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路财神》 楔子 「刚才打赌你输了,说好帮忙,不可以反悔哦。」 听了青衣小童的柔和软语,靠在炼丹炉旁的黄衣童子用手中甘蔗敲了下铜炉,望着袅袅清烟打哈欠。 「我还以为你要我帮忙看药炉呢,下凡找人太辛苦,再说我不在,罗汉会找的……」 「不会,天上一天,地下千年,你只是去点化误堕凡尘的心月狐星宿而已,简单任务,简单任务!」 「可是……」 「快去快回,等你好消息。」 不待童子反驳,青衣小童便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甘蔗……」 甘蔗随之被抛落云端,重重砸在他脑门上。 第一章 「啊——」一声大叫,从梦中惊醒,我翻身坐起,习惯性摸摸根本不会痛的额头。 又做同样的梦了,好烦,从有记忆起,这个梦就没间断过对我的骚扰,连暑假都不放过,太过分了。 我嘟囔着欠身将窗帘拉开,外面晴空万里,正适合昨天跟小雨计划的郊外踏青,天气预报居然说今天有暴雨,可见气象台的人个个猪头,要不就是老眼昏花,看错了气象。 我叫班龙,老妈总喜欢说,我们班家是班固的直系子孙,投笔从戎的典故就是从他那里来的。 小时候我还曾很天真地当众指正她的错误——投笔从戎的那位是班固的弟弟班超,跟班固不搭轧的,让她老没面子,而说真话的后果就是——我的小屁屁吃了美美一盘竹笋炒肉片,过了三天,痛都没消。 这是记事起,老妈给我上的最生动的一堂社会教育课,所以在之后十几年,我都不跟她争辩什么系出名门的鬼话了,反正班超也好,班固也好,都是班家的,妈是班家老大,她说是就是。 闲话转回来,家人之所以给我起名班龙,估计是希望我能成为人中之龙,可惜人生虚度十八载,我始终是条趴趴龙,成绩一般,身高一般〈如果一米六九算一般的话〉。 还好长相算清秀,小小年纪就在跆拳道上有点造诣,不是吹牛,别看我长得纤细,四、五个大汉等闲近不得我的身。 不过在大人眼中,竞技武术再好,成绩不过关,也是条趴趴龙。 今年会考,我把囊萤映雪、悬梁刺骨、不成功必成仁的精神彻底光大,总算勉强爬进了本市一所颇具名望的大学门坎,老妈开心地给家里供的观音连着上了数天香〈平时那个只是装饰品〉,老爸也慷慨解囊,出钱让我跟小雨去短途旅行。 说到廖小雨,千万不要以为他是我的女朋友。 虽然他的名字很女性化,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男人……呃,男孩,个子高我半个头,成绩高我几个学分,长相也比我多了那么点男子汉气概,作为我妈的干儿子,他给我做了十几年的免费沙包,所以我把他看做死党——可以往死里打的同党。 十几年的人生过得比蒸馏水还单纯,唯一值得骄傲的是财运当头,只可惜这财运走了偏门,在我面前晃晃就过去了,照顾身边一大帮子闲人,比如跟小雨一起买彩券,我的一张不中,那小混蛋却张张中奖,想不把他当沙包扁都不行。 老妈搓麻将也拉我坐镇,为她聚财的同时,还顺便给大家端茶倒水,我的童工生涯从三岁就开始了,服务小弟都没我做得在行〈现在明白我成绩不好的原因了〉。 还有我做兼职的几家店,去哪里哪里生意兴隆,大家都说我是过路财神,专门替人招揽财运,我说我上辈子绝对跟财神爷有仇,所以他才这么消遣我,让我只能看,不能摸,过干瘾。 「小龙,你怎么还不起床?跟小雨的约定要迟到了,你这个没时间观念的小孩!」 糟了,老妈又河东狮吼了。我连忙穿好衣服,跑出去洗漱了一下,从冰箱里拿出刚冰好的甘蔗,带上郊游物品就奔了出去。 老妈在身后喊:「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雨,带上雨具,玩的时候,对女孩子别小气……」 还跟女孩子玩呢,我长这么大,连她们的小手都没拉过,唯一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是在道场,可那些练跆拳道的女生个个凶神恶煞,我的桃花心还没开,就被她们踹飞出去了。 追不到女生不是我的错,谁让我个子矮矮呢,死小雨却雪上加霜,国中时曾很同情地对我说,我们班家人都是大高个,而我总长不高的原因,要嘛是遗传基因变异,要嘛我是捡来的小孩。 我给他的回应很简单——两记勾拳,三记飞腿,按倒后再锁喉,把他当小强一样狠扁。 其实在追女生方面,小雨比我还惨,他是经常交,经常被甩,所以他今天邀请了一位早就心仪的女生去郊游,却因为没底气,非扯上我这个一千瓦的灯泡。 天这么好,不会下雨了,老妈总是瞎担心。 我啃着甘蔗,骑上老爸刚买给我的新车小宝贝,飞踩出去。 说起我的嗜好,除了练拳、打游戏外,就是啃甘蔗,啃甘蔗的行为在我还没记忆起就开始了,好像是亲戚带来的甘蔗被我无意中发现,小啜后就上了瘾,自此就再没间断过,饭可以不吃,甘蔗却随时都要啃,所以我家一年四季甘蔗都不会断。 一口气把车骑到郊外人工湖,小雨说要在这里野餐、游湖,为此我把家当都带来了,给死党打气。怕人家小女生讨厌晒太阳,我在一棵大树下把野餐的塑料席铺好,摆上食品饮料,正在想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时,东风把电话打了过来。 「小龙……」 警觉心立起,死党用这种软趴趴有气无力的声音说话,原因只有一个。 果然,那边说:「我被人踹了,今天的约会取消吧。」 「踹?没踹死你?我告诉你,东西我都准备齐全了,你要是敢不来……」 「我被妈关在家里出不来,她说要我静心。」 「你去死吧!」 小雨住在四十层的高级公寓最上层,他要是能从反锁的房间里出来,那就是蜘蛛人了,这是他妈妈的一贯做法,儿子一被踹,就将他锁在房里,名曰静思,实际上是希望他把心思都放在功课上。 我气哼哼挂了电话,心想与其在这里生气,还不如直接杀过去割袍断义,这种没义气的死党不要也罢。 准备好的点心饮料别浪费,我靠着树干欣赏湖光山色,顺便将食物一古脑的往嘴里塞,因为死党的爽约,我今天体重一定暴增。为了消化热量,在之后的时间里,我雇了辆脚踩游船,把踏板当小雨,在湖里狠狠踩了几小时。 谁知正踩得起劲儿,脸颊一凉,大滴雨点落了下来。 俗话说得好,乐极生悲,没想到暴雨警报还真灵,本来晴朗的天空瞬间便乌云密布,雷声滚滚,我匆忙下了船,将东西收拾好,挂到车后座上,向回急奔。 天阴的可怕,暴雨兜头盖下,没雨具,可想而知我有多狼狈,忍不住说了几句怨言,其结果是雷声更响,暴雨更急,感觉老天在下雹子,打得我浑身都痛。 更可气的是雷电像是跟我有仇,我骑向哪儿,低雷便落向哪儿,一个接一个,紧追着我屁股不放,大有不劈死我誓不甘休的意思。 靠,横劈竖劈个没完没了,就算我是狐狸精,也不用劈得这么敬业吧?想把我做人肉叉烧吗?心一怒,脏字就冒了出口,我冲天骂:「你个死雷公,更年期吗?没处发泄拿我来寻开心!」 怒声一喝,乌云翻滚处,雷声竟然骤停,倒把我弄得一愣。 呵,原来神仙也怕恶人,早知道早发威了。 心里正欢喜着,谁知眼前一黑,大片乌云瞬间压低,闪电划过云端,跟着一个惊天震雷直冲着我落下,看这架式,要落在脑袋上,我连叉烧都做不了,直接就去轮回了。 雷公爷爷,我错了,骂人的话现在收回行不行? 我吓得猛蹬踏板,正巧前方是个陡坡,于是脚踏车便直冲了下去。 尽头拐角处亮光一闪,我正以为是闪电娘娘来招呼,谁知一个灰色东西迎面驶来。 不好,是车…… 一向灵敏的反应速度,在惯性和地心引力作用下甘拜下风,没等我来得及摆车头避开,那辆灰色跑车便直接在我身上做了个甜蜜亲吻,先是胸口,然后是脑袋,在被撞飞出去的一瞬间,我看到小跑车里一张颇为帅气的脸庞。 惨了惨了,这次肯定挂掉啦,你能指望一辆小脚踏车撞得过超速的跑车吗? 我在划过一道很漂亮的弧线后,撞在对面的树干上,接着直挺挺跌落在地,落地的同时,我看到一根一尺多长的莫名物体飞旋着直速落下,不偏不倚正敲在我的脑门上。 是我的甘蔗棒。看来黄泉路上不愁寂寞,可以继续啃甘蔗啰。 神智处于迷糊状态,只依稀听到救护车的凄厉声响,然后被人来回搬动,再然后是心脏电击,有人在我耳边不断打气。 「再坚持一会儿,不要放弃!」 放弃放弃,被人这样电击折腾,我宁可放弃好了。 是谁拉住我的手?快放开啦,看我像死鱼一样来回蹦达,很好玩吗? 终于脱离了那只手的牵制,被推进房里,没等我缓过来,眼前便骤然一亮,吓得我一激灵。 被雷电忽闪了那么久,说不害怕是假的,还以为接下来就是惊雷了,我立刻跃身跳到了旁边,谁知跳完后忽觉身子轻盈,缓缓升到了半空。 眼前无影灯下立了许多白大褂,正低头紧张地准备着,我好奇心起,凑过去探头一看…… 妈呀,这个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美少年不就是我吗? 呃,这样说有点儿自恋,而且…… 喂,别折腾了,我已经挂了啦,意思一下,推出去就好了,千万别再来个开膛剖肚什么的,人家还想完完整整地去轮回呢。 见一帮人又是量血压,又是测心跳,我心惊胆战,亲眼看自己被开膛的感觉实在太诡异,还是闪人好了。 我从手术室的大门飘了出去,呵,太兴奋了,居然可以穿墙而行。咦,这不是撞我的那个帅哥吗? 帅哥坐在靠近手术室的长椅上,他身形魁梧,即使坐着,也可以看出高%的身躯,老天果然是不公平的,身材、相貌、财富他都占了〈能开得起跑车的自然是有钱人〉,怎么就不肯分一点儿给我呢? 出于好奇,我立刻迅速向他飘近,靠着他坐了下来,帅哥看上去三十上下,正是最具魅力的年纪,那容貌长得还真让人嫉妒得牙根痒痒,可惜脸颊轮廓太过刚毅,双唇微薄,坐在那里活像座冰山。 我很想再凑近看看他的眉眼,可那对眼帘一直垂着,神情看似淡漠,只是偶尔手指会交叉起来,这个有些烦躁的小动作泄露了他的不安。 「嗨,老大,不关你的事啦,被撞是我自己的问题,不必太自责。」 明知帅哥听不见我的话,我还是说了一句。 我这人一向很大条,没什么事太看重的,心想既然都死了,伤心也没用,还是早死早投胎吧,爸妈都是聪明人,一定会化悲痛为力量,趁着年轻再给我生几个弟弟妹妹的。 正胡思乱想着,忽见前面人影……不对,是鬼影一闪,两个拖着长长锁链的鬼由远闪到近。 黑白无常啊。 那一黑一白的长衫简直就是金字招牌,个头高高,模样长得也不错,就比我帅了那么一点点…… 趁机拍张照片来看看,回头好做谈资,嗯,手机在哪里? 掏掏口袋,没发现那只刚买的新手机,估计也报销了,见无常二鬼已飘到了面前,我立刻双手抬起,做了个投降的手势。 「我很合作的,别锁我琵琶骨。」 听说无常索魂都是锁琵琶骨,这样生魂才无法逃离,虽说人死了不会痛,但被锁住的感觉可不是很好。 黑无常露了个微笑,冲我欠身施了一礼。 「千年不见,班龙使者还跟以前一样爱开玩笑。」 黑道暗语?我眨眨眼,在脑里剖析其可能性。 「你确定在叫我?没认错人?」 「使者为寻回下凡星宿,甘愿堕入红尘,我们地府已奉太白星君之命协助使者,若有差遣,必效犬马之劳。」 不懂不懂,果然是暗语。 不过有一点我明白了,黑白无常来此不是锁我的,好奇怪,在那种撞击下,我生存的机率比零还低吧? 白无常闪身去了另一间手术室,很快一个面色木然的男人随他飘出来,一条索魂链锁在他腰间,却不是琵琶骨。 无常索了魂,跟我施礼道别,我忙道:「看你们还挺忙的,就别赶场了,在这里再等等,等我没气了,就一起锁好了,省得跑两趟。」 黑无常嘿嘿笑了起来。 「看来使者是忘记了前尘往事,不过金身不死,很快便会记起,我们还有任务在身,就不叨扰使者了。」 怎么看这哥儿俩的表情很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话说一半就走,存心让我难受是不是?见他们想溜,我哪里肯放,冲上前想拦住他们。 「说清楚,我到底是谁!」 很想象一贯掐小雨脖子那样掐这两只鬼,可惜身子不够高,而且从不离手的甘蔗也不在,打鬼都没武器。 却在这时,一阵恸哭声传来,刚才被锁魂的那人尸体从手术室里被推了出来。 「喂,我……」 回过头,见黑白无常已飘到了走廊尽头,我一急,连忙飞过去,谁知额头撞到一处,害得我在空中翻了个跟头。 谁啊? 摸头去看,面前立了个双髻青衣小童,脚踩七彩祥云,手持玉柄拂尘,正歪头笑嘻嘻地看我。 「小拂?」眼前灵光一闪,这不就是那个经常钻到我梦里,骚扰我睡觉的小孩子吗? 小拂用力点头,拂尘在我面前摆摆,顿时脑里一眩,往事像电影一样迅速回倒。 呃,没想到我的前身竟是十八罗汉中乘鹿罗汉的侍童……不,是坐骑——一头很漂亮的小梅花鹿,因为跟小拂打赌输掉了,被他拜托下凡寻人,不知我在红尘这么久,罗汉有没有想我? 见我想起过往,小拂很开心地来回摇他的小拂尘,冲我双手一张,奶声奶气地说:「小龙,我好想你……」 「小拂!」 「小龙……哎哟,你干么打我?」 重逢的拥抱没收到,小拂被我狠狠拍了一记锅贴,他手抚额头,慌乱躲避我的手掐。 他比我还要矮,所以锁喉功对他正合适,我边掐边骂:「不打你打谁?我在极乐天过得有多逍遥,就因为跟你做了个小赌,就要下凡受苦!」 「可是愿赌服输啊……」 「愿赌服输没错,点化星宿也没错,可你为什么把我踹下来?」 踹我下凡我也不介意,至少让我投胎做个皇子什么的,就算现在这个世界已经没皇子这种东西了,可也要保证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家财万贯、美女在怀吧? 所以不仅要打,还要狠狠的打! 说起小拂,那可是跟我结交了上千年的小家伙。 他是服侍太白星君——也就是财神爷的小童,一次我随罗汉去赴仙界百年一度的聚宴,跟小拂凑在一起做赌玩耍,结果输给了他,他求我帮忙寻回堕入红尘的心月狐星宿,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就被他一脚给踹到了凡间,害得我误投人体,成了肉体凡胎。 人家神仙下凡潇潇洒洒,偏我以凡人体态长大,饱受了十八年的摧残,这话一点儿都没夸张,我老妈一个人,绝对可以跟五级台风、六级海啸、七级地震相抗衡,我从小就被她当童工养,隔三差五还被小拂跑进梦里骚扰一番,我容易吗? 新仇旧恨加起来,咒骂间我对小拂又一阵拳打脚踢,多年不见,小拂说话还是那么软言软语,瞪着一对清澄亮眸,活脱脱像个刚断奶的宝宝,可就是这个无害宝宝,将我踹到了人间受苦。hhdm 小孩可能也知道自己不对,都没敢反抗,一任我扁。 看到小拂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很快就停了手,算了,打个毫不还手的小宝宝也没什么意思,我把他推到一边,坐上了他的小云彩。 「我要回佛界,没有我,罗汉出行一定很不方便,今天遭遇车祸,正好藉此机会脱去肉胎,重返极乐。」 小拂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 「可是小龙,半途而废,那你这十八年的苦不是白受了?我为了让你记起往事,还经常去你梦里跟你会面呢,可你灵台一直混沌,迫不得已,我才请雷公电母帮忙。」 不说这个我还不火大,白天被功课赶,晚上还被小拂骚扰,他要让我记起往事,直接现身不就好了,白痴宝宝。 不过他的话也有些道理,爸妈养我这么久,就这样抛下他们,我也不忍心。 我想了想,问:「点化一个小星宿为什么要这么麻烦?按理说,星君只要掐指一算,就知道心月狐星在哪里了。」 「就因为算不出来,才找你啊,星君卜卦,测出仙佛二界,只有你堪当重任,他说千年一度,乾坤会有异变,只有及时找回心月狐星宿,才可化解危难。」 怎么听这也不像是个简单任务,而且感觉我好像在被利用…… 「好好的怎么会乾坤异变?再说,我现在只是个凡人,怎么找人?」 「只要碰到让你心动之人……」 「我不要爱上狐狸!」 尖叫着远远飘开,不小心正撞在坐在一边的冰山身上,正要道歉,才想到他根本察觉不到我的存在。 于是我飘回来,转回话题。 先不论仙佛二界有别,更重要的是,我对毛皮过敏,我在佛界可是只骄傲任意的梅花鹿,一想到狐狸那毛茸茸的样子,不由打了个寒颤。 脑袋被小巴掌拍了一记,小拂用软软的声音说:「所谓心动,是种意念,意随心动,如果你有心悸的感觉,就是说对方是你要度化之人,不是说让你动心爱对方!好了,话尽于此,你慢慢找吧,切记,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动用法术。」 「为什么?」 越来越觉得我被踹下凡间似乎是早有预谋的。 「是星尊交代的,跟我来。」 「等等,等等,我要看帅哥……」 「小龙,你不可以这样任性!」 小拂不由分说,把我揪回手术室,显示心搏动频率的电波已成直线,执刀医生摇摇头,摘下口罩,看来是放弃了。 哇,又一个帅哥,看他柔和的面部轮廓,绝对比外面那座冰山要有亲和力。 屁股上被小拂踹了一脚,急切中我大叫:「跟你上司说一声,让他没事去我家串串门,省得老被人说我是过路财神……」 「知道了。」 我的灵体飘飘悠悠落在了躯体上,这身躯在重撞下居然完全没有损坏,不过进入时感到一阵气浊,看来灵台已醒,尘间的混沌躯体会让我不适。 倦意涌上,不由自主沉入梦乡。 这一觉开始睡得很爽,后来就发觉总有人在身边晃,隐约听人道:「古怪,他心脏本来都停止跳动了,怎么会突然恢复正常?而且这小家伙身上连点儿受伤的痕迹都找不到,简直是奇迹。」 另一个冷冷的声音问:「你确定他的内部组织也没事?」 「从数据显示是这样,可他一直昏迷,所以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由此成为植物人……天行,如果联系不到他的家人,这个植物人只能由你来照顾了。」 什么?人家只是睡了一觉而已,怎么就被说成植物人?好过分! 我决定立刻醒来。 动了一下,肩膀立刻就被一只手紧箍住,感到有人探身过来,我忙睁开眼睛。 呵!对上的是一双深邃黑眸,碧潭般黝深的目光立刻将我恍惚的神智挼住,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双瞳,我的心脏瞬间停了半拍,接着便怦怦怦大跳起来。 「觉得怎样?」 极度冷清不带半点感情的声音,是昏迷中听到的那个。 我眨眨眼,再眨眨眼,直到对方的脸庞离我稍远些,才看出他就是撞我的冰山帅哥。 有护士叫:「翟医生,你看病人的心电波好快!」 不错,现在我心跳快得用手都压不住,惨了惨了,冰山一定就是下凡的心月狐,所以才会如此巧合的跟我相撞…… 帅哥医生将冰山拽到了一边,亲自帮我检查。 移动氧气罩,量脉搏,翻眼睑,测体温,医生护士一团忙活,最终检测显示——一切正常。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那样的重撞下竟丝毫无伤,天行,你的保时捷都撞凹了一大块,这孩子居然没事……」 听了帅哥医生的话,我本来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猛跳。 保时捷啊,我把人家的保时捷撞了个大凹,而我自己完好无损,这说明什么? 看冰山这副千里冰封的模样,你能指望他好说话吗?保时捷的修理费稳落在我身上了,可怜的爸妈能付得起那费用才怪,而且,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此人就是星宿下凡,我得跟着点化他。一秒万年啊…… 大脑在数秒钟做出了个很高明的决定——扮失忆。 「小弟弟,你觉得怎么样?」 帅哥医生嗓音真好听,还一脸春风,唉,撞我的人如果是他该多好。 我眨眼。「这是哪里呀,你们是谁?」 帅哥跟冰山对望了一眼,冰山开了口。 「医院!你在一个陡坡岔口跟我的车相撞,是我送你来的医院。」 我继续眨眼,歪歪头扮纯真。 「撞车?」 帅哥医生脸色一变。 「你不记得了?」 睁大眼,我茫然摇头。 「名字!」 冰山凑上前,感觉身边气温骤冷,我有些心虚,挠挠头。 「名字啊,龙……好像叫小龙……」 「住在哪里!」 我想了想,然后摇头,瞪着润湿的眼睛看他们。 两人对视一眼,没再问下去,帅哥医生让护士照顾我,我听他跟冰山在旁边低声说:「看来这孩子是在重撞下大脑受损,暂时失忆了,我就说嘛,这么重的撞击,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这家医院的档次似乎很高,连饭菜都做的像旅馆的高档套餐,作为受害者兼伤员,我当然不会跟他们客气,将护士送来的套餐吃了个干净,水果色拉也吃了两盘,可惜美中不足,没有甘蔗。 吃饱喝足,护士把配好的药给我,告诉我服用方法,又把电视遥控拿来,让我无聊时看节目,不舒服按床前呼铃,叮嘱了好半天才离开。 等护士一走,我立刻把药片扔出了窗外,打开电视开始享受。 三十二英寸液晶电视的视觉效果果然不一样,我们家到现在看的还是二十英寸的大后脑勺电视,而且主导权也不在我手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凭什么大家同是下凡的神仙,死狐狸过得如此逍遥,而我却在备受摧残的环境下长大? 我就这样暂时在医院里住了下来,每天除了做检查,看电视外,就是听护士abc她们说八卦。 原来这家医院叫圣心医院,按照旅馆等级来说,该算是五星级了。 帅哥医生叫翟冰,是这里的外科医师,唉,又是个钻石王老五,但看每天来跟他套近乎的护士群,就知道他在这里的人气有多高了。 那座冰山叫易天行,是翟医生的高中同学兼好友,xx大学的哲学教授。呃,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我额头上立刻渗出满满一层冷汗,那所大学,不正是我即将进入的大学吗? 这该叫心想事成,还是冤家路窄? 关于易天行,严重怀疑他的笑神经功能失调,要不就是患有面部肌肉僵硬症,因为我从没见他笑过。 我认为他应该跟翟冰换一下名字,他该叫易天冰——天然冰块,有他在,病房里根本不需要开空调,他整个就是个移动空调机,简直物尽其用,经济实惠,还给地球节约能源。 不过人不可貌相,听护士abc说,冰山看似冷漠,其实是个花心大萝卜,身边没有正牌女友,女人却走马灯的换,和他交往最长的也超不过三个月。 果然是狐狸精,天生的水性杨花。 第二章 这几天我跟冰山的交谈超不过十句,内容也总是围绕我的姓名、来历转悠,我看他是铁了心想找到我的家人,不过我一问三不知,跟他装傻充愣。 我那对胡涂父母应该还不知道我出了事,因为之前我曾说过要去小雨家住几天的,他们不报案,冰山想查也无处下手。 翟冰则把我当活的人体标本来测验,抽血,电疗,扫描,除了解剖外,该做的他一样都没少做,当听说我甘蔗不离手后,甘蔗就成了我的饭后甜点。 我猜他是想搞明白我之所以能撞得过一辆风驰电掣的跑车,是否跟甘蔗有关,而冰山则希望能通过试验,刺激我恢复正常。 有钱人果然都小气,他那辆保时捷想也知道一定有投保了,怎么就紧盯着我家不放?每次见他那么执着,我就很想告诉他,放弃吧,即使找到我的家人,他们也赔偿不了什么,我老爸只是个小学教员,以他的薪水,能赔得起那辆车的一个前照灯都是好的。 这天,正看电视看得发闷,忽听护士说冰山来找翟冰,我心里一动。 看电视还不如看帅哥,不知他们会不会谈起我? 出了病房,来到翟冰的办公室,门半开着,里面的说话声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小不点儿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是冰山很不耐烦的声音。 小不点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我,毕竟失忆这种事不常有。 好,死狐狸,居然说我是小不点儿,这个仇我记下了。 「也许很快,也许一辈子都记不起,你也知道人的脑部是很微妙的,无法以医学常理来推断。这几天该做的我都做了,你还是暂时放弃吧。」 「那就再撞他一下,刺激他恢复记忆!」 冷冰冰的回答让我打了个寒颤,我发誓跟死狐狸势不两立!揪着他尾巴回天庭,再栽赃他一个眷恋凡间的罪名! 「这馊主意亏你能想得出?这次幸亏那孩子命大,否则你就等着惹官诽吧。」 翟冰的告诫换来的是一声哧笑。死冰山比我还跩,敢用鼻子发笑,好,这个人……不,这头狐狸我赖定了! 「其实那孩子除了失忆外,一切正常,他留在医院也是白花钱,我知道这钱用不着你来掏,不过住也是白住,不如你暂时带他回家,找他家人的事还是慢慢来吧。」 「我从不带外人回家,你该知道!」 「那你就当养条小土狗吧,或者菲佣也好,帮你打理家,又不用算工钱,一举两得。」 这次冰山没搭话,像是在考虑其可行性。 感觉脑门上被砸了一榔头,眼前金星直冒。我堂堂佛界神使,竟被人当成小土狗来看?看错翟冰了,他还不如冰山呢,总对我一脸笑嘻嘻,没想到骨子里这么可恶! 我气哼哼地回了病房,将两尺长的甘蔗瞬间报销完毕,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果然,第二天我就被翟冰易手给了冰山,出院时,翟冰把一袋削好的甘蔗棒递给我,还拍着我肩膀安慰:「天行会好好照顾你的,别看他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其实心肠很好。」 他又对冰山说:「照看好小龙,定期带他来复诊。」 冰山哼了一声,算是做了答复,挥手让我上车,他那辆保时捷可能还在大修,今天开的是辆黄色法拉利。 我乖乖坐到助手席上,系好安全带,冰山又跟翟冰聊了几句,这才上车,把车开了出去。冰山的家离医院似乎很远,路上他闷头开车,把我当空气看,我听着车里的爵士乐,又看看身旁那张毫无表情的冰脸,怎么也看不出他是心月狐下凡。 老实说,冰山全身都没有阴柔婉转的狐媚气,我更觉得他像是冰雪旷野中,孤寂冷傲的桀狼,有他在,车里根本不需要开冷气,他整个一个天然空调。 