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纪事》 第1章 缘起 浩德十二年,大行皇帝崩,谥号成帝,传位于八岁太子政。当晚,大权在握,拥兵自重许久的异姓王安北王肖赋善,在灵柩之前便嗤笑道:八岁天子,如何治国?遂于出殡当日,兵变逼宫,章旭皇后携太子出逃,下落不明。 后世称之为天倾宫变,自此琼华王朝中断。 驾驾驾。。。急促的马蹄声在此刻杀声震天的宫墙内尽然完全被掩盖,一辆马车从正阳门疾驰而出,看样式竟是东宫銮驾,策马之人正是太子三师之一的薄太傅。 “太傅,再快些,趁那乱臣贼子还没发现之前,我们要赶到西郊的竹林”一位雍容美丽的女子掀开帘门,神色急切。 “只要能赶到那里,只要阿弟来了,我们就安全了”那女子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对着怀里一个幼童坚定的说。 两人皆是披麻戴孝的打扮,这一对母子,正是安北王现下正在寻找的章旭皇后和太子政。 “嗖——嗖——嗖”几声箭鸣破空而来,那不是寻常的剑羽,而是通体白骨所制,那每一箭似乎都有千钧之力,仿佛不是人之臂力所射,甚至远超弓弩射程。 薄太傅回头,并未看见后面有追兵,看到此景他的脸上不但没有丝毫的放松,反而脸色越发严峻难看。 他心中知道,是那个人来了。 难怪他们出宫如此顺利,以为是上苍庇佑和宫人忠臣们血战的努力,现在看来只是对方有恃无恐,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而已。 那个人是安北王的幕僚,被称为天师。此人来路神秘,传说乃是玄门中人,不过他样貌阴冷,性格偏执,手段更是毒辣。所修之道也和名门正派有所不同,比起天师,鬼师之名或许更名副其实,有传闻他就是几百年前玄门中的鬼道高手,岐鸣鬼主。 玄门中人,大多以方外人士自居,基本都是避世修行,在仙家洞府或者仙山之上,追寻自在天道。除了偶尔出世义举,救灾除妖,很少在俗世走动,更不要提搅入朝堂之中的斗争之中。 这位天师,就是那个异类。 突然后方有黑烟逐渐笼罩过来,马匹陡然受惊一般的嘶鸣,前蹄高高举起,竟是不肯再往前走半步。薄太傅努力拼尽全力拉住缰绳才使马车不至于失控摔倒,但是剧烈摇晃之中,车中两人皆被晃的是七荤八素。 来不及多想,薄太傅掀开门帘,拉出母子二人,正准备改为步行。还未走出五步,却不想骨箭再次射来,薄太傅立马拔剑护卫在两人身前,每拨开一箭,具是虎口一震,仅仅三箭,手掌已然渗血。 黑雾之中慢慢走出一个身影,此人一身血色兜帽披风,显得诡异又可怖。 来者不是天师,是天师坐下大弟子,血衣。 他桀桀的笑着,边笑边笑着朝那一对惊惧的母子走去:“皇后娘娘这是要去哪啊?” 他阴阳怪气道:“陛下找不到两位,很是担心呢,特命我来接两位回去” 女子脸色似乎比身上的孝服还要惨白,尤是如此,仍是一副高贵气势,对着来人大喝道:“放肆,乱臣贼子也敢妄称陛下,哀家和真正的天子在此,还不滚开。” 血衣男子仿佛听到了可笑的笑话一般,又是一阵桀桀怪笑。右手轻抬,地上的箭羽纷纷飞回他手边,慢慢凝结成一把骨矛。只见那手轻轻一挥,骨矛以迅捷之速向太子政掷去。 薄太傅冲过去举剑格挡,只听铛的一声,剑身和两根手臂竟是齐齐被震断。薄太傅口吐鲜血向后摔倒,眼睁睁的看着那骨矛继续飞向太子,只得原地大吼,目眦欲裂,以头抢地。 噗的一声 是利刃穿透人体的声音,如同穿过一张薄薄的纸。 章旭皇后以身护子,那骨矛从她后背直直插入,横贯整个身躯。 茅尖分明还有力量汇聚,却在硬生生的,停在了抵在太子胸口的瞬间。 血衣愣了一下,手势变化,在胸前结了一个印,再次给骨矛灌入力量,向太子心口压去。 突然银光大闪,太子里衣中仿佛有什么宝器,片刻之间竟将骨矛消磨殆尽。 血衣男子看着骨矛被消解,后退几步,用不敢相信的眼神朝那孩子看去。 八岁的孩子就站在那里,在母亲的怀抱中,溅满了一身的鲜血。 他能感觉到母亲喷溅到自己脸上血液的温度,那么炙热又滚烫。也能感觉到母亲滴落在自己脸庞的泪滴,那么冰凉又绝望。 短短几日,父母俱亡在眼前,死法一诡异一惨烈,突然从天之骄子的储君变成仓皇出逃的被追杀者。他八岁的心智根本无法理解和适应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觉得,好像天穹塌陷一般的害怕和无助。 血衣男子的眼神又阴鸷了些许,他拿出袖中的短刀,准备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来结果这个孩子。 他一步步的朝那呆滞不动的孩子走去,薄太傅突然从地上冲了起来,双臂已断,软绵绵的耷拉在两侧,他用力冲过来,竟然一口咬在他的肩头,被天师一掌劈开,他又再次挣扎的爬动过去,再次咬上他的腿部。血衣男子大怒,一脚将其踢开,薄太傅飞身撞到一颗树上,一动不动了。 “小家伙,等我先把你的心挖出来,然后再看看那到底是什么好东西”血衣男子看着那孩童,用舌尖舔了舔短刀。。 手起。。 刀却无法落下了。。 血衣男子突觉一阵梵音往脑中挤压而来,瞬间就镇住了他的心神。 本来弥漫的黑雾被细碎的银光渗透,瞬间消散。 利剑划破长空,天地之间,一袭蓝衣的男子御剑而至,飒如流星。 血衣男子如临大敌,手部不停翻印,掏出一把骨仗横在身前。 须臾之间,蓝衣男子已到达身前数丈,手握一柄冰蓝的仙剑,只那么轻轻一劈,血衣男子的辛苦半天的结界瞬间崩塌。不待他反应,头部上方降下一面闪动着金字梵文的薄膜,从头顶心垂下,包住整个头部。 血衣男子在还没看清来人面目的情况下,已然毙命。 蓝衣男子也不看他,快步走回到那母子身边。看着身体被横贯一个血窟窿的女子,痛苦跪地。 他的声音带着悲悯和悔恨。 “阿姐,是我来迟了” “我闭关出来才收到你的传音符” “阿姐,这个早已腐朽不堪的王朝,不值得你为它陪葬的” “我给你的护身符,终究还是没护住你” “离乱将起,更多的玄门众人恐怕都将踏足这个尘世,这世间恐怕再也不会太平了” “阿姐,你用命保住的这个孩子,我会照顾好他一生一世” 蓝衣男子安葬好那位曾经风姿绰约的前朝皇后和名满天下的薄太傅,牵着八岁的小男孩,站在刚刻的石碑前,蹲下身,给他抹干净脸上的血污和泥土,对他轻柔的说道: “我叫珈泽婴,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师尊,我会带你去姑射山。希望你以后可以一心向道,远离这世间的所有的恩怨”。 八岁的男孩一直在哭,哭的撕心裂肺,无助又凄凉。身上被喷溅的鲜血已经干涸,手指因为刨土全是污泥,还有很多沾在了胸口的衣襟上。闻言抬头便盯着他看着,这蓝衣男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生的异常美艳,一眼看过去就是让人不容忽视的雌雄莫辨之美,但是仔细再看,又能清晰的感觉到这是一个男子。 太子作为储君长于深宫,自小见惯了各式佳丽,不管是生母章旭皇后,还是安北王送进宫那个宠冠六宫的梨贵妃,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却也一时间被这人的相貌呆住。 他泪眼婆娑,并不完全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只是牢牢地握紧了这天地间唯一能握住的东西,师尊伸过来的一只手。 随后赶来的追兵看到血衣男子倒地气绝,整个头部有隐隐金字梵文,均是惊惧,当下不知道如何是好,便把尸体带了回去。 回去之后天师看了那尸体一眼,竟然有些兴奋雀跃:“珈叶印?果然是珈叶印?哈哈哈哈。。姑射山终究是出手了,这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北安王在一旁气的摔了杯子,对着禀报的下属吼道:“没用的东西,还不给我继续去搜,找到之后当场格杀”。 天师这时却出言制止了主君:“陛下是想杀上姑射山要人吗?”又像回忆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姑射山避世,他既然已经去了,那就让他呆在上面永不回来也好”。 第2章 山中岁月 太子政,不,现在应该叫他刘政。刘政在姑射山的日子并不难过,作为玄门中的第一大世家,他的师尊是姑射山中的二公子,虽比不得太子之尊,但也不缺锦衣玉食。人人都因他是承影君的唯一弟子而礼待三分。 因珈二公子因在修真玄门中有蛟分承影,雁落忘归之姿,故被尊为承影君。 姑射山上的仙君大多是剑艺双修。除了佩剑之外,往往会有一件其他的本命法器,多为雅器,比如乐器。 承影君的佩剑,名唤同心,有人传说这把只见其影不见其形的湛蓝宝剑就是当年的商天子三剑之一的承影剑,据传闻,上古十大剑,姑射山已得其六。 但是极少有人见过承影君的另一件法器,听闻那法器威力无比,神鬼莫测,除了手上亡魂和族中亲属,再无人可以得知。 珈二公子本是宗主嫡次子,但因宗主胞弟的道侣是一位男子,无子嗣。便将这小儿子过继了过去,也就是上一辈的珈二公子,名唤珈忘尘,尊号流朔君。 那位大珈二公子当年也是个风云人物,早年下山历练,路遇同志道合的友人,一路结伴除魔降妖中二人渐生情愫。不顾对方男子的身份,硬是带上了姑射山。于山顶宗门祠堂殿外足足跪了三个月,直到白雪完全将其覆盖,冻成一尊冰雕。 直至其兄嫂,即宗主夫人,名动天下的玄门第一美人和才女——昭辰仙子江月璃,闭关出来之后得知,直接提剑破冰,将其和那男子共同带入殿中。 昭辰仙子表示父母都已不在,那就长嫂如母,她同意这门亲事,族中长老若有谁再反对,便先请赐教一下她手中的那把灵犀剑。 昭辰仙子是玄门几百年来最惊才绝艳的女子,容貌秀丽,文采斐然,她的诗词文章流传民间和庙堂之上,举国震惊。玄门中,不,从古至今,从未见过如此文采卓越的女子。更有当世大儒曾称赞,她一人已写尽了往后一千年的好诗。一时间,天才第一才女之名如雷贯耳。 可她却并非一般文弱女子,于术法一道,也是天资卓越。百年前一场玄门大战中,因倾心于当时的珈慕岚,见姑射山被围,情况危机之下,竟自独门法术创痴情咒,以一己之力杀入重围,扭转整个战局。嫁入姑射山中后,曾闭关20年,又自创下玄门中威力最强的神剑御雷真诀,确立了姑射山玄门第一世家的地位。 如此惊才绝艳,旷古烁今,甚至有人说昭辰仙子可能根本就不是这世间上的人儿,一定是九天之上的仙女下凡。 宗主珈慕岚本就心疼同胞弟弟,看妻子如此,便就顺水推舟。直接让两人结为道侣,将那男子纳入宗谱玉碟。 那男子也并不是无名之辈,相反,他曾是玄门中有名的天才和异类。只可惜出生不高,只是世家中的仆人之子,所以尽管天赋斐然,却也一直被有些打压和奚落。后又因一些误会,和奸人所害。在自己和珈忘尘生死之际,无奈修了鬼道,因是旁门左道,更加令玄门不齿。 他自幼生长的玄门世家,恰巧就是昭辰仙子的娘家,梦泽宗。 当时江月璃感他父亲忠诚,为护家主幼子而死,又怜悯他母亲情深,殉情而亡。就将这孩子收养在身边养大,姐弟相称,起名端锦年。 名字来自昭辰仙子自己的一首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所以如今这珈泽婴就是记在珈忘尘和端锦年名下的儿子,这二人本来一个是他的叔叔,一个是他的舅舅。虽过继了,但还是与亲兄长,就是嫡长子,横霜君珈琮元,兄弟情深,感情甚笃。 章旭皇后不是玄门中人,也与珈泽婴并无血缘关系,只是传闻这位承影君因为天资太过早慧,前无古人的仅仅5岁就已结丹,导致命中有早夭之劫。昭辰仙子在未找到办法之前,一直用寂字决让其保持幼儿状态陷入休眠,遂又将其从珈琮唯改名为珈泽婴,意为福泽深厚的婴孩。 当年还是储君的成帝,偶然机会得知此事,为了拉拢和讨好姑射山,让其作为夺嫡的靠山名号。找方士八字推演之后,选择了生生献祭还是太子妃的章旭皇后全家273人,祭祀完成之后,珈泽婴早夭之劫尽消,还一步跨入了元婴。 即使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了如此邪门的法子的,但此天大的人情,姑射不得不承接了下来。在后来夺嫡之战中,姑射山派遣长老表示支持当时皇太子成帝,称其乃真龙天子。 不知是术法影响,还是自身对章旭皇后的亏欠之心,珈泽婴初见章旭皇后便唤阿姐。章旭皇后当时并不知道灭门惨案的真正缘由,但见稚子可爱,又见他声声唤阿姐的摸样酷似幼弟,两人便结下了姐弟之缘。 章旭皇后能登上皇后之位,并且在早年多年无子的情况下依然稳坐中宫,跟姑射山这位珈二公子是脱不了关系的。哪怕后来梨贵妃宠冠六宫,北安王权倾朝野,成帝也依然不敢怠慢这位皇后娘娘。 直到。。。承影君闭关十年,皇帝很少再见章旭皇后,彼此心结越来越深,生了太子之后,章旭皇后又从梨贵妃处得知了当年灭门的真相,夫妻二人形同陌路,竟然数年不曾说过几句话。 国家和帝王,都以极快的速度衰落下去,本就千疮百孔苦苦维系的王朝,现在仿佛一枚彻底从里到外腐烂的果子,大夏将倾,再也无法挽回。 “阿政,我要喝水”里面传来男子慵懒的声音,珈泽婴宿醉醒来,便唤徒弟过来。 刘政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这位承影仙君,虽然生的一副俊美模样,气质也是仙风道骨,可是却是个最肆意率性之人。 长兄珈琮元作为未来宗主继承人,从小被族中长老带在身边教导,一派老成持重的做派。而这位珈二公子,自幼就被放养,名义上的两位父亲也都非默守陈规之人,加之因为幼年早夭之劫,生母昭辰仙子很是溺爱,生父虽是宗主也一直对他不敢管教,便造成这位承影君如今这样的性子。 年少时多少次肆意妄为,气的族中长老们胡子都歪了,可却拿他毫无办法。 珈泽婴喝完水之后,看着眼前这老气横秋的小徒弟,一副怡然姿态说到:“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阿政,这当真是风雅极了”。说罢又捏了捏他的脸,“阿政你怎么又板着脸?小小的娃娃天天跟那些老头子一样。 刘政一把唬开他的手,没好气的说道:“师尊昨晚月下对梅自饮,竟也能将自己灌得烂醉如泥,可知我是废了多大的力气才将师尊带回来? ”说完又皱了皱眉补充道:“我今年已经十四了,不是娃娃”。 是的,已经六年过去了。 那日他们归来后不久,北安王向外宣布,大行皇帝有遗诏,禅位于他,便自立为帝,因其家族以蛇为图腾,便立国号为莽,建元“始建国”。当初的祸国妖妃梨贵妃下落不明,有人说她如今还在后宫当贵妃。 一时间,天下动荡,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有拥护他的,也有直接起兵反对要诛杀国贼的,还有割据一方盘踞观望的,彼此间也因为争夺地盘而互相交战和吞并。 乱世已至,百姓民不聊生。 在姑射仙山上,时间仿佛都是冻结的,没有衰老,不知岁月。 珈泽婴看着日渐长高的阿政,又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是我政哥,可以了吧?” 刘政仿佛又被气到,跺脚道:“师尊能不能把时间多放在正事上?在我后面入门的师弟师妹都已会御剑,长我一岁的思尚师兄也即将结丹,而我呢?除了思逸师兄,我平时连个请教的人都找不到。” 仿佛越说越气恼,他的声音越发委屈:“我跟随师尊已经六年,师尊除了开始传授过基础的心法口诀,之后不是随便拿本书糊弄我要我自己去看,就是动不动消失闭关。好不容易人在的时候,不是醉心风雅就是去族中找那些长老的晦气,弄得山门上下鸡飞狗跳”。 “师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认真的教我术法和剑道?”。 珈泽婴的表情难得正经了起来,他理了理衣襟走下床,坐在桌边认真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盯着那杯茶看了半晌,淡淡的开口道: 野心是足够深的城府才能支撑的,如果你的城府真够深,那就不该显示出任何城府来。 “否则还没来得及等你变强,就已经被你的敌人看穿了” 刘政听到这番话,面如土色,咬紧了嘴唇。 珈泽婴舒缓了脸色,继续说道:“心法乃是基础,想起万丈高楼就需先打牢地基,否则终究是无法拔高的。” “给你的那本是洗髓经,你生来肉体凡胎,即使是帝王之血,也并无半点仙根灵脉,你若不将经脉彻底疏通净化,这以后的高楼,怕也是支撑不住的” “不要总想着一步登天,不要只看着眼前的寸寸得失” “你虽是外门弟子,但也是我唯一的弟子,师尊不会因为你不姓珈,就不愿传授” “我只是希望,你能走的更高走的更远一点,为只得尽快学得皮毛而终生无法精进,如何配做我承影君的徒弟呢”。 刘政眼含泪花,似乎为了自己那小小心思被看穿而羞愧,也为了自己一直误解师尊而懊恼。毕竟只有十四岁,如此情景之下只得从后背抱着师尊,开始痛哭。 珈泽婴肩膀扭了扭,不太想让这个嚎啕大哭的孩子把脸眼泪鼻涕都抹在自己的里衣上。 “这些话我原本是不打算告诉你的,如今看你心魔渐起,我觉得还是告与你知比较好。” “你先起来”。 小阿政闻言摇摇头,把师尊搂的更紧了一点。 突然觉得怀中手感一变,对方的肩膀陡然变窄变薄,自己交叠的双手下,原本平坦的胸膛有大幅隆起,柔软的触感。 阿政猛然放开后退,指着珈泽婴大喊着:“师尊你,你又突然显出女相,你你你你,你总是这样捉弄我” 珈泽婴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刚刚的正经就是一场梦。 “男相女相不过都是一副皮囊,小阿政可不要执相哦”。 第3章 捉弄 当初带着八岁的阿政回来的时候 ,他很是拘谨,整日无话。且经常被梦魇所困,所以总是吵着要跟师尊一起睡。 珈泽婴看着这孩童心软,他又本不是那种看重礼数之人,虽有洁癖但也答应了下来。 但是渐渐的珈泽婴却觉得不太妥当了,小徒弟越长越高,也越来越占地方。抢被子不说,经常睡着睡着两个人的肢体就碰到了一起,甚至还有被一条大腿压半夜的时候,于是他委婉的表示希望阿政可以自己单独去睡了,毕竟这个床它是个单人床。 阿政哪里肯,撒娇哭闹发脾气,痴、缠、哭三招用尽,搞的很是头疼。 珈泽婴某日看见一个新入门的小师妹找阿政撒娇,想讨要丹药,阿政尴尬不已,连忙拉开距离和小师妹红着脸说话。 他突然灵机一动。 入夜,阿政洗漱完毕,看见房间已经熄灯,便穿着里衣正准备就寝,掀开被子刚躺下,突觉得一个温香软玉的身子靠了过来,一只芊芊素手搭上了他的胸膛。 刘政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翻身下床,由于惊吓,他很是不得体的滚了下去。 他心中大骇:师尊的床上,怎么会,有个女人?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承影君现在何处?”他不顾自己狼狈的姿势,口气不善的问道。 师尊虽然有些肆意放荡,但男女之事从不乱来,这么些年从未见过师尊与哪个女子亲密过,当然,男子也未曾有。 怎么突然冒出来个女人?还带上了床了? 他想到此处,不竟有些咬牙切齿,心中骂道:“这个王八蛋,他竟然。。” 当年十四岁的阿政还不明白,他那一刻的暴跳如雷是为何? 床上女子突然就笑了,笑了很久。笑到阿政整个人气成了猪肝色,噌的一声,他自顾走到旁边拿起佩剑,拔了出来。 眼见小徒弟拔剑了,床上女子千娇百媚的开口道:“小郎君真凶啊,是奴家不美吗?” 说着便翻过身子,侧躺过来,宽大的睡衣下可隐约看见曲线的妙曼,对着小阿政妩媚的看着。 阿政这时才认真打量这女子的样貌,很是像师尊呐,不,不仅像师尊,更像昭辰仙子。他脑中突然一片空白,难道,宗主夫人来了? 这。。。师尊这么大了还要撒娇跟娘亲睡觉吗? 看他一副呆傻模样,床上女子又笑了,这次笑的是捶胸顿足,很不淑女。 笑着笑着,却见那女子样貌突变,喉结长出,身材曲线消失,五官渐渐秀丽妩媚之色消散,变得英气逼人,声音也从千娇百媚的女声,变成了刘政最熟悉的那个男声。 只见珈泽婴爬在床上,笑的是花枝乱颤,毫无形象。 刘政,此刻,是真的想一剑劈死这个王八蛋。。 珈泽婴看阿政此刻表情,心知小徒弟是真恼了,便咳了两声,故作正经的说:“你知道的,同心是雌剑,刚刚梦中正在练剑,变了女相是想跟它更能人剑合一,你突然过来,我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呢。” “唉,这如何是好,以后我若再入梦,不由自主之下又变换了女相,岂不是又会惊吓到你”。 刘政静静看着他表演,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听完一口啐在他脸上:“你就是喜欢捉弄我”。随后便带着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的脸红心跳,逃了出去。 身后,传来珈泽婴不正经的戏谑,“男相女相都是皮相,小阿政你要学会不执相呐”。 无论外面烽火连天,姑射山的岁月总是这样平静的。 上次师徒间推心置腹的聊天之后,刘政更加踏实勤奋起来。一年后珈泽婴给他服食了一枚金丹,又传了他些许灵力,然后便告知他,他已然脱胎换骨,可以正式传授术法和剑道了。 如今的刘政,修为简直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十六岁时已经结丹,到十八岁时,已在同辈中算得中等了。 长期在外游历的珈忘尘和端锦年偶尔回来,看到他如今的修为啧啧称赞,一口一个我们家阿婴教出来的徒弟就是厉害。 便又拿出游历所得法器和妖物内丹,要阿政挑选喜欢的。 刘政看着一桌子东西,摆出一副尊师重道的礼仪,拱手说道:“理应由师尊先挑选”。 端锦年拉着他的手走过去笑着说:“我们小阿政真孝顺,你师父他用不着这些,这些本就是我们带回来给你们这些小辈的,你先挑好的。” 说着又掏出几个纸袋,扔给了珈泽婴。 “别看了,喏,这是给你的” 珈泽婴打开纸袋,掏出一个蜜饯塞到嘴里,眯起了眼睛。 “师尊眯着眼睛吃蜜饯的样子,真像个小狐狸”刘政在心里默默地说。 刘政又抬了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师尊。 十年过去了,他和师尊现在看起来,似乎是同龄人一般。 修仙之人,只要结丹就可以放慢在自己身上时间的流逝,除非灵力耗损,或者自身故意,否则是不会跟同龄人一样衰老的。如果元婴大成 ,那已经是半仙体质了,则可让容貌完全停止岁月的磨损。踏入化神之后便就等待渡劫飞升了,哪怕修为不够无法飞升者,也能静看桑海沧田,等待最后的天人五衰来临。不过玄门近千年来,再无踏入化神者,更别说成功渡劫的了。 珈泽婴五岁结丹,没过几年后以寂字决休眠百年,苏醒之后又直接跨入了元婴,所以他刚苏醒时,仍然保持着儿童的样貌。当年章旭皇后见其唤自己阿姐,想到了自己的幼弟,殊不知这位,其实已经是“百岁老人了”。 后来承影君便一直以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行走,他对外声称,本公子千岁亦是少年。 自己都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刘政结丹之后特意没有对容貌进行放缓,反而他的内心总有一种莫名的渴望,希望自己可以长得快一点。 如今十八岁到来,他和珈泽婴站在一处,不像师徒,倒更像是朋友。 第4章 情愫暗生 这十年里,他在姑射山上术法剑道都已精进非凡,也交到了一些朋友,还似乎发现了一些秘密。 比如传说中伉俪情深的宗主夫妇,似乎感情并不好,昭辰仙子对珈慕岚十分冷淡,很难想象她当年,竟然为救珈慕岚自创了痴情咒。 在后山还有一位神秘的洋前辈,此人身份不详,常年在外。几年归来一次,回来就开炉炼丹,也不怎么与宗门其他人联系,每次他回来,昭辰仙子会去后山与他一起炼丹。仿佛那人在这里,除了昭辰仙子和炼丹,再和其他无关。 他和珈泽婴还有珈琮元一起在后潭时,偶遇过这位洋前辈,那总是阴沉着脸的人,看见他们兄弟二人还是会和颜悦色的说上几句话。他们也对洋前辈很是恭敬,连从不买长老们账的珈二公子,都是一本正经唤他洋叔叔。他曾问过珈泽婴这是何人,珈泽婴不答,只是莫名说了句:人生自古有情痴。 其实,刘政初见昭辰仙子便就觉得有些面熟,后来仔细回想,觉得当年的梨贵妃,和昭辰仙子竟是有三分相像的。他旁敲侧击的问过师尊,昭辰仙子并无姐妹,只有一个亲弟。又想起来当年据说父皇还是太子时,曾去姑苏治理水患,同来捉水妖的昭辰仙子有幸相遇过。 后来封贵妃时,父皇亲赐封号“璃贵妃”,母后冷笑质问父皇:一介歌姬,也配的上一个璃字?父皇脸色难看至极,最终将封号定为“梨”。 他开始怀疑,宠冠六宫的梨贵妃,不过只是父皇一场痴心妄想中可笑的影子。 原来,即使是帝王,也终究还是会求而不得阿。 再比如,伽忘尘和端锦年虽已经是入了宗谱玉碟的道侣,但是姑射山上大多数人似乎还是都不喜欢端锦年,甚至有些忌惮。尤其长老院首座珈连州,说到端锦年时,动辄一句邪门歪道,但是末了又总是欲言又止,不停叹气,仿佛一个欠了仇人钱,又还不起的样子。。 还比如,他的师尊,似乎有着什么秘密,每年冬天一到下雪都会闭关,回来后也是有些虚弱,不像是去提升修为的,反而像是去受刑的。 他问过,师尊从来不答,总是插科打诨的调侃他,是不是自己一不在,他就会犯相思病? 山中不知岁月改,春洲六度听绵蛮。 十八岁的刘政,生的极为好看,不同于珈泽婴那雌雄莫辨的俊美,珈琮元那君子如玉的温润。刘政的好看是一种纯男子的英俊,剑眉星目的舒朗。 姑射山上有很多师妹师姐,都对他颇有好感,可是他却待他们任何人都是彬彬有礼,客气疏离。只有在跟珈泽婴时,才会偶尔嬉笑怒骂,贫嘴撒娇。 今年的初雪昨夜刚下了,早晨起来山上已是白茫茫一片,刘政看着窗外的积雪,听着弟子们嬉笑打雪仗的声音,只觉得心中烦躁。 每年下雪之后不久,珈泽婴都要去闭关。留下他一个人在这宜室小院里,他不喜欢一个人,不喜欢看不到师尊。哪怕从小到大,都是身为徒弟的他照顾这位师尊的衣食起居更多一点。 以前宜室里也是有人伺候的,他来之后,可能是因为年纪小,又刚逢巨变,对陌生人很是恐慌排斥。对近身伺候的人都是推搡尖叫,并且对近身珈泽婴的人也是一样的过激反应,无一都是冲上去推开,然后自己死死抱住师尊的腿。 无法,珈泽婴只得遣散那些人出院,只留下厨房,打扫等几位粗活仆人,并且都在外院,除了打扫每日进去清扫一次,其他时间均不许进宜室。 那日珈泽婴看着空空的宜室,对还是八岁的小阿政说道:以后这里只有我和你了,没有人再会伤害你,别怕。 随后又无奈的叹气扶额:“唉,以后谁来照顾我这个四肢不勤的可怜人呢”。 小小的刘政第一次上了承影君的套,朗声回答:“你还有我,我能照顾你”。可怜昔日养尊处优的太子,做了承影君的贴身近侍。 昨夜珈泽婴是在一棵松树上,和两只刚开灵智还未能化形说话的松鼠对饮的,刘政在树下一旁打坐,运行过一个小周天,吐纳完毕,抬头就看到珈泽婴已经伏在那里卧松眠雪了。 他跃上树梢,轻轻将珈泽婴抱了下来。他再也不是那个要废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把喝醉的师尊拖回宜室的孩子了。 他扯下自己的狐裘,盖在珈泽婴的身上,虽然如今不再是会被恶作剧骗走暖手炉的孩子,知道师尊仙体并不会被寒气所伤,但是他总是下意识做这些事,其实他的师尊,本是个强大到根本不需要别人保护的半仙。 他抱着珈泽婴慢慢往回走,这里是后山,离宜室并不近,但是他不想御剑。撑开一个遮风挡雪的结界,他就这样横抱着珈泽婴走了大半个时辰回来。 将人放在床上,去掉外衣脱了鞋袜,又打来一盆热水给他擦脸。这些一个净身咒完全可以解决,但是他依然习惯用当初不会术法时的方法。 做完这些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继续这样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珈泽婴,眼神晦暗不明,然后伸出一只手,摩挲着熟睡之人的脸庞。 也不知是哪一天开始,他喜欢这样看着师尊,也渴望触碰他。他曾怀疑过自己是根基尚浅,定力不够,被色相所迷。 但是见到与师尊容貌相似,甚至更加明艳动人的昭辰仙子时,却反而没有那种被迷惑心智的感觉。 平时道心有惑,都是直接请教师尊。而这个问题,似乎无法对师尊开口,所以刘政只能压在了心底。 他收回了手,给珈泽婴盖好被子,熄灯走了出去。就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床上原本熟睡的人,却陡然睁开了眼睛,眼神亦是一样的晦暗不明。 第5章 赤银宗来人 怕来不及师尊闭关前再见一面,刘政匆匆走到珈泽婴的房间,还没进去就看见珈泽婴蹲在外面院子里,手上在忙着什么。身上和头顶,均落满了白雪。见刘政过来,珈泽婴笑着站起来,把手上的东西举了举,说道:阿政,我要去闭关了,你照顾好我刚养的这盆水仙。 刘政点点头,走过去站在他旁边,和他一起看着这纷飞的大雪。 承影君闭关了,姑射山上对此习以为常,没有人会来打扰他的徒弟。除非他自己想出去,否则他可以一直呆在宜室小院里,直到珈泽婴回来。 他近日练剑时总感觉心中不畅,不知是否哪里有了问题。他想了想,准备去找珈琮元请教下,虽然珈琮元为人清冷,但是对这位胞弟唯一的徒弟,还是有问必答的。 路上,刘政看到不少弟子行色匆匆,都在往大殿赶去,估计山门内有事发生,估计横霜君也会在那处,平日不爱凑热闹的刘政也跟了上去。 进入大殿果然宗主,夫人,公子和长老们具在,殿中还站着两个异族服饰的生人,一位虎背熊腰的大汉,一位妙龄少女。 “如今中原各地征乱,各处都有入世的修士,我们远在南疆本以为不会有什么影响,没想到。。。” 开口是那位大汉:“我们银赤宗竟然有弟子为了能带有异宝投靠中原军阀,竟然私闯禁地,盗走了蛊王”。 珈慕岚颔首点头,这十年来天下确实太乱了,他虽不出世,但是战火之烈,百姓之苦,还是有所耳闻的。也有越来越多的玄门中人为求人间富贵或者提升修为,不再避世,搅动的局势更加腥风血雨。 他不想让姑射山参与到乱世里,当年珈泽婴自行带回来了琼华王朝的皇室遗孤,他没说什么,只想着就将这孩子养在这里,做一个普通人即可。后来星象突变,让他一直心神不安,那孩子本人倒是乖巧勤奋。可是,星象紫薇入主,天命昭示他乃是天下共主。 他心中大骇,立马找了昭辰仙子商量,昭辰仙子只是淡淡的说:“一切皆是宿命,当初这孩子出生时,我就看到了他的以后。” “振长策而御宇内,吞边夷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所以当日他父皇求赐名,我给了一个政字。” 昭辰仙子低下头,极小声的又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只有始皇帝嬴政的功绩,才能配的上他”。 想到此处,他正打算婉拒银赤宗的求助,这时妙龄女子开口了:“我们九师兄是与人里应外合的,那人杀我禁地守卫弟子时,留下了这个”。 说罢她上前一步,打开了手中的木盒,里面竟是一颗人头,那人头表面被一层透明薄膜包裹,上面不停的有金色梵文闪动。 大殿上有人惊呼出声,这,赫然是姑射山的内门秘法,迦叶印。。 珈慕岚脸色微变,他明白银赤宗不是来求助的了,他们是来问罪的。 他转头对旁边一人说道:“思逸,马上核查一下所有在外的族中弟子现在何处,问问他们是否去过南疆,是否和银赤宗的人有来往”,思逸立马称诺拱手退下。 半个时辰过后,思逸回禀,目前族中弟子在外一十六人,无一人在南疆,更无人和银赤宗的人有来往。 那妙龄女人见状,不依不饶道:“迦叶印是你们姑射山的不传秘法,即使不是你们族中弟子所为,想必也是有天大的干系。珈宗主难道一句族内自查无人在南疆,就想打发了我们吗?” 她的声音越发激动和高亢了起来: “蛊王乃是南疆至宝,若不找回被逮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必定生灵涂炭”。 “红伞仙子莫急,此事姑射山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珈慕岚安抚着说。顿了一下,他又开口道:“就算我姑射山有人真想去盗宝,那么多术法可杀人,为何偏偏要选择一眼就被人辨认出的迦叶印呢?此事明显不合常理。” 刘政远远的大殿门口听着,蛊王?貌似师尊说过,银赤宗有一蛊王,可控万蛊,也可解万蛊 ,的确是南疆至宝。但是为何失窃现场,凶手竟然会使的是迦叶印呢? 只听殿中又传来女人厉声:“若真想表清白,那就让我等搜山。我这里有蛊王的子蛊,搜索时可以感应蛊王”。 “红伞前辈,此事我愿赴南疆,同你们一起查清楚,协助你们找回蛊王”珈琮元走了出来,拱手推礼。 接着他用极其清冷的语气继续说:“除非我珈氏一族被灭族,否则不可被搜山”。 只一句话,便使得那二人不敢再开口。这位横霜君珈琮元,虽在玄门中辈分不高,为人清冷又不苟言笑,却着实是个厉害的人物。 当年天魔族封印松动,有小股魔族入侵,他孤身一人前往弱水之滨镇压。那一战,他横刀立马傲雪欺霜之姿,震慑天下,从此有了横霜君的尊号。 那异族大汉一手拉着红衣女子退后,一手做了个南疆的礼仪手势,说道:“如此,那我等在南疆静候横霜君”。 第6章 南疆 外人离开之后,殿中喧嚣了起来,大家议论纷纷,片刻之后长老院首座清咳了一下,以示安静。 他对着珈琮元说道:“这次你去南疆,在族中小辈中带几个去历练一下吧。省的一个个总想私自下山,跟着你,我们也放心些” 这时一直在旁没有说话的江月璃突然出声:“琮元,你把刘政也带去”。 珈琮元愣了一下,俯首称是。 在门口的刘政被这突如其来弄得有点懵,长老说族中小辈,他并非珈氏中人,道法在同辈中也算不得佼佼者,不知为何昭辰仙子点名要带他同去。 刘政看着横霜君出来,便一直跟着他后面,走了一段,前面的人突然停住问他:“阿政,你有何事?” 刘政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亏他还以为自己现在能把气息隐藏的很好,跟了一段竟然都没被横霜君发现。原来人家不仅早就发现了有人跟着,还清楚的知道是他。 看来自己的神隐诀练的还完全不到家。 可能因为是师尊胞兄的缘故,又经常在宜室见到。所以他对这位别人都比较敬畏的横霜君,倒是不怎么畏惧。可是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竟是一时僵持在那里。 珈琮元淡淡看他一眼,有些失笑道:“你刚不是听见了吗?还不快去准备,我们即刻就要动身了。” 刘政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疑虑:“阿政不解,为何夫人会点名让我同去?” 珈琮元目光悠远,继续淡淡的说:“我也并不知母亲的心思,但是她既点名于你,肯定是有她的用意”。 “别多想了,快去准备吧,半个时辰后在山门汇合出发” 十年了,刘政从没下过姑射山。 他不是没想过下山看看,只是一来没有适合的机会,二来他总觉得尘世种种已如过眼云烟,怕自己看见会徒增烦恼,三来嘛,他怕自己不在,师尊无人照料。 这次师尊闭关,昭辰仙子突然点名让珈琮元带他下山,倒也是个不错的机会。 回去轻点了几件衣物,拿好佩剑,在芥子袋里又塞了一些丹药法宝,刘政就出发了。片刻之后他又回来了,把师尊要他照顾的那盆水仙,也塞进了芥子袋里。 刘政第一个到的山门入口处,他对着珈泽婴闭关的斐成峰看着,想着在师尊闭关之前,一定要回来。 半炷香之后,珈琮元带着3男1女走了过来。 思尚师兄、思源师兄,思潭师兄、青宁师姐,均是姑射山珈族这辈中的佼佼者。思尚与他较熟,远远看见便已挥手致意。 众人互相打过招呼之后,便御剑往南疆而去。 银赤宗是南疆第一大宗门,为苗人所建,苗人善蛊和毒,银赤宗自然就是这蛊道和毒道的高手。 他们到来之后,拜见了宗主银铃仙子,银铃仙子也不客套,直接让座下大弟子,宗门圣女裕茂萝带他们去了失窃的禁地。 这禁地是一座古墓,据说银赤宗的历任宗主都埋骨在此,也是宗门宝物的供奉之地,蛊王曾经就在墓室大殿的一个石台之上,放置在一个纯银打造的盒子里。 珈琮元拿起那个银盒,用神识感知了一番,皱了皱眉。又盘腿而坐,释放出千万金色浮丝,密密麻麻爬满了整间大殿。 裕茂萝盯着珈琮元看着,眼里透出探究的目光。片刻之后,珈琮元收敛回金丝,表示有些发现,暂不能肯定,需要跟宗门请示下。 回到住所,他传音与珈慕岚道:“宗主,上面确实有我姑射山的法术气息,可是催动的内功不对,不是我们的心法。” 珈慕岚在那边问道:“是否能辨别是哪家的功法?” 珈琮元沉吟了一下回道:“带着魔族气息的沁阳宗心法,和当初的林意婉一样”。 第7章 往事一 此话一出,只听得那边传来昭辰仙子一声嗤笑,而后是珈慕岚重重的叹息和无奈的声音:“阿璃,我当年已亲手斩杀那妖女” 珈琮元掐断了传音符。 姑射山和沁阳宗,可是有着孽缘。 沁阳宗,一百多年前的玄门第一大宗门,宗主林啸法术高强,野心也极大。一直想统一玄门,唯吾独尊。 林啸先是找到姑射山上任宗主珈钰玄,希望可以两家联姻,称小女爱慕玉衡君珈慕岚,两家可修秦晋之好。可珈慕岚早已和梦泽宗里那名满天下的江月璃两情相悦,姑射山也早就看穿沁阳宗的狼子野心。 之前沁阳宗已经吞并了大小数十个宗门了,各派幸存者们在外联盟,准备积蓄力量与之决战。林啸此举,不过是想把姑射山绑到自己的战车上,珈氏不愿与之为伍,便婉拒了。 据说林小姐知道之后,伤心的一病不起,更是后来私自下山离家出走了。