。那么,他抬起头看向福威镖局凌乱破败的院子,心道,最有可能就是在这镖局之中。 如他这般想的人不在少数,然而这镖子里里外外翻遍,都无人寻到一丝半毫的踪迹。 在众人焦躁之际,林家还有个弃用几十年的老宅,就在向阳巷。这个消息不经意散开,一众觊觎辟邪剑谱的人闻风而动。 * 林平之随着东方教主赶到福州时,武林各派早已入住他的家。 故地重游,入眼皆是痛,每往前一寸,眼睛就更红一分。那倒挂歪斜的匾额,破裂倾倒的貔貅石像,颓败凌乱的园林,被洗劫打砸的屋舍。昔日威风凛凛的镖旗被割破扔在泥里,杆上挂着烂裤衩。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牙齿死死咬紧,恨不得生啖余沧海的肉。 东方瞟他一眼,率先跃过墙头,近了内院。林平之狠狠抹了把眼睛,跟着跳进去。 不远处传来粗粝的嗓音,二人跃上屋嵴。影壁之外,两个粗莽汉子,边聊边向他们刚刚站的地方走去。 径直推门进了一个房间,林平之咬牙切齿地目视那二人,那是他父母的房间。他不认得这二人,正气愤烦恼,耳边突兀响起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即占了你家,杀了便是。」 「倒、倒不至死,」林平之慕然怔愣,教主刚刚说我、我家? 他瞪大眼看向教主,嘴巴张张合合,却没说出什么。是了,他们教主多么睿智机敏的人物,「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呵!」东方轻扯嘴角,不再理会。林平之此人,本性太过中正厚义,入他魔教却比江湖正派行事心性更加正义。 他眉峰轻蹙,太过优柔寡断,不适合传承神教。 林平之听到这声轻呵,突然想到初见教主时,他说他的来歷身世时的那声轻哼。同样的不屑同样的意味不明。 他干咽口吐沫,觑到教主神色,心下放松,看来教主并没有追究他的想法。 思维正跑偏,那二人復又从房间出来,一人拎着一个包袱,嬉笑着走向另一个房间。 林平之极目望去,思忖他们在做什么。 「杀了他们。」 冷意十足的声音在耳廓里乍响,他诧异回眸,望着教主的眼神,闪烁着惊惧。他一直想报仇,但也是青城派和木高峰而已,他并不想牵连他们。 可是对上教主泛着寒意的眸,他竟说不出辩白的话。 东方冷淡道:「占你家,偷你物,是为该杀。既入我神教,自不必压抑委屈。只要你足够厉害,凡是招惹你的人,你都可随意惩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莫名觉得说这话的教主带着几分温柔,他怔楞,是错觉吧? 那二人走远,这人还在发怔,东方抿唇,看向林平之的眼神轻飘飘的。 林平之一个激灵,教主已然飞走。他挠挠头,连忙跟上。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过拐过几个屋嵴,竟碰上青城派的人。他唿气不受控的深重,底下人抬头大喊:「上面有人。」 有人认出林平之,嘴角挂起嘲讽的笑,吊儿郎当地握着刀柄。「呦,这不是林家小娘皮,还是这般细皮嫩肉。」 另一人带着噁心的笑附和,啧啧出声:「这可比他娘那个老娘儿们细嫩,看得我这哈喇子都出来了,兄弟们捉住他,让他感受感受娘们的痛快。」 这些下作泛呕的人。林平之一言不发,双眼迸射着滔天的恨。他轻描淡写地抬起剑,慢慢挽了个剑招。 虽然教主一直没承认他这个弟子,但却给了他一本教中珍藏的功法。平日里练剑也多有指点,他根骨极佳,又吃得了苦。武功进步速度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他早已不是那个被人羞辱却无能为力的狼狈少年。 底下青城四杰,见他抬起剑,浑不在意。可怜的小子,遇到他们也算是他幸运,待挖出辟邪剑谱的下落,就送他同自己父母团圆。 