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恕难从婚》 第一章 【第一章】 裴佩是裴易与苏蔓的第二个孩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女儿,更是最不像这对夫妻的孩子。 何出此言呢?追究缘由,时间得往前推几十年,当时裴易是玩得风声水起的纨絝子弟,上面有两个颇有手腕的哥哥,再往上还有个在台湾商界叱吒风云的老子,所以就他最清闲,也最得宠,书不好好念,只跟着一群狐朋狗友玩乐,做什么事也是兴致来了就撒钱,投资这个,投资那个,当然最爱的还是娱乐场所,他爱玩呀,整天坐拥右抱,生活过得美滋滋。 起初家里人也是随他的,因为作生意用不着他,传宗接代也用不着他,裴家另外的三个男人对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由着裴易撒开欢玩乐。 后来还是裴夫人看不下去了,她是受传统教育出来的女人,觉得孩子爱玩是一回事,到时间了该成家立业又是另外一回事。眼看着裴易年龄一年一年地爬升上去,却仍是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在他身边留下来,她这个当妈的能不着急吗? 更何况当时她另外的两个儿子都结婚生子了,就裴易还整天不着调,她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当然裴易本人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他从来就没想过和一个女人过一辈子,他爹和他哥都是有责任感的好男人,可惜他不是,他很有自知之明,自认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这世上多少纯情少女为他流过眼泪啊,他只有一双手,接眼泪都接不过来。 而他也不明白,他这么一个毫不掩饰的坏男人,为什么这么多女人往他身上扑,他从来没有说过他要负责,为什么到最后都要指责他呢?难道一定要在身上挂一个我是坏男人的牌子,她们才相信他不是说假吗? 裴易将这一番真心实意的话说给裴夫人听,可把裴夫人气得半死。可是气归气,还是要给裴易安排相亲,她本来打算得很好,儿媳妇就在那些世交的女儿中挑选,她想得非常美好,总觉得只要尽心挑的话总有一个她儿子会喜欢的,哪想裴易喜不喜欢还另当别论,就没人愿意安排女儿和裴易相亲,每每听到裴夫人的意思都摆摆手,找一堆理由回绝。 裴夫人傻眼了,她不明白裴易一个要钱有钱,要相貌有相貌的孩子居然没人愿意嫁给他,打死她都不信。裴夫人自然是不信的,因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像裴易这样的男人,女人和他谈谈恋爱就罢了,若真要结婚那就有待商榷,求富贵的女人当然是愿意啦,可裴夫人想要的儿媳妇哪一个不是富人家的掌上明珠,虽说家世和裴家比还有差距,但人家并不差这些钱,所以何必去争一个花心大萝卜挂名太太的位置呢? 除此之外,裴易还有什么值得让人迷恋的,出色的外表吗?这也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能撑个二三十年就不错了,根本就不是两人结婚的必要条件。 事情就这么耽搁下来,被嫌弃的裴易才不在乎外界对他的评价,他依然每天快快乐乐的,该玩的玩,该吃的吃,他才懒得理会那些千金大小姐,她们看不上他?他还看都不想看那些女人一眼,这些人整天故作矜持,真要娶回家,他会疯掉。 所以折腾到最后只留裴夫人暗自神伤,白头发都出来了,但是她依然不死心,仍是有意无意地敲打敲打她的那些朋友。 皇天不负有人,终于有人松口了。是苏家的小女儿,叫苏蔓,年纪很小,长得娇娇媚媚的,鲜嫩如出水芙蓉,裴夫人怎么看怎么满意,可惜等高兴劲一过,又开始怀疑起来,因为刚开始苏家人的嘴巴闭得可紧了,就是不愿意介绍女儿给裴易,后来却又反常地松口了,这怎么不引起裴夫人的猜测。 她也是聪明人,旁敲侧击下终于知道了原因,原来苏蔓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脑袋不太好,说脑袋不好可能有些严重了,就是有些傻的意思。这个傻不是对真性情的恭维,而是真的有些迟钝,这孩子从小先天不足,年幼时又得了一场大病,脑袋有些受损,一般情况下是看不太出来的,可真仔仔细细交谈下来,就能发现这孩子是傻得令人发指,很多事情都不懂。 这样的情况下,书自然是念不好的,幸好厨艺不错,还考了证照呢。虽然苏家人都没指望她能靠厨艺养活自己,反正他们苏家养得起。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是真这么想。可时间长久了,问题也出来了,苏蔓开始问,为什么哥哥姊姊都成双成对了,就她还是一个人,这话一说,所有人都不知所措。起先他们还以为苏蔓是聪明了一点,后来才发现这就是苏蔓的一种本能,这只是一个人在寂寞时产生的本能罢了,那些男欢女爱她还从未尝试过,就算她很笨,还是会产生渴望。 于是苏家人就张罗着给苏蔓找人,最开始那些男人都是愿意的,可苏蔓就和孩子似的,对于陌生人就会产生赤裸裸的排斥反应,这怎么能培养感情呢?苏家人都有些灰心,虽然灰心吧,但也不会把孩子配给裴易这样的,所以裴夫人最初过来问的时候,他们都找借口拒绝了。 可就是有一天,苏蔓不知从哪里拿来了裴易的照片,问苏父苏母照片里的人是谁?当时可把这对夫妻紧张坏了,苏母暗暗扯苏父袖子,质问他为什么没有把照片放好,惹得苏父有苦难言,因为他还想问究竟是谁把照片拿给苏蔓的。 但对着苏蔓的面他们都是一根绳子的蚂蚱,夫妻一心,胡言乱语。可不知为什么,苏蔓很坚持不懈地刨根问底,苏父苏母后来还是松口了,苏蔓这才有了笑容,她的眼睛笑得弯弯的,一句话就脱口而出,她蛮喜欢照片里的这个男人笑起来的样子。 完了,苏父和苏母都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完了,更可怕的是,后来他们还犯了糊涂,忽然就对裴夫人松口了,再后来,就算知道苏蔓有些傻的裴夫人也脑子发热地就把她介绍给裴易。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当裴易上上下下打量苏蔓的时候,其实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苏蔓本人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因为她发现她并不喜欢这个男人,他虽然笑起来好看,可不笑的时候,却有些怪怪的,那双眼睛很可怕,彷佛泛着绿光,像狼的眼睛,让她直哆嗦。 可已经来不及,拥有狼的眼睛的裴易本身就是一只大色狼,没经过苏蔓本人同意就把她吞下肚,啃得骨头渣都不剩,小女人太鲜嫩,他吃得特别痛快,软软糯糯的小身板被他压在身下折腾得死去活来,连叫都叫不出来,别提裴易这男人心里多得意,谁教这女人对他胃口呢。 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吃饱喝足后,裴易提起裤子来就开始耍赖,他看准了苏蔓脑子不好,就威胁她不许告诉她父母他对她做的事情,苏蔓其实并不懂他说的那些,可她有些怕他,所以裴易说什么她就听什么,还原原本本地将那些裴易胡诌的话传达给苏父、苏母,弄得后者以为裴易并不坏,还真以为他是苏蔓的良人呢,他们哪里知道裴易既是坏男人,还是个有脑子的坏男人。 第二章 他睡了苏蔓一次还不够,后来又夜夜想,想了就得付诸行动,不过用一些手段,他每一次都成功,而且还是免费睡,他忽悠得苏蔓团团转,完全不用负任何责任,他就是凭着苏蔓的傻和自己的聪明罢了,可聪明过头了,就容易得意忘形。 他就没有想想自己为什么这么贪恋苏蔓,也从没花任何心思想想这快活的日子其实是很容易到头的,苏蔓虽然不聪明,可她的直觉告诉她,她并不喜欢裴易,可她又畏惧着他,所以并不敢反抗,她不知道这种生活什么才能结束,因为每一次和裴易睡觉都好累好累,她还感到羞耻,她羞耻裴易碰她的每一个动作,那种全身融化的感觉让她感到害怕。 人一旦害怕就会寻找出口,那时候她碰到了一个人,一个料理师傅,日本人,人一板一眼的,不太会说话,却很真诚,眼睛特别明亮,如同星子一般,是和裴易完全不同的眼睛。 这让苏蔓有些着迷,她本就喜欢钻研厨艺,做得一手色香味俱全的中式料理,但还没学过日本料理,她带着这一份好感,诚恳地想要拜料理师傅为师傅,希望他能够教教她。 料理师傅年纪很轻,听着苏蔓的一番话,脸当场就红了,或许也是带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私心,满口就应承下来,于是小师傅和小徒弟的生活就拉开了序幕。 等裴易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即使苏蔓人还在他身下,可她的心已经飞到天边了,就算裴易从未得到她的心,也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他是个聪明人,很容易找到苗头,然后顺藤摸瓜,终于发现了料理师傅,他勃然大怒,从未有过的愤怒,火烧燎原一般,明明只是想玩弄苏蔓,却感觉像被背叛了一般。 可裴易这样想实在是有些师出无名,别说苏蔓和料理师傅清清白白,就说他和苏蔓这样算什么呢?他是苏蔓的谁,他冷静下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是以什么身分自居的,他算苏蔓的男朋友吗? 他才不是,他和苏蔓明明只是……后面的话不能提,这实在太伤苏蔓的心了,再迟钝的女人也会受伤的,更何况她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裴易的事情。 不过裴易这人早就坏透顶了,即使他还没想通为什么会觉得苏蔓背叛他,行动上就已经开始惩罚苏蔓,他禁锢着她,更加变本加厉地欺负着她。 男人总有种错觉,好像只要在床上能够征服这个女人,那么她的心就会向着他,说到底裴易也只是个傻男人罢了,苏蔓是真的被刺到心,从小到大,她第一次尝到心揪紧的感觉,待在裴易身边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得走,她得逃,她好像一下子就变聪明了,躲过了裴易安排的那些眼线,收拾行囊就要和料理师傅去日本,连她的父母都没有通知,等裴易追过来的时候,飞机已经起飞多时了。 浩瀚长空,苏蔓就像蝴蝶一样飞走了,没有留只言片语,裴易整个人都傻了,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人生中所有百转千回的事情他都忘得一干二净,所有尝过的喜乐也都烟消云散,惟有漫天的,尖锐的疼痛扎在心窝最脆弱的一端。 他不懂这是什么感受,他自诩是一个大男人,即使从小到大都被纵容着,他也觉得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可不知为什么,那个时候,他的眼睛却红了。 裴易咬牙切齿,发誓一定要把苏蔓抓回来,然后再把她关起来,一辈子也别想逃离他。他当机立断就要去买机票,即使他完全不知道苏蔓去的是日本的哪座城市,还是不假思索地要去买。 只是在抵达柜台前,有人小心翼翼地揪着他的袖子,裴易不耐烦地甩开,然后身后那人又唯唯诺诺地揪上来,他低咒了一声,凶巴巴地转过身来,浑身燃烧着滔天的气焰,可眼睛一对上身后的人,就顷刻熄灭了,再过一秒,他愣住了。 娇娇怯怯的女人睁着一双有些红的眼珠,纤长的睫毛上还带着潮意,她不敢看他,嘴唇有些苍白,那是被她咬的,她害怕着他,但还是鼓足勇气颤颤颤巍巍地说:「裴、裴易,我、我……怀孕了……」 一切戛然而止。 苏蔓到底没走成,再后来苏蔓把孩子生了下来,取名叫裴任,这是苏蔓与裴易的第一个孩子,来得最不是时候的孩子,可偏偏绑住了两人,然后又有了裴佩和裴冉。 其中裴佩是最特别的,比起遗传了她爸那风流德性的大哥,还有那尽得她妈缺一根筋真传的小弟,她确实坐实了最特别的位置,既不放荡又不傻,他们爸妈没念好的书,她都念得特别好,从小到大都是顺风顺水的,唯一不好的就是长了一张冷淡的面皮,明明遗传了苏蔓婉约娇媚的脸蛋,可偏偏性子极为冷淡。冷淡也就罢了,反正她聪明呀,聪明的人总是受到宽容的。 可苏蔓又发现,裴佩好像对那些反应迟钝的人特别刻薄,她是有证据的,因为她对裴冉总是凶巴巴的,上一年级的时候,还把跟她的同学,一个有些傻乎乎的小女孩给吓跑了,老师让她对同学道歉,她就抬着高傲的下巴,怎么都不肯低头。 这让苏蔓有些受伤,虽然裴佩对她很尊敬,可她却是个容易犯糊涂的妈妈,不知道裴佩是不是私心里也不喜欢她这个妈妈,只是本着那层无法剥离的关系,还尚温声细语的。苏蔓想不通,就去问裴易,不料裴易还嘲笑她,只会吻她抱她,这让她更加郁闷了。 不过苏蔓是真的想多了,裴佩心里可尊敬苏蔓了,但有一点,倒被苏蔓说中了,她确实很不喜欢那些笨蛋,但究其原因不是裴冉,而是她那个笨乎乎的同学。 裴佩小朋友刚上学的时候还是个温温柔柔,笑起来比蜜甜的可人儿,对每个和她一起玩耍的小朋友都很友善,但好景不长,有一天自由活动课,她的同学从书包里捧出象棋来,说要和她一起玩,当时她们也不过一年级,玩这个其实未免有些操之过急,可碰巧的是裴佩的这位同学有一个身为职业棋手的父,她自小就耳濡目染。 而裴佩呢,说来也是缘分,她爹自从不爱喝酒玩乐后就开始玩象棋了,而他的对手,当然是家中智商最高的裴佩,小女孩特别有天分,尚能和裴易打成平手。 所以这一次裴佩和她同学的交锋也算是她们爹的较量,裴佩虽然并不多么崇拜裴易,但也是护短的,当场就应战了。 虽说是应战,裴佩也并没有花太多心思,因为她的同学实在是不成气候,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一场棋局三两下就分了胜负。裴佩觉得很没意思,拍拍小手就不想玩了,不料她那个平时虽有些笨但还算讨人喜爱的同学居然耍起赖,小嘴一扁就开始大哭大叫,说裴佩欺负她,还把老师引过来,整个过程让年幼的裴佩瞠目结舌。 会哭的小孩有糖吃,结果可想而知,即使老师弄清了缘由,还是要添上一句多余的话,让裴佩平日里多谦让同学,谁让后者本来就不聪明呢。 第三章 当时裴佩就看着同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脸,嘴巴大得可以塞进一个苹果,人生第一次,她有了反胃的感觉。 原来笨蛋是可以凭借眼泪博取同情的,然后再借着这微薄的同情心,作威作福起来,并且毫不羞愧。 自此之后,裴佩只要遇到脑袋不太好使的人就本能地讨厌,即使那些笨蛋们各有不同,可在裴佩眼里都是一路货色,只是一群浪费她时间,根本不必费唇舌的家伙。 她将不与笨蛋交友作为人生的至理箴言,一路顺风顺水,作为同侪中被崇拜的对象和老师眼中的宠儿,裴佩的人生就和教科书般严谨完美,没有任何差错。 但还是出现了意外,偏差不期而至,竟让她坚定如磐石的心微微有些动摇。 【第二章】 当时裴佩刚升上大学二年级,因为不甚习惯住学校宿舍,就和一向交好的友人住到了学校外面,对方长相出色,行事也聪明伶俐,完全达到裴佩一向喜欢交往的朋友标准,并且还是她的高中同学,又同样有搬出学校宿舍的想法,所以她们二人一拍即和。 刚开始的时候日子也过得顺心,只是俗话说,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裴佩还记得那晚她从新加坡参加完一个比赛提前回来,飞机抵达台北时,她已经疲惫不堪了,那时又正值台湾最冷的时令,从来都是衣着光鲜的她,在那晚竟颇有些狼狈。 她裹着大衣戴着口罩,手上不仅拉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还提着大包小包的,在外人看来就宛如一只拖家带口的熊。 裴佩觉得丢脸,她骄傲惯了,见不得自己这般模样,就想快点赶回租屋处,不料走得太急,在快要拐进大楼的时候摔了一跤,灯光昏暗,她看不清楚,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到了,身子不受控制地扑了出去,她整个人都懵了,手上的东西也都飞了出去。 身体其实摔得并不疼,她只是觉得难堪,又暗自庆幸是深夜没人看到,便堕落地想在地上坐十几秒,天知道她已经多么疲倦了。 人一旦稍稍有些松懈,感官就不太灵敏,所以当裴佩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迟疑的男声时,还尚且反应不过来。 「请问……你还好吗?」低哑的男音很青涩。 裴佩的脑袋嗡地一下,她终于反应过来,下一秒就动作迅捷地站了起来,又很快地将散落在地的行李都收拾好,脑袋飞速运转着,清点着自己的大袋小袋,同时发现少了三个。 她下意识地抬头去看站在她身侧的人,可惜夜色深幽,她尚未看清男人的五官,就先被他手上提的三个袋子占据了视线,他将它们递到她跟前。 暗淡的光线下,裴佩眨了眨眼睛,很自然地接过那三个袋子,然后开口干涩地说了两个字,「谢谢。」她说得很不习惯,因为向来只有别人和她说谢谢。 「不客气。」对方轻轻地说。 裴佩抿了抿唇,转身就想走,她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会有个男人在这个时间点还兀自站在这里,他刚刚显然是借着夜色隐藏自己,一向机警的裴佩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大概是真的累糊涂了。 不料对方却又开口叫住她,男人应该颇为紧张,行动上倒是挺敏捷,一下子就闪到裴佩对面,着实吓了她一跳,还以为他意图不轨,连忙后退了好几步。 「你别害怕,我没有恶意……」男人也知道他吓到人了,虽然她带着大大的口罩,只露出一对圆溜溜的眼睛,可因为害怕的缘故睁得更圆了,所以他就发现了。 可裴佩并没有放松警惕,她现在恢复了一些清明,整个人就武装起来,她本来就不喜欢和陌生人亲近,更何况她已经发现对面这个男人是她最不喜欢的类型,借着晕黄的路灯,她早就看清他的相貌,眉眼只算得上清俊,拼凑起来就是一张貌似无害老实的脸,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笨拙,黝黑的眼睛袒露着,一丝波澜也无遮掩,这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瞪着他,并不说话。 男人被她瞪得一愣,他确实有些迟钝,但也没有傻透,看着对方眼里赤裸裸的嫌恶,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裴佩先打破沉默,因为她的耐心快耗尽了,「你想干什么?」 「我……」男人又是一怔,他一时被她忽明忽暗的眸子弄糊涂了,停顿了几秒才磕磕巴巴地接话,「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我有事情找她,她叫……」 「呵……」裴佩冷笑一声,嘲弄男人果真就是个笨蛋,这里住户不少,也有个几十户,他怎么会觉得随便就抓了个人问,就可以问得到。 「她叫向淳淳。」男人颇有些尴尬地说,神情很不自在。 这回换裴佩怔住了。 向淳淳是谁,裴佩当然知道,天底下就是有这么巧的事情,这个男人打听的人居然是她的同居人。她定了定神,很认真地上下打量起男人。 被一双莹润剔透的眸子这样审视着,男人显得有些不自在,他不禁抬头摸了摸后脑杓,他紧张的时候就忍不住揪自己后面的头发。 裴佩看着他傻里傻气的样子,在心里冷冷一笑,接着淡淡开口,「不认识。」 「呃……」男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虽然本就不抱着期待,但让他无所适从的却是对面这个女人极为冷淡的态度,他……应该没有惹到她才对。 不等他再说什么,裴佩已经转身离去了,只留给对方一个即使裹在大衣中也仍然能描绘出苗条身段的背影。 男人依然发着愣,过了半晌,才龇牙咧嘴地倒抽一口气,刚刚他楸头发的力道有些重,现在才感觉头发一阵发麻。 裴佩自然是不会告诉那个男人她认识向淳淳的,她警惕性很强,不会跟陌生人透露朋友的消息,尽管这个陌生人长成一副良民的模样,她也不会有多余的考虑,更何况她最讨厌这种笨蛋,她甚至有些嗤之以鼻向淳淳可能真的认识这个男人。 