死狐狸,天庭多好,偏偏思春下凡,害得我这么辛苦的来找他,还要看他的脸色。 耐不住沉默的气氛,我开口问了句废话。 「易大哥,我要暂时住你家吗?」 吱……一个急刹车让我不由自主向前晃去,原来安全带就是为这种人准备的,前面的红灯离我们还有段距离,根本不需要这么快踩刹车,严重怀疑他是在借机摔我,想刺激我记忆恢复。 冰山的眉头似乎皱了一下,问:「除了住我家,你还有其它住处吗?」 问话声让车里温度又降了三、四度,我立刻摇头。 他又将千里冰封的招牌脸孔对向我,一字一顿道:「还有,你记住,我不喜欢跟人称兄道弟!」 死狐狸,跟他套近乎是看得起他,一个小小星宿也敢在我面前跩得二五八万的。 我指指前方。 「那个,变绿灯了。」 等车开起来,我从袋子里掏出一根甘蔗棒开始啃,甘蔗渣吐在塑料袋里,也不会弄脏冰山的车,估计他不会说什么。一路上,冰山开车,我啃甘蔗,相安无事,也避免了再次急刹车的危险,不过总觉得他一直在用眼角余光瞟我。 我知道自己长得很可爱,但也没必要老是这样看人家嘛,会不好意思的啦。 冰山的家座落在一片洋房别墅群里,他把车倒进车库,带我进去。 这栋三层小楼里面布置得干净清洁,看来他有洁癖,而且他身上也没有狐骚味,每次靠近他,都可以闻到一丝淡淡清香,原来位列仙班的狐狸就是不一样。 客厅里高档堂皇的家具摆设把我晃得眼晕,这家伙只是个大学教授吧,他怎么有钱开名牌车、住别墅?看来这头狐狸不可小觑。 「你坐下,我有话说!」 冰山在一套组合沙发正中坐下,很有些君临天下的味道,我则乖乖坐在他对面——一个似乎是打扫时用来垫脚的小方凳上,瞪大无辜的眼睛望着他。 对视中,他眼里又发出魅人光亮,冷封的表情稍稍柔和下来。 糟糕,心又开始剧烈跳动个不停,太不正常了,这一定是狐狸的魅惑之术,我是神使,要保持定力…… 「是我撞伤你,导致你暂时失忆,不过你自己要负大半责任,没人会白痴的把脚踏车骑的比车速还快,因为你,我的车正在大修,这是账单。」 一张纸扔到我面前的茶几上,我瞟了一眼,倒吸口冷气,当初的决断果然是明智的,爸妈要是看到这账单,绝对跟我断绝血缘关系。 冰山身子向前一倾,将手肘支在膝盖上,十指交叉,黝黝的眼瞳直视我,一派绅士作风。我本来想去拿甘蔗的手缩了回来,强权之下还是规矩一点儿较好,继续瞪着无辜湿润的眼睛看他,装可怜。 「我没钱,等我恢复记忆后,找到我的家人,让他们还钱好不好?」 他哼了一声,面露讥讽。 「看你的衣服档次,你家里也不像是出得起钱的!」 死狐狸!死狐狸!死狐狸! 怨念没有发挥其作用,冰山又道:「我没指望你还钱,你的趴趴车也成废铜烂铁了,算是两下抵过吧。」 这还像句人话。这念头刚刚冒出来,眼前又摔来一迭纸,我探头看看,是这几天的住院费用。 「住院费我都交了,不过你得还债!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可你失忆总的来说跟我也有些关系,所以本着人道精神,我暂留你住在这里,你帮我打扫庭院居室,负责我饮食,算是抵消住院费和居住费,有意见吗?」 有意见! 终于深切体会到不平等条约是如何产生的了。这家伙不愧是大学教授,白的都可以面不改色地说成黑的,是我被撞伤啊,怎么一不小心,就沦落成了菲佣? 不甘心啊,可是……我要揪这狐狸回天庭,只能深入狐穴,太白星君、罗汉尊者,看看我为了大家都把自己牺牲到了这分上…… 见我万般不甘的做了个点头动作,冰山展出一个笑颜,头一次见他笑,我有些毛骨悚然。 「很好,我的卧室在三楼,你就睡我隔壁,现在是暑假,大学没课,不过我还有其它事要做,周末我会带你出去走走,对你的病也许有帮助……你会做饭吗?」 我小心翼翼问:「如果我说不会,是不是就可以不做?」 「不可以。」他从书柜抽屉里取出一把钥匙递给我。 「好好理家,我没兴趣养个废物!」 忍不下去了,总有一天,我要杀了这死狐狸,扒了他的皮给老妈做皮裘! 我气愤填膺地接过钥匙,算是正式签订了丧权辱国的条约。 「还有,甘蔗可以吃,不过如果我在地上看到一点儿甘蔗渣,那麻烦你也一起吃下去!」 我愤愤瞪冰山,认下了自己在今后会被死狐狸踩在脚下的命运。 看到我点头,冰山眼里闪过一丝笑谑,我把这归于自己眼花,那绝对是撞车后遗症。 我就这样把自己卖给了死狐狸,乖乖地把翟冰买给我的一些日用品拿进指定房间,算是入住易宅了。 当晚,在品尝了我煮的菜后,冰山看我的眼神明显露出惊异。 「看不出你的手艺不错。」 那当然,如果整天吃老妈煮的饭,我跟老爸早就跳楼了,我这么多年的童工可不是白干的。 冰山白天通常都不在,他自己说有事要做,不过看他每次出门前都整装打扮,我就猜死狐狸一定是去勾人。 趁他不在,我偷偷往家里打了个电话,爸妈还真没为我担心,听我说最近跟同学勤工俭学,顺便住在他家后,交代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为了做到知己知彼,这两天我除了做菲佣外,也没忘记自己的任务,旁敲侧击冰山的家人、童年记忆什么的,结果什么都没打听出来,还被他恶狠狠地瞪眼,充分发挥天然空调的功效,吓得我立刻噤声。 有心施法查他的身世,又想起小拂的叮嘱,只好打消主意,心想还是等下次去翟冰那里,向abc打听冰山的家谱好了。 虽然地位从平民降为奴仆,不过生活上并没有太大变化,甚至可以说比以前更好,不几天我就把冰山家里的高档电器摆弄得了如指掌,炎热夏天躲在空调室里打电玩,简直是人生一大享受。 冰山除了有点儿洁癖、冷漠外,还算是正常,而且他还有个最大的好处——不小气,除了管我吃住外,还每天一张大钞,说是伙食费,其实我们两个人哪里吃得了那么多?所以余下的都入住我的班氏小金库了。 周末,冰山带我去医院检查,我无意中听abc她们聊起他的八卦,说他之所以换人如换衣,可能是那里有毛病,怕泄底,所以才会拒绝跟异性深交,我听得起劲,把本来想打听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净。 想想abc说得很有道理,我这几天帮冰山收拾房间,一本花花杂志都没见着,按道理说他都过了而立,即使不结婚,那种事也应该常做才对,正常男人哪有不看a片的,就像我跟小雨这样的大好青年,还会为看个十八禁兴奋不已呢。 结论证明,冰山果然有病,而且还是难以与人道之的病。 想想死狐狸也满可怜的……啊,我在想什么?他是星宿下凡,不动凡心本来就是应该的,对了,一直没见到他的尾巴,下次记得有机会摸摸他的屁股,看他有没有尾根。 就算心月狐下凡,隐去了正身,但元神仍在,狐狸尾根一定是有的,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揪出他的狐狸尾巴来,我要剁下来,给老妈做围巾,嘿嘿嘿…… 「在想什么?笑得一脸奸猾?」 冰山斜瞥了我一眼,寒流涌来,我立刻回神。 糟糕,太得意忘形,忘记现在是在他车上了。 刚才检查完后,冰山带我去繁华地带熟悉记忆,结果记忆没熟悉,我倒是饱餐了一顿生猛海鲜,那感觉真棒,我决定这条纯金飞鱼我钓定了,仙界是拜托我点化狐狸,可并没给期限。 再说,我是佛界的,点化这种事,做是人情,不做也是本分,先跟着冰山混日子再说。 吃饱了又坐豪华车兜风,我开始犯困,迷糊中感觉冰山把车停在一家商场前面,就在这时,警报响起,一个熟悉的身影晃晃悠悠从对面走过来。 廖小雨! 这这……也太巧了吧?小雨脑袋秀逗了,一个穷学生到这种高级商场来做什么? 关键时刻,只好放下姿态做讨好状。我拉住冰山的衣袖摇了摇,阻止他下车。 「我好累,我们今天就逛到此为止吧,以后再来好不好?」 冰山皱眉看看我,居然没多话,满合作的将车开出车位,往回走。 当车开出道口时,一辆红色小跑车正巧从对面开来,开车的漂亮女生看到冰山,立刻紧盯住他,脸上闪过一丝惊喜。 死狐狸又在招蜂引蝶了。 不过,说累还真感觉有些累了,我把椅背向后放了放,啃了两口甘蔗,便抱着甘蔗迷糊了过去。 「这么容易疲劳,不会是撞车后遗症吧?」 冰山一贯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还揉了揉我的头发,跟着车里的音乐声也降了下来。一定是错觉,冰山哪会这么好? 除了上次他在手术室外等待时,露出的表情有点儿人性外,平时整个就是一大块刨冰,连偶然的笑也带着冰渣。 空调温度好像也被上调了,感觉好热,我下意识地往他身边凑了凑,死狐狸果然有降温的功效,舒服多了。 睡得正香,却被一阵争吵声,不,确切地说,是被一阵女高音吵醒了。 揉揉眼,坐起身,发现自己还在车里,凑到车窗向外看,见一个女孩正立在家门口跟冰山说话,她看起来很激动,脸蛋儿涨得绯红,冰山却只是极冷淡的立在旁边一言不发。 一定是死狐狸把人家甩了,所以被堵门口。我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女孩长得不仅漂亮,身材气质也绝对一流,这样的人都不要,严重怀疑冰山的眼神有问题。 他不要我要,近水楼台啊。 虽然这有违佛礼,但追求美好事物是人的通性嘛,所以原谅自己。 忙下车跑过去想跟她搭话,谁知女孩气冲冲奔下台阶,见我挡路,小挎包一甩,像赶蚊子一样把我赶到一边。 冰山依旧立在门口,一脸冰封,我跳上台阶,拉拉他的胳膊,等他把视线转到我这边,便踮起脚,瞪大眼睛看他。 他皱了下眉。 「看什么?」 「我不知道你近视啊,戴隐形眼镜?」 「我的眼睛好得很,戴什么眼镜?」 他甩开我的手,过去倒车,我连忙跟上。 「可是,这么漂亮的女孩你都不要,不是眼睛不好是什么?介绍给我啦,你不要也别浪费啊,怎么着来个废物利用什么的……」 废话就此打住,因为冰山两道冷光带着穿透大西洋底的犀利,将我全身扫射了一遍,黑瞳里千里冰封,却又似乎有烈焰燃烧。 原来这就是所谓雪在烧的韵味。 糟糕,口不择言,冰山这么自负加自恋的人,即使甩掉人家,也不允许别人这么诋毁吧。 全身同时浸于冷热交接的滋味很不好受,我小心翼翼向后退了两步,赔笑:「我的意思是——我们是朋友嘛,既然你不想跟人家交往,不如做做好人,介绍给我总行吧?」 冰山脸露嘲讽,用鼻子哼我。 「介绍给你?人家商界巨头的千金,能看上你这种三寸丁?」 忍了又忍,才没让自己最擅长的飞腿踢出去。 我是得道仙人,什么样的美女配不上?想当年荷花仙子还向我示过好呢。 死狐狸,奸险狡诈,自私自利,自己不要,还见不得别人要。 忍受着冰山的语言暴力,我在做晚饭时,故意将调味料乱放一通,想象着他在品尝佳肴时会做出的怪异表情,不由心情大好。 果然吃饭时,冰山刚喝了一口汤,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我只做不见,正低头笑得开心,汤碗被推到了眼前。 「今晚的饭菜你一个人全部吃完!」 我抬头,很无辜地看他。 「为什么?」 「因为我出钱养你!」他冷冰冰地道出实情。 「既然你做这样的饭菜,想必对这口味很喜欢,所以全部吃掉!」 「你欺负我!」 被我含悲忍痛的目光瞪住,冰山的脸依旧漠然。 「欺负你?那你可以随时选择离开!」 忍不下去了,不就是点化只死狐狸嘛,犯得着这么委屈自己吗?这个简单而神圣的任务交给小拂好了,那孩子属于耐打型的,正适合跟这死狐狸配对。 就在我化悲愤为力量,准备起义时,冰山品着清茶,悠悠道:「我刚订购了家庭影院,老板说明天送过来,吃完饭,去把二楼靠楼梯的那间房收拾干净!」 还好,话到嘴边及时悬崖勒马,家庭影院啊,我想了很久了。 前几天在电视上看到那套组合时,我好一阵的羡慕,还跟冰山聊过,没想到他真买了,虽然我不会天真地认为他是为我购买的,但既然能够顺便享受一下,那离开岂不是很不合算? 不错,现在放弃,就等于之前所受的压迫全都白受了,所以要坚持到最后,做笑的最开心的那个! 可惜现在笑不出来,那饭菜难吃得让我嘴角抽筋。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做出这些咸不咸、甜不甜的东西给自己吃,真是蠢蛋一个。 见我吃得那么开心〈其实是苦笑〉,冰山也笑得分外开心。 「我出去办事,慢慢吃。」 又被死狐狸耍了,早知他要出去,一开始我就不吃那么多了,他出去勾人,却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吃苦。我拚力把所有饭菜都吃完,然后跑回房间,平躺在床上开始休息。 破天荒没有啃甘蔗,刚才甜东西吃得太多,一想甜的就反胃。 我揉着圆滚滚的肚子,悲哀地想,照这样下去,还没等我点化醒死狐狸,自己就先魂归极乐了。 窗外传来炸雷声,夏天的雨来得急,转眼外面已是雷声轰轰了,想到自己就是因为打雷才落到这个下场,我不由怒火冲天。 「我现在心情不好,打雷给我跑远一点儿!」 喝骂起到了作用,雷声滚滚跑远了,正觉得舒心,眼前金光一闪,小拂踩着他的七彩祥云出现在我面前。 「小龙,你好大火气啊,雷公电母只是想来跟你叙叙旧而已呀。」 小祥云晃晃悠悠飘到我身旁,小拂跳下来,在我对面盘腿坐下。 「你怎么不去找心月狐星宿,却赖在人家家里不走?」 我瞪小拂。 「你以为我想赖在这死狐狸家吗,还不是为了点化他?真搞不懂你们,不过是个小小星宿,另找人代替就好了,干么一定要死狐狸?」 小拂脸色一变。 「你说这家主人就是心月狐?不会不会,你一定搞错了,他没有狐媚态,反而周身都充满了暴戾肆虐的气息,小龙,你还是快离开他吧。」 暴戾肆虐? 形容得贴切之至…… 嗯,小拂说什么? 冰山不是死狐狸?那我心跳是怎么回事? 「小拂,你怎么敢断言冰山……就是易天行不是心月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 小拂的小脸立刻涨红,拼命地摇头,大有欲盖弥彰之嫌。 「我只是感觉而已,记住,即使你认为是他,也只能旁敲侧击,千万不可以用法术喔。」 不可以用法术,我怎么点化狐狸?这根本就是不可能任务! 「对了,上次忘了跟你说,你只有七七四十九天的时间,不要偷懒,一定要在时间内找回心月狐,这样才能避免乾坤大乱!」 小拂说完就急忙驾着祥云闪人了,快得好像后面有鬼追。 七七四十九天?你当是炼丹啊,喂…… 本以为点化可以慢慢来,没想到小混蛋突然给我定了个天数,而且被他这么一说,我也不敢确定冰山是否就是心月狐星了。 如果不是,那就麻烦了,我上哪里去找让自己心动之人? 想不通,索性跑进梦乡继续想,正睡得起劲,突然平地一声炸雷把我从梦中惊醒。 外面大雨滂沱,雷电交加,还一个个直往我床前忽悠,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接近午夜,冰山应该已经回来了。 又一个闪电划下,让我脑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确认冰山是否是星宿的好办法。 从床上跳下来,来到走廊,隔壁房间里似乎有响声,于是我敲敲门,也不等里面回应,便推门奔了进去。 「易天行……」 冰山刚沐浴过,发鬓有些润湿,穿了件白色睡袍,胸襟大敞,手里还拿着半杯葡萄酒,一副富家子弟派头。 真是的,没事把自己弄得这么性感干什么?狐狸就是狐狸…… 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闯入,冰山一诧之后又摆出他那张寒冰脸孔。 「什么事?」 寒流涌来,好冷,可是既然已经进来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我一个飞扑扑进了他怀里,死抓着不放。 「我怕打雷,好恐怖哦……」 「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打雷?」 死狐狸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就是怕嘛,让我在这里睡好不好?」 冰山的胸膛还真是宽硬结实,看样子平时肯定经常锻炼,就是冰了一点儿,不过夏季正好用来降暑。 「我不习惯跟人同睡……喂,你怎么了?」 演戏自然要演得逼真才行,我蜷身,摇头,极尽痛苦之状,冰山被我这样子吓着了,没再拒绝,放下酒杯,将我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一个响雷应景地直砸在床头边上,坏雷公,制造电流不花钱吗?劈的这么开心…… 我顺应形势,一声大叫,缩进了冰山怀里,手顺势摸过他腰间。 再往下面一点点就能摸到他的尾骨了,狐狸的尾骨跟人的是不一样的。 「没事没事……」 你当然没事,我有事啊,怎么说我也是堂堂佛界神使,怎么沦落到出卖色相了,为什么不可以行使法术?狐狸的屁股人家不想摸啊。 冰山的睡袍很薄,便于抚摸,而且一个正处于极度恐惧状态的人,不管做什么都很正常,手再往下下……拂过冰山的腰骨,正要接近胜利,却被一只大手钳住,然后我被冰山压在了身下,一道闪电划过,他本来黝黑深暗的双瞳沁出银辉色的光芒。 「别害怕,有我在!」 浑厚的声音跟平时的冷声很不一样,我惊讶地瞪大眼睛,只见冰山身后隐隐有股银焰升起,有些魅惑,更有些妖异,我打了个寒颤。 刚才是装的,现在是真的害怕。 按说我体内有佛气护身,不该怕任何事才对。 那股诡异火焰愈聚愈多,将我们笼在当中,气息也为之滞住,心猛烈地跳动起来…… 下意识地缩起身子,避开银焰的迫近,冰山把我搂得很紧,让我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 咦,没有心跳? 更诡异的发现。我立刻凑近了想听个明白,可眼前白光一闪,恍恍惚惚只觉很多影像猛然自面前掠过。 旌旗昭昭,似是神兵天降,空旷荒原中,四处尽是血雨残骨,说不出的肃杀。 一条银龙在云端凌空飞舞,突然一个摆尾,冷冷然煞气扑面而来。 胸口一阵气闷,神智随之腾空。 第三章 天亮醒来,我眨眨眼,手摸到旁边的人形抱枕,这才想起昨晚的事。 有点儿郁闷,我都那样牺牲色相了,居然功亏一篑,没摸到狐狸的尾骨。悄悄抬头,冰山似乎还在沉睡,我忙又把头伏在他胸前,想确认自己昨晚见到的不是幻觉。 心脏果然不跳。 贴在冰山胸前,眼睛紧盯着对面的时钟,分针足足动了五、六下,那心脏才勉强跳了跳。 死人? 不对,死人的心脏是完全不跳的,可是五、六分钟才跳一下,这又是什么现象…… 「听够了没有?」 不耐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吓得立刻移开身子,柔软的水床让我晃悠了一下,然后便看到冰山臭臭的一张脸。 强忍住笑,道了声失礼,便一个三级跳蹦出了房间,直跑到楼下安全地带,这才放声大笑。 冰山绝对有臭脸的必要,他身上的睡袍被我扯掉了,只留了条小裤裤遮羞,薄被也被我踢到了地上,害得我成了他的天然棉被,只不过我这床棉被的睡姿似乎不怎么好,因为冰山脸上顶着两个很漂亮的黑眼圈。 大笑完后我才开始后悔,刚才那么好的机会,该摸摸冰山的尾骨,不对,应该问问他心脏是否先天有缺陷,也不对,该问他昨晚眼睛怎么会发银光…… 总之,我为自己的溜走行动相当懊悔,不过早饭后就有人送来家庭影院,我一兴奋,自告奋勇去帮忙摆设电器,便把冰山的事抛去了脑后。 冰山也破天荒没出门,中午他吃着我精心烹调的菜肴,满意地点头。见此情景,我又很狗腿的倒了清茶双手奉上,然后收拾餐具,擦拭地板,将菲佣工作做得尽职尽责。 「你昨晚对惊雷反应过度,下午带你再去检查一下,顺便租些片子,想看什么?」 冰山悠哉悠哉地品茶,看着我家里家外的忙活,突然间蹦出这么一句。 死狐狸头一次看着这么顺眼。我眼里立刻蹦出两颗大大的心,忙跑到他身边。 「随便什么都行啊,去医院的话,顺便也帮你检查一下吧,你的心脏……」 冰山哼了一声。「天生的,大家都说我是无心之人,活到今天也算命长。」 「就是,那么漂亮的女孩你都不要,只要有半颗心都不会那么做!」 冰山眼里寒光一闪,糟糕,一时间得意忘形,说溜了嘴。 还好他没在意,淡淡道:「那也叫漂亮?没见过世面的笨小子,昨晚那个才勉强算好看。」 被我套出来了吧,原来狐狸昨晚是去泡妞了,我忙又向前凑了凑,涎着脸道:「那把你觉得姿色平庸的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吧,我这人没什么太高要求的。」 这次冰山真变了脸,室内温度顿时下降,声音却提高了两个音阶。 「好好做事!」 「是!」惨了,不过才一个多星期,我就被冰山调教成了乖乖龙,看来糖衣炮弹果然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武器。 在圣心医院做检查时,我听翟冰问冰山。 「昨晚怎么那么快就回去了,人家曲小姐一直在打听你。」 「烦!」 回答得干脆利落,冰山果然是无心之人,外加一条——性冷淡。 好可怜,原以为狐狸只是性功能有问题,没想到心理也有障碍,那我以后凡事都让着他好了,和气生财嘛。 嗯,狐狸会不会是为情自愿堕入凡尘的?他一直找不到自己所爱之人,所以才会游戏人间?可是如果只是天仙配的话,跟乾坤大乱又有什么关系?而且,昨晚他的气息好邪,小拂一定知道内情,下次再问问看。 这次没忘记向abc打听有关冰山的事,出乎意料,这些专业八卦女只知他是大学教授,其它的一无所知,不过她们倒说起另外一件事,前几天翟冰拉冰山买彩券,冰山中了个头彩,所以昨晚才会去庆祝。 那是我给冰山带来的福气啊,结果他不请我吃饭不说,连打包都没有,死狐狸…… 满腔愤懑,我的血压立刻涨到一百七,吓得abc连忙帮我重新测试。 检查完毕,结果显示一切正常,翟冰埋怨冰山小题大做,还盯着我身上的高档休闲服直看,做出意味深长的笑。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几套衣服嘛,我做菲佣做得这么辛苦,还顺便帮冰山带财运,得到些报酬也是应该的。啃着甘蔗,狠狠瞪翟冰,却引起了冰山的不满,一脸阴沉地将我拉出医院,货物一样的塞进车里。 「别对翟冰抛媚眼,他有的是女友,不会看上你!」 喂,老大,我不介意当窦娥,但拜托你还是配副眼镜好吗?媚眼跟横眉冷对之间有很大距离的。车内严重低气压,我明哲保身,一言不发,还好,冰山把车开去录像带店后,开始多云转晴,他跟女老板好像很熟,立在门口跟她闲聊,让我一个人进去挑片子。 看女老板冲冰山笑得一脸灿烂,我有些可怜她。 冰山性冷淡的,心脏又不好,小姐,千万不要被华丽的外表蒙住眼睛。 「小龙,这么巧!」 正在为漂亮姐姐哀悼,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小雨!惨了,这次死定了。冰山就在对面,我该怎么解释才不引起怀疑? 见有人跟我搭腔,冰山立刻走过来,这才发现其实自己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他视线之中。我忙转过身,冲小雨做出一个善良纯真的笑,「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小雨白净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随即摘下金丝眼镜,用力揉眼,又重新戴上,挥手给了我一拳。「死小子,少跟我装胡涂,这几天都没见着你,打你家电话,干妈说你在勤工俭学……」 后背有冷意袭来,不用回头也知道冰山已站在了身后。 「这位同学,你认识他?」 小雨的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学生,听了冰山的问话,他立刻用力点头。 「当然认识,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咦,你是易教授吧?我学长听过你的课啊,说你讲课好棒的,我马上也会进学到你们学校,请多关照!」 身后冷气加剧,两只狐狸爪趴到了我肩上,这亲密状让我受宠若惊。 「好极了,小龙出了点儿麻烦,我们另换个地方详谈好吗?」 死狐狸魅惑人的功夫有一套,小雨立刻红了脸,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冰山把我们带到附近一家高档咖啡厅,我偷眼看了看菜单,又是一身冷汗,如果穿帮的话,我整个暑假就等着在这里打工赎身吧。 冰山给我们一人点了杯咖啡后,就开始审讯小雨,我完全没有形容错,那口气就是在审讯,偏偏白痴小雨看着冰山,一副景仰状,将我的身世家底、爱好习惯无一不漏地全盘交代,当听到我考上了xx大学时,冰山斜瞥了我一眼,眼里满是不信。 「都听完了,你有什么印象?」 我瞪着无辜水灵的大眼,摇头再摇头。 见我如此,小雨慌了神。 「小龙,你怎么了?不会是失忆了吧?可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 糟糕,再说下去就穿帮了,冰山可千万别去找我爸妈对质。 还好冰山没注意到小雨的话里玄机,他简单解释了我出车祸的事,又说要带我回家看看。幸运的是小雨告诉我们,我爸去外地进修,老妈嫌家里冷清,去了乡下老家,那边有牌友搓麻将,气候也比城里好,估计短期内不会回来,所以我家现在在唱空城计。 天助我也。我在心里拭了把冷汗。 不过冰山还是把我带回了家,小雨有我家钥匙,进门后,他倒像是主人,带我们到各个房间转了一圈,还一边转一边回忆往事,把我小时尿床的糗事都抖了出来,见冰山在旁边一副忍俊不禁,气得我真想将死党一脚踹下楼。 暴力的想法当然不能付诸实践,从头至尾我都一脸懵懂状,并死抓住冰山的衣襟不放,这家伙有把我撂在这里独自离开的嫌疑,这怎么可以?我租了好多片子,还想回他家好好欣赏呢。 最后小雨放弃了,他在送我们离开时,不断宽慰冰山。 