「呵,小娃娃,举个剑都这般费劲,快把吃奶的力气使出来,不然你吃不下爷爷一剑,那……」 聒噪的话戛然而止,林平之的起式看起来既慢又绵软无力,可速度却是极快的。他从屋嵴俯冲而下,一剑毙命。 余下三人,大吃一惊,相互望望,便看到各自眼中升起的警惕惊惧。这小子何来这诡异剑法,难道他已然练成辟邪剑法? 第152页 没给他们过多的时间,林平之凝着眉,不出一刻,便将这脑满肥肠的青城四杰斩于剑下。 他静静站着,血顺着剑尖汇聚滴落。眸子里波动一片,升起不曾有过的快意释然。他抬起眼,前方不知何时出现的教主,神情寡淡,冲着他轻轻点头。 林平之缓缓笑了,眼里却有晶莹凝聚。他想:爹爹娘亲,我终于有能力为你们、为福威镖局满门报仇了。 他提剑杀了宅子里所有青城派的人,却不见余沧海。他截住一人方知,各派人都跑去了向阳老宅。 他倏然一惊,爹爹曾叮嘱过他,不要动老宅的东西,莫非真有剑谱? 二人急忙赶到,老宅子已被翻找一空。东方蹙眉,林平之还在没头苍蝇的搜寻。 几日里一无所获,辟邪剑谱藏于此地的谣言渐渐被否定,有些教派没了耐心,决然离开。 东方想着莫无茗的话,这剑谱最大可能会落于岳不群之手。他以后去华山再寻便是,遂不再逗留。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章字太多,看起来有点急,我拆成了两章。 第89章 完 江湖风波起起落落,诸事增多,东方渐渐没了兴致。 大殿议事,有长老言说,圣姑任盈盈因情郎被囚于少林寺。 议论声骤起,有人言圣姑不思神教,与正派之人纠缠不清,早已背叛神教,背叛教主,不该救。 有人言毕竟是我神教圣姑,怎能落在那些秃驴手中。 …… 东方听得厌烦,袍袖一样,真气盪开,霎时一静。 他点出两人:「贾布,上官云,你二人前去,若盈盈迴转心意,便仍是我教圣姑。若不然……」他摆摆手,不再言明。 少林寺在商议讨伐魔教之事,东方不以为意:「你二人多领些人,将领头之人,一併请来做客,死伤不论。」 他已暗地里寻找莫无茗半月有余,依然杳无音信,他不敢大张旗鼓的寻人。这些年,他竖敌颇多,正是多事之秋,他担心那人会因他遭到迫害。 他其实从不怕莫无茗的拖累,但他怕莫无茗会时刻担心自责。那人答应他,时候到了自会来寻他,可是,什么时候会到呢? 江湖动盪,他掺和的不少。然而只动动嘴,自己却不曾出山。 离开莫无茗越久,他越无心教务。如今,更是将林平之提做副教主,一应事务他能处理得很好。 东方站在牌楼之上,黑木崖院落参差,气势宏伟,豪气壮观尽入眼底。他又恍惚想到,他曾经携着莫无茗站在此处,那人眼里灼人的光。 他垂下眸子,神情沮丧:你说,『岩居川观,我自等你』,可是,你在哪呢? 寻不到莫无茗的日子,他越发暴躁。教主心情不好,黑木崖上众人小心翼翼,十分想念教主夫在的日子。 好在,教主只是气场冷,感谢武林正派,搞出许多事,让教主得以发泄。 东方冷眼瞥过战战兢兢的众人,离开大殿。他还是有分寸的,他不痛快,他也要让武林众人皆不痛快。不是要讨伐魔教吗,既然等不到你们来,那只好他亲自动手催促了。 五岳剑派还在为盟主之位勾心斗角,魔教却偏要插上一脚。一时间各派中别派安插的奸细暴露许多,各派之间互相谴责。 称雄的狼子野心伴着门下的鸡飞狗跳,心思各异的各派掌门,不约而同地把这些事情按在魔教头上,讨伐魔教之声渐渐浩大。然而在此之前,嵩山派掌门左冷禅顺势坚持提出,推选武林盟主,五岳剑派合併,便宜共伐魔教。 天朗气清,微风和硕。 这一日,东方无聊地在他和无茗的居所绣花,每次想念那人,他就会绣上一朵花。占据房间大半个屋子的屏风之上,密密麻麻的小花围绕着中间最初的大朵牡丹,而小花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着。 