终于来到了门口,裴佩松了一口气,她放下手上沉重的行李,揉了揉酸软的手腕,才掏出钥匙开门。 一推开门,裴佩不禁怔了怔,屋内光线昏沉,但玄关处的灯却是亮着的,这个时间点,她可不认为向淳淳会给她留灯,她固然爱玩,却不过日夜颠倒的生活,是个一入夜就按时睡觉的女人,可今晚却有些奇怪,难道说向淳淳知道她提前回来了。 裴佩有些纳闷,就随手将行李拖了进来,然后脱了鞋往里走,不想没走几步脚上就踩到东西了,她低下头看了一眼,眼神一变。 她拉下口罩,脸色已经沉了下来,眯起眼睛看着地上纠缠在一起的不明物体,一条明显属于女人的内裤,布料薄薄的,就小小的一片,另外则是……男人的皮带。 裴佩慢慢地勾起唇,眸子已经罩上一层寒霜,她不动声色地再往前看,果然又发现一条与内裤同色系的内衣。 她冷笑一声,幽幽地将冰冷的视线转落在向淳淳紧闭的房间门前,这间屋子的隔音一直不错,现在倒是正中某些人的下怀,而且大概还有别样的刺激。 第四章 裴佩很快将眼神收了回来,拿了行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将乱七八糟的东西扔了一地,又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扔到地上,然后用光裸着的脚踩过这一堆满目狼籍,最终重重坐到了床上。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光线微弱的壁灯,裴佩低着头,表情都笼在模糊的阴影里,可从她僵硬的背脊上,就能察觉出她现在的脸色仍是不好看。 她是真的被气到了,她原先一直都以为自己看人的眼光不错,不料还是出现了失误,原来向淳淳在外面玩得还不够痛快,现在已经玩到她们租下的房子里来了,想来是想趁着她不在,追求另一番新鲜刺激,她真不是保守固执的人,只是嫌脏而已。 不过也不能怪向淳淳,还是因为她太年轻,看不清谁是真正的同类,谁是真正的朋友,裴佩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头往后微微仰去,有凉凉的细风刮过颈顶,其中还夹杂着点点湿润。 裴佩摸了摸后颈,头往一侧转动,只见未完全阖上的玻璃窗还开着一条缝,从里往外看,能看到毛毛细雨在天空中飘荡。 她不禁蹙了蹙眉,脑海中闪过什么,想了想,撇撇唇站了起来,重新戴上口罩,又拿了伞往外走。 经过客厅的时候,裴佩差点踩到了那不可描述的物体,她稳住身形,轻轻吸了一口气,掠过它们继续前行。 到了楼下的时候,那身高体长的男人果然还站在那里,他大概是既不怕风又不怕雨,连带着他的手机也不怕风不怕雨,就在这夜里,正低头摆弄着手机。 他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以为是他要等的那个人,就有些欢喜地抬起头来,可惜目光所触及到的却与期待的并不相同,嘴角的喜悦就敛住了,他看着慢慢朝他走过来的人,渐渐又感到疑惑。 裴佩将他脸上的一系列变化尽收眼底,罩在口罩下的唇瓣微不可见地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她撑着伞在他面前站定,不过几秒,又突然发觉这个男人的身高令人难以忽视,尤其让她不自在,就蹙眉稍稍后退了两步,等拉开了一个更加合适的距离后,她才仰头望着他。 她凉凉地开口,「你是来找向淳淳的?和她是什么关系?」 男人还未从迷惑中脱出心神,一时间没有听到裴佩的问话。 裴佩挑高纤细的柳眉睇着他,幽黑的眼珠子瞬间掠过一道暗光。 男人感到一凛,胸口怦怦直跳,呼吸也跟着一滞,他晃了晃脑袋,才勉强开口,「你认识她?」 裴佩不语。 男人有些惊喜,瞬间将刚刚的不适抛却脑后,他连忙说:「我叫沈琰,是向淳淳的学长,医学生,在读研究所,我和她……」 「你在这里等多久了?」裴佩打断他的长篇累牍。 沈琰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他屏息道:「不久……」 裴佩盯住他。 沈琰一怔,笑了笑。 裴佩将锐利的眼神收了回来,漂亮的眸子覆上一层冷淡,「你不用等了。」 「……什么?」 「向淳淳已经休息了,我是她的室友。」裴佩不急不缓地说。 沈琰似乎并不能反应过来,但他眼中的期许却悄无声息地褪去了,半响,他想开口说什么,又发现好心通知他的人已经转身离去了,和先前一模一样,完全容不得他任何的分神。 不过这一次还是有一些不同,她撂下话来,轻柔但明显是很冷淡的声音透过空气朝他飘过来,「你要是不信,就接着等吧。」 沈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苦笑,虽然这个女孩子的面容被口罩给挡住了,但他想她的神情应该远不及她的声音淡然。 裴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多管闲事,按理来说这不是她行事风格,大概是今晚太冷了,被夜风吹糊涂了,她甩甩头,进入电梯。 回到屋子的时候,向淳淳的门不意外地还是关着的,裴佩也不理,直接关上自己房间的门,然后把地上胡乱扔的东西收拾好,又洗了个澡,顺便把头发也洗了,正在吹头发的时候,响起了规律的敲门声。 裴佩手上的动作一顿,关掉了吹风机,起身去开门。 一拉开门,只见穿着一条吊带睡裙的向淳淳就倚在门边似笑非笑,白皙的脸蛋上还泛着娇媚的红晕,眼角还很湿润,显然刚从一场激烈情事中脱身。 裴佩扰了扰半湿的头发,面无表情。 向淳淳慢慢敛住了挂在嘴角的笑,表情变得有些讪讪的,她本来是想过来和裴佩讨饶的,毕竟她故意趁她不在带男人回来玩乐,不料却被抓个正着,刚刚她送床伴出去的时候,察觉到裴佩的房间门缝隙中居然有亮光,可把她吓了一跳,送走人后就立即来敲裴佩的门了。 她原先是想跟裴佩卖个乖糊弄过去的,但却敏锐地察觉到好像没那么容易,可又腹诽这并不是件多么严重的事情,当然这是不能说出来的。 向淳淳抿了抿唇,陪笑,「佩佩,你怎么今晚就回来了,不是说明天吗?」 裴佩低头一笑,似真似假道:「想你了,就提早回来了。」 「真的?」向淳淳故意夸张地拉长了尾音,紧绷的心弦渐渐有些松懈,她当然知道裴佩是在和她开玩笑,可这或许也说明裴佩并没有怪她,她有些轻松,神色也显出毫不掩饰的高兴来,于是便大刺刺道:「那你是不是不会生我的气,我也是忍不住嘛,我和你道歉好不好,你肯定会原谅我吧,毕竟你那么想我,又是我的好朋友。」 「对。」裴佩点点头,轻笑,「我不怪你,以后你可以大大方方地带男人过来。」 向淳淳瞬间噤了声,神情变得古怪。 裴佩眨了眨眼,继续说:「我过几天就会搬出去,这房子归你了,我还会把原先所签合约的房租费补上,不会让你有负担。」 向淳淳忍不住嘲讽一笑,脸上变幻莫测,她也不扯假笑了,只压低了声音,「裴佩,你这是什么意思?就一次,我都跟你道歉了,你一定要这样吗?」 「我什么意思?」裴佩耸耸肩,掠过向淳淳,不紧不慢地迈出房间朝客厅走去,同时啪啪啪地把所有灯都打开,整个大厅顷刻间都明亮了,然后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双臂环胸笑望着尾随而来的向淳淳,从容不迫地开口,「就是不想和你一起住了的意思,你听不明白吗?」 向淳淳眯起眼,「你一定要这样吗?不就是个男人,而且我就这一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就是……」 「我现在才知道。」裴佩淡淡地说。 向淳淳嗤笑一声,迈开腿,坐到裴佩对面的沙发上,她吹吹涂得艳丽的指甲,冷笑道:「其实你早就想这样了吧,也好,今天我们就直截了当地都说,其实说真的,裴佩你何必总是装成一副圣女贞德的样子呢,姿态摆得那么高,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身家优渥的千金小姐吗?」 裴佩神色不改,只是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哦,原来在你心中我是这样的人。」 第五章 「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向淳淳骤然激动起来,胸脯大幅度地起伏,「你把大部份的人都当成傻瓜,就你才是最聪明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交我这个朋友吗,如果不是我够聪明,怎么和你说得上话,不过如今,你是不是又瞧不上我了?」 裴佩冷冷一笑,「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夸自己的。」 向淳淳瞪她一眼,伸手揉了揉眉心,神情有些恼怒,「可是裴佩,人光聪明是没有用的,还得有钱,我和你不一样,你能茶来伸手饭来张口,而我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我得靠自己,不过是和男人逢场作戏罢了,你何必如此。」 裴佩慢慢收敛了唇畔的笑,她蹙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向淳淳挑了挑精心修饰过的眉毛,红潋潋的嘴唇勾起了一个妖媚的笑,在她年轻的脸蛋上显得格外刺眼,「就是……金钱交易。」 裴佩愣了下,随之脸上浮上一抹笑容,虽然眼底无一丝笑意,她缓缓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望着让她感到陌生的向淳淳,平静地说:「我原先只是单纯地想搬出去而已,即时我并不认同你带人过夜的作法,这跟你配不配作我朋友并没有关系,但现在看来,你确实是个傻瓜,我当初看走眼了。」 向淳淳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裴佩随意地摆摆手,转过身回房,边走边抛出最后一句话,「祝你和你的金主能够长久些,以后钓凯子的时候记得擦亮眼,不要随便招惹。」 「佩佩……」向淳淳在她身后迟疑地叫唤,语气貌似还十分委屈。 裴佩并不理会她,直接逬入房间,转身迅速地关上门,随着砰地一声,她同时重重地靠在了门板上,仍旧半湿的头发贴在颈顶上让她很不舒服,可她也不想理了,脑海中乱遭遭的。 她仍旧无法从刚刚向淳淳说的那番话中整理出思绪,她素来自诩聪慧,又颇为自负,但似乎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学习与未来的工作上了,男女之事她不是不懂,却没有那样的心思,可有人将它说得这般赤裸裸,又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刚才那个等在楼底下许久的男人是向淳淳的漏网之鱼吗?而且是被忽略掉,抛弃掉的那条。 那看来,那个笨男人,还蛮可怜的。 裴佩闷头一笑,忽然有些同情他,不过这种思绪在她脑海中不过停留几秒就烟消云散了,她是不会对笨蛋有多余的情绪的,哪怕如向淳淳这般和她颇有交情的朋友变笨后,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甩掉。 考虑好之后,裴佩拿起吹风机吹干自己长发,立即着手收拾行李,既然决定要搬出去,就要速战速决。 这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起,裴佩拿过来一看,脸上绽放出真正的笑容,她按下接听键,柔声唤道:「妈……」 一晃五年。 「妈,你就不要和奶奶乱掺和了,我已经相亲过很多次了,真的不想再去了。」裴佩一手拿着杯子,一边轻声讲着电话往公司的茶水间走去,姣好的面容上满是无奈,也不能怪她对苏蔓没有耐心,而是苏蔓和裴老夫人实在太能折腾人了。 自从裴佩大学毕业进入职场后,家里就一直给她安排相亲,起先也只是她那个有媒婆潜质的奶奶在折腾,后来见她一直不交男友,就加入了素来温温柔柔的裴母苏蔓,两个女人加起来,可把裴佩烦得脑子都疼了。 「佩佩……」苏蔓委屈的声音自那边传来,「你知不知道若若的宝宝过几天要满月了……」 「我知道……」裴佩当然知道,不过长她一岁的堂姊裴若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而她则还在享受着单身的乐趣。 「那你知不知道孩子有多可爱,我提前过去看了,简直和你姊夫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多好,儿女双全,真让人羡慕。」 「妈,你不也是儿女双全吗,难道不幸福,干嘛羡慕?」 「我当然幸福!」苏蔓提高了声音。 「那就对了,所以你就安心地去享受你的幸福吧,别管其它的事。」裴佩耐心地开导她。 「嗯,我很安心啦……什么啦,妈妈在跟你说你的事情好不好,妈妈是在替你羡慕,替你担心,你看看你弟弟都带女朋友回家了。」 「好好好……」裴若赶紧举手投降,明白忽悠不下去了,她就想挂电话,「我知道了,我现在有事情,待会儿再和你联系。」 「好,记得过去赴约哦,就这两天,是个医生,还有……」苏蔓的话并没有说完,裴佩就揺着头把电话挂断了,她重重吐出一口气,继续往前茶水间。 「啊!」就在拐弯之际,伴随着凄厉的叫声,装满滚烫开水的陶瓷杯碰地掉落在地,摔得支离破碎,倾泻出来的热水几乎全都泼在裴佩的小腿上,痛得她倒抽一口气,整张小脸都因疼痛扭曲了。 「佩佩姐!」陶瓷林的主人,一个年轻的工读生发出尖锐惨叫,她连忙上前扶住裴佩,因为太过惊慌,双手开始胡乱触碰裴佩受伤的地方。 「别……」裴佩喉咙中发出虚弱的抗议,她当机立断地挣脱工读生的搀扶,身子晃动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花了几秒钟稳定自己的心神,就跛着脚一步一步地进入就近的洗手间冲洗。 工读生慌乱地站在一旁,脸蛋通红,早就孩子气地哭出来,一边抽泣一边给裴佩道歉,「佩佩姐,对不起、对不起,我走得太急,没有看到你,要是我稍微注意点,就不会害你受伤了,对不起、对不起……」 到底还是没毕业的大学生,完全六神无主到只会不停地道歉。 惨白着一张小脸的裴佩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这样看起来,好像是她欺负了工读生一样,「别哭了……」 她有些别扭地开口安慰,弯弯的柳眉似蹙非蹙,这是她最不擅长应对的情况。 「佩佩姐……」工读生还是哭,崩渍得眼泪就和泄洪的闸门一般。 裴佩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关掉水龙头,语气仍旧轻柔地安慰,「也不是特别烫,没有那么严重,冲完水后,我再擦个药就好了。 工读生抽噎了一声,用力擦了擦布满泪渍的脸,依然十分慌张,不能只擦药,都这样了,必须去医院看过才可以。」 话刚说完,一直盯着裴佩红肿的受伤处的工读生又涌上一股想哭的冲动。 「停。」裴佩迅速地捂上她的嘴,「不许再哭了,再哭我就不原谅你。」 工读生睁大了眼睛,本就哭成金鱼眼的眸子彷佛下一秒就要渍堤。 「我说真的。」裴佩压低了声音,神色变得十分严肃,凭借着三年就升主管的魄力,对付眼前这个稚嫩的工读生根本不在话下。 被吓破胆的工读生立即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裴佩这才把手放了下来,她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腿,然后沉声道:「快要下班了,我会去看医生的,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那怎么行!」工读生叫道:「我得和佩佩姐一起去,是我把你弄伤的。」 第六章 裴佩睨着她,轻笑,「你把自己工作做好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可是……」 裴佩摆摆手,转身出了洗手间,其实也并没有伤得很严重,一阵冲洗后,也可以正常走路了。 「佩佩姐……」工读生不依不饶地追上来,心怀愧疚地继续恳求,「让我跟你去吧,起码我得赔你医药费。」 裴佩仍旧不理她,后来看她求得太可怜,才退了一步,「我看过之后再说吧。」 然后,裴佩就真的不管不顾了,她向来不善于处理这种情况,温声细语地安慰小女生更不在她擅长的范围内,她能说的都已经说了,没必要再纠缠下去。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裴佩忽然想到,这段时间自己大概是不能回主宅了,要是让裴母看到她的腿,免不了要追问一番,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她没有在讲电话的时候被那杯水钹到。 不过……她颔首瞄了一眼腿部,心想还是得立即去一趟医院,她的皮肤偏白晳,要是留疤了,肯定会非常难看。 下班之后,裴佩赶时间驱车前往医院,到了那边的时候,主治医生正在给其它病患看诊,护士小姐就过来要她再等候一会。 裴佩了然地点头,乖乖地坐着等。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逬来,他边走边摘掉口罩,露出一张五官端正的脸,眉宇间透着英气,鼻梁挺拔,只是神情有些冷谟,倒不太像是个医生。 裴佩也不过只看了他一眼,但这一眼就令她有些触动,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可现在一时想不起来。 她正皱着眉思索,男人则在不知不觉中靠近了她。 「怎么烫成这样?」低沉的男性噪音在她头顶响起。 裴佩倏地抬头,别在白袍上的名牌毫无遮掩地撞入眼帘,她猛地睁圆了眸子,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名牌写着的名字,沈琰。 是他,五年前的那个男人! 裴佩站了起来,近在咫尺的高大身躯给她造成了压迫感,她又如同当年一般后退了两步后,才仰起小脸和男人对视。 沈琰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眼底就清晰地映射出一张异常美丽的脸蛋,眸子圆而明亮,皮肤白暂光洁,眼神很冷淡,可偏偏双颊上泛着两朵接近于羞怯的红晕,他愣了下,有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涌入脑海。 但他很专业,不忘本职,很快就将那些东西暂放到一旁,脸上依旧很严肃认真,他朝裴佩伸了伸手,「你先坐下来,我方便看诊。」 裴佩依言坐了下来,手脚都放得规规矩矩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听这个男人的话,换句话说,她是在吃惊原先面容憨厚的男人居然有一天会变成如此漠然与冷峻,明明也不过五年,是人变得太快,还是说这才是真正的他? 裴佩的疑惑消除得很快,看诊的时间不过几分钟,也不过是三言两语,这个男人虽然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被她看出了破绽。 他没有变,只是戴上了面具。 「具体就是这样,我先给你上药吧。」 沈琰的话拉回了裴佩的思绪,她礼貌地回以一笑,站起身来逬入帘子内,沈琰则拿过护士递过来的工具与药品,开始仔细地给裴佩上药,边敷边叮嘱,「一定要小心,别碰到水,这两天要过来换药。」 裴佩随意地点点头,没有接话,她没有明说她来不了,明天她和人约好了谈案子,地点还在外县市,对方是个难缠的家伙,可能到第二天都回不来,这一点,她觉得没必要知会沈琰。 她看着他低垂着的认真眉眼,若有所思。 沈琰动作很灵活,他很快就帮裴佩上好药,将多余的纱布放置一旁后,他突然抬起头来,不经意间,两人的视线就碰上了。 裴佩的曈孔微微一缩,脸色却没有多余的变化。 沈琰望着她,幽黑的眸子一时间意味难辨,他蹙了蹙修长的眉,还是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裴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裴佩一怔,继而莞尔一笑,「沈医生大概是记锗了,我们之前并没有见过。」 