林啸借此发挥,攻上了姑射山,姑射山长期避世,弟子并不如沁阳宗人多势众,上一辈里也没有天赋很高的人物,珈慕岚和珈忘尘尚且年轻,所以没有人是林啸的对手。 老宗主珈钰玄和夫人双双战死,临危受命的珈慕岚带着胞弟珈忘尘一路厮杀血战,且战且退,最后被围于宗门禁地剑冢之外。 在此危急存亡之际,梦泽宗带着玄门联盟,杀了上来。 林啸眼见情况不对,拿出本命法宝,却是一颗魔族龙珠,原来沁阳宗竟和天魔族有关系,难怪他这些年修为大成又做事残忍血腥。 他目露凶光对所有人看着,眼中是一种癫狂,他大笑着说上古血脉的珈氏一族可以给他陪葬,也是不错的,随即催动龙珠,胸前结出一个湿婆印。 摧枯拉朽的劲风携裹着黑紫色的满天剑雨朝被围的姑射山众人而去。 珈慕岚推开胞弟,用剑在虚空画了一个金色的十字,又将剑竖起在自己面门前,割破眉心,口中梵音响起。这是姑射山最强的守护结界,普生界。也是用支撑结界之人生命维系的结界,那是燃烧自己生命的结界,结界若破,施法之人必死。 正当此时,突然一道银光扑向了黑紫色剑雨射来的方向,江月璃持剑而来。突然她回头对珈慕岚深深看了一眼,然后一把古琴出现在她身后,只听得那琴尤自被虚空拨动,弹出一个个拗口又玄妙的音符。 江月璃将灵犀剑横在胸前,手臂张开,如同沉眠了千万年的幽怨啼哭,翩然响起,慢声歌颂: 九幽阴灵,诸天,以我血躯,奉为牺牲。 江月璃的身体里仿佛有片片银光泄露出来,珈慕岚见到此情大惊,立马想上去抱住她。 可是那银光竟然威压极大,一时间让他动弹不得。 于是他眼睁睁的看着江月璃浮在他和林啸之间,继续吟唱:三生七世,永堕阎罗,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仿佛全世界都安静了,只能听到江月璃这如泣如诉的声音。 狂暴的劲风突然转了方向,变成了围绕在江月璃身边的漩涡,那个容貌无双,文烁古今的女子被狂风推上半空,迎着万千黑紫的剑雨。 “不。。。 耀眼的银光中,只有珈慕岚看到了,江月璃的身体仿佛要被体内的银光片片割碎了。 他将眉心之剑转了个方向,用力挣脱威压,口吐鲜血的奔赴心爱之人,正在施法一半的普生界突然笼罩在了江月璃身上。 “阿璃,你何必?罢了,死生,我都和你一起”珈慕岚在心里想着,便孤注一掷的灌入了全部灵力,开始在结界上燃起了自己的生命。 痴情咒仿佛得到了回应,银光慢慢隐去,即将碎碎被割裂的江月璃被珈慕岚抱在怀里,被裹在珈慕岚全部灵力和生命支撑的结界里,张开了双眼。 灵犀剑银光暴涨,仿佛刚刚那漫天灼目的银光此刻都汇聚在了灵犀剑的剑锋之上。 江月璃双手快速结印,驱使着灵犀剑,一剑劈开了黑色劲风,斩落了万千剑雨,甚至贯穿了龙珠,和龙珠后死不瞑目的林啸。 这是从未有人见过的术法,这是江月璃为救心爱之人自创的咒语——痴情咒。 后来珈慕岚问过江月璃,你如何创出如此决绝的术法? 江月璃笑着说:“情之所至,为爱而死,本心而已。” 然后又小声的自言自语道:“原来痴情咒,竟然是可以因为爱人的回应而有解的。可惜之前用过的那些痴情女子,都未曾遇到一个愿意同生共死的郎君,所以一直没有人知道。如果当时张小凡知道的话,碧瑶估计就不会死了。” 之后江月璃被尊为昭辰仙子,昭昭天日,灿若星辰,只有样的尊号,才能配的上她这样的女子。 第8章 往事二 林啸身死,沁阳宗覆灭。江月璃和珈慕岚这一对神仙眷侣终成眷属,待两人伤好之后便就完婚。 婚后两人情投意合,十年之后生下长子,珈慕岚大喜,取名琮元。此子天资极好,前无古人的十岁就已结丹,有妻如此,得子如此,天下玄门无不羡慕。本就幸福美满的生活又迎来了第二件喜事,江月璃又有了身孕。 弱水之滨的天魔族封印有了松动,珈慕岚要去查看,临走前抱着怀有2个月身孕的妻子,各种嘱咐,还喋喋不休的让珈忘尘和端锦年一定要照顾好江月璃。 珈慕岚走后三个月,音信全无。姑射山派多名弟子寻找均无果,一日,江月璃体内痴情咒感觉异动,顿时更是焦急不已。伽忘尘决定亲自下山寻找,却不想刚下山就接到了珈慕岚的传音符,告知有事暂时不能回来,三个月后便归山,让族人不必担心。 却不想,三个月后珈慕岚带着一名女子回来了,直接在大殿宣布他要娶那女子,并称那女子已经怀有身孕。 长老院气愤非常,骂他荒谬。有人认出这便是当年沁阳宗宗主之女,林意婉。此女那日大战之后便已失踪,却不想如今跟着珈慕岚回来了姑射山。当初拒婚的男子如今却爱她如珍如宝,看她的眼神生怕风大了都会吹散她,宁愿抛妻弃子也要和她在一起。 长老院首座下令当场捉拿妖女,但是珈慕岚宁愿拔剑而对也绝不妥协,舍身维护之情如同当年的江月璃对他。 8个月身孕的江月璃就站在大殿门口,满心欢喜的跑来见久别的丈夫,却不想看到这样一幕,听到恩爱的丈夫对着众人说:“她是我此生挚爱”。 心如刀割也不过如此。 她走过去,想给那贱人一巴掌,却不想被丈夫用剑抵在胸口。那个曾爱入骨髓的男人亲口对她说,你我之间不过是交易抵债罢了。她大笑着看着这个突然绝情的男人,说着就此和离,恩断义绝的话。 本以为这已经已是伤心的极致,却不想珈慕岚后面的话,才是真正的薄寒至极。 他称珈琮元是野种,要江月璃和离之后带回去,还要她将腹中8个月的孩子解决掉。说林意婉所怀之子,乃是他第一子。 曾经同生共死的爱人,曾经为之付出生命的心上人,曾经恩爱甜蜜的丈夫。不过短短半年,竟然凉薄如斯,冷漠如斯,绝情如斯,又残忍如斯。 不会再心有灵犀,灵犀剑出鞘,铮然裂开。 再没有琴瑟和鸣,和鸣琴嗡嗡作响,根根断裂。 痴情不在,痴心错付,那沉寂许久的痴情咒,反噬了。 当初爱的越是义无反顾,爱的越是舍生忘死,如今反噬越是厉害。昭辰仙子江月璃带着腹中八个月的胎儿一起遭痴情咒反噬昏迷。 能伤你最重的,永远是你爱的最深的。 场面一片混乱,伽忘尘立马闪身过去抱住倒下的江月璃,端锦年已经拔剑冲向珈慕岚,还召唤出了一只通体黑玉的笛子。长老们大惊失色,如临大敌,场面一时混乱又剑拔弩张。 那位进来之后就一直楚楚可怜的林意婉,怯生生的躲在珈慕岚身后,带着怨毒又得意的眼神,看着江月璃,看着这大殿中的每一个人。 因伽忘尘探到江月璃情况十分危急,马上呼喊端锦年救人要紧。一触即发的大战戛然而止,端锦年抱起江月璃和伽忘尘,珈琮元一起马上回了梦泽宗。留下姑射山众人和林意婉在大殿中静默相对。 “慕郎,我害怕”看着杀气腾腾的珈族长老众人,林意婉再次对着珈慕岚垂泪乞怜道。 珈慕岚心疼的搂住她,告诉她:别怕,一切有我。 第9章 往事三 因长老院一直反对,珈慕岚也一直无法娶林意婉,但是他将她带回住所,小心珍藏了起来。几个月后,姑射山附近总有刚出生的孩子失踪,作案手法诡异,不似正常匪盗,仿佛邪魅,顿时人心惶惶。 有能力的家庭在家中有人生产时都会请玄门中人坐镇。一日和姑射山珈钰杰有交情的陆庄主,妻子即将临盆,他心中不安便请了他前来坐镇。果然刚产下男婴,就有邪魅进入房间,珈钰杰立马现身捉拿,交手之后心中大骇,这邪魅,用的竟然是姑射山的术法和剑技。但是却由天魔族心法催动,越是交手心中疑虑越深,几十招后,那人不敌珈钰杰,夺窗而出。 珈钰杰紧追不舍,最终追到了姑射山上,珈慕岚藏着林意婉的那间屋子。随即召唤族人,围了起来。长老院首座珈连州冲进去,只见林意婉衣衫不整躺在床上,一副睡梦中被惊醒的惊慌模样。 她瑟瑟发抖问诸位长老所来何事?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众人本就对此妖女恨之入骨,一位女长老更是直接掀开她的被褥,只见里面脱下的夜行衣还在被褥之中,她的腹部赫然有着珈钰杰刚刚般若掌的伤痕。 眼见被拆穿,林意婉突然神色狠厉,先动了手,用的竟然是迦叶印,她竟已经哄得珈慕岚将不传秘法都倾囊相授了。到底功夫不到家,在场的又都是此术的行家,林意婉被珈连州破印击伤。 林意婉一口鲜血喷出向后飞去,刚回来的珈慕岚赶忙抱住她神色紧张。 珈连州嗅了嗅手指,紧锁的眉头拧的更深了,他厉声呵斥道:“妖女竟然用的沁阳宗心法竟然有天魔族气息,果然是邪门歪道。” 林意婉在珈慕岚的怀里又变成了那副柔弱可怜的样子,她全身鲜血看着珈慕岚说:“我知道他们不喜欢我,难得趁你不在,便想除掉我和孩子”。珈慕岚闻听此言,双目赤红,正欲凝诀。 突然林意婉惨叫一声,捂住腹部不停的蜷缩。珈慕岚也突然如遭雷击,定在那里,仿佛痴傻了一般。 林意婉哀嚎着在那里扭动,珈慕岚也突然抱住头部凄厉的惨叫,众人见情况不对,立马上来摁住两人。林意婉不停的口吐鲜血,血液渐渐变成绿色,整个面部开始塌陷,仿佛肉身中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珈连州不愧为长老院首座,见多识广,他眼见此景,突然喊道:“这妖女体内有蛊,想必是连番两次激战受伤,又都是腹部受伤,无意中蛊虫被我们打死,她的蛊现在要破了。” 再看看珈慕岚此时头痛欲裂的反应和回来后反常的行为,他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林意婉给珈慕岚下了蛊。 珈连州一把拽起林意婉,想询问她到底下的什么蛊,如何能解。突然身边一阵劲风掠过,是清醒过来的珈慕岚冲了过来。 珈慕岚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抵在墙上,力道之大,竟然将她身体都嵌进墙体。 珈慕岚目光冰冷,仿佛利刃一般。 林意婉不顾剧痛,伸手想摸珈慕岚的脸,她的声音凄婉缠绵极了,声声唤道:“慕郎,慕郎。。” 珈慕岚的脸色越发难看,手上更加用力,竟是将林意婉整个人摁进了墙体里。 “我恨我当初一念之仁”,珈慕岚的声音愤怒又冰冷。 “哈哈哈,珈慕岚,你杀了我也没有用,你表现的很好。江月璃那个贱人,已遭痴情咒反噬,她就要死了。哈哈哈哈,不止她,还有她肚子里那个孽种,都要给我陪葬,哈哈哈哈哈”。 林意婉原本凄婉又缠绵的声音突然凄厉起来,带着报复畅快又恶毒的报复。 珈慕岚眼中寒光一闪,召出问情剑,一剑贯穿林意婉的胸口。 林意婉的笑声愕然止住,她依然想抬手触摸到珈慕岚,眼神突然又变得柔软又情意绵绵。 “慕郎,我对你,当初何尝不是心慈手软” “你本该是我的啊” “都是江月璃那个贱人” 当初珈慕岚去查看封印,在弱水边遇到了一个正在被从封印地缝中溜出来天魔族啃食的女子。他救下那女的,发现是林意婉。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位林小姐确实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一直都是闺房娇小姐而已,便救了她。 心想等她好了,给她一些银子,让她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吧。 却不想,这一切都是林意婉的局。她为复仇,早就投靠了天魔族,这是她和天魔族一起设下的局,故意弄松封印引珈慕岚过来,做戏给他看。想着接近他,然后治住他绑回,好要挟姑射山。 可是林意婉,看到当初爱慕的郎君的时候,突然就恨不起来他了,只觉得一切都是江月璃的错,杀父灭门的仇人,只是江月璃。 养伤相处的日子里,这样的念头越发强烈。尤其被珈慕岚温柔的照料了之后,她对这个男人的爱意与日俱增。她跟天魔族说计划有变,她想控制珈慕岚,这样可以利用他做更多的事。 天魔族给了她移情蛊,表示此蛊可以让珈慕岚把对心爱的人的爱意,转移到她身上。 那日珈慕岚准备告辞,她趁珈慕岚不备,偷偷给他种了蛊,珈慕岚醒来看到她的第一眼,满心的欢喜和爱意。她试探性问了一句:“你还走吗”?珈慕岚抱着她说永远不会跟她分开,他要带她回姑射山,堂堂正正的娶她。 她看着这样的珈慕岚,便觉得那些仇恨,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珈慕岚要带她回姑射山,她明知危险,毅然同意了。 珈慕岚认定她已怀了两个月身孕,她也没有否认,想着到时候弄个孩子回来假装一下。等她“生产”完了,珈慕岚就会跟她有肌肤之亲了,再等她和珈慕岚有了真正的孩子,就把那孩子找机会装成意外杀了。 她设想的很完美,她觉得她的幸福已经紧握在手里了。 林意婉痴痴的看着珈慕岚冷若冰霜的脸,不甘心的问到 “慕郎,你当真从未爱过我吗?” 回应她的是问情剑上发出的剑芒,淡红色的同心圆自剑体发出,穿透了她的全身。 这一剑,是珈慕岚将她的魂魄都击碎了,她连鬼都做不成,也无法入轮回,这是,永不超生。 玄门正派中几乎不会用这样的术法,太过狠毒。但是一向仁善的珈慕岚,竟然众目睽睽毫不犹豫的用了,这个他此生之前面对过任何穷凶极恶的邪魔,都没用过的狠毒术法。 当林意婉体内的移情蛊死亡,他清醒之后。 当他记起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之后,他的恨意、愤怒、懊悔,犹如滔天的怒火。 佛,也是会怒的。 第10章 往事四 几乎是收剑的瞬间,珈慕岚连忙赶去梦泽宗,却在刚到就被江小宗主江克勤和端锦年堵在门口。这两位弟弟看着这个以前尊敬现在怨恨的姐夫,手持佩剑,一步不让。 珈忘尘这时走了出来,珈连州已将事情经过通过传音符告知了他。 他出来看到这局面,无奈叹气,将整件事的原委告诉了众人。 众人听到移情蛊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变,但是依然没有收剑让步。珈慕岚突然跪在雪地之上,恳求两位妻弟让他进去看看江月璃,他说痴情咒因他而起,现在反噬了,也许他也能解。 听到此言,江月璃的父亲走了出来,拉起这个曾满意喜欢的女婿,这个曾被逼到绝境都未曾屈膝,如今却跪在雪地里的一宗之主,重重叹了口气说:“我带你进去试试吧”。 珈慕岚见到昏迷的江月璃时,整个人一晃差点倒下。 江宗主叹气道:“痴情咒本就是献祭全部神魂的术法,如今反噬,璃儿现在和死人的区别,也就是我们给她续灵力吊着最后一口真气。”说罢抚摸着冰棺又道:“想要起死回生本就是逆天之法,况且她腹中还有一成型胎儿,那胎儿神魂有损,想同时保住他们母子二人,难于登天。” 珈慕岚如遭雷击,他知道情况严重,但是未料到竟然已是这般危险。 珈慕岚跪在江月璃的冰棺旁,看着昏迷不醒的妻儿,捂脸痛哭。 在门口的伽忘尘看到如此,鼻子酸涩,竟也哭了出来,他对端锦年和江克勤说道:“除了上次父母在眼前双亡,我从未见兄长哭过。更从未曾见到他这般失控不能自抑的痛苦”。 痴情咒的反噬没有因为珈慕岚移情蛊的解除而消失,江月璃和腹中的孩子的生命都在日渐流失。 当他们找到去剑冢禁地,用祭祀和祝祷请上古神兵入体保魂的方法时,珈慕岚笑着笑着又哭了。 开始了漫长的搜魂,炼魄。经历了那十年的人都不愿再回想那是一段什么样的日子。 不能取活人生魂,于是岐鸣鬼主端锦年和聂洋一起掘遍天下墓寝,用尸体炼魂提魄。凌瑶宗姚畅云宗主让门下弟子遍布全国,专门寻将死之人,等着人咽气就立马收走半生魂。连向来一人一剑走天下,不被任何束缚的散仙——叶鸿真,都开始天下地下的找道友,希望可以找到能救活他们母子的仙丹灵药。 姑射山和梦泽宗众人,轮流为其肉身输送灵力,吊住真气,等待最后祭祀的时候。 珈慕岚只身杀入蓬莱岛,大战凶兽裂天兕,拼掉半生修为和半条命,夺得可媲美神界结魄灯的圣物——雾枝仙草,带回来之后。就在冰棺旁住下,再未回过姑射山。元婴期的半仙,竟然那么肉眼可见的苍老了下去,仿佛一个凡人,不,他比凡人苍老的还快。 黑暗的密室中,没有黑白,不分昼夜,他每日浑浑噩噩,不知岁月流逝。只是有时恶梦惊醒,紧张的立马跑去看看冰棺中的女子是否安然无恙。 “阿璃,我那日从蓬莱回来,见集市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我当时突然就在想,如果我把他们都杀了,把那么一城人的生魂都带回来,你是不是马上就能醒了?” 夜深人静时,他经常这么跟江月璃说话,可是冰棺中的女人没有任何回应。 就那么苦苦撑了10年,终于凑够了祭祀的祭品。 仪式中,还需要一位血亲,取心头之血做为血引,祭祀不结束,血引不能断。取心头血是修行之人的大忌,最为有损道行,有的甚至会废掉全部修为。 珈慕岚当仁不让表示由他去,哪怕耗尽心血,也要救活妻儿。可是他和江月璃并非血亲,只与腹中孩子是父子,恐怕这血引效果不够。 江克勤和江晚风作为哥哥和父亲,舅舅和外公,均表示应有自己去。 众人僵持之下,十几岁的珈琮元走了出来,给众位长辈磕完头,跪于冰棺旁说道:“这是我的母亲和胞弟,这世间他二人最亲的血脉至亲,唯有我一人。” “琮元,愿取心头血,求得上古神剑垂怜,救我母亲和胞弟” 说罢又一叩首。 珈连州看着这位族中最优秀的小辈,这位十岁结丹的天纵奇才,这个由他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教导长大的孩子。 不禁老泪纵横。 献祭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魂魄,珈琮元连取三天心头血,终于得到剑冢中上古神剑承影剑的回应,它化作一道流光,飞入江月璃的体内。 江月璃随即苏醒,众人皆大喜,可是突然江月璃下体有血渗出,她醒来第一句话便是抱着肚子说道:“快,我要生了。” 众人还来不及庆祝江月璃的苏醒,就忙着准备生产。 半夜过后,江月璃产下次子,取名珈琮唯。 珈琮唯生下孱弱又有异象,生下便被珈忘尘抱了下去找族中医者。珈慕岚跪在床边,执着江月璃的手,眼含热泪的亲吻。 还好,一切还来得及。还好,一切还可以挽回。 爱人苏醒,产下麟儿,他觉得便是拿他的命去换,也是值得的。 突然江月璃抽出了手,眉头不悦的皱了皱,珈慕岚赶忙起身问她是想要什么。 却不想他的亲近换来江月璃一声惊呼:“别碰我”。 珈慕岚怔怔的僵在那里,他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他做好了爱人会怨他的准备,可是没想到真的面对的时候,还是这么难以接受。 端锦年在旁将移情蛊的事跟江月璃说了一番,江月璃只是静静的听着,而后只回答了一个嗯字。 “林意婉那个妖女,已经被珈慕岚用灭魂决杀了。呸,她灰飞烟灭都不解我心头之恨”端锦年继续愤然的说着。 珈慕岚就站在床边,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他偷偷抬头看了江月璃一眼,只见她的表情一直波澜不惊,没有任何反应。哪怕听到最后一句话,也还只是淡淡的嗯了一个字。 珈慕岚心下顿时透凉。 他想过她哭闹该怎么哄,想过她伤心该怎么安慰,也想了她若生气的话可以让她用剑捅几个窟窿,却未想过,会是这样的反应。 若无其事,才是最凶狠的报复。 因珈琮元耗损严重,珈慕岚需要先带他回姑射山养伤。临走前,他再次来到江月璃的床边,看着失而复得的妻子熟睡脸庞,他笑着俯下身,想走前亲吻一下她的脸颊。 却不想在唇瓣刚刚触碰的那一刻,江月璃却陡然偏过头,唇只擦着脸颊而过。 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仿佛自己 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珈宗主” 躺在床上的江月璃突然出声,声音平静不带任何情绪。 “我知道我们曾是夫妻”她继续说着。 “我不恨你,也不怪你,移情蛊这邪门之法,你身不由己,不是你的本心” “痴情咒是我自己所创,也是我自己所种,反噬一事,本就与人无怨。” 珈慕岚闻得此言,眼中欣喜若狂,正欲再次靠近,却不想江月璃直接坐了起来,用手对他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但是,痴情咒反噬已是事实,我不恨你,却也无法再爱你了。你和旁的陌生人,于我来说,已无任何区别” “灵犀剑碎,和鸣琴断,我们恩爱已绝”。 珈慕岚被这些话震的摇摇欲坠,他拼命摇头,冲过来将江月璃一把搂入怀中,喃喃自语说道:“阿璃,不会的,不会的,你只是睡得太久了,暂时没想起来,不会的,不会的”。 江月璃用力推开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郑重又疏离的看着珈慕岚开口:“珈宗主请自重”。 后来虽然因为种种原因,珈慕岚和江月璃没有和离,江月璃也回到了姑射山继续当宗主夫人,但二人之间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卧室都被隔开分成两间,比起夫妻,两人更像是同僚和师兄妹。虽然珈慕岚爱意不减分毫,可是江月璃却一直冷淡处之。协商决策之事两人正常交流,却再无任何恩爱亲密。 第11章 圣女 珈琮元回忆完毕,揉了揉眉心,如今100多年后,却有了跟林意婉一样身法的人出现。他暂时还无法得知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但却隐约觉得有些不祥的预感。 刘政此刻并不知道横霜君在想什么,只见他回来之后便就心事重重。 他想了想,决定去询问一下。 走在路上突然有一盈盈微笑的少女喊他:“喂,你也是姑射山的吧”。 刘政抬头,只见是赤银宗圣女裕茂萝。他规矩的行了一个平辈之礼,正色回答:“在下姑射山刘政” 裕茂萝笑着问:“你不姓珈啊?原来是外门弟子,想必你是十分优秀吧,你师从姑射山的哪位啊?” “在下师尊承影君,算不得优秀,略学了师尊神通的些许皮毛”,见问起师承,刘政回答的更正经了。 “噗。。。”裕茂萝笑的更厉害了,她边笑着边走到刘政面前,“你们姑射山的人,都是这么一本正经的吗?” 刘政不答。 裕茂萝抬起脸,眼中有波光流转,她盯着刘政的眼睛,语气突然变得暧昧起来。 “也都长得这么好看吗?”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在刘政的胸膛上轻轻划着。 刘政后退一步让开,正视她的眼睛答到:“外貌不过皮相而已,圣女不应执相”,说罢抱拳告辞,毫无留恋。 圣女裕茂萝看着少年背影远去,脸色微变,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我这媚术对他竟然也毫无影响?” 说罢有看着刘政远去的方向,绕有兴趣的继续自言自语:“横霜君是个冰坨子,这位承影君的徒弟竟也是个小冰坨子,真有意思。我还以为一个年少的外门弟子,会很好对付呢”。 “横霜君,这赤银宗不太对劲”,这是刘政敲门进去之后第一句话。 珈琮元思绪被打断,问到:“发生了何事?” “刚刚我来的路上,遇见圣女裕茂萝,她假借说话之名凑近,对我施以媚术”,刘政答到。 珈琮元点了点头说:“她在墓室里,也已对我施了一次”。 刘政有些嘲弄的说:“这裕茂萝对自己可真自信,她连师尊容貌万分之一都不及”。说到此处,似乎发觉这话不妥,便不再说话。 珈琮元倒是莞尔一笑,看他一眼,又看向门处,淡淡说道:“确实不及泽婴万分之一”。 屋外偷听的裕茂萝听到如此对话,气的捏碎了腕部的银铃。 传闻姑射山承影君长相酷似生母昭辰仙子,雌雄莫辨之美可比仙人。裕茂萝生为女子,一直引以为傲的容貌却被嘲笑不如一个男人的万分之一,心中一时气愤难忍。 裕茂萝回去之后打死了两个下人出气,心中发誓,一定要让不知那个好歹的刘政付出代价。以后迟早要把姑射山这群好看的冰坨子全都收入房中,慢慢享受,让他们被自己迷的死去活来,吸光他们的阳气和灵力。 珈琮元太难对付,手动估计自己半分胜算都没有。媚术竟然连外门小辈弟子也无法控制,看来是姑射山的心法定力是极好的。 搜山一计不成,将人引来想逐个击破也是行不通了,找承影剑还要想别的法子。 想到此处,裕茂萝狠狠啐了一口,骂道:“都是林啸那个没用的东西,剑冢门口了都进不去。还有林意婉那个贱货,计划的好好的,一看到珈慕岚魂都没了,改个狗屁计划。都是些废物,贱货。林志远整天就在凡人那里搞来搞去,老娘看你能玩个什么花出来。呸” 第12章 捉拿 次日,赤银宗来人禀报,在附近昆池城发现其叛徒雷浩的踪迹,请姑射山众人一齐前去捉拿。 珈琮元叫来众弟子,吩咐道:“思源和思尚留下,我们走后赤银宗空虚,查看一下有没有什么异常。阿政和青柠跟我去昆池城,思潭你用神隐决跟在我们后面,不要让赤银宗的人发现。如遇任何突然情况用传音符先告知我,不许私自轻举妄动”。 众人行礼称是,各自领命行事去了。 昆池城是南疆最大的一座城市,很是繁华,如今是云贵总督高翔的地盘,此人穷凶极恶、荒淫无耻。当初莽朝建立,他第一个上表臣服,然后自行割据一方,不听任何调令。他什么人才都吸收,尤其喜欢阴狠旁门左道的玄门中人,仗着这些他在此处横征暴敛,鱼肉百姓,做起了云贵地区的土皇帝。 他最近和四川的军阀在争夺地盘,治下的百姓过的更是苦不堪言。据线报,雷浩就是带着蛊王,投奔到了他的帐下。在最近一次和四川军阀交手的战役里,有蛊术参与。 圣女裕茂萝带着一行人和珈琮元一起走到总督府外,商议着如何进去找人。 裕茂萝说:“总督府如今结界阵法遍布,我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去估计不容易,硬闯又会打草惊蛇,动起手来,杀伤凡人,终究不太好。据了解高翔此人最为好色,我们可用美人计混入进去。”说罢故意看了姑射山众人一眼,继续道:“而且此人荤素不忌,只要是美人,男女都可以”。 珈琮元面无表情,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裕茂萝接下来笑盈盈的说:“我们赤银宗的弟子长期在此行走,恐怕有人会识得,贵派的两位弟子既是美人,又是生面孔,可担此重任。”这话一出,珈青柠脸色微变,刘政倒是毫无表情点了点头。 裕茂萝接着说:“混进去之后,控制住高翔,让其交出雷浩和蛊王即可。凡人的战争,我们无需插手”。 刘政走出来,对着珈琮元行礼道:“弟子一人前去接近高翔,青柠师姐在外接应。高翔区区一个凡人,弟子制服他还是易如反掌的。” 珈琮元点点头,吩咐道:“万事小心,速战速决”。 不一会儿,青柠和刘政就扮演了一对卖身葬父的姐弟,青柠容貌已变,巨大的胎记丑陋不堪。而刘政面如冠玉,即使粗衣褴褛,也是光彩照人。 他们跪在街边吆喝着,不一会儿总督府的总管走出来路过,看到刘政的瞬间便眼放精光。立马将二人买下带回府中,心想晚上将此美人献给总督大人,肯定大大有赏。 青柠被分到厨房做个粗使奴婢,刘政被带进一间屋子,梳洗打扮,等着晚上侍奉总督大人。 青柠假装新来的迷路了,在总督府里查看了一圈,心中大致有了一个了解,玄门中人都在一个院子里居住,可惜她这样的低等下人,不许进去。 刘政已经换上了纯白的纱衣,披散着长发,甚至还被画上了女子的妆容,坐在房中等着总督大人回来。 入夜,门外传来总管点头哈腰的声音:“大人,奴才今天可给您找到一个宝贝,您可得好好享受啊”。 “哦?当真是个宝贝的话,必定大大有赏,哈哈哈哈”高翔醉醺醺的声音已经靠近门口。 吱呀一声,高翔把门打开。远远看见一人身着白色纱衣端坐床上,虽还看不清容颜,但那份身姿就已经令他心猿意马。 他迫不及待的走过去,想扑倒那位美人,刘政闻到一股熏人的酒气靠近,正欲动手。突然高翔看清了他的容貌,吓得往后一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声音颤抖的指着刘政:“皇后,皇后娘娘?” 刘政听到这句话一时愣住,他是在说皇后?前朝章旭皇后吗?多久没有听过这个词了,久到他几乎都要忘了。 不过片刻,他神色一凛,将高翔从地上一把拽到床上,用手掐住他的咽喉,厉声问道:“赤银宗的雷浩是不是在你府上?叫他带着蛊王过来,否则我马上杀了你”。 听到美人发出男子的声音,高翔反而不似刚才恐惧了,不过立马颈部的剧痛让他又再次紧张了起来,他声泪俱下的求饶:“英雄你别杀我,你和赤银宗的恩怨与我无关啊,你要杀雷浩一句话,我让人把他的头提来都行,只要你别杀我。” “别废话,按照我说的做,让他带着蛊王马上过来”刘政腕部再次用力。 高翔全身发抖,对门口大喊着:“来人啊,叫雷浩带着蛊王过来。” 外面有侍者称诺,半柱香的功夫,有人在外扣门,刘政要高翔叫他进来,高翔立马照办。 那人进来的一瞬间门突然被关上,刘政放开高翔飞身而去,在捉住雷浩的一瞬间,突觉不对劲。 此人身上并无半分灵力,不是玄门中人。 有诈,这是刘政的第一反应。 他的手掌有灼热感传来,刘政立马放手,只见那个“雷浩”全身开始腐烂,片刻就化为了血水。 有毒,竟然以活人为诱饵,只为给他下毒。 刘政立马回头看向床上的高翔,果然见他完全不似刚才的恐惧害怕,一副得意的表情。 他心知不妙,放出传音符给青柠师姐让她快撤,找横霜君过来。 他正欲夺门而出,却被门上密密麻麻的符咒所挡,他身体里的毒性开始发作,渐渐觉得灵力已完全被压制。突然高翔走过来,放出一根绳索将他捆住。那绳索仿佛自己有生命一般,像条蛇盘旋而上,越是用力挣扎,越是捆的紧。 竟然是捆仙索。 刘政在心中懊恼自己太过轻敌,竟然着了一介凡人的道。 第13章 身陷囹圄 高翔着走过来,捏起刘政的下巴,淫笑道:“美人儿,你刚刚可真吓了老子一跳,裕茂萝说今天送个美男子给我,突然看到你那张脸,我特么还以为弄错了,是章旭皇后回魂了呢”。 “小宝贝儿,你别乱动,你越挣扎捆的越厉害,你会疼的。放心吧 我会让你欲仙欲死的,哈哈哈哈” 说着他面色淫邪,用赤裸无比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刘政,上手撕开了他的纱衣,胸膛和腹部露出,完美的胸肌和腹肌勾勒出令人血脉喷张的线条,高翔的眼睛都直了。 “艹,裕茂萝竟然舍得把你给我,你这样的极品她竟然不自己享用,哈哈哈。” 刘政听到此言瞬间明白了过来,圣女裕茂萝果然有问题,这一切都是她的圈套。不知道珈琮元和她在一起现下如何了?会不会也被暗算了?不过横霜君修为极高,又阅历丰富,想必不会跟自己一样这么蠢。 来不及多想,高翔已经脱光了衣服,像条狗一样开始舔他的脚,边舔还边说着:“小郎君,你这样子可真是要人老命啊,我要慢慢的品尝你”。 刘政顿感恶心想吐,想召唤佩剑却没有灵力驱使,他看着蹲下舔舐自己脚背的高翔,突然瞳孔一缩。 这高翔的背上,赫然一道伤疤从颈脖贯穿到尾椎骨。这。。。这是人皮?以前师尊说过,夺舍有几种,有的高手直接替代其神魂,毫无任何痕迹。有的道法不够,就只能生剥外皮,自己进入其中。原来,这个人不是高翔,是有什么东西,披着他的皮。 电光火石间,他有了一个猜测,他开口道:“雷浩你自己的样貌是太丑了吗?所以只能躲在高翔的皮里?” 高翔被他突然这句话愣住,而后桀桀怪笑:“你不仅这般俊美,还这般冰雪聪明呢”。 “呵,听说你师父承影君更是美艳无双,等我享用完了你,再披着你的皮,去尝尝他的味道” 听到这个怪物对师尊口出不逊,刘政顿时怒火攻心。他,竟然敢想去亵渎师尊?不行,决不能让他得逞,刘政想着如若最后无法,也绝不可让此人糟蹋,那就自爆与此人玉石俱焚。 突然自己的放在旁边的本来衣物里,芥子袋自行打开,整个房间突然花香满溢,是水仙的味道。 那怪物正在埋头舔舐他的小腿,突然头一歪,竟是失去了知觉。 刘政心下一软,想到那盆师尊走前亲手所植的水仙,心里莫名有些东西如藤蔓滋长而出。 这时门外有人大喊:“总督,不好了,出了大事,有高手闯入府内,玄门大师皆去应战,但均不敌那人”。 刘政听到此处心道应该是横霜君来了,正想着如何拖延时间,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不同于普通侍卫打扮的人听到没有回应,便推门而入。 进门就看见刘政衣衫不整被捆在地上,高翔昏死状趴在他的小腿上一动不动。他又仔细看了看刘政的脸,当看到刘政背上的鳞片状胎记时,那人似乎确定了什么一般,马上将门关上,拔出高翔身上的一把匕首走了过来。 刘政现下无法动弹,正想着如何拖到横霜君杀进来。只见那人一刀割断了绳索,对着刘政单膝下跪道:“太子殿下,臣救驾来迟”。 刘政突然被这一声太子殿下喊的又是一愣,今天先是皇后,又是太子,搅动着他都已经快全忘了的前程过往。 那人脱下自己的披风,给刘政披上,不敢抬头看太子玉体。 刘政站起来问道:“你是?” “臣薄谨言,家父薄青蟾”那人答到。 第14章 故人 刘政有些激动,拉着薄谨言的手问道:“薄太傅,你是薄太傅的儿子谨言哥哥?是你吗谨言哥哥?” 薄谨言点头,正欲再开口,突然大门被一道剑气震碎,薄谨言立马将刘政用披风裹好,自己挡在他身前。 刘政看着门口清冷肃杀的白衣男子,果然是横霜君。他正欲行礼,想到此时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一动披风就遮不住身体,便就没有动。 珈琮元看着地上的高翔,佩剑飞去直接在那人身上画出一个五芒星,瞬间那怪物通体冒着白烟,他拿出一个白玉瓶子,将白烟全部收入。 这时又看到刘政站在那里,披头散发,衣裳散落,面色微红,一名男子将他揽在身旁,另一只手牵着他的手,珈琮元顿时额头青筋微跳。 他冰冷的对那人说道:“放开他,你还可以不死” 那人不识珈琮元,看他面色微怒,不知敌友,不敢大意。拔出佩剑抵在身前问道:“你是何人?” 向来面无表情的珈琮元此刻露出一个冷笑:就凭你,也敢在我面前拔剑? 刘政眼见气氛不对,连忙出声制止:“横霜君息怒,这是我的一位旧友,刚刚救我脱困,他只是个凡人”。 最后一句话,求情之味深重。 然后又跟薄谨言说道:“这位仙君是我师伯,尊号横霜君”。 薄谨言听得此言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位似乎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子,重复了一句:“师伯?” 刘政看他反应哑然失笑,解释道:“我师伯已经100多岁了,只是仙君之体,不衰不老”。 薄谨言闻言立马对着珈琮元跪下:“仙君勿怪,是我无礼。您既是太子殿下的师伯,那便是在下的长辈。薄谨言跪谢仙君们这些年替我照顾太子殿下”。 “替你照顾太子殿下?”珈琮元心中玩味着这句话,看到那人的眼神,想到胞弟如果在此的话,突然有点想笑。 但是横霜君就是横霜君,他只微微点头,不理那人,对着刘政说道:“阿政,我们先离开此地”。说罢带着刘政御剑离开。 走前刘政对薄谨言喊道:“你也先离开,去城门外的枫树林等我” 。 薄谨言点头说好。 珈琮元早已用净衣咒将刘政的衣物穿好,御剑时两人互相说了彼此的发现和经历。 珈琮元早已觉得赤银宗不对,那宗主银铃仙子仿佛是个傀儡一般,而圣女裕茂萝在墓室对他施媚术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和蛊王盒子里一样的气息。 他不动声色,想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看看幕后到底是何人。 可不想刘政这边出了事,他无奈只能动手,那裕茂萝眼看计划出了岔子,立马就跑了。珈琮元忧心刘政,就没有去追她了。 刘政听完羞愧不已,因为自己的轻敌和经验不足,导致横霜君的计划失败,如今线索已断,以后再想找到裕茂萝查清楚,恐怕很难了。 于是他跟横霜君请罪反省,珈琮元却不搭他话,倒是问了他刚刚那个故人的情况。 刘政如实讲完之后,见横霜君的眉头皱了皱开口道:“今日若来的是泽婴,看到那场景,恐怕那人已被斩杀了”。 刘政有些不明所以,难道师尊是怕自己跟红尘往事中的故人来往,会扰乱道心,有碍修行吗? 那也不至于杀了他吧,师尊可不是个嗜杀之人呀。 第15章 诛心之问 横霜君把刘政带到城外的枫树林,告知他自己就在旁边的上坡上等他,并且已经传音让其他弟子都过来汇合,思尚和思源还在赤银宗中翻查,等他们到来,便出发回姑射山。 走了两步之后又回头道:“你和那个人,有什么话今天说完”。 听得此言,刘政心中疑惑却也不敢问,只是行礼称是。 不一会儿,只听有人策马而来,正是薄谨言。刘政笑着远远挥手喊道:“谨言哥哥”。 薄谨言见他立马翻身下马,又是半跪,刘政却走上去拉起他说道:“如今再也没有太子殿下和薄伴读,只有刘政和谨言哥哥”。 薄谨言笑了笑,拥抱了这位十年未见的好友,他问道:“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我们一直在找你。” 刘政点点头,将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大概说了一遍。 薄谨言仔细的听着,时而皱眉,时而大笑,笑完心疼的摸了摸刘政的头。 “谨言哥哥那你呢?你怎么会在高翔处啊?”刘政问道。 薄谨言叹气答道:“我们复国军一直都在各处隐蔽着,用不同的身份。我们一方面培养势力,一方面竭力的在找你和其他存活的皇室血脉。” “十年了,我们都怕你早已。。。苍天有眼,如今让我再遇太子殿下,复国有望了”薄谨言突然变得有些激动。“臣等必将誓死为太子殿下夺回天下” 刘政愕然的听着,复国军吗?原来那样腐朽不堪的琼华王朝,也还是有着一批不畏生死想要为之复国的人。 不过复国,他真的没想过。他只想跟着师尊安心修道,他觉得在姑射山的生活很好,雄图霸业,帝王天下,他都不曾想过。 他把心中所想告诉了薄谨言,并且希望他能为自己好好活着,不必背负着复国的枷锁。 薄谨言勃然大怒,他看着这个寻找了十年太子,竟然这样斗志全无。 怒火之下他已然忘记了礼数,他朝刘政步步紧逼走来,大声问道:“太子怎可说出这样的话?” “太子身负帝王之血,如此血海深仇,怎能不报?” “太子知道我们复国军这十年过得多么艰辛吗?牺牲了多少人吗?但是我们都不曾放弃,太子殿下今天所言,对得起那些牺牲的忠臣吗?” “太子殿下想必是避世太久了,不曾看到这个世道吧?天下大乱,四分五裂,百姓疾苦,民不聊生”。 “殿下见到高翔了吧,如今像他这样的诸侯,大大小小几百个,到处征伐暴政,殿下可以想象,世间到处都是高翔这样的魍魅魍魉横行吗?” “民间易子而食,卖妻卖女,只为了能活下去。他们都是殿下的子民呐,难道殿下端坐在仙山之上,已经看不到天下哀鸿遍野的惨状,听不到万千子民的哭喊了吗?” 刘政看着这样的薄谨言,有些不知所措。昔日薄太傅家的长公子,温柔包容的谨言哥哥,变了,全变了,他不再是那个课堂上为他顶包抄书的伴读,他现在是一个信念坚定的战士。 一时间刘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突然一片枫叶飞过来,将对着刘政步步紧逼的薄谨言向后击退数米。 珈琮元御剑在十米开外,面色不善的对他们看着。 刘政匆忙跟薄谨言告别,给他一张传音符,说日后可用此物联系,就跟珈琮元御剑而走了。 第16章 我很想念你 路上珈琮元已经传音告知珈慕岚他们已经在返回的路上了,详细情况回来再说,众人估摸着时间在大殿上等着珈琮元等人回来。 珈泽婴坐在江月璃旁边,母子二人敲核桃剥花生,忙的不亦乐乎,和其他或一脸严肃或交头接耳的众人显得与众不同。 珈慕岚看着他们二人那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心中微微想笑。又想到珈泽婴闭关中因为感知刘政有危险,提前终止闭关,直接千里之外用极耗灵力的方法借傍身水仙隔空施法,又有些蹙眉。 小儿子对这个徒弟格外的照顾,他一直都是关注的。珈泽婴元神与一般人不同,天生带有戾气,尤其闭关前后,有时甚至会出现无法自控。还记得当年有宗门前来拜访,有几个弟子不懂规矩,闲逛瞎跑到了后山,看见刘政在后潭中赤裸着上身练功。 一行人边往回走,边开着下流的玩笑,恰好被刚闭关出来的珈泽婴听到。同心剑只一个呼吸的瞬间就逼到他们面前,若不是来迎他的珈琮元及时赶到,恐怕那几人当场就已毙命。 珈琮元摁住胞弟说:“泽婴,你刚闭关出来,戾气未消,你先冷静”。珈泽婴的眼神冷酷又妖艳,他舔了舔唇,用一种极其天真的语气说道:“那我就不杀他们了”,然后直勾勾的看着那些人笑着说:“我要去挖了他们的眼睛”。 世人皆知,姑射山珈二公子,承影君珈泽婴,天赋异禀,修为高深,五岁结丹乃千古第一人。但为人行事极度乖张,率性而为,肆意洒脱,对于各种规矩甚至名门正派嘴里的那些个道德,不屑一顾。 但是猝不及防的被那样骇人的剑气逼近,又见这幅玉面修罗模样,那几名弟子均吓得肝胆俱裂,连忙跪地求饶。 事后珈琮元告知父母此事,珈慕岚眉头紧锁,安抚那些人走后。他去宜室准备和珈泽婴聊几句。却在门外就看到小儿子又在逗自己的小徒弟,笑的开怀,叹了口气走开了。 “宗主,母亲,各位长老,琮元已携众弟子归山”,珈琮元的声音打断了珈慕岚的思绪。 接下来他将此行的经过讲述了一番,随后拿出那个白玉瓶,交给了珈慕岚。 而后小辈们先行下去,只留下众长老和他们一家四口议事。 刘政抬眼看到坐在昭辰仙子旁边,漫不经心剥着花生的珈泽婴,一时间心花怒放。 听着要他们先下去的指令,他抬起头对珈泽婴做了个“我先回去等你”口型,欣喜的回宜室去了。 珈泽婴看到他的各种小动作,嘴角也微微勾起。 刘政回到宜室,叫人打了热水进来,舒舒服服的泡澡,可能因为好久没有回家了,他嗅着房间里弥漫的水仙花的香味,通体舒畅,竟然就这样泡在水里睡着了。 直到珈泽婴回来,推开门就看到刘政泡在水里熟睡。他弯了弯眼睛,指尖弹出一颗珠子,噼哩吧啦之声骤然响起,刘政洗澡的那个木桶,碎了。 睡梦中的刘政被惊醒,看到身下木桶碎裂,正在惊诧。又一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看着他的师尊,一时间还以为自己还在刚刚的梦中。 不知道当时是为何魔怔,他只拿起旁边干净的里衣胡乱套上。带着心中莫名的冲动,他就那样直直的走过去,将珈泽婴,搂进了怀里。 珈泽婴原本以为能看到刘政惊慌失措的搞笑场面并没有出现,徒弟还异常冷静的。。。。额。。。衣冠不整的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这下,轮到珈泽婴愣住了。 刘政身上的水没有擦,滴滴答答的滴在地板上,在此刻诡异又安静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明显。 可能是怀中触感太过美好,刘政又将珈泽婴在怀里紧了紧,把头埋进了师尊的颈窝。 唇,无意中擦过了怀中人颈部如玉的肌肤。 珈泽婴身体一僵,随即将刘政推开,说道:“别以为来哄我,就可以不用赔浴桶,哼”。 刘政被推的一个激灵,猛然发现这似乎不是梦。 他。。。他。。他竟然光着身子就套着一件里衣,把师尊抱到了怀里。 此刻刘政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17章 吃醋 穿戴整齐之后,刘政磨磨蹭蹭的到堂屋,看到师尊端坐在桌前,品着一杯茶。 “恭迎师尊闭关归来” “感谢师尊所赐水仙,这次要不是有师尊所赐法宝,阿政也无法。。” 刘政一本正经的的谢师说辞还没说完,就被珈泽婴打断。 “谨言哥哥?” “呵,我与兄长这样的一母同胞,也不曾唤他琮元哥哥”。 刘政被珈泽婴一开口这顿阴阳怪气弄得一头雾水。 他不敢说话,低着头。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是师尊明显是不高兴的。 心中暗想,他们议事到底议了什么鬼,这横霜君不说正事,怎么跟师尊谈自己的私人琐事,清冷孤傲的横霜君原来竟是如此八卦之人吗? “你和他,以前情意颇深?”珈泽婴又冷冷的问。 刘政点了点头,不敢说话。 珈泽婴见刘政点头不语,想到他之前刚衣衫不整的和那人举止亲密,叫人家谨言哥哥。回来又突然莫名其妙赤身裸体的来抱自己,心中之火更加旺盛,啪的一声,将手中的青花瓷茶杯摔的粉碎。 “你这次出去,遇到故人,是不是凡心动了?” 刘政见师尊如此大的反应,立马跪了下来,抬头看向师尊表示自己绝对没有,自己只想跟师尊一心向道。 正当此时,刚刚被刘政腹议的珈琮元敲了门, 珈泽婴看到珈琮元进门,斜了一眼,娇滴滴的唤了一声:“琮元哥哥”。珈琮元闻得此称呼,见刘政脸色犹如被霜打过,心里哑然失笑,果然被他料到了。 他拍了拍刘政的肩膀,让他先出去。 他看向珈泽婴揶揄道:“当初阿政不过八岁,他们能会有什么,至于吗”? “阿政给你吓得脸都白了”。 珈泽婴轻哼一声。给自己和对方都倒了一杯茶,缓缓开口:“我觉得,阿政这次回来有点反常”。于是将刚刚他想戏弄刘政却被抱个满怀的事说了一遍。 珈琮元也沉默了下来,不再揶揄,半晌他开口道:“泽婴,我以为你当初已经想好了。” 当年刘政十四岁,那时候的他,刚刚从一个孩子向一个少年转变。对师尊与日俱增的仰慕和依恋,莫名的似乎有了质变,他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但是他每天都在热切又毫不掩藏的表达着。 他甚至不知道,和师尊同床时加速的心跳,还有,还有身体某个地方的反应,是因为长大了的正常的生理现象?还是因为身边的这个人。 他也从不敢去想。 一日珈琮元和珈泽婴在院外一起品茶看刘政练功,珈琮元思索良久,对珈泽婴开口道:“你那个小徒弟不对劲,你当真没看出来?” 珈泽婴笑了笑:“他又不懂得掩藏,有什么看不出来” “我这样。。这样一个怪物,本就一无是处,一无所有,如果他想要的不过是个我,事情反而简单了。” 珈琮元立马打断他低声呵道:“泽婴,你不是怪物,你不是。” 珈泽婴看着严肃认真的兄长,又笑了笑,站起来走到小院的绿萝篱笆旁,看着山下云雾缭绕,仿佛滚滚红尘,淡淡开口:“兄长,很多人到死,都没能往红尘之外瞥一眼,那很遗憾。” “泽婴,我以为你当初已经想好了。”听到兄长这句话,珈泽婴点点头。 “我确实想好了,可他呢?” “万一他只是年纪小,只是少年懵懂,其他根本没想过。或者,他想的,从来都不是我呢”。珈泽婴垂下眼眸,转动着手中刘政刚换的茶盏。“我一直在等,等他的确定”。 珈琮元摸了摸胞弟的头顶,柔声道:“我们承影君风姿卓越,容颜无双,天下再没有比你更好的人。” 珈琮元关门出来看到在院子里蹲在地上挑蚂蚁的刘政,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 “阿政,你过来”,他对刘政喊道。 刘政立马丢下树枝,手在衣摆上擦了擦,跑过来。 行礼完毕,他急切的问道:“横霜君,我师尊怎么了?我从未见过他发这样大的脾气,连杯盏都摔了 。” 珈琮元心中暗笑,你看不到的地方,你师尊的脾气才叫大呢,摔个杯盏算什么。 那个雷浩的神魂,珈慕岚还没来得及审问出什么,珈泽婴在听到他对刘政做了什么时候,拍案一剑扫过去,直接灰飞烟灭。珈二公子又把首院长老珈连州的胡子气歪了 。 珈琮元认真的看着刘政,说道:“你什么都别问了,他。。。他只是怕你留恋凡尘中人”。 “你马上就要二十了吧,虽然在玄门中二十算是年轻至极,可有些东西,你应该多想一想了,别让你师尊一个人操心”。 “母亲有首诗: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阿政,你仔细想想。” 说罢就走了。 第18章 情动 刘政今天再一次二丈和尚摸不着头,是师尊觉得自己修为精进的太慢了?出去历练一趟还没有长进,以为自己是见到故人动了凡心,阻碍了修行?觉得自己只会被他手把手的教,却自己从来不思考吗? 想到此处,他又回忆起了这次深陷囹圄的狼狈。不管是阅历经验,还是术法剑技,自己确实都太弱了。难怪师尊生气,以为自己沉迷于红尘俗世,荒废了修行。 他立马回到房间,开始了打坐运功。再睁开眼,已是半夜,他运功良久,觉得似乎不太对劲,体内血气翻涌,不是正常的反应。反而越想用灵力压制,越是翻涌的厉害。 他下床倒了杯凉茶,想浇灭心中的烦躁,却发现徒劳无功。 他再次回到床上盘腿而坐,想再次调息运功,却不想仅仅再运转了半个小周天,他就被那翻涌的血气冲的头晕脑胀,越发口干舌燥了,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躁动,像一个野兽要出来。 他难受至极,甚至陷入了迷幻的境地,脑中突然出现那个恶心的高翔:“我要披着你的皮,去尝尝你的师尊”。 啊的一声大叫,他下意识惊呼一声师尊。 隔壁的珈泽婴早已察觉这边似有异动,又听一声呼救般的师尊,立马飞身过来。 珈泽婴进来看到刘政一个人痛苦的倒在床上,房中没有其他人。看来不是有外敌,应该是刘政自己练功出了岔子。 他赶忙走到床边扶起刘政,探向他的脉搏,片刻后他震惊的看向刘政。 他竟然中了催情毒。 珈琮元说刘政被雷浩下了压制灵力的毒,已给他服了调灵丸,灵力已恢复。 他们都没有想到,这毒竟然还有第二层催情的毒性,那调灵丸只能解除灵力压制,却反而助长了催情的毒性。 难怪刘政白日里竟然那么反常对自己,阿政年轻想不到也就罢了,自己怒火攻心之下竟然也疏忽了。 晚上刘政自己又在调息运功,体内催情之毒游走全身,加上调灵丸的助力,现在只怕阿政已是痛苦不堪了。 珈泽婴想到此处准备立马去拿清心丸过来,再运功帮他逼毒。却不想手刚刚抽离,就被刘政一把拽住。 珈泽婴这时才看到刘政的表情。 刘政坐在那里,一只手死死的拽着他,额头已布满汗珠,眼神迷离又痛苦。 他有气无力的又喊了一声:“师尊” 刘政此刻的表情看的珈泽婴心道不好,他赶忙挣脱那只手,想尽快给他解毒。 却不想一只手刚挣脱出来,刘政整个人却过来了。他全身发烫,手臂将将珈泽婴死死的圈在怀里。 珈泽婴眼见刘政的脸越靠越近,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把刘政打晕,然后给他解毒。可是理智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他愣了片刻。 就是这片刻的犹豫,有什么东西已经落下。 珈泽婴睁大了眼睛,捏紧了拳头,但却没有动。 似乎是确定了这样可以平息自己翻涌的血气和躁动,刘政还想要更多。 刘政似乎完全陷入了迷幻的状态,不停的重复呢喃着:“师尊,师尊”。 突然颈部被击。刘政闷哼一声,瘫软在珈泽婴身上。 珈泽婴召来了同心,用剑柄打晕了刘政。 珈泽婴拿来清心丸给他服下,又运功将刘政体内的催情毒全部逼了出来,然后用被褥将他盖好。 走前珈泽婴摸着刘政的脸,叹息的说道:“不该是因为催情毒”。 第19章 以死表白 第二天晌午,刘政在宿醉一般的头晕眼花中苏醒了。 发现自己竟然光着躺在被褥里,刘政先是一惊。然后拍了拍灌了浆糊一般的头,慢慢的回忆昨晚发生的事。 他好像练功走火入魔,出现幻觉,然后他喊了师尊。 对,师尊。 师尊过来查看他的情况,他。。他。。。他。。。 脑中不停的闪过一些画面: 那些肌肤相亲,声声呢喃,还有,还有。。。他甚至还想去。。。 刘政面无人色,他竟然。。。昨晚差。。。他竟然,对师尊做出了那样亵渎的事。 师尊他,一定恶心坏了吧?那样谪仙一样的人物,被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还同样是个男人的徒弟。他的凡人徒弟,竟然对他有着那样龌龊的心思,对他做出那样可耻的事。 刘政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他真是个畜生。 捂脸沉默良久,他心死如灰,罢了,师尊要杀要剐,他都认。 刘政正了正衣冠,推开了珈泽婴房间的门。 珈泽婴正靠在贵妃榻上看一本书,见他进来,抬眼看了一下,而后又将目光移回书上。 刘政上前,双膝跪地,拔出佩剑,双手平举过头顶。 “孽徒刘政,前来领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还望师尊莫要动气,伤及仙体。” “刘政一身修为,乃至这条性命,本都是师尊给的。如今却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师尊赐予的一切,可全数收回,刘政无怨无悔。” 沉默良久,珈泽婴放下了书,淡淡的问了一句:“你无怨无悔什么?” 刘政闭了闭眼,破釜沉舟的下了决心,都已人之将死,又何惧表明心意呢。 想到此处刘政抬起头,看着珈泽婴坚定的说: “我做下如此混账之事,不怨师尊对我厌恶憎恨,我凭心而为,无悔把所有修为和这条命都还给师尊。” “我更无悔,对师尊动情”。 又是良久的沉默,刘政心想,师尊终究还是不忍心对他下手吧,毕竟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师尊可能只会把他逐出师门。然后在师尊千百年漫长的岁月里,渐渐的忘记了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徒弟,就像他从未存在过一样。 不,如果是那样,他宁愿死,也要在师尊的生命和记忆里,留下点什么。 刘政站起来,盯着珈泽婴看向窗外的侧脸,深深地再深深地看了一眼,笑中含泪的凄婉说道:“弟子不孝,来世再来侍奉师尊”。 刘政拿起手中佩剑,突然横剑自刎。 “叮”的一声。 刘政手中佩剑,被飞来的同心剑阻挡,一击之下,竟然整剑被震碎了。果然神兵利器和凡俗之物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他和他的剑,都根本不配。 刘政心中苦笑,他竟然连死,都求不得了吗? “我若是心中不愿,以你的修为,想近我身都绝无可能,莫说还让你做到了那一步”。珈泽婴轻轻说着,转过了头。 刘政听得此言,如临大赦。 “我自幼被叔父和舅父养大,我是珈忘尘和端锦年的儿子,我对男女从无芥蒂”。 “珈慕岚曾也是我母亲的授课先生,我对师徒为父子的狗屁说法也从不认同”。 珈泽婴慢慢的走了过来,他伸出手,把呆若木鸡一动不动的刘政抱住。 将下巴搭上刘政肩头,在他耳边继续说:“只是珈氏族规——此生只能两相厮守,唯爱一人,你若无情我便休。” 刘政终于反应了过来,也活了过来。他用力的反抱住珈泽婴,还掐了掐自己的手臂,生怕这是自己的一个梦。 “师尊,师尊,我刘政以帝王之血发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若有违此誓,让我生不得欢,死亦无门,生生世世,永堕无间地狱。让我所求一切皆成空,所得一切皆失去。”刘政亲吻着珈泽婴的青丝,用同心剑划破手掌,歃血为誓。 珈泽婴捧起刘政手,咬破自己的嘴唇,吻在那剑痕处,唇瓣鲜血触碰到伤口的瞬间,刘政的手掌划伤便就愈合,一道金线隐于肌肤之下。 晚上刘政抱着枕头又来到珈泽婴的床头,如同当年那个一直被梦魇所扰的孩子,吵着一定要跟师尊睡。 珈泽婴侧躺着看他笑着说:“你尚未到元婴,若想修为精进的快,还需留着童子身”。 刘政径自上床,硬挤到里面靠墙的位子。从后面搂住珈泽婴的腰说道:“我只是来睡觉的,师尊想到哪里去了。” 突然刘政感觉手臂下的腰围突然缩小,刘政将手上移,果然。他心中有些失笑,今时今日,师尊竟然还以为此招有用吗? 他伸出另一只手从妙曼的腰肢下穿过,搂着珈泽婴的腰又往自己怀中扣了扣。 珈泽婴全身一颤,刘政在后面闷笑出声,“男相女相皆是皮囊而已,师尊教导有方,弟子已学会不执相” 珈泽婴乖乖变回男相,回头看着刘政,咬牙切齿道:“孺子可教”。 第20章 传剑 昭辰仙子三天后来到了宜室,刘政看着她,突然有些紧张。师尊不在意的东西,却不知他的母亲,宗主夫人,是否介意。 “阿政你进来”,昭辰仙子对着在院子里练剑的刘政说道。 刘政在进去的路上,心中已经不停的在想如果夫人出言反对,他该如何应对。哪怕夫人出手,他也绝不还手,只求她开恩同意。 又一想,昭辰仙子若是出手,他哪有还手和求情的余地,估计一招就毙命了。 昭辰仙子看着他那别扭的摸样,噗嗤一声笑道:“怕什么,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此话一出,刘政涨红了脸,却又心中暗想,这是不是代表夫人并不反对? 他走向端坐的江月璃和珈泽婴,对着江月璃行了个大礼。抬头瞬间便见灵犀剑抵在自己面前,赶忙又低下头,心如坠冰窖。 刘政偷瞥了珈泽婴一眼,只见他一脸暗喜,心中十分不解,你老娘都把灵犀剑抵我眼前了师尊,你看不出来现在形势很严峻吗?一会她手起刀落我连呼救都来不及啊。 昭辰仙子再次把剑往他前面送了送,他被迫抬头,却见江月璃笑盈盈的看着他说:“泽婴说你那把破剑和同心碰了一下就全碎了,我这把灵犀剑虽断过,但叶鸿真仙君已用九天玄铁焊接如初。你们尚未成婚,你也未入族谱玉牒,暂时没有去剑冢祈剑的资格,就算到时去了,也未必能祈得回,所以这把灵犀剑,我今日就传与你。” “就当是我为泽婴下的聘礼吧”。 刘政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看江月璃,又看看珈泽婴。珈泽婴微笑对他点头说道:“母亲一番心意,以灵犀剑为聘,愿我们此生心有灵犀。” 刘政双肩颤抖,双手举起,慎重的捧起灵犀剑,重重给江月璃磕了一个头,含泪说道:“夫人赐剑之意,刘政永不相忘” 。 珈泽婴一直以未到元婴,还不能破童子身的理由拒绝他。所以刘政每天拼了命的修炼,希望快点突破修为到达元婴。果然有了神兵对修为的助力十分巨大,再加上每年珈泽婴闭关回来总会给他带来一颗丹药,对提升修为也是大大有益。师尊更是对他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不过三年,刘政竟感觉,已经快摸到元婴的门了。 从金丹到元婴,是很多玄门中人一辈子跨不过去的坎,有些金丹修士已经垂垂老矣就是突破不到元婴,导致生命百余岁便就终结。 珈泽婴对刘政说,若想天长地久的相伴,你必须要到元婴。 两年后,迎来了玄门中二十年一次的比试大会——千宗会。 上一次,珈琮元和珈泽婴两人威震玄门,与之交手者,都惨败而归,世人皆称新一代玄门双壁皆在姑射山一门。 这一次轮到刘政这辈的弟子了,刘政知道后很是激动,他终于有可以测试和证明自己的机会了。修炼的越发勤奋,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经常珈泽婴一觉睡醒到早上,发现旁边还是空的,两人一起睡了这么久,突然独守空房了起来。 珈泽婴对珈琮元说,按道理我作为师尊,看到弟子如此勤勉,是应该欣慰的。可是他整日忙的都没时间陪我,我又不欣慰了。 珈琮元笑道:那就直接别让刘政参加了,本来他就不应该有资格,他是你的道侣,明明跟我们一个辈分,我这就派人出去昭示玄门,刘政是承影君的道侣。 珈泽婴拉着胞兄,摇头晃脑:阿政如此重视和努力,付出这么多,你竟然想比赛前就暗箱搞掉他,横霜君你的心也忒黑了。 兄弟二人在旁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刘政今天第7次练习迦叶印失败,毕竟不是珈氏血脉。 大赛前一晚,刘政早早的上床躺着,他抱着珈泽婴,神情认真地说:“师尊,我想向世人证明,我是配得上你的”。 珈泽婴斜他一眼道:“你在我屁股后面想吃口灰都撵不上”。 刘政瞬间脸变成了一个囧字,他抱着珈泽婴的手臂又紧了紧,委屈的说道:“不管是作为师尊还是道侣,你此时不都应该鼓励我才对吗?” 珈泽婴被他逗笑了,仰起脸亲了亲他的嘴角,又把刘政的头埋进自己怀里揉了揉:“尽力就行,玩开心就好。你与我之间,哪有什么配不配的上,也无需向别人证明,你别整天想那些无聊的事情”。 刘政开心的在承影君脖子,胸膛上种了几个小草莓,然后沉沉的睡去,留下珈泽婴自己躺在旁边默诵清心咒。 第21章 千宗会一 比赛前三天,都是初级选手,对手水平也是层次不齐,刘政甚至连剑都没拿出来过,纯靠术法和拳脚,就获胜晋级。 一时间,玄门新一辈中,姑射山承影君的外门弟子刘政,已经有些名气。 刘政得意极了,晚上和珈琮元珈泽婴吃饭的时候,还在炫耀自己是怎么随便几招就把别人打败。 珈泽婴敲着他的碗说道:“这位兄台你是吃多了吗?感觉你有点膨胀哦”。 珈琮元倒是一本正经的说道:“阿政现在已小有名气,为姑射山争光了。不过真正的比赛明天才算开始,那才是高手之间的对决,不要被之前的胜利冲昏头,疏忽大意了 ” 刘政听闻此言,立马起身站好,行礼称是。 珈泽婴看着行礼的的刘政,歪着头对珈琮元说道:“兄长,他每次对你行礼,我怎么都觉得你在占我便宜”。 珈琮元嗯了一声,挑眉看过去。 弄得刘政一时间尴尬在那里,不知道这礼以后到底该怎么行。 第四日,刘政抽签抽到了所有人都最不想碰到的选手,已经成名十多年的广成君,黄炎宗的少宗主。 黄炎宗据说是最后一位人皇的血脉的修士所建立,千年前曾辉煌无比,后来随着人皇血脉的稀释,族中再无天才大能,渐渐衰落。 十几年前,突然横空出世了一位少宗主,此人不像珈泽婴那般从儿童时期就已经名满天下。而是一直到默默无闻,直到一人战退北方草原三名大萨满,一鸣惊人。 广成君姑射山众人也是听过的,但是却都是第一见到。之前珈泽婴和珈琮元私下也说道这人怕是姑射山最大的劲敌,最好他前期都遇到厉害的对手将他消耗,不然广成君的赢面很大。 没想到刘政决赛第一轮,竟然抽签就碰到了他。玄门众人都很兴奋,甚至有人觉得这是总决赛才能看到的场面,一时间观看者拥挤如云,各个门派的宗主也都来了。 珈泽婴,珈琮元,珈慕岚,江月璃,四人更是早早的来到场地,给刘政助威。 江月璃坐在对面的看台上,在自己雅间的门口,拉了一个横幅,上面写着:阿政阿政,此战必胜。 弄得旁人总是看他们,觉得很新奇。 江月璃本人倒是不在乎旁人的注视,她开心的对珈家三父子说着他们都听不懂的话:“我觉得我们好像来看孩子开运动会的家长”。 比赛开始了,双方选手登上擂台。 广成君一身黑色劲装,容貌俊秀却面色刚毅,对着刘政抱拳道:“黄炎宗,轩辕坤。” 刘政一身白色练功服,表情严肃,还以一礼:“姑射山,刘政”。 三鼓敲毕,比赛正式开始。 轩辕坤先抬手道:“刘师弟,你先请”。 刘政也不废话,一套波若掌打过去,轩辕坤见此掌法刚猛无比,也丝毫不敢怠慢。 两人你来我往,各种掌法拳法腿法尽数使出。又见各种神诀,符咒漫天交错。轩辕坤和刘政分别行符、念咒、步罡、结界,均是行云流水。二人交手百余招,竟是难分胜负。 又是百招之后,两人各自结着灵官决和天丁诀互相对了一掌,掌风震起水波纹的罡风,竟是把擂台旁的树木齐齐削断。 轩辕坤和刘政均后退数步倒地,口吐鲜血。姑射山众人都猛然站起来,紧张的看着台上,珈泽婴更是随时准备刘政若撑不住,就马上冲上去将人抱下来。 片刻倒地的两人纷纷都慢慢站了起来,轩辕坤大笑着说:“刘师弟,你很不错,我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没有你强。”说着他手向背后伸去,虚空之出现一把橙黄色的宝剑,他拔掉剑鞘举起宝剑说道“此剑为轩辕神剑四子剑之一,名为征伐”。 刘政也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右手在胸口前虚握,片刻之后银光一闪,一把纤细银白的宝剑,出现在他手上。他拔剑出鞘,霎时细密的银光散满擂台,压住了轩辕坤手中征伐剑的橙色光芒。 “此剑名为灵犀”刘政缓缓的说道。 正欲冲来的轩辕坤闻言立马僵住,不再向前。 擂台之下一片哗然。 第23章 千宗会二 昭辰仙子的灵犀剑,玄门中人无人不知,那是当年用痴情咒一剑斩杀林啸的神兵,更是后来一剑引来神剑御雷真诀团灭天魔族千人大军的利器。 玄门中,佩剑只有道侣和子嗣才能传承,这昭辰仙子的灵犀剑,如何到了承影君的外门弟子刘政手上?难道姑射山为了赢,不惜用如此不齿的手段吗?将宗门长辈的神兵借与年轻弟子,这无异于作弊啊。况且刘政如何能够驱使此剑呢?要知神兵有灵,不是什么人都能驱使的动的,若神兵不愿认主,修为再高也没用,所以向来只有心意相融的道侣,和血脉相连的子嗣,才能传承佩剑。 珈慕岚见状震惊的看向妻子,心道:“难道阿璃她,她竟然倾心这刘政吗?甚至还让灵犀剑认了他?她难道不知泽婴。。。” 正当珈慕岚胡思乱想的时候,珈泽婴在旁说道:“母亲,你这灵犀剑好大的威风,仅仅拔剑出鞘,就已经震的对面的轩辕坤不敢动了”。 江月璃得意的说:“那是,阿政有了灵犀,以后碰到对手,打不过的也能先把对方吓个半死”。 “姑射山违规,比赛应当终止,判刘政出局”一声低沉的中年男子声音从旁边的看台传出。 黄炎宗宗主走了出来,他大声的说道:“姑射山不守规矩,将昭辰仙子神兵借予门中小辈,此举无异于作弊。” “虽然我不知姑射山有何等术法,可让佩剑不认主的情况下暂时为他人所用,但是这种方式本身,就是破坏大赛规则和玄门的规矩”。 “姑射山刘政,为人不正。承影君平时就是这样教导徒弟的吗?” “姑射山,难道向来都是这么不择手段吗?” 众人纷纷议论开来,均表示轩辕宗主说的有道理。裁判台上的珈连州气的胡子又歪了,他向来最重视宗门声誉,江月璃和刘政来这么一出,他的老脸都要丢尽了。 擂台上的轩辕坤也看着刘政的眼神从欣赏变为不屑,他冷笑着说:“刘师弟,你不过才20来岁,已然很强,你还这么年轻,何必这么急功近利,用这等下作手段”。 面对擂台上下,观众和对手漫天的讥讽嘲弄,刘政低头,一言不发。 “轩辕宗主此言简直荒谬” 珈泽婴走到了雅座外,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他笑了一声,用平静又清晰的声音对着在场所有人说道:“灵犀剑已在两年前,由家母昭辰仙子,正式传于本君道侣——刘政”。 包括珈慕岚的所有人,全部被珈泽婴的这句话惊的回不过来神。珈连州更是胡子歪了还没扶过来,眼珠子又差点瞪出来。 轩辕坤听到此言,也是脑中轰的一下,他惊呼出声:“刘师弟你。。。你是承影君的。。。他不是你师尊吗?” 黄炎宗宗主刚被珈泽婴呵斥荒谬,正欲反驳,听到后面的一番话完全呆住。 轩辕宗主心道:这姑射山的人,真是神奇呐,上一辈的伽忘尘和端锦年就已经够出格了。没想到这位五岁结丹,玄门中最天纵奇才的承影君,不仅也找了个男人当道侣,还竟然是自己的徒弟。这。。。这不是有悖伦常吗?哦对了,他自幼被过继给了伽忘尘,难怪呢。昭辰仙子自少女时起,就同多位男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呢,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打破这尴尬气氛的,是珈慕岚。他已经明白了过来,听到全场到处的切切私语和议论纷纷,此时作为一宗之主和父亲,他站起来说道:“刘政并未违规,比赛应当继续。至于我姑射山的家事,就不劳各位费心了。” 大赛评委们纷纷如梦初醒,说着无人违规,比赛继续。 第24章 千宗会三 “轩辕宗主此言简直荒谬” 珈泽婴走到了雅座外,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他笑了一声,用平静又清晰的声音对着在场所有人说道:“灵犀剑已在两年前,由家母昭辰仙子,正式传于本君道侣——刘政”。 包括珈慕岚的所有人,全部被珈泽婴的这句话惊的回不过来神。珈连州更是胡子歪了还没扶过来,眼珠子又差点瞪出来。 轩辕坤听到此言,也是脑中轰的一下,他惊呼出声:“刘师弟你。。。你是承影君的。。。他不是你师尊吗?” 黄炎宗宗主刚被珈泽婴呵斥荒谬,正欲反驳,听到后面的一番话完全呆住。 轩辕宗主心道:这姑射山的人,真是神奇呐,上一辈的伽忘尘和端锦年就已经够出格了。没想到这位五岁结丹,玄门中最天纵奇才的承影君,不仅也找了个男人当道侣,还竟然是自己的徒弟。这。。。这不是有悖伦常吗?哦对了,他自幼被过继给了伽忘尘,难怪呢。昭辰仙子自少女时起,就同多位男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呢,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打破这尴尬气氛的,是珈慕岚。他已经明白了过来,听到全场到处的切切私语和议论纷纷,此时作为一宗之主和父亲,他站起来说道:“刘政并未违规,比赛应当继续。至于我姑射山的家事,就不劳各位费心了。” 大赛评委们纷纷如梦初醒,说着无人违规,比赛继续。 刘政感觉背部有一处出现灼烧感,他以为是自己不知何时受了伤,心中暗惊。 轩辕坤也感觉手中征伐剑嗡嗡作响,似有异常,只叹道:“灵犀剑果然厉害,竟压制的征伐剑有了反应” 。 随着一声比赛继续,两人均收敛心神,严阵以待。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是灵犀剑真正认可的主人,刘政手腕一转,手中银白色的剑芒暴涨。轩辕坤如临大敌,也将手中征伐剑挽了一个剑花。二人似两道流光撞在一起,交汇之处橙银两色互相辉映,神兵相碰铮铮作响。 仿佛两颗流星相遇又分离,再相遇,几番交手下来,还是不分胜负。 轩辕坤率先飞身到空中,大喊着:“痛快呀,刘师弟若不是你太年轻内力尚浅,恐怕我已经败了。今日能和灵犀剑痛快一战,不枉此行”。 刘政也飞身悬在对面,对轩辕坤说道:“轩辕师兄请不吝赐教”。 轩辕坤点了点头,将征伐剑横在胸前,双手开始结印,那是黄炎宗的不传秘法:翻天印。若以此印驱使佩剑,可一剑劈山裂海,可惜千年来黄炎宗越发人才凋敝,此术修成者本就不多,能将威力全部使出者,更是很久未见了。 珈泽婴见翻天印渐渐凝结,心里紧张异常,身体紧绷,做好了随时冲过去拦截的准备。 刘政此前跟师尊分析对手时曾说过此印,当时珈泽婴只说那轩辕坤能使出几成威力,还不可知。 刘政不敢大意,将灵犀剑竖于面前,摊开双手,口中梵音吟唱,双手有金光汇聚,是一个个跳动的金色梵文,而后将双手在胸前结印,一片闪烁着金色薄膜的慢慢显现在轩辕坤的头顶之上。 刘政成功的,结出迦叶印。 正在双方准备最后一击时,轩辕宗宗主突然飞到擂台之上,他向裁判席上的众人拱手道:“请停止比赛,承影君的道侣是小儿的长辈,不应交手”。 此话一出,大家猛然反应了过来,刘政报名时是以承影君的徒弟身份的,如今若是道侣的话,确实是没有参赛资格的。 轩辕宗主转身对着轩辕坤大喊道:“坤儿,快住手。你不应和刘师叔交手”。 轩辕坤虽然心里不愿,可是父亲站在二人中间,确实也无法打下去了,他缓缓落地。看了同样缓缓落地的刘政,他的脸上也是满是遗憾。 珈连州这时候也发话了:“刘政,你先去慕岚他们那里吧,这届比赛,你被除名了。” 刘政低头行礼,飞去了姑射山的雅间。 到了雅间之后,珈泽婴拉过他全身上下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大碍才松开。珈琮元朝他点头夸道:“阿政,做的不错”。 昭辰仙子拉他过来坐在自己身边,抓了一把核桃让他给自己剥,又对旁边的珈慕岚说:“我让你带的西瓜呢,还有我做的那个蛋糕。快拿出来,比赛结束了,我们要分蛋糕吃瓜”。 珈慕岚熟练的从芥子袋里掏出来一个奇怪的甜品,插上一根蜡烛,用引火诀点燃。 江月璃叫刘政吹灭了蜡烛,珈慕岚拔出问情剑,把那个奇怪的甜品切成五块,一人一块吃了起来。 刘政到现在还是浑浑噩噩,被人拉着叫干什么就干什么,给什么吃什么。 他的师尊,刚刚是当场宣布了自己是他的道侣吗?竟然没有受到任何谩骂和指责?两个男子还是师徒,难道玄门向来都是不在意这些的吗? 他被除名未能取得任何名次,宗主和夫人他们什么都没责备,反而让他吹蜡烛吃东西。对,为什么刚刚要喊他吹蜡烛啊?感觉事情的走向很是诡异呀。他咬了一口手里那个奇怪的甜点,眉眼一弯,对旁边的昭辰仙子说:“这个很好吃”。 见蛋糕吃的差不多了,珈慕岚又掏出一个西瓜,再次拔出问情剑,把西瓜切好,众人分食。 玄门百家看着这姑射山众人的行为,下巴都要惊掉了,他们在干什么?这是姑射山什么奇特的仪式吗?不觉得自己的画风和肃穆庄重的玄门大赛格格不入吗? 第25章 千宗会四 的确,黄炎宗那边完全就是不一样的了。 “父亲,那刘政不过二十多岁,虽有灵犀剑,但他内力毕竟尚浅,他的迦叶印也未必就能胜过孩儿的番天印,你为何要终止比赛?”这边轩辕坤虽然因为对手除名而直接晋级,但是依然愤愤不平的对自己的父亲抱怨。本是痛快淋漓的一场对决,最后弄得胜之不武。 “你闭嘴,那是承影君的道侣。我们还有大事要做,此刻不必去招惹那煞星,以免耽误大事”,轩辕宗主对儿子吼道。 见儿子依然一脸倔强的表情,轩辕宗主苦口婆心道: “你也别不服气,以为继续打下去就一定能赢?那可是一剑斩的灵犀剑,万一那刘政使出神剑御雷真诀,你拿什么挡?再说人家道侣之间会给什么法宝你能知道吗?灵犀剑都传了,他如若再掏出承影君那神秘的本命法宝,你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坤儿,你还太年轻,你不知道珈泽婴那煞星行事多乖张可怕。还有那个看起来温润的珈琮元,那可是横刀立马,傲雪欺霜的横霜君阿,你那时还小,没见过他宛如杀神的样子。” “今日已然得罪了姑射山,不过为了最后能赢得百家谱,也是没办法。坤儿你记住,以后若遇到他们二人,绝不能交手”。 又过了三日,千宗会结束。姑射山珈思逸在总决赛中败于广成君轩辕坤之手,未能夺魁。珈思逸深感愧疚,跪于宗主身前请罪,请求回去之后闭关二十年,刻苦修行。 刘政看着轩辕坤拿走彩头很是羡慕,他倒不是羡慕那些兵器法宝,而是喜欢那只雪山灵貂。 比赛前一天晚上,他已和思逸师兄说好了,他本意是拿法宝去换,可是思逸师兄听到他说喜欢那雪貂之后,便说明天一定赢下送他。 刘政跟他说了上次跟广成君交手的心得,又鼓励了几句就离开了。刘政回房跟珈泽婴兴奋的说:“明天等思逸师兄赢了,我们就能带雪貂回去了,他已答应送我”。 珈泽婴看他兴奋的样子笑道:“你喜欢那小东西?” 刘政点点头,然后笑着走向珈泽婴,用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说:“它吃东西眯起眼睛的样子,很像你”。 “那思逸要是输了怎么办?”珈泽婴看着刘政,眨眨眼学雪貂样。 “思逸师兄不会输得,他很厉害的”刘政说着还挥舞了舞拳头。 珈泽婴撇了刘政一眼,问了一句:“你刚去叫思逸师兄,他应了?” 刘政答道:“当然啊,哪怕他不舍得将雪貂给我,也不至于不搭理我吧”。 珈泽婴眼睛转了一下,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的问:“你和思逸,现在还经常来往吗?” 刘政要摇了摇头道:“这些年我天天跟师尊一起修行,师尊闭关时我偶尔想找他吧,他基本都去忙于门中事务了,毕竟在宗主身边当执事,不是我这样的闲人”。 珈泽婴笑了笑说:“都这么多年没怎么来往了,你跑去开口,怎知他会愿意送你?” 刘政哈哈一笑道:“思逸师兄本来就是个好人阿” “好人?”珈泽婴挑了挑眉。心想:偷看你裸身练功,趁你喝醉亲你,梦里叫你名字的那种好人? 珈泽婴要刘政自己先睡,他要去珈慕岚那里一趟,随即关门出去了。 第26章 思逸师兄 珈泽婴走后,刘政心想: 思逸师兄一直是个很好的人啊,在他刚入门的那些日子,师尊早已辟谷,吃东西只是偶尔满足口腹之欲而已,可他却是每天要吃三顿饭才行啊。师尊赶走下人时,忘记了宜室里需要留下厨子。 一次珈泽婴不在,刘政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第四天醒来珈泽婴还是没回来,他只能自己跑出去找吃的,无意中跑到了思逸师兄的房间。 思逸师兄回来撞见他像个老鼠一样,正在蹲在地上偷吃他的糕点,师兄问了他是谁,为何会在这里之后,思逸师兄让他等等,自己去厨房给他下了一碗面,还让他把糕点都带走了。 