「易教授,您别担心,其实小龙现在这样子也没什么不好,他比以前乖多了,而且他这十八年也没什么重大事情,记不记得都无所谓啦。」 听听,这是什么话?敢情我这十八年都白活了吗? 冰山会担心我才怪,他只会压迫剥削我,死小雨,为了讨好教授,居然拿我当枪使,早晚把他扁成猪公。坐在冰山车上,我心里愤愤不平地想。 「不想住回自己家吗?」 被问到,我摇头,一副受尽委屈的小媳妇状。 「我不要回去,那地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好沉闷……」 一只大手在我头上摸了摸。 「别担心,一切会好起来的。」 咦,冰山会安慰人?天上下红雨啊。 见我吃惊地看他,冰山有些尴尬,他缩回手,专心开车,路上再也没说话。 不说话多闷啊,习惯性想找甘蔗,摸了个空,才想到刚才都被我啃完了,那就睡觉好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我解开安全带,放下椅背,开始闭眼补眠,只听冰山在旁边哼了一声。 「只会吃睡,真不知你怎么考上大学的?」 已经对他的讥讽有免疫力了,我只当听不见,蜷蜷身子,正准备去找周公啃甘蔗,突然跑车一个大幅度回旋,然后急剎车,我没防备,脑袋跟车门来了个亲密接触,顿时一群亮晶晶的小星星跑来跟我招手。 经验之一——发誓,这辈子坐冰山的车,一定要系安全带,这人的驾照绝对是装饰品,我是死不了,可是会痛啊。 「怎么回事?」 揉着脑门坐起来,冰山没理我,笔直坐在那里,双目紧盯前方,像是被人使了定身术。 顺他的视线向外看,前方道边停了辆红色小跑车,车门一开,一位窈窕美女从车上下来,眼神含笑,阳光下烁出诱人心魄的光芒,我情不自禁张大了嘴巴,看着她走近,心房猛地剧跳起来。 昨天还觉得冰山的女友漂亮,可跟这女子相比,便连她发梢都比不上,这种美,不是属于人间的,似乎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哦,想起来了,是昨天和我们的车擦肩而过的那个女子。我有点儿看傻眼,冰山似乎比我更傻,坐在那里眼睛都不眨,我用手肘拐他,他也半点反应都没有。 至于嘛,照狐狸好色的经历,又不是没见过美女,怎么表现得比我更白痴……呃,更纯情,难道是一见钟情…… 美女走到我们车前,用手敲敲车窗,冰山总算回过神来,打开车门,下车。 一股淡淡的麝香传了进来,麝香下还飘着丝奇怪的气味,不反感,却有种异样的违和。 我下意识地耸耸鼻子,冰山却紧盯着女孩,那感觉就好像——恶狼看到了一大堆排骨。 这比喻不怎么好听,但绝对贴切。 女孩微微一笑,笑靥里透出勾魂夺魄的神采,眼里好似蒙了层淡淡烟水,魅惑而不失纯真。 「对不起,我刚才开车走了神,如果对易教授的车造成了损伤,我会赔偿。」 呃,美女居然认识冰山,我忙跟着下车,准备看戏。 冰山的脸色已恢复平静,只是看女孩的眼神里透出一丝奇异的光。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真逊,这是情场浪子该说的话吗? 美女笑道:「也许是前生吧?」 秀眸一转,看到我发愣,她噗哧一笑。「我开玩笑的,我叫阮兰,是刚调进易教授学校的教员,虽然我们没见过,但可是久仰你的大名啊。」 冰山眼睛一亮,瞳中似乎有团银焰熊熊燃起,他嘴角勾起一个迷魅的笑。 「如果我没记错,令尊可是富豪阮耀明?」 呃,家底这么好?我又转头看阮兰,她连连摇头。 「那只是大家给面子那样称呼而已,不值一提,刚才真抱歉,作为补偿,能否让我请易教授吃饭作为赔罪?」 「不胜荣幸。」 「那捡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了。」 看他们俩脉脉含情的样子,我就不要夹在中间当电灯泡了,让冰山坐阮兰的车去吃定情饭,我开他的车回家,这么漂亮的名车小宝贝,让我开一下过过瘾吧。 可是冰山一句话粉碎了我的幻想。 「小龙,你坐车后排去!」 「我还是先回去好了,就开你的车……」 小心翼翼说出自己的想法,换来的是一对寒光透射,从上扫到下,最后在我的要害部位定格。 「毛都没长全,还想开车?」 我我……我当然长全了……死狐狸,绝对比你的多! 呃,狐狸是长毛皮动物,我怎么也不可能长得比他多…… 我气愤填膺地用目光凌迟冰山,阮兰已打电话让人来取她的车,冰山走到助手席门前,打开车门,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令尊跟家父也有几面之缘,我们之间不必客气,妳叫我天行就好了。」 听了这话,我被呛得一咳,死狐狸绝对是属龙的——变色龙! 跟我撞车时,他可不是这个态度,美女的力量果然无穷大。 没有甘蔗啃,我很无聊地坐在后排座上听他们闲聊,直到冰山在一家高档餐厅前停下车。我有些犹豫该不该下车,好像他们约会带上我,怎么都觉得很奇怪。结果又被冰山瞪眼。 「下车!刚才不是吵着饿了吗?」 阮兰对冰山吼我很是诧谔,忙打圆场。「一起来吧。」 三人来到雅间里坐下,冰山先请阮兰点菜,他自己跟着也点了几道,理都没理我,我无所谓啦,反正高档餐厅做出来的菜,都差不到哪里去。 美味佳肴一道道端上来,发现冰山的口味跟我很像,他点的都是我喜欢的菜系,原来有福之人不必忙啊,我连忙端起茶壶给他们敬茶,他们出钱我出力,努力做好一个小跟班。 阮兰看我,问冰山。 「小龙是……」 「朋友的儿子,寄养在我家。」 说谎面不改色,狐狸的信誉度果然低。 阮兰不愧为大家闺秀,谈吐举止都很得体,席间他们畅谈很欢,我在一旁吃得也很欢,最后吃完甜点,服务生把削好的几段甘蔗打包好,放在我旁边。 我很惊讶地看冰山,刚才他出去了一会儿,难道是专门去吩咐人准备的?他会这么好? 买单时,冰山很绅士地抢先付了帐,阮兰过意不去,连声说下次由她请,我在旁边看得有趣,很想告诉美女——死狐狸大方是有目的的,他在找借口再跟妳约会而已。 阮家的人已经把阮兰的车开到了餐厅的停车场,冰山一直目送她离开,这才叫我上车。 「阮兰不错啊,长得漂亮,跟你又投契,你有没有……」 不对,我在说什么?我的简单任务是要点化死狐狸回仙界,可不是来给他们当月老的。 好在冰山没注意我的话,他阴着脸,跟刚才和阮兰谈笑风生的状态判若两人。 还说女人的心思难猜,我觉得冰山的心更加捉摸不透,刚才看他的态度,还以为他喜欢阮兰,可是现在看又不太像。 想起上次擦肩而过时,阮兰奇怪的神情,我很八婆的想,美女是不是在故意找机会接近冰山?感觉有可能,阮兰看上去城府颇深,对中意的男子动动手脚也不奇怪。 听到我说阮兰曾跟我们偶遇过后,冰山的脸上浮现一阵意味深长的笑。 「原来如此。」 我往冰山身边凑凑,开始问八卦:「你对阮兰不感兴趣?」 半天没得到响应,正打算放弃时,他发出一声冷笑。 「不,我很感兴趣!」 嗯?这声调听起来怪怪的,很像是野兽看到猎物后发出的欣喜之声。 究竟是哪里不对? 好像……好像所有事情都不对…… 我拿甘蔗棒用力敲了下脑袋,希望能理清其中的乱麻。 回到家,冰山把车开进车库,我先下了车,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人在徘徊,一身金灿灿锦衣玉带,手捧元宝,正是小拂的顶头上司——都天致富财帛星君。 咦,太白星君下凡了,财神都到家门口了,客气什么?快进家啊。 却见星君眼望易宅大门,不断皱眉摇头,一脸凝重。 我跑过去想揪他进宅,谁知眼前一晃,他便没了踪影,只听冰山在身后叫:「小龙,你又在磨蹭什么,不是吵着要看片吗?」 「噢。」 没抓到财神爷,我挠挠头,眼神顺刚才他看的方位看去,居然发现房屋周围围绕了许多魑魅游魂在上空隐隐飘荡,糟糕,这是从哪里来的游魂?弄得财神爷都不进家了,回头我得把它们赶走才行。 对,一定要让冰山加薪!试问天底下哪个菲佣做得能有我这么全职?家事以外还兼职招财,现在连道士的活都抢,他撞到我真是赚到了。 为了能立刻看到大片,一回家我就匆匆洗了澡,又很狗腿地为冰山沏茶、敬茶,冰山自遇到阮兰后就一直怪怪的,充分发挥空调功效,见他默默品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不敢多话,乖乖坐在一边小板凳上啃甘蔗。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问我:「你已经找回自己的身分和家了,有什么打算?」 任务不成,誓不返家! 而且,即使冰山不是心月狐下凡,我也不能离开他,游魂在这里徘徊不离,证明他有麻烦,我无法见死不救。 更重要的是,现在还是酷夏,我家就像个大蒸气炉,每天都免费泡三温暖,既然菲佣的工作在哪里都要做,那我为什么不选择一个好的工作环境? 「小龙,快点儿离开他,做正事要紧!」 听到小拂在耳边低语,我用意念飞踹了他一脚,看他抱着小云彩滚远了,我做出个很可怜兮兮的表情。 「我不知道……我觉得父母对我一点儿都不关心……」 冰山哼了一声。 「人间情分,都是虚妄,当有利益冲突时,人性就只剩下自私和贪婪!」 好深奥哦,看冰山世事洞明的样子,似乎又像是下凡星宿。 「去,给我再倒杯茶!」 我连忙放下甘蔗,跑去给他倒茶。 唉,上下千年,纵横古今,试问哪路神仙点化人有我这么辛苦? 冰山品着我敬的香茶,淡淡道:「你失忆也是因我而起,快开学了,我这里离大学较近,你要是不想回家,可以继续住在这里……」 冰山万岁。 「有你在,钟点工就不需要了,倒省了笔钱。」wrxt 冰山不愧为大学教授,压榨人也压榨得如此光明磊落。 我连连点头,问:「那开学后我是不是可以利用课余时间打打工,赚点儿零花钱?」 这段时间从他那里a下的小钱也不少,不过钱这东西,有谁会嫌多?我这财神只是挂名的,没油水。 冰山的脸色瞬间冰封,他瞪我。 「打什么工?没钱跟我说!」 没敢问一次可以要多少,我顺从地点点头。 冰山训完话,带我去房间看片,影院是五点一立体音响加大屏幕,人在其中,有身临其境之感,我看得紧张兴奋,他却有些心不在焉,不多一会儿就出去了,我立刻把空调上调了几度,然后躺在沙发上,边啃甘蔗边观赏。 过了很久冰山也没回来,我坐不住了,按了暂停,跑出去找他。 毕竟影院和片子都是他出的钱,我一个人看怎么都觉得有些不过意。 客厅没人,卧室没人,难道他出门了? 极有可能,他这人做事向来独断独行,不会跟我打招呼。 我又跑去书房找。「冰山,你在吗?要不要继续看?先说好,我不陪你重看的……」 书房外间没人,但一阵轻微急促的喘息声从里间传来,我奔进去,见冰山蜷身靠在墙边,手捂胸口,一副疼痛难禁的模样。 糟糕,他是不是心脏病突发?要立刻叫急救才行。 号码是多少?一一0?一一二?一一九? 对急救不在行,我胡乱想着,蹲下身扶住冰山,他整个身子都冰冰凉,脸色泛着青紫,按住心房的手还打着轻颤。 看到我,冰山眼里射出一抹冷光。 「出去!」 喝声满狠厉的,可惜话音虚弱了些,达不到预期效果。 这时候逞什么英雄?我没理他,反而又向前凑了凑。 「药在哪里?你再坚持一下,我去叫救护车……」 正要起身,手腕被紧紧攥住,冰山盯着我,摇了下头。 「我没事,是老毛病犯了,挺一会儿就好,你先出去!」 语气比刚才好一点儿,但仍是命令式。 看他痛苦的模样,突然有些心疼,我抬手替他擦下冷汗。 这老毛病够要命的,他一定疼得很厉害,嘴唇都被咬紫了,我想施法救他,又想到小拂的警告,不由一阵犹豫。 「出去!」见我不动,冰山真发怒了,恶狠狠地说。 那狠厉的样子让我感觉,我要是再留下来看他笑话,指定过后被他杀人灭口。 死狐狸,都疼成这样了,还耍什么威风?你有骂我的力气倒不如用来忍痛。 本来的犹豫因为冰山的呵斥化为行动,我向前一探身,将双唇按在了他唇上。 第四章 被我大胆的举动弄愣了,冰山微颤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定格,我又吼:「张嘴!」 真是的,不张嘴怎么度气?我体内有极乐佛珠定神,可以度口仙气为他镇痛。 小拂说不可使用法力,但没说不能度仙气嘛。 可能人生病时都会变虚弱,冰山被我一喝,居然乖乖地张开了嘴。哈哈,命令人的感觉不错,我一高兴,把一口仙气改成了数口。救人救到底,在这方面,我不会小气啦。 可是,怎么把舌头都伸进来了?讨厌…… 想推开冰山,却被他反按住双肩,俯身把我扣在墙上,他的舌在我口中绕来绕去,还缠住我的舌尖,怎么都不肯放。 喂喂喂,我知道人的求生欲望很强烈,但也用不着这么执着吧?度气不需要用舌的,本末倒置,反而让我无法顺利度气了,笨蛋冰山! 冰山的舌在我口中畅游了很久,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让我得以正常呼吸,这次救人太赔了,初吻没了不说,还差点儿被人把体内的仙气全都吸走…… 脑里暂时缺氧,恍惚了好半天,才清醒过来,我甩了下头,问:「你好了吗?」 冰山已经恢复常态,黝深双瞳注视着我。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瞪了他一眼。 「救人呗,我的初吻呢,这种疗法我还是第一次用。」 这样说是为了让他感动,今后别太压制我,其实所谓初吻我根本没放在心上,反正早晚要回佛界,人间小欢小爱缠不住我。 冰山不答,依旧默默注视我。 感觉心跳突然迅速加剧,惨了,他这痼疾诡异得很,不会是传染给我了吧? 「你那是什么病?吓死人了。」 冰山靠墙跟我并排坐下,淡淡道:「从娘胎里带来的,隔断时间会痛一次,最近痛的频率很高,不知是不是大限快到了。」 「隔多久会痛一次?」 「以前是一年半载,最近几个月一痛,这次更糟,不过才两个多星期。」 他侧头看我。 「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我茫然摇头。 「为什么?每个人都会死啊。」 有生必有死,转一圈,又会再生,有什么好伤心的? 不仅不伤心,哈哈,还有点儿开心,如果冰山死了,我连点化都不用,直接带他元神回天庭交差就好了,前提是——冰山是心月狐。 他看着我,眼底划过一线冰冷。 「大家都说我无心,小龙,你比我更无心!」 我坐在地板上想了好半天,也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冰山心痛过后,不听我的话去医院做检查,反而对度气上了瘾,非要拉我再练习一回不可,我是罗汉座下参禅的道童,凡事以救人为念,所以很痛快地答应了。 可他不遵守诺言,又把舌头伸进来搅来搅去,我挣脱不开,突然想起那个简单任务,于是便趁机去摸他的尾骨。手长驱直入,眼见就要到达目的地,突然被冰山用力推开,我没防备,背部撞在楼梯扶手上,好痛…… 死狐狸不仅不安慰,还一脸冷笑地看我。 「想不到你这么热情!」 热情?我是在救人好不好,否则我会跟男生搞得这么暧昧吗?如果是女生,还有点儿便宜可占,可硬邦邦、冷冰冰的男人,说起来可真没什么兴趣…… 冰山却为此发脾气,一整天都冷着脸,我思索再思索,在百思不得其解后,做出以下结论——他是被痼疾刺激得内分泌失调,更年期提前了,所以才会喜怒无常。 小雨知道了我的住所后,整天往这里跑,害得我除了无怨无悔地做菲佣之外,还要打起精神来应付他,唉,无间道的日子果然不是人过的。 那些徘徊在易宅周围的精怪之气,几天里也愈见增多,游离着不肯离去,可惜我现在无法运用法术,心想改天得去庙里求道符,帮冰山镇宅子才行。 无间道生涯终于告一段落,大学开学那天,我跟小雨一起办理完入学手续,正在校园里闲逛时,忽然一阵熟悉的麝香传来,香气中还带着一丝阴湿之气。 阮兰。 「美女啊。」 身旁的花痴发出一声赞叹,我连忙把小雨拉到一边,冲阮兰打招呼。 「阮老师。」 「小龙,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看着阮兰脸上娇媚的笑,心突然无缘无故地开始悸动。 按说我现在灵台已清,不该如此没有定力才对。 定睛去看,却发现阮兰的气息藏在淡淡白雾中,无法勘破。这女生果然不简单。 「天行身体还好吧?」 「很好啊,怎么这么问?」 阮兰眼里闪过瞬间怪异,随即又笑。 「我前几天跟他去吃饭时,见他脸色不太好,所以有些担心,你知道他这个人,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不说。」 阮兰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才离开,她的背影窈窈窕窕,勾出一种难以抗拒的魅惑。 潜意识的不喜欢这个人,因为她的气息令我很不安。 听她口气,似乎跟冰山已经混得很熟,那只闷骚狐狸,动作够快的。 晚上有个同窗会,我用冰山刚买给我的手机打电话跟他报备,还担心他不准,谁知那边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简洁干练得让我发愣。 聚会的都是老同学,小雨怕我不记得,偷偷给我做介绍,我装模作样地点头,跟大家聊得正开心,突然间头顶一亮,小拂驾着小祥云晃晃悠悠地飘进来,我含在口里的酒差点儿喷出,咳嗽着随他跑了出去。 来到僻静角落,小拂怨:「你怎么还跟易天行混在一起?他可不是简单人物,星尊说他那里鬼魅很多。」 我一听,醉意立刻醒了一半,竖起了耳朵。 「他到底有什么背景?」 「他祖上是做军火生意的,现在他家还跟黑道有着联系,易天行明里是大学教授,但实际有自己的公司,他手上有人命在的,那些魂魄缠着他,多半……」 小拂话没说完,脚步声传来,小雨跑到我身边。 「小龙,你在这里干什么?朱珠在找你呢。」 见有人来,小拂立刻就闪了,最关心的事没问清楚,我气得在小雨后脑勺上甩了一巴掌,他揉着脑袋很委屈地看我。 「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打人的手法一点儿都没变?」 「扁你还需要什么记忆?你一向都很欠扁!」 看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情只有两个字可形容——痛快。 难怪冰山每次都对我颐指气使的,原来欺凌弱小的感觉真的很爽。 朱珠是我在中学时一直穷追不舍的女生,她今晚对我很殷勤,换了以前,一定开心得冒泡,可是此刻,心绪全被小拂的一席话搅得一塌糊涂,看看快到冰山给我规定的门限时间了,便找了个借口,告辞回家。 在住宅区的路口下了车,步行往回走。易宅里一片漆黑,以为冰山还没回来,谁知走近后却看到家门口停了辆跑车,似乎是撞飞我的那辆。 咦,车宝宝修好了,回头跟冰山一起去兜风。 正盘算着,小跑车的前照灯突然被打亮,我没防备,忙用手挡了下眼。 死狐狸准是故意的,不开车打什么车灯? 怨语刚落,就被展现在面前的激情一幕弄懵了神。 冰山正跟一个女孩在车上练摔跤,听到脚步声,他侧过脸,黑眸看向我。 可能是我的反应太过夸张,他脸上露出揶揄的神情,女孩也坐正了身子,向我看来。 「他是谁啊?」 「我家的佣人,别理他!」 又是正点美女! 我眼里的心形还没蹦出来,就被冰山一句话给呛了回去。臭狐狸,烂狐狸,少说一句会死啊,在美女面前这么不给我面子,亏我还特意带宵夜给他。 见两人又开始上演十八禁,感觉血压急速上升,人家现在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春宫看多了一定会流鼻血的。 我连忙匆匆跑进家,将宵夜塞进冰箱,就奔进浴室冲凉降压去了。 一个凉水澡冲下来,出来时已回归神清气爽,我擦着湿漉漉的鬓发,拐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根削好的甘蔗,张嘴就是一口,冰冰凉凉的甜到心。 咦?刚走进客厅,我就愣住了,坐在那套法式沙发上,正酝酿君临天下气势的人,不正是冰山吗? 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墙上的挂钟。 好像我洗澡不过只有十分钟吧,他这么快就搞定了?还是……根本就没做? 想想刚才那女孩一脸的春意荡漾,我就万分同情她,看来冰山无法满足人家,怕是又要散伙了。 见我慢悠悠踱进来,冰山的眼神在我身上定格,不好,心跳又加剧,死狐狸,现在发魅功有什么用,刚才本事都到哪去了? 「你有话跟我说?」见我坐在对面小板凳上啃甘蔗,冰山沉不住气,先发了话。 看来死狐狸还是有点儿功力的,居然知道我有话要对他讲。被一对冰柱紧盯,我有些尴尬,毕竟那种事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先放下正在啃的甘蔗,酝酿好感情,我咳了两声,开始发言。 「那个,冰山……」 不知是不是最近心里嘀咕的次数太多,就这么顺口叫了出来,听了这称呼,冰山一阵冷笑。 「呵,会起外号了!」 脊背有些发凉,我连忙进入正题。 「刚才你跟那女生……」 万年不化的冰封表情露出一丝嘲讽。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 怎么这话听起来像是早就准备好来堵我似的?我推心置腹地跟他讲:「别生气,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你怎么说也是大学教授,还是注意点影响比较好,晚上周围遛狗散步的人也不少,街灯又那么亮,你跟女朋友在外面上演十八禁,不觉得有伤风化吗?」 冰山脸上似乎被人闷了一老拳。 我再接再厉。 「从车到家里不过几步路,你都是成年人了,不会性急到连那几步路都不愿走吧?要是真着急,外面有很多情人旅馆,可以就地解决……」 冰山像是吞了一大口绿芥末,整张脸都变得绿油油的。 「还有,招惹太多女孩子,不仅对声誉不好,还容易得性病,我觉得你的年纪也不小了……」 冰山的脸由绿芥转为炭化,从齿缝里挤字。 「我才三十四!」 「噢,都已经三十四啦,那更要结婚趁早,否则不利于女方受孕……」 绝对不是错觉,室内温度正在急速下降。我有说错话吗?大家同室居住,提个建议没什么吧? 「对了,冰山,你怎么这么快?」 其实这才是我最想问的,见他没明白我的话,我立刻凑上前解释。 「你们刚才有真枪实弹的做吗?这么快就完事了?你不会有……那个……早泄?小雨他爸是中医,要不要……」 「班龙!」 突然发现冰山的脸色很接近调色板,七荤八素的颜色全都占了,我有种不祥的预感,立刻向后急退,谁知还没等退到安全距离,就觉腰间一紧,被他跃上前扯住狠狠摔了出去。 呵,没想到冰山功夫这么棒,我的跆拳道也练了十几年了,居然被他一招擒住。 还好我反应快,被摔出的同时,一个后翻,运劲道于掌上,以掌撑地,稳稳跪伏住。 这pose很帅吧?我以前经常用来钓女孩的。 「从今天起,零花钱取消,电器禁用!每天地板拖三遍,玻璃擦三遍,早晚给我的三部车洗车,擦车一次!」 扑通……手没撑住,我嘴啃泥扑倒在地。 天底下还有比我更倒霉的神仙吗?只是撞了一下车,怎么就把自己撞进了奴隶圈里?人家菲佣还有薪水拿,可我整个是白干!让我死吧…… 冰山的话最终并未成行,起因是他夜间肚子饿的时候,看到了我为他准备的宵夜,于是当即将不平等条约放宽,零花钱也照给,只是少了个零头。 好笨,早知道一包随意打包的宵夜就能让冰山回心转意,我为什么不打包贵一点儿的呢?现在就只能在强权下苟延残喘…… 关于那晚冰山的古怪行径,我一直迷惑不解,因为abc说过,冰山从不带人回家,那是唯一的一次,因为那个漂亮女孩再没出现过,看来人家知道他有问题,把他甩了。 失恋综合症加更年期,冰山压榨我压榨得更加惨烈,他从小雨那里听说了我的外号,便把每次中彩券的零头给我,说是求个彩头,小气的狐狸,那个位数的零头都不够买根棒冰的。 大学的自由时间很多,不过这跟我没什么关系,除了偶尔去打打拳,参加一些社团活动外,我几乎都是准时回家,任劳任怨地做我的全职菲佣,连找心月狐也只是在逛超市时顺便看看,希望能碰上心动之人。 不过很遗憾,我发现自己除了给冰山度气外,就只有爬楼梯才会心跳加剧。 唉,低头拼力擦车,心里第一百二十次为自己哀悼——天悠悠,地悠悠,菲佣何时休? 这晚打完拳回家,冰山正坐在客厅里看节目,见我回来,他把遥控一丢,斜瞥我。 「过得挺自在。」 早对这副阴阳怪气不感冒了,我嗯了一声,便去厨房找甘蔗。 冰山紧跟过来。 「以后少去找阮兰,这样明目张胆地追老师太不象话!」 我啃甘蔗的动作微微一滞。 我哪有去找阮兰,都是她主动来找我的好不好?我还想躲开她呢,一触到她身上的气息,我就很不舒服。 难怪这几天冰山老是一副千古不化的脸孔,盯我的眼神也像激光扫描,原来他在吃醋。 「冰……」 见他脸色不善,我及时悬崖勒马,凑上前,讨好地拍拍他胸口。 「老大,你别疑神疑鬼的好不好?我知道你喜欢阮兰,不会跟你抢的,你岁数也不是很大,要对自己有信心,我挺你!」 冰山的脸有些青油油。 「我喜欢她?」 我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别不好意思啦,阮兰也喜欢你,她找我其实都是为了打听你的事……」 话没说完,我就被冰山提着衣领拎出了厨房,架到墙边。 他看着我,深邃的眼里波澜不惊。 「阮兰都问你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打听你的喜好娱乐啦,平时的交际……」糟糕,我的狗腿好像用错了地方。 奇怪,冰山最近不是经常跟阮兰约会吗?有几次我还见他们在教员室聊得很开心呢,冰山笑得那才叫天怒人怨,现在却对我一副晚娘脸,两面派的坏狐狸…… 听了我的解释,冰山的脸色缓和下来,哼道:「再多嘴,踢你出门!」 强权之下,我点头似啄米。 唔…… 只顾再次为自己的多嘴哀叹,冷不防冰山一个俯身上前,将唇按在我唇上,让我接下来的呼气毫无保留地都度进了他的嘴里。 仙气不可以随便乱度的。 