沈琰面色一赧,没有立即接话,倒是站在一旁的年轻护士已经兴味盎然,正抿着唇憋笑。沈琰忍不住咳嗽一声,瞥了一眼一脸看热闹模样的护士,后者赶紧低下头去,然后花了几秒钟时间从帘子里闪了出去。 裴佩平静地看着她离去,自己也站起身来,和沈琰道过别后,也离开了,留下一个大男人像木头一样杵在那里看着她离去。 她虽然告诫过自己不要将这次巧遇放在心上,但沈琰貌似认出了她的这个认知,却让她的心有了些微波动,不仅只是惊讶,甚至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她觉得相当陌生。 当然,裴佩仍旧是理智的,她不会让这些东西困扰她太久,只花了几分钟而已,她再一次将沈琰抛诸脑后。 【第三章】 如期赴约,不仅是谈案子,东道主还安排了午后打高尔夫的休闲活动,对方是一个颇懂得享受的成功人士,拥有一块地理位置不错的地,环境清幽,其它人走后,整个场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娄钰朝裴佩露出他招牌式的微笑,一张异常俊美的脸熠熠生辉,「佩佩,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裴佩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对于和他们家世交的娄家,即时她从小就不喜欢这个情状风流的娄今玉,但还是要保持基本礼貌。 「既然是公司的决定,我又可以做到,我当然是会来的,还有,工作场合,请娄总经理不要对我使用带个人情绪的称呼。」 「我连叫你佩佩都不可以吗?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呀,我们明明是在打球。」娄钰似乎显得十分无辜,大而黑的瞳仁还配合着一闪一闪的。 裴佩连说话的欲望都失去了,直接转身就走,娄钰眼疾手快地闪至她跟前,脸上堆起讨好的笑,「佩佩,我们有话好好说,我保证,我接来再也不乱说话了,你别生气。」 裴佩勾着红唇,轻轻一笑,「爱说谎的人鼻子会变长哦,娄总经理。」 娄钰微笑地凝视着她,他早抛了面具,双手插在裤袋中,要起赖来的样子也一派优雅,毕竟这招他百试不爽。 裴佩觑着他,忽然道:「娄总经理今年的生日过了吗?」 「……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我弟弟的生日很近,他不久前才刚过完二十三岁的生日。」裴佩面色从容地继续说着。 「佩佩想说什么?」娄钰仍是玩世不恭的态度,「你能记得我的生日,我很高兴。」 裴佩微微一笑,并不理会,而是接着原话继续说:「二十三岁说起来也是不小的年纪了,但娄总经理还做着和年龄不相符的事情,明明是想亲近另一个人,却对不相关的人如此热忱,想借此引起那个人的注意,这大概还是幼稚园孩子的作法。」 娄钰慢慢敛住唇边的笑意,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我虽然和那个人是亲人,但是对方的感情生活,并不在我涉及的范围之内,讨好我或者接近我,都不会让你有什么收获的。」 第七章 娄钰的脸色终于难看起来,可很快,又转为镇定,他拨弄着腕间的手表,笑着道:「佩佩还是这么爽利又直接,我都不好意思了,我真好奇会是什么样的人会收服你?」 裴佩挑了挑秀致的柳眉,也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把话题转到工作上来吧。」 娄钰懒懒一笑,「好。」 谈完工作后,裴佩当晚直接开车回到了市区,在车上裴母打了一通电话过来,语气听起来非常急切,「佩佩,你怎么都不接电话,发生什么事情了?」 裴佩抬头看了看前方由绿转红的交通号志灯,一边熟稔地踩下刹车,一边分神回应裴母,「妈,我刚刚在谈工作,所以没接你的电话。」 「哦哦,那就好。」裴母在那边松了一口气,「佩佩,妈妈是想提醒你,明天别忘了赴约,这次的相亲对象真的……」 「好啦。」裴佩赶紧阻止裴母扯到别的地方去,于是满口应承,「妈,我这一次一定会好好对待,认真对待,再也不哄着您了。」 裴佩这人虽然有时候讲话不留情面,但她要是愿意哄人,那就没有不给她台阶下的,不过三言两语,裴母就晕头转向了,只说了一句,「你这孩子,就只会说漂亮话哄人……」 裴佩笑着,多余的话都不说了,那边的裴母嘱咐了几句后,终于心满意足地挂断了电话。前者摘掉耳机,抬头看了看号志灯,然后踩下油门继续前行。 才过了一晚,裴佩第二天就把裴母的嘱托抛诸脑后了,她就是这样,对于不喜欢的事情,就选择性地忘记,再加上工作忙,那就一丁点都不记得了。 还是一封短信把埋案工作的裴佩拉回了现实,号码是陌生的,内容是却不陌生,提醒她去医院换药。 裴佩拿着手机思索了一会儿,她有事先告知过医院她昨天因工作的缘故不能去换药,今天则没有理由了,她的脑海中忽然闪出某个人的脸,这令她皱了皱眉。 整理好桌上的文件,裴佩站起了身,招来其它工作人员交代工作,然后就拿车钥匙走人了。 也许是走得太急,电梯的层数都按错了,没有直通地下停车场,反而来到了一楼大厅,公司的总机小姐认识她,笑着和她打招呼,「佩佩,你要去哪儿?约会吗?」 拿着钥匙有些发懵的裴佩一时反应不过来,会意过来后才尴尬地说:「你说什么呢,我有正事。」 「明明都脸红了,还不承认。」那人朝她挤眉弄眼,明显是不相信这一番说辞。 裴佩无奈地摇摇头,她无意纠缠,说了再会后就直接出了大厅,沿着阶梯下了几步之后,才想到自己今晚确实有个约会,她要和相亲对象吃饭。 她拍了拍脸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这时有冰凉的东西触碰到脸颊,她举手一看,是自己的车钥匙,这才想到她刚刚几乎是逃也似的出来的,现在再折回去,估计又要被调侃。 怎么结了婚生了孩子的女人说话都那么不避讳了?裴佩想到了总机泼辣的大姐,又想了和小绵羊般羞怯的工读生,身子忍不住抖了抖。 这晚,因为怕会塞车,裴佩选择搭捷运去医院,而医院刚好也在捷运站附近。 还是沈琰帮她换的药,这个男人还是一张木头脸,手上的动作倒非常轻柔,比起娄钰给她找来的家庭医生,她得承认沈琰更加细心。 换好药后,他还顺便将她微微上撩的裙摆拉下,不经意的,他的手指碰到了她裸露的小腿,男人指腹间的温度滚烫,令她往后缩了缩。 沈琰察觉到了,面色有些尴尬,「抱歉……」 裴佩抿着唇摇摇头,这次护士小姐没有在一旁陪同,她忽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伤口恢复得很好,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复原的,到时候我再给你开去疤的药。」沈琰尽责地说,他的目光一直都没有从裴佩的身上离开过,比起第一次见面,这一次又带了些其它的意味。 这是一个不善于隐藏心思的笨男人。 裴佩在心里下了结论,这样的目光对她来说可不陌生,从小到大样貌出挑,男人排着队向她示爱,那些人就是用和沈琰现在一样的目光看着她的,但他们很擅长伪装自己,而沈琰则是赤裸裸的。 他也不过是个好色之徒,想到这,裴佩有些厌恶,但面色不改,只是语气非常冷淡,比起上次那带着捉弄的故作礼貌,这回她是没心思了,敷衍地道别之后,完全不理会欲言又止的沈琰,直接转身走出诊疗室。 出了医院后,裴佩依旧觉得郁闷,她也不知到自己怎么了,只觉得要把五年前对沈琰的怜悯收回来,她先前觉得被向淳淳欺骗的他有些可怜,但现在不一样了,也许沈琰当初本来也就是觊觎向淳淳的容貌罢了,而他脑袋不好,怪不得会被甩。 裴佩几乎是恶意地揣度沈琰,她虽不是多么温柔的女人,可这回却几近刻薄。 她站在医院门口消了一会气,然后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要去赴约,看着医院门口来回的车辆,裴佩踩了踩脚。 都怪沈琰让她过来换药,不然她就开车去赴约了,现在估计又要挤捷运了 她把所有责任都推给沈琰,完全不去想谁是害她受伤的罪魁祸首。 裴佩正忖度着怎么应付和她相亲的男人,这时候,一辆黑色轿车在她面前缓缓停下来,直接挡住她的去路,她戒备地后退一步,蹙起漂亮的眉毛。 车窗缓缓降下,不久前才和裴佩照过面的男人探出头来,神色有些羞赧,他轻声说:「裴小姐,这里有些塞车,我可以带你出去。」 居然是沈琰。 裴佩冷淡地望着眼前这个她刚刚数落一通的男人,眼神中带着抗拒,她又后退一步,脸上堆出假笑,「不麻烦沈医生了,我自己可以走。」 「那个……」沈琰却不识趣,他挠挠头,额角几乎要冒出汗来,「裴小姐是不是要去相亲……」 裴佩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沈琰更加尴尬了,他大概真的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道:「我就是裴小姐的相亲对象……」 裴佩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台北东区最近开了一间高档华贵的餐厅,主打的是两人包厢,菜色五花八门,各国美味让人眼花缭乱。听说某人近来偏爱粤菜,所以有人特地找了在这一菜色上掌勺了二十几年的厨师做了一桌菜,尤其在温暖迷人的光线下,它们显得更加漂亮了,可惜这般美好的菜肴,却一筷子都还没动过。 如此暴殄天物的是一对互相干瞪眼的男女,更进一步说,是女人在瞪眼,毕竟男人看上去非常温柔,他似乎是纵容般地笑望着对面这个还在不满的人。 「你什么时候知道你是我的……」裴佩终于开口了,比起沈琰的耐心,她确实急切了一些,而且出乎意料地不够稳重,没有一丝丝对付类似娄钰那种男人的底气。 沈琰笑了笑,他已经褪去了先前的尴尬,比起以前,他已经成熟了不少,「昨天。」他如实以告,希冀着能够减轻裴佩的不满,其实他并不介意她的脸色,因为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就连生气都美丽得不可思议的女人。 第八章 他觉得自己被迷惑了,明明从来不是这样的人,更何况他早就对恋爱或者婚姻失去兴趣,可坐在对面的女人却让他浑身燥热起来。 这是个危险的预兆,他却无力阻止。 「这样啊……」裴佩渐渐收敛起不怎么好看的神态,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又恢复成淡漠的面孔,她轻声道:「我们还蛮有缘分的,沈医生。」 她的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软糯,似乎有意无意地加重了缘分两个字,沈琰也不能理清这是不是他的锴觉,他望着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不需要那么见外地喊我……」话音一落,大概是同时间,他觉得他脑海中的某根弦绷紧了。 裴佩挑了挑眉,如点漆般的眼珠子动了动,她给自己倒了杯水,抿了几口后才笑道:「那我是喊你沈先生吗?」 她说着,配合地眨了眨带水的眸子。 沈琰无奈地笑道:「好……」 他能察觉出裴佩似乎并不太喜欢他,这种状况还是第一次,以前相亲过的女人很少初次见面的时候就表现出对他的不满,因为原先她们都被他的外表所骗,后来无一例外地都受不了他木讷的个性。 而这些人,他其实也并不在乎她们是怎么看他的,他为人不够精明,但也没有傻得过分,他知道自己并不喜欢她们。 但裴佩是不同的,他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她,但记忆却很模糊,只记得…… 沈琰忍不住微微眯眼,他的目光从她柔美的脸部线条滑过,又移到那带蜜般的嘴唇,最后落到那双彷佛能说话的眼睛上,这双眼睛…… 「你不吃吗?再不吃,菜就要凉了。」裴佩的眼中显出调侃的意味,她别有深意地看着沈琰几近痴迷的模样,唯有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后,才能忍住笑出声来。 「啊……」沈琰定了定神,将自己的思绪从某个回忆中强硬地拉回来,连忙拿起筷子吃起来,可惜筷子就和他作对似的,非常地顺滑,他想挟的菜怎么都挟不住。 他急得额角又冒汗了,还是裴佩好心地提醒他,她掀着红激激的唇瓣,温柔地提醒他,「先喝汤吧,汤很好喝。」 沈琰就连忙听话地拿汤匙,舀了一口色泽浓郁的汤,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脸色在一秒钟内变白。 裴佩终于噗嗤笑出声来,她优雅地放下筷子,用手轻轻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望着沈琰,灵动的眸子闪着恶作剧的光芒,说出来的话却又非常无辜,「哎呀,好像汤还是烫的,沈先生的舌头是受伤了吗?」 沈琰抿着唇摇摇头。 裴佩仍笑着,露出编贝般雪白的皓齿。 沈琰的眸子一暗,呼吸忍不住急促起来。 一顿饭就在裴佩的从容不迫和沈琰的坐立不安中结束。 饭后,沈琰非常礼貌地送裴佩回家,后者也礼貌地道了谢,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视而不见沈琰的一脸恳切。 沈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脑袋渐渐低垂下来。 裴佩慢悠悠地回到家中,心情似乎非常不错,她虽然从来不喜欢相亲,但这一次感觉不错,毕竟捉弄到人让她感到非常愉快。 她怀疑她就是这般恶劣的人,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沈琰估计也是真怕了,接下来几天没有任何动静,裴佩也没有多想,这种笨男人,她本来就懒得理会。 倒是裴母似乎对他非常满意,明明没有见过沈琰本人,夸起他来却如数家珍,裴佩听到后面都受不了,她故意对着电话那头的裴母说道:「妈,听你这么说起来,沈琰似乎比爸都还好。」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裴母在那边一下子噤了声,末了,才悠出这么一句话来。 「好好好。」裴佩顺势撒着娇,「我不说啦,母亲大人说得都对,沈琰好得不得了,你都不知道,因为他的好,我和他吃饭的时候要多乖有多乖,要多规矩就有多规矩。」 「是吗?真的吗?」裴母似乎十分惊喜,她感到非常欣慰地说道:「佩佩终于长大,不会让妈妈操心了。」 裴佩咬了咬唇,努力让自己的呼吸规律不出现异动,她用带着遗憾的语气说道:「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这么夸人家,人家不一定看得上我。」 「什么?」裴母有些迟疑,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裴佩换了个接电话的姿势,她从办公椅上站起身来,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微微俯瞰,就能看到繁忙的街景,她轻轻敲着玻璃,笑道:「他可是完全没有联系我……」 「欸?怎么会?」 「好啦,妈,这个不成功还有下一个嘛,你就别操心了,还是多操心操心裴冉吧。」 「他?他还小啦。」 「是吗?」 「那个……」 又说了几句话后,裴佩终于挂断了裴母的电话,她看着手机,无奈地揺了揺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回到工作岗位上,一边查看着新的档,一边顺势坐了下来。 也就是一分钟不到,手机又响了一下。 裴佩揉了揉眉心,将视线从档上转移到手机萤幕上有一封新的简讯,号码是陌生的,但又好有点眼熟,她随手滑开,然后愣住了。 沈琰约她看电影。 她的心不由咯瞪一下,拿着手机往椅背上靠去,手指在萤幕上演动着,始终没有打出一个字,想了想,还是放下手机,继续工作。 直至到了下班时间,她才重新拿起手机,很快回复了一封短信。 那边的人很快就回复了,字里行间看起来很高兴,她看着,竟然也觉得有些高兴,大概是能够想像那人有趣的表情吧。 【第四章】 第二天她准时下班,嘱咐好做善后工作的工读生后,裴佩步伐轻盈地步出公司,这一次,她仍旧没选择开车,还是搭捷运去赴约。 抵达电影院的时候,门口熙熙攘攘的,人头攒动,这个时间点,很多情侣都亲密依偎着来到这里,裴佩抚了抚自己的裙摆,一时间不能适应。 她这才想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和人约过看电影,她从来都是一个人去的,独来独往,最喜欢看午夜场的首映,因为那个时候往往人较少,而她享受着电影院里安静的氛围。 但她答应了沈琰在普通时间点的邀约,周围甚至密布着嘈杂的声响,她抿着唇,有些难以适从,下一秒就想临阵脱逃。 「你来啦……」一个欢快的男性噪音不知从何处冒出来。 裴佩转过头,就看到一个从人群中几乎窜出来的高大身影,穿着非常正式的衣服,笔挺的浅色衬衫无一丝褶皱,看起来不像是来看电影,倒像是去赴宴会的。 裴佩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目光又随意地滑过男人的脸颊,皮肤光洁,带着两片薄薄的潮红,像是在夜风里吹了很久的样子。 「抱歉,我来晚了,你是不是等了很久……」裴佩望着沈琰,先前的不适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沈琰摇着头,俊朗的五官盛着笑意,他走到她面前,笑着说:「我也刚到。」 第九章 比起等待,她能够来才是最值得他高兴的事情,他犹豫了很久,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寄出那封短信,直到她回复后才敢打电话再邀请一遍,如今见到真人再次站在他面前,其余的情绪都消失殆尽了。 这是不是代表,他并不是毫无希望。 裴佩嘴角噙着笑,也不继续问了,只道:「那我们进去吧。」 沈琰笑着点点头,两人一起进入电影院,他边走边问她,「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影片。」 「都好。」裴佩柔声道,两人在购票大厅站定,她转过身来望着他,「你挑你喜欢的吧,我的兴趣很广泛。」 「这样啊……」沈琰认真思考起来,眼神却忍不住一直黏在裴侗身上,炙热的目光刚刚落在她精致的锁骨上,就狼狈地偏过头去。 裴佩低头偷笑,将他变化的神态尽收眼底,她现在是完全不后悔答应沈琰的邀约了,生活太平淡,确实需要一个笨蛋调剂。 秉着一股恶意的想法,她故意上前一步,能够让彼此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裴佩不意外地发现沈琰几乎在瞬间僵直了身子。 「你好像很紧张,觉得很困扰吗?」她柔柔地问,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 「没、没有……」沈琰不甚自在地说,眼神则一直转移不开。 裴佩颔首一笑,不再逗他,悄悄后退一步。 「我去买票……」沈琰道,再待下去他就要着火了,于是便逃也似地跑开了。 裴佩掩着嘴憋笑,晶亮剔透的眸子馅有兴趣地看着沈琰离去的背影,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男人也快三十岁了,怎么还跟十七、十八岁似的,腼腆成这样? 说起十七、十八岁,裴佩往周围看了看,果然许多都是学生情侣,都是还在发育身体的年纪,有些人的制服特别紧绷,如同正在茁壮的树苗,蓬勃、朝气。 那时候她在做什么,好像是忙着课业上的事情,从来没有想过恋爱,对男孩子的印象也很浅薄,记忆里他们就是臭烘烘的,整天厮混在运动场上,全身都是汗味,放学时经过他们身旁时,她都是屏着呼吸走过去的,所以自然是没想过恋爱。 所以,她现在是很有可能和沈琰谈?一想到这男人傻里傻气的模样,裴佩就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正战栗着,包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因为周围环境嘈杂,她还是过了好一会才将手机掏出来,瞥到来电显示,她挑了挑秀致的眉毛,转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一大堆,裴佩越听,脸色越严肃。 