当晚,宗主就派了厨子带了食材过来,住在宜室的外院,后来知道是思逸师兄去禀告了珈慕岚,承影君的徒弟快饿死了。 在最初师尊放养他的那些年里,唯一认真教导他的,只有思逸师兄。横霜君清冷,他彼时年纪尚小,又不熟悉,不敢打扰前辈。思尚比他只大了一岁,两人关系虽好,但是指望他教导是指望不上的。 思逸师兄不仅指导他道法剑术,还带他去了后潭,告诉他练功时若觉得气血不畅,可来此地泡在潭水中。此处虽是后山,但不必害怕,自己会在旁边等他。师兄有时做好吃的,都会叫他一起过去吃,自己有喝醉了,师兄还会把他送回去,从不嫌他沉和麻烦。 那时候刘政觉得,思逸师兄比那个不靠谱的师尊厉害多了,他有次这样夸赞之后,思逸师兄红着脸说:“承影君比我厉害千百倍,不可同日而语的” 后来珈泽婴闭关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也渐渐不再酗酒,陪他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了。他灵脉开了之后,不是天天跟着师尊修行就是自己修行。思逸师兄也被宗主珈慕岚调到身边去执事,开始协助管理一些族中事务,他们渐渐来往的就少了。 18岁的时候,有次刘政在后山练神隐决抓兔子,发现沐潇潇师妹和思逸师兄走了过来。沐师妹拿出一个香囊羞涩的递给思逸师兄,师兄却是不接,沐师妹就开始哭了,她哭着问:“师兄是否已有心上人?所以不愿意接受我”?思逸师兄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沐师妹哭的更厉害了,问道:“那师兄为何不与那人在一起,早早绝了我的念头,也不至于如此伤心”。 思逸师兄低头落寞道:“他身边有璀璨星辰,又怎能看的到我这烛火”。 那时刘政才知道,原来思逸师兄跟他是一样的,都在自卑的暗恋着,都是爱而不得,连开口告知对方的勇气都没有。 后来他一直想找机会问思逸师兄他的心上人是哪位姑娘,想着能不能找师尊帮忙撮合一下,可是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想着想着就慢慢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感觉身边有人躺下,他转过身抱住对方冰凉的身体,搂进怀里。 怀里的人似乎叹了一口气,然后双手环住他的腰,回抱了他。 刘政远远看着轩辕坤抱着雪山灵貂,哀婉幽怨,唉声叹气。珈泽婴拍了拍他的头说:“他抱的又不是我,你至于这个表情?” 昭辰仙子在一旁被噗的一声逗笑了,对刘政说道:“阿政你喜欢雪貂啊?回头让那日苏抓个送来给你”。 刘政摸了摸被拍的头问道:“那日苏是?” “那日苏曾在梦泽宗修行学艺,是舅舅的弟子。那几年我们正好也都在梦泽宗,母亲经常亲自教导他,他比我大不了几岁,我们小时候也在一起玩过。不过他后来回了草原,他现在的名字是:哈拉日穆大汉”珈泽婴回答了他。 天,竟然是哈拉日穆大汉,以前听父皇和太傅谈过此人,说此人骁勇无比还颇有谋略。草原传说他受长生天庇佑,不老不死。原来竟也是玄门中人啊。 “那日苏对母亲非常敬重,往年得了上好的狐裘皮革,都会派人送来。我回头传音跟他说抓个雪貂,下次送狐裘时一起带来给你,你别丧气了”珈泽婴捏了捏刘政的脸。 回到姑射山,刘政和思尚一起去送思逸师兄,这次失败似乎对他打击很大,整个人很是颓废,自请闭关二十年。 在葛云峰前,他和思尚宽慰着思逸师兄,希望他不要太自责,姑射山上下没有人怪他。倒是众人看他这幅大受打击的摸样,都很为他担心。 珈思逸与他们嘱咐了几句要好好用功不要闯祸等,就让思尚先走了。他对刘政说:“阿政,你送我上去吧,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第27章 不一样的珈泽婴 刘政陪着珈思逸往葛云峰山顶走着,两人沉默了一路。眼见快到山顶洞口了,珈思逸停住了脚步。 刘政回头问道:“师兄想了一路,可是想好要说什么了?” 珈思逸笑了下,看着眼前的刘政,再也不是那个粉雕玉琢的8岁娃娃,现在的刘政,五官刀刻般俊美,长眉若剑,朝露一样清澈眼睛,英挺鼻梁,身如玉树,整个人发出一种疏朗俊极的气质。 珈思逸回忆着,决战前一晚,他在宗主房中听着珈慕岚嘱咐着注意事项,承影君突然来了。他起身告辞,承影君却跟着他出来了。 珈慕岚在房中看着来了就跟着思逸走的珈泽婴,叹了叹气。当初他在小辈中挑选执事的时候,一向不管宗门事务的珈泽婴却开口推荐,要他把珈思逸挑走。 他还奇怪的问道:“是觉得思逸特别优秀吗?” 珈泽婴只是冷笑:“他太闲了”。 “思逸,你让本君的道侣,唤你师兄?”月光下珈泽婴冷冷的对他开口。 “回承影君,我与阿政自幼相识,习惯了师兄弟相称”,珈思逸礼貌的回复着。 “你今日称我的道侣为阿政,明日是不是就要称珈慕岚的道侣为阿璃呢?”珈泽婴继续挑衅。 “思逸不敢”,珈思逸继续低头,捏紧了拳头。 “你很紧张吧,哪怕竭尽全力,明天也胜负未知。你可是夸下了海口要将雪貂送予阿政的。那个轩辕坤,我若用全力,他在我手下根本走不过十招”珈泽婴笑着嘲讽他,“就你这样的人,也敢想跟我争?” 珈泽婴走近,故意凑在他的耳边暧昧的说:“他,早就是我的人了。阿政最喜欢我疼他的时候,每次他都欲-仙-欲-死”。 珈思逸猛然抬起来一直低着的头,锐利的目光逼视回去:“珈泽婴,你这个畜生。” “阿政他八岁成了孤儿跟你上山,你却带他回来之后就扔下不管,自己跑出去逍遥鬼混,要不是我捡到他,他差点被你活活饿死。 “你身为师尊也不悉心教导于他,只传基础心法口诀,扔本洗髓经给他就又把他一个人扔在宜室。长年不是闭关,就是醉生梦死的荒唐。阿政在姑射山孤苦无依,只能小心翼翼的故意找借口来寻我,求我指点解惑。” “枉他一直敬你为师尊,你却心怀不轨。。。他被你一手带大,根本就不通情事。是你不知廉耻,用色相引诱他。是你不顾纲常,迫他师徒乱伦。你竟然为了自己的兽欲,这么早就破他童子之身。他16岁结丹,现在不过短短几年已精进非凡,明明未来可期。可你,可你见他长大之后色心渐起,不顾他的修行,为了满足自己的淫欲,生生掐断了他进元婴之路,把他毁了。” “说的好听是你的道侣,不过是你的禁脔而已。既然已经在一起两年了,你为何不和他成亲?为何不像流朔君一样,将对方纳入宗谱玉蝶?你已掐断他元婴之路,等他百年之后年老色衰,命不久矣,你就会丢弃他再寻新的玩物,你不过把他当个炉鼎罢了”。 “珈泽婴,你生来仙胎五岁结丹,天资卓越睡一觉便跨元婴。你道行高强,术法剑技都登峰造极。可你依然是个畜生。” 珈泽婴听他吼完,不怒反笑,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闪着阴郁的表情:“珈思逸,别以为是同门本族,我就不会杀你”。 “我杀你,一样用不了十招”。 第28章 政师叔?什么鬼 “承影君,对你好吗?”回忆完毕,珈思逸终于还是开了口。 刘政以为他是要交代自己帮忙办什么事,却不想是这个问题。 刘政笑着答到:“师尊一直待我很好”。 “他,可曾强迫于你?”珈思逸踌躇片刻,小心的问了一句。 这话问的刘政脸一红,心道:我是差点强了他,他轻咳了一下答道:“我与师尊,两情相悦。” 珈思逸点了下头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道:“阿政,珈泽婴这个人,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珈思逸心中暗道:他自私偏激,嗜血暴戾,疯癫极端,阴鸷冷酷,那样的珈泽婴,才是真正的他。 刘政诧异的看着一向循规蹈的思逸师兄,竟然僭越的叫了师尊全名,还说师尊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他们发生了什么吗? 珈思逸看他的表情摆了摆手说:“罢了,你切记,修为是重要的,所谓情爱,不过是过眼云烟的执妄罢了。” 刘政笑了,这果然才是那个思逸师兄嘛。 走到山洞门口处,刘政想到思逸师兄即将要闭关二十年,想到他暗恋的那个姑娘,于是开口问到:“师兄即将别离二十年,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帮你带给那心爱的姑娘吗?” 珈思逸脚步一顿,问道:“我哪里来的心爱的姑娘”。 刘政拍了怕他的肩说:“那日沐师妹跟你表白,我用神隐决在旁边抓兔子呢,我都听到了。” “我后来想过问你那姑娘是谁,准备求师尊帮忙撮合一下的,可是一直没找到适合的机会。如今你要闭关二十年,再不说什么,怕是你出来,她都已经嫁人了。唉。。师兄你这么好,为何不敢去争取一下呢” 珈思逸看着刘政一脸惋惜的样子,不知道是哭着笑了,还是笑着就有了眼泪。 “他已经跟个混蛋在一起了”。 珈思逸停在门口结界处,回头对着刘政说:“你告诉他,等我变强,变得比那个混蛋更厉害,我会去找他。”然后跨入了结界里。 刘政点点头,目送师兄进去。然后猛的一拍脑袋大喊:“师兄,你还没告诉我她的名字呀”。 刘政后来找了沐潇潇,问她是否知道思逸师兄所爱何人?沐潇潇见她立即行礼:“阿政。。。师叔,潇潇不知”。 刘政被那句师叔愣了一下,笑着走向前说沐师妹,不必这样,你还是唤我师兄即可。沐潇潇退后一步,头压的更低:“潇潇不敢”。 刘政讪讪的摆摆手,随即离开。从思字辈弟子住处回去的路上,一路遇到的弟子和小弟子看见他,均站定行礼唤他师叔、师祖。甚至一起下山历练关系处的还不错的思源和青柠见他,也是目光恭敬、语气疏离唤师叔。最后竟连思尚,也是神色别扭的拱手一礼:“政师叔”。 刘政扶起思尚,委屈的说:“思尚,你也要同我如此生分吗?” 思尚摇头,神色复杂道:“承影君已昭示山门上下,对政师叔不敬者,便如同对他不敬”。 刘政突然像被一团棉花击中了,心中酸涩又甜蜜,师尊这是多怕他会遭人非议和嘲笑阿。 第29章 出去玩 回去的路上开始下雪了,刘政抬起头,接起了一片雪花,叹息道:“又下雪了。” 他曾问过师尊,为何每次下雪师尊都要去闭关呢,珈泽婴的回答是:怕冷。 这样明显敷衍的理由,就这么糊弄了他十几年,不过师尊闭关的时间倒是越来越短了,从以前的两三月,到近些年只有几天而已。 珈泽婴有秘密,有很多秘密,但是却不愿意告诉他,他有时候会深深的感到无力。 回到宜室,珈泽婴已经走了,留了张便条给他,无外乎就是交代一些生活琐事,他看完之后就放到自己箱子里去了。 过了几天,思尚突然来找他,进来之后自顾自得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大大咧咧的坐在那。刘政看着这样的思尚,顿感欣慰。那个拱手行礼唤师叔的思尚,实在太可怕了。 思尚灌了一大杯茶之后,对着刘政开口道: “今晚宗主还有横霜君他们都出去了,正好承影君也闭关了,接任思逸师兄的新执事思宇师兄和他夫人吵架了,今天已经去娘家哄她了。” 然后思尚站起来神秘的对刘政看着:“今晚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 刘政不解的看向他,“什么机会?” “出去玩啊”思尚一副你怎么这么笨的表情。 “思源,思潭,思敏,思祁我们都商量好了,明早天亮前回来,今日布置门禁的是思缈师兄,思源同他关系很好,他们已经去灌醉他了,等他倒下我们就行动”。 接着思尚用一种你还不快感激的我的表情对刘政说道:“我可是好说歹说,嘴皮子都说破了他们才同意带你的,一个个的,都怕承影君怕得要死。还是我够兄弟吧?” 刘政狠狠地,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之后,六个身影偷偷的在夜色中跑出了山门,六道剑光随即飞向不远处的姑苏城。 城中热闹非凡,六个人在夜市里看到什么都很新奇。思祁买了一大堆小玩意,都拿不下了直接往芥子袋里塞,一个卖灯笼的小贩看到他把一个半人高的老虎灯塞进手掌大小的袋子里时,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逛了一阵众人觉得应该找个好地方大吃一顿美味,于是他们在买木梳的时候问了老板,城中最好的酒菜,最让人享受的地方叫什么。老板看着六位气度不凡的华服公子,说了一个名字——醉香楼。 六人来到醉香楼门口,看着一群女人站在那拼命的招呼来往的路人,都觉得总有些奇怪的感觉。 思源咳了一下,故作老成的说道:“我母亲说,凡人做生意都是讲究一个热情。都是当街叫卖、招揽客人的,这家店如此热情,难怪生意如此红火,这里生意这么好,应该是没错了”。 “一会我们进去切记入乡随俗,保持淡定,千万不要让人家觉得我们没见过世面”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又学到了。 思源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一把拉住,往里面带了进去,边走边喊:“姐妹们,都快出来啊,我的天爷哎,来了几个俊上天的郎君”。 刘政在后面也被几个女子簇拥着带了里面。 众人进去一看,全都傻了。 屋内乐声震天,台中有一群衣衫不整的舞姬编编起舞。台下桌桌人满为患,觥筹交错间,全是年轻又穿着暴露的女子在嬉笑和行走,男人们将她们或搂或抱,大声调笑和抚摸。 思潭用手拍了拍思尚:“凡间都是,如此开放吗?”思尚闭上张开的嘴,迷糊道:“我,我也不知道啊,我这不也是第一次出来玩嘛。喂,阿政,你来自民间,你知道吗?” 刘政也是摇头,表示自己8岁就已上山,之前也是一直在深宅大院中生活,完全不知道市井百姓的样子。 众人局促发愣的时候,一位中年美妇走了过来,看到他们六人眼睛顿时一亮,满脸笑容的走过来:“各位是第一次来吧,来来来,小梅,去把牡丹,嫣梅,绿翘,莲心都叫过来。” 中年美妇对一直挽着刘政胳膊的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骂道:“小蹄子快放手,瞧你那个风骚的样,这样的贵客你是攀不上的”。 “各位请”,说着自己带路,他们引向二楼安静的雅间。 离开了嘈杂人多的环境,众人表情纷纷放松了许多。思源让那中年美妇去上最好的菜和酒,来几个雅致的节目即可。 中年美妇退下之后不一会,酒菜很快就被端了上来,虽然大家长期辟谷根本不需要进食,但是口腹之欲还是有的,众人看着精致可口的菜肴,纷纷食指大动。 这时几个美貌女子鱼贯而入,大多十六七岁的模样,施施然站在他们面前,开始了演奏和歌舞。 刘政突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他在宫里的最后一个生辰,谨言哥哥还在宴席上亲自吹箫,为他表演助兴。想着就多看了那吹箫的女子几眼,突然发觉这女子有点面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便就盯着看了一会。却不想那位吹箫的女人见他盯着自己,便马上放下手中乐器,走到刘政的身边。 刘政刚想问姑娘有何事,就见那女子软软的伏在了自己身上,他吓得手中的筷子陡然掉落,一个凌波决闪到旁边,还打翻了面前的几个碗碟。 其他五人见状也是惊吓异常,思潭甚至还拔出了佩剑。乐曲声和歌舞骤停,其他几个女人看到如此情况,也都吓得不敢动了。 门外中年美妇可能听到了动静,马上疾步走了进来,看到屋内气氛诡异,立马眼珠一转,笑道:“几位贵客怎么了?是莲心伺候的不好吗?哎哟这位郎君怎么还把宝剑拔出了呢?不喜欢莲心咱们就换一个,可别扫了各位贵客的雅兴”。 说话间走到那扒在地上名叫莲心的女子面前,狠狠的扇了她一个耳光骂道:“贱人,得罪了贵客我扒了你的皮,张五,把这贱人拖到后院狠狠的打”。 莲心立马跪地求饶,不停的磕头,额头鲜血如注,凄惨的哭喊:“妈妈饶命,妈妈饶命,莲心再也不敢了,贵客救我,求求你们救我”。 那中年美妇也不看她,对着那个叫张五的中年男人喊道:“还不快拖下去”又招呼其他几个女人:“你们都滚出去,都是没用的贱货。 张五听到此言也不废话,将莲心双脚拖起,直接在地上拖行。莲心还在连声哭喊求饶,用手扣住地板想不被拽走,张五见状直接一脚踩在她的手上,莲心惨叫一声,终是被拖动了。 六人见此似乎都刚反应过来,纷纷叫着且慢,住手。 刘政走到莲心面前,对中年美妇说道:“这位姑娘并未得罪我们,是我刚刚不小心打翻了碗碟,不关她的事,请夫人不要怪罪这位姑娘”。 然后又对张五说道:“堂堂男子汉,如何能这样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还请这位大哥放开她,你将她打成这样,不怕她的父母家人和官府找你吗。” 张五嗤笑了一声:“卖到这里的,还有他妈的什么父母家人,在这里给她们一口吃的,让她们饿不死,也不会被乱兵砍死,就已经是大恩大德了,还特么的要把她们供起来吗”。 中年美妇看着这几位气质华贵,容貌英俊的郎君,心想估计又是哪个豪门世家大族里跑出来玩的公子,摇了摇头。这些人呐,永远都不曾活在这个真正的人间。 她刚想开口说什么,突然听到一个男人冰冷的声音:“他说让你放开她”,随着声音走进来一位美人。 第30章 我们只是来吃东西的 中年美妇已在风月场所呆了半生,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是从未见过这样的美人,什么花容月貌、天姿国色都不足以形容的美,仿佛天地间的一切艳丽都在这位美人面前黯然失色。 再一看,这美人身长玉立,犹如谪仙,确实是一个男子的身材气度,还有脖颈上明显凸起的喉结,表明着这真的是个男人。可能是他那张脸太过吸引注意,往往让人第一眼就移不开,所以忽略了其他的地方。 屋内那几位郎君见到这美人却犹如见到到了鬼一般,瞬间脸色煞白,齐齐低头唤了一声:“承影君”就不再说话,一个个面若寒蝉,瑟瑟发抖。 珈泽婴走进去,挨个的打量了他们一圈,冷脸冷笑:“你们几个很好,非常好,竟然带着阿政来召妓了”。 听到召妓两个字,众人瞬间面无血色,面面相觑。 刘政啊?了一声看向珈泽婴,连忙解释:“我们只是来吃饭喝酒的啊,是卖木梳的老板告诉我们这里有最好的酒菜和享受” 其余五个人立马把头点成了小鸡食米。 珈泽婴看着刘政的样子,气笑了,咬牙切齿道:“回去我再跟你算账”。又扫了其他五人一眼,命令道:你们马上回去,全都给我去祠堂跪着抄写100遍家规,抄完了各自去惩戒堂领30家棍。 五人眼神绝望又害怕,但不敢吱声,心力交瘁间无暇多想,推手行礼之后依次从窗子御剑走了。 屋里的凡人一个个看的目瞪口呆。 中年美妇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满脸不可置信:“诸位是下凡的仙君吗?” 珈泽婴拿出一袋金豆子给中年美妇,给这几位郎君结账,再让她把那个叫莲心的女人放了。 那妇人笑盈盈的拿了金豆子,一口一个谢仙君赏赐就准备出去了。踢了踢满脸血污的莲心:“你可以走了,仙君给你赎身了”。 踏出门槛前那妇人又顿了顿,用了一种今天从未出现过的语气说道:“诸位真的是下凡的仙君的话,就请救一救如今的世道吧”,说完又笑了一下:“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坏人,我只是想在这乱世里活下去罢了,”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刘政对莲心看了一眼:“姑娘你自己回家去吧,不必跟着我。”便就跟着珈泽婴走了,走出来的时候两人相顾无言,珈泽婴是气的,他如今不过闭关四五天而已,他的好道侣竟然跑来召妓。 他如今原本也需要闭关半月的,因为不想把刘政一个人丢下太久,自己也没出息的想念人家。所以近几年都是挺过最难熬的那几天,就赶忙结束闭关。平时回宜室之后不需动灵力,虚弱一点也不影响什么。他就越发的缩短了闭关的时间。 晚上回到宜室时发现刘政不在,他用搜神诀感应了一下他的位置,竟然发现姑射山里没有,还发现了今晚山门没有布置门禁。 刘政下山了吗?他不会是去找那个狗屁谨言哥哥了吧?珈泽婴想到此处怒火中烧,也不顾自己现在灵力虚弱,硬将神识扩散开来,加大搜索范围,终于在姑苏城里找到。 御剑到醉香楼门口的时,珈泽婴本已感觉有些乏力,当他看清楚醉香楼是个青楼的时候,脑袋气的要炸了,全身充满力量。 “已经欲求不满到来召妓了吗?”珈泽婴愤愤的想着,召出同心剑握在手上,想着一会是先砍死刘政那个冤种,还是先砍死那个娼妓。一道凌波诀顺着感应的方向瞬间来到一个房间门口,正欲发作,就听到里面阿政开口说话的声音。虽然明白了刘政只是跟师兄们出来贪玩,但还是怨气难消。 两人刚出门,刘政突然定住了,转身往回折返,珈泽婴一把拽住:“你还要进去干什么,舍不得人家?”刘政却是一脸严肃:“那个莲心,我想起来她为何面熟了,她长得很像弋阳长公主的女儿——平城郡主,我的表姐”。 这时莲心也走了出来,看到两位,立刻跪下磕头,感谢两位仙君大恩大德。 刘政走过去拉起她,问道:“你家在何处?家中有些什么人?我们送你回去”。 珈泽婴听到这句话狠狠地又翻了一个白眼。 第31章 如今的世道 莲心带着刘政和珈泽婴往城郊一处贫民窟走去,一路之上随处可见饿的不成人形倒在路边的乞丐,拦路斗殴抢劫的盗匪,还有从某个院子里冲出来的女人,被一群家丁打的半死又拖了回去。 刘政几度想管,但珈泽婴都拉住了他摇摇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如今乱世,官府形如虚设,军阀和世家横行霸道。如此之事千千万,你管不过来的。我们不应过多的插手凡人的事” 走到一处逼仄破旧的小屋时,莲心上去敲门喊着:娘,快开门,我回来了。 说罢又对两位仙君再次跪下磕了三个头,感恩仙君救她出地狱。 “怜儿,你怎么跑回来了?”一个中年妇女苍老的声音传来,打开了门。 刘政盯着那妇女看了半天,突然上前拉住她,声音哽咽:“萱姐姐,你如今怎么成了这幅模样?”那妇女抬起浑浊的双眼,回看刘政,苍老起皮的脸上突然有了生动的表情:“你,你是?” “我是阿政啊,萱姐姐,我是阿政”,刘政的声音带着哭腔。 “阿政?你是阿政?太子?太子殿下阿?你竟然还活着”,那妇人伸出树枝一样干枯的手臂,抱住刘政痛哭起来。 “搓不类,你他娘的大半夜的哭鬼狼嚎什么”一个粗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一个满脸横肉赤裸上身的中年男子一脸不耐烦的走了出来,看到已经被他卖到窑子的继女怜儿,竟然又回来了。妻子抱着一个英俊的华服少年痛哭,一时间停住了叫骂。 那男子又看到站在刘政身边的珈泽婴,眼睛瞬间直了,竟然一脸猥琐的流下了口水。 莲心这时应该是反应了过来:“娘,你和这位仙君认识吗?他刚刚给我赎了身,女儿现在已经脱困了”。 那猥琐男子听得此言眼珠子直转,以为是哪位豪门公子看上了怜儿,心想这小浪货又能做笔生意了。 他走上前拽住怜儿的头发一把扯到自己旁边,骂道:“小娼妇有点本事啊,”又对着刘政用一种卖货物的语气说道:“这位公子,给窑子的钱你是付了,但是你要带怜儿走呢,还得再给我钱。如果那个老娼妇你也要呢,得加钱。” “或者,你可以让她陪老子一晚上来换,怎么样?”那猥琐男子淫笑着指了指珈泽婴。 “放肆”刘政听他对珈泽婴出言不逊,放开了平城郡主,准备上前教训一下此人。 本来一直木然站在旁边的珈泽婴突然被指,他愣了一下突然笑了。真有意思呐,100多年了,想不到自己还有被人调戏的一天。 猥琐男子见美人一笑,顿时更是魂魄都飞了,痴痴的就要走过来拉珈泽婴。 “我本是个宽宏之人,一般不与凡人计较”珈泽婴自言自语了一句,突然蓝光一闪,那猥琐男子从天灵盖开始被劈成了两半。莲心原本被抓住的头发被松开,她一转头,发现刚刚还暴戾的男人如今只剩下一半的身体,顿时吓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平城郡主看那男子惨死,呆了片刻随即狂笑:“死得好,死得好,这个狗日的畜生,早该死了”。 刘政见师尊拔剑直接就把那人杀了,怕引人过来,又见平城郡主情绪激动,就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抱着晕倒的莲心进了屋内。 等平城郡主稳定了情绪,刘政看到这家徒四壁的屋子,轻声询问:“萱姐姐,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平城郡主又开始掩面哭泣了起来:“那日宫变之后,乱军冲进公主府,烧杀抢掠,那些贼人,他们,他们糟蹋了母亲,杀了父亲。将我给了一个副将做婢女,我在那里为奴为婢,吃不饱穿不暖动辄被打骂,本以为也能就这样卑微的活着”。 “过了几年那副将见我长大,起了色心强暴了我,不顾我年幼日日强迫于我。被家中夫人知道说是我故意勾引,将我毒打一顿之后卖给了人伢子,人伢子把我卖给了这屠夫王老二,那时我已怀有身孕了。” “王老二知道怜儿不是他的孩子,一直对我们母女非打即骂,我们每天活的生不如死。没想到,没想到那个畜生竟然,竟然会对怜儿下手。我看到要与他拼命,被他打断了一条腿,他糟蹋完后,竟又把怜儿卖到了窑子里。” 说到此处已是再也不能说下去,嚎啕大哭了起来。 刘政痛心的听着平城郡主的讲述,想到今晚看到的所有见闻,心里仿佛被鞭子抽打一样疼痛。 他想到薄谨言对他怒吼的那些话:“太子殿下想必是避世太久了,不曾看到这个世道吧?天下大乱,四分五裂,百姓疾苦,民不聊生”。 “民间易子而食,卖妻卖女,只为了能活下去。他们都是殿下的子民呐,难道殿下端坐在仙山之上,已经看不到天下哀鸿遍野的惨状,听不到万千子民的哭喊了吗?” 刘政心道:我看到了,也听到了。这天下,如今真是人间炼狱一般。在这炼狱中苦苦煎熬的,本都是我的亲人,我的子民啊。 珈泽婴看着刘政神色沉重,指尖发白用力握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苏醒了,突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第32章 莫要乱了道心 珈泽婴给了平城郡主金银,让她们换个地方去好好生活,就领着刘政走了。 回到宜室,珈泽婴感觉有些脱虚,折腾了这一晚,刚才御剑回来似乎已经耗尽了原本就虚弱的灵力。 他觉得很冷,骨子里透着寒气,冷的整个人都快要冻住了。叫人打了热水进来,泡在浴桶里,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水温渐渐凉了,平时这都是随手一个小术法的事,如今却觉得毫无力气。珈泽婴喊着刘政,让他进来把水加热。喊了数声之后,刘政走了进来,满脸的心事。 施法之后刘政没有出去,他就站在浴桶旁靠着,背对着珈泽婴眼睛盯着墙壁开口:“师尊,我是否应对这天下和万民,有责任?” 身后一阵水花声响,珈泽婴站了起来,从后面环抱住刘政,把脸贴在刘政的背上。“阿政,凡尘种种早已与你无关,你莫要乱了道心。” 刘政低头沉吟:“道心吗?何为道呢?麻木不仁的端坐在仙山之上,冷眼看着黎民众生水深火热,这就是大道吗?” 说着又自嘲的笑了一声:“我果然终是肉体凡胎,这道,我参不明白”。 珈泽婴闻言突然有点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刘政这番话里那呼之欲出的深意。 刘政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师尊似乎在颤抖,有些诧异的回过头去想看看怎么了。 刚转过头,珈泽婴迎了上来。 珈泽婴全身冰凉,连呼出的气息都是冰凉的。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似乎自己要抓不住了。 因为虚弱,珈泽婴开始往下滑去,刘政猝不及防被他往下带,两个人一起跌进了浴桶中。两个大男人一起跌进不大浴桶里,突然就摔倒在了一起。 珈泽婴本就在泡澡,刘政也只穿着里衣,如今被水打湿。珈泽婴哼道:“我好冷,阿政我好冷,抱抱我。”刘政闻言立马又将水温加热,正准备起身去拿毯子把珈泽婴抱起来。 刘政抱紧怀里的人,他侧过脸,感觉到怀里的人还在发抖,刘政柔声细语:“水凉了,我抱你去床上”。 拿过毯子将珈泽婴包起来,刘政快步走回了房间,刚把师尊在床上放好,在房间里施了一个提高温度的术法。就被床上的珈泽婴拽住领口又拉了下去,他一时没有支撑,整个上半身跌在师尊身上。 珈泽婴抬起头闭眼,又迎了上来。 刘政的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看着珈泽婴媚眼如丝的样子,心神荡漾。 珈泽婴却突然跟他换了一个位置,开始了动作。刘政睁大了眼睛,抓紧了衣摆,而后又放开手,他在心中笑道:“一样的,都是一样的”。 刘政已被珈泽婴,逼红了眼睛,他像是被逼到困境的小兽,无力挣脱。也像是溺水之人,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舍不得挣脱。 珈泽婴感觉到他的反应,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仿佛平时授课般严肃:“你切记守住,若觉得快受不住了,就立即推开我,立即。” 刘政刚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却依然紧绷,突然听到珈泽婴闷哼一声,拍了拍他的脸:“放松,你放松一点,阿政你这样,我们两都很难受”。 刘政调理了一下呼吸,试着让自己慢慢放松下来。珈泽婴俯下身, “你不要去想那些天道人道,你的道心就是和我一起,永永远远的一起”,珈泽婴在他耳边呢喃了一句。刘政全身发抖,眼神空洞,珈泽婴嗯了一声,刘政感到丹田处滚烫如火。 第33章 元婴 刘政还来不及反应,珈泽婴猛然抽身离开,一把掐住他的玉柱的底部,阻碍了刚刚滔天的快感。 “快,凝神,运气,让丹田的热流走遍全身”珈泽婴突然把他拉起来,让他打坐。 刘政有点懵,不知道为何上一秒还是鱼水交融,下一秒师尊就让他练功。但是他来不及多想,感觉体内有汹涌的灵力乱窜,立刻开始打坐。 三天之后,刘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体内金丹已消失不见,在原来的地方,结出了透明灵体显化的婴儿。 他舒展了一下身体,惊喜的要去寻师尊,却听到外屋有人说话。 “三天了,应该快差不多了,你这样的修为,100多年的阳元,让阿政渡元婴应该没什么问题的。你现在都是提前闭关出来,本就虚弱,这时候又泄了阳元。你不立刻回去闭关,还在这守着,母亲若是知道,一定好好打你一顿”。横霜君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传了过来。 “也不在乎这几天,不看他醒过来,我终究是不放心。”珈泽婴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抱紧了手中的暖炉。 珈琮元叹了口气:“为何不双修?” 珈泽婴摇了摇头道:“双修灵力进展缓慢,童子身只有一次。况且我问了锦年舅父,两个男子是无法双修的”。 “值得吗”珈琮元又问“原本你临门一脚即可化神了” 珈泽婴笑了笑:“人世间那么多痴男怨女,费尽艰辛来红尘走一回 ,不过就是为了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这样一个。。。”抬眼看了珈琮元一眼,顿了一下:“阿政他,是朝阳、是夜星,是我一切的欢喜。” 刘政瞬间觉得心被一排绵密的针扎了一下,师尊他。。。 有一种人,会让你觉得,如果你辜负了他,你自己简直是最混蛋的畜生和傻瓜。 刘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屋内已被横霜君施了术法,很是暖和。可是珈泽婴披着厚厚的狐裘,抱着暖炉靠在碳火旁。 “师尊为何每年下雪都要闭关?” “怕冷”。 刘政回忆起之前,眼泪弥漫开来,师尊不是在敷衍他,他是真的怕冷。 “禀报师尊,弟子元婴已成。弟子。。。”刘政跪在珈泽婴面前,声音哽咽。 珈泽婴点点头,对着旁边的珈琮元说道:“兄长,阿政刚入元婴,这段日子就拜托你指点照顾了”。说着打了一个哈欠,站起来缓缓的走了。 刘政站起来想拉住师尊,珈琮元却在后面拍着他的肩膀,摇了摇头。 师尊,我不再想去那些天道人道,我的道心就是你,只是你,唯有你。 刘政甩甩头,把之前那些祸乱道心的杂念都甩了出去。 第二日刘政就去了祠堂,领着还在抄写家规的思尚、思源、思敏、思祁、思潭去了惩戒堂 。拜见了惩戒堂的珈连寒长老之后,带着他们去了戒室。刘政跟执罚弟子说承影君交代,由他亲自执罚,弟子将戒棍交于刘政,行礼离开。 “好啦,没事啦,回头我跟承影君说你们都抄完给我了,我不小心给弄丢了”。刘政一边把戒棍递给了思尚,一边用肩膀撞了撞一直在揉颈椎的思潭。 “阿政,你回去之后没事吧?”思源转了转这两天抄家规快抄断的手腕。 “他能有什么事,你们看他生龙活虎的样子,承影君也就罚罚我们出气,才不会动他”,思敏在一旁不满的嘀咕。 刘政滋着牙,表示兄弟们受苦了,今晚他让宜室的厨子好好弄点酒菜,大家一起开心一下。半天没听有人回答,一看发现大家都是一副: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的表情。他恍然大悟,抓了抓头说道:“承影君又去闭关了”。 “我要吃一整只羊”思尚拿着戒棍狠狠的击打在墙上,自己发出啊啊啊啊假装痛苦的声音。 第34章 入骨相思君知否 谁也不知道,承影君这次的闭关,会有多久。刘政又回到了之前的山中不知日月的日子,每天运功、练剑,遇到问题去找珈琮元请教。 珈琮元告诉他:“你虽已到元婴,可这并不是自己修行而来的,所以根基很浅。哪怕有元婴的境界,目前也只是金丹的实力。不过毕竟半仙之体,岁月可以在你身上停止了。” 一日,刘政走在后山的路上,发现山花竟然已经开了,姹紫嫣红的杜鹃花一簇簇开的很是美丽。他摘了些许扎成一个花环,来到珈泽婴闭关的斐成峰顶上,将花环放在洞口。他想把春天的第一抹颜色,送给师尊。 在洞口坐了片刻,准备离开时转身却看见了洋前辈,刘政起身,拱手行礼。杨前辈看了他一眼:“长得就那样,也不知泽婴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说着他拿起洞口的花环,往自己头上戴去。 刘政抬手,正准备告知那是送给师尊的。洋前辈瞥他一眼笑道: “小子,我那些年给泽婴闭关用的金丹,可都被你给吃了。我拿你个破花环,你还不乐意?” 刘政鼻子陡然一酸,原来,师尊闭关回来给自己带的金丹,是洋前辈给他闭关用的。他为了让这个不成器的弟子尽快结丹,竟然全数带回来给了自己。那师尊他呢?他自己闭关的时候,又是怎么过得呢? “当初我就跟阿璃说把你小子扔出去,一了百了。阿璃却说什么命定之人,唉。。”洋前辈戴着花环,半躺在门口的一块大石头上。“虽然泽婴是珈慕岚那个傻缺的种,可他也等于是我儿子。” “我要去沙漠找稞腥草了,那玩意200年才成型,总算给我等到了。忘尘和锦年在碧云海等那100年一株的海首乌估计也快了,等我们都回来了,泽婴就能出来了。 说着洋前辈起身,放下花环,又掏出一个白玉瓶放在中间。 刘政双膝跪下,行叩首大礼:“有劳前辈,刘政感激不尽”。 洋前辈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昭辰仙子喜欢栀子花,所以栀子花的花期到时,姑射山上全是栀子花的香味,刘政跟师尊抱怨过,觉得此香太过浓烈,珈泽婴却说沁人心脾,夏日清爽。 刘政把宜室小院里开的第一批栀子花全部采了下来,找青柠师姐学习了如何做香囊,因为实在不会绣花,便就只在囊袋上歪歪斜斜的秀了一个政字。 刘政把香囊挂在斐成峰的洞口,希望风可以把香味吹进去。 不知不觉桂花竟也开了,刘政打下许多碎花,在树下埋了很多桂花酿,拿了一坛放去斐成峰,希望那酒鬼闻着酒香可以早点出来。 又下雪了,山门中的年轻弟子每次看到雪都很激动,大家跑出来打雪仗堆雪人。刘政穿过人群想去梅园折几枝腊梅,师尊喜欢吃腊梅玉藕膏,他想回去让厨子教会他,以后做给师尊吃。 刘政拿着食盒走到斐成峰洞口,摆了一个昭辰仙子教的那种爱心形状。放完之后他自己笑了一下,觉得真幼稚。 刘政就这样一个人在宜室里数着花期一季又一季的等待着。 珈琮元和江月璃有时会来看他,问他生活和修行上是否有什么问题,他反问:“相思成疾算是问题吗?” 思尚他们有事也会来找他玩,也再叫过他一起下山,他笑着摇头拒绝了:“我怕师尊出关了,找不到我。 刘政拿着一株极为难得并蒂莲又来到斐成峰,看着之前挂上去的三个栀子花香囊,每一个的政字,都秀的比前一个更好。 刘正不知道日子过了多久了,只知道杜鹃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只看到大雁从北往南飞,之后又飞了回来。 忽听山门中钟声响起,看来有事需要去大殿了。 刘政放下并蒂莲,轻轻的说道:“已得一心人,白首也不离”,御剑往大殿中飞去。 第35章 海王亚特兰 刘政赶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珈忘尘和端锦年已经回来,正在大殿中央说着什么。刘政喉咙一紧,忘却了礼仪直接冲过去拉住端锦年的手,眼眶发红竟是哭了出来:“师祖,师祖终于回来了,找到海首乌了吗?师尊他,他是不是就要出来了?” 