想挣扎逃开,双肩却被他紧紧扣住,还把舌尖伸进来大肆搅动。 「我心口有点疼,可能病又要发作了,帮我度气!」 想起那天冰山疼痛难禁的样子,我犹豫了一下,放弃了挣扎。 其实度气治标不治本了,而且,笨蛋狐狸,这叫接吻,不叫度气! 「小龙,你才是无心之人……」冰山吻着我,轻喘着说。 没空听他废话,我已被那个吻弄得醺醺然,有些站立不住,哪有力气给他度气,我自己现在已是自身难保——严重缺氧,无法呼吸。 冰山的吻技绝对一流,可两个大男人接吻很奇怪啦,他平时桃花也不少,怎么连度气时都不肯放过呢? 结论只有一个——狐狸果然是淫荡的。 「你口里好甜,是因为总吃甘蔗吗?」 是啊是啊,口里全是蔗糖,再吻下去你一定长蛀牙。 眼前晕忽忽的,只觉手被牵动着,顺冰山的腰间直到后臀,然后再向下…… 耳边传来极近魅惑的引诱,跟平时冰得掉渣的声音完全不同,是种带着磁性的低沉男中音,悠悠荡荡的,震得我的心一阵酥麻。 「你不是很想摸吗?那就一次摸个够吧。」 摸……摸……摸什么? 神智突然清醒过来,我睁开迷蒙双眼,发现自己已经完全靠在了冰山的怀里,手还很暧昧的放在他臀部下方,再对上他的眼睛,我的心有一瞬间的停滞。 这次绝对不是幻觉了,冰山的深幽黑瞳里溶出银银之光,魅惑妖异的光芒如柄利刃,直穿人心扉,他身后笼起淡淡银烟,烟气缭绕,回旋出各种奇异字符。 屋外突然传来魑魅游魂的兴奋嘶叫,妖气争先恐后从窗子缝隙处冲进来,直逼到近前。 我忙将冰山挡在身后,冲向妖气中间。 「退去!不许碰冰山,他是我罩的!」 我有罡气护体,一声喝出,佛珠金光顿现,妖焰被击得支离破碎,尖叫着四散而出。 「小龙,你怎么了?」 冰山被我弄愣了,从后面将我紧抱进怀。 那胸膛宽厚结实,不过老大,这动作很暧昧啊你知不知道? 我挣脱了和冰山的亲密接触,向后退到安全距离。 「嘿嘿,我有阴阳眼,这房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我劝你最好搬家。」 冰山翻脸比翻书快,已恢复了他的千里冰封,只是冷笑。 「这里住得好好的,为何要搬?不干净的东西?哼,活着我尚且不怕,更何况是死的?」 这人果然够跩,估计那些阴气还没靠近他就被冰封了,难怪有句话叫鬼也怕恶人,冰山简直就是恶人的形象代言人。 周五下午,我一下课就去找冰山,谁知刚跑到教员室门口,就听里面传来阮兰的声音。 「天行,朋友给了我两张美术馆的票,我们一起去吧?」 美女相邀啊,快去快去! 我正为自己接下来的自由时间感到开心,就被冰山言简意赅的回答给挡了回去。 「抱歉,我要带小龙去医院,下次吧。」 「你对小龙真好。」 「那个小笨蛋家事做得还不错,他要是病了,另请人还要花钱。」 死狐狸,我就算生病,也绝对是被他压榨病的。 阮兰出来时脸色很不好,她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好像是在看——情敌? 冤枉啊,我跟冰山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我只是个被压迫、被奴役的倒霉小财神而已。 去医院只是个借口,我上了车,才知道冰山是要带我回家,因为小雨告诉他,我爸妈已经回来了。 死小雨好像没搞清状况,那是我爸妈,又不是冰山的,干么要汇报给他? 这种牢骚也只敢在心里发发,嘴上问:「我怎么不知道?」 「我知道就行了,去你家把你的事给你父母说一下。」 拒绝行不行啊?人家还没在空调房里住够呢。 而且,冰山这人虽然霸道一点儿、小心眼一点儿,但不小气,我想吃的想要的,他都会满足我,还有空调作用……要被踹出门了,突然发现狐狸的好处多多。 心里有点儿小郁闷,我啃着甘蔗,乱找话说:「冰山,阮兰长得漂亮,家世又好,你到底喜不喜欢她?」 冰山静了一下,淡淡道:「她是很漂亮,可漂亮的背后藏着什么没人知道,对我来说,喜欢的感觉已经很遥远了……」 我眨眨眼,福至心灵。 难道心月狐星下凡是因为阮兰? 回头让小拂去查查他们是否有宿缘,给他们缠上红线,也算帮冰山一把,等他夙愿一了,自然就会乖乖跟我回天庭报到了。 而且,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如果不适当发泄一下,很容易心理扭曲的,我可不想做被殃及的小池鱼。 只是,这曲天仙配跟乾坤异变有什么关系? 「在想什么?」 一只大手伸过来揉揉我的头发,我连忙摇头,要是被冰山窥出心事,那伸过来的绝对就是九阴白骨爪了。 进了我家,冰山很热情地跟我爸妈打招呼,那熟络程度让我怀疑这狐狸是早有预谋的,光是他堆起的笑就让我毛骨悚然,冲我对他劣根性的了解,这糖衣里面包的肯定是定时炸弹。 冰山把带来的礼品和一个厚厚的礼金包给我爸妈呈上,并将我出车祸的事情原委解释了一遍,最后说,作为补偿,他会负责我在大学的生活食住及学业成绩,以表示他的歉意。 这说词大出我的意料,还以为冰山是要送我回来,没想到他是来签卖身契的。 看那礼包的厚实程度,我确定自己被卖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两百。 心里居然很开心。 果然我爸妈听了这话,嘴巴乐得合不拢,有人管吃管住,还负责学业,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 老妈跟冰山说着客套话,说我顽皮任性,又难管教,希望他多多包涵。 冰山看了我一眼,说:「没有,这孩子还满听话的。」 「千万别惯他,失忆也不是什么大病,他要是不听话,就别给他甘蔗吃,那是他的命,一天不吃都不行。」 钱字当头,老妈卖我卖得痛快。 「还有,家事都交给他做好了,这孩子虽然调皮,干活倒是把好手,还会些拳脚,平时还能帮你看门。」 面对大学教授,老爸这个小学老师脸上写满了崇拜二字,赶着把我打包送人。 突然发现世上还是冰山最好,至少他没把失忆当小病不给我治,更没把我赶到小狗屋给他看门。 呜呜,冰山,我决定把自己卖给你了,跟我爸妈相比,你简直就是菩萨转世。 冰山则继续扮演他大学教授的谦和形象。 「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小龙的。」 脊背发凉,我偷眼看冰山,他也侧头看我,四目相对,我在那目光中捕捉到两个字——搞定! 第五章 晚上爸妈留我们吃饭,生怕老妈的厨艺毒得大家一起跳楼,我只能自动请缨下厨,做了六菜一汤来伺候三个祖宗。 我家不比冰山的家,在厨房煮菜就跟洗三温暖一样,我一个小孩做饭,他们三个大人则坦然自得地在客厅享受美食,老妈还把平时作为装饰物的空调打开,以保持客厅温度适宜,见我热火朝天地来回穿梭端汤送饭,冰山假惺惺地笑。 「小龙也累了,一起吃吧。」 「一个小孩子怎么会累?别惯着他。」 老爸说完,又把我叫过去训斥。 「你看易教授人多好,你在他那里要好好做事!」 听了这话,冰山在旁边连连谦虚,笑得一脸灿烂。 回家途中,我问冰山。 「你用多少赔偿费把我买断了?」 冰山可能刚才在我家把笑容都用光了,已恢复了他的冰封状态,淡淡给我报了个数字。 噗……刚吃进口的甘蔗太甜,呛得我一阵乱咳。 还真是大手笔,我值那么多钱吗? 很怀疑地看看冰山,他要不是脑筋秀逗了,就一定有什么阴谋阳谋。 果然狐狸老实交代。 「最近财源不断,可见你那个外号不是白叫的,你做事比那些佣人勤快,还能帮忙赚钱,养你可比供财神合算多了。」 说得还真够现实。 死狐狸果然奸诈,他能付那个金额买我,说明他赚的绝对比那个要多得多,他还真是物尽其用啊,人家资本家剥削也没像他剥削得这么明目张胆。 我满腔怨恨地看冰山,可惜他正专心开车,对我的x光视而不见。 怨念中,冰山又道:「最近总找你的那个女生听说是你中学同学?」 总找我的女生?想了想,我恍然大悟。 「你说朱珠?」 冰山的一声轻哼代表我的回答没错。 朱珠找我其实是把我当成了中间站,她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我跟冰山住一起,就追着向我问冰山的嗜好,还托我递情书,我现在背包里就有封她托我转交的情书呢。我一边解释一边将那封情书递过去,冰山扫了一眼,脸色缓和了好多,却只说了三个字。 「退回去!」 果然没戏。话不投机,我抱着甘蔗靠在椅背上打盹,正迷糊着,忽觉车身一个猛打弯,幸亏有安全带,否则我又会被甩飞出去。 「冰山,你搞什么?」 就算有钱,也不需要这么糟蹋车吧? 回头得好好培训一下冰山的开车技术,以避免将来再出现像我这样的美少年被撞的可能。正琢磨着呢,我又在车身急转的惯力下荡到了一边。 四周漆黑,但明显不是回家的路,再看到那崎岖路径,我首先确认自己的安全带是否稳当,再看座位前方是否有安全气囊。这具躯体是爸妈给的,不可以随意损坏。 「混蛋冰山,大黑天的你玩什么飞车?当自己是f-1赛手吗?」 冰山的回应带了丝阴森。 「有几只不长眼的小耗子跟着,反正闲着无聊,陪他们练练。」 向后看,果然不远处有辆黑色小轿车在紧追不舍,好笨,都被人发现了,这些人的跟踪技术真差。我斜转过身子,把胳膊横放在椅背上,支着下巴看戏。 「他们是什么人?」 「像是征信社的家伙。」 「征信社?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花心惹的祸,人家女孩子才会找人盯你的梢,哎哟……」 车身一个九十度回旋,把我旋到了一边,转头看冰山,他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坐稳了。」 在极端超速的车里想要坐稳绝对是门学问,今后我要好好练习才行。 冰山在拐弯处猛打方向盘,小巧的车身方向一转,向后面那辆车撞去,后面几个笨蛋可能没想到有这么不要命的人,连忙向旁躲闪,却因车速过快而直栽到道边的沟里,冰山的车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车身急转,一个漂亮的回旋后,堪堪停在那辆车过的侧方。 冰山好帅! 见他下车,我连忙跟上,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少得了我? 倒霉的跟踪人共有三名,他们还没从生死瞬间回过神来,就被冰山揪出车,也不问话,拳脚齐飞,给他们上了堂很生动的锻炼课,荒郊野外属不法地带,被扁也只能认命。 我把脸别到一边。这么暴力的事,让我这个曾在佛前参禅的童子有些不忍卒睹,不过不看就没关系了,嘿嘿…… 暴打一顿,冰山停下来,揪住其中一人,问:「是谁雇你们跟踪我的?」 「不知道……」 三个字换来三记老拳。 接下来的拳头被我挡下来了,我也不是好心求情,不过冰山毕竟是神仙,这么暴戾不太好啦。 「大叔,你就招了吧,否则被打死都没人知道呢。」 被我甜甜一劝,倒霉的人做出一张苦脸。 「真不知道,是老板让跟踪的……」 冰山在那人身上搜了一下,找出张名片。 他冷笑。 「不过是家小征信社,告诉你们老板,十二小时之内不把雇主的情报报上,我保证你们的公司撑不到三天!」 那人可能是被打晕乎了,问了个很逗笑的问题。 「十二小时?太晚打电话不会妨碍你睡觉吧?」 冰山阴阴一笑。 「不会!」 跟冰山坐上车往家走,我笑道:「你身手不错啊,够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黑社会老大。」 无视我的阿谀之词,冰山横扫了我一眼。 「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叫我混蛋?」 呃……想起刚才自己的口不择言,后背有些发凉。 虽然我的功夫不错,不过看起来冰山似乎更厉害…… 不想变猪头,我立刻阖眼假寐,只听他怒吼:「不许睡!」 只当听不见,反正他在开车,没空折腾我。 见我毫无反应,冰山叹了口气,冷气有些回升,言语间还带了点儿温情。 「才啃完甘蔗就睡觉,容易长蛀牙的。」 冰山绝对是变色龙。 回到家,刚一进门,冰山冷不丁说了句:「张嘴!」 我在车上睡得迷迷糊糊,还没搞清状况,于是乖乖张嘴。 他托着我的下颌来回看了一下,皱眉道:「奇怪,这么喜欢啃甘蔗,怎么一颗蛀牙都没有?」 那当然,人家是神仙嘛。 还没来得及自诩,我就被冰山顺势捉进怀里,来了个彻底度气。 他最近可能被那心痛症弄怕了,对度气越来越上瘾,时间也越来越长,没办法,我要靠他吃饭,只能顺着他的意。 好不容易度完气,冰山扔下我,回卧室换衣服。 「我出去办点儿事,你先睡。」 我跟着他进房间,问:「你是不是去查那雇主是谁?」 「哼,那种小角色还不值得我去费脑筋。」 冰山真是不可一世得让人想暴扁他,为了让他洗去戾心,顺利重返天庭,我决定点化点化他。 「冰山,你为人师表,不认为刚才那种做法欠妥吗?佛曰,向善为善,唯心而已,你若想将来重返天庭,就要控制自己的戾心,呃,我的意思是说,只有好人才能去天堂……」 冰山正在解衬衫钮扣的手一停,走到我近前,托起我下颌重新审视,正当我以为他有藉度气行非礼之事时,他发了话。 「你在发烧吗?说什么胡话!」 「不是啦,我是为你好!」 良苦用心完全没得到回馈,他只是冷笑。 「天堂?笑话,若我要去,所去之地也必是地狱!」 沁人心脾的冷戾突然向我袭来,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按说我曾在罗汉座前参禅,定力随心,就是泰山崩于前也不会惊,可为什么在冰山面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态?他在仙界不过是一介小小星宿,怎么可能如此左右我的意念? 而且,即使他用某种法术封存了自身的灵力,但仙气应该仍在,可我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丝毫仙气,相反,却隐隐感应到有股邪恶阴霾的力量在蕴存消长…… 冰山真的是心月狐下凡吗? 冰山走后不久,外面就下起了雷阵雨,我跑到他卧室鹊巢鸠占,估计今晚他不会回来了,好好的水床别浪费嘛。 睡得正香,感觉有人捏我的鼻尖,第一反应就是重拳出击,立刻一声惨叫伴随着翻动声传来,我睁眼一看,见小拂小狗一样地趴在七彩祥云上,瞪着泪汪汪的大眼睛看我。 「小龙,亏我好心来看你,你却这么暴力地打我……」 我回瞪他。 这孩子什么时候归到雷公电母门下了?一打雷下雨他就出现,还骚扰我做梦。 「你会这么好心来看我?说是监视还差不多。」 小拂爬起来,嘿嘿笑。 「才不是,我是见你这里戾气冲天,担心你才来的喔,星尊说七七四十九天一到,便会天运倒转,魔煞重现,只有心月狐星宿才能阻止这场浩劫,小龙,你快去找啊。」 说到正题了,我眨眨眼,问:「可是我找不到那只狐狸耶,如果无法阻止天运倒转,那又将怎样?」 「你一定行!星尊说你身上有十八颗佛珠护体,福气高照,他的卦不会卜错,呃,我什么都没说……」 发觉自己说溜了嘴,小拂立刻捂住嘴巴,用力摇头,我一个跟斗跃过去,掐住他的脖子。我就知道自己是被利用的棋子,不过既然被利用的命运无法改变,那么我要多争取一些权益才行。 「帮我做三件事!」 小拂被掐住脖子,无法说话,不给他摇头的机会,我按住他的小脑袋,向下用力按了两下。 「第一,让太白金星来找我,把事情经过从头至尾给我解释清楚!上次他见到我,溜得比兔子还快,没道理让我做事,却把我蒙在鼓里对不对?」 淫威之下,小拂点头。 「第二,把你的拂尘送给我!」 「为什么?」 我劈手夺了过来。 「因为我想要,有意见?」 小拂可怜兮兮地咬着下唇,好半天小脑袋才勉强做了个颔首动作。 「第三,帮我去月老爷爷那里查一下易天行和阮兰的姻缘簿,再要根红线给他们。」 小拂呆呆看我。 「是他们彼此相爱,却有缘无分吗?」 「不是,是我闲得无聊,财神外兼职做红娘。」 其实是怕冰山荷尔蒙失调,整天拿我寻开心。 小拂漂漂亮亮的小脸皱成一团,用软软的声音迟疑问:「这样做不太好吧……」 我掐住他的脖子继续摇,他立刻反口。 「好好,一定帮你把红线要来,月老爷爷最疼我,一定可以的。」 我满意地松手。 「快去快回,等你的好消息。」 赦令一下,小拂连忙驾起他的七彩祥云,飞窜而去。 我将拂尘拿到楼下玄关正上方挂好,然后回卧室躺下,重新入梦。 终身大事兼驱魔我都帮冰山搞定了,唉,这么帮他,也不知他会不会感激我? 没过多久,感觉又有人拍我脸颊,真是的,怎么大家都属耗子,大半夜精神这么好,四处乱窜?眼没睁,铁拳直接招呼过去。 一声痛呼后,有人大叫:「这孩子好暴力!」 不是冰山,否则挨揍的一定会是我。 睁开眼,卧室灯亮着,一个俊秀青年正立在床边,捂着鼻子痛呼。 「你是谁?」 被我喝问,男子怨道:「我是你小叔。你下手好重,鼻梁都差点儿被你打歪……」 「我是你爷爷!」 敢跑到我班家来争辈分,当仁不让。 男子脸色泛青,嘴角抽搐了半天,对闻声进来的冰山叫:「大哥,你儿子太过分了!」 大哥?儿子?眼神在这两人之间来回了几圈。 个头长相都有几分像,原来他是冰山的弟弟,不过却一副纨裤子弟派头,没有冰山那么冷,就天然空调这个功能来说,没人能跟冰山相抗衡。 不过,亲爱的弟弟,你用哪只眼睛看出我这个俊俏精英跟冰山有血缘关系? 听了他的话,室内温度顿时直线下降,冰山绝对是在生气被人叫老,我立刻打蛇随棍上,冲他做出个甜甜笑脸。 「爹呀,你怎么才回来?不过带来的哥哥长得还真帅气,这位哥哥,下次拜托别在我睡觉时打招呼,我睡相不好……」 男子噗哧笑起来。 「大哥,你儿子真有意思。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龙,你呢?」 「我叫易天凌,是你父亲的弟弟,你的小叔,记得下次别打脸啊……大哥,难怪你一直都不着急结婚,原来是早就有小孩了,不过,小龙出生时你还没成年吧……」 冰山的脸顿时炭化,他扯着易天凌的衣领将他拎了出去,啪的带上门,走到我面前,一阵微笑。 「好儿子,我先去办事,回头再疼你。」 好恐怖……我惹恼冰山了,连忙乖乖点头,以期被宽大处理。 外面雷雨还在下,一个人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跳下床,赤脚偷溜出去。 冰山兄弟客厅里的谈话,在楼梯口就能听得很清楚,空中还飘着呛人的烟味,我差点儿咳出来,连忙捂住嘴,偷偷把头探出去。 抽烟的居然是冰山,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堆了不少烟蒂,以前从没见他抽烟,没想到他是老烟枪。 易天凌劝:「大哥,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还是少抽点儿烟,最近你的心痛症好些了吗?」 「死不了!就是死了也有人替我收尸,轮不到你来烦。」 冰山的话就像是刚搅出来的刨冰,冰冷干脆。 「是啊是啊,你有儿子嘛,要是爸知道自己有这么大个孙子,一定开心……」 「啪!」 低低脆响打断了易天凌的话,似乎是冰山把烟头弹在了他脑壳上。 太过分了,冰山禁止我随地吐甘蔗渣,自己却用烟头练弹指神功,回头一定让他把烟头全吞进去。 「你若敢在老家伙面前多说一个字,我要你拿命来抵!」 听听,这是兄弟间的聊天吗? 易天凌居然还笑得出来。 「其实爸只是关心你,前段时间你不跟爸商量,就擅自处置了林峰,他怎么说也是帮会老大,势力不小,他的属下说他死得冤,吵着要报仇。 「事情还真有点儿诡异,听说林峰头七诈尸,一夜之间尸体没了踪影,爸正为这事担心呢,让我告诉你,别不信邪,在家里供关二爷挡挡煞,他那边也做做手脚,帮你安抚那些属下。」 冰山冷笑。 「关二爷?关二爷也配我来供?那些人若不服,让他们尽管来好了,杀都杀了,多说什么!」 冰山真是暴力到无可救药了,这只笨狐狸,知不知道他如果一直这样暴戾无情的话,真的会永堕地狱的。 我的简单任务果然任重而道远。 「大哥,其实林峰的事的确是你不对,我知道你因为自己身体有恙,才会这样愤世嫉俗,但你不能因此就不重视别人的生命。」 好一阵沉默,半晌冰山才缓缓道:「我不是不重视生命,而是——我根本不屑于任何人的生命!」 好熟悉的感觉。 心里一阵轻颤,我突然明白自己彻头彻尾地搞错了——冰山不是心月狐,这种霸气桀傲的气势,绝非一个小小星宿所能具有的。 冰山返回卧室时,我还在懊悔自己的愚蠢,他上了床,将我搂进怀里问:「刚才都听到了?你在害怕?」 原来他知道我在偷听,不知该如何回答,所以装睡。 身子被扳过去,跟着冰凉的唇按在我的唇上。 不能假寐了,我一摇脑袋,避开他的唇,但脸颊立刻被他双手固定住,黑眸凝视。 「你也希望我死掉是吗?」 心猛一阵抽痛,混蛋冰山,他一定把心痛症传染给了我。 我继续摇头,大叫:「讨厌你嘴里的烟味,在它消失之前,我拒绝为你度气!」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不必再为他度气的理由,岂能放过? 而且最近冰山的心痛症都没犯过,说是度气止痛,其实是在占我便宜,拿我练吻技,我才不要。他突然笑了起来,松开手。 「明白了,以后我不会再抽烟,你也要遵守诺言,继续度气。」 呃,怎么感觉好像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冰山你不用勉为其难,不必为了迁就我,放弃自己的嗜好…… 次日,天依旧阴沉,吃了早饭,冰山开车带我去学校,易宅周围的游魂远远笼在车旁,不肯散去,转头看冰山,他脸上毫无晦气,完全没被那些魑魅的阴气影响到,果然是怪胎。 远处有道闪电低空划过,闪亮间,一个古怪魂魄骤然扑向车窗,强烈的怨气紧袭而来,但立刻便被一抹银辉击散,尔后,银辉没入冰山的体内,那魂魄已没了踪影。 突然闻到一股很熟悉的气息,我用力嗅鼻子,想记起曾在哪里闻到过。 「又在搞什么?早上没喂饱你吗?」 什么话,说得我好像小狗一样。我气瞪冰山。 「因为你身上的味道跟平时不一样!」 他脸上多云转晴。 「我换了新香水,你闻出来了?」 「不是啊,是股怪味,昨晚你洗澡了吗?」 眼前一黑,跟着无数小星星跑出来向我欢快地招手。 从来不知道甘蔗还有警棍的作用…… 经验之二——永远不要跟小心眼的家伙开玩笑,否则,其后果就是——脑门上顶着个叉烧包去上学。 死冰山,臭冰山,连个玩笑都开不起,我要起义,踹了他,另觅新东家! 中午,我正在食堂怨念那个可恶的家伙时,阮兰突然匆匆跑来找我,问我冰山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立刻摇头。他怎么会有事?有事的那个是我耶,到现在我头上的叉烧包还好痛。 「可是上午天行课上了一半就突然离开了,回来后神态也很反常,我担心他有事。」 不会吧,难道是那些魑魅在作怪? 小怨念立刻暂时搁置一边,我一等阮兰离开,就一溜烟跑去了冰山的办公室,门也没敲,冲了进去。 「冰山,你哪里不舒服?」 他没答话,只把眼神瞥向我身后的门,我缩缩脖子。 「嘿嘿,我忘了敲门……」 跑出去象征性敲了下门,又飞快地冲进来,凑上前,伸手按在他额上,还好,一如往常——冰冰凉。 「我听说你上课时突然离开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冰山淡漠的脸上居然浮出微笑,望着我。 「你在担心我?」 「当然,你要是出了事,我今后的零花钱怎么办?」 他脸上的微笑瞬间定格。 惨了,说实话是不是也要受罚? 我手捂住叉烧包向后退,赔笑:「我的意思是——我跟着你混,当然不希望你出事。」 看那微笑开始阴冷,显然自己的解释不被接受。 急速寻找第三个理由。 「你对我这么好,我关心你也是应该的。」 还不对?我豁出去了,昂首挺胸大叫:「其实我是崇拜你!」 「够了!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冰山探手抓住我,往怀里一带,用热热的唇堵住了我的嘴。 度气可以免去惩罚吗?那我尽管度好了,反正不花钱。 「小龙,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永远都不会有事。」 他在我耳边低声软语,还轻轻哈气,弄得我小心脏又蹦个不停。 度完气后,冰山心情大好,他没解释上午的事,话锋一转,说晚上买大闸蟹喂我。 赚到啦,一个吻不仅可以免去惩罚,还换顿美食,我一开心,把要问的事也忘得一乾二净。 晚上冰山把大闸蟹买回家,我自动自发跑去厨房料理,正忙着,外面传来一阵激烈的门响。 「冰山,去开门。」 趁着他心情好指挥他,他也默许了我的放肆,乖乖去开门。 谁知一声巨响,奇寒阴风直冲进来,我心一沉,立刻奔了出去。 大门被踹开,异常邪恶的气焰直窜过来,将冰山卷飞到一边。 见势不妙,我一个飞扑,冲上前免费做肉垫,他重重落在我背上,压得我一声闷哼。 我这该死的灵敏度。 「易天行,拿命来!」 黑雾发出一声低吼,重又卷来,那是个怨气聚集的魂魄,不断在空中伸缩变换形体,看他狰狞扭曲的面孔,料想生前不是什么好人。 恶气随魂魄一起冲过来,我还被冰山压在身下,仓促间哪里还顾及该不该用法术,双指一并,金光随咒语一起飞出,将恶魂击散。 冰山从我身上滚落,跌坐在地,手捂胸前,一脸疼痛不堪的模样。 我忙上前扶他,那恶魂趁机又重新聚起人形,呼啸一声,外面的无数无主游魂被它怨念吸引,也纷纷涌进,一齐向我扑来。 没想到这恶魂有些灵力,我挡在冰山身前,口念咒语,喝道:「已死之人,还不速去轮回,再在此撒野,我将你打得魂飞魄散!」 恶魂一声厉吼,凌厉阴气居然冲破了我的金刚指诀,直向冰山击去,嘴里大叫:「易天行,你要我性命,我就杀你活祭!」 原来他就是易天凌说的那个被冰山所杀的帮会老大,难怪一身恶气了。 怕恶魂阴气伤及冰山,我用法术将它远远逼开,本来可轻易将它魂魄打散的,但想到它会因此永不超生,心就有些软了,而且它身上罡气也让我吃惊,才往生魂魄,能聚成实体已是不易,它怎么会有罡气护体? 