她清了清嗓子,打断那边的语无伦次,「你没有按照我之前说的做吗?」 那边一下子噤了声。 裴佩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侧过身子,看到沈琰已经买好票,现在正朝她走过来,她的眼神闪了闪,抿了抿唇,低声说了句,「我现在立即过去,你继续你手上的工作。」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她拿着手机,若有所思。 沈琰笑容满面地站定在她面前,递过来一杯饮料,笑道:「你渴吗?」 裴佩一脸沉吟,一时间没有回应。 沈琰纳闷地眨了眨眼,轻声问道:「怎么了?」 裴佩回过神来,第一次在心中升腾起类似于歉疚的情绪,她慢慢接过饮料,掩饰情绪般地喝了几口,然后小心翼翼地说:「沈先生,不好意思,我……大概要和你说抱歉了……」她边说边观察着沈琰的反应,天知道她为何如此紧张。 沈琰怔了怔,他还没见过裴佩这副模样,他摸了摸后脑勺,憨憨地一笑,「怎么和我道歉?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可以帮上忙吗?」 裴佩咬了咬唇,心里更加紧张了,她叹了口气,低声说:「公司临时有事,我得过去一趟,实在抱歉……」 沈琰愣了下,脸上很是茫然,但是很快就恢复如常,他连忙说这:「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我现在先送你过去吧。」 裴佩有些讶异于他的平静,他可是不善于掩藏心思的人,可惜她现在来不及想顾虑太多,所以只好转移视线,轻声说了句,「谢谢,麻烦了。」 前往公司的路上,车内非常安静,沈琰认真开车,裴佩则手持饮料不说话,实际上除了原先喝的几口,她根本就没有再喝过。 她忍不住揣度沈琰现在的心情,按理说,她也没什么好愧疚的,毕竟她又不是故意的,但是她偏偏觉得很不舒服。 她悄悄瞥了眼一直安安静静的沈琰,有些无奈,到底还是个笨男人,也不过前后几分钟罢了,那么快就破功了。 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过了一会儿,车子抵达公司大楼前,裴佩平静地道了谢,又礼貌地说了再见后,就准备打开车门出去。 她的手刚触碰到车把,身后的人忽然伸手按住车门。 裴佩有些意外,心跳漏了一拍,她疑惑地转过头去,好笑地发现沈琰的神情比她还迷惘,她笑着问:「怎么了?」 沈琰僵硬地收回手,有些腼腆地问:「等结束了,我可以送你回去吗?」 裴佩眨了眨眼,噗嗤笑出来,「怎么,你要在这里等我?」 沈琰更加尴尬了,他挠了挠头,郑重道:「我会等你的。」 裴佩挑了挑眉,抿着唇摇摇头,「我大概要直接留在公司,有专门的休息室,你先回去吧,我们之后再联系。」 沈琰听了,有些慌张,「就你一个人?」 裴佩笑道:「还有好几个同事。」 「那就好。」沈琰松了一口气。 裴佩见状,就不再和他多说了,她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不能再多待下去了,和沈琰再次道过别后,她就顺利地推开车门,脚步不停地离开了。 沈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很是痴迷,又随着她的渐行渐远而黯淡下来,这是他第几次看着她离去了? 越想,他的脑袋垂得更低,像一只被抛弃的大型犬。 他慢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已经被揉皱的电影票,失落地来回拨弄着,他又忍不住抬手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心里大骂自己真的很蠢,都快三十岁还用这么幼稚的手段讨好女人,怪不得人家都没什么热情。 她估计还因为工作的关系松了一口气。 沈琰有些郁闷地想,但他不会放弃,从见到裴佩的第一面起,他就迷恋上她了,起先是因为她漂亮的眼睛,然后是她的笑容,再后来是想霸占她的所有。 他怀疑自己已经成了只大色狼了,裴佩看样子是绝对不喜欢色迷迷的男人的,有好几次他控制不住盯着她,她都显得不是很高兴,以后他得注意才行。 这样说服自己,沈琰就心里舒畅多了,他转头看了看车窗外的大楼,又过了一会儿,才驱车离开。 两人这一分别,再见到时已经是一个星期后了,这期间,裴佩每天都收到沈琰的短信问候,而她太忙,往往是瞄了一眼,就把手机放下了,等想起来回复了,距离沈琰寄过来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所以只好作罢。 第十章 这天她又收到了一封短信,照例是问候与关心,字里行间别提有多温情,但裴佩看着却只是想笑,现在她可以完全肯定这个男人的司马昭之心了。 可问题是她并没有兴趣陪他玩这些游戏,她是挺喜欢逗弄他的,可本质上,他在她眼中和之前的那些相亲对象并没有多大的不同。 她一直对人保持基本的礼貌与基本的距离,怎么这个沈琰就那么不识趣?她倒要看看他到什么时候才会退缩。 裴佩来回看着手机里的短信,接着再次放下来,继续投入到工作当中来,这一天她加班,可没这么多思绪去顾及那个傻瓜。 等一切结束后,天空已是漆黑一片,天际星辉跳跃。 裴佩背好包包,拿好车钥匙就离开办公室,走到电梯门口了,又犹豫着要不要坐计程车回去,毕竟她也也累了一天,中途还被沈琰打扰。 想了想,她就没有坐直达地下一楼的专属电梯,而是按了一楼的按钮,去到公司大厅,准备搭车回去。 这个时间,公司里的人一向很少,她和寥寥几个人说过再见后,就慢悠悠地步出大厅,她踩着高跟鞋从高高的台阶上下来,步伐优雅轻盈,完全是很闲适的模样。 大楼前是一条长街,车来车往,灯光晦暗不明。 有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停靠在树下,车门紧闭,可就在一瞬间,一个身姿颀长的男人忽然打开车门走了出来,衣装和往常一样笔挺,就是鼻子有些红红的,看起来是在车外待过一段时间。 裴佩眼尖地看到了他,身子顷刻间紧绷了。 这个家伙居然在这里! 沈琰很高兴地迎上来,很是欢喜地说:「佩佩,幸好你出来了,我还以为我等不到你了。」 连佩佩这样的称呼都那么自然地叫出来了,这个男人脸皮够厚,难道他没有听到她一直只叫他沈先生吗? 裴佩有些恼怒,她实在对脑袋笨又不懂得看脸色的人没有任何办法,于是便绷着脸,淡淡地说:「你怎么还在这里,晚上的待在外面,不冷吗?」 沈琰这傻小子完全听不出裴佩的弦外之音,还很白目地傻憨笑回应,「我说了要等你的,加班很累吧,我带你去吃饭。」 累了难道不是休息吗?哪还有心情去吃饭?裴佩一边腹诽,一边骂沈琰没脑子,他现在不仅是蠢,更是没有生活常识。 她哪里知道沈琰想她早就想疯了,他活到二十九岁,才尝到这种疯狂的感觉,所以脑袋一时不正常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惜裴佩并不会理解,她现在已经被莫名的烦躁弄得心慌意乱,她得想想办法解决掉眼前这个一直钴着她不放的男人。 她的目光落在男人挺拔的身姿上,眼珠子忍不住转了转,一股恶意的想法随之冒了出来。 裴佩徐徐展开柔媚的微笑,她生得极美,故意为之的效果是差点晃花沈琰的眼睛,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定住神,又忽然耳闻一道柔软的女音,「外出倒不必了,不如沈先生来我家吧,我家阿姨今天正巧给我送过来一些炖好的东西,沈先生可否赏脸?」 沈琰愣了下,还没会意过来裴佩的意思,心底的喜悦就已经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了,他想点头,又不敢点头。 裴佩微微一笑,上前一步,轻轻推了他一下,带着一股撒娇的意味。 沈琰顷刻间憋红了脸,立即磕磕巴巴地说:「好、好……」 裴佩悄悄抿唇,轻声道:「那我们走吧。」 就和触动了开关似的,沈琰一反说话时的结巴,动作一气呵成地替裴佩打开一边的车门,看着她坐进去之后,他又立即跑到另一边坐到了驾驶座上,整个过程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沈琰就和怕骨头逃跑的笨狗如出一辙,驱动车子后才松了一口气。 裴佩被他隐忍的表情逗乐,原本就想捉弄他的心思更加活跃了,如同绵密的春雨让她恨不得抓耳挠脸。 她咬着唇,沉着气,慢慢在脑海里勾勒着计划。 过了一会儿,车子在一处公寓大楼前停了下来,裴佩从思虑中固过神来,她有些意外这么快就抵达家门口了,她转过头去看沈琰,对方则已经下了车,正准备绕到她的车门前来。 裴佩在沈琰替她打开车门前先一步迈出车子。 她噙着得体的微笑看着沈琰有些慌乱的表情。 沈琰连忙帮她关上车门,一脸局促不安地看着她,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露出迷茫的表情来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裴佩颇有些玩味地望着他,笑道:「我们上去吧。」 沈琰的眼睛亮了亮,迷茫过去,毫不掩饰地露出喜悦的表情,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很顺利地上楼,期间非常默契地都没有说一句话,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孤男寡女,又在这样的夜色里,确实让人无所适从,可偏偏他们又不是那样的关系,所以这暖眛就显得格外撩人。 更何况,有人还有意为之。 裴佩大大方方地将沈琰请到餐桌上,她已经脱去外套,只穿着贴身的衬衫和窄裙,整个人更加显得温柔了,她边挽着袖子边朝沈琰柔声道:「你等一下,我把东西热一下就端出来。」 坐在椅子上正愁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沈琰一听立即站起来,「我来帮你吧!」 裴佩被他紧张兮兮的样子逗乐,她笑着摇摇头,示意他坐下,「来者即是客,哪有让客人进厨房的道理,快点坐下吧。」 沈琰仍是有些不情愿,依旧直挺挺地站着。 裴佩故意眯起眼睛看他,前后不过一秒钟,沈琰很快乖乖地坐了下来,手脚都放得规规矩矩的。 裴佩愉悦地笑了一下,转身进了厨房。 又过了几分钟,她端着一个瓷盅出来,满满的中药香味在饭厅里弥漫开来,沈琰是学医的,无论中西医,他对药材涉猎都甚广,单单是凭借这药味,他就能说出好几种药材来,他大概是猜到这盅里煲的是什么东西了。 裴佩看着他明亮的眼睛,笑了笑,放下瓷盅后,她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铙有兴趣地说:「术业有专攻,看来我们沈先生能够很容易猜到这熬的汤里加了什么药材了。」 沈琰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他素来对他专业的东西敏感,一时不懂得掩饰兴奋。 裴佩则完全没在意,她非常乖巧地给沈琰盛了一碗汤,并且故意无视他想要自己来的举动,她不轻不重地瞄了他一眼,「沈先生,在我家,你就得听我的哦。」 沈琰愣了下,他极少见裴佩如此俏皮可爱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恍神,等他回过神来时,裴佩已经喝着汤,咬着汤匙朝他戏谑地笑着,「你看着我干嘛,快吃呀!」 沈琰的心咯瞪了下,连忙也拿起汤匙喝了起来。 一时间,饭厅里又安静了下来。 裴佩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汤匙放了下来,她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仍埕头在吃的沈琰,她淡淡一笑,「味道怎么样,药味会不会太重了?」 v第十一章 沈琰的嘴巴里还含着东西,听到裴佩的话,他赶紧摇了摇头。 裴佩含笑点头,「那就好,阿姨说这是祛火滋阴的,适合女人喝,但我觉得沈先生也蛮合适的。」 沈琰仍旧不住地点头,事实上,他根本没听清裴佩说了什么。 裴佩看着他的动作,又笑,「除了药,还有一味东西,我怕沈先生吃不惯,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 沈琰捏着汤匙不动,慢慢地抬起头来,迷惑地眨了眨眼。 裴佩笑得更妖媚了,嘴唇红红的,特别诱人,「有没有觉得里面的肉沫特别软糯,听说是选了好久的……蛇肉。」 她的唇瓣勾起了一个可爱的弧度,笑眯眯地望着已经呆若木鸡的沈琰。 沈琰觉得腹腔里有股胀气往上冲,令他头晕目眩,只是他本人有些木讷,神情依旧呆呆的,没什么变化。 裴佩被他的表情逗乐了,她往后靠了靠,憋着笑意说:「骗你的,你也太好骗了吧……不过,你也确实要降降火,毕竟总是用那种眼神看着别人,对方也会感到无所适从的。」 她不是多么刻薄的人,但也不算良善,话点到为止,沈琰要是还听不出她的意思,那也算是蠢得没道理了。 沈琰的身形有些僵硬,脸色也变得有些奇怪,他看着裴佩,一语不发。 裴佩也不说话,她收拾好自己的碗筷,就踱步到厨房去了,她站在洗碗槽前,打开水龙头,看水倾泄出来,然后伸出手洗涤。 一双肌肉紧绷的手臂从身后牢牢地环住了她的腰肢,灼热的躯体也紧紧地贴和着她的背。 裴佩愣了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关掉水龙头,抽了卫生纸携了擦手,然后才拍拍了环在她腰上的咸猪手,她戏谑地说:「沈先生可真热情,以前的那些人最多就想牵我的手……」 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将她箍得更紧,男人灼热的气息也喷洒在耳畔,竟让她感到有些眩晕。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你……想怎样?」 沈琰还是不说话,倒是动了动,异常滚烫的嘴唇开始在裴佩颈项间摩挲,完全失去平日里保持得体距离的礼貌,如同一只曝露本性的色狼。 裴佩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她想避开,但是身后的男人就是有本事如影相随,她只躲避了两下就懒得动了,唯有无奈地说:「原来你平时老实的样子都是装的,明明就是一个色狼……」 贴在她颈窝处的嘴唇顿了顿,男人终于开口,「是你先惹我的,谁教你说那种话。」 裴佩愣了愣,既而闷笑了两声,道:「你……真的对我有意思,其实……要我跟你上床,也不是不可以。」 她早就厌烦了沈琰跟她温温软软的那一套,他纠缠她那么久,不就是想着这种事吗?她也不是保守的人,也挺有兴趣陪他玩玩的,也好过这样整天忍受如同高中生约会的戏码。 他简直是她见过的,最像牛皮糖的人,甩也甩不掉。 她这番话一说出来,沈琰的身子顷刻间就紧绷了,紧箍着怀里人儿腰肢的手臂也情不自禁松了松,这让裴佩喘了口气,借机转过身来。 两人的目光就避不可避的碰撞在一起,直把裴佩看得一愣,她本以为会看到沈琰色狼本性曝露的面目,不想这个做出色狼行径的男人,脸色竟比她还羞赧,一张正正经经的脸皮硬是被憋得通红。 裴佩噗嗤一笑,「我说你,未免也太搞笑了,就你这样,还想欺负我,嗯?」 她故意凑近他,给了他一个嘲弄的笑。 本就硬撑着的沈琰更加恼火了,他脑子一热,脑袋微微一俯,就不管不顾地将裴佩这张喜欢挖苦她的小嘴给堵上了。 裴佩愣住了,她完全来不及反应与躲避,她只有一个念头,自己居然会被一个笨蛋男人给偷袭了。 她是爱面子的人,回过神来立即反客为主,沈琰这个傻瓜,只会笨拙地贴在她嘴唇上不动,连撬开她牙关的动作都不灵活,让她直翻白眼,还得她主动张开嘴巴,这笨男人才把舌头伸进来。 作为惩罚笨蛋的代价,她就和八爪鱼似的,紧紧吸住他的舌头,他还想掌握主动权?简直是作梦! 沈琰被裴佩吹舔得满脸通红,明明是如此小巧的丁香小舌,却如同一张巨大的网一般,将他紧紧束缚住,他几乎被吻得喘不过气来。 最后还是裴佩看他可怜,才嘻笑地放开他,她舔了舔有些红肿的唇,挑衅道:「还想调戏我,你还嫩了点!」 她说得张狂,这让沈琰早就碎了一地的男性自尊又重新拼凑,他大概是终于恼羞成怒了,垂首又欲袭击裴佩,后者这次学聪明了,很快捂住他的嘴巴。 一时间沈琰无法得逞。 裴佩勾起一个柔媚的笑,「你……是不是有些喜欢我。」 她用的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相比起普通女人在这方面的羞涩,她可是大胆得出奇,不过这也不怪她,她今天大概真的要被吃掉了,但在被侵犯之前,有些必须得说清楚。 她撇了撇唇,有些冷酷地说:「但我还不太喜欢你,但是,我不介意和你做爱。」 沈琰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原本十分渴切的身体有些冰冷下来。 裴佩眯起眼睛,「不过……你要是让我舒服了,我倒是可以允许你继续追求我。」 不知道为什么,当沈琰眼里的火热暗淡下来的时候,让她觉得分外不舒服,她讨厌他露出失落的表情。 果然,沈琰的眼睛又亮了亮。 她慢慢放开捂住他的小手,纤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轻声道:「来吧……」 沈琰没有立刻动作,他硬邦邦地说:「这个……没有标准。」 裴佩一怔,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怕我骗你,借机甩掉你吗?」 沈琰抿了抿唇,不语,算是默认了。 裴佩被他颇有些委屈的表情逗乐了,她忽然觉得这男人真是可爱,这让她忍不住主动伸高手臂勾住他的颈顶,同时柔情款款道:「我可以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吗?啊!」 她娇呼一声,身体已经被抱到了盥洗台上。 【第五章】 v第十二章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这一晚,沈琰是留宿在裴佩的公寓,第二天裴佩还是从他怀里中醒来的,她撑着酸软的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看了看睡得餍足的男人,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说起来,昨晚她也是有些冲动了,要知道,她是从来不和男人乱来的。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她虽然足够理智与大胆,还是觉得微微有些羞耻。 在浴室飞快清理后,裴佩穿着一条简单的裙子从浴室出来,不意外地,沈琰还没醒过来,她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后,就轻声踱步出口卧室,顺便把门带上了。 她在厨房煮浓汤,准备安慰、下昨晚那个非常卖力的男人。 快要煮好的时候,有人突然从身后抱住了她。 裴佩眨了眨眼睛,嘴唇勾起一个好看的角度,她放下汤匙,捏了捏男人手背上的肉,笑道:「你是属猫的吗?为什么每次走路都没有声音。」 属猫的男人环着她的腰,将她转了过来。 他一本正经地否认,「我才不属猫。」 裴佩笑了两声,闻到他身上浴后清爽的味道,他只穿了件衬衫,扣子都没扣几颗,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膛,让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沈琰眼疾手快地握住她作怪的小手,经过昨天他已经知道,要是这女人有心挑逗他,他完全招架不住。 裴佩有些不满地望着沈琰,她抽回小手,颇有些幽怨地望着明明近在咫尺却碰不到的福利,于是阴阳怪气地说:「还是沈先生比较聪明,做爱都懂得保持衣冠整洁,这样的话,就不怕第二天没衣服穿了。」 沈琰愣了下,笑了出来,他吻了吻她的额头,道:「调皮!」 裴佩转了转眼珠子,她掐了掐他的腰,正色道:「不许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和我说话。」 