端锦年看着激动的刘政,笑着点了点头,刘政感觉阴霾了数年的天空瞬间开始晴朗了。 “嘿,这是阿婴的徒弟吗?”突然有人出声,刘政这时才注意到,珈忘尘身边竟然还站着一个女子。那女子高挑华贵,蓝发碧眼,身材妙曼,一身珠光宝气,一双丹凤眼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 伽忘尘对她点了点头,介绍道:“这是泽婴的徒弟,刘政。” “来来来,小徒弟,给你个见面礼,”那女子走过来掏出一颗夜明珠要递给刘政,然后得意的说道:“我是你未来的师娘”。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尴尬无比。 刘政楞楞的看着眼前这位蓝发碧眼的女子,疑惑的重复了一遍:“师娘?” “哎,真乖”。那女子竟然笑着应承了下来。 昭辰仙子本一直在后面站着,看到这一幕她拍着珈琮元的肩膀:“我突然好期待泽婴出来怎么面对这修罗场”。 珈琮元面色尴尬,他走到两人前面,对着刘政开口:“这位是碧云海的海王——亚特兰。这次寻找海首乌,海王陛下帮了很大的忙,提炼海首乌也需要刚产生的鲛人泪为引,所以海王大人不辞辛苦,跟叔父他们一起来了。” 刘政点点头,对着亚特兰行礼:“海王大人如此大恩,刘政日后必将回报”。 亚特兰却摆摆手:“我跟阿婴之间哪有什么恩不恩的,我也希望他快点出来跟我成亲。” 气氛又一次尴尬了下来。 珈琮元叹了口气,指着刘政对亚特兰开口:“这位刘政,他不仅是泽婴的徒弟,还是他的道侣”。 亚特兰呆住了,她反应了半天才想明白道侣是什么意思,她看向刘政的眼神立马变了,碧绿色的眸子开始闪着凶狠的光。 刘政不卑不亢的看过去,一副我才是正室的模样,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碰撞的滋滋作响。 亚特兰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一跺脚把夜明珠塞到刘政手里,愤愤的喊道:“那以后我做大,你做小,这是姐姐送你的”,说完就走了。 珈琮元立马在身后吩咐:“思宇,请海王陛下去客房休息”,思宇领命去追已经走在前面的亚特兰了。 珈连州长老吹胡子瞪眼,对着珈慕岚骂了句:“他自己的风流债让他自己到时候收拾去,那个小王八蛋,整天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拂袖而去了。 刘政莫名其妙被塞了一颗夜明珠,站在那不知所措。 江月璃走过来看着刘政幽幽的笑了:“阿政,你情敌来了,加油,我看好你。你是打算来一出正室手撕白月光,还是搞一场用绿茶打败绿茶的戏码?或者打算先收到房中玩宅斗吗?” 珈慕岚刚被长老骂完,看着妻子又去刘政那拱火,摇着头苦笑。 珈氏族规,若有心爱之人,便是此生唯一。珈氏族人若认定了道侣,便是一生一世的,哪怕道侣不在人世了,也只能一个人过完余生。所以不可能会让珈泽婴把亚特兰和刘政都收了,珈氏没有纳妾,也永不续弦。 第36章 她和师尊的过往 伽忘尘有些尴尬摸了摸头:“阿政,那个,海王其实和泽婴没什么,你别误会”。 “对对对,只是海王为他变身,泽婴从未做过什么。”段锦年马上补充道。 刘政听到这句话脸色更难看了。 珈琮元无奈的把一群添乱的人都请走,让刘政跟自己出去。 “阿政,海王是鲛人”,珈琮元和刘政一起往宜室走着。 “鲛人生下来是没有性别的,直到遇见了心爱之人,才会因为对方的性别而变成另外一个性别。两人都是鲛人的话则会去他们的圣地,举行仪式,随机分配。” “云叔就是鲛人和人类的孩子,泽婴以前跟云叔在碧云海呆过一段时间,遇到了还是海国太子的亚特兰,那时候的亚特兰还未变身,两人。。。两人关系还不错” 。 珈琮元说到此处偷偷看了一眼刘政的表情,看到他表情自然,于是接着说:“泽婴一直把这位非男非女的鲛人当朋友,完全不知亚特兰却已经对他情深根种。亚特兰误以为泽婴是女子,所以自己一直是一派男子做派。” “直到亚特兰开始变身,泽婴从未见过此等事觉得新奇,就让云叔带他去看看。亚特兰被抬进密室前在门口看到泽婴来了,更是感动的哭了,哭着对泽婴说等他变成男人来娶他。泽婴莫名其妙,也没太多想,以为是变身带来的高烧让亚特兰说胡话,没多久就跟云叔回来了”。 珈琮元的声音突然有些发笑:“变身完成,亚特兰发现自己变成了女人。顿时心死如灰,找族中大祭司大闹一场,硬说变身出了问题,要大祭司给他重变。” “老海王给他闹得没办法,找了云叔回去,云叔听完哈哈大笑说没错,变成女人就对了。亚特兰这才知道原来泽婴是男子,这下终于不闹着要重变了,但是又吵着要去姑射山提亲。云叔传音将此事告知母亲,母亲也是捧腹大笑,告知了泽婴。” “泽婴哭笑不得,表示对亚特兰并无任何男女之情,让母亲替他拒绝婚事。听说亚特兰倒是这么多年一直痴心未改,要不是老海王去世她继承王位忙着镇压叛乱,估计早就来找泽婴了。这次叔父去碧云海找海首乌,原本还在想如何跟海族商议,却不想亚特兰一听说泽婴要用,直接派人遍布碧云海寻找,还亲自过来给愿给予海王之泪”。 刘政沉吟片刻:“这亚特兰,也是个性情中人”。 “阿政,泽婴对你心意如何,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莫要多想。三年了,他一定很想念你”。已到宜室门口,珈琮元停下了脚步:“明日午时,斐成峰见”。 刘政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入夜,刘政在院里挖着桂花酿,想到明天师尊回来两人共饮就弯起了嘴角,亚特兰这时却走了进来。 刘政见他,笑容消失,礼貌梳理的给他倒了一杯茶。 “喂,你和阿婴,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亚特兰捧着茶杯问道。 “我8岁上山,已和师尊一起近20年了”,刘政淡淡的回答。 亚特兰站起来,很不礼貌规矩的溜达进了别人的卧房,看着那仅有的一张床瘪了瘪嘴。她走过去,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床上。 刘政眉头皱了皱,安慰自己鲛人不同于人类,不知人类礼节规矩也没什么。 “喂,你走吧,你把阿婴让给我,我给你一屋子夜明珠,怎么样?”亚特兰坐在床上甩着腿。 “师尊不是货物,不可交易,请海王陛下不要如此侮辱师尊”刘政被那突兀的一句话弄得心中更加不快。 “你们都是男的,怎么能在一起,你能给他生孩子吗?你们这是不对的,更不正常”亚特兰歪着头继续说。 “这世间唯一的正常,就是心之所向。”刘政立马回道。 亚特兰摇摇头,站了起来,往外走去,刘政松了口气准备送客。 亚特兰在门口突然停住回头:“海首乌是我海国的,鲛人泪也必须由我亲自给予。你,如果不走,我就不给了。” 刘政闻言如遭雷劈。 “明天午时,我不想在姑射山上还能看见你,否则我就带着海首乌马上回碧云海”亚特兰转过头,离开了。 刘政几乎瘫软在地,三年了,以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不想在黎明前,他却要遁入无尽的黑暗了。 “师尊,师尊,师尊”刘政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腿,呐呐自语。 第37章 千年化神第一人 午时,斐成峰上,相关人员尽数到场,却迟迟不见刘政。眼看午时要过了,珈慕岚表示不能耽误阳气最旺的时辰,珈泽婴才是正事。 众人点点头,开始拿出各类仙草按照五行之位,放置于法阵之中。在最后放完海首乌之后,亚特兰走过去,捶胸顿足大哭:“阿婴你这个没良心的,老娘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却在家养了个小的,你对得起我吗?”随即一颗晶莹剔透的七彩珍珠从他的眼中滑落阵眼,法阵瞬间启动,漫天霞光,最终汇聚为一个水滴状的冰蓝色物体,从洞口飞了进去。 众人在洞外一直等待着,直天黑刘政也没有来,传音也没有回复。昭辰仙子预感不对劲,已派人去找了。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只见洞中蓝光爆闪,更传出清晰可闻的噼里啪啦碎冰之声,片刻之后,一道炫目的蓝光如同流星一般飞出。 一个身穿白衣,周身闪耀着冰蓝色光芒的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江月璃激动的飞过去跳到对方身上,珈泽婴笑着接住她。亚特兰不悦的皱了皱眉,心想怎么又来一个,阿婴那张脸可真够沾花惹草。但是马上她的心情就好了起来,因为她听到珈泽婴抱着那女子说:“母亲,因祸得福,我已成功至化神”。 闻得此言,所有人皆是喜出望外,珈连州更是让珈慕岚马上准备,要去祠堂告慰祖宗仙人,千年来,玄门终于有人再至化神。珈连州走过来拍了珈泽婴的肩膀赞不绝口,完全忘记了昨天他还怒斥眼前这人是个小王八蛋。 珈泽婴被众人簇拥了一阵,扫视一眼问道:“阿政呢?” 江月璃抱着宝贝儿子不撒手,啧啧道:“娶了媳妇忘了娘,你急个屁,已经派人去叫了。” “别找了”,亚特兰走了出来,眼神热切的看着珈泽婴。快30年了吧,他终于又再见了这个人,他还是这么美阿,在月光下,他的容貌仿佛都欺住了月亮。 这就是她为之倾心,为之变身的心上人呐。 “亚特兰?你真的变成女人啦?你怎么来了?”珈泽婴看到这个故人,突然有点尴尬。伽忘尘在旁边解释了一番,并表示这次姑射山欠了海王陛下一个人情,以后一定竭力回报。 亚特兰摆了摆手,表示不需要回报,他只要跟阿婴成亲。 珈泽婴的面色更加尴尬了,他对着众人又问了一遍:“阿政呢?” 回答他的竟然是亚特兰:“我已经把刘政赶走了。” “我不想看到他,你是我的,他只是个趁我不在把你偷走的小偷。我说给一屋子夜明珠跟他换,他不要。那我就只有对他说,如果他不走,我就把海首乌带走,也不会给鲛人泪”。 亚特兰耸耸肩:“他还挺听话的,今天一天都没见到的,估计昨晚走了吧”。 铮的一声,同心剑朝着亚特兰的方向劈了过来,此剑虽未动用灵力,但力道极大。亚特兰连忙唤出三叉戟格挡开来,被震的后退数十米,不可置信的看着持剑而来的珈泽婴。 珈琮元连忙上去拦住还要再击的珈泽婴:“泽婴你冷静一点,阿政说不定还没走远,找阿政要紧”。 珈泽婴面色阴鸷对亚特兰看着:“你在我家,赶我的道侣走?亚特兰,你当这里是碧云海吗?” 说完转头盘膝,散开神识,不到片刻,他猛然睁开了眼睛,飞到不远的一棵树上,从树上抱下来一个人,那正是刘政。 刘政没有走,他怎么会舍得这样不看一眼师尊就走呢?他怎么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的几句话就放弃他的道心呢?就算要走,他也要亲眼见到师尊,让他亲口告诉自己,他选择了别人。 刘政昨夜就偷偷的躲在了附近一棵树上,他在无人注视的角落里,等待着他的师尊,他的心上人。 看到师尊平安出来还突破了化神的时候,他激动的几乎要跳出去。看到师尊听说自己被赶走了,直接拔剑冲向海王的时候,他的心又酸软的仿佛坠入了天鹅绒。 刘政紧紧的搂着抱着他的珈泽婴,眼里的光,表达了这一夜所有的骄傲与爱意。 第38章 我不喜欢女人 “刘政,你这个骗子”,亚特兰气的跺脚。 “一切都是你自说自话,我从未答应过你什么”,刘政从珈泽婴怀中下来,两人站在一起。 “啊?你们人类,真狡猾”,亚特兰被刘政那一句话堵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阿婴,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对你一片真心,我都为你变身了啊,你怎么能不要我?你,你还打我,呜呜呜。。”海王陛下竟然蹲下来,大哭了起来,一颗颗珍珠掉落在地上,在月光下泛着七色的光彩。 江月璃走过去捣了捣珈泽婴的背:“亚特兰她,看着也挺可怜的。她这次为了救你,也是帮了很大的忙。还亲自来姑射山,一个鲛人脱水这么久,她对你,确实真心。赶阿政走,也是她鲛人的脑回路跟咱们不太一样,否则她也不会用这么蠢的方法啊,还自己说出来。这完全不合符一个绿茶的自我修养,也不是一个恶毒女配应该用的套路。”说着递了一个手绢给珈泽婴,努努嘴:“你好好跟她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珈泽婴看着蹲在地上,哭的眼泪砸的噼里啪啦的亚特兰,完全没有一国君王的样子,点了点头。 他看了刘政一眼,刘政对他笑了笑,示意他不介意。 珈泽婴走到亚特兰身边,伸出一只手拉起了她,然后把江月璃刚给他的手绢递给了亚特兰。 亚特兰拿着手绢恶狠狠道:“干嘛?我哭一下你都还要我把眼泪包起来,好送给那个刘政吗?” 珈泽婴被他冲的一愣,然后回头看了江月璃一眼,心想给我什么手绢呐,她哪来的眼泪。江月璃却在那里拉着刘政笑的肚子疼。 “亚特兰,我刚刚闭关出来,脑子不太清楚,不是故意要打你的”,珈泽婴难得柔声细语的对人说话。 海王陛下哼了一声,“你打的可疼了,比你以前在碧云海打我的任何一次都疼,要疼很多很多”。 珈泽婴叹了口气:“我很感谢你这次愿意帮我,也很高兴再次看到你,我们也是几十年的朋友了。你现在。。。你变成女人,很好看”。 亚特兰抬起头看着他:“真的吗?比你还好看吗?” 珈泽婴笑着说:“嗯,比我还好看。” 亚特兰看看刘政,又看看珈泽婴,认命的想,不行就咱们三过吧,低下头踢着石子:“阿婴,我们鲛人最诚实,喜欢谁就为谁变身,这是不可更改的。你,带着刘政,跟我一起回碧云海吧。我们三个过,也不是不行。” 珈泽婴闻言扶额,顿了一下开口:“亚特兰,我不喜欢女人。” 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珈泽婴认真的看着亚特兰,一副没办法我坦白了表情:“你知道的,我是我叔父和舅父养大的儿子,所以,我天生就不喜欢女人。” 他向前走了两步,一副惋惜的样子:“如果你变身成男人,我们还有可能。但是你们鲛人的规则让你只能变成跟我相反的性别,这一点你无法改变。而我,不喜欢女人,这一点,也是没法改变的。” 江月璃激动的拍着手对刘政说道:“泽婴这个理由,简直是妙脆角他妈给妙脆角开门,妙到家了呀。” 刘政被江月璃这一串绕口令一样的话绕晕了,他看着珈泽婴,也是震惊,师尊什么时候这么会编瞎话了?这不仅张口就来,还声情并茂呀。 他确实是个男人,但是师尊确实也没有性向的偏好。那时候他还小,看到伽忘尘和端锦年觉得有些奇怪,他和珈泽婴说的时候,师尊便就教导他:“这世间唯一的取向,就是心之所向。男也好,女也好,只要是那个人就好。外表不过是皮相,真正的相爱应该是爱慕着彼此的灵魂。” 忽听亚特兰一声惊呼,刘政抬头看去,只见珈泽婴已显出女相,一脸柔弱娇羞的对亚特兰看着:“你看,这是我的法相。我平时,喜欢自己这个样子。我和阿政平时在一起,也是这样子的。” “阿政他,最喜欢我这里。。。”说着指了指自己高高隆起的胸部。 碧云海尊贵的海王陛下,一屁股坐在葛云峰的地上,又开始撒珍珠了。 江月璃已经笑的要打滚了,珈琮元一向清冷的脸上也是难得有了一个大笑的表情。珈慕岚、伽忘尘、端锦年、聂洋全部面面相觑,然后一齐看向了刘政。刘政赶忙摇摇头,表示自己和师尊平时不是这样的。 亚特兰拒绝了姑射山众人邀她多玩几天的挽留,她直接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第39章 这样的生活,就很好 回到宜室,刚进门还没来得及掌灯,刘政就把珈泽婴抵在墙上。那些还没来得及说的话,那些心里一直积压了三年无处宣泄的情感,此刻全部再也按捺不住。 珈泽婴不动声色的温柔回应着,三年了,他的神识闻到过栀子花,也探到过摆成爱心的糕点,更闻到过桂花酿,还探到过各种花卉编制的花环。阿政这些庸俗又幼稚的招数,可真是。。。真是让人幸福又心酸。 那日不得已匆匆而别,在自己那样虚弱之后,化神的劫竟然要来了。 刘政拽住他领口的衣服,珈泽婴却在他头顶上闷笑:“阿政,我可是三年都没洗澡了,你没觉着一嘴泥吗?” 刘政抬起头,眼中既委屈又气愤:“你这个王八蛋,你就那样把我一个人丢下来,我以为,我以为。。。” 珈泽婴捧起他的脸,堵住了对方那不吉利的话,缠绵悱恻。 刘政打了水让珈泽婴好好洗个澡,自己在后面给他擦背,打算表演个搓泥。珈泽婴泡在水中扒在浴桶上笑道:“阿政,你不会又是心怀不轨想占我便宜吧?”刘政磨着后槽牙:“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刘政搓了一会却根本没有什么泥,发现自己又被戏弄了,正准备把毛巾扔对方头上,却发现手下的人一动不动了。 他瞬间脸色煞白,颤抖的走到珈泽婴面前,犹豫了几次,伸出手指,探向那人的鼻息。 原来,只是睡着了。 刘政的魂魄又回来了,他赶忙把人从浴桶里捞出来,包的严严实实抱回了房间。屋内的温度他早已施法,比往常一贯的还要更热一点。虽然现在是夏天,可是他怕他刚闭关出来的师尊会冷,珈泽婴,他是真的怕冷。 把怀里的人又抱的紧一点,刘政吻着珈泽婴的发丝:“以后,你再也不会冷了。” 姑射山承影君闭关三年,已至化神的消息在玄门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千年前的大战之后,众神凋零的凋零,沉睡的沉睡,天魔族也被镇压在弱水之滨的封印里,虽然有时会有松动导致他们跑出来一部分,但是千年来玄门中人也一直都围剿镇压的干净。 只是这千年来,再也没有一个能达到化神境界的修行者了。这世间千年来,再无魔神,也无天神。 如今凡间乱世,血雨腥风,征伐不乱,冤魂厉鬼横行,魔界之气暴涨,玄门众人均忧心重重。不少人已经出山去凡间除魔驱鬼了,但是继续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天魔族的封印会被彻底冲开。 姑射山承影君区区一百多岁,竟然成为了千年来离成神最近的人。一时间,羡慕、嫉妒、忌惮、猜忌、害怕、希望、巴结在玄门中暗潮汹涌。 姑射山的旁人也就算了,这位承影君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肆意妄为之人。如果姑射山此时再出一个林啸,这天下,恐怕真的无人可挡了。 故事的主角承影君本人,倒是对这些丝毫不关心,他关心的是他那天资愚钝的徒弟。金丹喂了那么些年,又用自己那无比精纯的百年阳元给他提到了元婴的境界,可是这修为,怎么就弄不上去呢?术法、符咒也好,剑技也罢,珈泽婴可真是倾囊相授毫无保留,可是最后徒弟总是画猫成虎。手握灵犀剑,可是估计连个元婴初期的修行者都未必打得过。 一次珈泽婴跟兄长抱怨阿政这个笨蛋,珈琮元安慰他:“你的天资已是千年第一人,你不能用你的标准去要求阿政。何况他本就是凡人修行,多少凡人修行一生,却到死能结金丹者寥寥无几”。 在旁的珈慕岚听到也是点头:“泽婴你有时候跟我说的,其实我听了也还是不明白的”。 珈泽婴没了脾气,还能怎么办,继续教呗,所幸他们都还有很漫长很漫长的时光。 刘政自己也很郁闷,自幼开蒙读书,太傅和满朝文武皆夸赞他聪慧。后来跟师尊来了姑射山,除却早些年的筑基,他也算是刻苦了,20多岁已至元婴,也是玄门百家中的佼佼者,思尚他们发现自己竟然是元婴时,激动的直喊老大,以后要罩着他们。 为什么在师尊这里,自己却成了一个蠢货?晚上抱着喊小宝贝,白天的时候就横鼻子竖眼睛的骂笨蛋,朽木了? 他和昭辰仙子请教灵犀剑时,说过心中这些委屈,江月璃听完冷笑一声:呵,男人。 刘政和珈泽婴就这样在仙山之上避世而居了数年,生活平淡却让人十分满足。刘政很偶尔的想起凡尘往事,却总是很快打住。 这样的生活就很好了,他很满意,除了每年下雪师尊还是要去闭关,虽然不过短短两三天,但是刘政每次都牵肠挂肚的担心。 今年师尊闭关刚出来,草原的使者就到了,哈拉日穆可汗得了一张极为难得的红狐裘,和抓到的雪山灵貂一起送了过来。 江月璃看到那红如火的狐裘,刘政看到那雪白灵动的雪貂,两人的眼睛同时亮了。 珈慕岚和珈泽婴对视一眼,父子二人难得的心有灵犀一次。 第40章 惊变 刘政抱着雪貂爱不释手,吃饭都抱在手上先喂雪貂,看的珈泽婴直撇嘴。当睡觉刘政抱着雪貂上床的时候,珈泽婴终于怒了,一把将雪貂拎起来扔下床。 “你干嘛这样对小樱?”刘政不满的喊道。 “小樱是谁?”珈泽婴有些奇怪。 刘政下床抱起那雪白的小可怜:“它就是小樱”,说着又准备抱进被褥。 珈泽婴却将雪貂又从他的怀中拿出来,再次扔到地下。刘政瞪他一眼,刚准备再起身,珈泽婴就将他摁了回去,伏在他的身上亲着他的耳朵:“你只能跟我这个小婴睡”。 “师尊你真是。。。别摸那里,别。。小樱它还在旁边看着,你,你不要。。。唔。。。”刘政的话和挣扎都被淹没在了一个吻里。 一晌贪欢,珈泽婴早上神清气爽的起来,下床看到伏在床边的雪貂,用脚踢了踢:“小东西,休想跟本君争宠”。 刘政全身酸疼的躺在那不想动,看着这个100多岁的幼稚鬼,翻了翻白眼。 刘政睡到快中午才起,起身之后让珈泽婴给他束发。“你今日是有什么事吗?”珈泽婴给刘政束好,插上一根碧绿的玉簪。 “师尊,今天是母后的祭日。母后过世已经二十年了,如今,我想同你一起去祭拜她,告诉她,我们在一起了。”刘政看着镜中的珈泽婴,微笑着开口。 珈泽婴神情恍惚了一下,二十年了吗?当初闭关出来收到阿姐的传音符,让他去西郊的竹林接她们母子,他立马御剑赶去,最终还是迟了一步,阿姐把自己给的护身符戴在了阿政身上,以一个母亲的姿势,用自己的命,保住了自己的孩子。 “好”,珈泽婴扳过刘政的肩膀,亲亲吻了一下他的眉心。 两人御剑来到当初章旭皇后和薄太傅的埋骨之处,刘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走了过去。 突然脚步停住了。 当初并排而立的两座坟墓,如今只有薄太傅的还在那里,另一个,已经消失不见了。 刘政大惊失色,赶忙叫珈泽婴过来。 珈泽婴脸色也是微变,走过来将旁边应该是章旭皇后坟墓的平地,往下挖了近3米,空无一物。 他用手粘了粘下面的泥土,放在另一只手的手心,掌间冒出些许金色的浮丝,在那泥土中覆盖穿行,若隐若现。 “鬼道之术”片刻之后,珈泽婴脸色难看的吐出四个字。 刘政听闻鬼道二字心头一跳,这时突然一个声音响起:“皇后娘娘的尸骨,已被肖赋善那个逆贼手下的天师,弄走了。” 刘政回头,惊呼一声:“谨言哥哥”。 珈泽婴听到那句谨言哥哥也注视起了来人,一位20多岁的男子,缓步而来,身材高大,面容坚毅,极具男子气概,一看就是长期在军中的模样气质。 “太子殿下”来人走到刘政面前,跪地行礼。 刘政摇着薄谨言的肩膀,急切的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他们弄走了母后的尸骨?他们,他们想干什么?挫骨扬灰吗?” 薄谨言摇摇头,然后看向珈泽婴:“阁下既以看出这里有鬼道之术使用的痕迹,必定是个高人,请高人指点。” 刘政闻言抓住珈泽婴的手,语气焦急:“师尊,他们把我母后怎么了?” 珈泽婴闭了闭眼,面露不忍道:“就地起尸,炼制傀儡”。 第41章 那些死不瞑目的眼睛 刘政被这八个字震的呆住了,他目光赤红,拔出灵犀剑,对着旁边的树木一顿混乱的劈砍。 “我要杀了肖赋善,我要杀了他,我要他神魂俱灭,永不超生”,刘政几乎疯狂的吼着。 珈泽婴也是目光阴冷至极,同心剑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情绪,也在作响。 “太子殿下”,薄谨言跪地而行到刘政面前,抱住了刘政的双腿。“请殿下先冷静,此事要从长计议,殿下先同我一起去复国军据点”。 刘政平半天才平复下来,擦干了眼泪,点点头。 薄谨言跟二人介绍说复国军目前在京城旁不远庆城的城东,有个据点,先一起去那里。 刘政带着薄谨言御剑而行,珈泽婴虽心中不悦,但如今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还未到庆城,只见远处火光冲天,喊杀声震天。三人立即从剑上下来,步行向前。 刚到东城口就已见尸体堆积如山,冲人的血腥味、焦臭味扑面而来,熏的人掩面后退,窒息欲呕。 一路上可见有平民打扮的人跪地痛哭,看着被烧杀一空如炼狱的家园,他们竟都停在远处,不敢去靠近。 整个东城死一般的寂静,角落里还几处通红的火焰没有熄灭,断裂的木料混合着尸体,噼哩吧啦的燃烧着。路边随处可以见,窗上,门槛上,大路上,到处横七竖八的尸体。那些人的血,已经凝固,发出极度腐烂腥臭的气味,伴着其他燃烧蒸发的异味。 有的人跑着被尸体绊住脚,看着脚下尸体死前狰狞痛苦的表情,顿时嚎啕大哭。 刘政看到这尸山血海一般的景象,心中有如刀割,这就是如今的世道吗?这就是他一直在逃避的人间吗? 薄谨言一路狂奔到一个青楼酒肆的门口,看着只剩一半屋顶的残垣断壁,立马跑进去疯狂的翻找起来,刘政和珈泽婴赶忙过去帮忙,他们找的很慢,因为要不停的确认每一间屋子里,是否还有活人。 在刘政打开一扇房门的瞬间,一个人握着匕首扑了出来,刘政一个闪身,那人扑了一空摔在地上。是个瘦弱的女子,她见一击不中,便立马举起匕首准备割破自己的喉咙。珈泽婴手指轻轻一弹,那女子匕首脱手,随即愤恨回头。 “阿怜”,“怜儿”刘政和薄谨言同时喊到。 那女子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三人,痛哭起来:“薄将军,我们被出卖了。” “天师调来了平征军团,那里面很多人都会法术,他们还有巨大的机械。我们,我们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那些畜生,那些畜生,他们不分青红皂白,无差别的屠杀了整个东城”。 怜儿坐在地上,眼神充满仇恨:“他们用机械鸟在天空随意射杀,他们用喷火的机械牛在东城到处放火,他们还施法,堵住了所有可以出去的路。” “秦将军为了不让所有的人和普通百姓都在这里死绝,冲出去自首了,他们抓走了秦将军,就扬长而去了。他们都是畜生,都是畜生。” 薄谨言闻言心中一痛,他抓着怜儿的肩膀问道:“他们抓走了秦青?” 怜儿哭着点了点头。 “怜儿,你为何会在此处,我不是给了你们金银让你们去过安稳的日子吗?萱姐姐呢?”刘政走过去,把怜儿拉了起来。 怜儿看到刘政过来,刷的一下又跪下了:“仙君?太子?母亲后来告诉我,你就是太子殿下。秦姐姐说,太子殿下是我们复国的唯一希望。太子仙君,求你救救万民,求你为我们报仇”。 “我和母亲身怀巨财,在这样的世道如何能活下去?我们和流民一起,还未到下一个城镇便在路上遇到了军匪。那些人从战场上下来,带着武器就对手无寸铁的百姓烧杀掳掠,他们冲过来抢夺财物,还有女人。” “母亲,母亲为了让我跑走,被他们打死了”。 “我跑着滚落山下,遇到了秦姐姐,她带着复国军救了我。” 怜儿抱住了刘政的双腿,将沾满血与泪的脸贴在刘政的膝盖上:“太子殿下,太子仙君,求你救救秦姐姐,求你为母亲报仇,求你为牺牲的复国军报仇,求你为东城这些无辜的百姓报仇”。 刘政看着抱着自己双膝痛哭的怜儿,想到刚刚一路上修罗场的尸山血海,又想起,他竟连母后的尸骨都未保护好,被贼人用鬼道做了傀儡,还不知道现在用于何处了。便觉得心中剧痛难当,脑中愤恨难忍。 珈泽婴看着刘政的表情,那似曾相识的不祥预感又出现了,不,这次是真的有什么东西,他要抓不住了。 珈泽婴走到外面,看着这人间炼狱一般的情景。神识散开,只见虚幻的魂魄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中挣扎而出,呼啸着怒吼盘旋,他们的怒吼响彻天地,都是带着,临死前的惨状和不甘。 珈泽婴伸出右手两指,抵住眉间,眉心出现金色一点,他开始冗长复杂的咒术,他神情悲悯,面容不忍。 “没用的,这些冤魂,这些厉鬼,超度不了的”刘政走出来看到珈泽婴在念往生咒,缓缓的开口。 仿佛是为了回应刘政的话,那些一缕缕的鬼魂嚎叫之声越发凄厉,他们集结在一起盘旋纠结,昭示着死不瞑目的愤怒,仇恨和绝望。 珈泽婴见状,两指微微用力,眉心之处的金色光点暴涨,他口中的咒文越发快速和洪亮。 “砰——砰——砰”的声音随即炸开,那些厉鬼冤魂,竟在珈泽婴的灵力压制之下被引爆了。 他们,竟宁愿挣扎到爆体毁灭,也不愿去往生。 “那些死去的眼睛,在看到最后的结果前,是无法闭合瞑目的。”刘政转过头,离开了。 第42章 分别 抢回了秦青,又将剩下的复国军人员转移到另一个安全的据点之后,刘政和珈泽婴回了姑射山。临走前,薄谨言依然跪地恳求,请太子殿下从仙山下来,领导复国军。刘政沉默良久,表示他要先回姑射山,让他们先在此地休养,过几日他再来。 回去的路上,两人互相沉默着,到了宜室,也仍然未有人开口。仿佛有个什么可怕的禁忌,谁也不愿意先去触碰。 珈泽婴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酒,一坛又一坛,已经快将刘政埋的桂花酿都喝完了。 “师尊已许久不酗酒了”刘政走过来,坐在珈泽婴身边,也拎起了一坛桂花酿,一口气灌了半坛。 珈泽婴抢下刘政手中的半坛酒,一饮而尽,而后将酒坛重重的砸碎。 “一定要走吗?”终于,珈泽婴还是开了口。 “如若姑射山被灭,昭辰仙子尸骨被制成傀儡,师尊当如何?”刘政又拎过来一坛,开封大饮。 珈泽婴痛苦的皱了皱眉,他知道,他是真的抓不住了。但是那样的国仇家恨,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让阿政无动于衷。 “师尊,我此去短则几年,长则不过数十年,与师尊可待沧海桑田的时间来说,不过白驹过隙一般”。 “你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刘政走过去,横抱起珈泽婴,将人带回房间。 此时的夜空中,紫薇星突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珈连宿长老夜观星象看到此景惊骇异常,连忙回了长老院。 远在东海之岛上黄炎宗的轩辕坤,此时感觉征伐剑突然嗡嗡作响闪着橙色微光,轩辕坤不敢大意,立即拿着佩剑去找父亲。 南部海国的禁地里,突然有处泉眼翻涌闪着黄色的微光,搅动着周围的海水。 西方被沙漠掩盖的古城下,一座雕像手上的宝剑突然裂开了外面的尘土,发出青色的光芒。 北方草原的雪山上,一座雪峰发生了雪崩,山中一座冰台裂开,里面躺着一柄闪着白光的玉剑。 帝都皇城之下千米,一柄红色的巨剑仿佛被唤醒了,幽暗的地室中,瞬间睁开了一双赤金色的眼睛。。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星宿按照宿命的轨迹,开始运行。 昭辰仙子听到珈慕岚深夜因星象有异被长老院叫走,推开窗子,见紫薇星大耀于东方,那亮度,竟盖过了月亮的光华。 “泽婴,还是留不住他了吗” 第二日清晨,刘政离开了姑射山,想起下床离开时,珈泽婴的声音从帷幔中传出:“你此去,如遇任何困难,都莫寻我相助。凡尘种种,皆与我无关。” 刘政双膝跪地,三跪九叩,拜别师尊。 珈泽婴将自己关在宜室中一月,日日让人搬酒进去。直到思宇去禀报宗主,承影君要酒。珈慕岚有些奇怪,要酒给他便是。思宇无奈的开口:“姑射山已无酒可搬了”。 想让胞弟自己冷静的珈琮元听闻此事,决定还是要去宜室看看。刚进去就被冲天的酒气熏的皱眉,他捏了一个诀,驱散了这恼人的气味。 只见珈泽婴瘫软在床,地上密密麻麻全是酒瓶酒坛,竟让人无处可以下脚。珈琮元叹气,施术将杂物清理移除之后,坐在床边,看着珈泽婴。 珈泽婴见兄长怜悯关切的眼神,突然如同孩子一般哭了起来:“兄长,我留不住他,我把他想要的都给了他,可还是留不住他。” “我和小樱,他都不要了”。 “那条路,他走下去,注定孤绝。” “母亲当年就告诉我,紫薇与我,不可同出,承影剑它,它是扼制帝王杀伐之剑啊。” 第43章 太子政复国 失踪二十年的太子政,从仙山上下来,领导复国军的消息开始在神州大地上遍布开来。 百姓纷纷传言,太子政乃天命所归,被仙人教导二十年,学成归来就是为了结束乱世,夺回江山。 一时间复国军投奔者如云,气势如虹,已接连在东方拿下三座城池。太子政的声望也如日中天,传说太子殿下有仙术,可以一敌万。 刘政加入之后才知道,复国军的大本营,原来就是黄炎宗。作为最后的人皇血脉所建立的宗门,他们一直以寻找人皇血脉,重新夺回人皇天下为己任。不是要推翻某个君主,也不是要颠覆某个王朝,他们是要让三皇之一的人皇归位,而不是那一个个所谓的天子。天地人三皇等同尊贵,但人皇血脉断绝,导致人间后世的帝王都只敢称天子,无人再敢称人皇。 几十年前,成帝献祭章旭皇后娘娘满门273口,以及各种族皇族。那场残忍又规模庞大的祭祀,让炎黄宗的人发现,竟然成帝和章旭皇后,都是人皇血脉的混血后裔。当初那祭祀需各族皇族,成帝找的高人告诉他,除了琼华王朝的皇族,只有章旭皇后的家族才有人皇血脉。 不知道是为了救那痴心妄想不可得女人的孩子,还是因为夺嫡中不择手段的竞争,亦或者,根本是知道了另一支可撼动自己家族皇权的存在。成帝毫不留情痛下杀手,除了章旭皇后本人,甚至包括襁褓中的婴儿一个不留,将他们的生魂祭祀,永不超生。 黄炎宗也曾找过成帝和章旭皇后唯一的孩子,那是唯一有可能可以继承人皇力量的人。可是他们和复国军这么多年来,一直未有结果。直到薄谨言带回消息,太子殿下在南疆拜入了玄门。可是他们踏遍南疆玄门,却找不到太子政,也找不到薄谨言所说的那个“师伯”。 再然后就是千宗会,他们不惜得罪姑射山也要得到百家谱,就是为了寻找太子政。可万万没想到,此刘政就是彼刘政,更没想到刘政身在姑射山,又长居在宜室,被姑射山结界和珈泽婴灵力所挡,百家谱也一直搜不到他。 当征伐剑出现异动,轩辕宗主立马召会复国军,表示可能是人皇血脉觉醒了。这时,薄谨言带着刘政来到了大本营,告知太子殿下已决定下山,领导复国军。 征伐剑见到刘政那一刻就激烈震动,橙色的剑芒一直在剑鞘中乱蹿,刘政背后鳞片状胎记也再次灼烧了起来。轩辕坤和刘政都想起了上次比赛交手时,也是这样一般的反应。 轩辕宗主闻言立马查看了刘政背后的胎记,而后跪地大呼:一千年了,人皇终于再临人间,这是龙鳞啊。” 轩辕宗主问过刘政,承影君是什么意思?是否同他们站在一边支持刘政复国?刘政摇头表示师尊不沾凡尘,是自己来复仇,和师尊以及姑射山无关。 黄炎宗虽然觉得没有姑射山的相助有些遗憾,但是想到刘政在此,起码姑射山对他们的行为也不会有任何阻拦了,便觉得这样也不错。否则那已入化神的承影君,要是制止他们在人间的行为,他们要想应对也是很相当头痛的。 太子政开始竖起大旗,正式带领复国军复国了。刘政揉了揉头,有些吃力。领兵打仗他是真的不在行,当初不过跟着师尊和昭辰仙子说话旁听过而已。姑射山有昭辰仙子亲手所着的《三十六计》和《孙子兵法》,据说那才是兵家绝学,可是刘政从未曾翻阅过。 如今不过仗着自己个人的术法剑技,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而已。连下三城之后,肖赋善开始反应过来,积极调兵遣将,战局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黄炎宗正在积极的寻找轩辕神剑其他的三子剑,据说齐集四子剑再找到和轩辕剑雌雄相对,共同打造的承影剑,就可以召唤出那上古第一神剑。第一位人皇——黄帝,的轩辕神剑。 得此剑不仅是人皇权柄的象征,更是承载全部人间之力,上不屈神界之威,下不惧魔界邪恶。 夜深人静,刘政发呆想珈泽婴,想他此刻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不知道小樱有没有好好的陪他。 这样冬季夜凉如水的夜里,不知道他,会不会冷。 刘政甩了甩头,将儿女私情都甩开,如今他要面对的,是天师带领的平征军团,这是肖赋善最精锐的部队。 平征军团中有大量的修行者,还有一些恐怖巨大、巧夺天工的机械。复国军这边的战士,应对的很艰难。还好有刘政和黄炎宗,两者小规模交手,各有胜负。 就这样一直来回拉锯了数年,这些年刘政遇到任何困难,都自己咬牙挺了过来,他不愿意去求助珈泽婴。自己本就是背弃之人,当初话已说明,有何脸面再去打扰师尊呢? 这些年刘政又拿下过几座小城,也丢了一些小城,两边除了顺手灭掉了割据的小军阀之外,都不曾对对方,有什么重创。 第44章 史书上天降陨石的昆阳城大战 现在他们所在的,就是不久前刚攻下的昆阳城。昆阳城太守守城三日就弃城而逃,已被肖赋善斩首。昆阳城旁不过百里,就是关中要塞宛城。两边都深知宛城的重要性,复国军这边刘政亲自坐镇昆阳城,莽朝则是派出了天师,以及肖赋善手下第一猛将王邑,两人共同带着平征军团及周围五路驻军,共40万人,一起开往昆阳城。莽朝整个东部和南部的军队全部调集了过来,看来是在打算在此处,彻底剿灭复国军了。 王邑在得知复国军在昆阳城不过只有两万兵力时,更是大笑道:“屠此城,蹀血而进,前歌后舞,顾不快邪”。 攻城三日,莽军训练有素,挖地道,使用冲车和棚车攻城,集中了所有的机弩向城内狂射,箭矢像雨水般倾泄而入。弄得昆阳城城中的军民不能外出行动,连出门打水也要头顶门板,以防中箭。 火牛更是一直在城门烘烤着,若不是炎黄宗连夜用玄铁修补,怕是早已被烧断了。 整个昆阳城已被结界封锁,天师带领的修士,每天都将鬼阵结界遮天蔽日的罩在昆阳城上,这是打算把他们全部困死在这里。 第四日,探子来报,东北方向莽朝还有军队向此进发,如若汇合,那敌军人数恐有80万。肖赋善这是知道刘政在此,决定毕其功于一役了。 