心有困惑,一个不防,肩头竟被一团魑魅扯住,将我甩出,那恶魂怨气消长,恶狠狠地向我冲来。 太过分了,不发威当我好欺负吗? 各类魂魄精怪愈集愈多,已不是存善的时候了,我连忙盘腿定神,口念金刚咒,谁知就在此时,冰山突然一声低吼,站起身来。 他双目微合又睁,看向作乱的魑魅魍魉,顿时屋内银光四射,冰山立于光芒正中,面容依旧,神色中却多了份难以仰视的威严气焰,向那恶魂喝道:「退去!」 恶魂脸露惊恐,却不甘心就此离开,微一犹豫,又尖叫着重新扑上。 一道银光自冰山腕间射出,银麟万丈九曲回旋,却是条虬龙,只昂首一喷,银焰便将恶魂罩在当中,顿时黑烟飞散,那魂魄惨叫着在烈焰中瞬间化为须弥。 第六章 冰山好厉害! 见冰山转头看我,双眸银辉,眉间银焰燃燃,说不出的肃杀狠厉,心里突感惊悸,我不由自主向后退。 现在好像不是崇拜的时候。 银龙突然戾然长啸,一个摆尾,向我冲来。 看它那阵式,要是一团火喷过来,我还不立马变叉烧?连忙手捏指诀,立起一道金光罡气。 但见银焰涌来,千钧一发间,冰山厉声喝道:「归位!」 所有魑魅顿作鸟兽散,银龙发出不情愿的低吼,返身没入冰山体内,他身子一晃,一头栽倒在地。 「冰山!」我冲上前扶住他,只觉他胸口跳动得异常厉害,来不及细想便俯身为他度气,双唇相接后才想到,既然刚才已经施展了法力,自然也可施法为他止痛,干么还傻乎乎地把自己送出去? 正想抽身离开,冰山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睛,一对黝黑深瞳幽幽看我。 我趴在他身上,结结实实压着他不说,还主动送吻,是不是很暧昧? 「你误会了,其实我们不是……是你突然心病犯了,我为了……」 后脑被用力向下一按,后面几个字都送进了冰山嘴里,他拉着我又来了番生杀掠夺,那根本就不是度气,而是正大光明地吃我豆腐。 我被松开时,已经严重缺氧,累得趴在他胸前,只听他轻声说:「很久没痛得这么厉害了,不过现在好了很多。」 那当然,我的仙气难道是作假的吗?正在碎碎念,突然衣领一紧,被揪了起来。 冰山翻脸如翻书,指着一片狼藉的客厅和被踹坏的房门,冷冷问:「这是怎么回事?」 「是你跟人……不,跟鬼打架,搞成这样的!」 「我只是胸口痛,何时跟人打过架?你踢坏门,还敢撒谎!」 「不是……是……」好吧,看他已经恢复了常态,刚才的事可能都不记得了,我总不能说,踢门的是恶鬼吧? 很不情愿地点头认罪。 「是我不对,踢坏门。」 「我去书房,在我出来之前全部都归整好!」 冰山好过分,才占完人家便宜,就发脾气,我今晚做法打他小人! 我用法术将满屋狼藉瞬间复原,心里暗叹,人家修炼法术是为了长生不老,位列仙班,我却用来做家事,说来说去,都是心跳惹的祸。 不过刚才冰山的法力却让我大开眼界,猜不透他的道行,但能驭使银龙为法器,定非等闲,更奇怪的是谁有本事牵住林峰的魂魄,令他避开无常索魂,滞留人间? 抬头看玄关,那柄悬挂在门上方的拂尘已不翼而飞,难怪恶魂敢如此猖狂,小拂不会是拿假货骗人吧?回头找星君告状去。 冰山从书房出来,气色已好了许多,只是眼瞳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见我在客厅乱翻,问:「在找什么?」 「拂尘,我挂在玄关上的,不见了。」 他从抽屉里将拂尘拿给我,说:「我看着这东西觉得不舒服,就摘下来了。」 「这是避邪法器,你怎么可以随便取下来?你知道这附近有多少妖物?」一时情急,忘了跟冰山的上下级关系,我揪住他衣袖怒吼。 他竟意外地没有发火,静静说:「那就再挂上好了。」 圣旨一下,我跑到外面取来小梯子,架起,踩上去,将拂尘重新挂好。 「冰山,我是为你好,不许趁我不在摘下来哦。」 只顾着语重心长,下梯子时一不小心踩空,幸好冰山及时托住我,将我横抱着放下地。 抬头看,居然发现他一向漠然的脸上春风化雨。 「我最讨厌这种东西,不过既然你喜欢,那就挂着吧。」 咦,这么好说话?不知道现在要他加零花钱是否可以? 怪事就这么简单结束了,之后我仍跟平时一样,一下课就跑去繁华地带找狐狸,这天,刚出校门口,一辆黑色轿车就悄无声息地驶到我身边,车门一开,三个彪形大汉窜下来将我围在当中。 我嘴里吐出三字经。大白天敢搞绑架,想不骂人都不行,亲爱的佛祖,请原谅你被俗尘污染的小弟子吧。 那三人见我长得小巧,立刻脸露不屑,攻敌以弱,好机会岂能放过?我挥拳甩腿,再来个回旋踢,瞬间便将三人撂倒,正当我沾沾自喜,拍拍手做了个漂亮的pose时,一柄小巧枪管对准我的脑袋。太过分了,打不过人就使诈,这是谁的手下,这么没品? 心里骂着,我举手投降。还是先给他们点儿面子好了,回头再慢慢修理。 前方车窗滑下,易天凌笑嘻嘻的脸露出来。 「小侄子,我们又见面了。」 原来是易小弟,看他笑得一脸欠揍样,小雨这个免费沙包要易主了。 易天凌摆头示意我上车,不知道他用意,我乖乖上车,两名大汉一左一右把我当夹心饼干挤,另一人坐到驾驶位上,把车开了起来。 「小侄子,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看看你的身手。」 听了易天凌的话,我连忙说:「郑重声明,我那天开玩笑的,我跟你没血缘关系,我只是冰山……就是你大哥的房客兼佣人!」 「了解了解,你跟我没血缘关系,跟我大哥有嘛,否则他怎么会让你睡他的床?」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歪头想想,居然找不到理由反驳。 易天凌一脸心领神会。 「放心,我不会乱说的,你也别费心思找借口了,对了,我大哥有没有说让你认祖归宗?」 「都说了我跟冰山没关系!」 「哈,你敢给我大哥起外号,看来他真的很宠你,跟我出去转转吧,小孩子应该多些室外活动,不要那么乖的一放学就回家。」 易天凌自说自话,我也懒得再去辩驳了,看他笑得贼兮兮,很像那条诱惑人吃苹果的笨蛇,便在心里暗自合计他找我的理由。 「小龙,你身手不错,不过对枪械似乎不精通,得跟我大哥好好学学,我们易家人没有不会枪法的。」 唉,比起枪械,我更羡慕冰山的银龙,要是他能把法器传我就好了。 易天凌把我带到一家富丽堂皇的五星级旅馆的餐厅里,说是藉吃饭联络感情,进去后我才知道这里是易氏产业,由易天凌打理,他请我吃了顿豪华酒宴,顺便说了不少有关冰山的事。 原来冰山跟他家人不亲,都缘于他的心疾。 冰山出生后因为心疾的缘故,被他那个极度迷信的祖父视为异类,命人丢弃在野地里,是他母亲不忍,偷偷找回来,寄养在别处,他七岁那年,母亲患了重病,便带他回了易家,希望儿子能在自己有生之年认祖归宗。 他回去不久,母亲就去世了,他父亲易沧澜看出他的不凡,没再追究他怪异的体质,只让他在圣心医院定期做检查,那家医院的大股东是易家,也不怕走漏消息。 冰山一直帮易沧澜打理生意,可是毕业后,却选择了教授职业,易沧澜知道他暗地另起门户,却奈何对他有所忌惮,无法明说。 林峰是与易家来往的堂口老大,因不小心犯在冰山手上,被他当场射杀,易沧澜担心林峰手下会对他不利,所以想邀他回家同住,便于保护,也可顺便帮忙管理家族事业。 易氏评书说得比电视还要精采,我很捧场的摇头晃脑,他终于忍不住紧握住我的双肩,来回摇动。 「拜托,我讲得这么辛苦,你居然给我睡觉!」 我揉揉眼。 「说完了吗?那我可以回家了吧?」 易天凌不愧为冰山的嫡亲弟弟,连变脸的时间都把握得分毫不差。 「你到底听没听明白我的话?」 「明白了,你不就是想让我劝你大哥回去接管生意吗?我说你这人大脑是不是秀逗了,人家都为了争家产闹得兄弟阋墙,你怎么反其道而行?老实交代,你有什么阴谋阳谋?」 易天凌脸泛七彩,怒瞪我。 「小鬼,你是八点档的肥皂剧看多了吧?钱财本是身外物,我怎么可能对大哥不利……喂,你这是什么眼神?」 我正在好好观察易天凌,这家伙有几分仙骨,不知心月狐找不到,随便找个人充数行不行? 看在美酒佳肴的分上,我接收了易天凌的糖衣炮弹,答应帮他劝说,反正接力赛的终点是冰山,他若不喜欢,就把炮弹再扔回去好了。 回家途中,我正咬着甘蔗昏昏欲睡,忽听易天凌一声喊。 「大哥!」 觅声望去,路边停着冰山的银灰跑车,他跟一位女生正很暧昧地靠在一起,见到我们,把眼神转了过来。 阮兰? 阮兰脸上笑意晏晏,灿烂得刺眼,我忙把目光移到别处。 回到家,我去换了件便服,去厨房准备晚餐,脑里却一片乱哄哄。 看来没有月老爷爷的红线,冰山也会跟阮兰在一起,我正好趁机摆脱被奴役的命运,去找真正的心月狐。 可是,为什么刚才看到他们在一起,心里没有满足感,反而很气愤? 对,是生冰山的气,闷骚的家伙,喜欢就喜欢,干么一直骗我,背后却搞小动作! 哎哟…… 果然一心不可二用,趁我神游太虚时,菜刀为了显示它有多锋利,在我手指上狠狠来了一刀。 好痛!我连忙放下菜刀,去找ok绷,谁知才一转身,就撞在一人怀里。 「怎么会切到手?」冰山拽住我的手,将流血不止的手指放进口中,吮吸起来。 呃…… 他太过分了,每天吸我的仙气不说,现在连我的血都不放过,剥削菲佣也要有个限度好不好!为了捍卫一个公民的小小尊严,我拼命想抽回手指,寸土寸金,再不能让步了。 「不要乱动!」 动作在冰山的低喝下立刻打住,见他脸色很难看,我不由眨眨眼。 刚才他不是跟阮兰在玩十八禁吗?难道没水到渠成,所以才这么暴躁? 心情突然莫名其妙地变好。 冰山将我拉到客厅,找来ok绷,又把我拉到他腿上坐好,把ok绷仔仔细细贴在伤口上。 他低头看伤口,我抬头看他,感觉又回到了初识那天——我在手术室里接受治疗,他在外面等待,一脸的紧张无措…… 「为什么跟天凌混在一起?」包好伤口,冰山抬起头,开始三堂会审。 神智立刻返回,我发现自己很暧昧地坐在他大腿上,忙一边偷偷挪移,一边傻笑充愣。 「你弟弟拿枪逼我,我敢不去吗?」 我将经过一五一十供出,还在关键处做了必要修饰,黑锅全推给易小弟,果然听到最后,冰山开始冷笑。 「哼,懂得迂回战术了,让你说服我回去做事,自己去逍遥,他打的好算盘!」 就说嘛,冰山哪会像我这么笨,乖乖跑去给人当菲佣?他的意思我会认真贯彻的——糖衣继续吃,炮弹我们打回去。 我做出个甜蜜微笑,转了话题。 「刚才看到你跟阮兰在一起,你们好上了?你什么时候带她进门?我好打包回自个儿家,免得做电灯泡。」 室内气温骤冷,在我即将挪开冰山大腿之前,被他按住双肩固定住,他盯着我,黑眸里流露出紧张之情。 「我跟阮兰没什么!」 「不用解释啦,我都明白。」 「你这小白痴,根本什么都不懂!」 身子一晃,我被按住压到了沙发上,跟着骤雨般的热吻落了下来。 这根本就不是度气,百分之一百是在占我便宜,混蛋冰山! 我摇头再摇头,避开他的热吻攻击,大叫:「你吻技已经很好,不要再拿我来练习!」 「你给我停下!」 相处久了,我对冰山的指令已经习惯去服从,立刻停止摇头,瞪大眼睛看他,于是接下来的四个字,准确无误地送进我耳里。 「我喜欢你!」 周围冷气太足,大脑暂时出现缺氧状态,当机中。 见我没反应,冰山更急,用力摇我双肩。 「我说——我喜欢你,自从认识你,我就再没碰过别的女人,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 告白?宣誓?求爱? 程序无法自动启动,继续维持当机状态。 冰山不耐烦了,二话不说,拦腰抱起我快步来到楼上卧室,将我丢在水床上,水床上下浮动的韵律让我慢慢回过神来。 他脸上写满了无数个淫字,我就算再迟钝也知道他现在想做什么了。 为了捍卫领土自主权,我大叫:「停停停,你……你要练习,拜托去找女生,以你的条件,满大街的美女任你挑,你不要饥不择食,找我这种小男生好不好?我还是处男,一定配合不好你的步骤……」 伴随我叫声的是冰山飞快的脱衣动作,主要是他的,顺便还连带我的,看那熟练的脱衣手法,就知道这人多么有经验了。 眼神向下看,在看到那个傲然高昂的家伙时,话语就此打住。 好大…… 想想自己的体形,很明显的不配套,如果被那样那样的话,稳死! 「放心,我知道你是处男,做的时候会很温柔,不会弄疼你!」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我就被他火热的身躯紧紧拥住,跟着温热双唇又重新按下。 现在该用跆拳道?空手道?十八般武艺?还是法术? 思维跟不上行动,关键时刻无法及时做出选择,我最后用的是一般小女生在被突袭时用的套路——挣扎,啃咬,外加踢腿。 意与愿违,挣扎加快了我衣服被褪的速度,不消一分钟,我就跟冰山袒裎相对了。 踢出的一条腿被他擎住搭放在腰间,他亦步亦趋,学着我来了个啃咬反击。 「小龙,反抗别太激烈,会伤着你。」 不反抗?我会伤得更厉害! 瞅准他结实的肩膀,张口便咬,希望能趁机逃脱狼爪。 「从小到大我从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我一直以为是自己无心无情,现在才明白原来只因为我还没遇见你……」 牙齿抵在肩上,没咬下去,因为冰山的告白让我眼前产生暂时性晕眩状态。 他凝视着我,脸上露出与之极不相称的淡淡苦恼。 「那天开车撞伤你,我在手术室外等待时,心里紧张得很,明明我们是不相识的两个人,可那时我好怕你会出事……」 告白的感觉不错,继续继续。 「我头一次有了患得患失的心情,我对这种感觉很惶恐,因为我怕失去你,不过我终于放心了,天荒地老,我们都不会离开彼此……」 冰山俯下身抱紧我,将下颌抵在我颈窝处,停止了喃喃自语。 完了? 就这么简单? 人家还想听好多轰轰烈烈的告白呢。 我就说嘛,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管我吃住,零花,还买影院让我享受,原来都是有预谋的,一开始他就下好了套让我钻,我才不要被豢养,我要回佛界…… 热烈的吻阻住了我的反驳,跟着爱抚和热吻逐渐向全身蔓延,冰山的吻技该死的好,让我很快就忘乎所以,飘飘欲仙。 想当年我在佛界是屏绝七情六欲的仙童,到了凡间,也还是童子鸡一只,哪里抵挡得住这只天天在欲河里翻滚的色狼? 连兴奋带激动,一时间得意忘形,忘了坚守阵地,被色狼瞅准时机,一鼓作气直捣黄龙,然后再捣,三捣,让我在天堂地狱间来回转悠了几圈才算告一段落。 我在云端里晃晃悠悠的荡着,终于明白,以前认为他性功能有问题的想法,错得有多离谱了。 「小龙……」 背对着冰山,任由他把狼爪伸过来,放肆地在我腹上来回抚摸。 不说话,心里却懊悔无限。 狗屁简单任务,我还没点化成功,就已贞节不保了。 看来还是自己定力不够,得继续修炼才行,一时意乱情迷,让我在人间又多了份担待。 见我不说话,冰山贴得更紧,用下巴在我颈边蹭来蹭去,像只小小狗。 「小龙,我会对你好的!」 切,这种肉麻情话也不知他对多少女孩说过。 我连忙郑重声明。 「冰山,其实刚才只是意外,你不用想太多啦,我不会为此束缚你的自由,你不是喜欢阮兰吗?尽管跟她交往好了,不必在乎我。」 听听,天底下哪有像我这样宽容大度的人? 其实想到冰山跟阮兰也会做同样的事,我心里就很不舒服,不过做人不可以太自私,我早晚要回佛界,还是彼此不要陷得太深才好。 一阵寒流激得我连打几个冷颤,冰山扳住我的肩,盯着我,眼里柔光已化利刃,冷冷问:「你这么说,可是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 寒气森森,感觉要是说错话,那只正在我颈处温柔抚摸的手,肯定会立刻变鹰爪。 我嘿嘿傻笑。 「不是不是,就是太快了,人家一时间接受不了,前不久你还带女生在门口亲热呢,而且刚才你还跟阮兰在一起……」 冰山的眼神柔和下来,鹰爪重化为小猫掌,在我颈处来回挠痒。 「原来小龙是在吃醋,其实上次我跟那女人没什么,只是想看一下你的反应。」 呃……难怪之后他一直暴走,原来是被我的反应刺激到了。 「至于今天,那也另有原因,你可知请征信社跟踪我们的人是谁?」 我惊问:「阮兰?」 见冰山脸上罩起一层寒霜,我忙向他怀里靠靠。 天太热,他这个天然空调正好起作用。 果然凉爽了许多,然后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哼,她的心思只有她自己知道,最近我常常约她,无非是想试探而已,没想到今天被你撞见了,担心你会多想,就立刻赶了回来。」 冰山捏了捏我的手,叹:「我终于记起阮兰是谁了,也明白了自己为何总会心痛……你做什么?」 没注意冰山的话,此刻我们肌肤相接,我正在做一件以前一直想做却没成功的事——摸他的尾骨。现在这种关系,可以正大光明的摸了,虽然知道他不是心月狐,但还是捺不住好奇心,想摸一下。 「没想到小龙原来也这么热情……」 冰山冷清的脸色被笑谑代替,拉住我在他身后乱摸的手,慢慢牵引到前方,感觉到有个物体在迅速膨胀,我连忙缩手,避身。 「不要!我好累,想去啃甘蔗……」 「好啊,既然你喜欢,我很乐意奉献。」 不是那根甘蔗啦!我哀嚎,狠拒,可惜最终还是没逃出被吃的命运,还有,被迫去啃那根又长又粗的甘蔗。 冰山好淫荡! 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冰山拖上了床,从奴隶到情人,我的待遇随地位的升高也升值不少,偷懒他也不过问,还把零花钱换成了金卡,让我尽情用。 在之后的几天里,听他课的同学们都花痴地说,易教授最近心情很好,还总冲他们微笑,弄得本来偏门的选修课堂堂爆满。 切,心情能不好吗?都不知道为了喂饱他,我每晚贡献了多少力量? 这晚,冰山不在家,我一个人喝着啤酒看电视,正逍遥着,忽听脑后风响,忙闪身躲避,回头一看,见小拂在半空中做浮游动作,手里还拿了半根甘蔗。 「看你都喝醉了,没想到反应还挺快。」 小拂翻身跳下他的小云彩,把甘蔗递给我,礼尚往来,我也给他脑门上来了记锅贴。 「怎么去了这么久?黄花菜都凉了。」 最近都感应不到小拂的存在,这个笨宝宝要是敢把我交代的事情忘了,我就把他塞到老君的炼丹炉里炼药丸。 小拂捂着脑门一脸哀怨,小脑袋连摆。 「小龙,你闯大祸了,我交代过你绝不可以使用法术的,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施法,现在人间魔气冲天,只怕会有一场浩劫。」 「我当时要是不用,撞上浩劫的那个就是我了!少废话,去了这么久,交代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小拂皱皱小眉头,随即又弯起眉毛冲我娇憨地笑。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这已是紧追慢赶了,先去月老爷爷的洞府,结果他去了南极长生大帝那里做客,我好说歹说把他拽回来,查易天行和阮兰的姻缘簿,结果你猜怎样?」 「不管怎样,先把红线给我!」我啃着甘蔗说。 说实话,我已经不想把冰山配给阮兰了,现在的日子过得挺逍遥的,舍不得离开,我决定近水楼台,把红线留给自己,陪他在红尘走一世。 小拂小心翼翼向后退一步,赔笑,「没有。」 见我有掐他的企图,他忙说:「不关我的事,是姻缘簿上找不到他们的名字,没法牵!」 「他们?」 小拂用力点头。 「他们两个都没有,月老爷爷说古怪,带我去了阎罗殿查他们的生死无常,结果生死簿上写着阮兰早夭,按命理,她该在出生半月后便亡,而易天行,则根本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记录,也就是说他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上。」 忍不住了,我的手用力掐过去。 「早夭?阮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你说她早夭?还有,冰山不存在这个世上?那他这个么大活人又怎么说?」 「李代桃僵……」 被掐住脖子,小拂好不容易才吐出这四个字。 我松开了手。 阮兰果然不简单,难怪她身上总有种怪怪的气息,原来是阴气作祟。 真正的阮兰早已过世,有人借尸还魂,借她的躯体长大,她绝不是普通的鬼魅,可是这样做,目的何在? 还有冰山,不在三界五行内,超越生死,地府仙班都没有他的记录,他又是谁? 头痛啊…… 「小龙,你交代的事我都做了,你也别忘记自己的任务哦!」 趁我松手,小拂慌忙说了一句,攀上他的小云彩,一闪就不见了。 任务我没忘记,可关键是我上哪儿去找那只莫名其妙下凡的狐狸? 第七章 这天傍晚,我正在繁华地带转悠,寻找狐狸的踪迹,突然一阵雷雨浇下来,眼看没戏,我忙撑着小伞匆匆往家里赶。响雷很亲切地在我头顶上一个接一个忽悠,弄得我边躲边冲天吼:「我不是狐狸精!叙旧拜托找个温柔的方式好不好?」 喀嚓! 刚走进小区,雷公便把个惊雷直劈在我脚下,见劈错了地方,他吓得立刻闪了,我却为了躲雷,跟迎面走来的人撞个正着。 冰冰滑滑的触感很难受,我忙避开,说了声抱歉。 对方是个身穿红衣、打着红伞的窈窕女子,看着我,媚眼如丝,眼底笑意轻浅,却蒙着一丝阴狠。恶感突起,我凝神看去,只见她额间阴暗,妖气流动,隐隐盘踞出一条蛇形。 「看得这么出神,是不是看上我了?」 女子语调柔媚无骨,手下却毫不留情,一道寒光如梭般射向我咽喉,冷风中带了股淡淡腥气。 原来是条赤练蛇精,这种小妖也敢在我面前卖弄? 我沉气回击,大雨中两柄雨伞不断激晃,瞬间已过数招,谁料关键处狂风骤起,将我的伞腾空吹离,蛇精趁机手如软缎,锁缠向我,我忙翻身脚踩她的伞尖避开,两人各退开数步,我沉声冷喝:「妖孽,再敢作怪,我把妳打回原形!」 「哼,今天到此为止,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很快!」 她身形一闪便没了踪影。 要不是突来大风把我的伞吹反,我哪会躲得那么狼狈?被个妖精看扁,我气得仰头大叫:「巽二郎,你布的好风!」 云端处传来一声干笑:「抱歉抱歉,没看到班龙使者在跟妖孽斗法,多有得罪,不过此处妖气冲天,使者还是尽快离开为上。」 要我给妖精让路,门都没有!骂了一句,突然感到有些不对。 我们在住宅区里打了这么久,怎么没见有保安出现,甚至连经过的人都没有? 凝神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有股袅袅黑气飘浮于空中。 最近我只顾得寻找心月狐,要不就是被冰山拉到床上做运动做到死,根本没注意到附近人气越来越稀薄,到处妖气弥漫,透着诡异的阴暗和煞气。 算算时间,离小拂定的期限还有十几天,难道真如他所说,将要乾坤倒转,妖孽当道? 冰山很晚才回来,见他进门,我忙冲上前,托起他的脸左看右看,见他神色如常,这才放心。 「这么热情?」 我的暧昧举动让他脸部表情柔和下来,连饭都不顾得吃,就把我拉上床联络感情。 人家只是在担心,不是投怀送抱啦。 在床上跟冰山练习蒙古摔跤,以期收复失地,结果天不遂人愿,以惨败告终,还因为用力过猛弄得全身酸痛。 色狼!色鬼!色魔! 次日中午在食堂吃饭,我正在大肆腹诽着,小雨跑来找我,说想带他表姐去拜访冰山。 表姐?我跟小雨是从小长大的死党,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个表姐? 「是我的远亲表姐啦,她以前也就读这所学校,最崇拜的就是易教授,小龙,同不同意嘛?」 被央求不过,我只好应了下来。 跟小雨约定在周六午后,因为这天冰山要去易氏公司处理事情,不会太早回来,我知道他不喜欢外人来访,所以才故意选定这个时间,这样就可以轻松打发掉牛皮糖了。 小雨按约定时间登门,他先走进来,很神秘地说:「小龙,我表姐可是大美女,不许打她的主意啊。」 我把啰嗦的小子推到了一边。就看他的长相,他家还能出什么美女。 「臭小子,欺负我没见过美女啊……」 话音刚落,我就看到几天前跟我打斗过的红衣女子,窈窈窕窕走了进来。 第一反应就是立刻把小雨拉到自己身后,只听他兴高采烈地说:「这就是我表姐,很漂亮吧?不过跟你没关系,我表姐喜欢的是易教授。」 蛇精反手把门带上,一摇三摆来到我面前,伸手。 「你就是小龙?我叫畲雪,你好。」 畲雪?直接叫蛇精得了,多贴切。 我拉着小雨向后退一步,这蛇精有点儿道行,怕打起来伤着小雨。 「马上离开!」 警告没起作用,畲雪依旧笑意盈盈。 「小雨,你的同学好粗鲁,这种人也配跟易教授在一起?」 「死蛇精,敢利用小雨混进来,再不离开,我打得妳灰飞烟灭!」 原来蛇精是忌惮门口那道拂尘,所以才让小雨引路,她将元神附在小雨身上,这样拂尘的灵力便无法发挥。 小雨吃惊地拉住我。 「小龙,你怎么了,她是我表姐。」 「躲开!」 见畲雪眼里寒光一闪,血红长信自口里吐卷而来,我忙推开小雨,但腥甜气袭来,他呛了一口,连叫都没叫,便直挺挺摔倒在地,畲雪却飘到大厅另一边,洋洋得意地看我。 「他胆子好小,这都能晕倒?不过他晕倒更好,我今天倒要领教一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 敢在佛门前嚣张,我一定把死蛇精剁成十八段做蛇羹,让冰山尝尝……呃,吃脏东西会坏肚子的,还是拿去喂狗好了。 冰山,我这可不是骂你…… 「死蛇精,好好的仙道不修,偏来送死,妳想提前轮回,我马上就成全妳!」 畲雪背手立在客厅正中,眉宇间带了几分英气,闻言冷笑:「是吗?那就试试吧!」 一道冷光自她袖中射出,宛如曲蛇,缠向我全身,却是条绳镖,对付这种小蛇妖,连法术都不必用,我把甘蔗棒当武器,在大厅里跟她打斗起来。 全武行正上演到激烈处,外面突然传来开门声,我们同时停止打斗,看向门口。 冰山走进来,在见到房间里一片狼藉后,脸顿时阴沉下来。 「小龙!」 又是我的错?连忙手指蛇精,推卸责任。 「不关我的事,是她上门来欺负我!」 蛇精不理我,只是盯着冰山看,脸上不断重复出喜悦、激动、兴奋的神情。 