「佩佩……」 「也不许喊我佩佩!」裴佩用圆溜溜的眸子瞪他。 沈琰噤了声,似乎有些受伤,他是个不懂得掩藏心思的男人,开心不开心都写在脸上,他很不开心裴佩这么对他,于是他就扣紧她的腰,不让她动弹了。 裴佩贴他贴得更近了,男人身上那股温暖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朝她涌过来,她差一点头晕目眩,用了好大的自制力稳住气息后,她朝他胸口咬了一口,怒道:「难道我叫你琰琰吗?肉麻死了,所以你也不许那样叫我。」 「啊?」沈琰目瞪口呆,他被裴佩神奇的想法弄得哭笑不得。 裴佩眯起眼睛,她的骄傲是不允许大笨蛋沈琰朝她露出这样的表情的,她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那喊你笨猪。」 沈琰的脸立即沉了下来,一副有些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裴佩感到很满意,能在笨蛋面前喊出笨猪也是一种本事,并且当事人也没有大发雷霆,灵于是她变本加厉地补了一刀,「还是喊你笨色狼更加合适!」 沈琰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堵住了裴佩伶俐的小嘴。 被堵住嘴巴亲得迷迷糊糊的裴佩并没有善罢罢休,她想啊,一定要接下来的一个月的时间里整死沈琰。 沈琰则想终于和裴佩更进一步了。 几天后裴佩回了一趟主宅,自从她大学从家里般出来后,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回去一趟,每次回去的时候裴父与裴母都很高兴。这一次也无一例外地还是高兴,只是近来这段时间加入了另一个话题。 裴母苏蔓总要问一句关于相亲的,「佩佩,你和那个医生真的没有一点可能性了吗?」 往曰里裴佩总是东扯西扯糊弄过去的,但今天的晚餐不错,她蛮喜欢吃海鲜,今晚的虾又特别新鲜,她吃得心满意足,连带得心情也非常不错,就懒洋洋地回了一句,「哦,我和他正在交往。」 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想想又觉得这样的说法比较合适,要是和裴母坦白她只是允许和沈琰保持那样的关系一个月,指不定裴母要被吓死,虽然她妈妈也是经受过大风大浪的,但毕竟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 可惜就是这么温温柔柔的言语也把裴母吓得不轻,她眨着一双几十年了还清清澈澈的眸子,眼泪差点滑落下来,「佩佩,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裴佩舔了舔唇角,被裴母的反应惊吓到了,她拍拍胸口,喝了一口汤,有些迟疑地反问:「我说,我和沈琰交往了,怎么了?」 第十三章 她是真迷惑不解,但裴母的反应也情有可原,毕竟一个从小到大都跟圣女贞德似的女儿忽然有一天说她交男朋友了,一时间里是会让人难以置信的。 别说心脏脆弱的裴母了,连心脏强大的裴父也有些不可思议,他抬了抬依然英气十足的眉,笑道:「好消息。」 只是脑袋缺一根筋的裴冉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到底是谁这么想不开,要和我姊交往,他就不怕自己无福消受吗?」 裴佩立即伸手狠狠捏了一下他腰上的肉,直掐得裴冉怪叫地嗷了声,前者阴森森地瞪了他一眼,「吃你的饭,少插嘴。」 裴冉悻悻地咕哝一句,就乖乖地埋头吃饭了。 裴母在一旁笑道:「小冉,谁要是娶了你姊,是他的福气,你可不许乱说话。」 裴冉将一口饭吞下,完全忘记了腰上泛疼的地方,嘴巴又犯贱道:「什么叫福气,被姊姊看上真的很可怜!」 一道凶光立即射向他。 裴冉缩了缩脖子,终于迫于淫威,老老实实地埋头吃饭了。 裴母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看起来很高兴,「我就知道佩佩会相信妈妈的眼光,之前我就说过,沈琰是个好孩子,妈妈也很喜欢他,你能和他交往,妈真的很高兴。」 裴母是真高兴,可这话一说,有人就有些不髙兴了,早就迈入中年男子行列的裴父一听裴母欣赏一个年轻的男人就有些吃醋了,他是越来越小心眼,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哦?真的有这么好吗?佩佩,你下次把他带过来给我看看。」 裴佩不明所以地啊了声。 裴母则更加兴奋了,十分欢欣雀跃地说:「这样好,佩佩你找个时间把他带过来看看吧,妈妈想和他聊个几句话。」 某人的脸色已经黑得如同锅底了。 正待裴佩要说什么,已经埋头吃饭的裴冉又抬起头来,他噗嗤一笑,非常白目地说一句,「妈,好好笑哦,爸的脸黑得像一朵乌云,快要下雨了吗?」 裴佩眨了眨眼,转过头望向裴父。 裴母也眨了眨眼,也转过头去望向枕边人,她虽然仍是不聪明,但也算是有些眼力了,她看了裴父几秒,既而恍然大牾似的倒吸了一口气,连忙伸手轻轻拍了拍裴父的胸口,哄道:「老公,你在想什么啦。」说着,就拿了一只虾剥了起来,剥完就递到裴父碗里,继续哄着,「快点吃虾,不许胡思乱想……」 一顿饭就在裴母哄着忽然闹别扭的裴父的情况中结束,时不时伴随着裴冉的一声傻笑。 裴佩想,这也算是好事了吧,这样就不用被轰炸了,她后怕地想,幸好大哥出去找人玩乐了,不然这顿饭可能就没这么容易结束。 饭后她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闭目养神,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平日里她是不会随随便便接电话的,但近来她用手指头就能想到是谁打过来的,她颇有嫌弃地接起电话,朝那边埋怨一句,「沈先生,你很烦哎,不要和高中生谈恋爱一样整天打电话好不好。」 普通人要是听到追求对象这样的指控早就羞死了,但沈琰这人本来就是又傻脸皮又厚,自从和裴佩有了亲密关系后,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居然还没脸没皮地回了一句,「佩佩,我很想你,就忍不住了……」 裴佩禁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勾起来,但她仍是很倔强,道:「可我一点都不想你,好不好。」 沈琰在那边憨笑两声,只当裴佩对他撒娇。 他哄着,「我想你就够了。」 裴佩连白眼都懒得翻了,男人一当说起甜言蜜语了,就和瞎了一样,她是不会被蛊惑的,尤其对象还是个笨蛋,所以她清了清喉咙,正色道:「随你便,言归正传,你找我有事吗,要是想和我闲聊的话,恕我不奉陪。」 沈琰在那头来不及傻笑了,他怕裴佩真挂电话,就连忙说道:「我今晚想去找你,可以吗?」 他说得有些羞赧,可这里面包含的意味可一点都不羞赧。 裴佩笑了两声,颇有些爱莫能助,「可是我今晚不在家,我回我爸妈这边了。」 「咦?」沈琰有些诧异,他毫不掩饰失落,到又不想就这么放弃,于是说:「那我明晚去找你可以吗?」 裴佩在沈琰看不到的地方笑得像只小猫,她憋着笑意,仍旧很无奈地回了一句,「可是你明天下午不是有个大手术吗?结束之后不是应该回家好好睡吗?」 她都能想象到沈琰在那边把头摇成拨浪鼓,果不其然,他慌忙道:「不不,不回家,我要去找你。」 裴佩又笑了两下,她终于决定不戏弄这个可怜的男人了,便说:「你可以来,但是我明天应该要迟些回去,所以你要等一等。」 沈琰在那边满口应承,估计裴佩让他等到天亮都是愿意的,更何况只是等一等。 两人又说了几句,沈琰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裴佩则非常潇洒,电话一断,就将手机随便一甩,接着从床上一跃而起,哼着歌去洗澡了。 她自诩在这场男女游戏中头脑清晰,判断仍旧敏锐,同时又找到了新乐趣,所以和沈琰玩玩她是不亏的。 虽然被她欺负着的沈琰有些可怜,但这段感情就和周瑜打黄盖一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算事后沈琰伤了心,也不能怪她。 【第六章】 第二日去公司的时候,裴佩心情不错,做事时也透着愉快的味道,上司心情好,下级也跟着偷乐。 工读生小姑娘在旁边一脸讨好地说:「佩佩姐最近都很开心的样子,是发生什么喜事了吗?」 裴佩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你想多了。」 喜事?她只是最近从一个笨蛋身上获得了不少乐趣罢了。 工读生吐吐舌头,有些腼腆地垂下头去,「好吧……」 看样子还相当失落,一副想挖上司八卦却挖不到的可怜模样。 裴佩看着她,挑眉,「上班时间,禁止胡思乱想。」 她是个善于运用温和与严厉两种情绪的人,柔软中带着淡淡的誉告,年轻的工读生已经很懂得察言观色了,立即摆出稍息立正的乖巧样子,连忙点头后就夹着尾巴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坐下来,就朝着边上和她同是工读生的男孩子扯出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面容阳光的男孩淡淡一笑,可惜转瞬即逝,他借着眼角的余光偷偷往某个方向瞄了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去。 裴佩在旁人离开后不小心闪了一会儿神,除了心情明显愉悦外,她最近也越来越爱发呆,至于出现这样变化的原因,她还弄不清楚,她自诩聪明,鲜少有搞不清状况的时候,但这次却无解。 放在办公桌一侧的手机响了一下,裴佩定了定神,拿过手机,嘴角在阅读完毕传过来的短信内容后慢慢勾起,露出毫不掩饰的笑意,当然她本人尚未察觉。 直到嘴角有些僵硬后,她才不甚自在地放下手机,同时忍不住左右看了看,这只是一个普通带有警惕性的惯性动作,裴佩无非是想掩饰自己刚刚有些白痴的行径,却意外地捕捉到一道目光。 第十四章 一道貌似无害实际上别有深意的目光。 裴佩神色一凛,机敏地顺着那道目光望去,那人也相当敏锐,在她快要触及到那一瞬,很快就收了回来,又变成了认真工作的样子。 裴佩微微眯眼,若有所思。 这一天果然下班后晚了,裴佩整理完资料后,天色已经暗淡下来许久,她习惯性地揉揉脖子,舒了一口气。 稍稍在工作椅上休息了一会儿,她拿起包包站起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迎面一个人差点撞到了她,裴佩敏捷地后退了两步,没有让对方碰到她。 「谢延?」裴佩吃惊地喊了声。 来人是她带的另一个工读生,相较和他同期进入的女孩子,他可谓相当沉默寡言,平日里总是默默做事,裴佩对他的印象不错。 不过,他不是应该回去了吗?她明明提前通知过。 「我刚刚和其它部门的同事在公司附近吃饭,忽然发现自己有东西没拿,就赶回来拿。」年轻的男孩子不急不缓地解释道,晶亮的目光不偏不倚地正视着裴佩,「原来佩佩姐还没走,辛苦了……」 裴佩淡淡一笑:「没有,你进去拿吧,我先回去了。」 谢延点点头,「好,佩佩姐明天见。」 「明天见。」 裴佩说完,掠过他出了门,中途脑海里一直在思索些什么,忽然包包里的手机响了声,她立即回过神,拿出手机,手指在萤幕上滑动着,目光在触及到短信内容后,浮上一层笑意。 她踩着轻快的步伐出了公司大门。 高高的台阶下,沈琰站在那里等她,本是无表情的脸,在看到她之后露出笑容,细长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很快迎了上来。 裴佩也不自觉勾起唇,脸上自然还是无表情,故意轻咳一声,比起沈琰的迫切,她相当慢条斯理地步下台阶。 「你是笨蛋吗?我都和你说过很多遍了,不要总是像傻子一样站在车外等,要是生病了传染给我怎么办。」 她一在他面前站定,就开始数落他,她的嘴巴一直都很坏,最擅长的就是挖苦人,可怜沈琰这个大傻瓜只能默默承受着,毫无反驳之力。 他挠挠头,傻笑,「我下次一定记得。」 裴佩闻言轻哼一声,「你自己掰掰手指头,想想自己这句话说了多少遍了,我都听得烦死了。」 沈琰只笑不语,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讨好地看着她。 裴佩被他肉麻的行怪刺激得直打哆嗦,她瞪了他一眼,赶紧把手抽了回来,又掠过他,径直走到车门前,伸手打开,然后坐了进去。 沈琰被忽略得非常彻底,他有些失落地眨了眨眼睛,又吃惊地看着已经坐到车内的裴佩,既而终于后知后觉地露出欣喜的笑容。 他立即飞奔到车子的另一侧,一气呵成地开门进车,就怕身旁的人反悔似的,短短几秒间,就启动了引擎。 目不斜视的裴佩抿着唇,她是绝对不会去看沈琰此刻如同偷了腥的猫般的表情,他得意的样子很傻,以往她能看笑话似的对待,可这次却是她成全了这个男人。 天知道她为什么会答应沈琰今晚去他住处的要求,一般情况下,这其中赤裸裸的暗示显而易见,按理说她是不会随随便便答应这种事的,就算是她允许沈琰追求她在先也不行。 可谁让沈琰和一般男人不同,他居然说,要下厨请她吃饭,说是回礼她上次的汤。其实她很想再次强调那个汤并不是她做的,但到嘴的话就是说不出来,还乖乖地坐上他的车,这简直就跟白送上门无疑。 一想到这里,裴佩就有些郁结,连进入沈琰家内,也板着脸,直到坐到餐桌前,沈琰端出了他所谓的回礼时,她才忍不住笑出来。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男人推过来的碗,鼻息间是很熟悉的气味,便笑问,「这不是我之前……」 沈琰有些腼腆地点了点头,他坐在她对面望着她,解释道:「上次吃过那碗汤之后,我就把里面能想到的药材给记住了,然后我尝试做了下,看能不能做到跟原先一样的味道。」 「味道很好。」裴佩喝了一口,抬眉朝他一笑。 「那就好……」沈琰的眼睛亮了亮,喉结也来回滚动了一下。 裴佩又尝了几口,忽然放下汤匙,偏头朝他挑了挑眉,语气状似无辜,「那这里面有放蛇肉吗?」 沈琰愣了下,神情有些无奈,他笑道:「应该没有吧。」 裴佩朝他露出狡黠的笑容,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原先的郁闷早就一扫而空。 沈琰有片刻的晃神,眸底深沉若海。 饭后裴佩静静地站在客厅里,她站在窗前往外望去,满目一片漆黑,只有星星点点的光芒,让人有些恍惚。 一双结实的手臂从身后轻轻搂住了她,环着她的腰,慢慢收紧,属于男人的清新气息在她耳边磨磨蹭蹭。 裴佩被他蹭得有些痒,咯咯笑了几声,「你好像很喜欢从背后偷袭我,痒……」 沈琰闻言将她的身子转过来,漆黑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嗯后,就低头堵住她的唇。 裴佩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男人略为滚烫的舌头就毫不迟疑地撬开她的牙关,明目张胆地探了进来,她下意识地想躲,灵活的小舌往后缩了缩,但对方很快追逐上来,锲而不舍地纠缠着,腔壁也被温柔地吮咬着,一下又一下。 她感到舌根发麻,头也跟着晕晕乎乎起来,就那么片刻的松懈,沈琰便变本加厉起来,不老实的手不知何时鹏到她的胸前,隔着她的衣服,拢住那团柔软的下绿,慢条斯理地开始上下揉弄。 裴佩身子一颤,本想发作,但也仅仅只是一秒,她微微掀开紧阖的眼眸,从微弱的光晕中,窥探到男人眼底异样的狂热,心倏地一软,便由着他去了。 过了许久,胶着在一起的二人才慢慢分开。 就算是裴佩,在看到沈琰的唇上还沾着湿亮的唾液时,还是忍不住红了脸,她伸手掐了一把男人犹自抚弄在她胸口的手背,无奈对方皮肉太厚,竟是半点也不退却,反而加大了力道,重重揉了一把后,才恋恋不舍地滑下来,最后停留在她腰上。 裴佩哭笑不得,平日里沈琰看着很温顺,但在这方面上,护食得让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哎,要是裴佩能够听到沈琰的心声,就会明白沈琰哪里是护食那么简单,他完全就是垂诞三尺,恨不得把她啃得渣都不刺,当然,等裴佩意识到也是后话了。 「你把我弄疼了。」裴佩摸了摸有些热胀的胸口,明明男人的手指是隔着衣物的,但却让她产生了那处已经留下了发烫的痕迹的错觉,「你就不能好好管管你的爪子吗?」 沈琰嘿嘿笑了两声,他搂紧她,温柔的嘴唇在她的额角蹭了两下。 裴佩的身子颤了下,就安安静静地伏在沈琰的怀里不动了。 第十五章 半晌,等沈琰抱够了,两人才逬入卧室,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不免有些好奇,便左右打量了下,很不意外地发现室内风格完全就和沈琰本人一模一样,简单平淡,与其说沈琰是这卧室的主人,还不如说他仅仅只是房客。 房间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件装饰品。她正想说什么,沈琰把不知从何处拿出来的一套睡衣递了过来,浅色,款式十分简单,她看着,差点笑出声。 她小心地将睡衣接过,莞尔,「你还真体贴,谢谢了。」 沈琰笑了笑,眼神柔和。 两人洗完澡后,就很快躺上床了,裴佩有些不可思议,这还是她第一次和沈琰盖着棉被纯聊天,以往他总会迫不及待地贴上来对她上下其手,这次却仅仅只把她环在怀里。 难道先前的一个吻对他来说已经满足了? 裴佩想着,鼻子在男人充满温暖气息的前襟处蹭了蹭,终于忍不住抬起头,却发现对方已经闭上眼睛了,室内的光线很暗,但她能看清他排得整整齐齐的睫毛,还有落在眼窝处的阴影。 她看着,觉着喉咙有些干涩,忽然想到眼前这个男人也要三十岁了吧,可往往给人一种稚嫩又纯真的感觉,让人想保护他,又矛盾地想要欺负他。 裴佩抿了抿红唇,脑海中浮现出捉弄的心思,她悄悄伸出手,指尖在沈延弯翘的睫毛尾部滑动,那种毛绒绒的触感让她心痒难耐,待她想更近一步时,原本乖乖让她拨弄的人骤然睁开了眼睛。 「唔。」裴佩吃惊地眨了眨眼,被当场抓住的她脸不红心不跳,就想把手缩回来,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沈琰抓住了她的手指,然后用力咬了一口。 「啊!」裴佩轻轻叫了一声,转而指控他,「你装睡!」 沈琰舔了舔她的手指,眨了眨无辜的一对眸子,吃惊地说:「难道不是你把我弄醒的吗?」 裴佩被舔得身上的毛都竖了起来,她赶紧抽回手指,然后拉过沈琰的手,以牙还牙地反咬一口,「我也要咬你!」她是凭着本能这么做的,但一咬完,她便笑出声,自己什么时候起和沈琰一样幼稚了? 她笑,沈琰也跟着笑,还顺势拍了拍她的背,跟哄小孩似的。 裴佩止住笑声,她睁着晶亮的眸子,在黑暗中依然有种难以掩饰的妩媚,她轻声问:「你当真要睡了吗?」 沈琰也目不转睛地回望着她,他喜欢她的眼睛,每次被她这样凝视的时候,他就觉得掉进了一片温柔的沼泽,就算越陷越深,也觉得无所谓了。 他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摸索着按了下墙壁上的开关,一瞬间,原本光线低沉的房间便弥漫开星星点点的光晕来,星光是从天花板上落下来的,一时让人觉得身在幻境。 裴佩有些吃惊,她抬眼仰望着天花板,这才发现这个房间所有的妙处都在上面,斑驳的光彩交织在一起,竟是变幻多端的星座。 她觉得新奇,便噗嗤地笑出声,「这是什么?好漂亮。」 沈琰用有些腼腆的声音说:「我喜欢天文学,然后就和朋友一起在天花板上面安装这些。」 裴佩哈哈笑了两声,她之前只觉得沈琰有些傻乎乎的,但今天她才发现他还真不是普通的笨男人,毕竟能记住那汤里那么多药味,以及在这天花板上花的心思,可就不是能用一个傻字概括得了的。 起码,也是一个很细腻很认真的男人。 她勾起唇角,柔声道:「真美。」 她一说完,便觉得额头落下了一个湿热的吻,柔柔的温度,让她晕乎乎的,连带着本来备战来应付男人的身体也松懈下来,就算不和他翻云覆雨,就算只是这种简简单单地抱在一起,她也觉得不错。 以前她最不喜欢这种情绪,但对象是沈琰的话,她一丁点都不排斥。 裴佩缓缓阖上沉重的眼皮,然后就真的睡着了。 早晨醒来去上班的时候,她都觉得不可思议,就连在工作的时候,她的脑海中都能浮现沈琰温情脉脉的脸,他们这情况,哪里是男人单方面的追求,明明就是在谈恋爱。 和沈琰谈恋爱?