刘政听闻此言,亲自杀入阵中,以灵犀神剑之威,在昆阳城结界上空打出一个出口,让轩辕坤去找救援。 第五日,南城门破,刘政收缩防守,弃南城。 第六日,西城门破,刘政再弃西城。 现在是第七日的夜晚,摇摇欲坠的东城门眼看也要守不住了,刘政闭了闭眼,做好了他一人留下,让其他人撤退的最坏打算。 前去求援的轩辕坤一直没有消息,昆阳城在结界中,传音符无法使用。甚至复国军中已有谣言,说炎黄宗见大势已去,已经抛弃了复国军。 刘政见城中军民血战数日,皆疲惫不堪,如今又士气大跌。 他亲自登上了那摇摇欲坠的东城门,以开山之力射出一箭,将城门下的火牛尽数震碎。 刘政放下手中长弓,举起灵犀剑,银色的光芒刹那间照亮了整个昆阳城的上空,他大喊:“吾乃人皇血脉,天命所归,上苍庇佑,势杀国贼。”复国瞬间军中士气高涨。 刘政下了城楼,右手已在发抖,他的灵力,快耗尽了。 对面的天师看着刘政手中的光芒大盛的灵犀剑,突然瞳孔一缩:“灵犀剑?是她?”说不上是欣喜还是惧怕,天师想起如丧家之犬在平城躲避的日子里,遇到的那个明媚如日的女人,那天师常年阴冷的表情竟然有了变化。 夜色,更深了。 在漆黑的夜幕和天师布置的暗黑结界中,被强打起士气的复国军很快又有了衰败的迹象。 突然,几声惊雷炸响,原本晴朗的夜空中有几道极快的闪电亮过,又见远处云端有一蓝色流光,如同飞星一般冲来,在那蓝色流光的尾部,竟连着几道,足以撕裂天幕的巨大闪电。 众人被这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听得长剑破空锐响,电闪雷鸣跟随那一道蓝光,遮盖了天地,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 深邃的墨色漩涡,在天际急速旋转,电芒雷动,风声呼啸。有一白衣男子凌空而立,手持一柄冰蓝色的宝剑。 “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那男子双手举剑,天空和大地都在剧烈颤抖。整个夜幕像一块摔碎的琉璃,布满的裂纹是纵横交错劈啪作响的闪电。而裂纹汇聚的那一个点,亮如白昼的光芒下,是那男子美貌绝伦又肃杀静穆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 那男子对着莽军大军的方向,一剑劈下。带着雷霆万钧的电闪雷鸣,铺天席地,呼啸而来,彷佛他挥动的是撕裂的星辰,是震碎的月光,是太古洪荒之时,大圣者一剑开天地的巨响。当真是煌煌天威,无可阻挡。 对面的80万大军顿时天塌地陷,无数人被闪电击中全身焦黑,无数人被天上掉落的火球砸死砸伤,拼命地打滚和跳到护城河中想熄灭身上的火焰,还有无数人直接掉落在闪电撕裂的大地龟裂中,连一声呼救都来不及。 后世记载昆阳城一战:天降神威,莽兵大溃,走者相腾践,伏尸百馀里。会大雷、风、屋瓦皆飞,火下如注,有陨石之雨,电闪雷鸣,地裂山摇,滍川盛溢,士卒赴水溺死者以万数,水为不流。 王邑此刻大惊失色,他不明白何为天象突变,世间竟有如此毁天灭地的神通吗? “天师,如今这情况,你待如何?”王邑深知现在的局面已不是他能处理的了。 天师负手站在远处,冷冷目光,从天空望下,冰蓝色的光芒之下,那一个酷似故人的身影。 “走吧,如果不想八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的话”天师说完,转头正欲离开。 “这这这。。。。就这样走了?那陛下怪罪起来?”王邑见天师离开,赶忙追了上去。 “神剑御雷真诀啊,以化神之威使之,天下无人可挡”天师摇了摇头面露遗憾:“看到灵犀剑,还以为,你会来呢”,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45章 同我一起吧 刘政此刻才抬头看着那顷刻间将天地变色的男子,手握同心剑,在无尽蓝光中绽放。 “师尊”刘政的声音无尽缠绵和倦怠。 那九天之上的男人白衣男子缓缓落到刘政面前,对视片刻,两人竟均有凄婉之色。 “师尊,别走”刘政伸出手想抓住面前这梦中的人,却不想如今自己已是强弩之末,踉跄一步竟然晕厥过去,就那么栽倒下去。 珈泽婴伸出手,接住了跌倒而来的刘政,看着怀中的人,他的眼神闪烁不明。 “师尊,师尊,别走,别走,别走师尊”刘政大叫着从梦中惊醒。 周围众人立马围了上来,刘政扫视一圈马上翻身下床,连外衣都来不及穿,就赤足往外跑去,边跑边唤师尊。 “殿下莫急,承影君未走,正在休息。”轩辕坤追上刘政拽住了他,“请殿下更衣好后跟我来。” “不,现在就去”刘政继续向外走去,轩辕坤摇摇头,无奈跟上去指路。 房门呼啦一下被推开,刘政跌跌撞撞的冲进去,看到那魂牵梦引的人躺在床上,他直接走过去,手刚要碰到那人时,猛然收回。互相搓了搓到微微发热,然后又轻轻的摸了摸珈泽婴的脸颊。他背对着轩辕坤问道:“师尊如何了?你为何去了姑射山?” 轩辕坤看着这对师徒道侣,心下莫名有些酸涩:“当时我出去之后联系了父亲,告知他情况,让他马上带人援助。父亲说他马上出发,但要我马上去姑射山,去请承影君,此时唯有承影君能力挽狂澜”。 “我立马赶去姑射山,却被告知承影君刚刚闭关,我等了三日,实在心急如焚。便。。。便找了一个小弟子打听到斐成峰。我。。我去叩关了”。 说到此处,他心虚的抬眼看了刘政一眼,见刘政果然面色一沉,他咳了一下:“我就是抱着姑且一试,在洞外呼喊几句”。 “你喊了什么?”刘政将珈泽婴打横抱起,往里面移了移,自己坐在了他身边。 “刘政被围,危机万分,命悬一线,求承影君相助”轩辕坤的声音越发小了。 “然后呢?”刘政靠坐在珈泽婴旁的床头,摸着他的手,发现冰凉,便放在自己手中搓了起来,不停的哈气。 轩辕坤摸了摸鼻子:“大概喊了半个时辰,洞口结界突然消失了,承影君脸色有些苍白的走了出来” “他问我:阿政现在何处?我答昆阳城。 他又问我对面有多少人,我如实回禀:八十万。 听到这个数字承影君也是愣了一下,然后又问:那阿政有多少人? “两万”我当时的声音简直是要哭了。 承影君立马呵斥一声“胡闹”,然后也不等我,自己御剑就走了。” 刘政听完表情木然的点点头,让轩辕坤先出去,再叫人送几个碳炉进来。轩辕坤走到门口,在关门前看了一眼。只见刘政已经躺下,将珈泽婴整个人抱在怀里,打开自己胸膛的衣襟,把珈泽婴的手放了进去。 “喂,我看到他们俩这样子,怎么有种鼻子发酸的感觉”,回去之后,他和薄谨言这样说道。 薄谨言苦笑一下:“这些年,无论是各地献上的,还是复国军内部,所有对太子殿下示好的女人,他都拒绝了,连个女史丫鬟都不愿意要。我当他是修行之人看破红尘,原来并不是这样”。 “你们玄门,对男子和男子,师傅和徒弟,都是不介意的吗?那你的道侣是男子还是女子啊?”薄谨言突然好奇的问了轩辕坤。 轩辕坤红了脸,抓着头回道:“倒也不是完全不介意,只是他们姑射山比较奇葩,他们自家不介意,旁人也不好说什么。我。。我还未有道侣”。 薄谨言哈哈大笑,拍了拍轩辕坤的肩膀。 珈泽婴是被勒醒的,自己置身在一个火热又熟悉的怀抱中,但是下一秒,就感觉对方的两根胳膊像绳索一样紧紧的抱着自己,勒的微微有些发疼,他动了动身体。 下一秒就听到了那个,这些年只有在梦里的声音:“师尊醒了吗”? 他睁开眼,见刘政发丝微乱,脸含笑意,恍惚间觉得自己还身在宜室。 “师尊,既已下山破誓,那就别走了,和我一起尽快结束这乱世吧,报了仇,我们就回家”。刘政将珈泽婴的头揽在自己的肩上,摸着他的发丝。 珈泽婴听得“回家”二字,沉默半晌,然后点了点头。 第46章 天师1 承影君不仅道法有通天的神通,兵法谋略和刘政,也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刘政如今跟随在师尊身边,边战斗边学习,刘政学习这些比学习术法似乎要有天赋,他学的很快,仿佛天生就该是杀伐决断的帝王。 上次昆阳城大战,莽军损失惨重,整个东南兵力几乎折损一半。在珈泽婴的排兵布阵和计谋之下,不过一年多,已经连夺青州,兖州,徐州,扬州,天下已一分为二。现在又大军直逼豫州,扑向帝都的屏障。 肖赋善这一年来,变得极为暴躁易怒,对丢城或者弃城而跑的官员和将领,也都是一律不分缘由全部斩杀,一时间弄得莽朝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军队在逃亡之时,也是军纪涣散,一路上烧杀掠夺,弄得很多原本中立的割据势力,对肖赋善也是怨声载道。 刘政这边却是安抚百姓,军纪严明,攻下城池之后便命令禁止对城中百姓抢夺,无故杀百姓者,斩立决。有来投奔的军阀,刘政也是以礼待之,进行收编后,一视同仁。 两相对比,太子政的仁善,贤达之名更加名声大噪,一派民心所向,众望所归的景象。 帝都皇城内 “天师,刘政他们已经快到豫州了,豫州若破,帝都危矣,这如何是好啊?” 肖赋善已在御书房中急得团团转,如今除了依仗这位帮他夺得帝位的天师,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陛下莫急,他们来到这帝都也不打紧。我布置了这么久,用尽毕生所学,就是让他们有来无回的。”天师的语气极其诡异阴森。 两个月后,豫州破,复国军直逼帝都城下,众人都对这即将到来的胜利信心十足。 忽逢天降大雪,珈泽婴将自己关在屋内闭关,刘政打算过几天等他闭关出来,再行攻城。 七天后夜里,斥候来报,天师在帝都城楼之上大摆宴席,号称有刘政的故人参宴,叫刘正前去观看。虽然明显有诈,但刘政此时不想打扰师尊闭关,决定自己先去看一看。他御剑来到城楼不远处,看着城楼上一派歌舞升平,正想着天师会玩如何花招的时候,天师也看见他。 天师诡异一笑,将怀中一个女子拉出面对刘政,一把拽掉了那女子的外衣,那女子只着肚兜亵裤,对着刘政花枝招展的笑着。 竟然,是章旭皇后。 刘政脑中轰的一声,愤怒的捏紧了拳头。 天师盯着刘政的眼睛,拉开了肚兜的系带,手还暧昧的伸了进去,眼见章旭皇后就要在众人面前被赤身裸体的亵玩,刘政再也不能忍,直直冲了过去。 天师早有准备,刘政到达城楼的那一刻,阵法随即启动。那邪门的阵法带着一股腥风扑面而至,有暗红粘稠的液体从四面涌动出来,刘政拔剑荡开,却见那液体仿佛胶质一般,粘在身侧,斩断之后又复黏上,让人无法脱身。 天师桀桀的怪笑着:“毛头小子,我这血魔大阵可是为你准备了好多年呢”。 刘政渐渐被淹没血水中,不再动弹。 珈泽婴刚闭关出来,就听闻刘政被天师抓了,顿时又气又急,正准备只身杀入皇城,听报莽军来人,求见承影君。 来人是一名妖异男子,看到珈泽婴的那一刻,脸色微微有些怪异的表情:“天师让我通知承影君,令徒目前安然无恙,请安心。还请承影君三日后带着族中承影剑,到皇陵之中交换。”说完拱手一礼,看着珈泽婴的眼神还是透着古怪。 珈泽婴见那男子总是怪异的看着自己,心下有些疑惑:“你之前认识本君?” 妖异男子摇头:“承影君天人之姿,霓常平生未见。” 随即又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只是在家师房中似乎见过承影君画像,灼灼桃花之下,承影君美若天仙”。 珈泽婴听到此处眼神一变,心道:天师难道是我相识之人? 第47章 天师2 三天后,珈泽婴如期来到皇陵,走过深邃暗黑的墓道,来到墓室之中。 天师还是一身黑斗篷,坐在一具棺材之上。 “阿政在何处?”珈泽婴冷冷开口。 天师拍了拍自己坐着的棺材,阴冷的笑着:“他在这呢,你把承影剑给我,就能带他走了”。 “我要带他走,需要拿任何东西换吗”?珈泽婴桀骜的看着天师,拔出了同心剑。 天师大笑了起来:“承影君千年来化神第一人,我怎会自不量力的没有准备与你交手?这皇陵,我可是布置了二十年呢。” “从你进来的那一刻起,没觉得体内灵力被慢慢压制了吗?这可是我研究了一生,用魔尊心头之血炼制,专门对付你们珈氏的鬼域,哈哈哈哈。 ” 同心剑一剑劈来,天师拿起手中的法杖格挡,劲风将他兜帽掀翻。露出他那种永远被遮挡的脸,那是一张珈泽婴陌生的脸,有着大片的疤痕,丑陋的面目可憎。 他飘至半空,手中结印,整个墓室的墙壁变得血红,红光充盈着整间墓室。红光中无数厉鬼咆哮着,那红光仿佛有生命一般,带着凄厉的鬼啸声,钻入珈泽婴的体内,珈泽婴在这红光之中,一个踉跄。 他用剑撑地,再挥一剑,蓝光已远远不如之前的威势,被天师轻易荡开。 他想凝决,可却发现灵力似乎不能够凝聚,只在指尖冒着微弱的光亮。 “你越动用灵力,就会越衰竭。”天师靠近珈泽婴,温柔的说道,伸手想摸他的脸。 珈泽婴立马扭头怒骂:“丑八怪,别碰我。” “丑八怪吗?当初人人都这样羞辱我,天天欺负我,只有你不曾。只有你待我好,不曾嫌弃我,只有你把我当人。”天师不理珈泽婴的谩骂,依然用粗糙的手指,摸了珈泽婴冰凉的脸庞。 “阿璃”天师突然亲昵的喊了一声,那声音,仿佛是在呼唤最心爱的情人。 “婉儿当初说,她得到珈慕岚,就把你给我。我没想到,没想到你会被痴情咒反噬。阿璃,我竟然差点害死了你。”天师的声音竟然带着哭腔。 “我后来一直想补偿你,我找到成帝,告诉他献祭的方法,我帮你保住了那个孩子,阿璃,你开心吗?” “阿璃,我不怪你,我从不怪你。都是珈慕岚,一切都怪珈慕岚那个杂种。” 天师的语气渐渐凶狠了起来。 珈泽婴心中骇然,这人,竟然是母亲的故人吗?原来成帝是得到他的指点,才用了那样邪门阴毒的法子,救回了自己。 那副画像,应该也是母亲吧,只是霓常没见过昭辰仙子,看到自己这肖似的容貌,便以为是自己。 天师痴痴的摩挲着珈泽婴的脸庞,眼中泪光慢慢收敛,放下手去,又用冰冷的语气说道:“看来你是没有带承影剑来了,那就只有麻烦你跟我一起在此地,等着你们姑射山拿剑来换了”。 珈泽婴突然抬头,发出邪魅的笑容:“我一直想不通,为何天下人都觉得,岐鸣鬼主端锦年的儿子,会不通鬼道?” 随即将手放在心口,片刻之后一只闪着幽暗翠绿的玉笛出现在他手上,他晃了晃手中玉笛,歪头一笑:“我的本命法宝,见到了?” 说着他将玉笛放在唇下,吹出了一串音阶,那些原本狰狞可怖的鬼魅突然像被定住了一样。 “不,不可能,这世上除了我不会再有仙鬼双修还能到元婴之人,更何况你明明已至化神”。天师见此局面,心中大骇,难以置信。 “呵,我的那颗元婴,可是用各族皇室血脉生魂,炼化的鬼婴呢”,珈泽婴笑的越发妖异。 笛音陡然凄厉了起来,那翠绿的玉笛放出无尽光芒,此刻,红、青、黑三色异芒俱都被珈泽婴的笛音操纵的淋漓尽致,妖气森森,向着天际鬼哭呼啸,令人毛骨悚然。那些恶鬼突然调转方向,向着天师扑了过去。 天师被万鬼啃食,发出凄惨的嚎叫:“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珈泽婴低头眼睫微动:“我确实是个怪物,你们造出来的怪物”。 天师被鬼域反噬,化作一摊血水之前的最后一刻,他又唤了一声“阿璃”。珈泽婴看了一眼,便抱着刘政离开了。 第48章 已得半壁江山,太子该称帝了 承影君带着太子政回来,天师已死,肖赋善连夜弃城逃走,奔向自己的老巢,西北地区。同西南苗疆,高原雪上部落,组成了新的联盟。他如今竟活成了自己最恨的那些人的摸样。帝都,就这样兵不血刃的拿了下来。 有人上表,称王业之兴肇此矣,太子,应该称帝了。 晚上刘政跟珈泽婴说了此事,珈泽婴走到窗口,看着皇城的红墙黄瓦有些不悦:“不是报了仇就回家吗?做什么皇帝?” “肖赋善还未死,天下他还拥有一半。我要把他拥有的一切,全部夺走,让他如同我当年一般,成为丧家之犬。等他痛苦,绝望之后,再亲手杀了他,让他神魂俱灭。”刘政走过去,从后面搂着珈泽婴的腰:“如今群臣希望我称帝,这天下需要一个旗帜,那我就先称帝。等一切结束,我就把皇位禅让贤者,我们回家。” 珈泽婴没有回头,只是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他没有回头,所以看不到刘政的眼睛闪过一丝金红色的光亮,也没有看到刘政背后那片龙鳞胎记,熠熠生辉。 一月后,太子政于帝都称帝,因是琼华王朝后裔,便取了一个华字,珈泽婴和江月璃说此事之时,江月璃强烈要求取华夏二字。珈泽婴跟刘政告知母亲的奇思妙想了,刘政笑着说:“师尊最喜夏日,就叫华夏”。 自此华夏王朝正式建立,很多很多年以后,久到沧海桑田都变换了模样,因为华夏王朝旷古烁今的政绩,以及万世之后的影响。以后无论王朝更替,无论时光流转,这片神州大地,都被人称为华夏。 太子政登基,因光复皇室,武功卓越,年号“光武”。 在登基第二月,就有言官上表,请陛下遴选秀女,早日立后。光武帝大怒,当场训斥:“天下未定,何以为家?”。遂下明旨,如再有上书立后者,一律杖责100,罢官逐出。 珈泽婴在御书房听到此消息,微微一笑。 后宫现在没有任何女眷,所以并未妨碍男子进入,轩辕坤和炎黄宗的修士们,如今也都住在这里,薄谨言时常来找他。 宫里那些太监宫女,看着后宫住了那么多男人,很是新奇。尤其那位美艳绝伦的男子,和陛下竟然是同吃同寝的。 一时间陛下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养了一个绝色禁脔的谣言四起,这也是不过一个月,就有言官上书要求选秀立后的原因。 刘政找回了当初自幼陪着自己的太监冯阿宝,让他做了总管。总管大人抓到几个在背后嚼舌根的宫女太监,禀报了陛下,刘政听完眼皮也不抬:“全部打死”,顿了一下又吩咐道:“那些话,别让师尊听到”。 冯总管称诺退下,太子殿下从小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八岁之后就在也没见,但是太子殿下天生宅心仁厚,善良慈爱,却是连小猫小狗都不忍心伤害的,如今变得越发像一个杀伐决断的帝王了。 小樱被珈琮元送了过来,几年未见它似乎并没有长大,还是那个圆滚滚可爱的模样,倒是现在跟当初对它十分嫌弃的珈泽婴亲近,对刘政反而有些冷漠。 刘政在外抱着雪貂,点着它的小脑袋笑道:“你这个有奶就是娘的小东西”。 珈琮元和珈泽婴在房中说了一会话,出来时,刘政立马上前行礼:“横霜君”。珈琮元见到帝王常服,金冠束发的刘政,眉头微蹙,点了点头。颔首道: “尽快完结,早日回山” 刘政在后拱手送别,未曾抬头。 第49章 修德剑现世,出使草原 黄炎宗传来消息,北方草原几年前出现异象,在冰川雪窟之中,显出一把通体白玉的宝剑,被草原哈拉日穆大汉所得。后经查证,确定了那就是轩辕神剑四子剑之一的修德剑。 光武帝决定派出使节出使草原,不仅想能换回修德剑,还想一起联盟,共同对付肖赋善的联盟。 草原部落和中原王朝积怨已久,几千来互相厮杀争夺,虽有过短暂的和平,但是终究是世仇。中原乱世这些年,草原部落也向南极速扩张,燕云十六州已尽入他手。 刘政坐在玉案前,和薄谨言商量找个什么最掩人耳目的理由,派什么人前去最适合。珈泽婴在旁逗弄着小樱,一直听着。 两人暂时商议无果,轩辕坤此时听说薄谨言来了又跑了过来,便就先搁置了。 薄谨言跟轩辕坤走了之后,珈泽婴走到刘政旁,把小樱放在他怀中:“那日苏很讨厌你们中原人”。 刘政无奈,几千年的血海深仇,确实很难。 “这天下,恐怕只有五个人能说动他,外祖父,舅舅,母亲,兄长,和我”。珈泽婴坐在玉案上,拿起群臣建议的奏折,随手翻了几本。 刘政低头不语。 “我去吧,以和亲的名义”珈泽婴调皮的笑了。 “和亲?”刘政讶异抬头,“师尊你,你怎么能?” “以和亲的名义过去而已,谁让你真的把我嫁给那日苏,傻瓜”,珈泽婴怪嗔了刘政一眼。 刘政抱着坐在玉案上的人,将头埋在他的腹部:“草原很冷的”。 “阿政,我想同你快点回家”,珈泽婴摸了摸刘政的头,却触到冰冷的金冠,他突然有些不悦。抬手便将固定的金簪拔出,金冠脱落,刘政满头青丝垂下。被突然弄得披头散发的帝王没有丝毫生气,他抬头看着珈泽婴,缓缓低下头。 三日后,华夏王朝派出和亲使团,由礼部侍郎黄伟展和秦青将军护送,前往草原。 珈泽婴变成女相,成为了刘政不存在的堂妹,光华公主。 草原真的好冷啊,十月已经下雪了。一个月来路上一直有莽朝的探子尾随,探查,甚至还有几次刺杀。不知道是为了破坏两者联姻,还是也知道修德剑的存在。 “掩护公主殿下快走”,秦青将军突然勒马。 前方忽有剑雨飞来,秦将军一面拔剑格挡,一面对着公主銮驾喊道。 副将领命正欲后退,突然后方涌出大批黑衣人,有点地而来的武术,也有御剑从天而来的修士。 珈泽婴在轿冕中,看着外面的情况,撑着快要被冻住的身体,在手上凝决。 只见两个黑衣人御剑而来,直扑马车,珈泽婴结出两道咒符将来人逼退,然后靠着马车喘息,他努力的压制着身体里寒冻彻骨的幽寒:“该死的,这时候,竟然那些鬼东西要出来了。” 忽闻前方有群马奔腾而来,伴有虎啸鹰隼之声,珈泽婴勾了勾嘴角:“总算来了。” 前几日珈泽婴感觉身体不对劲,草原气候阴冷,竟然又到了需要闭关压制体内阴气之时,唯恐有变,便传音与那日苏,让他前来接应自己。 那日苏收到传音哭笑不得,他怎么也想不到华夏王朝的光华公主竟然是珈泽婴,立马清点人手迎了过来。 那波黑衣人见草原有人接应,看为首者似乎颇有异能,也不恋战,立即撤退了。 那日苏从公主轿冕中抱出似乎昏迷的珈泽婴,用一整块熊皮包好,又抱回了自己带来的草原马车里。到达王庭之后,竟然又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亲自抱下来一路走进自己的帐篷,让下人赶快添置碳炉,再传巫医过来。 黄伟展虽然和光华公主一路同行,但男女有别,一直是身为女子的秦青将军随身近侍。他只在出发时远远的见过公主,如今才看清楚这公主的容貌,果然是倾国倾城。又见那草原的哈拉日穆大汉对公主体贴备至,疼爱有加,立马心情愉悦。 晚上满心欢喜的修书给光武帝:大汗初见公主,便愈爱怜之,如珍如宝,竟爱不释手,亲侍公主勿让他人近身,大事恐成。 光武帝收到这封飞鸽传书之后,脸色铁青的捏碎了茶盏。他抱着雪貂,眼中闪过一丝赤金色,脸色阴郁。 第50章 草原上最亮的明珠 珈泽婴睡了足足三日,三日后醒来觉得全身被汗水浸湿,等那日苏走了,便唤人打来热水要沐浴。 几个侍女去外打水时,叽叽喳喳的谈论着这位光华公主的容貌,简直是草原最亮的明珠,难怪大汗一见到就爱若珍宝。 义渠阏氏的侍女听到,气的脸色涨红,跑回阏氏帐中抱怨,学着那些人的话,愤愤不平的表示中原来的妖女勾走了大汉的魂,连大王子一直想要的整熊皮,都给了那妖女用。 义渠阏氏让侍女闭嘴不可乱说,然后对着两个儿子叹气:“那日听说你父汗亲自迎到边界去接公主,抱上马车又抱回王庭,三日来一直同她在一起,未出帐篷。我当晚想去看望一下,都被你父汗拒之门外,不让见。唉,你父汗三天未离她身侧,刚刚才被右贤王叫走议事”。 小王子哈斯琪好奇的歪着脑袋:“这光华公主能有多漂亮?比金珠姐姐还漂亮吗?” 金珠是大汗最小的女儿,是一名侍女所生,从小就美貌出众,被誉为草原上的格桑花。 大王子乌力瀚不羁一笑,拍着弟弟的脑袋:“走,父汉不在,我带你去看看”。 “我倒要看看是何等的妖女,我跟父汉也学了如何降妖除魔的” 说着乌力瀚将把玩的匕首往腰中一插,领着弟弟出去了。 “你们别胡闹”义渠阏氏在后面喊着。 珈泽婴泡在热水里吐着泡泡,想到刚刚醒来那日苏问她为何是女身,感到惊诧不已。他本以为是珈泽婴装扮的,还怕被人识破一直不敢让旁人靠近。直到准备给他更衣,才发现不对,赶忙给他穿好,等他醒来询问。 珈泽婴笑着告诉这位师兄,自己修出法相之后,才发现法相竟是女相,那日苏的嘴里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了。 想到此处不觉发笑,忽听有人走近,珈泽婴以为是那日苏回来了,直接笑着回了头。 来者是两个草原装扮的男子,小的大约七八岁,长得很是可爱,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他。 大的看起来20岁上下,颇有鹰顾狼视之相,深邃的眼窝和高挺的鹰钩鼻,加上微卷的头发,表明了他的血统。 三人皆是一愣,小哈斯琪突然天真烂漫的开口:“妖女,你真的比金珠姐姐还漂亮耶,漂亮好多好多。” 珈泽婴对着一声妖女之后的夸赞搞的有点懵,不知道到底是夸他还是骂她。只觉得这孩子可爱模样,让他想起来了当初的刚跟他上山的阿政,便又对着他灿烂的笑了一下。 “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门口响起了那日苏的声音,他一进来就看到两个儿子在这里,珈泽婴还泡在浴桶里,顿时感觉头大。心想这师弟现在到底是男儿身还是女娇娥啊?就这么大喇喇的让人看,连忙赶走了两个儿子。 乌力瀚被父汗一声训斥叫回了神,原本是打算来戏弄嘲讽一下这个光华公主。可是,看到那女子的第一眼,竟然,再也移不开眼睛。不是没见过美貌女子,但是所有的绝色美人加起来,似乎都不如这女子的惊鸿一瞥。 “草原上最亮的明珠吗?”乌力瀚出去的时候又想起这句话,“不,她是草原上的月亮。是,我的月亮,她是我的了。”乌力瀚歪了歪嘴角。 第51章 求剑结盟 珈泽婴继续在王庭营帐中休养着,过了几日,草原上拜火节要到了,这是草原上冬日最盛大的节日,白天大家围猎,晚上一起点燃篝火,烧烤着白天的猎物,男男女女载歌载舞。 “走,泽婴,出去逛逛,你整天像个冬眠的蛇一般。今天跟你来的秦将军也要参加呢。”那日苏早晨来到珈泽婴的床边,要将这个师弟拖起来,一起参加拜火节。 珈泽婴打着哈欠,懒懒的回了句:“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 “去吧去吧,漂亮姐姐,我骑马可帅了,我给你猎兔子。”一个小脑袋冒了出来,正是小王子哈斯奇。 珈泽婴看着这小娃娃,想到当初教阿政骑射之时,竟然意外发现阿政的骑射非常不错,他笑着说:“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嘛”。刘政一副的样子老气横秋的回答:“我毕竟曾是储君,骑射是必修课”,说完一昂头,策马走了。 心下顿时一软,就答应了。 围猎开始之前,乌力瀚看着跟着父汗一起过来的光华公主,眼神雪亮了起来。 他策马来到两人跟前,下马行礼,对那日苏说道:“父汗今日是否可给儿子一个彩头?” 那日苏点头:“你想要什么?” “我今日若得第一,希望父汗可以赐一个女人给我”,乌力瀚抬头,笑着回答。 “哈哈哈,我的长子,草原上最英勇的勇士,如你所愿”那日苏笑着宣布了比赛开始。 乌力瀚回头看了一眼珈泽婴,勒住缰绳,殴咯殴咯的策着马奔向猎场。 哈斯奇也骑着自己的小红马,对着珈泽婴打了个飞吻跟了上去。 珈泽婴被他逗的笑了,对那日苏说道:“你儿子真可爱”。 那日苏和他一起回了营帐之后,屏退旁边,看着师弟叹了一口:“我资质愚钝,一百多年只在金丹,目前元婴看来也是无望了。” “二十多年前,我感到大限快至,才开始要孩子,目前也就二子一女。长子乌力瀚神勇无比,受长生天庇佑,我传他修行之法,竟精进的比我还快。幼子哈斯奇年纪太小,不知道我能不能看着他长大了。如果有一天师兄不在了,还望师弟对他们照顾几分,如若草原有一日遇到劫难,还请师弟相助一把”。 珈泽婴看着突然像托付后事一样的那日苏,点了点头。然后拿出一枚金丹,说此丹起码再可保师兄五十年。 那日苏没有客气的收下了,又问了梦泽宗众人如今情况,还特别问了雪貂是否喜欢,珈泽婴点点头:“他很喜欢”。 “他是何人?”那日苏感觉有什么被他错过了。 “他是我的道侣”,珈泽婴想到刘政,面露甜蜜。 “泽婴你都有道侣啦?这次怎么没带来?早知道是弟妹想要,我要多送点东西过去,一个雪貂,有点失礼了”那日苏拍着自己脑袋。 “师弟我跟你说,早点要孩子,修行之人虽然容貌不老,但是心境却是会苍老了,岁数大了就。。。” 珈泽婴突然打断了那日苏的喋喋不休:“不会有孩子”。那日苏不解的看向他,珈泽婴笑了笑:“他同我一样是男子,所以不会有孩子”。 “他就是华夏王朝的光武帝,我此次前来,便是为他”。 说着便将刘政打算和他结盟,又想跟他交换修德剑的事说了。 那日苏沉吟片刻:“光武帝既然是你的道侣,那咱们就是一家人,我虽不喜中原人,但弟妹。。。弟弟?反正你的道侣吧,要和我结盟,就等于你要和我结盟,我哪有会不答应的道理”。 “修德剑对我并无太大意义,赠予师弟又何妨,交换就不必了。” 珈泽婴摇摇头道:“一码归一码,阿政需要修德剑,师兄的草原也需要中原的货物。师兄可以找人列出清单,以物资交换修德剑。” “我回去之后,师兄可派使节而来,商议互通互市,此乃草原和中原长久和平之际。我希望我和阿政回到姑射山之后,草原和中原,还能世代友好相处。” 那日苏看着这位容貌倾城的师弟,他明明已至化神,可是那日他去接他时,却还是衰竭的十分脆弱。看来化神能未能消除他的宿疾,却不惜冒着风险前来,看来他对那个光武帝,确实痴心一片。 在帮道侣的同时,还能想到为以后草原长久的打算,这个师弟真是。。。。从来看起来一副肆意懒散的样子,其实心思细腻,为身边的人总是考虑周到。 不知道那光武帝是何等人物,竟能得师弟这样的神仙人物倾心。 第52章 拜火节,求爱? 正想到此处,突然营帐的帘布被掀开,一群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乌力瀚。 旁边跟着哈斯奇,拎着两个小兔子,献宝一样举起来给珈泽婴看。秦青将军和黄伟展大人也在后面,秦将军巾帼须眉一脸爽朗的和其他草原武士大笑着说话。 哈斯奇跑回来把兔子交到珈泽婴手上,抬着小脑袋:“怎么样?我厉害吧”。 珈泽婴摸了摸的他头,亲了一下他的小脸蛋:“你是整个草原最厉害的勇士”。 哈斯奇立马红了脸,害羞道:“其实也不是最厉害,大哥才是最厉害的”。 秦将军这时走了过来,大赞乌力瀚王子果然神勇,她甘拜下风。今天猎到有公主殿下爱吃的狍子,已经在外面烹饪了,一会出去就能吃了。 珈泽婴辟谷100多年,可是口腹之欲却是一点不比凡人少,一听说有好吃的,立马开心了起来。 乌力瀚看着他听到有狍子吃时展开的笑颜,又不自觉的自己弯了弯嘴角。“我的月亮,只要你想要,我会为你献上这草原所有的猎物”。 天黑之后,草原上升了无数篝火,大家一起围着唱歌跳舞,喝酒吃肉。珈泽婴也不顾自己的公主形象,拿起匕首亲自上去切肉,看着滋滋冒油香气扑鼻的美味,他切起一块就放进嘴里,眯起了眼睛。 不一会儿有人跳起来锅庄舞,只见男女各排半圆拉手成圈,反复对唱,并无乐器伴奏却节奏分明,曲调优美。一位男性带头起唱,随即有女声相喝,然后所有人都跟着唱了起来。又见那些男女悠颤跨腿、趋步辗转,手臂或撩、或甩,不停变换舞姿。 草原上的锅庄蹈不同中原地区的舞蹈,它缓慢、稳健、古朴、庄重,有种力量的美感。 珈泽婴看着竟也有些兴奋了起来,秦青将军更是早已加入,被人拉入圈中载歌载舞。 乌力瀚见珈泽婴看着舞蹈眼神热切,也跳入了圈中。他甩手颤踏步,甩开双臂侧身奔跑跳跃。伸展双臂犹如雄鹰盘旋飞翔,抬腿又如骏马奔驰,得到一片喝彩之声。 珈泽婴也笑着拍了拍手,赞其精彩。 乌力瀚边跳边往珈泽婴这边走,在他面前停下,拔出腰间的匕首 割了一段自己的头发,然后将匕首和自己头发,一起递到珈泽婴面前。 珈泽婴所在的篝火圈里的所有人,突然全部安静了下来。 “乌力瀚,你在做什么?”那日苏震惊又气恼的声音突然响起。 珈泽婴不明所以,看着这父子二人,秦青将军本舞的开心,周围的人猝然停下,她也不明所以的跟着众人的目光方向,看着珈泽婴和乌力瀚。 “父汉赛前曾许诺我,若我今天狩猎得了第一,便赐一个女人给我”。乌力瀚盯着珈泽婴,回答了那日苏。 “胡闹,你。。。跟我进王帐”那日苏站起来,气愤的摆手而去。 乌力瀚一把抓住了珈泽婴,带着他一起走向了王帐,秦青和黄伟展赶忙跟着上去,却在王帐门口被拦下。 那日苏进入王帐片刻,就见乌力瀚拽着珈泽婴一起进来了,更是头皮发麻,他大呵道:“逆子,还不快放开你师叔”。 乌力瀚闻言突然呆住,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珈泽婴。珈泽婴对他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自己:“你师叔”。 见乌力瀚还攥着珈泽婴不放,那日苏气的直接上去一把将他的手拽开。 “这是你珈泽婴师叔,姑射山承影君,此次假借和亲之名,来同我商议结盟之事。你。。。你这个逆子。。。你竟然求娶你师叔。。。”那日苏气的简直要吐血。 草原上的男子生下来就会有一把伴生的匕首,长大之后遇到了心爱的姑娘,就割下自己的一段头发,和匕首一起送于那姑娘,这就是草原上的求爱方式,这也是草原人对妻子的承诺。 乌力瀚不可置信的回头:“不可能,那日所有人都看见父汗抱着一个女子回来”,说着竟然要去扯珈泽婴的狐裘。 珈泽婴干咳一声,身形突然变化,身量变高,眉眼五官似乎没有变,但是又实实在在的让人觉得,从女子的千娇百媚变得英气和俊朗,虽然还是绝色容颜,但竟变成了一张雌雄莫辨的脸。 他抬起头,指了指自己的喉结,又用男子的声音对乌力瀚开口:“有的修行之人修为达到一定境界,除了本相,还会出现一法相,我的法相,就是女相。” 乌力瀚似乎大受打击,久久不能回神,半晌后又看了珈泽婴一眼,随即跑出王帐。 “这个逆子,刚刚来那一出,真是要把我气死”,那日苏见乌力瀚就这样突然跑了,气的直跺脚。 珈泽婴也是叹气:“我当时还以为,他要我帮他切肉呢”。 第53章 你是我的月亮 秦青和黄伟展在外见乌力瀚王脸色通红跑了出来,明显心情不悦,顿时心里都是一惊。 之前跟拦住他们的勇士询问了一下,知道了乌力瀚王子那是求爱的行为,而且是只对妻子求婚的动作,秦青和黄伟展两人表情各异。 秦青又惊又怒,她是知道珈泽婴和刘政的关系的,当初她在庆城被抓走,就是珈泽婴持剑来救回了她。昆阳城一战,珈泽婴以开天辟地之神通,力挽狂澜,救刘政和复国军于覆灭的边缘。之后这些年,她一路跟着那二人征战,对珈泽婴的情感有崇拜,有感激。对他和刘政,她也是觉得神仙眷侣,不过如此。 如今草原冒出来一个王子,直接求婚,这是个什么事嘛。这天下除了她的陛下,再无人可配承影仙君。 黄伟展心里只觉得好笑和不屑。作为当世大儒、道学先生,他在晚上呈报给皇帝陛下的书信里,是这样写的:北夷蛮族,可笑至极,竟子妄夺父妻。大王子乌力瀚拜火节当晚,于君父之面前,以蛮族之礼,当众求爱光华公主。并曰:父汉已诺,赐儿臣一女。父子当众翻脸,遂于王帐之中争吵片刻,不欢而散。 一日之后,珈泽婴带着修德剑,与那日苏告别。小哈斯奇哭成了小哭包:“大哥说漂亮姐姐变成漂亮哥哥了,但是漂亮哥哥也还是很漂亮啊,为什么要走?父汉不要你,我要你,你别走”。 珈泽婴摸了摸他的头,给了他一对弯刀,告诉他这是日月经轮,他和乌力瀚一人一把,以后兄弟齐心,在草原上就不会有人能欺负他们了。 珈泽婴还留了一本气海经给了那日苏,让他给两个孩子修炼,草原的环境很适合修此心法,对他二人必定有益。而后上了马车,出发回去。 在快到边界的地方,乌力瀚突然策马赶来,拦住车驾。秦青立马列阵以待,珈泽婴挥挥手,让秦将军撤阵,不必如临大敌。 他下了马车,跟乌力瀚到了旁边说话。乌力瀚深深的看着珈泽婴,眼珠子都不转,珈泽婴给他看笑了:“你真像盯着猎物的苍鹰”。 乌力瀚拿出那张整熊皮,递给了珈泽婴:“父汗说你体质特别怕冷,这个给你”。珈泽婴也不客套,点了点头收下,正准备离开。 乌力瀚又从怀中掏出那把匕首和用已经用红线绑起来的头发:“草原上男子割下的头发,就必须送出去”。 “我不是你们中原人,没有那么多规矩,也不管你们的纲常伦理”。 珈泽婴摸了摸鼻子,心想这小子挺对我脾气啊,跟我的个性倒是很像,也就收下了。 乌力瀚将珈泽婴送回马车,又跟着马车跑了数里,直至界碑。最后他对着珈泽婴大声喊道:“你是男是女,我都认了,你就是我的月亮,我会永远等着我的月亮”。 秦青闻得此言又是捏紧了佩剑,黄伟展也是摇头叹道:大逆不道。 他当晚给光武帝的书信中又将此事如实禀告:“北夷父子争一女,竟送回光华公主以平纷争,幸不辱使命,陛下所系大事皆定。然我等行至边界,大王子乌力瀚策马拦于公主銮驾之前,再次私相授受,又将求爱信物赠予公主。更追至数里,大喊:无论男女,汝皆吾月,吾永待汝归。蛮夷不顾廉耻礼法如此,令人汗颜。” 刘政捏着那两封书信,来回反复看了很多遍,脸色越看越阴冷。那个莫名的声音似乎又在心里响起:“有人要抢走他,有人想抢走他,你要想抓住他,就要听我的办法,到我这里来,到我这里来。” 刘政眼中赤金色光芒不断闪烁,最终他将它们在烛台前烧毁,愤然的吐出一句:“小狼崽子”。 第54章 别疑生暗幽 过了边界越往南气候越温暖,珈泽婴的灵力也逐渐恢复了过来,便自己御剑先回来了。分别一月有余,他很是想念阿政,不愿意在路上再耽搁了。 珈泽婴消无声息的飞回皇城,感知着刘政的位置,静静的落在御书房的窗前,看着里面伏案处理政务的皇帝,眼中溢满了柔情。 刘政似乎感觉到什么,抬头朝窗子看去,见珈泽婴衣袂飘飘站在窗外,疾跑过去,隔着窗台就将他一把抱住。 这样的姿势很别扭,也很不雅,周围的宫女太监看见此景,立马全部低头,禁声跪下,不敢抬头。 珈泽婴拍了拍刘政的手臂示意他放开,然后跳上窗台,还没等他跳下,刘政就将他从窗台上抱了下来。 珈泽婴笑着被他从窗台一路抱到玉案之上。刘政将玉案上的奏折文书以及笔墨纸砚全部唬在地上,把珈泽婴放了上去。 盯着他的脸看了看,低下头,锦袍褪在了地上。 他要,马上就要,他要得到师尊,或者被师尊得到,都可以,都可以。他要证明这个人还是他的,只是他的。 珈泽婴正迷糊,突然后背一凉,才感觉自己已经贴在了桌面上。他用手推了推刘政的肩,表示自己想起身,刘政却不理会。 珈泽婴抚开他的手,坐了起来,合了合衣服,他笑着歪着脑袋看着刘政:“阿政,我今日有些累了”。 刘政似乎不依不饶,又将头低了下去。 珈泽婴又推开了他的头,撒娇道:“阿政,我真的。。。”。 