「主子,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冰山脸色微变,但随即便被冷峻代替,他踱到蛇精面前,沉声道:「畲雪。」 畲雪退后两步,伏地而拜,连声道:「主子,主子。」 拜托,同样的话不必重复,这里又没人耳背。 「咳咳!」 看冰山和蛇精这阵势不像是情人重逢,不过还是不爽,我拼命制造噪音,效果不错,冰山立刻发现了我的存在。 「小龙,去超市买些水果来招待客人。」 有这么凶的客人吗?我才不买! 不,还是买吧,买蛇精最喜欢的雄黄酒,吼吼…… 「快去!」 见我没动,冰山喝了一声,脸上透出难得一见的阴冷,那眸底划过的银光让我有些胆怯,不自禁向后退了退。 见此情景,畲雪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挑衅般冲我扬扬下巴。 在超市里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摆雄黄酒的货架,靠,这家超市真不懂得行情,专为充门面摆高档洋酒,洋酒能避邪吗? 你看哪家道士做法用的是白兰地? 啊,又吐脏字啦,佛祖,请原谅小弟子,人家只是不开心,想发泄一下。 转得头发晕,心情也更加烦躁,我知道冰山是有意支开我的,买不买东西其实不重要,光这一点就够让我沮丧的了。 在超市待了好久才回家,屋里很静,原本一片狼藉的客厅已收拾干净,蛇精和小雨离开了,冰山一个人静坐在沙发上。 「怎么不开灯?」 外面阴天,房间里显得很暗,我故作轻松的说了句,开了灯,把买来的水果拿去厨房。 强有力的臂弯从后面将我环抱住,让我们紧密地贴靠在一起。 「小龙,你在生气吗?」 感觉着冰山沉缓的心跳,原本的不快顿时忘得精光,我问:「告诉我你是谁。」 「我本来不想说,可既然你早晚都会知道,也就没有瞒的必要……我是跟你血脉相连的人,确切地说,我不是人……」 「噗哧!」 我不是故意笑场的,尤其是在冰山敞开心扉的时候,可他的话实在太好笑了,果然这一笑惹恼了他。 「班龙!」 「抱歉抱歉,继续说。」 「不说了,吃饭!」 冰山扔下我,去准备晚饭,我连忙跟上,赔礼加赔笑。 「对不起,我不笑啦,告诉我吧。」 撒娇没收到实际效果,冰山正在气头上,冰封着脸,把我当透明,吃完晚饭,我又施展黏磨功夫,好不容易哄得他气消,眼看胜利在望,手机却很不识趣地响了起来。 来电话的是易天凌,他公司那边出了事,希望冰山立刻过去。 「回头再跟你说,不许胡思乱想,你只要记住,不管出什么事,我都不会伤害你!」 冰山给了我一个很热情的吻外加誓言才离开,心情顿时大好,一夜无梦。 原以为畲雪的出现只是个插曲,没想到次日一早我才出家门,就看到邻居的房门一开,畲雪走了出来。 「早上好。」 「不好!妳怎么在这里?」 「因为这是我家啊。」畲雪走到我面前,指指那房子,一脸得意。 「我刚搬来的。」 死蛇精早有预谋,连地方都找好了,我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反唇相讥:「妳刚从泰国搬来的?」 她有些疑惑。 「泰国?才不是!」 「不是?那就奇了怪了,我看妳明明是雄蛇,却做女子打扮,还以为妳在泰国长大,喜欢当人妖。」 只一句话便把她气得脸涨红如才出锅的龙虾……不,龙虾太抬举她,像小虾米,见她无言反驳,我心情大好。哼,跟我比嘴利,回去再练几百年吧。 哼着小曲走下阶梯,正开心着,只听她在身后冷笑:「笑吧笑吧,看你还能笑多久,你这个狐狸精,主子早晚都会离开你!」 气得头晕,她可以说我是任何东西,就是不许说是狐狸,我被心月狐害得还不够惨吗?最近只要一听到狐狸二字,我就毛皮过敏。 在学校见到小雨,发现他的记忆被封存,对昨天的事毫无印象,我当然不会多事去提。 傍晚下课后,我啃着甘蔗在街上闲逛,忽见黑暗中影影绰绰有人走近,长发白眉,手捧元宝,笑咪咪地看着我,正是小拂的顶头上司——太白星君。这次可不能让财神爷跑了,我一个飞扑,将他抱个正着,接着摸摸他怀里的元宝,以图财运滚滚来。 头被轻拍了一下。 「小财迷,只看到这些黄白之物,忘记你下凡的任务了?」 「不是啊,金星爷爷,我很努力的在找啊,人家凡间寻人,还会提供详细特征呢,你只给我个心动的条件,简直就是误人子弟嘛,害得我……」 上了贼船,还失身。 不过这句话打死都不能说。 金元宝摸着觉得不过瘾,我索性将它抢过来,抱进怀里。 「金星爷爷,现今人间都讲求智慧产权了,我总不能白干吧?把元宝送给我,当酬金好不好?」说到撒娇赖皮,那可是我的强项,连那座大冰山都被我弄得服服贴贴,更何况是太白金星? 「好好,你喜欢,就送给你吧,可是你不觉得太重吗?」 星君手一挥,元宝已变成一片树叶大的金纸,他在我胸前一拍,隔衣送进了我体内。 合算,就冲这锭金元宝,刀山火海我也去了! 当然,如果能不去,还是不去的好…… 怕有人经过,看到我跟空气说话,把我当白痴,我忙将星君拉到一旁僻静路边,他被我拖得呼呼直喘,还不忘教训我。 「小龙,你不听小拂劝告,妄动法术,弄得现在人间妖孽横行。」 「当时情况特殊嘛。」 「什么情况特殊?你知不知道你什么都不做,易天行也不会有事啊。」 「现在知道了,不过也晚了,金星爷爷,你知道冰山是谁?」 「本来不知,就因为你施法,我才得以算出。让你寻星宿你不去,却偏偏去动那不该动之人。」 「人家也想尽快找到星宿,可是谁让你给的线索太少,如果再找不到,我就去动物园碰碰运气。」 星君大奇。 「去动物园干什么?」 「找狐狸啊,怎么都找不到,说不定是堕入畜生道啦。」 星君一个趔趄,随即从袖中掏出一个玉如意,我连忙摇手。 「金星爷爷,不用客气啦,我没那么贪心,一个金元宝就够了。」 「谁说我要送你?我是要揍你!堂堂星宿下凡,必是荣华尽享,怎会步畜生道?」 那也难说得很,我还是得道仙童呢,不一样给人做菲佣? 「是我不对,消消气,告诉我心月狐星宿下凡的原因吧,小拂那小坏蛋不告诉我。」 「他不是不告诉你,而是他自己也不清楚。天地万灵,最初都是一派混沌,却不知是终归混沌为好,还是顿悟得道为好?」 「听不懂,拜托说简单点。」 星君手里的玉如意又冲我一晃,忍了忍,对我说:「小龙,去梦幻国度,自己亲眼看个清楚吧。」 眼前一道金光射来,我被强力推动,撞入无边黑暗中。 再睁开眼,已身处一片旷野荒原中,放眼望去,遍地疮痍,风声凄厉,四处尽是残骨遗骸,似乎这里曾有过一场激烈的厮杀。 这场景很像那天雨夜,我在冰山房间里看到的幻象…… 念头一闪,周围景色立刻换成一派冰山雪地,我打了个寒颤。 这是什么频道?还遥控换台。 但见雪花如飞,漫天洒下,各种妖魅精怪游荡四处,强烈的阴气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一阵疾风骤雨的激斗声传来,我刚跑过去,便被一股强烈邪气震飞,抬头看去,空中一条巨大银龙傲然回旋,银色龙麟在雪中散出耀眼的光芒,蓦然,银龙发出凌厉怒吼,风驰般卷向对面一个身披七彩丝衣的女子身上。 是冰山的银龙!被它卷住,必会粉身碎骨…… 女子手中一道红光射向对面,自己却被银龙卷住抛出,再跌下时,元神已然出窍,实体缥缈,落于尘埃,四处魑魅见状,立时发出凄厉嘶叫,一齐涌上,妄图吞化女子的精神。 又一道怒吼传来,却是祭起银龙之人被女子的兵刃所伤,翻落云端,银龙一声呜咽,返身没入他体内。 那人……不对,是那魔身高丈余,满身金麟显瑞,银发上勾有虬龙蚺角,面带赤色,眉间隐有火焰翻滚,只是此刻火焰渐弱,有碧血流出,正是被女子所伤之处,他双眸银光隐动,怒视女子。 「月湖,妳敢背叛我!」 女子魂魄在空中低叹:「魔君,自古仙魔不两立,怎说背叛?我留在你身边,原本就是奉命来取你性命的。」 哦,原来这就是千年前,曾令众仙道闻风丧胆的魔界之王,他好帅啊……不是,我想说,他的兵器好帅,不知有没有机会搞到手? 正想当然,突然感觉不对劲。 银龙是冰山的,现在却在魔王手里,那说明……冰山就是魔王? 他心痛是因为体内的魔性在作祟,那些精怪魑魅寻着他的魔气而来,不是伤害,而是追随。老天,你杀了我吧,不要告诉我整天把我压在身下的是万魔之魔…… 「哈哈,好个天庭,居然找只狐狸来做奸细。」魔君大笑,抬起巨掌。 眼看女子精气丝丝汇入他手里,我急得大叫:「使不得!」 同道中人,理当相救,否则这仙子便魂飞魄散了。 急忙冲上去,身子却穿过两人扑了个空,我这才想到自己此刻是在太白星君的幻术中。 一个鬼魅黑雾突然卷来,收起了女子魂魄,魔君不防,竟让他得手,不由怒道:「醴都王,你敢坏我好事!」 「魔君,心月狐星宿仙气已散,归于游魂,职责所在,我带她去人间走一遭,若仍有怨怼,日后即可报来。」 啊,好可惜,原来那女子就是心月狐,我刚才只顾着看银龙,没注意她的容貌。 眼见黑雾迅速隐去,魔君忽然冷笑:「躲去人间修行,想的倒美,连仙佛两界都奈何我不得,何况小小的人间!」 「魔君!」 众精怪们纷纷涌到魔君身前,为首的是条赤练蛇,她幻成畲雪的模样,想伸手相扶,却被魔君推开,他银眸里的一丝怆然已换成无边冷意。 「我也去人间走一趟!哼,天庭用这种伎俩跟我挑战,我就让天地人三界永不得安宁,我以银风立誓,凡间千年,封心闭情,千年后,你们再来寻我!」 众魑魅不敢违抗,纷纷散去,只有畲雪仍坚持道:「魔君若去凡间,畲雪愿随行左右服侍……」 「退下!」 呵斥传来,畲雪不敢再多话,犹豫了一下,这才化作清烟离开,顿时雪山旷野,就只剩下魔君和我这个旁观者。 哼,死蛇精一点儿都不会看人脸色,做菲佣也是一门学问哦,你看我把冰山伺候得有多好。 魔君一阵剧咳,口中鲜血喷出,落于雪地,形成淡淡小小的梅花。 他并指于额间,银眸里露出一线落寞,喃喃自语:「月湖,妳好狠……」 心莫名其妙地痛了起来。 魔君必定是深爱着那只狐狸的,否则,以他的手段,绝不会伤在心月狐手下。 雪光刺眼的亮,眼前有些模糊,我犹豫上前,想扶住摇摇欲坠的人,却在这时,笃笃声响中,一匹小小梅花鹿飞奔而来。 小鹿身上散着点点金光,柔和俏然的双角,小巧的身子,看来还是头小鹿仔。 咦,这鹿的模样怎么这么熟悉,熟悉到…… 这不是我的正身吗? 下意识地冲上去,身形却穿过小鹿,落到了前方,它一直奔到魔君身旁,歪头看他。 「我好像走错了路喔,这里的气息好古怪……请问你是哪路神仙,可以告诉我去极乐天的路怎样走吗?」 我用力拍了一下脑门。那是我吗?我怎么可能笨得把魔王当神仙? 果然,魔君看着小鹿,眼里划过冷笑,他蹲下身,话语里带着诱人的魅惑。 「把头凑过来,我告诉你。」 「谢谢。」 笨蛋小鹿乖乖凑上前,接着我就看到银龙化为利锥猛地刺进它的脖颈,顿时鲜血四溅,明知自己一定没事,我还是忍不住大声惊呼。 魔君按住小鹿,低头吸吮它颈处的鲜血。 「罗汉的坐骑果然味道鲜美,等我吃饱了,你自然就会去极乐。」 小鹿无法挣扎,只是抬头瞪着湿润润的眼睛看他。 「我嗅到了你身上的杀戮、血腥和仇恨,原来你是魔界中人,如果我的血可以唤醒你的良知,我不介意舍身为你度化。」 笨蛋笨蛋!我气得冲上前想将小鹿踹开,它却先我一步扑地倒下。魔君饮血极快,转眼间,小鹿本来光滑油亮的毛皮已变成暗淡灰色,它倒在魔君脚边,默默眨眼看他。 魔君用舌尖舔着它的伤口,忽然抬起头,脸上露出诡异的笑。 「味道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有点儿舍不得你死了。」 「谢谢赞赏,我经常偷喝罗汉的果酒,味道当然好啦,如果你还满意,请等我死后送我的尸身回极乐吧。」 忍不住了,我用脑门用力撞树干。那不是我,我会那么愚蠢的自荐吗? 第八章 魔君大笑起来,手抚过处,小鹿颈下的创口已然愈合,只留下淡淡红痕。 「小东西,看你舍身助我增长功力,我会命人送你离开这四荒魔境,记住了,下次别蠢的再跑到这里来了。」 「谢谢……好冷哦,我想睡觉。」 看到小鹿往他怀里蹭了蹭,缓缓闭上眼,我愤怒地冲了过去。 魔君这混蛋,吸光了我的血,我一定会死掉的。 呃,好像我现在还活着……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狠扁他一顿! 看拳! 重拳出击,魔君却在此时突然抬起眼帘,冷冷银光直射向我,随即我的小拳头便被攥到了他手里。 好恐怖,他怎么可能在虚幻国度里控制住我? 「小龙!」 右手被制,左拳挥上,又被制,气得我抬腿飞踢,这次是整个人被结结实实压在了身下,讨厌,死魔头想占我便宜,让你断子绝孙! 魔君眉间碧血已止,银焰重升,他邪气狂佞的脸庞凑过来,将双唇重重压在我的唇上。 啊…… 「臭小龙,你给我醒过来!」 耳边雷霆一吼,将我震得立刻睁开了眼睛。冰山将我压在床上,冷冷盯住我。 呃!我错愕转头,发现自己身在卧室,四周早没了太白星君的影子。 「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认为你会在哪里?连睡觉都这么不老实,我差点儿被你踹下床。」 冰山一停,又淡淡问:「刚才你的梦话很有趣,不知你是想让谁断子绝孙?」 大惊失色,我用力捂住嘴巴,将头乱摇,并细细打量他。 没错,他是魔君,千年一瞬,他除了披了张凡人的臭皮囊外,一点都没变——还是一样的嚣张。 「嘿嘿,我睡胡涂了,说梦话。」 心里很难受,打哈哈蒙混过关。 终于把前尘往事都记起来了,当年魔君的确恪守诺言,命人引我魂魄回归极乐,之后罗汉用十八颗定魂佛珠为我重聚形体,没想到千年之后,我居然又跟他重逢…… 是孽?是缘? 魔君……还是叫冰山比较顺口,他用手指绕着我鬓前头发,看着我,嘴角勾起微笑。 「我还以为是在说我,如果小龙是嫌我晚上不够卖力,我会补加的。」 我更加激烈摇头。 「够!很够!非常够!」 他的微笑突然静下来,冷冷看我。 「不许再去魔界幻境!你的佛气会激起魔界魑魅的戾心,它们会分噬你的精神,吃了一次亏,还不长记性。」 摇头动作立刻停止,我瞪大眼睛看冰山。 他看到了我的行踪,难道说他的魔性已经完全复苏? 「魔……魔君……」 冰山哼了一声。 「金星那老家伙鬼得很,想法子让你记起来了,倒省了我的麻烦,不过你记住——在你面前,我只是易天行!」 他从我身上退下来。 「起来吃饭吧,甘蔗我都帮你削好了。」 现在不用说是甘蔗,就是一整片甘蔗林都提不起我的兴趣。 太白星君命我寻找心月狐,是希望她的出现可以化解危难,而我却擅用法术,提前激醒了冰山体内的魔性,看来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找到心月狐,让他们了断前世恩怨,也可免去一场浩劫。 死狐狸,还不快滚出来! 我都这么大度,把情人让给她了,她还装矫情躲着不出来,存心呕人是不是? 次日周六,冰山回家,我一人闲着无聊,去楼上的家庭影院看片,目光无意中扫向窗外,竟发现阮兰站在畲雪的家门口跟她说话,畲雪犹豫了一下,开门让她进去。 她们两人怎么会认识? 好奇心大起,立刻运起意念,想探听她们谈话,可惜有人做了结界,什么都听不到。 有些心浮气躁,我看着墙上挂历,连手里的甘蔗都忘了啃。 算时间离小拂说的还有七天,如果我解不开冰山的心结,到时他兑现誓言,魔火重燃,人间必将有场浩劫。 是谁说这是个简单任务?一不小心会把自己都赔进去的。 呃,好像我已经把自己赔进去了。 一阵冷风吹过,不待细想,我便将甘蔗顺手甩出。 「哎哟……」 太白星君捂着额头出现在我面前,被甘蔗敲到,他的脑门更突出了。 糟糕,打到财神爷了,我连忙反咬一口。 「金星爷爷,你不要像小拂一样,总是忽悠忽悠的出现好不好?我家的门又不是摆设。」 「事出紧急,来不及敲门啊。」星君摸着脑袋叹息:「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易天行的魔性已渐复苏,他将你从幻影里揪出来时,我根本拦不住,唉,果然不出我所料……」 早知道他没那么好,原来是在利用我试探冰山,哼,刚才那记甘蔗敲得太轻了。 「小龙,你敲我这一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我来找你,是希望你以苍生为念,尽快降魔。」 跟我算帐?我还在算计着再找机会敲他呢。 「别着急,坐下来慢慢讲。」 我笑嘻嘻地请星君坐下,又端茶倒水,他品着茶,开始讲叙往事。 事情就跟我在幻境中看到的一样,千年前魔道横行,仙魔数次交战,后来天庭为收服魔王,便派心月狐潜入魔界,利用美色接近他,借机盗取他的法器银龙锥,可惜功亏一篑。 不过魔君虽被心月狐所伤,却始终对她有情,于是自封心神,追随她堕入红尘,并立下毒誓,千年后卷土重来。 心月狐堕入凡间后,便杳无音信,后来星君在一次卜卦中,无意间卜出我是解铃之人,于是让我下凡,希望我能找回心月狐,阻止魔君的誓言应验。 又有人说评书了,我打了个哈欠,表示捧场。 「千年已到,心月狐却尚未出现,事已至此,或许便是天命吧,小龙,设法盗出魔君的银龙锥,那法器有斩神杀佛之力,失去了它,魔君一定会多些顾忌。」 吼,东拉西扯了半天,终于把目的说出来了,让我做过河小卒,当我傻瓜啊。 「金星爷爷,当年你们用美人计都没成功,你认为让我去偷银龙锥,成功率有多少?」 他想了想,可能也看出这是个不可能任务,便摇头叹:「若不行,那只有——弒魔!」 「石墨?拜托,都什么时代了,这里没有人用墨。」 星君的脸再次变色,名字果然没起错——太白。 「我是要你在易天行魔性完全复苏之前杀了他!」 冰山的魔性已经复苏了,要我杀他,还不如自杀来得痛快。 我眨眨眼,继续装胡涂。 「杀人?金星爷爷,你怎么说也是神仙,怎可犯杀戒?」 「我说弒魔,不是杀人!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因为他身上流着你的血,你是他的本命克星!」 我可不可以捧捧场,大笑三声?如果有人二十四小时给我当菲佣,外带三陪ii陪聊、陪酒、陪睡ii这种克星我也要。 「七日后,若你盗不出银龙锥,而心月狐也不出现,那你就用九天神剑刺入易天行的眉间,阻止魔火重燃,神剑是罗汉赐予你的法器,佛力无边,可与银龙锥一较高下。」 他调查得够清楚,不过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那柄九天神剑早在千年前就易主了,我跟罗汉的侍童玉京打赌输了,用神剑跟他换了半只烤鸭,玉京哥哥说,佛曰不杀生,不过我们只是吃,不碍事的。 但是这件事被我们用法力封存了,没人知道,我身上的神剑其实是赝品,木头做的,用来给冰山的魔火加加柴还行。 很想告诉星君,让他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别把宝统统压在我身上,谁知他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闪就没了踪影。 我半仰在休闲椅上,开始琢磨。 仙界的个个都是老滑头,把我这个小卒推到前面拼命,他们则做隔岸观火状,动不动手,成不成功,后果都由我一人来承担。 所以,我要嘛盗法器,杀魔君,要嘛临阵脱逃,不介入仙魔之争,可这两条路我都不想走…… 「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冰山从侧面抱住我,热情的吻由耳垂一路游走到唇边,他吻技好得不象话,舍不得推开,便闭眼享受,跟着他的身子也压了过来,两个人的重量把休闲椅压得吱吱作响。 被热吻挑得兴奋起来,我忍不住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坏坏地笑。 「在想你。」 「想我?」 冰山剑眉一挑,冷魅的脸上泛出笑容,吻得更加热情。 「是啊,在想——怎样才能把你压在下面。」 他的笑顿时僵在脸上,半天才冷哼道:「好,那我就给你机会。」 裤子瞬间被褪了下来,冰山在一番抚摸后,将硬器猛地顶了进去,没防备,我被顶得连声咳嗽,慌忙手捏指诀,在房间里做了道结界。 那些神仙完全没有隐私意识,尤其是太白星君师徒俩,所以要保护好自己才行。 银芒自冰山周身渐渐散出,蟠龙腾跃般不断延伸消长,令他有如神只,我看得一阵心悸,正兴奋着,身下被他掐了一下。 「等你这里长大一些,再考虑压的问题吧。」 居然敢嘲笑我那里小,气的飞腿踢他,却被他抓住脚踝,跟着潜龙入海,一番奔腾后,一泻千里。 好不容易折腾完毕,冰山抱我在沙发上躺下,还不满足地又凑上来舔我的唇,让我一巴掌拍开。最近做的频率太多,总这样,早晚会被他做死。 「冰山,我问你喔,如果将来你遇到自己的命定之人,会怎样?」 「我的命定之人?不就是你吗?」 我小心翼翼求证:「不是……狐狸?」 冰山脸色难看起来,冷笑:「又是金星搞的鬼,也只有你才会笨的中人家的道。」 死也不承认自己笨,我反驳:「要不是你为了狐狸下凡,我会乱想?」 他盯着我,半晌突然一笑。 「谁说我下凡是为了她?我长留人间只是为了遇见你,因为我喜欢——喝小鹿血。」 「去死!」 晚饭后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无意中看到一则很有趣的新闻,说天文学家预测下周六将有九颗行星同时出现,是六千年不遇的天文奇观,希望广大天文爱好者,千万莫错良机等等。 九星连珠? 错,那是星宿们下凡来阻止魔焰重生的。 我突然来了精神。 大家都开始布阵了,我是不是也凑凑热闹,帮他们把狐狸揪出来? 次日中午,冰山说要回家办事,他离开后,我正在客厅打电玩,周围突然妖气笼来,畲雪出现在我面前。 「主子呢?」 「妳做随从的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畲雪气得瞪我,我立刻回瞪,比眼大吗?我绝对大过她。 「真不明白主子怎么会看上你?他现在处境堪危,你却只知道贪玩。」 「妳说明白些。」 畲雪不屑回答,哼了一声,身形便消失在空中。 好奇心被吊了起来,我连忙念动口诀,追上去问:「喂,你们精怪跟踪人不是最拿手吗?怎么会不知道冰山的行踪?」 「主子喜静,不喜欢别人跟随。」畲雪说完,又瞪我,「你早就知道主子的身分,所以才故意接近他的对不对?我警告你,不要像那个女人一样伤害主子!」 「哪个女人?」 「就是像你一样的狐狸精!主子就是放不下她,才自愿坠入凡尘的。」 不对,冰山都说了,下凡是为了遇见我,才不是因为狐狸呢。 「我带妳去找冰山,跟我来。」 畲雪的话让我有些不安,我掐指算出冰山的行踪,隐身一路行来,居然来到上次易天凌带我来的那家旅馆门前。 我现身进了旅馆,乘电梯去顶楼。 畲雪跟在我身后,不满道:「为什么要乘电梯?直接飞上去不是更快?」 「户外有空调吗?再说,楼层那么高,飘上去会受很多紫外线辐射的。」 她嘴角抽搐,最终也没找到话来反驳,眼神却闪来闪去,不知在动什么歪脑筋。 顶楼是间富丽堂皇的高级餐厅,光看装潢摆设,就知道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不过我有冰山的金卡,领班在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后,让我们进去了。 餐厅里人不多,一进去就看见冰山正坐在角落处品茶,他对面摆着咖啡杯,似乎客人刚刚离席。 他不是说家里有事吗,怎么跑到餐厅来跟人品茶? 我找了个较远的座位坐下,要是让冰山知道我在跟踪他,一定会雪崩的。 点了饮料,还没等享用,就见阮兰纤腰轻摆、笑盈盈走到冰山对面坐下,她身上的绯红纱裙像团诱惑的火焰,将餐厅里半数以上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心里满不是滋味,却听畲雪愤愤道:「这该死的女人又在勾引主子!」 「喂,不需要这么生气吧?妳跟阮兰还是朋友呢。」 「谁说我跟那死狐狸是朋友?」 畲雪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说溜了嘴,立刻冲我冷笑道:「笨蛋,情人都被人勾跑了,你还在这里跟没事人一样。」 「妳太大惊小怪了,他们只是在聊天而已。」 刚为冰山开脱了一句,就见他把手伸过去,握在阮兰手上不断抚摸,两人四目相对,交谈得很开心。 聊天不需要牵手吧?还牵得那么紧,当我是死的啊。 「唉,主子风流的性格还是一点儿没变啊,他好像真的很喜欢那女人。」 死蛇精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的话好像火上浇油,而且浇的还是汽油,我只好拼命吸杯里的果汁,用来降火。 「你看你看,阮兰在给主子礼物,好像是炼坠。」 早看到了,阮兰把条钻坠银炼递给冰山,冰山接过去,立刻就挂在了颈上,动作自然得让我发狂。 亏我一直在想办法帮他避开天庭的狙击,他却背着我跟人约会,还骗我说是家里有事。 他要是敢爬墙,我就要他断子绝孙! 呃,我是佛门弟子,不可以那么狠毒,那就咒他永远被我压压压! 怨气冲天,我一口口灌着果汁,眼刀不断射过去,在看到冰山说笑话逗阮兰开怀大笑时,再也忍不住,把账单摔给畲雪,气冲冲奔了出去。 出了旅馆,畲雪追上我,问:「喂,两人都有喝,为什么要我付帐?」 「因为我是学生,没钱!」 被吼了一句,畲雪反而冷笑:「真没用,情人爬墙,你却连过去质问都不敢。」 我一停脚步,反问:「妳知道阮兰是谁对不对?」 「知道又怎样?主子喜欢她,我能说什么?你刚才也看到了,主子对她多好。」 我冷笑:「是吗,即使在她做了背叛之后?」 「你想干什么?不要轻举妄动啊,你不是阮兰的对手,如果出了事……」 不想再听畲雪废话,我念起咒语,隐身飞去。 在旅馆附近一直等到傍晚,才见冰山和阮兰携手从里面出来,等他们告别后,我立刻追上阮兰,等她走到空静路边,便跃身上前,一道手剑击了过去。 阮兰头也没回,身子轻摇就躲了过去,跟着红光自指尖射出,阻挡了我的第二道手剑。 