裴佩一想到这里,全身的毛又开始战栗了,她不会真的就被一碗汤给勾走了吧? 更让她觉得苦恼的是,她居然又在分心想关于他的事情。 「烦死了!」裴佩将手上的笔往桌子上扔去,身子往后仰,重重地靠在椅背上。 埋怨完她又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幸好刚才声音不大,没惹人注意,他们都正埕首工作,神经便慢慢松懈下来,可仍然觉得苦恼。 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她一下子就把身体坐直了,本以为是沈琰,不料是和她同公司的叶宁,算是她的上司,但又有一层大学校友的关系在,是高她两届的学姐,两人进了同家公司,平日里关系不错。 她拨弄着手机,微微惊讶地看着叶宁传过来的短信,居然是约她去逛街的,问她明天下班有没有空。 印象里叶宁可不是有时间去逛街的女人,忙的时候,世界各地飞,衣服都只能在机场附近买,现在居然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裴佩想了想,就回复了一句,算是答应了。 到了约定的第二天,两人一起出了公司,裴佩有段时间没见到叶宁了,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叶宁给人的感觉有些变了,以前是不苟言笑的,现在却平添了一股温婉柔和。 但她没说,来到附近的百货公司后,她才问了句,「你想过来买什么吗?」 这只是随口一间,但叶宁千年绷着的脸孔却泛起了一丝异样的红晕,连露出来白皙颈顶都染上粉红色,看得裴佩目瞪口呆。 「怎么了?我是问了奇怪的问题吗?」 「不是。」叶宁连忙摇头,她习惯性地将掉落在耳鬓的碎发拢到耳后,然后用刻意压低的声音说:「我想……让你陪我挑几件睡衣。」 什么?裴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叶宁的表情她还以为是多么不好意思的事情,想不到仅仅是几件睡衣,她哭笑不得,「叶宁学姐,我应该没有听错吧。」 叶宁轻轻扯了扯嘴角,点点头,「你没有听错……但是也不是普通的睡衣。」 最后半句,叶宁是嘀咕着说出来的,裴佩没有听清,正待她竖起耳朵听得详细些,就被叶宁推搡着进了电梯,弄得裴佩晕头转向。 怎么她现在都弄不懂身边的人了,叶宁是这样,沈琰也是这样。 【第七章】 「小姐,你看这款怎么样,还有这款,这季新上的款式,昨天刚到。」 「好,我看看。」 裴佩听着叶宁和专柜小姐的对话,表情有些奇妙,看着她们手里递过来递过去的布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叶宁是过来买情趣睡衣的,说是情趣也不至于,但她看着那薄薄的布料,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叶宁,是交男朋友了吗?明明完全没有听到任何消息。 她不爱打听人家隐私,只是趁着专柜小姐走开的间隙朝叶宁戏谑道:「原来学姐是要我陪着买这样款式的睡衣,清清凉凉,是为夏天作准备吗?」 v第十六章 叶宁正因为各款睡衣眼花缭乱,听到裴佩的戏弄之语,她无奈地笑道:「你不要拿我寻开心了,快帮我看看。」 「好吧。」 裴佩暂且收敛了嬉皮笑脸的神色,给出了几点意见,她摸着其中一件吊带裙柔软的布料,心里一动,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什么。 「上次我在新加坡出差的时候见到向淳淳了。」 裴佩的思绪被硬生生地打断,她诧异地抬头看向叶宁。 叶宁神情自然,她们几个都互相认识,但她并不知道裴佩和向淳淳曾经闹翻过,她随手将一件睡衣挂在衣架上,又重新拿过一件新的后,才继续道:「算是很巧,她说她过段时间就回台湾,还说很想和你见一面。」 她转头望向裴佩,问:「你们大学毕业后就没联系了吗?」 裴佩的表情有些僵硬,对于这个多年没有听到的名字,她除了陌生之外,已经没有其它多余的情绪了,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叶宁挑了挑柳眉,「我是问到尴尬的问题了吗?」 裴佩萣尔,摇摇头,「你误会了,我只是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她将手上的吊带裙挂了回去,又看了一眼本来朝她们走来却又小心翼翼地停住脚步的专柜小姐,嘴角勾起一弯迷人的弧度,「不过,确实很久没有见面了,好几年没联系了。」 「咦?」叶宁明显非常惊讶,「你们不是很好的朋友吗?我记得你们上大学时还住在一起。」 「时间并不长,我很快就搬出去了。」裴佩淡淡地说。 「哦,这样子。」叶宁若有所思地点头,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显然裴佩和向淳淳曾经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她没有多问,便将目光重新转回到睡衣上,她随手拿过一件,递到裴佩跟前,笑咪咪地问:「你觉得这件怎么样?」 裴佩噗嗤一声笑出来,看着眼前可以称得上漏洞百出的布料,她笑得意味深长,「蛮好的,我相信你要是买了,某人会很高兴的。」 「你不要取笑我了。」 那天和叶宁从百货公司分别后,裴佩回到自己的公寓,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按理说,她是不会为了已经不相关的人浪费时间的,可今天再次听到向淳淳的名字,神经还是绷紧了。 她觉得奇怪又感到烦躁,明明她们已经好几年没联系了,向淳淳为什么还要托叶宁说那些想要再见面的废话,她难道没有自知之明,明明她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裴佩按了按有些紧绷的太阳穴,用力闭了闭眼,当然,除此之外,还让她感到不舒服的是因为向淳淳和另一人有过关系,毕竟……沈琰追求过向淳淳…… 她是个诚实的人,她很明白自己异常的心绪有很大部分是因为关乎沈琰,就算她仅仅把沈琰当成追求者,但是一旦想到这个男人也普经把那股温柔给予向淳淳,就让她非常不爽。 她苦恼地望着窗外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又过了几分钟,突然直起身子,从扔在茶几上的包包里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拨打最近最常用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她立即说道:「你下班后来我这里,嗯,对,没有什么事,想找你上床可不可以?」 裴佩撇了撇红唇,在听到男人的回应后翻了个白眼,她故意补充了一句,「你要是不快点来,我可就要找别人了。」 说完这句,她就挂断了电话,然后闭上眼睛躺倒在沙发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有人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又把从沙发上扶了起来,她的意识才慢慢回笼,在晕黄的光线里,跃入眼帘的是一张焦急的面孔,来人的语气一改往日的温柔,很是严肃地问她,「你怎么就躺在这里,居然连门都不锁,你在做什么,要是陌生人进来怎么办?」 「你是陌生人吗?」裴佩含糊地嘟哝一句,抬手抚摸着对方皱起的眉宇。 他顷刻间噤了声,抿着唇,面色复杂地望着她。 裴佩将头靠到他宽阔又温暖的怀里,纤细的手臂将他的腰也搂得紧紧的,她柔柔地笑了声,「不会有陌生人进来的,管理人员认识你,所以你才可以进来。」 「你怎么了?」沈琰抚摸着她柔软的颈项,在细腻的皮肤上来固滑动。 裴佩「蹭」得一下抬起脸,闷闷地说了句,「全身乏力,胸闷气结。」 「什么?」沈琰皱眉,将她整个人抱到怀里,让她跨坐到他的腿上,「谁惹你生气了?」 裴佩在他胸口蹭了蹭,「没有人,我自己生闷气行不行?」 沈琰噗地笑出声,他将她的腰搂得更紧,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你是不是傻了?哪里有人自己气自己的?」 裴佩闻言挺直了身子,乌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睇着沈琰,她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轻哼一声,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客厅很安静,只能听见男女纠缠的喘息声,交织在这令人沉醉的夜里。 裴佩想,要是沈琰能在她的吮吸中发泄出来,那么,她就原谅他普经和向淳淳有过来往的旧事,说不定,她还会答应他成为他的女朋友。 趁着明天是周末,他们今晚也能荒闹一场,裴佩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可惜第二日午后就被裴母一通电话叫回主宅,说是她的堂姊裴若来了。 裴佩和这个堂姊素来交好,自然是会赶过去的,但她一时没想到裴若怎么会突然过来,直到她看到她的两个小外甥,才明白过来,这哪里是裴若不请自来,分明又是整天清闲没事做的裴母想借着这两个孩子激发她的母性,接着顺水推舟,要她早早结婚罢了。 第十七章 这样的伎俩,裴母也不知玩过几遍了,可惜她的智商没有随着岁月的积累而增进,只懂得反反复复,裴佩无奈得无话可说。 当然不明所以的裴若显然非常高兴,自从有了两个小家伙后,她的生活就被他们填满了,自然和裴佩联系也减少了,这次能有机会过来,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她旁边坐着规规矩矩的儿子,怀里抱着乖巧的女儿,完全是沉浸在幸福里的模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裴佩坐定在沙发上后,也朝她露出笑容:「一段时间不见,睿睿就已经这么大了。」 睿睿自然就是舒睿铭,在听到裴佩提到他的名字后,原本安静的小脸蛋有了笑意,露出了两颗雪白的小虎牙,「阿姨好。」 他奶声奶气地和裴佩打招呼,然后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戳了戳妹姊的脸蛋,「这是阳阳,她在睡觉。」 睡得正香的舒阳彷佛是为了应合哥哥,即使沉睡在梦乡中,也配合着从喉咙中发出一道咕噜声,像是一只懒洋洋的小奶猫发出来的。 裴佩被这两个孩子孩子逗乐了,掩着嘴笑起来。 裴若抱着舒阳轻轻摇晃了两下,然后带着笑意说:「本来阳阳是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见到你来了实在太高兴,就得发出些声音作为表示。」 「我见到他们也很高兴。」裴佩早忘了裴母的计谋,她伸手招呼着睿睿,将他抱到自己的怀中,小家伙软糯的身子让她觉得软绵绵的,触感特别椁,她一时高兴,就道:「希望我的宝宝也快些来吧。」 裴若噗嗤一笑,「你不烦舅妈整天要你结婚生小孩了?」 「嗯?」裴佩挑了挑眉,反应过来,原来裴若是清楚裴母的目的的,「你都知道我的烦恼了,还为虎作伥?」 「有这么夸张吗?」裴若笑笑,低头亲呢地蹭蹭女儿的额头,然后抬起头来,「那是因为这些小宝贝真的很可爱,然后我又很期待你能和我一起讨论育儿经。」 裴若转着乌溜溜的眼珠,突然戏谑道:「听舅妈说,你不是有个交往的对象吗?怎么样,和他有可能吗?」 「他?」裴佩百无聊赖似,像是完全不想花费心力思考沈琰的事情,「一想到他就觉得很烦,要是再和他结婚生小孩,我还要不要活了。」 「什么?」裴若大笑,正待她想说什么,裴母端着几盘点心从厨房里走出来,裴若将怀里的女儿交给裴母,又低语几句。 裴母一边听,一边笑咪咪地点头,她怀抱着着舒阳,又转头朝舒睿铭笑道:「小睿睿过来这边,我们去后花园玩好不好?」 舒睿铭仰起小脑袋看着裴佩,像卜荀般的一双眼珠里盛着毫不掩饰的期待。 裴佩温柔地摸摸他柔软的头发,柔声道:「去吧。」 舒睿铭这才欢欢喜喜地从裴佩的怀里跳下来,然后牵着裴母的手,三个人一起出了客厅,朝外面的走去。 裴若慢慢将视线从他们身上收回来,望向裴佩,「听舅妈说起来,我还以为今年就要喝你的喜酒了。」 裴佩闻言无奈地摇摇头,她全身放松地将身子往后靠去,「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哪有这么快。」 「这样啊。」裴若笑着摸了摸鼻子,「你刚才不是说觉得很烦吗,可是听你现在的语气好像又不是这样……」 裴佩的眼神闪了闪,她挪了挪身子,调整着更舒服的姿势,接着状似无意地开口,「堂姊,你……还记得和堂姊夫谈恋爱的时候吗?」 她记得裴若和舒瑾瑜也是透过相亲认识的,应该和她的情况有些相似,她本来是很不喜欢和别人讨论感情的事情,因为人与人的情况各有不同,没有讨论的空间,可现在她又不确定了。 「和你堂姊夫谈恋爱的时候?」裴若眼神变得异常柔和,一提到舒瑾瑜她就柔肠百结,「我当然记得,但是你想问什么?」 「闷什么?」裴佩的眼神有些茫然,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然后苦恼地叹气,「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其实也并不是,是她还没那个脸皮在裴若面前说很在意沈琰和向淳淳之前的关系,她本来也并不在意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在意了。 裴若有些吃惊地看着她,裴佩鲜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她正色起来,斟酌地回答,「虽然我不知道你在烦恼什么,但是你这个样子和我当初蛮像的。」 「咦?」 裴若垂下眼帘,腼腆地笑笑,陷入回忆之中,「在我不懂你堂姊夫真实的想法之前,好像一直这样,经常会陷入困局,很想知道他在想什么,很想了解他的一切,其实这些答案我明明只要开口问就知道,可是我偏偏就要自己去猜,所以……」 裴若姣好的脸蛋飘上两朵红云,「所以很多时候,我就自己一个人抱着醋桶狂喝,整个人傻得不得了。」说着,她拍拍自己有些热的脸蛋,「不过,佩佩,你和我不一样,你比我聪明那么多,不应该犯这种措误才对。」 裴佩愣了一下,既而苦笑,「你这么劝导我,好像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某个人一样。」 裴若被噎了一下,她收起原先的腼腆,转而促狭道:「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 裴佩无奈地摇摇头,权当没有听懂裴若的言外之意。 这时楼梯上传来规律的脚步声。 两人都好奇地抬头往上看去,看清来人后,裴佩吃惊地蹵起眉,裴若则展开欣喜的笑容,她率先出声,「小冉,小钰,你们终于睡醒啦?」 来人都笑着点点头。 顺阶而下的,除了一脸迷糊的裴冉,还有跟在他身后的,一个身材颀长的俊美男子,娄钰。 他怎么会在这里?裴佩不明所以,她转头看向裴若,对方却是一副早就知晓的表情。 「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还以为你这个周末不回来了,还是娄钰听到了你的声音,然后跟我说的。」 裴冉来到客厅后就像滩泥一般瘫痪在沙发上,他和娄钰正熬夜合作一个专案,今天早上才稍稍有喘息的机会,两人从公司回来的时候,他就直接将娄钰拉到家里呼呼大睡了。 「临时改变主意了。」裴佩随口敷衍了一句,她瞄了一眼坐在裴冉身旁的娄钰,后者笑得一脸无害,在察觉到裴佩的眼神后,他笑得更加灿烂了。 裴佩眯了眯眼,移开视线。 本来裴佩吃完晚饭后要留下来住一晚的,但家里偏偏来了一个在裴佩看来是不速之客的娄钰,让她觉得碍眼,于是用完餐后,就找借口离开了。 她也没回自己的公寓,而是去了沈琰那里,但由于事先没有通知他,裴佩也不清楚这样会不会打扰到对方,当然,准备突袭的心情很快占了上风。 【第八章】 门铃响了几声,门就打开了,沈琰穿着简单的家居服过来应门,平时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随意地覆盖在额头上,柔软的发丝上有层浅浅的揭色,看上去竟有点像稚气未脱的学生。 裴佩颇为意外地看着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第十八章 沈琰很吃惊,但没过几秒,所有的惊讶都转化为喜悦,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体就先做出反应,长臂一伸,就把裴佩搂入怀内,抱进屋里。 「你怎么来了?」男人笑得很开心,将怀里的人儿搂得紧紧的,他的惊喜也不是没道理,毕竟昨晚疯狂过后,白日里裴佩又恢复成淡漠的模样,甚至让他产生了昨晚那个魅惑的小妖女是他神智不清时的错觉。 裴佩眨了眨眼,她大大方方地伸高手臂,搭在沈琰的肩上,语与轻松,「想来就来了,你不欢迎我吗?」 「我当然欢迎!」沈琰连忙道,为了证明他说的是实话,他收紧了长臂,将裴佩箍得更紧。裴佩喘了口气,无奈道:「你怎么每次抱我都和要勒死我一样?」 「啊?对不起……」沈琰立即松开了箱在她裴佩腰上的手臂,但他还不甘心,很快又圈在她纤细的肩背上,仍是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裴佩泄气了,对于沈琰这种近乎于偏执的行为,她向来是无话可说的,并且她也没什么力气了,她闭着眼睛,软绵绵地窝在男人的怀中,懒洋洋地开口,「不要在这里站着了,我要坐下来,腿都酸了。」 沈琰闻言又开始道歉,自从和裴佩认识以来,他似乎就一直在为自己愚蠢的行为道歉,但可能因为是深入骨髓的本性,他就没有聪明过一回。 裴佩懒得说他了,她放松全身,由着他将她抱到客厅的沙发上,虽然这个男人的脑袋不是太好,但是体力向来不错,昨天他们那样过之后,今天一天她都腰酸背疼,只敢在背地里龇牙咧嘴,反观男人好像跟没事人一样。 男女真的有差这么多吗?她其实真的很想问他一句,这么将她轻轻松松地抱起来,真的不会闪到腰吗? 当然裴佩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这种白痴问题,和她的智商不太符合。 裴佩坐在沈琰的怀里,脑袋也靠在他的怀里,沈琰则摸摸她的头发,玩玩她的小手,两人都静静地不说话。 裴佩眯了一会眼,忽然开口道:「沈琰……你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嗯?」正在摆弄她白嫩嫩小手的男人愣了下,他眨了眨眼,然后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在研究所里,医学系学生都很忙,每天都是读书跟研究,其它的……好像没有了。」 「这样啊……」裴佩从他怀中抬起头,乌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她抬起另一只没有被霸占的小手,轻轻犀挲两下男人冒出青髭的下巴,展开柔媚的笑容,「也对,我们沈医师确实就是一个在学生时代就认真负责的人……」 「也没有……」沈琰腼腆地笑笑,他有些不习惯地挠挠后脑杓,毕竟裴佩很少有这般柔情缱绻的时候,让他一时不能够适应。 但裴佩显然玩上瘾了,她完全就是一副逗弄的姿态,纤细的手指在沈琰的下巴上驻足片刻后,又朝他的嘴唇移去,言辞里也满是戏弄,「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还记得那时候你帮我上药的时候,手指总是有意无意地触碰我的腿,你的体温很高,我总觉得烫烫的……」 「唔……」沈琰猛地睁大了眼睛,佩,我……」 裴佩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她若有若无地勾了勾唇,吐气如兰,幽幽地凑到男人的唇边,隔着咫尺的距离,「还有,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偷袭我,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个男人的伪装还是曝露了,虽然人前老实,但是本质上还是一只色狼,啊……」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她惊呼一声,就被人一个翻身牢牢压在身下。