刘政的头被推开,他冷笑一声,抬头盯着珈泽婴:“师尊是在草原被小狼崽子喂饱了吗?” 珈泽婴脸上的笑意僵住了,他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刘政会突然说出这句话,他闭了闭眼睛,颤了颤睫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我不过当他是个孩子”。 刘政又是怪笑一声:“孩子?我当初也是孩子”。 珈泽婴脸上那僵硬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他猛然推开身前禁锢住自己的刘政,气的有些发抖。 刘政被他推倒在地,也不起身,将头扭在一边。 珈泽婴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站定片刻缓了缓情绪,拿出修德剑放在桌上:“既然如此,那陛下收好此剑,本君不再叨扰就是”,转身就欲离开。 刘政听到珈泽婴竟然要走,立马从地上起身,冲过来抱住珈泽婴的腰,声音哽咽:“师尊,师尊别走,我。。。我气昏了头。。。我不是。。。别走。。别走。。” 珈泽婴转过身,看着这衣冠凌乱、面容憔悴双眼通红的帝王,叹了口气:“阿政,我待你之心犹如朝日,你如何能这样疑我,伤我。” 刘政又将怀中之人又搂的更紧了,竟像小时候一般,埋在珈泽婴的腰腹哭了起来。 珈泽婴终究还是抱住了刘政的头,自己声音也有些哽咽:“阿政,我们快些结束回家吧”。 修德剑在珈泽婴的背后静静的躺在玉案上,和刘政背后的龙鳞胎记,一起发出了微弱的光。 第55章 海国,文昌剑 珈琮元传来消息,一直追查的欲茂萝有了消息,苗疆圣女欲茂萝私入碧云海禁地,想窃取之前一处海底泉眼涌出的宝剑,按照出现时间和那宝剑的样貌特性,极有可能是轩辕神剑四子剑之一的文昌剑。 欲茂萝和海王亚特亚交手,各自负伤,因在海族地盘,欲茂萝仓皇逃去。 珈泽婴跟刘政收到此消息之后,两人对坐着沉默了良久。 “还是我。。”珈泽婴先开了口。 “不行,亚特兰对你狼子野心,你去就是肉包子打狗。”刘政一口拒绝。 “你才是肉包子,你全家都是肉包子,”珈泽婴龇了龇牙。 刘政用手撑着额头道:“我派使节去,粮食,货物,随便他们开条件。跟和哈拉日穆可汗一样,我们求剑,也结盟。” 珈泽婴摇了摇头:“海国不比草原,海国富硕,不缺珍宝,亦不缺钱粮。而且鲛人心思纯良,不喜战争更不愿参与别人的战争。” “亚特兰如今受伤,我带些丹药,药草去看他,还他当年海首乌和鲛人泪之情也是应该的。” “我先同她商量,她若不愿,你再想别办法”。 刘政看着珈泽婴,神情晦暗,抿了抿嘴角。 “阿政,我真的很想快点结束这一切”珈泽婴低下了头。 “好”久久之后,刘政吐出一个字。 珈泽婴带着姑射山的丹药和大内的极品药草,去了海国。亚特兰见到他又开始撒珍珠:“阿婴,你竟然来看我了,呜呜呜。。。是刘政那个小王八蛋跑了你回心转意了吗?” 珈泽婴失笑,先安抚了她,然后说明了来意。 “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来看我也是为他。”亚特兰气恼的背过身。“不给,不给就不给,那把剑我吞掉了,没有了”。 “亚特兰,我们是朋友,即使没有这件事,你受了伤,我也会来看你的。”珈泽婴看她那副无理取闹的样子觉得好笑。 “陛下,群臣现在每日都在上书,要陛下遴选秀女,充盈后宫。”薄谨言站在御书房中,对着看完奏折脸色阴沉的刘政说道。 “这些人不去落实新政,搞好农桑、赋税,安抚百姓,恢复生产。整天操心孤的私事,可笑”刘政重重的放下了杯盏。 “陛下,天下人可能觉得,你应该有孩子了。”薄谨言悄悄抬了一眼。 “孤还这般年轻,况且孤已至元婴,寿与天齐,他们是盼着孤早死吗”,刘政更加不悦。 “陛下”一直在旁伺候的冯总管开了口:“陛下和仙君这般神仙眷侣,凡人是无法理解的。群臣和百姓不过都是愚民,他们看到皇嗣有继,才会觉得江山永固”。 “陛下如今身边无任何女眷,只有仙君一人,总会惹来非议,那些污言秽语若传到仙君耳中,怕也是不好的。” “如若陛下能有皇嗣,那以后跟仙君如何比翼双飞,旁人也无法再说什么了” 刘政闻言不语,以后吗?对,以后我和师尊回了姑射山,这江山,是需要有人来继承的。 “炎黄宗宗主,也是希望尽早看到人皇血脉,后继有人的”薄谨言再次行礼开口道。 刘政淡淡看了一眼薄谨言:“薄卿,你似乎比孤还年长4岁吧?你为何还未娶妻生子?秦将军似乎对薄卿一直情有独钟呢。” 薄谨言愣了一下,不知道皇帝陛下为何把话题扯到了自己头上。 “臣。。。” 刘政突然打断了他:“薄卿如今和当年重逢之时,一点未变,炎黄宗的宗门至宝长生丸呐,曾经多少帝王求一生都求不到的仙药,轩辕坤对你很是舍得”。 薄谨言宽大官袍里的手,捏紧了。 “己所不欲,欲施君王吗?”刘政又端起了杯盏,抿了一口。 “臣,会尽快择一佳偶,早日完婚。臣,告退。”薄谨言刚走出御书房,就听到里面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还有冯总管唯唯诺诺的一声声陛下息怒。 如今的皇帝陛下,再也不是那个阿政了呢。帝王心术,他学的很快。这个陛下,再也不唤谨言哥哥,有的只是薄卿。 薄谨言刚出来,就看到轩辕坤探头探脑的过来,听到里面的动静问道:“你们吵架了?” 薄谨言看着这个清秀又天真的男子,想到这些年的种种,心里突然有些痛了起来。 第56章 负心 冯总管现在很兴奋,皇帝陛下终于愿意临幸女人。现在仙君去了海国,今晚好不容易将陛下说动,虽然陛下说了此事一定要保密,生下孩子就把母亲处理掉,而且整个过程千万不能给仙君知道,堂堂一国之尊,弄得跟偷情一样,但是起码愿意开枝散叶了,真是上苍保佑,祖宗显灵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刚刚怎么觉得陛下的眼睛是赤金色的,有点可怖阿。 他立马去了掖庭,挑了几个美貌女子,尽量找和仙君能有相似处的。 不一会儿他带着7名女子来到陛下的寝殿,刘政随手指了一个,便就留下了。 那女子早就听闻皇帝陛下不近女色,后宫一直空虚,如今自己却被选中,作为临幸的第一人,激动不已。 皇帝陛下躺在那里,她走过去,解开了自己的衣裳,少女的酮体美丽又姣好。她看着这位英俊的帝王,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发出娇媚的声音。她想去吻陛下的唇,却被一把挡开,对方冷冷的开口:“做你该做的事”。 于是她将皇帝陛下的衣裳解开,使出浑身解数,半天之后她偷偷看了陛下一眼,只见他并未看她,神情木然一动不动,丝毫没有任何反应。正疑心难道陛下如此英俊却不举吗?所以才一直不近女色? 就被陛下一个抬手掀翻在旁,依然是冰冷的声音:“你就这样躺着别动”。 然后陛下对着外面大喊了一声:“送催情药进来,十倍剂量”。 很快冯总管端着一碗药进来,刘政一饮而尽然后将碗砸到远处墙壁,冯总管连忙退下,从头至尾未敢抬头。 那女子被皇帝背对着,一动不敢动,直到感觉陛下的身体似乎开始有些发热了。她大着胆子摸了摸陛下的背部,见陛下没有不悦,便又开始了对陛下无尽的挑逗。然后,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陛下真的不举?正当她疑惑的时候。 突然,哗的一声,感觉床上的帷幔被整个撕开,带着上半截的床柱全部截断。 陛下突然把她从身上推开,眼睛睁大了盯着门口。 只见一位蓝衣男子持剑站在门外,美艳绝伦的面容却是冷若冰霜的脸色,一旁的冯公公一直在磕头,不停的哭喊着什么。 那男子持剑一步步走进来,冯公公想抱住他的腿,却被震开数米远,趴在地上不动。 来人如同玉面修罗,仿佛地狱里走来最可怕的鬼魅,她感觉全身汗毛竖起,莫名的害怕了起来。 刘政惨白的脸上再无一丝人色,他呆在那里,如泥塑木雕。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珈泽婴一步一步走过来。 他想解释,可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他不知道要怎么办。 珈泽婴还未走到床边,已闻到情欲之味,几欲作呕。他目光赤红的盯着刘政,眼中泪光泫然欲泣。如此绝色美人这般模样,天下所有的男人看了都会心碎。 刘政也不例外,他可能还是最心碎的那个,用净衣咒将全身衣服穿好,连忙下床跌跌撞撞的朝那男子跑去。 珈泽婴第一次觉得,看到刘政的身体,是那么的丑陋,那么的令人恶心。 修行之人目力绝好,夜视也极佳,珈泽婴在一剑劈开遮挡的那一刻,就清楚看到了里面的一切,他看到刘政的身上,布满了别的女人的痕迹。 “别碰我”珈泽婴举起同心剑,抵住向自己跑来的刘政:“你让我恶心”。 “大胆刺客,竟然拿剑对着陛下”那女子见有人行刺,立马大声喊道。 珈泽婴还未动手,就见刘政已召出灵犀剑,一道银光闪过,那女子已被斩杀。 珈泽婴瞳孔一缩,抬起左手一挥,灵犀剑已到他手中。 “你不配再用这把剑”他将灵犀剑收入,闭眼的瞬间,两行清泪滚落。 刘政连忙上前想抱住珈泽婴,却被珈泽婴反手一剑刺进右肩,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继续向前,直到整个右肩被同心剑贯穿。血从剑上滴落,刘政还是一步步的走向了珈泽婴,只听得利器割肉碎骨之声。 珈泽婴将同心剑拔出,又刺一剑,这次是右腹。涌出的血再次喷溅在同心剑上,刘政面若疯狂,依然往前挺进,再次让同心剑贯穿了自己的右腹。 “这个距离,师尊两剑都刺不中我的心脏吗”?刘政空手生生拔出腹部的剑身,用鲜血淋漓的双手将剑尖抵在自己的心口之上。 “今日大错在我,无言无辜,无颜辩解,师尊取我性命便是,能死于师尊之手亦无怨无悔”。刘政说完闭上了眼睛。 珈泽婴突然想起当年跪于他面前横剑于头顶的那个刘政,那个想以死表明心意的刘政,那个得到自己同意欢欣雀跃的刘政,那个以帝王之血起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的刘政。 回不去了,现在的光武帝,再也不是他的阿政了。可笑他还一直想着尽快帮他报仇复国,同他一起回家。 这里,这个帝都,这个皇城,原本才是他的家呀。 他是人皇后人,帝王之血,前朝遗孤,太子殿下,如今的皇帝。 不再是他的阿政了。 面前的是这个,只是一个负心的帝王。 珈泽婴随即又举起同心剑,剑身之上蓝光暴涨,印着珈泽婴苍白又绝望的脸庞:“当日我便告诉你,珈氏族规:此生唯爱一人,只能两心相许,你若无情我便休” “孽徒刘政,今日起逐出珈氏师门,永世不得再踏入姑射山一步”。 “我们,恩断义绝。” 刘政闻听此言,猛然睁开双眼,珈泽婴却已不见。冰冷的月光洒进来,冷冷的照着地上躺着的那把文昌剑。 刘政看向窗外,见珈泽婴身影已入云端,他刚想御剑去追,却发现召不到灵犀剑了。愕然的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空无一物,仿佛再也支撑不住,刘政跪地痛哭。 轩辕坤等人听到动静赶来时,只看到全身浴血的刘政跪在地上痛哭,再看床上有一已死裸身女子,和地上的文昌剑。 轩辕坤脑子转了过来,他问道:“是承影君回来了吗?” 无人回答。 轩辕坤突然有些无端的怒火,他也不知道这火从何来,他直接跑过去摇着刘政的肩膀,完全忘记了这个人已经是他们炎黄宗辅佐的君王。 “你趁承影君远赴万里海疆为你去求文昌剑,便如此待他吗?” “我听秦将军说,上次去草原,承影君莫名衰竭,在草原一直休养,将将恢复一点元气,就赶着御剑回来给你送修德剑”。 轩辕坤哽咽:“我突然有些后悔,那日昆阳城大战,我去斐成峰扣关”。 “阿坤,休的胡言,陛下,陛下只是需要子嗣,承影君纵有通天大能,也无法为陛下延续血脉。”薄谨言立马打断了轩辕坤这番有些大逆不道的话。 “子嗣?血脉?你们凡人都无比看重这些吗?”不知道为何轩辕坤听完反而更加愤怒和激动了。 薄谨言不再言语。 “我问你,你也是这样想的吗?你也要找个女人,给你生孩子?”轩辕坤咄咄逼人的对着薄谨言。 薄谨言沉吟片刻道:“我下月初五定亲”。 轩辕坤呆住了,他看看薄谨言,又看看刘政,又看向薄谨言,突然大笑,笑出眼泪:“难怪一直都说勿入凡尘,勿入凡尘。你们,你们这些凡人,你们这些负心人。。当初在一起时怎么不说?利用完之后就突然想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了吗?” 突然轩辕坤吐出一口鲜血,薄谨言紧张的想上前扶住他,却被他用手挡开:“我虽被尊为广成仙君,但修为尚浅,定力不足,妄动凡心,当有此报。” 轩辕坤召出征伐剑,扔在文昌剑旁,冷笑开口:“祝君臣二位,一统天下,早生麟儿,只是以后切莫酬神祈愿,怕是仙门百家不佑”。随即离开。 刘政跪在那里,如同已死之人,珈泽婴走了?不要他了?那他,为什么还活着呢?他为什么还要活着? 心里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到我这里来,我能让他回到你身边,你的师尊不要你了,他不要你了,只有我能帮助你”。 刘政抬起头,眼中一片赤金色,地上的征伐剑和文昌剑还有挂在墙上的修德剑一起嗡嗡作响。 第57章 心伤 珈泽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御剑的,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更不知道现在何处。 风月入我相思局,怎堪相思未相许。 即使化神又如何,还是参不破一个情字。体内的阴气也好,鬼婴的戾气也罢,甚至化神之劫的,都比不上如今痛苦的万分之一。 从来没有这么冷过,五脏六腑大概都已经结冰了吧,身上的每一寸骨头都冻的仿佛轻轻一敲就会碎了。 如同心脏被人活活撕裂,又如同被千万枚钻骨钉一枚枚打穿,更像是用带刺的木棍在心里搅动。 生来仙胎,五岁结丹,睡一觉便元婴,闭关三年,区区一百多岁就至化神,一世顺风顺水,道法通天的承影君。 其实也不过是个被爱人背叛和抛弃的可怜人罢了。 阿政,原来也只是一个负心人。阿政,现在想到这两个字,心里都仿佛被凛冽的寒风刮过心脏一般的疼痛。 呼吸也是痛,似乎每一次呼吸都是自我惩罚,越想大口吸气就越喘不过气。 是真的,喘不过气了。 海面上,一个御剑蓝衣的男子突然从空中跌落,直直砸向了波涛汹涌的海底。 两年后,光武帝亲率60万海军围碧云海,让海王交出其师尊承影君。 “刘政,你这个狗东西,你还敢送上门来找打?”海王身披银鳞铠甲,手持三叉戟于海面与刘政对峙。 还记得两年前她巡视海疆,忽感有灵力波动,寻着而去竟发现是阿婴的同心剑在海面自转自鸣。顿感不妙的海王猛然扎入海底,捞出了已经晕厥的珈泽婴。 族中大祭司祝祷一月,珈泽婴终于醒来。 只是醒来之后,珈泽婴整个人一片木然,仿佛没有灵魂的木偶。 她问过,你不是刚走把文昌剑带去给刘政吗?怎么又回来了? 珈泽婴没有回答,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无声的流泪,流着流着身体就开始抽动,再后来已经无法抑制住哭声,肆意大哭,哭的肝肠寸断。 珈泽婴的眼中有深不见底的悲凉和绝望,亚特兰都从未见过如此摸样的珈泽婴,这个从出生就经历磨难,宿疾缠身,一生坎坷的玄门化神第一人,一直是肆意洒脱的,懒散傲慢的,桀骜不驯的。 玄门第一化神境的承影君,是何等骄傲之人啊。 他不会是这样脆弱又苦楚的模样,也不该是这样的模样。 那些日子阿婴总是睡不好,经常做噩梦,每每惊醒不是满头大汗,就是泪流满面。 她不知道连神鬼都畏惧三分的承影君,梦里有什么,能把他魇住,更是让他这般反应。 终于有一日,她还是问了,问为何阿婴现在灵力如此枯竭?问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珈泽婴思索良久:“我母亲昭辰仙子怀我时,遭痴情咒反噬,这事云叔来碧云海寻仙草时,你应该就知道的。” 亚特兰点点头。 “虽然母亲的身体承载了几乎全部伤害,但是我一生下来,骨血里就带着痴情咒。阿政他,跟我表明心意的那一天,我咬破唇,与他歃血而盟割破的手掌,骨血相溶,下了此咒。当时原想的是可以和他气血想通,以便他有危险时,可以感应寻找。” “如今却是,痴心错付,想必是痴情咒反噬了我吧。毕竟只是残余的痴情咒,威力并不可怕,况且我已入化神,除了灵力枯竭,修为倒退,也没什么危害” 珈泽婴轻描淡写的说着,灵力枯竭,修为倒退,一生心血几乎被废,这对很多修行者来说,无异于生不如死。 亚特兰踢了踢脚边的自己不知不觉落下的珍珠,还是问了心里最深的那个疑惑:“你那日回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了很久,珈泽婴才又开口: “我那日带着文昌剑回去。。。一回去。。。就看见他。。他跟一个女人。。在床上。。他们。。。他们在。。。” 珈泽婴却是再也说不下去,捂着脸,泣不成声。 亚特兰听完,脚边已是满地珍珠。从此她再也没问过,也没提过刘政,她只问珈泽婴愿不愿留在碧云海?做皇夫也好,做客人也罢,只要他愿意留下来。 第58章 他终究是不肯放过我 华夏王朝收缴了很多以前莽朝的机械,后经珈泽婴改进,如今华夏王朝的机械水平远远高于之前的莽朝,上天下海,无所不能。 华夏海军围碧云海一月,投毒,绞杀,引爆海底火山,各种方法用尽。海族死伤惨重,海国天翻地覆。 刘政一袭金色铠甲,御剑于阵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亚特兰。 “孤不想同你废话,交出师尊,孤立即撤兵”。 亚特兰一声冷笑:“阿婴他自愿在海国,你做你的皇帝,不要来骚扰我海国的皇夫”。 刘政突然闪到亚特兰面前,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身形之快竟让亚特兰毫无招架。 “再胡说孤就立马把你掐死,做成鱼干,挂在海国大门上。”刘政脸色阴鸷,眼中带着邪异的赤金色。 忽有利剑破空之声而来,刘政召出征伐剑格挡开来,两剑相触的一瞬间,刘政甩掉手中亚特兰,欣喜的惊呼了一声:“同心?” 冰蓝的宝剑飞回一位白衣男子手中,他接住亚特兰,面色如霜的看着刘政。 “师尊,你果然在这里。我。。我来接你”。刘政正欲过去,却被白衣男子又劈来的一剑剑气震开。 “陛下早已被逐出师门,这声师尊本君受不得。” “本君当初能一剑斩杀莽军80万大军,如今也能一剑灭掉你60万海军”珈泽婴脸色越发难看。 “别逼我”他抱着亚特兰转身离开 。 “我刚刚接了师尊两剑,师尊以为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吗?师尊应当是刚刚闭关出来吧”刘政露出势在必得笑容。 珈泽婴脚步一顿,并未回头:“光武帝,你我早已恩断义绝,现在你诸多纠缠,伤我未婚妻,不知有何意义”。 “未婚妻?师尊莫要说笑,你怎会有未婚妻”,这是光武帝冰冷的声音。 “如今,我也同皇帝陛下一样,觉得女人的身子似乎更软,我们一别两宽,各自过自己的原本的生活吧”。珈泽婴抱紧了亚特兰继续往回走。 空气似乎有些凝固,海面上空万里和海底之下千丈,甚至周围万里疆域,所有的人,都清晰无比的听到了一段振聋发聩的话: “我刘政以人皇血脉起誓,若海王不将承影君完璧归赵,孤有生之年,必将踏平碧云海,覆灭海国,捕尽天下鲛人,使汝等世代为奴为娼。” 听得这样恐怖森然的威胁,亚特兰抬头震惊的看着那个身披金甲,以灵力传音万里的帝王。 “阿婴,这是刘政吗?这真的还是那个刘政吗?他。。他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亚特兰回忆起当年那个姑射山上有些腼腆的大男孩,被自己两句话就逼红了眼睛。 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是啊,他已经不是阿政了。亚特兰,我连累你和海国,已经够多了”,珈泽婴无奈的对着亚特兰笑着。 “你先撤军,撤到碧云海外100里,我明天便会跟你回去”。珈泽婴放下了亚特兰,回头看着那一身金甲的帝王。 “现在马上跟我走,明天太久了,久到我会害怕”,刘政并不接受珈泽婴的条件。 珈泽婴低着头沉默良久,而后抬头,眼中噙满泪水,却对着亚特兰笑着:“命该如此,他终究是不肯放过我的,这段日子,谢谢你了”。说完御剑往刘政的方向飞去。 “不,阿婴,不,你回来,刘政他不对劲,他很不对劲,你回来啊”亚特兰在后面哭喊,却被海族众人拉住。 刘政满心欢喜的看着珈泽婴朝自己飞了过来,朝思暮想的人啊,他终于是又回到自己身边了。那么,不管那个鬼东西是什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还未等珈泽婴飞到,刘政就迫不及待的迎上去抱住了他,珈泽婴不悦的皱了皱眉:“你的铠甲膈疼了我”。 刘政闻言立马于千军万马之前,凝决将铠甲隐去,将人紧紧的搂在怀里,把头埋在他的颈窝深深吸气:“师尊,这一刻,我才觉得我又活了过来”。 第59章 囚鸟 两年后,光武帝自海国迎回了承影仙君。再踏入这巍巍高墙的皇城,珈泽婴只觉得心死如灰。他在刘政的怀里,看着飞出城楼大门的飞鸟,突然觉得那可能是他再也做不到的事了。 他还是住在皇帝陛下本人寝殿里,这宫里,仍然没有任何女眷入住。 冯总管看到珈泽婴,立马以头抢地,哭喊着:“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为了让陛下可以有皇嗣,他甚至给陛下喝了十倍计量的催情药,可是陛下仍未于与那女子有实,那女子死后验身,仍是处子。” 珈泽婴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那日刘政接他回来,欣喜的拉着他看这里的一切,和当初并无一丝变化。所以,他们还是跟当初一样。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这似乎让皇帝陛下不高兴了,刘政叫来了所有负责打扫这间宫殿的太监婢女,责骂他们做事没有让仙君满意,全部杖责一百。 珈泽婴看着迁怒他人的刘政,杖责一百无异活活打死,不愿连累无辜,他还是开了口:“我很满意,你让他们走吧。” 刘政又开心的笑了。 他抱着珈泽婴回到内室,慢慢靠近,注视着珍宝一样注视着他,如同当年他闭关三年回来的那次一样。 珈泽婴却想到他曾在这间屋子里,跟那个女人曾做过那样的事,就恶心的想作呕。 刘政看到珈泽婴伏在旁边,干呕了起来。 刘政的脸色慢慢的沉了下去:“师尊觉得。。。恶心?” “习惯了海王温香软玉,如今对着我,便恶心了是吗?” “哦对,师尊说了,现在觉得女人的身子更软”。 “我是这世间最伟大的帝王,尊贵的人皇血脉,开拓了最广阔的疆土,唯一的天下共主,却一直愿意为你。。。如今,你却说,你觉得女人的身子更软?” 刘政的声音变的凶狠,他将珈泽婴一把拉回,擦了擦自己嘴边的血迹。 “我不会放了你”。 刘政如同当年中了毒一般的狂躁。十倍计量的催情药让他无动于衷,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却只要在那里。 “不行吗?”刘政暴戾的眼中一片赤金。“那就我来,一样的,都是一样的”,刘政自言自语道。 珈泽婴终于忍耐不了,牙关再也咬不住,巨大的恶心感扑面而来,他又干呕了起来。这刺激到了原本就已在失控边缘的皇帝,他用手捂住珈泽婴的嘴,不让他吐出来。 珈泽婴咬住了他的手,又是一片血腥味,刘政看着眼神决绝珈泽婴,他的心,如被钝器击中。他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叫人打了热水,他把珈泽婴抱了进去,“师尊,你不要这样,我求你,你不要这样。你要什么?你想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刘政抱着珈泽婴,眼泪滴在热水里,冒着氤氲的热气。 “帝都太冷了,姑苏的花开不到这里。”珈泽婴终于有了反应,却是刘政最不想听到的话。 刘政紧了紧抱着珈泽婴的手臂:“皇城一定会遍布江南之花。” 第60章 困局依在 这两年,刘政联合了雪山部落珞衣族,里应外合彻底剿灭了莽军,活捉了肖赋善。肖赋善在刘政手上活了三个月,遭遇了怎么样的折磨无从得知,只听说他每天都求看守之人杀了他。最后他死时据说被割了两千多刀一天一夜才死掉,死了之后还被刘政震碎了魂魄。 苗疆本就是蛮荒之地,除了逃进十万大山的欲茂萝等人,城镇也都收复了回来,并且南下安南等国,全部尊华夏为宗主国。 和北方草原互通互市,两族渐渐从对抗变成了贸易,还一起合力进兵西域,将西域之地全部纳入了版图。在西域黄沙的古城下,找到了轩辕四子剑最后一把的显圣剑。 自此四子剑已尽归光武帝所得,只待找到承影剑,便可以召唤出人皇之剑轩辕剑,可以上告天地,继承人皇的全部力量。 刘政对内也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用郡县制替代了之前的分封制和总督节度使,用科举代替了世袭罔替。轻摇减负,重视农业,也不抑制商业。政府鼓励各派学说,百家争鸣。更是大力支持实业者和研发者,军工业得到了极大的发展。 这一切,确实都是珈泽婴曾经要刘政做的一切。 光武帝,确实是个好皇帝,除了这个皇帝,不近女色。 不近女色在别人身上可能是优点,可是在帝王身上就成了错误。陛下已经年近四十,无后无妃,无子无女,虽传闻陛下有仙术,容颜也确实不曾老去,可是万民心中,没有皇嗣的江山,是无法永固的。 于是言官们又开始了铺天盖地的请求之声,皇帝陛下仍然不为所动,表明自己春秋鼎盛,何人再言此诛心之论,视为谋逆。 珈泽婴静静的听着薄谨言说着这些,看着这位明明是个凡人却也驻颜不老的熟人,问了一句:“轩辕坤呢?怎么到现在都没见到他。” 薄谨言的脸,突然暗了下来:“回承影君,阿坤他,于你走那日,也一并走了。” 珈泽婴有些诧异,轩辕坤和薄谨言之间,他是看的明白的。不可能因为自己,他就走了,于是他问道:“他为何而走?” 薄谨言语气低沉:“因当时臣告诉他,臣下月初五定亲。” 珈泽婴看着薄谨言,竟也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出眼泪,如同当日轩辕坤走时一般摸样。 “薄谨言,轩辕坤曾给你宗门至宝长生丸。所以,你会长长久久的活着,你活该长长久久的活着,你活该”。 刘政此时正好进来,听见珈泽婴笑声不对,立马疾步过来。看珈泽婴神色酸楚,眼眶发红,又见薄谨言神情灰暗,低头不语。大约是明白他们谈了什么,于是自己的脸色,也沉了几分。 晚上刘政看着堆积如山,各种暗示他应该早立皇后的奏折,重重的叹气。如今好不容易才找回珈泽婴,万万再也不会做任何让他走之事。况且,他对别的女人,根本没有反应,就算他想,也不能,一声苦笑。 心里那个声音又突然响了起来:“我有办法,你过来,我有办法。” 刘政考虑片刻,还是走进了地下那个幽暗的门。 第61章 师尊,给我生个孩子 入夜回到寝殿,珈泽婴在抚琴,小樱伏在他的肩上。他的琴技在姑射山算不得拔尖,横霜君的琴技才是冠绝天下,不过在刘政听来,师尊随便撩拨琴弦,就已足够悦耳动听。 他轻轻的走了进去,珈泽婴并不看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被冷淡,他也没有任何的不悦。 冯总管整天看着这两人如此别扭又冷淡的相处,陛下还不许任何侍卫进入内殿。冯总管生怕哪一天仙君大人不高兴,突然给陛下一剑,毕竟当年他亲眼看到,这位仙君大人是怎么把陛下捅了几个血窟窿。 当他把这个担忧告诉禁军统领秦将军的时候,秦将军只是淡然一笑:“仙君若想杀陛下,陛下早就不在了。况且仙君即使是让陛下自裁,陛下恐怕都不会犹豫。” 听了一阵十面埋伏之后,刘政突然开口:“你想离开这里吗?” 琴声戛然而止,珈泽婴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刘政。 “你变女相给我看看吧,多年未见了,我想给你入画。就算你走前留给我的念想吧”刘政坐在地上,伏在珈泽婴的膝上,如同自己儿时一般。 珈泽婴似乎不敢相信刘政这样会轻易的放了自己,他狐疑的盯着刘政。 “我已年近四十,群臣逼得紧,我。。。还是放了你吧,你走后,我再立后。”刘政似乎情绪很低落,将小樱抱下去,自己将头埋在了珈泽婴的膝间。 珈泽婴苦笑了一下,世间对错本无凭,自古多有痴情人,只是,君为江山我为君。 可笑自己还每天劝着自己,如何放下那蚀骨之痛,既往不咎。 阿政是自己的劫,是业障,是孽缘。承影仙君不怕情深不寿,更不怕慧极早夭。虽被负心,却依然甘愿再次为他折断逍遥。 却不想,要被再次负心了。 这样也好,起码自己可以离开这无间的煎熬了。这负心人原本就是如此的,不是吗?所以不必失落,只是解脱。 刘政突然感觉所伏身躯的身量有了变化,抬头一看,只见一位倾国容色的女子出现在前面,那样的美貌堪比昊日与明月,所以去了一趟草原,就让乌力瀚丢了魂魄吧。如今哈拉日穆大汉已颐养天年,由大王子乌力瀚主政,草原王庭和他来往的每封书信里,最后一句永远都是:承影君安? 想到此处,他的眼神猝然一变,刘政用几乎瞬间的动作,抬起珈泽婴的脚,给他在脚踝上套了一个脚链,那脚链似乎有生命一般,套上之后就隐入皮肤。 珈泽婴顿感不妙,立马起身,检查周身却不见异常,正欲松口气,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片刻之后,珈泽婴大惊失色:“阿政,你哪里来的锁灵链?” 此物原是上古众神所有,已失传千年,刘政如何得来的?他。。他锁住自己的法相,所欲为何? 刘政站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千娇百媚的美人,笑的满足又阴郁。 他一步步走过去,将人逼靠在墙上。然后摸着那珈泽婴的脸:“师尊,给我生个孩子”。 珈泽婴的脑子轰然一下炸开,阿政,阿政他是疯了吗? 刘政看着被禁锢在自己怀抱和墙壁之中的美人,瞬间就有了反应,他自嘲道:“它只对你可以,多亏师尊教导有方,阿政早已学会不不执相。男也好,女也好,是你就好。” “师尊,你可真把我变成了一个怪物。” 珈泽婴似乎被烫了一下,连忙抽手。 下一秒刘政就对他施了一个定身咒,横抱了起来。 他们已经换了一间寝殿,因为珈泽婴当晚不肯睡在之前的寝殿里,他说在那里,就想到刘政怎么跟那个女人厮混缠绵,他就觉得恶心。刘政虽然被气的脸色铁青,但还是马上就让人打扫整理了一处别的宫殿。 在搬过去时候,刘政似乎想到了什么,莫名的突然有点高兴,他小心试探了句:“你觉得恶心,是因为这个?” 珈泽婴冷冷看着他:“我恶心她碰过的所有东西,包括你”。 刘政压着女相的珈泽婴,缠绵悱恻的靠过来。 “师尊,收复云南时,人人都说那是百花之城,我见了百花,却觉得,无一能胜你半分。”刘政低下了头。 刘政将珈泽婴禁锢在自己和墙之间,轻轻捏着他的脸,用志在必得的眼神看着他,眼中闪过赤金的,笑着开口:“师尊,从今天起,你要日日承欢君王的临幸。” 珈泽婴板着冰冷的脸:“放肆”。 刘政笑了一下,“一样的,师尊,都是一样的。”说着便横抱起珈泽婴,走入帷幔中。 第62章 以天下养的三千宠爱在一身 天已微亮,定身咒不知何时已解除了。珈泽婴推了推还压在自己身上的刘政,示意他下去了。 刘政抱着他不愿放开,撒娇的把头想埋在他胸口上,却发现如今那里不是那么的平坦,竟然不是那么好放了,自顾自的就笑了出来。 珈泽婴看刘政坏笑越发气恼,抬腿就把他踹了下去。被踹下床的帝王一点也不生气,笑嘻嘻的爬起来把人继续抱住。 “男相女相都只是皮相,我仍然是个男子,不会有孩子的”。珈泽婴声音冷漠。 刘政的笑慢慢僵在了脸上,半晌他带着乞求的语气抱着珈泽婴:“我们试一试,我们试试好不好。” 光武帝史无前例的罢朝三日,珈泽婴被他禁锢在寝殿里,没日没夜的索取,一日三餐都有人送来一碗汤药。珈泽婴问刘政那是什,当得到是坐胎药的回答时,珈泽婴嘲讽嗤笑:“皇帝陛下还真把我当妃嫔了。” 刘政不答,只是哄人喝下,然后拿出蜜饯,塞到珈泽婴嘴里,可是却没见他眯起眼睛笑了。 师尊,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这天下,你要的,我都给你,只要你乖乖呆在我身边。 珈泽婴爱吃蜜饯,帝王御厨内,网罗了天下蜜饯,光做点心的厨子,就有50余人。 珈泽婴喜欢栀子花的香气,整个皇城,种满了江南的栀子花。还有专门有司负责,那里的宫人收集花瓣,保存制作,以便花期不在还能让此香味一直保留。甚至夏日时,有风吹过,在城墙之外都能闻到浓郁的花香。 珈泽婴爱喝酒,帝王在皇城中新建巨大酒窖,贴皇榜悬赏民间进献美酒佳酿。 珈泽婴突发奇想,想要一只老虎当坐骑玩玩,皇帝命西北虎贲将军一月之内抓猛虎送去帝都。 珈泽婴想要天山的雪莲,皇帝命雪山四大部落即刻上山寻花,又派御林军右尉,携阵法宝盒,千里奔袭去迎此花,以保带回帝都,绽放如初。 珈泽婴要吃岭南的荔枝,驿站用八百里加急的骏马日夜兼程。一时间民间有诗云:“一骑红尘君王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珈琮元来了帝都。 珈琮元这些年感觉自己似乎修为卡在瓶颈,打算闭个长关,闭关前不放心珈泽婴想来看看。 当他看到女相的珈泽婴坐在那剥荔枝喂老虎的时候,扶了扶额头。 他并不清楚之前的种种,以为珈泽婴和刘政这些年愈发恩爱,只是中间闹了一次别扭,泽婴故意怄气,跑去了海国,把刘政气的亲率60万海军把人接了回来。那次闹得阵仗极大,刘政那威胁天下海族,灵力传音万里之事,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这些年来,跟珈泽婴传音联络时,也陆陆续续的知道一点。 来的路上听到民间议论,说不知道当今陛下为了后宫哪位美人,偏爱宠溺如斯,纷纷谈论着陛下为那美人做的荒唐事。虽不至于骂昏庸,但刘政这位民间声望极高的贤明君王,竟也有了让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珈琮元虽感怀刘政对珈泽婴如此珍爱,但胞弟如此肆意妄为,毕竟如今刘政是帝王,他觉得还是应该克制些好。 珈泽婴喂着老虎突然有所感应,抬头便看见兄长临空而至。瞬间便红了眼睛,扔下荔枝便扑到珈琮元怀里。 珈琮元准备的一席话还未开口,就被珈泽婴这反应堵了回去。虽不知道是怎么了,但他拍着胞弟的背,轻声安慰着。 这时,一双陌生的眼睛却在远处,看到了这一切,然后离开。 半晌过后珈泽婴放开了,拉着珈琮元过来看老虎,珈琮元笑了笑,被他牵着走了过去。 “泽婴,我要去闭个长关,几年未见了,所以走前来看看你”,珈琮元摸摸老虎,又抬头看珈泽婴。 珈泽婴点点头,咬住了嘴唇。 “你和阿政如今看来过的很是不错,你如果喜欢凡间,你们多呆些年倒也没什么,记得偶尔回去看看母亲。”珈琮元走过来,坐在他身侧。 刘政这时候赶了过来,他正准备去见珞衣族过来的人,听近侍禀报仙君在御花园碰见一个从天而降的仙人,立马猜到是横霜君。情急之下竟第一次在皇城里御剑,赶了过去。 他怕珈琮元来,是来带珈泽婴的走的。 发现二人,刘政立即停止御剑走了过来,对珈琮元行礼:“横霜君。” 而后双膝跪下,语气急切:“横霜君请听我解释,刘政自知大错,愿领横霜君责罚,但千万请不要将师尊。。。” 珈琮元叹了口气:“阿政你不必为他解释,我知道泽婴是个什么样性子。他肆意任性惯了,你却一味的纵容。” 说着拉起刘政:“你如今已是帝王,彼之偏爱,天下只会传的沸沸扬扬。” 刘政被珈琮元的反应愣住,他看向珈泽婴,珈泽婴却根本不抬头看他,只专心的剥着荔枝。 刘政大概明白了过来,他走到珈泽婴旁边,掏出真丝手绢,给珈泽婴擦了擦滴落到下巴上的荔枝水。 “阿政愿以天下养师尊”。 珈琮元和珈泽婴在御花园里,边逛边聊了一会,随即离开了,走前还嘱咐珈泽婴切莫过于任性。 “你什么都没告诉横霜君?”看着珈琮元御剑远去的身影,刘政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珈泽婴似乎觉得有些疲惫,他边往寝殿走去边淡淡道:“如若兄长或者母亲要杀你,你觉得谁能保得住你?” 第63章 哈顿公主 “阿蛮,皇帝陛下这是什么意思?”珞衣族的哈顿公主,此时气的跺脚问着自己的侍女。 “公主别气恼,维尔克大人已经找人打听去了。”侍女安慰着主子 哈顿是珞衣族头人的女儿,雪域高原上最美的花,这次父亲上供藏红花,特意把她也进献了过来。 光武帝年近四十,后宫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在蠢蠢欲动,谁能先拔得头筹就能在以后得到无尽的好处,如果可以诞下储君,那更是不言而喻。 所以父亲将她献给皇帝,希望雪域高原上最美的花,可以打动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 她刚刚面见皇帝,没想到会是那样年轻的样子,原本会以为是跟阿爸差不多的中年人。却不想皇帝却是如二十岁的少年郎君一般,而且是那样的英俊,比高原上任何勇士都英俊。 她心中小鹿乱撞,害羞又期待的看着皇帝陛下。却不想皇帝陛下听完使节的话,却皱着眉表示:“哈顿公主如喜欢帝都,可以安排人陪她游玩,玩好了就回去吧”。 