门外倏然传来求见声,他蹙眉,这里是禁地,谁这般大胆?晃神中手指被针尖扎破,圆润的血珠滴在正在秀的花蕊中。 他起身推开门,轻呵,原来是任务行、向问天、任盈盈、令狐沖等一行人。这一天终于到来,他眼里闪过愉悦,莫无茗说那本书中的『东方不败』就死于这个场景。 那么……他添添嘴角,只要解决这些人,就再也不会有那人担心的事情发生。这就是那人说的『时候到了』罢,嗜血光芒一闪而过,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任我行等人一惊,这贼子的状态很是诡异。 东方轻轻走来,他们暗自警惕,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人。 任我行想着他神功大成,又有这么多高手,令狐沖的独孤九剑也颇为精妙。东方不败只一人,想来他们赢面很大。 剑拔弩张中,一道粗噶哆嗦的声音响起。杨莲亭连滚带爬地向教主挪去,痛哭哀求:「教主,他们胁迫莲亭,您武功天下第一,定不能饶恕这些贼子。」 任盈盈娇斥:「你个贪生怕死的小人,阿谀奉承……」 还未分辩完,一道闪亮的暗器滑过,哭嚎着的人瞬间毙命。她惊诧抬眸,只听见东方不败一句薄凉的『聒噪』。 东方厌恶地不再看杨莲亭,这厮失禁的味道远远地就穿来。他疑惑,那本书中的『东方不败』会爱上这般唯利是图,趋炎附势的小人? 不再多想,他打断对面几人的言语,抬起手提醒:「速战速决吧。」 第153页 话毕身形如电已攻至任我行面前,任我行抬手格挡,狼狈侧步躲开。他心中大骇,这厮不愧是天下第一,并不是浪得虚名。 二人内力浑厚,真气盪开,旁人难以插手。速度又是极快,顷刻间便交手百余回,任我行逐渐露出颓势。 任盈盈心中焦灼,见父亲被击伤,不管不顾地拼上前去。令狐沖担心她受伤,连忙刺向东方。 令狐沖的独孤九剑速度极快,诡谲刁钻,东方与之过了两个回合,眼里升起兴味。这剑法精妙,可惜使出之人火候不到,再练些时日,或许能和他一战。 但现在—— 他不想逗弄了。 东方眉目不耐,速度又提两成,一掌将令狐沖拍出五丈远。 事态严峻,四人皆上。此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全然竭尽所能,可惜仍然不敌。 四人尽皆负伤在地,除草除根,东方行至任我行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却颇为真诚:「我本敬你有恩,又是我教教主,本不打算取你性命,」 他似是不解:「我为你特制的精钢笼,在西湖颐养天年不好吗?你为何非要出来,出来便罢,还非要招摇到我面前。既如此,我只能让你直接寿终正寝了。」 「且慢,你不想知道莫无茗在哪吗?」危机时刻,向问天着急喊道。 他手心黏腻一片,也不知那男宠能有几分能量,只得死马当做活马医。果然,东方瞳孔骤缩,还未待他眨眼,这人已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一身威势如凛冬之神,周围气息霎时冷得人牙齿打颤。他眯起眼,怒恨道:「你知道他在哪?快说!」 任盈盈很快明白过来,她站定冷静谈判:「你先放开向伯伯,那莫无茗被我们绑在一处,如果我们走不脱,他也难以存活。」 东方掐着向问天的脖子,听这几人一言一语,涛然不绝,竟噗嗤笑出声。 众人皱眉,任我行不快纳罕:「你竟还能笑出来,不怕再也见不到你的小情人?」 「啊——」 一声惨叫,任我行捂住眼睛,有血顺着指缝留下。 目视慌张的几人,东方眉眼弯弯。他突然想起,离别前莫无茗不住叮咛的『反派死于话多』。 是啊,他冷静下来,他不信莫无茗落在他们之手,更不信他们会说话算数善待无茗。那人说得对,相信敌人善待俘虏,是把爱人扔进绝境里的行为。 任盈盈挡在父亲身前,额上冒出冷汗,他们错估了东方不败的能力。 