她回过头,冷冷看我,早没了刚才那柔媚之态。 「是你啊。」 「是我。心月狐!」 阮兰一愣,随即煞气尽去,眉眼间扬起魅人笑容。 「班龙使者果然好眼力,我自封灵力,连天庭众仙都算不出我的行踪,你是如何看出的?」 「想知道?不如我们另换个地点详谈吧。」 阮兰眼中灵光闪烁,露出狐狸特有的风韵妖娆。 「从命。」 在附近一家咖啡屋落座后,我直奔主题。 「心月狐,不要再隐匿身分了,妳知不知道妳的做法,会导致仙魔两界征战重起?」 自从知道冰山是魔君后,我就猜出了阮兰的身分。 一直觉得她身上那股阴柔浊气很古怪,直到后来林峰的出现,我才想通其中的缘由——林峰能滞留人间,都因为阮兰的施法。 她强留生魂,利用他们的死气掩饰自己的仙气,既可助长功力,又可避过天庭的搜寻。 但这样一来,便算堕入了魔道,无法保持仙体重返天庭,最多只能在人间做个鬼仙,她如此牺牲,究竟是为了什么? 听了我的疑问,阮兰莞尔一笑,脸上露出温柔的神情。 「情之深处,虽死无悔,小龙,我原以为你会明白的。当年我奉命杀魔,本来就身不由己,难得魔君不介怀,追随而来,我在凡间轮回千年,利用生魂掩藏身分,就是为了再与他相见啊。」 才不是,冰山是为了我才下凡的! 很想这样说,却没有底气,我只好转换话题。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雇征信社的人跟踪他,还派林峰攻击他?」 「当时我是在试探天行身上潜藏的魔性,至于林峰,他只是我碰巧截来的生魂,我并不知道他跟天行之间的恩怨,他去攻击天行是私自妄为,与我无关。」 「可是天庭马上就会派星宿天兵与魔君对峙,妳该做的是现身说明真相,化解危难,而不是躲在一边置之不理。」 阮兰垂下眼帘,一脸的伤心欲绝,好半天才幽幽道:「我怕他们会要我离开天行,我们好不容易才重逢,两情相悦,我要跟他共进退,不想离开他……」 冰山是我的,妳离开才好! 很为自己的自私念头感到羞愧,我用甘蔗狠狠敲了一下脑袋。 阮兰奇怪地看我,双目里泪水盈盈,娇柔之情当真是我见犹怜,于是很白痴的话脱口而出。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她大喜过望,立刻说:「你愿意帮我们?太好了!」 呃,感觉好像把自己卖掉了。 不过说出去的话无法收回,我做了个「请说」的手势。 「其实我想到过一个办法,就是呈上银龙锥,和天庭立约两不相犯。当年魔道横行,全仗那柄银龙法器,以它为凭,天庭必然应允,只是银龙锥太过霸戾,我功力不够,无法拿到,小龙,你有佛光庇佑,可制住它的戾气,如果愿意帮忙,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我是财神,不是偷神,为什么大家都要我偷东西? 「奉呈法器,立约盟誓这么重要的事,妳该跟冰山明说才对,怎么可以让我偷?」 不是我小人哦,而是阮兰以前就曾奉命盗过冰山的法器,我怎么知道她这次是不是又在故技重施。 阮兰幽幽叹了口气。 「他的脾气你该最清楚,绝不会同意的,可这是避免仙魔之战的最好办法,若你不信我的诚心,可在取到银龙锥之后,跟我一起去天庭说明原委,小龙,你对天行也有感情,难道就忍心看他魔火焚身?」 是啊,魔火重生,属于冰山的身躯便会消失,他一定会忘了我。 虽然刚才嫉妒得发狂,可静下心来想想,也知阮兰说得合情合理。 我参禅数千年,早该五蕴皆空,把情爱看得太重,只会害人害己,如果阮兰和冰山姻缘注定,于情于理我都该帮他们,若是因此免去一场浩劫,也是件功德无量的事。 可是…… 为什么在这个爱情故事里,我是个大配角! 回到家,冰山已经做好了饭,他把饭菜摆上桌,问我。 「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随便出去走走。」 他颈上的银炼在灯下说不出的耀眼,不想多看,我低首闷头扒米饭。 冰山拉过我的手,黝黑双眸盯住我。 「小龙,你有心事。」 「没有……咦,你的坠子很漂亮啊。」 很想无视,话却不由自主问了出来。 冰山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到坠上,突然大笑,伸手拉我入怀。 「原来你是在吃醋,这是阮兰送的,今天你不都看到了吗?」 没想到自己的跟踪技术那么差,被冰山发现了。 知道我在,还敢明目张胆的跟阮兰调情,他果然欠修理。 「这坠子推不掉,不过我答应你,只戴一个星期。」 冰山黑瞳里银光流荡,邪异非常,他俯身过来,霸道地让我为他度气。 伸手摸摸他身下,早就坚硬如铁,死冰山,今天跟阮兰没快活够吗?还到我这里来讨便宜。 他眼疾手快,捉住我想要抽回的手,按在自己的硬处。 「你信不信都好,我跟阮兰什么都没做。」 切,这话骗鬼去吧。 看到我脸上的悻悻之色,冰山立刻又道:「以我的名誉起誓!」 魔君的名誉度有待商榷,不过见他信誓旦旦的样子,我暂时选择相信,于是不再反抗。 冰山趁机拉着我的手继续向里伸展,并凑过来咬我的耳垂。 「我租了几张你喜欢的片子,一起看吧。」 接受着他的热情,我问:「冰山,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怎样?」 「你不会做的,所以这个假设不成立。」 那晚片子演了些什么,我根本不知道,因为我被冰山拉着一直在房间里做运动,几乎折腾了整夜。 他绝对是故意的,他是要我明白——他跟阮兰什么都没做,没人可以一整天都这么骁勇善战的。 以后再不胡乱吃醋啦。 凌晨我们回卧室补眠,冰山将我圈在怀里很快就沉进梦乡,我却毫无睡意,心里盘旋着阮兰的话。 不可否认,狐狸天生有种蛊惑人心的本事,明知自己在被她牵着鼻子走,却偏偏无法拒绝。 这么多的日日夜夜,我已经习惯了窝在冰山怀里入眠,根本不可能看着他被魔火焚烧而无动于衷。 手抚上他的心脉处,运神定睛,那里隐隐有条银龙在呼啸盘桓,猛然啸声突起,向我扑来,明知那是幻影,我还是情不自禁向后一闪。 好霸道的戾气,是属于魔君的神物,难怪阮兰忌惮,连我有佛珠罡气护体,都担心会被银龙反噬。 犹豫了一下,我趴在冰山胸前默念:「冰山,告诉我该怎样做好吗?」 抚在他胸前的手被握住,有个声音在耳边低语:「想要银风,就拿你的生命来换!」 第九章 我看着这属于魔王的法器——银龙锥,它的形体不过是个一尺长的锥状兵刃,锥首嵌了颗墨色玉珠,锥身雕盘着龙形图腾,淡淡柔和的银光将昂首暴戾的龙形困住,只在刃间游走不停,发出咆哮怒吼。 如此轻易到手连我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虽然是用生命换的,不过这躯体只是个臭皮囊,失去也不在乎。 漂亮的法器让人爱不释手,得到后,我一直都随身携带,有时间就拿出来逗逗那条看似很暴戾的小银龙,早把要交出去的事抛在脑后了。 外面传来一声炸雷,将围绕在易宅四周的阴气逼得不断消长,天空阴沉得厉害,雷声传来,震得乌云翻滚,如紧锣出兵。 看看日历,今天是周五,离魔火重燃还有一天,神兵为何早动? 将银龙锥收好,突然心潮涌起,太白星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龙,你太仁慈,误了阻止魔君元神重生的最好时机,现在人间到处魑魅横行,为他的魔气所控,玉帝已派了三十六天将来擒魔,到时望以苍生为念,莫再固执。」 探头看外面,远处西方隐有一股戾气直冲云霄,那是魔君即将复苏的征兆,而空中的仙气渐弱,似有被戾气压倒之势。 看来冰山是去西边布阵了,两边都有够强大,不知何时会开战? 我啃了一口甘蔗问:「要开打了?还不到七七四十九天呢。」 「等到明晚,只怕人间已成了魔君的领地,只能提早部署……」 神仙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怎么可以临时改变计划呢?害得我都不能跟小银龙玩了。 好不容易等星君啰嗦完,他一离开,我马上找出阮兰留给我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一听是我,阮兰开心得连声音都颤起来。 「小龙,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我好怕你会帮天庭来对付我们,天行也很痛苦,他想做回普通人,却又抗不住心里即将觉醒的魔,他每次来找我,都说对你感到抱歉……」 痛苦?我说是痛快才对。 整天把我压在床上做,不把我榨干净他都不舍得离开,哪里痛苦了? 狐狸天生就是祸害,这么说不过是希望我帮她,我可不能受她蛊惑。虽然这么想,可那柔柔媚音还是让心不自禁的猛跳,我连忙定念凝神,打断她的话,说:「玉帝派了天将下凡来对付魔君,银龙锥现在在我这里,妳过来,我们一起商量对策。」 「你拿到法器了?天行有没有察觉到?」 当然不会说真话,我随口应付。 「他的魔性时存时消,不会轻易发现,妳马上过来。」 「我暂时走不开,你能来找我吗?我现在在常清园六路,阮家的别墅里。」 我记下阮兰给的地址,挂了电话,跑出门,正要行驭风术,忽见一辆跑车飞快驶近,易天凌从车里探出头来。 「嗨,小侄子,好久不见。」 易家小弟在最关键时刻出现,不废物利用实在可惜,我连忙招手,让他把车驶到跟前来,拉开车门,跳进去坐好,命令:「去常清园六路,我赶时间,快点!」 他冲我直瞪眼。 「小侄子,你把当我出租车司机吗?」 「没有,你的车比出租车可快多了。」 易天凌整张脸都变得绿油油的,不过还是将车飞快地开起来,口里却嘟囔道:「我是来找大哥的,最近都联系不到他,父亲很担心。」 「担什么心?他那个大魔头,不找别人麻烦,人家就烧高香了。」 「你说什么?」易天凌降下了音乐声量,问。 「哦,我说——他活得很好,即使有小麻烦,也会很快解决的。」 城里到处都透着死寂,行人稀少,远处残阳如血,乌云沉沉,是即将厮杀的征兆。 街道上几乎没有车辆,易天凌把车开得飞快,谁知驶到一个拐弯处,一朵小小七色祥云突然飞扑过来,直撞在车前窗上,易天凌大叫一声,猛踩剎车,跑车在发出一阵刺耳声音后停了下来。 突然急剎的后果可想而知,我忘了系安全带,身体虽然勉强用手稳住,脸却摔在挡风玻璃上,和驾着祥云的小拂正好隔着玻璃眼对眼,他吃惊地看我顺着玻璃窗慢慢滑下,一副想笑却不敢笑的模样。经验之三ii今后在坐易家兄弟的车时,一定要系安全带。 「小侄子,你没事吧?你要是有事,大哥会杀了我。」 「不用他出面,我现在就想杀了你!」 冲易天凌大吼一声,我揉着撞得痛痛的鼻子,开门跳下车。 小拂的七色祥云被撞飞了,不过人还趴在车上,我伸手揪他下车,掐住他的脖子一阵乱摇,大吼:「你懂不懂什么叫交通规则?你要嘛走人行道,要嘛驾着你的破云彩去高空飞,你刚才害得我差点儿又进医院知不知道……」 小拂被我摇成不倒翁,半天才咳嗽出声。 「人家不是故意的啦,我怕你被人利用,特意来通知你,咳咳……谁知道那个人可以看得到我……」 易天凌紧跟着下车,想拉开我的手。 「冷静冷静,宝宝快被你掐死了。」 好像不对劲儿啊……我松开掐小拂的手,和他大眼瞪小眼,又一齐瞪易天凌。 「他他他能看得到你!」 小拂揉着脖子奶声奶气地嘟囔:「刚才都说啦,没想到他会看得到我,才扑过来的。」 易天凌一脸的奇怪,插话进来。 「你们在说什么啊?这么大的可爱宝宝站在面前,我怎么会看不到?不过刚才我好像还看到一朵很大的棉花糖,怎么不见了,难道是错觉……」 我的头开始发晕。小拂施了隐身术,凡人根本看不到他,看来易家人个个都是异数,只希望易天凌的前身,别也是什么魔头才好。 易天凌伸出狼爪,一把抱住还在愣愣发呆的小拂,用力捏他的脸腮。 「宝宝好可爱哦,我刚才还以为是人形娃娃呢,干么穿成这样?是拍古装剧还没来得及卸装吗?」 小拂穿了件淡黄短衣,腰系流苏丝带,发挽双髻,颈下坠了块七彩美玉,周身散出柔和的仙气,他个头较矮,再加上娇憨可爱的模样,看上去像是个十岁小童,难怪易天凌把他当成小演员了。 「不是……」 「记住——下次路口千万不要乱闯,很危险的,不是每个人驾驶技术都像我这么好。」 「只要大家不像你们兄弟俩这么开飞车,小拂完全没事。」 易天凌不理我,狼爪继续在小拂脸上左捏右捏,把他当人形娃娃玩。 「你刚才撞在我车窗上,不知有没有受伤?要去检查一下才行。」 「易天凌!」一声虎吼成功地打断他的废话,我向旁一指。 「我跟小拂有话要说,你去那边!」 「宝宝是你的朋友?我们还真是有缘,他的名字是富贵的富,还是福气的福?」 看到易天凌眼里金光闪闪,我差点吐血。 「他的名字回头跟你说,现在你先去一边,ok?」 「ok,ok,宝宝,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我侄子欺负你的,有事叫我。」 易天凌又狠狠掐了一下小拂的小脸蛋儿,这才走开,等他去了较远处,小拂冲我娇憨地笑。 「你叔叔人很好啊,他掐脸是不是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 面对小拂,想忍住不扁他都得有很大的定力。 无视他的白痴问题,我问:「你刚才说谁被人利用?」 「你啊!星尊让我暗中保护你,我无意中听到魔君的属下,就是那条蛇精跟阮兰说,魔君整天拉你做运动,是为了汲取你的仙气,你的魂魄乃佛珠聚成,仙气庇佑,可使他的修行事半功倍……小龙,她们说的到底是什么运动啊……」 见好学宝宝瞪着眼睛等回答,我没好气地说:「那种事小孩子不需要知道。」 「噢。」 「你知道易天行和阮兰的正身了?」 「我听星尊说易天行是魔君转世,不过阮兰就不清楚了,她身上邪气很重,可又有仙气护体,我想她该是修炼得道的鬼仙之类……」 我敲小拂的头。 「笨,亏你们还是神仙,到现在还看不出心月狐的正身,难怪魔界会如此嚣张,不把仙界放在眼里了。」 小拂的嘴巴立刻张开,小脸上写出大大的三个字——不可能。 我又说:「心月狐跟魔君的纠葛,相信你从你上司那里已经得知了,他们既然两情相悦,我决定帮他们。」 「不要!小龙,听星尊的话,助天兵灭掉魔君的元神,点化心月狐,不,她既已入魔,点化只怕没用,还是用法术拘她回天庭领罪比较好。」 小拂拉住我的手,飞快地摇着小脑袋,劝说不停。 「易天行是大魔头,他好坏,他在利用你恢复魔力,千万不要帮他!」 我冲小拂冷笑。 「你们仙界不是一样在利用我吗?」 「……」 趁他无言以对,我冲易天凌扬扬手,叫他过来,把小拂推给他。 「他叫小拂,拂尘的拂,智商你可以当幼童来看,你马上把他送去医院做个大检查,看看刚才撞坏没有。」 「好啊好啊。」易天凌将小拂揽进怀里,很开心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小拂急得直挣扎,冲我叫:「小龙,不要做傻事,逆天行事,你会灰飞烟灭的,到时二十八星宿,三十六天将齐下凡,连罗汉都保不了你。」 易天凌一听,将小拂抱得更紧,往车里塞。 「惨了,宝宝,你一定是被我撞坏脑壳,才会胡言乱语的,都是我的错,我一定会治好你,小侄子,抱歉不能载你了,你自个儿坐出租车去吧。」 「了解。易天凌,小拂智商不高,平时又看多了鬼怪志异小说,所以会经常说胡话,你可以无视,对了,他会点儿小魔术,还自诩是法术,你千万别当真。」 哈哈,仙人在凡界不可以轻易动用法术,小拂是个乖宝宝,他一定不会做的,我再加这么一句,他就算做,易天凌也不会相信。 小拂的头摇得像吃了摇头丸。 「我要救小龙,才不要跟你走,我是太白金星座下招财童子,不可对我无礼!」 「你是太白金星?那我还是太上老君呢,你得听我的。」 易天凌唠唠叨叨着将小拂揪上了车,不由分说绑上安全带,冲我按了下车笛,便一溜烟跑远了,见小拂贴在车窗上,冲我急得直摇手,我也冲他回摇。 「易天凌可是个大财神,玩得开心点儿。」 哈哈,小麻烦送走了,我要去解决大麻烦,瞅瞅周围没人,我念动咒语,隐身向阮兰家奔去。 来到阮家别墅,引我进去的是个佝偻身子的老者,看那老人一脸死气,就知是拘在阳间的阴魂,阮兰为寻魔君的踪迹,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顺长廊一路走来,周围的冷冷气焰冰得我一颤,这里阴气好重,连空调都不必用。 阮兰兴冲冲奔出来,一身白裙,妩媚中带着勾魂的阴柔气息,果然是狐狸,天生的媚骨,冰山这几天都跟她在一起,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那个那个? 就冰山以往的滥情来说,我可没指望他当柳下惠,不过大敌当前,要保持清醒头脑,我不会为此计较的,输人不输阵,狐狸有什么好?一身毛茸茸,哪有小梅花鹿看着清爽。 「小龙,谢谢你把银龙锥带来。」 阮兰的话打断我的沉思,我将法器从背包里拿出来,厅里顿时银光四射,一声龙啸吟过,周遭的隐晦阴气在光芒下消失得干干净净。 阮兰发出一声惊叹:「当年我就伤在银风之下,没想时隔千年,又跟它重逢。」 见她伸手,我忙将银龙锥收回。 「我们一起去见玉帝,禀明事情原委,让他撤兵,这件事要速战速决,否则仙魔一旦交战,冰山没有法器,会不敌天兵。」 「这是自然,你先把银风给我。」 「干么要给妳?我拿着也是一样。」 阮兰眨眨眼,又冲我发出柔媚的笑,问:「你这么中意银龙锥,可知它为何叫银风?厉害之处又在哪里?」 这个冰山没说,所以我立刻问:「妳知道?」 阮兰不答,笑着冲我招招手。 很好奇狐狸会怎么说,我将银龙锥递给她。 「好啦,给妳看就是,快告诉我。」 阮兰伸手来接,却在触到银龙锥的同时,被道银光击回,她撤回手,迎空一扬,一道符卷现在手中,念动咒语,以符卷托住银锥,细细端详。 我坐到旁边的红木椅上,品着老者端来的茶,问:「妳还没说为什么银龙锥叫银风?」 阮兰纤细的手指抚摸着法器,微笑道:「因为它的元神是条银龙,而风为龙姓,所以魔君称它为银风,大家都以为这法器的厉害之处是银龙,其实非也。」 她的手抚过锥首,按在墨珠上,双唇微启,咒语一出,戾风倏起,一道金黄符缎现于空中,符缎中各种古怪图案隐约飘浮,笼成龙形。 「这是什么?」 「是可以纵横乾坤,杀仙斩佛的神符,任你是仙是佛,在它面前,也会灰飞烟灭,得此神符,便可上天入地,唯我独尊!」 阮兰说完,发出一声阴柔狂妄的笑,见她周身突现的邪恶之气,我情知不妙,想撤身离开,就在这时,从太师椅两边瞬间游出无数条蛇般绳索,上下左右将我全身捆了个结实。 我拼力挣扎,那绳索也随之束缚得更紧,绳索上不断散发出阴冷晦暗的气焰,正是罡气的克星。死狐狸果然早有预谋。我愤怒地看着阮兰,「死狐狸,妳骗我!」 烁人亮光腾空升起,光芒中阮兰已然身着五彩华服,周身霞帔缨络,眉间灵光隐现,淡淡仙气夹杂在阴气当中,仙魔并存,让她丽容间射出明霞般光彩。 可惜,再漂亮也是只狐狸。看到阮兰天灵处隐隐若现的狐狸元神,我耸耸鼻子,仰头打了几个喷嚏。死狐狸,得意也靠边儿点,不知道我对毛皮过敏吗? 阮兰斜瞥我,嘲笑道:「亏你还自称佛界神使,居然会笨得把这么贵重的法器拱手相让。」 「因为我没妳那么卑鄙!魔君当年被妳所伤,仍为了妳留连凡尘千年,妳却一点儿旧情都不念,还来害他。」 阮兰将飘动在空中的神符收回,把弄着银风的首柄,明眸流转,冲我咯咯直笑。 「银风具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仙魔两界没人不想要,你以为仙界派你下凡,就只是为了降魔吗?不过有一点你放心,我不会伤害魔君的,因为……」她秀颜一沉。 「爱情跟银风,我两样都要!」 身子动不了,我用嘴还击。 「卑鄙、无耻、下流、利欲熏心的死狐狸,还说爱冰山,我看妳就是只想得到法器而已……」 能想到的骂人的话我都用上了,一口气骂下来,阮兰再有涵养,也变了脸色。 她冷笑道:「与其在这里逞口舌之利,还是为自己的将来想想吧,你说如果魔君知道是你盗走了银风,他会怎样?」 「要妳管!」 「我才不会管,我只是不甘心,我堕入红尘,不断借具人形,寻找魔君的下落,可寻了千年都没有结果,凭什么你仅仅下凡十几年,便与他相识?」 那叫有缘嘛。 见阮兰一脸嫉恨,我很聪明的闭上嘴巴,免得太刺激她,到最后倒霉的是自己。 「死狐狸,妳好卑鄙。」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怒喝,畲雪现身在大厅里,一脸气愤地看着阮兰。 阮兰冷笑回应:「说我卑鄙?真好笑,我们只是暂时连手而已,妳不是也希望魔君真身重现吗?这个挡路的小孩没了,他自然会恢复本性。」 挡路的小孩,是指我吗?气得用目光凌迟狐狸。我才不小,全身上下该大的地方都大,就是身材小,可是冰山喜欢,他说抱起来比抱枕舒服! 有心去更正,可是狐狸和蛇吵得正凶,没人理我。 说实在的,蛇精骂人绝对有一套,一段话骂下来,居然没有重复,我开始对她仰为观止,相比来说,狐狸就差多了,她可能平时都把工夫用在魅术,一时间被蛇精骂得还不了口。见阮兰变了脸色,手捏指诀,口中念念有词,我忙叫道:「死蛇精,快跑!」 一道灵符风驰电掣般亮出,在空中幻成蜈蚣模样,畲雪立刻吓得闭了嘴,窜到一边,激灵灵得发抖,看样子她要不是还有点定力,只怕已被打回了原形。 阮兰毕竟是星宿下凡,比畲雪的道行要高得多,只一道幻影灵符,便让她失去了反抗力,惊惧之下被阮兰抛出绳索,捆了个结实。 「我要去助魔君抗衡天庭那帮家伙,没时间跟你们磨蹭。」 阮兰扫了我一眼,微笑道:「魔君看到我将你盗走的法器还上,一定很开心。」 哼,死狐狸想一石二鸟,没那么容易! 阮兰将那老者叫来,交给他一道黄符,又低声交代了几句,便转身离开,畲雪冲着她的背影骂个不停,可是当看到老者手里的那道黄符后,脸上立刻现出惧色,想躲开,却无力移动。 我冲老者嘻嘻笑道:「老爷爷,帮帮忙放了我们吧,回头我多烧纸钱给你好不好?」 没回应,老者木然瞪着畲雪,将那道符贴在她额上,跟着一拍,畲雪便应声摔进了后面的墙壁之中,我转头看她,不防衣领一紧,也被揪住扔了进去。 墙壁是个做了障眼法的结界,进去后,四周阴冷渗骨,正中一枚蓝火摇曳,众多鬼魅在空中飘浮,见到我们,立刻发出兴奋嘶吼,却心有忌惮,不敢上前。 阮兰对付我的是条加了阴咒的捆仙绳,把我当粽子一样绑住,畲雪则被下了道戾硬灵符,见她脸现痛苦,我扭扭身子,坐稳了,问:「妳还好吧?」 「笨蛋,白痴,背叛主人……」 拜托,都这么难受了,还是省省力气吧。 我忍不住反驳:「切,妳不笨,干么与虎谋皮?妳真以为自己是阮兰的对手?别忘了千年前的仙魔大战,连妳家主人都栽在她的手下。」 「那是因为她不要脸,用狐媚勾引主子,亏你还是佛界神使,居然打不过一只狐狸。」 「我打不过她是因为有内鬼,妳跟阮兰勾结,就等着回头被冰山做蛇羹吧。」 畲雪脸色一白。 「你知道?」 「我没妳想的那么蠢。阮兰知道妳希望冰山恢复魔性,所以找上妳,妳答应跟她合作,又听她的安排故意带我去撞见冰山和她约会,并出言怂恿。 「阮兰利用我的弱点让我帮她,而妳则希望我妒心一起,跟阮兰相争,我们仙佛斗法,总有一伤,不管是谁,妳都坐收渔人之利,因为妳不想妳的主子沉迷情色,希望他恢复以往的魔性,重归魔界。」 畲雪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突然怒道:「不错,主子乃魔界之王,却为你们留连人间,你们仙也好佛也好,留在他身边,无非是想害他罢了,我只是想助他恢复本性,谁知道你这个笨蛋,不去跟狐狸决斗,却帮她盗取主子的护身法宝,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妳有脑子,还不是一样被关起来?」 畲雪气得脸色发青,好半天没说话,想了想,又问我。 「那你说,她把我们困在这里,为了什么?」 「为了扫清障碍呗,这么简单的事妳都看不出,她肯定没有真正领悟驭龙之术,所以还要依靠冰山,那我们这两个知情之人就要消失啊。」 「哼,亏她还是仙界中人,居然这么卑鄙,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帮你除去她,免得她再去害主子。」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喂,蛇精,给我讲讲以前冰山在魔界的事吧。」 「这当口儿你还想这些?我们现在最重要是想法子出去!」 「可是暂时又出不去,不如聊聊天,打发一下时间也好。」 畲雪沉默了一会儿,问:「那笨小鹿,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只要是冰山的。」 畲雪的说书水平绝对比易天凌要高明得多,至少在听的途中,我没打过盹儿,不过在听到冰山以前有不少情人,后来遇到阮兰,又独宠她时,我开始腹诽色魔:难怪他风流成性,原来元神就是个大色魔,身边都有了那么多女人,还去招惹狐狸,活该被阴。 「他以前这么宠阮兰吗?」 「切,那狐狸会媚功的,是个男人就挡不住,不过如果让我选,一定选你。」 嘿嘿,蛇精偶尔也会说句顺耳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心,随即就被她接下来的话气倒。 「因为够笨!」 正要反驳,突然间地面一阵剧烈摇动,我们两个像保龄球一样滚到一边,栖伏在周围的魂魄却发出激烈的嘶叫,四处欢腾乱窜。 畲雪一愣之下,随即喜道:「是主子!天魔重现了,一定杀的那些天兵掉盔卸甲。」她跃身而起,却被灵符又压得坐了回去。 又一阵更剧烈的摇动传来,被封的结界开始逐渐崩塌,见时机已到,我念动咒语,缚在身上的捆仙绳随之落下,我站起身,在畲雪吃惊的注视下,上前扯下她额上的灵符。 「混蛋小鹿,你有本事脱困,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待这么久?」 「因为我想听妳讲故事嘛。」 