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时间过得很快,之前裴佩和沈琰说只允许他追求她一个月,但现在,都快要三个月了,两个人还是纠缠在一起,沈琰不问,裴佩不提,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在一起,就和普通情侣一样,做着最稀松平常的事情。 最着急的是裴母,她急得不得了,裴佩则一如既往地装傻,她虽然自诩聪明和坦率,但在感情上,竟也头一回瑟缩起来。 「怎么站在门口,为什么不进去?外面很冷。」 「懒得进去,腿酸走不动。」 裴佩轻轻瞪了一眼从医院赶到电影院和她约会的男人,希望他有自知之明,她腿酸的原因究竟是谁造成的。 沈琰憨憨地笑了两声,他执起她的手放在嘴边呵气,直到两只冰凉的小手暖和起来,他才放下它们,但仍旧舍不得松开,他一手牵着她其中一只小手,令一手环着她纤细的肩,揽着她进入影院。 「我是亲自示范向你证明,你整天像木头一样待在车外等我下班,是多么傻的行为。」裴佩借着两人亲密的距离悄悄掐了一把他的腰。 「好好好。」沈琰完全不恼,他大笑,「我傻,都是我的错。」 「当然都是你的错,本来这个时间点我应该在家里全身放松地休息,但我现在却在闹哄哄的电影院,所以都是你的错。」裴佩不依不饶地挖苦。 「那是因为我们上次没有看成电影,所以就要趁这机会补上。」沈琰温柔地摸摸她的头,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 「即使来了,也早就不是原先那场电影了。」 「那有什么关系,只要还是原来的人就好了。」 裴佩看着他转身去买票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明明已经不是孩子了,这个男人还是会透着一股纯真的稚气,说出来的话也一样,让她一个伶牙悧齿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她轻轻摇头,看着周围喧闹的场景,陌生人依然是陌生人,但她的心境却有了不同,她还记得当初的无所适从,但现在居然满满都是平静与释然。 她看着买好票笑着朝她走来的沈琰,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沈琰选的电影情节蛮复杂的,不该热门,按理说看的人不会很多,但放映厅里的人却黑压压的一大片,不少还是手挽手的情侣。 裴佩有些怀疑他们是否进错了放映厅,明明已经来回看过两回票根了,不会出错才对。 直到在后排的位置坐下来,她依然还是有些纳闷,沈琰越过座祠扶手握住她的手后才明白过来,只听他一本正经地说:「网上评价说这部电影比较血腥,暴力场面比较多,少儿不宜,你到时候不要害怕。」说着,还安抚似地拍拍她的手背。 裴佩闻言愣住了,如果不是放映厅内光线比较暗的话,沈琰应该能看到她片片龟裂的表情,以及快要翻到天上的白眼。 她浑身僵硬地将脑袋从沈琰身上转移到电影萤幕上,她要将之前改观的评价收回来,什么沈琰即使快三十岁了还很纯真之类的,她统统都要收回,这个男人就只配当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他当她是国小生还是幼稚园小朋友,看个血腥点的片子就会怕? 实在是蠢得让人说不出话来,怪不得将近三十岁还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她快被这个男人笑死了。 第十九章 裴佩几乎是哭笑不得地看完这场电影,期间她前排的年轻女孩们一直发出慌张的惊呼声,有男友的都找男友寻找安慰,而她则是木然地看着萤幕,目不转睛。 不死心的沈琰则一直握着她的手,好像是说要分分秒秒给她安慰。 可惜裴佩故意无视他,因为逗逗他真的蛮有趣的,在电影接近尾声的时候,她都能听到他失望的叹息声了。 这个男人……裴佩促不及防地露出笑容,算是败给他了,她总算是回握住他的手,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的眼神精准地锁住了他的唇,然后在上面轻轻落下一个吻。 她能看清他猛地收缩的曈孔,她眼里的笑意更加浓厚,趁着对方作不出反应的片刻,她很快将唇收了回来。 她用手指在沈琰滚烫的唇上轻轻一点,眼角的余光瞄到已经放映结束的电影,她不作停留地站起身,随着拥挤的人潮出了放映厅,将男人甩在身后。 出去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双颊滚烫难耐,她拍着自己的脸蛋,逡巡着洗手间的方向,但可能是因为太心急,她走走停停还是找不到洗手间的位置,而是来到无人的角落。 她有些茫然,直到身后逼近脚步声将她惊醒,她轻呼一声,就被人搂进炽热的怀抱里,她听到了对方怦怦的心跳声,就和敲鼓一般,震动在她的耳膜上,令她感到口干舌燥。 「沈琰,唔……」 想说的话都被狠狠地堵了回去,像是为了惩罚她一样,男人发泄般地用力撬开她的牙关,滚烫的唇舌蛮横地挤了进来,她的腔壁,她的舌头,都无处可逃,只能任意对方吮舔着,用力地反复深裴佩轻蹙着细眉,无力地承受这个吻,口腔里炙热的温度快把她熨晕过去了。 「这是……你刚刚戏弄我的惩罚……」 良久,沈琰的舌头才从她口中退了出来,但他的唇还是紧紧地贴合着她,从隙缝中,他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裴佩有些不给面子地轻笑出声,她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余对方的唇瓣,丢出一句,「那你也接受我的惩罚吧。」同时,她也用力挤入他的口中。 然后,将这个男人说出那样挑衅话语的嘴巴狠狠洗了一遍。 又过了许久,两人都喘着气将胶合的嘴唇分开,裴佩瞪着泛着潮意的眸子,忍不住舔了舔自己已经明显红肿的嘴唇,她没好气地说:「我要去洗手间了啦,你去外面等我。」 眼睛同样湿润的沈琰闻言乖乖点头,他早就没有刚刚强吻裴佩的气势,整个人看上去傻乎乎的。 「去吧。」裴佩轻轻松松地推开他,迈步往外走,这一次,她总算找到了洗手间的位置。 当然这样的伪装在进入洗手间后就马上剥离了,天知道,她的心脏跳动得有多快,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心脏会不会从嘴巴里蹦出来。 洗手间里人不是很多,她拼命地用冷水泼脸,想要让自己滚烫的脸镇静下来,可惜,就算脸上的热潮褪去,她的思维却更加清晰起来。 她有些慌张地抬头看着镜子,她看到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眼前的女人,她的眼睛很闪躲,但又是一副想逃却逃不开的神情,而这个人,就是她自己。 裴佩猛地揪住自己的胸口,难道她真的陷逬去了吗?这怎么会是她,她反反复复地吞咽着自己的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脸上的水渍都干掉了,她才拖着酸软的步伐往洗手间外走去。 才往外走了几步,一个形色匆匆的女人就迎面朝裴佩走了过来,裴佩的反应有些迟钝,没有闪避开,两人就直接撞到了一起。 裴佩闷哼一声,对方则是发出细细的叫声。 就是这道普通的叫声令裴佩的身子倏地僵硬住了,虽然隔了五年的光阴,但这道声线还没有从她的记忆中褪去,她眯了眯眼睛,顾不得被撞到的地方,就这么看着眼前拍着胸口一脸害怕的女人,看着对方抬起脸,又看着那原本带着歉意的眼神在与她的视线相接触后褪得干干净净。 对方吃惊地说不出话,良久才找到声音,但颤抖得厉害,「佩倔,你怎么在这里?」 「好久不见。」相较于对方,裴佩显得平静得多,语气也很淡然,「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向淳淳。」 【第九章】 沈琰就像一根乖巧的木头,十分听话地伫立在人来人往的大厅中,他乖乖地听裴佩的话,一直静静地等着她,一边等待,一边又忍不住露出傻笑,表情还有些羞涩。 这样的神情放在一个大男人身上其实有些奇怪,他自己也明白这样实在太傻了,他现在很认同裴佩说的,他确实就是没脑子的笨蛋。 可他今天真的忍不住,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外面主动吻他,之前也不是没有主动过,但这一次好像有些不一样。 属于男人的直觉告诉他,他跟裴佩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他甚至忍不住更加自作多情地以为,也许有一天他能够娶裴佩做老婆。 虽然他早就将她当老婆了,但是能够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还能忍多久不让她完完全全成为只属于他的女人。 沈琰的眼神有些飘远,忽然,他的心咯噔了一下,他抬手看了看手表,惊觉裴佩已经在洗手间待了很长时间了。 他皱了皱眉,怕发生什么意外,便举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他当然是不合适走到女洗手间去,但很快,他就在远远看到了他想找的人儿。 同时看到的,迁有另外一个女人,沈琰的身子倏地僵住,那些远去的记忆忽然汹涌澎湃地潮他脑海中涌过来。 在他的认知中,裴佩是不应该和那个女人认识的,可惜,即使隔着这样的距离,沈琰也不能够自欺欺人地骗自己,她们两个的举止神态,绝对不是碰巧遇见搭上了话那么简单。 她们……沈琰感到阵阵冰凉从脚底开始往上窜,然后逐渐将他覆盖住,令他不得动弹。 裴佩曾经想过,早晚有一天她会和沈琰坦白,说他们在五年前就见过面,然后再嘲弄一番他当年像傻子般在楼下等待向淳淳的糗事,然后事情就轻轻松松地翻篇了,他们之间不受任何影响,仍是稀松平常地相处着。 但眼前的状况,显然是最糟糕的,由当事人撞破,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但裴佩知道,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就是沈琰。 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般异常的心慌,但在瞄到沈琰的那一刻,她几乎是手足无措,她再也没办法和向淳淳闲扯下去,随便抛下一句话后,就故作镇定地朝沈琰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让你久等了,抱歉。」裴佩在他面前站定,她还很从容,不急不缓地表达歉意。 沈琰和往常一样宽容地摇摇头,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了。 回去的路上非常地安静,车子里没人说话,也没有舒缓的音乐,只有一根弦绷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隔开两人的距离。 第二十章 裴佩暗自握紧手,纤细的骨节透着白,她斟酌着开口,「我……其实一直想和你说一件事,很早就想说了……」 旁边的人没有回应。 装佩轻轻吸了一口气,「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的时候,你在一处公寓楼下等一个女生,那天很晚了,你大概没有等到想等的人,反而碰到另一个女生,还帮她捡不小心丢到地上的行李……」 车里仍是只有她的声音。 裴佩的睫毛颤抖着,有朦胧的水气罩在她眼前,让她一时看不真切,她悄然吸了吸鼻子,轻声道:「那个女生就是我,那天……谢谢你。」 静谧的空气在发酵,裴佩用力闭了闭眼,发现自己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 一直安静不说话的人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异常地平静,「原来是你,那天上了楼之后,又下来通知我的女生。」 「嗯……」 沈琰轻笑一声,「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这么早?」 「嗯……」 「你的眼睛很漂亮,即使那天天色很暗,我还是觉得它们真的很美。」 裴佩僵硬地转头望向他,只见他面色从容地直视前方,嘴角还暗着淡淡的笑,但她却浑身发冷,她压低声音说道:「谢谢。」 「你经常和我说,我是一个笨蛋,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这并不仅仅只是调侃,你好像说的并没有错……」 裴佩狠狠压住自己在发抖的手,抿着唇不说话。 车子猛地被踩住刹车,一个急打滑,硬生生地停住了,停靠在裴佩的公富楼下,沈琰将双手从方向盘上慢慢放下来,他缓缓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望着侧低着头的女人,淡淡开口,「你不应该和笨蛋有所往来,你很聪明,不应该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这就是你三个月来得出的结论?」裴佩也转头看向他,她毫不避视他的眼睛,目光仍旧晶亮,但脸色在车内下异常惨白。 她嘲弄地轻哼一声,「你说的没错,是应该停止了,一个月很早就过去了,我应该当时就应该狠狠地把笨蛋甩掉,拖到现在,是我的失误……」 沈琰静静地望着她,本是乌黑的眼珠在一瞬间变得空涧,他只有紧紧咬住牙关,才能压抑住从喉咙深处翻涌上的血腥气。 「那么……」裴佩不再看他,她扬了扬骄傲的下巴,直接伸手推开车门,迈着从容的步伐下了车。 「再也不见了,笨蛋!」随着车门重重被关上的声响,她的声音也被挡在车门外。 沈琰觉得,这道门,也狠狠地关在他的心上。 裴佩目不斜视地直直往前走去,她的状态迁很好,只是仍旧腰酸背疼,本来有个人说今晚要帮她按摩的,可现在他食言了。 她笑着往前走,忽然身后传来车子疾驰而过的声响,她倏地停住脚步,静悄悄的黑夜里,有湿热的眼泪从她眼眶滑落,一滴一滴,滑过下巴,落在地上,天色很暗,它们很快消融在黑暗中。 裴佩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不久前那份炙热的温度还停留在上边,可如今已经冷却,连同冷却的还有她身上的某个部位。 「笨蛋……」她嘶哑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响起,可惜并没有人听见。 后来,裴佩一想起那晚对沈琰说的那些话还是会感到后悔,这件事情,沈琰才是受害者,她作为旁观者实在太沉不住气了,狠话说的时候确实很潇洒痛快,但其实在话音落下来的那刻就已经动揺了。 她本来以为一向对她宽容温柔的男人总会回头找她的,他不是说喜欢她吗,他对她这么执着,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些陈年旧事就选择不理她了,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就真的完了,因为她是不可能先低头的,她是骄傲的,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但让人意外的是,沈琰确实没有联系她了,他果然很听她的话,说再也不见就真的再也不见了。 「佩佩姐,你怎么了?」一只手在裴佩木讷怔忡的脸前晃动,伴随着工读生担忧的声音。 裴佩堪堪回神,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非常尴尬地朝她一笑,「我没事,你去忙吧。」 「哦……」工读生抿了抿唇,抱起资料慢慢地挪动脚步,小姑娘心地好,还是忍不住回头多嘴了一句,「佩佩姐,你不开心一定要说出来,说出来了,心里就会舒坦很多。」 裴佩闻言露出这段时间来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她摇摇头,轻声说:「我没事,别多想。」 说完,她连自己都觉得这话很虚伪,她掩饰似地低头看文件,白纸黑字,全都模糊成一片,她不明白,怎么眼前又冒水气了? 她也不明白,连普通的同事都会关心她一句,反之那个曾经和她那么亲密无间的人,怎么会那么狠心呢,他就不会心疼一下她吗? 为了配合她的心境,长久都是艳阳天的台北下起了雨来,那天下午,裴佩早早下班,独自一人乘着捷运乱逛,跟着大批的人潮上车,又跟着大批的人潮下车,但每一处都不是她的目的地,直到她在一家电影院前停住脚步。 她隔着朦胧的雨幕往前看去,她想起那天自己就站在那个台阶等那个人,当时气温很低,她觉得脸和手都冷僵硬了,但她就是不想进去里面,她就是想要那个人一赶过来,第一眼就看到她,然后还能借此机会教训教训他,以后不要在车外傻傻地等她。 裴佩那时觉得,自己真是聪明,一石二鸟,现在想来,她是犯了傻还自鸣得意,如今多清醒,也明白过来了,可她依旧是这副德性。 她在高高的台阶上站定,她吞咽着自己的呼吸,胸脯剧烈起伏着,如果可以,她真的想狠狠地尖叫,她要骂死,咬死,打死沈琰,是他这个混蛋害她变成这样的! 她想把这些年来听过、学过的脏话都狠狠地砸在沈琰的身上,把他砸得头破血流,他现在这样算什么意思? 她欺瞒在先是她不好,但是他以为她就不为这件事生气吗?一想到他和向淳淳曾在一起过,她就想狠狠地质间他,当初是不是高度近视,居然就这样迷恋上向淳淳,还做出那样的蠢事。 她没嘲讽他就不错了,他自己倒先委屈上了,亲眼目睹女友劈腿是很惨没有错,但是他现在不是有她了吗?她又不会劈腿,她自从知晓男人是那么麻烦的生物后,怎么还敢招惹除了他以外的男人? 但当时沈琰的眼神分明是在质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是人与人交往的法则,他没有理由不会感到动揺,即使那时他口口声声说喜欢她。 裴佩紧紧地闭上眼睛,她不能再浪费泪腺里分泌出来的东西了,这般扭扭捏捏令她快要发疯。 「佩佩姐……」一道男性温吞的嗓音在她头顶迟疑地响起。 裴佩全身一震,她慢慢睁开眼睛,稍稍抬首,微讶地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谢延?」 谢延笑了下,带些讨好的意味,他下了一级台阶,放低姿态,轻声道:「佩佩姐,遇到你真巧,还没有回去吗?」 第二十一章 裴佩点点头,「没事就过来逛逛……」 谢延闻言一笑,眸光闪了闪,「最近佩佩姐似乎非常疲惫,我们几个都很担心……」 裴佩神色不变,在不是特别相熟的人面前,她一直都能武装得特别好,于是便淡淡一笑,「你们几个人的心意我领了,我啊,只是前段时间有些小感冒,恢复期大概脸色不太好。」 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然后转移话题,「幸好有你们几个人,不然我可能就要影响工作了,有机会一定好好请客犒劳你们才对。」 谢延连连摇头,直说裴佩太见外,裴佩仍旧温和地回以微笑,又和他闲聊了几句,不知为何,平日里话不多的谢延此刻的倾诉欲望特别强,一来二去,她都有些招架不住,要是以往她可能还有精力应付,但她现在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情都非常疲惫,她差点就要出声打断对方了。 直到,谢延抿了抿唇,像是鼓足勇气,同时又在斟酌着言辞,他说:「佩佩姐,找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吃晚饭吗?」 裴佩思绪疲惫,她急于结束话题,只道:「等有空了,我们部门的就一起聚一聚。」 「不是……我的意思是……」谢延无奈地一笑,声音也随之压但,「我想请佩佩姐吃饭,可以吗?