「你不信?」阴鸷的声音传来,东方扭头看去,向问天艰难地站立起来。 * 莫无茗嘆气,终是到了这般境地。 他始终是不放心的,离开莫庄之后,辗转着到黑木崖下猩猩滩下游,隐居在了这处村寨。这里闭塞偏远,他安分地生活着,还是被向问天的人寻到。 那个矮小精悍的人,做事竟细緻至此。 这么些年,江湖上无人提起东方曾成过婚,更无人知晓他。再者一届男宠,谁会当真? 他留心下四周,暗处有人,不只眼前二人。他决定束手就擒:「我跟你们上黑木崖,但我没有那么大作用,东方不败是何须人,你们相信他能听我的?」 对面二人面面相觑,但即使不信,也要把人绑到。 —— 黑木崖上花火四溅,东方停下动作,细细打量向问天。这厮向来心思缜密,保不定真会费心神去捉拿莫无茗。 东方甫又道:「那么他在哪?」 向问天绞尽脑汁还想拖延,身后传来上官云的声响:「他在这。」 四目相对,情思翻涌,眼里一片复杂。莫无茗脖子上架着一把剑,东方抿唇未挪动脚步。 任盈盈见东方不败此时心神皆在那莫无茗身上,她暗示爹爹、向伯伯、令狐冲上前攻击。自己闪身向后,亲自挟持住莫无茗。 林平之收到消息,同童百熊一併赶到崖顶。就见一袭红衣的教主果决地跳下悬崖,他吶喊:「师父~」 他飞快上前,趴在悬崖之上却没能够到教主片寸衣角。他看到教主头都不回,加速向下,抱住一个人。眼泪倏然留下,这千丈悬崖,教主纵使武功卓绝,也不过□□凡胎啊。 正兀自难过,一个东西砸向他。林平之下意识接住,师父清越平淡的声音自下传来:「教主之位即刻传于你。」 他低头看去,一块深红色的令牌,这是, 教主令牌,只此一块! 黑木崖上,任盈盈四人重伤在地,不曾想那莫无茗竟也是个不要命的,竟敢拿脖子往剑上撞。她担心这人死了,东方不败发狂,一时犹疑竟让那人跑掉。 东方不败更是一掌将她父亲拍成重伤,沖哥也被他的钢针刺中要穴难以动弹。她惊慌中一剑刺向莫无茗,那人退到悬崖边就这么掉了下去。 没曾想,东方不败这样一个枭雄,竟为一个男宠毫不犹豫跟着跳下悬崖。不过好在,他们还能保住一条命。 童百熊见东方兄弟跳下山崖,提剑就要为他报仇。向问天被已受伤,哪里是他的对手,将被他拍死在掌下。 任盈盈大骇,眼泪如江湖决堤,好不可怜。她哀切地唤着童百熊:「童伯伯,你真的要杀了盈盈吗?」 童百熊面对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哭得如此悽惨可怜,犹疑不定。 第154页 没再想崖上众人,东方终于抱住坠崖的莫无茗。看到这人掉下来的那刻,他目眦欲裂,唿吸骤停,未待反应便跟着跳了下来。如今抱着这人,胸腔中『咚咚』跳动,又重新活过。 急速的坠落,莫无茗心脏爆炸般的难受,他脸色苍白,眼神却一片温和宁静。他抚着这人翘起的嘴角,嘆气般开口:「你怎么这般傻,跟着赴死吗?」 东方眼里笑意盈然,并没有将要死去的惶恐悲凉。他注视着想念许久的人,嘴角勾笑:「你说的,生同寝死同穴。」 要将人生生撕裂的风,在耳边嘶吼,他们拥抱着从千丈高崖上坠落,眼底只映着彼此。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黑木崖猩猩滩下游的一个小村落,一红一蓝两道身影沿着田埂漫步。 「你我分别后,你就一直生活在这里?」 「嗯,在等你。」 江湖再好,没你又怎能快意;云朵再美,没你也只剩凄荒。 衣袖渐渐相缠,并肩走向夕阳,身后余留两道长长的影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完结撒花!!!!!!!!!! 感谢留到最后的小可爱,祝你们天天开心,阅文愉快!拜拜咯~我们有缘江湖再见。【比心】【比心】【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