结界在此刻完全崩塌下来,鬼魂纷争飞出,我忙拉起畲雪向外奔去。 人间已如荒城,到处透着死寂,仰望苍穹似血,金戈声响彻天际,云层翻滚处天兵隐现,金盔亮甲杀气如密,却是三十六天将,远处各方星宿正冠雅服,各立其位。 再看另一边,更是气势磅礴,各界六畜神怪精灵齐聚一处,戾气四射,正中凛凛威威立了一人,身高丈余,双角高耸,眉间火焰熊熊,银装锦缎,周身笼起阴戾残忍的银雾,他身旁还立着一个身着五彩霞帔的艳丽女子,正是那只死狐狸。 冰山终于完全恢复了他的元神——天魔。心里一阵翻腾,仙魔不两立,他的魔气太重,逼得我体内罡气瞬间混乱起来。畲雪却高兴地奔过去,半路身形一翻,幻成一身红衣战袍,手上紧握绳镖,立在了冰山身旁。 「冰山!」 见冰山银眸如辉,向我转来,心里突地一跳,连忙跃身过去。 不料半路一阵冷风向我旋来,没有防备,我被卷在空中重重摔到了地上。 好痛,死冰山,下手这么重……这下摔得不轻,七荤八素,五脏六腑全部罢工。 抬头看去,他脸上无怒无喜,只是漠然看我。 「是你盗我银风?」 「是,我希望仙魔两界不要再起纷争,所以……」 「所以你盗我法器,去天庭邀功,若非月湖早有防范,只怕便被你得手,小龙,连你也背叛我!」 「我没有!」我指指他身旁一脸得意的狐狸,叫道:「我没有想害你,是死狐狸……」 又一阵戾风卷起,这次有了防备,我连忙腾身闪避,却听空中有人偈语。 「魔君,何苦为一己恶念连累天下苍生?若两界修好,消弭战事,人间也可免遭涂炭,魔君乃功德无量。」 冰山瞥了眼现于空中的太白星君,傲然冷笑。 「一个小小星宿也配跟我谈条件?千年之前不分胜负,今日便与尔等做一了结。心湖,奉上银风!」 星君急忙叫道:「心月狐星宿莫要胡涂,速速将银龙锥呈与玉帝,以解脱妳千年隐匿之罪。」 阮兰妖娆一笑,手抚银风,只是摇头。 「金星老儿,这么好的宝贝我怎么舍得交上?有了它,便可上天入地,唯我独尊,连佛祖都奈何我不得,玉帝又算得了什么?」 此言让云际众仙俱皆变色,太白星君气得连连跺脚。 「胡涂!心月狐,妳身为仙班星宿,岂可如此妄为?聚起妳灵台仙气,莫再受魔王蛊惑……」 阮兰冷笑道:「惑在各自心中,岂会受他人怂恿?现在银风在我手中,天下万物都受我驭使,仙班星宿又算得了什么?再啰嗦下去,可是要尝尝银风的厉害?」 空气好像凝固住,所有天神都向后退了几步,只把可怜的太白星君撂在最前方。 畲雪一脸得意,向我道:「当年仙魔一役,魔君祭起银风,将数万天兵杀得魂魄不留,看来这些神仙是想起往事了。」 神仙也怕死?难怪踹我下凡了。 冰山见此情景,放声狂笑。 阮兰又道:「魔君,你刚刚教了我驭龙之术,请让我祭起银风,亲自领略一下神符的威力。」 众星宿大惊,纷纷叫道:「心月狐星宿,莫起邪念,邪念一出,便万劫不复!」 哪里在乎他们的说词,见冰山颔首同意,阮兰口中念念有词,面向天空擎起银龙锥。 瞬间疾风呼啸,一条银练腾空而起,云霄中龙形渐聚,天际各路神仙连忙纷纷祭起法器,挡住银龙锥的攻击。 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冷戾烁目的银芒中,银龙已然消失,银龙锥骤失方向,落于尘埃,阮兰则被众仙法器击中,大叫声中,狠摔了出去,在地上不断颤抖,化为狐狸原形。 这一变故出乎众人意料,几位跟阮兰交好的星宿便想上前探视,却被一干精怪拦住,半空中又开始了激烈的交战。 阮兰抬头看冰山,哀哀喘息道:「魔君……」 看到她的窘状,冰山一阵冷笑:「银风识主,一点小法术就妄想控制它,简直不自量力!」 阮兰愣了半天,突然怒道:「你、你陷害我,我为你反叛天庭,你居然……」 狐狸阿姨,都伤成这样了,还是少说几句吧。 冰山冷笑不答,突然双目圆睁,眉间烈焰燃燃,手一扬,坠落于尘的银龙锥一声龙啸,奔腾到他手中。 他冲一界仙班傲然长喝:「汝等不自量力,既愿以身试器,本王今日便成全你们!」 银龙随他雷霆一喝冲入云霄,顿时天地骤暗,阴风四起,各界精怪魅魉将乾坤拦了个严实,众仙家纷纷祭起神器,于是空中突然又亮光如电,云涌咆哮,大地如波浪般翻滚起来,我站立不住,随着层起不断的地面来回摇晃。 呵,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天动地摇,乾坤易位,如果是地震,绝对超过七级,不对,八级,九…… 「小龙,还不归你神位,祭神剑,除魔孽!」 正胡思乱想着,忽听太白星君在半空一声清喝,我这才想起自己的职责,可是这么多神仙都没用,我就不要去冒险了吧? 我根本没有神剑,就是有,也不敢祭,我不是冰山的对手,瞎子都看得出来。 见我不动,星君又一声大喝:「小龙,还愣着干什么?祭剑!」 这么大岁数了,脾气还挺冲,小心爆血管啊财神爷。 但见空中金光四涌,银龙如勾,在云层翻飞搅动,天地翻摇得愈加剧烈,那些祭起的法器都被收入光芒之下,瞬间消失,冰山双唇不断启动,一道黄符自龙首昂起。 呃,这不是死狐狸说的什么神符吗?光一条银龙,这帮神仙就吃瘪了,再祭起神符,那还不天崩地裂?我连忙念动咒语,腾身跃起,冲向银龙。 大家都是龙,拜托照顾一下面子,归位吧。 只听星君叫道:「小龙,不要……」 太晚了。眼前幻出七彩神光,银龙虬角高昂,呼啸着穿过我设的罡气,冲我当胸穿过,骤亮之下顷刻化为低暗,胸前剧痛,我翻落下云层,好半天神智才从那崩裂啸声中返回来。 一双手臂将我紧紧搂住,映入眼中的是冰山伤心欲绝的面孔,他眼眸银光已淡,魔焰渐熄,身子也逐渐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银龙锥从我胸前横穿过去,只留锥柄,喷出的鲜血将衣衫浸得湿透,张张嘴想说话,钻心的痛立刻传过来,让我不由自主一弓身。真tmd的痛……亲爱的佛祖,不是你的小弟子喜欢口吐秽语,实在是太痛了,早知道会这么痛,我一定不答应冰山的。 「小龙,小龙……」 听到始作俑者还这么情真意切地唤我,真想狠命踹他两脚,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喘息了一声,冲他笑笑。〈估计这笑跟脸部抽筋相差不远〉 「冰山,我没有出卖你……」 「我知道我知道,小龙,你不会有事的,我会救你!」 他的手抚在我胸前颤抖不停,却始终不敢拔出那柄银锥。 抬手握在他的手上,我静静看他。 「冰……不,我该叫你魔君,千年前我用血化去你的魔性,千年之后,如果我的血可以令你再次度过魔障,那我一死又有何妨?」 「你不会死的,小龙,不会……」 冰山完全没了方才的冷漠戾然,而是满脸慌乱,看他已经完全恢复了人形,我仰起头,想多背诵些感性台词,但剧痛又一阵涌上,神智开始腾空,他的呼唤便越来越远。 虽然死不了,但这具身躯是留不住了,我的元神刚才也被银风的戾气震伤,还是抱元归一比较安全。 可是,人家不要晕啦,这么惊心动魄的画面,现场直播才有效果嘛,冰山,快叫醒我……神智开始悠悠荡荡,直至完全消失。 唉,果然是当配角的命。 尾声 「小龙,醒醒!」 听到有人不断在耳边聒噪,我烦躁地翻了个身。 刚才美梦做到哪里了?对,把冰山压在了身下,嘿嘿,继续进攻…… 「甘蔗要不要吃?」 绝对诱惑,不过没有比压冰山诱惑大。 那声音很温柔地唤了半天,也不见我回音,终于放声大骂。 「死小龙,再不起来,我割了你的鹿茸泡酒!」 冰山好恐怖! 习惯成自然,我立刻睁开了眼睛,委屈地看着坐在床边,一脸怒容的人。 都把人家打得只剩元神了,还这么凶。 不过委屈和愤怒只在心里打了个回旋,就在看到冰山那张憔悴紧张的脸庞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几天没刮胡子了?头发也乱蓬蓬的,实在太有损我们大学教授的形象。 一根削好的甘蔗递到了面前,我忙张嘴啃了一口,冰凉凉甜丝丝的好好吃。 连着啃了几口,顺便看看周围环境,原来我躺在圣心医院的病房里。 再看看自己的身体,依旧完好无损,不过我知道这已不是原本那具凡人之躯了,它可以包容我的元神,让十八颗佛珠重聚人形,而且体内还有股极大的力量蕴藏。 不愧为魔君,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弄来如此好的宝物供我享用。 我冲冰山笑,「都搞定了?」 他不答,扯过我手里的甘蔗扔到一边,将唇贴了过来。 色狼色狼,人家才刚刚醒,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凑过来,都不知道先制造一下气氛。 拳脚齐出,以作发泄,换来的却是他一声轻叹。 「死小龙,一睡就睡了三天,你睡着了倒好,可知我等待得有多煎熬?」 三天?感觉好像只是眯了一觉而已…… 趁我愣神,冰山的舌尖钻进我口中,开始做划游动作。 这人真不讲卫生,再怎么性急也要等人家刷刷牙嘛。 考虑到他暴力的一面,我选择了接受,否则反抗时舌头被咬伤,疼得还是自己。 「笨死了,明知我的元神是由极乐佛珠聚成,无生无死,有什么好担心的?」 被热吻挑逗得气喘吁吁,好半天才有力气埋怨一句,不过听起来很像打情骂俏。 「虽知道你没事,心却依旧忐忑,甚至后悔当初的决定……小龙,你该知道,做任何事都会有意外。」 低沉担忧的声音让心一暖,我把他身子推远一点,仔细看看——是冰山的模样,没有魔焰、双角、银眸,有的只是我熟悉的这张冷脸。 眼里有些发热,我立刻笑骂:「笨蛋冰山,那个决定是我自己同意的,所以就算有意外,你也不必自责啊,何况,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们连手打了个漂亮仗。」 四目相对,他看着我的眼眸出奇柔和,被如此凝视,心又开始不听使唤的剧烈跳动起来。不行不行,总跟他在一起,早晚要得心脏病。 冰山凝视我很久,不说话,重又凑上来,开始第二轮的掠夺。 这人就是这么霸道,不过……我喜欢。 不错,这是我跟冰山设下的连环计,简简单单将一场血战化为须弥。 什么叫仙魔不两立?只要够聪明,我可以让仙魔一家亲。 太白星君让我祭神剑,斩妖魔,奈何我非冰山的对手,而且,就算可以杀得了他,我也不会动手。 在阮兰拜托我盗取冰山的银风时,我已猜到了她的目的,所以将实情向冰山一一述说,并听从他的安排,演了这场戏。 冰山把银风给了我,条件是我要在众仙面前,丧命于他的锥下。 我的魂魄是由十八颗佛珠聚成,佛珠不散,我就永远不会有事,死的其实只是那具躯体,所以这笔买卖不赔,我立刻就同意了。 这出戏我演上半场,故作被心月狐欺骗,因帮她盗物而被冰山误会,最终死在他手下,冰山接着演下半场,他体内流有我的血,所以我的血和死亡可以令他回归神智,并为我的死去心存内疚,于是放弃厮杀,和天庭立约,今后两不相犯。 心月狐也因此暴露了她的真面目,她入魔界不是为了什么悲天悯人的功德,而仅仅是为了想得到银风一掌乾坤。 她的所作所为众仙都看到了,天庭仙法严律,她将会被如何惩治已无须多言。 通过这件事,我再次看清了冰山的为人,哪怕是他曾经爱过的人,若与他为敌,也将会万劫不复。 还好我没压错宝。 「我们演得好吧?都可以拿奥斯卡金奖了,冰山,你有当导演的天分,有没有想过要转行?」热吻告一段落后,我拿起甘蔗,边啃边说。 他坐在我身旁,若有所思地看我。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就不怕我是在利用你?」 「利用?所有人都在利用我,不多你一个。不过照我对你的观察,你这人又小气,又自负,还睚眦必报,被那只狐狸摆了一道,还会对她情真意切才怪!」 「别人都认为你来凡间是为了寻回真爱,照我说,你是受了伤,怕仙界的人找麻烦,所以才跑到人间,封住魔性,借机养伤才对,你对阮兰好,多半是想利用她达成自己的目的,不过碰巧半路我出现了,比起一个曾背叛你的人,我比较好利用吧?」 斜眼看冰山,他的脸青黄不接,晴转多云。 果然小气,只是被说中心事,就这么大脾气。 「太白星君想利用我杀你,畲雪利用我对付阮兰,阮兰又利用我盗取你的法器,而你则利用我,达成你的目的。呵,没想到我这么抢手啊。」 「我……」 「我可不想做人家棋盘里的棋子,但既然无法逃脱被利用的命运,我也会选择你!」 冰山阴沉的脸上曙光乍现。 「因为你爱上了我!」 「错,是因为你最帅!」 这人怎么这么恬不知耻?喜欢是有那么一点点啦,但要说爱嘛,我还要好好想想…… 好不容易露出的一点儿阳光立刻消失殆尽,冰山靠上前,掐住我的脖子,吼:「死小龙,你昏睡了三天,我就陪了你整整三天,如果我只是利用你,怎会把银风都给了你?」 「风度、风度……」 那些话只是跟冰山开玩笑了,其实在我做出帮他的决定时,就是百分百的信任他了…… 等等! 「你说什么?你把银风给了我?」 看我瞪圆眼睛,冰山一脸悻悻。 「银风此刻就在你体内,若非它的无上灵力,你现在就只剩元神,还能聚成人形吗?」 好棒!那么凶猛的神物居然封在我体内,就是说我可以任意驱使它? 「我在众仙面前,将银风封印在你体内,为你聚成人形,现在你才是银风的真正主人,没有你的允许,便是我也无法再驱使它。你是佛界神使,那些仙人知道你不会与仙界为敌,他们心患已去,所以才会走得那么痛快。」 「冰山,我爱你!」 他挡住我的飞扑,将我按回床上。 「不要表现得这么势利好不好?」 「好,那你什么时候教我驱使银风?你驾驭它的样子好帅,我想学。」 拉住冰山的衣袖,撒娇央求,他哼了一声,冷着脸不答话。 没关系,论狗皮膏药的功夫,没人比得上我,于是更大力地摇他的袖子,瞪着湿润润的眼睛看他。 终于被我折腾得不耐烦了,他道:「这件事以后再说,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信任我?」 冰山今天废话特别多,不过我不介意,想到银风的英姿,我又一个飞扑,这次他没推开,反将我抱进了怀里。 「都说要帮你了,自然要百分百的信任嘛,信任是爱的前提对不对?」 他看着我,眼里露出深深的笑意。 「就这么简单?」 心突突的跳,更用力地瞪圆润湿无辜的眼睛看他,一脸清澄。 「当然是,不然你以为呢?」 拜托,千万别在这时候测什么心电图,否则一准露馅儿。 既然把宝都压在了冰山身上,必要的信任还是有的,只不过没我说的那么高尚。 没有九天神剑,自然帮不了太白星君,只能另找退路,否则被他告到罗汉那里,我一定会被罚念几万遍经文,所以选择帮冰山。 我的元神是由罗汉的极乐佛珠所聚,超越生死,既然死不了,那么这场戏不管最后冰山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不会吃亏,最多就是伤心一些罢了,所以当睁开眼,看到他信守诺言,守在我身边时,还真有些感动。 好在冰山没有再就这个问题啰嗦下去,他让护士为我准备餐点,我吃着丰盛的美食,随口问他把我安排在医院照顾的原因,他给了我一个毛骨悚然的回答。 「你人间的躯体已毁,虽有银风护持,但我不敢肯定它是否真能听奉于你,所以必要时,可以在医院里及时找到和你磁场相近的新鲜躯体,为你所用。」 好后悔在饭中提起这个话题,害得我吃到一半就没了食欲。 饭后,冰山对我说:「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两个字让人倍感温暖,自己的家啊…… 「几天没吃你煮的菜,很怀念。」 死冰山,就知道他不会对我那么好。 我怎么也算是重病号,哪有一醒来,就立刻就业的,人家菲佣还有个勤务时间,可我除了免费三陪外,还要二十四小时待命——随时等待付出生命! 怨念立刻呈现到脸上,他看到,勾住我的腰轻轻一吻。 「别把脸皱得像小包子,好像我多虐待你似的,要不今晚我们去餐厅吃,点你最喜欢的菜。」 这还差不多。一高兴,接受了冰山的索吻蹂躏,谁知正吻得兴起,门被人用力撞开。 「小龙,你醒了……」 我忙推开扑在身上的色狼,待见到进来的是小脸涨得通红的小拂时,更是大窘。 财神爷的门下怎么一点儿隐私意识都没有?难道连敲一下门都不会吗? 小拂身上穿了套淡绿色小病号服,原本一头乌黑长发削成了短短的细碎状,染成栗红色,还做了挑染,衬上他白皙娇嫩的小脸蛋,真是个可爱宝宝,可是,他他他……怎么还在人间? 我冲上去,用力捏了一下小拂的脸腮。 「你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以前的头发多漂亮,干么弄成鸡窝?还有,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没回答我的话,而是愣愣地看我和冰山。 「你、你跟魔君……」 被冰山一瞪,小拂立刻聪明地改口:「你跟他真的……可是……」 「几天不见,你怎么结巴了?」说起来我沦为菲佣,小拂可算是小元凶,不舍得用力拍他,我就捏捏他的小脸蛋以作惩罚。 小拂可能是被刚才煽情的画面吓到了,任凭我左捏右捏,愣是没反应,倒是跟着奔进来的易天凌一声惊呼,把他拉开,并用身子护住他。 「小侄子你搞什么?宝宝的伤还没好,你怎么可以欺负他?」 受伤?我看看小拂。那天仙魔大战他并没出现,怎么会受伤? 小拂的脑袋立刻一阵乱摇。 「都是你的错,说易大哥撞伤我,要他带我来医院,结果易大哥说我头被撞伤,要留院治疗,不让我回家……」 「宝宝,我哪里有说不让你回家?是你说不出家在哪里啊。」 「我说了是在天上嘛,你都不信……小龙,不要跟魔……易天行玩亲亲了,我们回家吧。」 室内温度急剧下降,冰山一把将我拉进怀里,用力搂住,眼刀一记记向小拂飞过去,冷声道:「哼,连你主子都不敢跟我叫板,你敢?小龙哪里都不会去,要走你自己走!」 小拂吓得立刻缩到易天凌的身后,垮下了小脸,嗫嚅:「我当然想回去了,可是星君说不放心小龙一人在这里,要我陪他……」 不放心我?还不如说是找个小间谍来监视我和冰山,财神爷果然是老奸巨猾。 所以,在今后的日子里,这个小东西我是欺负定了。 冰山也冷笑,「跟我在一起有什么不放心?」 小拂这次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只是不断摇头。 易天凌终于发现不对劲,将我们逐一看了一遍,问:「什么玩亲亲?什么主子?大哥,小龙不是你的儿子吗?」 「我何时那样说过?」 「不是儿子,那你怎么会让他住进你家?你是不是还没有做最终确认?没关系,这里就是医院,检测dna很快的,你们相处这么融洽,一定是父子……」 「妻子!」 两个字掷地有声,易天凌听完,在愣了三分零四十秒后,身子摇摇欲坠。 「大哥,你杀了我吧。」 小拂忙扶住他,安慰:「易大哥,你放心,你们是兄弟,魔……易天行不会杀你的。」 「他不杀我,老爸也会杀了我,我把大哥有孩子的事告诉了他,本想让他老人家开心一下……老天,我该怎么去解释……」 冰山脸色一冷。 「那是你的事!」 「不是啊,大哥,你真没搞错?小龙或许是你儿子,再想想……」 我斜眼看冰山,他真有那么老吗,老到可以做我的父亲? 确认的结果证明——不是冰山老,而是易天凌的眼神有问题。 看到冰山一脸怒火,小拂连忙连推带拉将易天凌拖出房间,不愧为财神座下侍童,果然有眼色。 原本一触即发的战事就这样被轻易化解了,畲雪因为曾跟阮兰联系过,被冰山罚去闭关,长时间没了踪影;走了条蛇精,来了个小财神;小拂说太白星君让他留下来,是为了照顾我,顺便在人间历练,他本来是想投奔我的,可惜一个不收,一个不放。 即使小拂没有间谍身分,冰山也绝不会留下他这个小灯泡来打扰我们,而易天凌特别喜欢小孩子,所以最后只好委屈小家伙去了他那里。 之后的日子过得如鱼得水,除了每晚被冰山拉到床上做运动外,一切都很完美。 他说是为了增加感情,我倒觉得他是在利用我增加功力才对,因为每天早上,他都神采奕奕的起床,反观我,脸色菜黄菜黄的,小雨还直教育我说,交到女朋友也不能太拚命,小心精尽人亡。 有苦说不出,我也不想当拚命三郎啊,问题是这种事我做不了主啦,上了床,不拚命也不行,否则很容易被死冰山连皮带骨吃下去的。 小银龙跟我好像也很投缘,没有与我体内的罡气起冲突,我经常拉冰山教我祭银风练功,可是每次都练着练着就练上床…… 唉,以前服侍罗汉也没这么辛苦啦,好怀念曾经在极乐天的那段时光。 终于忍不住在一个周末,拉着冰山去郊外山上的寺庙拜佛,庙里有罗汉堂,看不到罗汉真身,过过眼瘾也好。 到了寺里,我来到罗汉堂,进得堂前,但见殿前佛香缭绕,十八罗汉分立两旁,形态各有自在,法相威严,不由心潮迭起,走到乘鹿罗汉面前,恭恭敬敬拜了三拜,冰山却在一旁用鼻孔哼气。 「不过是些泥塑的罢了。」 毫无向善之心的恶魔,不知在罗汉堂里踹他出去是否有违修行之道? 出了寺庙,我拉着冰山在山腰处的一块大青石上坐下,他看风景,我啃甘蔗,半晌,冰山忽然问:「为什么你一直没问我选择不战的原因?」 「都过去了,问那些干什么?」比起猜想那些无聊问题,我更对手里的甘蔗感兴趣。 他若有所思地看我。 「小龙,以前我认为你很笨……」 呵呵,现在知道我的聪明啦。 「现在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笨!」 一口气没喘上来,我放下甘蔗,怒瞪冰山。 「可是我却喜欢你的笨,不想,不求,只是率性而为,让我放不下的,可能就是你这份淡然之心吧。」 这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我?怎么总觉得味道怪怪的? 冰山拉过我的手,我的右手内侧腕上有个淡淡的龙形,那是银风的印记。 他手抚印记,缓缓道:「阮兰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银龙锥并非无坚不摧,若无金凰钺相辅,它的神力便大打折扣,金钺银锥并出,那才是真正的上天入地,唯我独尊了。」 就说嘛,真相总是残酷的,我就知道这个大魔头不会是因为爱我,才跟天庭签什么和平条约的,原来是怕打不过人家。 腰间被轻轻掐了一下,冰山冲我笑。 「你这是什么眼神?那固然是一个原因,但若换做千年之前,我仍会与天庭一战!或许,在我饮了你的血之后,你的佛性便渗进了我的心里,压住了我的魔性。」 这话听着比甘蔗还甜,我向他身上靠靠,问:「那金凰钺又是怎么回事?」 「金钺银锥本是魔界两大神器,金钺为双,状似月牙,如子午钺,它身上附着万千魔血,若能用钺上魔咒祭起银风神符,到时莫说天庭,便是极乐佛界,也会就此消失殆尽,只可惜它在万年前遗落人间,不知所踪。」 死冰山,原来留连凡尘,不单单是为了疗伤,还在寻找失传的宝物,看来他是没找到,否则早回魔界逍遥去了。 这个意外情报要不要告诉太白星君? 大家同道中人,报个信儿,让他早作防范也好,否则人家魔界的人都打进来了,他们还懵懂不知,怎么说星君也给了我一个金元宝,不帮他的忙有些过意不去。 嗯,先打听好消息。 「那你如果找到了金凰钺,会不会寻仙界的麻烦?」 冰山把眼神投向远处飘缈无际的山峰云海,缓缓道:「那要看你的表现。」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有些警觉,立刻道:「先声明,我绝不会帮你作恶!」 一只不安分的手伸到我腰间,很挑逗地捏了一下,跟着耳边传来暧昧的话语。 「不是作恶,只是做爱而已。」 这个闷骚魔君! 明白了他的意思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踢他下山。 不过,金星爷爷,抱歉不能帮你了,我突然发现冰山的存在价值不仅仅是一个金元宝,如果你肯多加几个元宝的话,我再考虑要不要帮忙吧。 正打闹间,身后突然莫名其妙拂过一阵清风,顿时心潮大起,我讶然转头,只见一个极熟悉的人影晃过,我连忙追了上去。 「冰山,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一路追去,在寺庙一个僻静拐弯处,那人停住脚步,转身向我,微然而笑。 一袭袈裟,一脸慈悲,原是看惯了的面孔,此刻却又有些陌生。 眼里一热,双膝跪了下来,我低眉磕首道:「尊者。」 罗汉将我扶起,微笑。 「小龙,你做得很好,为善为恶,本在一念之间,你能度魔君归善,消解战祸,功德无量。」 「尊者,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你在凡间奔走,普度众人,身边怎可没有侍童?小龙愿随伴左右。」 「你愿,有人却不愿。」 罗汉摇头,脸上依旧慈悲法相。 「红尘万丈,我有我的路要走,你也有你的路要走,同行千年万载,也终有分手之时。」 「尊者……」 「小龙,你的缘在身边,记住,前方路尚有坎坷,要走好。」 罗汉说完,便转身离开,我一时不解此话深意,怔怔看着那背影渐行渐远,终归于无,不由一阵怅惘。 「小龙……」 一双手从后面揽住我,将我拉进怀里,冰山的唤声中带了丝焦虑。 「是谁?」 我转过身,扑进他怀里大哭。 「是尊者,我的主人,他不要我了,呜呜,我是罗汉的坐骑,没有我,他一定很辛苦的,我要陪尊者一起游走凡尘,普度世人……」 「你敢!」冰山一把拉开我,紧握我双肩,冲我冷笑。 「你是我的坐骑,天底下只有我可以骑你!」 死冰山,这时候还说浑话。 「不要!我的主人名号乘鹿罗汉,没有我,他的法名……」 「天底下多的是梅花鹿,让他再找一头!」 冰山拉起我的手向回走,道:「今后做我的坐骑,好好普度我!」 发火时的冰山不敢惹,我收起眼泪,乖乖跟他下山,又想起一事,小心翼翼问:「做你坐骑的限期要多久?」 「到我死的那天为止。」 那跟无期徒刑有什么区别? 人心有佛既有魔,佛法无边,仙道无边,魔亦无边,除非这乾坤消失,万物虚无,否则魔性永不能灭…… 所以说,冰山永不会死,换言之,我要永远永远跟随他。 仰天无语。 人家是极乐天乘鹿罗汉的坐骑,不要给魔界魔王当坐骑了,而且还是天荒地老的那种。 再也不要跟人打赌啦…… -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