就我们两个……」 裴佩愣了一下,模糊的思绪总算有了一丝清明,她有些讶然地看着眼前的男孩子,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五官端正俊气,还带着初入社会的青涩,但显然行为已经非常大胆,目光也非常自信,有点像她在学生时代遇到的那些人,坦率的,单刀直入。 当时她对他们不感兴趣,时过境迁后,谢延好像又将她拉到了回忆之中,但她仍旧一成不变,她笑笑,「谢延,你的心意我领了,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才,工作出色,品行也出色,我很欣赏你,当然,其它部门的主管也对你赞赏有加,所以我希望我们是默契的工作伙伴。」 「佩佩姐……」谢延的神色复杂,眼中毫不掩饰失落,但他还带着年轻的骄傲,很快变调整好心态,便道:「谢谢佩佩姐夸奖,我会继续努力,争取留在公司。」 裴佩欣慰地颔首,她欣赏这种潇洒并且逬退有度的人,「加油。」她鼓励性地说了一句,接着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先和你说再见,明日再会。」 礼貌性地说完后,谢延也不得不点头,裴佩转过身,撑着伞,踩着阶梯一步一步往下走。 谢延面容纠结地看着她渐渐远去的纤细背影,到底是年轻气盛,到底是不甘心,他大声地喊了一句,「就算你现在不答应也没有关系,但我可以比之前那个男人做得更好。」 裴佩闻言步履不停,但她笑了一下,虽然她不喜欢谢延,但她喜欢他的坦率,她现在最需要这份坦率,她年纪比谢延大,怎么胆量可以不如他呢? 既然沈琰不来找她,那么她就去找他就好了,算是厚着脸皮收回当时说的话,哪怕他不领情,哪怕他还在生气…… 【第十章】 裴佩直接去了沈琰工作的医院,她本来也想过去他家更加合适,但一想到在私人的空间可能更加无所适从就有些退却了,起码在人流较多的医院能给她一些鼓励。 从站在手扶梯到走向诊间的那段路上,裴佩一直紧紧攥着手心,这些年来,她也见过很多场面了,但还是头一次这般紧张,快接近诊间时,她甚至有了落荒而逃的心理,居然是那些坐在等候区的人给了她安慰。 幸好,她不是一个人。 她慢慢走到等候区的座椅前,浑身僵硬地坐了下来,两只细白的手指交握着放在腿上,背挺得很直,不会让人觉得她胆怯了。 她转头瞄了瞄关上的诊间的门,想到一门之隔里,有她相见的人。她微微一笑,在紧张感与不安感中生出一份满足来。 旁边传来软软糯糯的咿呀声,裴佩有些惊讶地往身侧看去,这才发现她的身边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原本埋在妈妈怀里的小家伙大概睡醒,肉肉的脸红扑扑的,彷佛很恼怒,年轻的女人很有耐心地哄着。 裴佩也不觉得要脾气的小孩烦,她望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小家伙也算懂事,很快就安静了下来,裴佩看着越看越觉得可爱,又悄悄留意了一会,才把视线收回来。 她下意识地又想去看诊间的门,然后看到沈琰大步地从拐角处走了出来,裴佩睁圆了眼睛,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还没向前迈出一步,身子就僵硬住了。 一个年轻的护士抱着病历跟在他身后,年纪应该很小,一直笑着和沈琰说着什么,沈琰也对她笑得很温柔,他的眉眼本就长得和善,笑起来更加招人喜欢,两人一路说着,风风火火地进了诊间,门唔地一声就关上了。 裴佩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感受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她不自在地用鞋子磨了磨地板,然后又一屁股地坐在椅子上。 她其实在来之前就已经作过很多心理建设,大不了就是哄一哄沈琰嘛,她再坦诚地承认错误,保证一下,这事就翻篇了,就算翻不了篇,她起码也做过努力和让步,以后无论怎么样,她也不会后悔。 她想得很好,却没有料到自己根本无法接受后一种情况的可能,在她潜意识里想着,沈琰肯定是只要一看到她来了,别说等她开口,大概就忍不住扑上来了。 但事实好像不是这样。 他看起来状态很好,精神气十足,努力工作之余还有闲心和年轻女孩说笑,一点都不像为情所扰的样子。 反观她自己,即时不用照镜子也能想象出是何种惨败的模样,要是走在街上,可能还会有那种调皮的小孩子指着她跟同伴说:「看,那个阿姨好像是一个傻瓜哦。」 裴佩一想到就眼睛和鼻子都泛酸,她紧紧咬住嘴唇,硬生生地将眼泪憋了回去,她长这么大,还头一次这么委屈过,更让她难受的是,让她委屈的还是沈琰这个傻子! 她想好了,让她跟沈琰低头?门都没有,她就等着他下班出来,然后打死他,看他还敢不敢背着她对其它女人笑得这么开心了! 裴佩憋着十足的耐心等待着,等坐在椅子上的人差不多走光了,沈琰终于从诊间里走出来。 裴佩已经在门口站了几分钟,一见他出来,表情也没有多余变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沈琰着实愣住了,他的神情在僵硬了几秒后,就显出狂热来,他上前一两步,就将裴佩狠狠地抱在怀里。 他一副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事实也确实如此,他早就后悔那天和裴佩说的那些话,很想跑过去求得她的原谅,但又不敢,他嘴巴笨,怕又说出什么话惹裴佩不高兴,所以就一直忍耐着,只能借着工作麻痹自己。 但越麻痹越痛苦,他实在忍受不了了,想着今天一定要过去找裴佩,不料她居然过来找他,这是不是代表她不气他了? 第二十二章 沈琰很开心,箍着裴佩的手臂更加收紧,恨不得将她揉入怀中。 久违的温暖气息充斥在裴佩的鼻息间,令她险些沉迷,但她很清楚,她现在才不想和沈琰温情脉脉,她还在记恨着,小嘴一张,就咬在男人的颈项上,留下一排月牙的痕迹。 沈琰闷哼一声,手臂稍稍松了松,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按她的脾性哪里会这么容易消气。 他硬着头皮轻声问:「还在生我气吗,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裴佩愣了下,她没想到沈琰那么快就服软,当初他说的话也没有比她轻巧,按理她也应当退一步,可又觉得委屈,便闷闷说一句,「作梦……」 沈琰早就料到如此,只好无奈地摇摇头,「那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裴佩才不吃他这一套,她阴阳怪气地哼了声,「补偿什么,说到补偿,也是我补偿你才对,毕竟你是蒙在鼓里的大傻瓜,我是作壁上观的坏女人。」 沈琰皱了皱眉,欲言又止,他拉起她的手亲了亲,才道:「佩倔,有些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有一点我想通了,我不应该因你认识向淳淳而说出那样的话,我很后悔,真的……」 果然如此!他果然曾那样想过她。 裴佩的眼睛一酸,她重重吸了吸鼻子,将手抽了回来,转过身,倔强地说:「你以前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以前交的朋友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琰在她身后沉默不语,他知道她还在气头上,便不敢接话。 可裴佩不是这么想的,她觉得他这是消极处理他们之间的问题,根本就是不在乎的表现,她明明又说了难听的话,他为什么就不反驳一下? 裴佩忍着泪,生气得又想咬沈琰,「算了,多说无益,反正我今天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这个,我是来知会你一声的。」 「什么?」沈琰莫名有些不妙,他伸手想将她的身子转过来。 裴佩拍掉他的手,她转过身来,目光直视着他,漂亮的眼珠转了一圈,小嘴里就吐出这么一句话来,「我可能怀孕了,今天是过来做检查的,如果真的有了的话,我会考虑把他拿掉。」 沈琰的脑袋嗡地一下,完全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情况,他不知道事情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原来裴佩不是和他简简单单地闹别扭,而是要和他彻底决裂。 裴佩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她是被这男人气昏了头脑,什么乱七八槽的话都往外说了,以为让他难受了自己就舒坦了。 可他妈的,她现在还是难受! 她眨巴眨巴眼睛,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当然,还是这强地抹掉眼泪,硬着脾气说:「好了,该讲的我都讲了,我走了。」说完,就很潇洒似的转身要走。 沈琰一把抓住了她,稍稍用力就把她扯了过来,裴佩没有防备,手腕就被紧紧扣住,她感到恼怒,就瞪向沈向。 一瞪就吓了一跳。 她还从未见过沈琰这般模样,眼睛瞪得比她还厉害,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眼底酝酿着风暴。 裴佩的心咯噔了下,有些害怕,她甩着手,「放开我……」 沈琰当然是不放的,他整个人几乎都是懵的,被裴佩气到极点,打死他都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 「我带你去检查……」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不用你管……」 裴佩拍打着沈琰,可双方力气悬殊,他的手就跟钳子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她的心都揪紧了,头一次对他感到畏惧。 她被一路拉到妇产科,在沈琰的眼皮子底下做了检查。 等结果的时候,她就跟看笑话一样,她本来就是说气话骗沈琰的,哪里来的怀孕,但她偷瞄着男人紧绷的侧脸根本不敢说话,更何况她的手腕仍旧被他牢牢地扣着,完全挣脱不开。 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的护士就匆匆忙忙地递了张单子过来,说话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抬下,「妊娠中,三个月。」 裴佩呆了下,浑身僵硬。 沈琰激动地接过那张检查报告,话都说不太清楚,还要拉着护士问了几个问题后,才放对方离开。 裴佩的脑袋一片混乱,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又看了眼十分高兴的沈琰,一时作不了判断,趁着他松开的间隙,又要借机逃开。 她没走两步,又被沈琰拉住手,男人开心过后,很快就清醒了,他严肃地说:「和我进去,再跟医生确认些注意事顶。」 裴佩一下子就火了,仗着自己是孕妇,沈琰不敢对她用强的,就很轻松地甩开了他的桎梏,她恼怒骂道:「请问你是聋子吗?我说了,孩子我不要!」 她的声音稍微有些拔高,周围的人都纷纷看过来,一道道好奇的目光令她瞬间红了脸,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脸过,裴佩恨不得扑上去咬沈琰一口。 沈琰无奈地倒抽一口气,拉着裴佩,大步往前走,把她推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 「你干什么,发那么大的脾气,我们不可以好好说话吗?」沈琰低声斥道,他的脾气一向很好,但他现在已经被眼前这个女人不合作的态度给惹火了。 裴佩拍打着沈琰挤过来的胸膛,可对方的肉硬得和石头一样,她就被轻轻松松地推到墙上,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下。 她咬着唇,差点又要哭出来,一想到她都怀了他的孩子,他居然还凶她,她就气到火冒三丈。 她用带着鼻音的声音咬牙切齿地说:「不想和你说话,你走开!」 沈琰强压着火气,他知道现在不能和失去理智的女人一般见识,于是他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你是认真的吗?还是一时赌气?」 裴佩一下子怔住了,连鼻子的酸意都倏地堵住了,她呆呆地望着沈琰,一时忘了回答。 沈琰皱了皱眉,眉宇间有深深的疲惫,若是裴佩看得仔细得话,就能发现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此刻,更是疲惫万分。 他深深地望着她,颓然道:「要是赌气,就先乖乖听我的话,要是真的……那,我尊重你的决定……」 就像冰刃刺到心尖上,裴佩觉得全身都冷,冷到连思维都冻住了,只有眼泪一直往下掉,她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他,很勇敢似的,然后从嘴巴里挤出一个字:「哦。」 她只能说出一个字,眼泪就跟断线了一样,无论用手怎么揉眼泪就是止不住,一张小脸哭得稀里哗啦。 沈琰眯起眼睛,就想搂她入怀,这样的裴佩令他手足无措。 他刚有动作,就牵动了裴佩身上的开关,她就和炸毛的猫一样,拼命扭动全身,抗拒着他的触碰。 但男人的力气比她大,无论怎么挣扎,就是无法脱离他的桎梏。 她只能一直哭,不停用攥起的拳头去捶打男人的肩背,到最后几乎丧失了所有的力气,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伏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对方依然紧紧地抱着她。 v第二十三章 被泪水淹没的小脸很狼狈,但眼神分明还是倔强,她沙哑着嗓音问:「你不是说尊重我吗?尊重我的话就放开我。」 沈琰就和木头一样,现在又开始装傻,他收紧手臂,用蛮劲回荅了她。 裴佩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说:「反正,我就当没有认识你这个大混蛋,孩子是我的……」 箍着她的手臂松了松,男人终于开口,「佩佩,嫁给我吧,做我的老婆好不好?」 在他怀里的人顷刻间全身紧绷。 沈琰无声地笑了笑,亲吻着怀里人儿的头发,继续道:「让我成为孩子的爸爸,我们一起生活,然后抚养他长大。」 裴佩在长久的脑袋空白中找回了一些理智,她满不在乎地嘲讽,「你在作梦吗?」 「我是认真的。」 「作你的青天白日梦,出门都不知道照镜子吗,我才不要和你结婚!」 沈琰无奈了,他摸了摸裴佩的头发,看着她闪躲的眼睛,感到无奈,他压低声音,「那你就让我作个梦不好吗?」说着,他就想吻她。 裴佩是不会让他得逞的,她的脑袋一下子移到沈琰的颈窝处,又咬到他硬邦邦的肉上,她咬得很重,重到连她的心都开始疼了。 但是沈琰一声不吭。 她颠抖地放开他,无声地笑了笑,「我才不要,孩子是我的……」 矛盾依然没有解决,但裴佩真的没有一丝力气了。 两人后来又纠缠在一起,虽然沈琰没有说服裴佩嫁给他,但是将她成功地拐到自己的窝里来,两人顺其自然地住在一起了。 时间过得很快,两个月就又晃过去了,裴佩的肚子再也藏不住了,公司里的人都发现,她则没什么表示,依然正常地上下班。 沈琰当然忧心忡忡,便当起了尽责的司机,在堵住了一些人的悠悠之口后,有机会时就劝裴佩请产假。 裴佩很鄙夷他,每次都冷冷地说:「还不到时候,我是怀孕,又不是生病。」 每次都把沈琰堵得哑口无言。 可裴佩能让沈琰闭嘴,却不能同时让双方父母也闭上嘴巴,她显怀的样子怎么能瞒得过去,两方父母得到销息后既开心又震惊,他们都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真的就走到一起了,连孩子都有了。 当然为人父母总是高兴的,只是他们不满也情有可原按照老一辈的想法,怀孕了自然就结婚,怎么这两个孩子说都不说,就只是住到了一起,根本不提结婚的事情。 两家越想越着急,而且又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家庭,有些是事情是不能马虎的,于是沈家作主,就把双方都召集起来,开了个家庭会议。 原本长辈们都以为会很顺利,但沈琰和裴佩却说等孩子生完后再选个好日子,这其实是一个谎言,裴佩根本还没有答应嫁给沈琰,所以裴佩就想了托词,当然坏人是由沈琰来当。 沈琰说出这话,自然要挨沈父、沈母的骂。 裴佩听着,小脸就皱到一起,她是喜欢欺负沈琰,但沈琰是只有她一个人能欺负的,所以就说这完全是她的意思。 沈父沈母立即住嘴,两人面面相觑。 然后就轮到裴母开口,裴母年轻的时候也未婚先孕,所以她用过来人的姿态,凭借着自己不怎么出色的语言组织能力劝诫了一番裴佩。 裴佩比裴母有志气得多,还是那句话,这是她的决定,所有事情都等到她生完孩子再说。 于是谁都不说话了。 从头至尾就是一个挨骂角色的沈琰深深地看着她,然后淡淡一笑。 双方很有礼貌地告别长辈,一前一后离开了。 裴母看着他们的背影,也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她想到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便情不自禁地笑了笑,「时代果然不一样了,女儿比我强……」 一直沉默不语的裴父在一旁开口,「什么比你强,你无论有没有怀孕都要嫁给我的。」 裴母被他满是醋意的语气逗乐了,她又安抚地拍了拍胸口,「好好好,我只嫁给你,又乱想什么呀……」 两人说完,才发现沈父、沈母还站在一旁,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裴母的脸在瞬间红了,恨不得把脸埋到地下去,裴父脸皮厚,乐呵呵的,还很得意的看了一眼沈父沈母。 沈父沈母差点跌倒。 沈琰在出门之后,就牵住了裴佩的手,平日里,裴佩是不让他在大街上牵她的,但这一回,却没有甩开他 两人静静地在路上走,直走到街角的长椅旁才停下来,裴佩挺着一个大肚子有些累了,便由沈琰扶着坐到了椅子上。 沈琰也坐了下来,他没有放手,还是将他喜爱的一双小手拢在手心里。 明明是很温馨的氛围,裴佩却又开始掉眼泪,自从怀孕后,她就很容易哭了,但是除了上次在医院外是当着沈琰的面其余都是偷偷哭的,所以她掉下眼泪的时候,着实把沈琰吓了一跳。 他着急得不得了,急忙着用手为她擦掉眼泪,心疼地哄着,「倔佩,怎么了?别哭、别哭……」 可这眼泪越擦越汹涌,沈琰心想他不是都乖乖听她的话了吗,到底是哪里又惹到她了,他问她,可裴佩就是不说,就是在那里安静地哭。 沈琰觉得,这世界上就没有比裴佩更让他担惊受怕的女人了。 他只能无奈地将她搂到怀里,将那些甜言蜜语一个劲地往外抛,倒是有些效果的,裴佩终于安静了下来,她静默了片刻,才迟疑地用带着鼻音的声音问:「真的吗?」 不明所以的沈琰嚼了一声。 裴佩羞怯了,声音压低了些,她又问了一遍,这次她问得清楚了些,「你真的要娶我当老婆吗?」 空气中有淡淡的香气,它们呼唤着幸福。 再后来,沈琰才知道原来裴佩误会了一件事,原来她误以为他和向淳淳交往过,之前的别扭完全是因为吃醋。 当然等他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裴佩已经是他的老婆了,对着老婆,沈琰当然是把能招供的都招供了。可惜他嘴巴笨,不知到怎么解释当初他是帮朋友去等向淳淳,这其中还有一段复杂的往事。 裴佩大概了解后,就冰释前嫌了,更进一步说,其实更早之前都释怀了。 那天,她坐在长椅上,窝在沈琰的怀里,她低声对他说:「我不管,反正那天你是在等我。」 那时沈琰没有听清楚,他只说了句,「好,都听你的。」 于是裴佩就满足了,比起如烟的往事,这段日子里来的琐碎与充实在此刻显得无比真实与圆满。 他是她的圆满。 【全书完】 《相关书籍介绍》—— 01、想看冰山美人江子望如何迷倒陆然程?请不要错过《奉纸成婚》; 02、欲知杜嘉若如何强霸前妻舒念初?请不要错过《卖婚契约》; 03、看裴若如何对舒瑾瑜从爱到不要爱,请不要错过《放妻夜行》。 注: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