哈顿公主如遭雷击,她从小到大一直被男人夸赞和追求,从未想过有人会拒绝自己。她又气又恼,更加不甘心。 “公主,已打听到了”维尔克大人跑了过来。 “据说陛下宫中有位美人,一直专房专宠。上次命我们四部找天山雪莲,也是因为那美人想要。” “听说那美人性子极坏,善妒成性,在宫中不许任何人亲近皇帝。还听说陛下曾在掖庭召过宫女临幸,却被那美人一剑杀了,很是狠毒。” 维尔克摸着下巴:“恐怕那美人是怕公主以后会威胁自己的地位,所以才一开始就不让陛下收下公主。” 美人吗?哈顿想起来了刚刚来的路上在御花园看到的那位绝色佳人,确实是。。。确实是连她看完都惊叹的美人。。不过?她不是公主吗?她刚刚,还和别的男子在御花园搂搂抱抱,那男子她未看见样貌,但那绝对不是皇帝的背影。 那美人竟然敢在皇城里,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与别的男子偷情? 哈顿想到此处,得意于这么快就抓到了对的的把柄。又气愤她有了皇帝陛下的宠爱竟然还去偷情,呸呸呸,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想着竟然在路上,又碰到了刚刚那美人。 只见那人神色倦怠,眉间愁云郁结,但丝毫不影响她倾城的容颜,甚至还让人有种我见犹怜的疼惜。 哈顿跑过去:“喂,你是皇帝的女人吧?” 珈泽婴本来今天见到珈琮元心绪就有些抑郁,突然被陌生人如此口气不善的招呼,出言更是无礼,心里顿时不悦极了。 他抬眼看了对方一眼,是个美貌少女,心中更是冷笑,又是阿政的狗吗? 哈顿见对面如此不屑和傲慢的表情,更加怒火中烧。她两步跑过去站在珈泽婴面前指着他:“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既是皇帝的女人,为何刚刚还和别的男子偷情?” 承影君何时被一个凡人如此指点呵斥过?珈泽婴心中反骨顿生,他故意笑的妖娆:“没办法,皇帝陛下不行,满足不了我。” 哈顿没想到那女子竟然可以无耻到如此地步,她气的手都在抖:“你。。。你竟然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我要去禀告皇帝,让他知道你这个贱人是多么的水性杨花”。 珈泽婴扭过头,摘下一朵茉莉花无所谓的把玩着,又将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你去呀,反正是陛下不行,又逼我诞下皇嗣,我只有借咯。” 哈顿气的头皮都炸了,她盯着珈泽婴的肚子:“你有了野种?”然后竟掏出藏红包:“我要帮陛下灭了你的野种”,说着一手拉住珈泽婴,一手向像他的嘴塞去。 珈泽婴没想到这女人突然动手,他极度不喜被陌生人触碰,藏红花碰到自己嘴唇的那一刻,就将她震开。 哈顿往后倒退数十步,眼神已然冒火,啪的一声,竟是抽出了自己的皮鞭。 “贱人,我今天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你”,哈顿公主手持皮鞭抽向珈泽婴。 扬起的皮鞭在半途中被一只手扯了下来,刚刚见到的皇帝站在中间,脸色阴沉到可怕。 珈泽婴在他身后嗤笑:“皇帝陛下以后屁股要擦干净些,省的那些跑来臭到我”。 刘政回头看着珈泽婴一脸讥讽的冷笑,几根血红的藏红花还沾在他的唇瓣上,他轻柔的将藏红花从他嘴部拿下:“你别动,别舔嘴唇,一丝也不要沾上,我马上叫人给你净面”。 珈泽婴冷笑不语。 哈顿却是气的暴跳如雷,她急切的吼道:“皇帝陛下,这个贱人她偷汉子,我刚亲眼看见她和野男人搂搂抱抱。” “他还说陛下你。。。你。。你满足不了她,所以她。。。这贱人无耻至极,你。。。” 她的话被皇帝陛下的一巴掌打断,英俊的帝王脸色现在仿佛最冷的雪山。 “把这个贱人拖下去,问清楚,然后割了她的舌头”。刘政对身后的近卫吩咐道,转身拉着珈泽婴离开。 第64章 裂痕 陛下面色阴沉的拉着仙君回到寝殿,所有的宫人全部跪下低头,不敢出声。 砰的一声,大门关上。 刘政脸色阴鸷,将珈泽婴抵在门后:“是谁?” 珈泽婴抬头,看着暴怒的帝王,突然眼眶就红了,心下一片冰凉:“是比陛下你,英俊温柔百倍的男子”。 刘政抵住珈泽婴肩膀的手,猝然用力,捏的珈泽婴生疼:“我满足不了你?想不到师尊的女相,竟是如此的欲求不满。当初在草原,不知那狼崽子,是否满足了师尊呢?” “师尊的女相,为何没有处子之血?是给了那小狼崽子吗?” 听着刘政如此刻毒的话,珈泽婴笑的更加妩媚了,她伸过脖子,伏在刘政耳边:“自然是,比你厉害。” 刘政双目金赤色,手臂青筋暴起,就那样将她抵在门上,直接闯了进去。 珈泽婴顿感一阵撕裂的疼痛,好痛啊,好痛,真的好痛,痛的让人想哭。 刘政释放之后,看着表情木然,满脸泪痕的珈泽婴。不仅一点愉悦都没有,反而心里怅然若失。明明刚刚完全占有了他,可为什么,心里却如此空呢。 亲了亲珈泽婴冰冷的脸颊,刘政把他抱到床上,开门让人打热水进来。禁军统领秦将军已在外等候多时,刘政接过冯总管递来的茶,走过去:“如何?” 秦青行礼道:“割舌前审问哈顿公主,她所说跟承影君亲密之人,应当是横霜君”。 刘政手中的茶盏碎了。 珈琮元刚刚来过,自己怎么没想到,怎么突然就迷了心智一般的,一个陌生人随便几句话,他怎么会怀疑师尊呢?怎么就对师尊说出了那样难听伤人的话? 珈泽婴被刘政抱着沐浴,又抱回了床上。他听不清刘政在旁絮絮叨叨的说了什么,也不想听,他觉得好累,他很累很累了。 睡到第二天下午才起来,刘政不知道去了哪里。珈泽婴起身想到今日老虎还未喂,便就去了关着老虎的院子。 到那里之后发秦将军竟然也在,秦青见他来,立马起身行礼:“承影君”。 珈泽婴嗯了一声,便过来低下头看着笼中的老虎。 “陛下已下旨,哈顿公主烹杀,族灭”,秦将军继续低头对珈泽婴说着。 珈泽婴摇了摇头,淡淡开口:“杀人不过头点地,一个弱女子,至于烹杀?” “况且一人之错,牵连立下大功的全族上百口性命,阿政如今。。” “不是珞衣王族百口,是二十二万七千珞衣族人,族灭。”秦将军打断了珈泽婴。 珈泽婴本来准备去抚鬓角发丝的手僵住了,二十二万七千珞衣族人,族灭。 这就是真正的天子之怒吗?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罪名是什么?”珈泽婴想打开虎笼,却发现手有些抖。 “谋害皇嗣”秦将军回道。 珈泽婴从不认为自己是仁善之人。但是仅仅因为几根没有必要,也没有任何损伤的藏红花,阿政直接灭了一个部族? 不是你死我活的战场,也不是阴谋谋反的大罪。阿政竟然就因为那样的小事,随口就杀了近二十三万人,珞衣族的雪山,恐怕都已经全染红了。 “哪里来的皇嗣。”珈泽婴苦笑一声。 “半为千秋开盛世,半为红颜怒冲冠”,秦将军回道,“当初珞衣族第一个背叛了肖赋善,后又积极进言要求格杀旧主全族,陛下曾说过,此乃真小人。” 想进献最美的女儿取悦君王,却不想一天之后,招来灭族之祸。 “秦青”珈泽婴突然叫了秦将军的名字。 “你想嫁人吗?找个良人,离开这里”,珈泽婴看着秦将军。 秦将军叹气:“良人吗?”。 第65章 秦将军 晚上刘政回来,珈泽婴坐在桌前,桌上饭菜未动。他连忙过去问怎么了,是都不爱吃吗?怎么没叫人换了? “我在等你”珈泽婴看刘政过来,分了一双筷子给他。 刘政接过筷子,又摸了摸菜肴的碗碟,感受温度如何。然后站起来,给珈泽婴盛了一碗汤。 “下次叫人直接来告诉我一声,以免你久等”,刘政把汤递给珈泽婴,温柔的说。 珈泽婴接过汤,喝了两口,放下碗开口:“阿政,你可以让秦青心爱之人,娶了她吗?” 刘政咧开嘴角:“是秦将军让师尊来求赐婚的吗?哈哈,想不到秦卿竟然会害羞”。 “不是,秦将军并未开口,是我自己想成全她。”珈泽婴吃着碗里刘政给他布的菜。 “好,师尊既然想当月老,我一定让你如愿。”刘政又夹起一片羊肉,放在珈泽婴碗里。 第二日御书房内,薄谨言看着手上那一道赐婚他和秦青的圣旨,脸色惨白。 当初他虽定亲,后来却又悔婚了,弄的兵部侍郎的女儿卢小姐要死要活,陛下为了安抚卢大人,斥责罚俸了他。薄谨言又主动求罚三十廷杖,还给卢大人送了许多赔偿之礼,总算把事情平息。 “陛下,臣绝不可娶秦将军,秦将军巾帼须眉,应配佳郎”,薄谨言跪下,请求君王。 “薄卿,这是昨晚承影君找孤开口的”。刘政看着跪在地上的薄谨言,语气里没有任何可以还价的余地。 “还请陛下稍后,臣自己去找秦将军说清楚”,薄谨言再次行礼。 “薄卿,秦将军如今三十几许,仍然未嫁,她对卿,也是痴心一片。那人已走多年,你也该放下了。”刘政并不打算让这件事,有任何变化。 “陛下”突然秦卿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请陛下允许臣和薄相,单独聊聊。” 刘政听到秦将军自己请求 ,便颔首答应了,让薄谨言先出去同秦将军说话。 薄谨言和秦卿互相行礼,然后两人一同朝廊外走去。 踌躇许久,薄谨言还是开了口:“秦将军,你我从复国军开始已共事多年。你的心意,我不是不知晓,但是抱歉,我无法回应。” “你如今找到承影君,陛下欲下旨赐婚,我实在不愿耽误你终生,还望秦将军去回了承影君,求陛下收回成命。” “秦将军道法有成,又得陛下信任任禁军统领之职,实在人中龙凤,实在不应该把感情和时间浪费于在下身上。我。。。” 秦卿看着眼前这个人,看了很久,突然笑了: “秦青当年有幸得承影君亲授术法,后阿坤又传了我炎黄宗的修行心法。” “阿坤他,他本就知道,我那时候也是爱慕着你的,可心思纯良如他,依然将不外传的仙家宗门心法传我。依然多次在千军万马之中,拼命厮杀救我,护我。” “他说,我们是同生共死的战友,是可以信任到交付后背的朋友。” 说道此处,尸山血海里不曾哭过的秦将军,眼中却涌出泪光,盯着对方:“薄谨言,那样的人,你是怎么忍心的?” “你吃了人家的长生丸,又跟他。。。而后你却告诉他,你要娶亲了?” “见他那日泣血而走,我当时就想,你若娶谁,我便去杀了谁。” “可阿坤,到那一刻也没想过怪你,他明明是得道仙家,广成仙君,杀了你们,如同掐死一只蚂蚁。他只说自己妄动凡心,当有自报。” “哈哈哈哈,薄谨言,你怎么会认为,我一直未嫁,是因为还爱慕着你?你配吗?” “我在你们身上,看透了天下男儿的凉薄罢了,我宁愿孑然一身,也不想跟你们这样的负心人有任何纠缠。” 薄谨言完全未料秦将军竟然会说这样的话,他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了。看着这个武艺军功天下第一的女将军,神色凄婉,含泪控诉。 阿坤,那个名字多少年没听人提过了?那是自己久伤不愈的疤痕,今夜突然被人揭开,血淋淋的伤口赫然呈现。 原来,还是这么疼。 珈泽婴是和秦将军一起来的,他用神隐决跟着两人,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看什么。 听到秦将军含泪斥责薄谨言,自己不知不觉竟然也有了眼泪。 不要跟这些负心人纠缠吗? 秦将军一介凡人女子都能如何通透,自己为什么参不明白呢? 薄谨言离开之后,珈泽婴显身出来,看着秦青:“抱歉,我不知那人竟是薄谨言。。。” “秦青明白,承影君只是不想,我也被困在这里。”秦将军打断了珈泽婴。 两人一起靠在廊上,看着天空的飞鸟。 “你看它们,多自在”,珈泽婴微笑。 “困住承影君的从来都不是这高高的红墙,只是心中之人罢了”,秦将军叹气 。 “若不自己心甘情愿画地为牢,这天下,哪里真的有人,可以困住承影仙君呢” 珈泽婴回去后,第二天皇帝陛下改变了心意,没有将那道圣旨颁布。 第66章 珈思逸出关了 闭关二十年的珈思逸出关后,听说刘政已下山复国,如今已经是皇帝了,承影君也和他一起去了,两人如今在凡间的皇城中。 珈思逸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刘政。他御剑在帝都附近停下,走在皇城里,看着如今的太平盛世。治世清明,律法规范,百姓安居乐业,人民生活富足,文化昌盛。郡县替代了军阀,再也没有军阀混战的局面。科举替代了世袭,再也没有世家横行。 珈思逸坐在酒馆里,听着大家对光武皇帝的称赞,心下正觉得阿政果然是优秀至极。忽又听见有人调笑着谈论着陛下的后宫之事,无后无妃,无子无女,只有那个神秘的美人。 接着一个个互相说着那美人如何专宠,贤明的陛下又是为他做了哪些荒唐事,大笑着发出了快活的气息。 珈思逸听着脑中冒出了那个人的名字——珈泽婴。 珈思逸突然出现在御书房门口,吓得秦将军如临大敌,刘政却摆摆手示意退下,又惊又喜的走过去:“思逸师兄,你出关了?” 珈思逸点点头,看着二十年未见的刘政,如今的他容颜未有丝毫改变。帝王常服,金冠束发,气质不再是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疏朗,更多的是一种王者之气了。 “阿政,你做的不错,是个好皇帝”,珈思逸拍着刘政的背,大笑着夸赞。 刘政笑着拉着他进来,吩咐下人赶快去设宴。 二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已经入夜。 “阿政,我在来时,听见民间议论,你为了一位美人,做了不少荒唐事”,珈思逸拿起酒杯,又饮了一杯。 刘政笑了笑:“无伤大雅,随他们去”。 “承影君他,还是这般肆意任性,难为你一直迁就包容于他。”珈思逸看刘政一脸无所谓的摸样,又心疼了几分。 刘政还未来得及回答,只听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人叫门口所有人都退下,自己走了进来。 天下唯一可以随意进入御书房,不经通报、不被阻拦,还能对御前之人的发号施令的,只有那一个人。 珈泽婴面色不善的走了进来。 珈思逸看着女相的珈泽婴,皱了皱眉,到底还是起身站直行礼:“承影君。” “思逸,来到此处为何不先来拜见本君,看来你闭关这些年,把规矩礼仪都忘的干净”。珈泽婴坐在刘政旁,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说着斜眼看了一眼珈思逸:“修为倒是提高了不少,不过离本君的化神,还远着呢。” 珈思逸捏紧了自己袖袍中的拳头,他出关后已经听说,承影君区区一百多岁已成为千年来,化神第一人。他当时就叹了叹气,终究还是如何,也比不上那个人呐。 “承影君天纵奇才,思逸望尘莫及。”珈思逸还是低头回复。 “呵,那你还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珈泽婴突然暴怒,砸了手中的酒杯。 刘政被珈泽婴这突然的发火弄懵了,他连忙上前解释:“思逸师兄出关后来看我们,是我拉住他在这里吃饭饮酒。所以他未能及时去拜见师尊,此错在我,我应当。。” “你闭嘴”珈泽婴呵住刘政,“我教训他,你倒是心疼的紧。怎么?嫌本君在这,碍了你们两的事吗?半夜还不回来,在这跟人鬼混,我还未罚你,你还敢为他人求情?” “承影君教训的是,是思逸忘了礼数。阿政不必为我求情,我这就离开,回祠堂抄写家规。”见珈泽婴说话越发阴阳怪气的难听,珈思逸不愿刘政为难,行礼离开。 刘政看了珈泽婴一眼,追了出去。 “师兄,请留步。”刘政追上珈思逸,面色愧疚。“我也不知道师尊今晚是怎么有无名火,倒让师兄莫名受了训斥,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无妨,我早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阿政你整天和他那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人在一起,想必经常受委屈。”珈思逸看着追出来道歉的刘政,怕他回去晚了,那珈泽婴不知道又要如何作妖,便让他赶快回去。 刘政行礼告别,表示如今师兄既已出关,那以后可经常传音联系,珈思逸点点头,御剑远去。 刘政回去之后,珈泽婴已经离开了御书房,他回到寝殿,发现灯都已经熄了。 刘政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师尊今晚为何生那么大气?珈泽婴从来不是一个看重礼数之人,因为他自己本就是个完全不顾礼仪规矩之人。今天明显是为了找思逸师兄的晦气,故意找茬。 可怜堂堂帝王,只能摸黑上床,不敢掌灯。幸好是修行之人,夜视目力极佳,否则要是如此摔倒,可真是个笑话。 刘政躺下之后,发现珈泽婴往里面挪了挪身体,跟自己拉开了距离,这是生气的信号了。 刘政本就觉得珈泽婴今晚做法不妥,自己心里也有不快,现在见他这般,便坐了起来:“我和思逸师兄已然二十年未见,他出关特意来见我。我拉着他吃酒,一时忘了要来拜见师尊,你也不至于那般大的火气跑去训斥他。” 珈泽婴原本就躺着生了半天的闷气,见刘政回来不哄自己,竟然还怪起了自己,瞬间也坐了起来。 “看来我今天还真是棒打鸳鸯了,惹的皇帝陛下心中如此不快”,珈泽婴嘴上从来是不怂的。 刘政被堵的脑仁疼:“师尊又在乱说什么,我和思逸师兄几十年的兄弟之情,怎么扯到鸳鸯上去了。我二十年来,好不容易见思逸师兄一次。” “皇帝陛下既然这么喜欢思逸,那不如本君回姑射山,换他珈思逸来陪君伴驾吧”。珈泽婴推开刘政,准备下床。 刘政的脸气的通红,一把拽住珈泽婴:“师尊到底在无理取闹什么?今晚又是摔东西又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刚见了思逸一面,回来就开始嫌我无理取闹了?本君向来如此任性,皇帝陛下是第一天知道吗?” 珈泽婴用力挣开刘政的手,走下床一个引火诀点了灯:“摔你个破酒杯怎么了?本君就爱摔东西”,随即将殿内一应花瓶、摆设、瓷器,珍宝玉器全部摔碎。 刘政被气的心口上下起伏,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半晌开口:“师尊若喜欢行褒姒裂锦碎玉之事,阿政必定打开国库,供师尊尽兴。” 珈泽婴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双眼微红盯着刘政:“你为了思逸,可真舍得。” 刘政深深叹了口气,走过去抱住珈泽婴,没出息的说:“哪里是为了思逸师兄,只是我这个昏君,想博承影君美人一笑罢了。” 刘政抱着不再发脾气的珈泽婴又柔声道:“今日是我不好,我不该与你置气,还望师尊大人有大量,切莫气坏了仙体。” 寝殿内安静了下来,片刻之后烛火又熄灭了,屋外的奴才、侍卫全部松了一口气。刚刚听见里面接连碎裂之声,均吓得噤若寒蝉。这位仙君,美是真美,脾气也是真坏,据说还拿剑捅过陛下。 平时也是喜怒无常的性子,虽说不曾打骂下人,但对皇帝陛下却是从无半分恭敬,肆意对帝王颐指气使。还曾因在御书房陛下金冠不小心碰了她的脸,直接把陛下束发拆了,弄得一国之君披头散发,很是狼狈,果然古话说最难消受美人恩呐。 第67章 共享之人 安定王的小孙子今日进宫想看大老虎,碰到了一位绝色美人,他硬要把自己在御膳上偷偷收起来的糕点,送给那位美人的事,冯总管笑着禀报给了陛下。 安定王是成帝兄长的儿子,刘政的堂兄,如今已经60来岁,也是除了刘政之外,唯一活下来的前朝血脉。他有一幼孙,很是可爱机敏,因幼时散落在民间,自小体弱多病,为了好养活,所以名唤病已。 皇帝陛下听完也是一笑,他对这位孩子,也是有点印象的,不知师尊当时是如何反应呢。 正想着珈泽婴走了进来,在他玉案上扔了两个栗子糕,然后坐在旁边接过冯总管送过去的茶。 “阿政,那小娃娃长的跟你小时候挺像,尤其那个不依不饶撒娇的样子”,珈泽婴说着自己又笑了起来。 刘政咳了一下,冯总管立马会意,带着所有人退了出去。 “你喜欢孩子吗?那我们生个自己的孩子,好不好?”刘政摸着珈泽婴的青丝。 珈泽婴放下茶盏,口气无奈:“阿政,我早就同你说过,男相女相都只是皮相,我终究是个男子,不可能会有孩子的”。 “你用锁灵链锁住我的女相也有几年了,除了每年闭关那些天,君王雨露我日日承接,连坐胎药我都喝了,可你看我这”,珈泽婴牵起刘政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有动静吗?” “我不在意自己男相还是女相,但不希望看到你执妄,执妄便会生心魔的”。 刘政的眼睛暗了下去。 那个东西,骗了他吗?它明明告诉自己,师尊的女相可以怀孕生子的,所以自己跟他交易了锁灵链。 皇帝陛下的万寿节要到了,光武帝勤政爱民,一直让百姓休养生息,不曾弄过奢侈庆典和大肆铺张。 今年光武帝四十,群臣上表,应当在盛世办一次华典,以示我天朝新气象。光武帝拒绝多次,群臣依然请贺,帝遂许。 那日光武帝牵着那位传说中的美人,登上了帝都的最高楼,接受着百官和人民的祝贺。 珈泽婴本不想去的,刘政却一定要他一起,“这天下,若师尊不与我共享,那便毫无意义”,刘政继续撒娇。 看着下面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珈泽婴有些恍惚。那样的腥风血雨的乱世似乎还在昨天,如今却已四海升平,天下归一。这就是紫薇星宫,天下共主才能做到的事吧。 宴席上,一些人第一次见到那传说中的美人,纷纷偷偷侧目打量。想看看能得不近女色的光武帝,偏宠挚爱多年的美人,到底是如何的天姿国色。 那美人确实是美到让人神魂颠倒的模样,但不苟言笑,竟与君王同席而坐。不仅不随侍陛下,反而是由陛下亲自为她布菜斟酒,她却并无任何惶恐不适,还不时的蹙眉说着什么,每说一次陛下就唤人上前换走一道菜,众人不禁觉得此女何其恃宠而骄。 皇帝近臣似乎与她相熟,见她和皇帝这般相处,均表情自然,并无任何其他神色。秦将军甚至还和她开了几句玩笑,美人便让陛下把那一道蛇羹,也赏了秦将军。 善嘉翁主怜儿,似乎也与此美人是旧识,两人还说到如今的庆城,两人上次相逢那个地方,已经成了全庆城最着名的馆子,羊肉一绝。 安定王的小孙子又见那美人,趁家人不注意,直接跑到皇帝面前,要美人抱他。光武帝哈哈大笑,却是自己一把将那孩子抱到膝上,与美人谈笑。 刘政用他和珈泽婴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师尊,你看我们这样,像不像一家三口?” 珈泽婴嗔他一眼道:“我不要当便宜爹。”自己却也不自觉的弯了下嘴角。 安定王及世子,却在下面满头大汗,如坐针毡。光武帝已经四十,无子无女,皇室血脉唯有他这一支还有延续。现下已有传闻,说日后这江山怕是要传到他家的。 自古君王最为忌讳此事,君心难测,安定王一家一直谨小慎微,生怕陛下真觉得他们有篡位的心思。今日幼孙竟跑到帝王席位上,和陛下一起坐着,他们怎不害怕?明天御史言官恐怕就要用吐沫把他淹死了。 不知道三人说了什么,珈泽婴伸手捏了捏那娃娃的脸,然后又捏了捏陛下的脸。除了陛下和那孩子咯咯在笑,所有人都不敢出声了。还是薄相站起来打破尴尬,请大家共同举杯,再次敬陛下。 酒后三巡,陛下表示自己不胜酒力,让大家尽兴,便又牵着那美人离席了。 众人站起来恭送陛下之后,厅中立马炸了锅,各种惊讶,叹息,议论之声鼎沸。 黄伟展大人更是一脸疑惑的问秦将军:“那不是光华公主吗?怎么成了陛下的美人?陛下不至于兄妹。。。” 秦将军翻他一眼,“黄大人请慎言,这就是陛下心爱之人,从来没有什么光华公主。” 黄伟展被那一眼翻的心里一惊,思维突然到了一个奇怪的方向:同族近亲?陛下一直专宠光华公主,所以这才是陛下一直没有子嗣的原因吗? 秦将军见黄大人脸色变红,转了转眼珠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随即又补了一句:“当日他和你我一样,都是带着任务的使节罢了,你我是明使,他是暗使,你所见一切不过是做戏。陛下大事能成,全靠他与哈拉日穆可汗的交情。” 刘政拉着珈泽婴出来后,一起飞上了城楼的屋顶,两人一起坐在屋顶上,看璀璨夺目的星空和温柔如水的月亮。 “清和晚风,溶溶月色”,刘政伸了个懒腰。 “共享之人”,他把头靠在珈泽婴的肩上,“就在身侧”。 珈泽婴微笑看着肩上的刘政,又抬起头:“今晚的月色很美”。 第68章 师尊的秘密1 一个月后,珈泽婴截住了刘政给珈思逸的传音符。 原本咬牙切齿的打开,准备听听阿政和狗要说什么,却不想听完之后,珈泽婴整个人不动了。 传音符中除了问候之外,只说了一件事:“请禀告宗主,承影君要承影剑,请宗主交于思逸师兄送至皇城”。 珈泽婴手中引决,将传音符烧了个干净。 晚上冯总管在御书房伺候,看见小夏子急匆匆跑来站在门外,便走过去听他有何事。听完后立马不敢怠慢,跑到皇帝跟前禀告:“仙君去酒窖,快喝空了里面的酒”。 刘政的朱笔陡然顿住,殷红的一点在纸上晕染开来。 “师尊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又酗上酒了”?刘政走进酒窖,见珈泽婴坐在中间,周围已是一片狼藉。 珈泽婴闭着眼睛,眉头紧锁。“阿政,你要承影剑干什么?”。 刘政正欲扶起珈泽婴,冷不丁的听到这样一句话,定住了。 “我问你,你要承影剑干什么?”珈泽婴有些踉跄的站起来,拎着刘政的衣襟。 刘政扭过头,不答。 珈泽婴不依不饶,继续拽着他领口:“回答我啊,你要承影剑,到底要做什么?” “为什么偏偏要承影剑?” 刘政抱住了越发激动的珈泽婴,轻轻拍着他的背,叹了口气:“我只有得到轩辕剑,继承全部的人皇力量,才能保护你,也。。也能有孩子了。” “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何事,但是师尊你骗不过我,你的灵力和修为,都出了问题。我知师尊向来骄傲,所以从来不曾问你。” “四子剑已都在我手,如今只缺姑射山剑冢里的承影剑,便可以召唤轩辕剑了。” 听完此言珈泽婴推开刘政,将手中的那坛酒一饮而尽,胸前衣裳全被打湿,然后重重的将酒坛砸在旁边。 “姑射山没有承影剑,若思逸真的去禀报了珈慕岚,必定立马起疑,不出一日,母亲就会来收拾你。” “因为,承影剑,本就在我这里”,珈泽婴盯着刘政说道。 刘政猛然抬头:“同心?” 珈泽婴摇了摇头:“同心就是同心,那是叔父和舅父给我打造的,意为永结同心。 “但我确实拥有承影剑,”珈泽婴将看着刘政,笑的高深莫测,缓缓吐出一句话:“因为我,就是承影剑。” 刘政震惊的后退数步,不可置信的看着珈泽婴,仿佛听见了这世间最不可思议之事。 “阿政,你想听故事吗?” 沉默片刻,珈泽婴平静的开口:“珈慕岚,婚后曾于玄门中另一女子有私。 沁阳宗被灭门,唯有宗主一子一女不知所踪。十年后,一次珈慕岚去弱水之滨修补天魔族封印,半年后回来时竟带了一位姑娘。 他于族中长老面前,将那女子代入大殿,表示要娶那女子,那女子就是当年沁阳宗宗主之女,林意婉。 长老斥其荒唐,决不同意,甚至当场就要捉拿妖女,珈慕岚拔剑对峙整个长老院,称这女子是他此生挚爱,决不可能放弃。 母亲怀着身孕就这样赶到了大殿里,看到了这一幕,听到了这一句。 她不可置信的冲过去,想抬手给了那贱人一巴掌。却不想下一秒,珈慕岚的剑尖已经抵在了她的胸口上。 母亲万念俱灰,只问珈慕岚:“你说她是此生挚爱,那我呢?” 珈慕岚冷冷回答:“不过是姑射山欠了你的人情,拿我抵债罢了”。 母亲突然笑了起来,笑的流出了眼泪,母亲抬眼看着已对自己毫无感情,冷漠冰冷的男人说:“如此,那我们便恩断义绝,就此和离。” 灵犀剑和和鸣情琴同时感应显出,发出峥峥之声。 珈慕岚此时竟又冰冷开口说了一句:“你生的那个野种,你也带回梦泽宗。肚子里这个,自己解决了吧。婉儿已有了我的孩子,此子乃我第一子”。 还是孩子的兄长听闻此言,木若呆鸡。 珈连州长老更是气的一个耳光直呼珈慕岚脸上,连声骂着:畜生,荒唐。 母亲突然一口鲜血喷出,灵犀与和鸣受到感应,灵犀剑碎,和鸣琴断。 痴情咒反噬了。 我幼胎的神魂被震碎了几乎一半。母亲为了保住我,立马调了周身所有的灵力来修补,自己陷入昏迷。” 第69章 师尊的秘密2 说到此处,珈泽婴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什么痛苦压的他喘不过气:“洋叔、舅父、云叔,叔父还有小舅舅,五人拼尽全力才护住我和母亲一息尚存。叔父在藏书阁的禁书区找到了一个法子,通过祭祀和祝祷唤醒剑冢禁地里供奉着的上古神兵的神魂,祈求入魂保体,尚有一丝希望。 但是活人祭祀生魂太损阴德,又恐会有更意想不到的反噬,况且他们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锦年舅父和洋叔决定起尸炼魂,开始掘遍天下墓寝。锦年舅父就是岐鸣鬼主,他知道鬼道凶险,但是为了母亲和我,他们别无选择。 云叔布置门下弟子,做起了黑白无常的营生,专门等着人咽气,然后将刚死之人的半生魂收走。 就这样,他们用了十年,整整十年,才凑到可以祭祀祝祷的祭品。 还未弱冠的兄长跪于祭台之上,一刀又一刀,生生剜取心头血,作为血脉之引。 这样惨烈又血腥的仪式进行了整整三天。 终于,上古神剑承影剑回应了这献祭和祷告,化为一道流光飞入母亲体内,修补了我的神魂,也镇压住了痴情咒的反噬,从此我和它融为一体。” 珈泽婴指着自己的心口,对刘政说道: “所以阿政,我虽为人身,却生来一颗剑心。” “承影剑是天下至阴之剑,所以我生下就阴气入体,每年最为寒冷之时,就需闭关。” 珈泽婴向墙上靠去,又开了一坛酒,大饮数口,自嘲道:“ 我生下来就是一个怪物,所以天命不寿,所以注定早夭。” “母亲借十万大山的灵脉用寂字决让我沉睡之后,直接闭关二十年;洋叔踏足天下各个禁地去找仙草灵物,给我炼丹续命;叔父和舅父两人也是到处寻仙问药,想找到能解决的办法;云叔更是去做了你们琼华王朝的三年国师,想查出传闻中大内藏的那把轩辕剑是不是真的。小舅舅和兄长,还有后来回心转意的珈慕岚,甚至用血契,想捆绑住我的寿命。 可我是把剑啊,上古神兵承影剑,哪里会有血亲? 所有的人,都在为了我,都在为了我,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就那样作为一个五岁的孩子,在大山深处,整整睡了一百年,一百年阿。 直到你的父亲,听闻了此事,生生献祭了你母亲全家273口活人,又和云叔,洋叔一起抓了各族有上古血脉的王室,全部炼化。他用了这样残忍逆天的法子,为我续了命。 那么多上古皇室的血脉的冤魂化作了厉鬼,在我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又跟我体内那至阴之气互相缠斗。最终在我的体内,结了一个鬼婴,这就是我睡一觉起来便入元婴的真相。” 珈泽婴踉踉跄跄的走过来,双手扶住刘政的肩膀:“成帝此举太过有违天道,琼华王朝的气运腰斩,所以他不得好死。 所以,你的国,亡了。所以,你的家,没了。 因天下无主,所以才有那样的乱世,人间炼狱一样的乱世。 我当初去救你和阿姐的时候,我还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以为是琼华王朝腐朽不堪,气数已尽,天道如此。 我带你回来之后,马上去气运石想查看你的因果。看完后,我不敢见你,我只能把你一个人丢在宜室。我每天只有喝醉了,才能不那么痛苦。” 刘政和珈泽婴一起瘫软了下去,珈泽婴哭着摸着刘政的脸:“你是紫微星宫,天下共主,当初我带你上山,观星就已知。只有你才能结束这乱世,我一直都知道。” “可是母亲又说,紫薇与我,不可同出。你的帝王之路,会让你一生孤绝。所以我一直拦着你,一直想挡住命运。” “最终我们还都是抵不过宿命的安排,走到了这一步吗?” “阿政,人皇之力,血脉皇嗣,天下权柄,与我,你只能二选一。” 刘政跪坐在地上,听着珈泽婴貌若癫狂的诉说,这就是师尊的秘密吗?这就是那东西所说的代价吗? 献祭承影剑给他,然后自己就可以得到想得到的一切。 “师尊,我刘政以帝王之血发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若有违此誓,让我生不得欢,死亦无门,生生世世,永堕无间地狱。让我所求一切皆成空,所得一切皆失去。”。 当初自己的誓言萦绕在耳边,刘政久久不能动弹。 一道银光闪过,珈泽婴召出了灵犀剑,他拔剑出鞘,将剑柄放在刘政手上,握着他的手,将剑抵在自己心口。 “把我的心挖出来,你就能得到轩辕剑了”,珈泽婴目光灼灼的看着刘政。 灵犀剑被刘政握在手上抵在珈泽婴的心口,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竟然整个剑身嗡嗡发颤。 刘政被灵犀剑的震动回过神来,见剑尖已快刺破珈泽婴的肌肤,仿佛触电炙手一般,猛然一把将剑扔出,自己瘫倒在地。 二人之间寂静无声,过了很久,刘政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珈泽婴身边,捞起对方紧紧抱住,声音是哽咽着的坚定。 “刘政此生,宁负天下,不负师尊”。 珈泽婴看着刘政眉间有金线亮起,那是,痴情咒。阿政的痴情咒还完好无损?既然阿政从未变心,那自己,不是被痴情咒反噬了? 第70章 山雨欲来 天魔族的封印,又松动了。几十年的乱世,让世间孤魂和厉鬼数量急剧增多,这大大增加了魔族的力量。此次魔族似乎来势汹汹,玄门如临大敌。 玄门第一化神的承影仙君在凡间,辅佐帝王。横刀立马,傲雪欺霜的横霜君在闭关。所以珈慕岚和江月璃带着玄门众人,全部赶去了弱水之滨。 南疆十万大山中,欲茂萝带着一直躲在深山里的魑魅魍魉,走了出来,直奔帝都而去。 皇城之下深千尺那个密室里,那双赤金色的眼睛,有了诡异莫测的欣喜。 珈泽婴坐在御书房里,看着埋头伏案的刘政,陷入了深思。 那日之后,刘政再也没有提过承影剑,甚至都不再提孩子。他将刘病己接入宫中抚养,赐名刘洵。众人纷纷揣测,陛下这是想培养刘病已当储君?还是想留他在宫中为质,以防安定王有异心? 刘政解开了珈泽婴的锁灵链,还让人将一扇密室的门,彻底封死,又贴上密密麻麻的符咒,希望可以彻底隔绝里面的什么东西。 但是珈泽婴始终觉得内心极度不安,刘政现在夜里经常梦魇,他在梦中仿佛被什么东西蛊惑,又仿佛在对抗着什么。 刘政背后那片龙鳞,颜色越来越深,有时还会剧烈灼烧着他。 珈泽婴看到刘政的痴情咒还完好无损之后,细细的回想了这些年来的情况。是了,自己的灵力不是一直衰竭,而是时涨时落。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被自己压制,跟自己的灵力,本能的此起彼伏的在争夺着高点。 而那个东西,似乎来自阿政的身体。 那次自己离开应该是让阿政受了极大的刺激,那东西差点趁虚而入占了阿政的全部神智。却被自己留在阿政体内的痴情咒所遏制,但那东西的力量很是蛮横,所以导致自己一时间急剧衰弱,甚至晕厥。 如今兄长闭关,玄门中人几乎全聚集到了弱水之滨,她总是有种山雨欲来的预感。 “仙君,仙君”,珈泽婴的思绪被小刘洵出声打断。 他看着一脸委屈的小娃娃,问道怎么了。 “陛下刚问我河南的水患如何处理?我说朝廷拨款让当地赈灾,然后尽快修理河堤即可。陛下却说我幼稚至极,让我来请教仙君”,刘洵委屈巴巴的看着珈泽婴。 珈泽婴看了玉案上的人一眼,摸了摸刘洵的头,“我问你,朝廷的钱财出去,如何能确保不被层层盘剥,全部到达百姓手中?” ”这水患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当地是否有贪腐,渎职,懒政的情况呢?不弄清楚就算钱到了这些人手上,赈灾也好,重修工事也罢,他们做的好吗?” “黄河之水牵一发动全身,此处堵住下游又当如何?”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朝廷不提前准备吗?” “失去家园的流民如何安置?失去土地的农民日后该怎样偿还?如何确保他们不会流离失所?土地不会被豪强趁虚而入兼并?” 珈泽婴捧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对已经听的目瞪口呆的刘洵说:“你将这些问题都想明白了,再去回陛下的话”。 刘洵退下后,刘政抬头对珈泽婴滋开牙笑着:“承影君真是治国之才。” “别给我戴高帽子,我教出你一个皇帝还不够,你连储君都要扔给我教,真让我给你们老刘家做牛做马了。”珈泽婴翻了一个白眼。 刘政笑着走过来,拿起桌上一个贡梨递给珈泽婴:“仙君受累,吃个梨润润嗓子”。 “晚上我再好好伺候仙君”。 珈泽婴看着这个突然不正经的帝王,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阿政,这次是真的打算要跟他回家了吧。 等四海大事皆平,刘洵可托付天下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回家了。 这里的那个鬼东西,就让他永远不见天日吧,再也与他们无关了。 入夜。 “师尊,师尊,别,别碰那里。”刘政的声音有些许颤抖。 “不是你说,要好好伺候本君的吗?”珈泽婴挑了挑眉,并不理会身下之人的求饶。 帝都不远处的一个山洞里,有阵法正在集结,那阵法血腥诡异,仿佛有什么至暗至邪的东西要破土而出一般。欲茂萝微笑着看着即将凝结完毕的阵法,发出了森然声音:“魔尊大人,请你再稍许耐心的等待。” 第71章 魔尊苏醒 珈泽婴半夜被猛然惊醒,摸了摸身边发现刘政不在,心里突然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散开神识寻找,当他找到刘政的时候,发现他正面对着一个被封死的门,上面的符咒已然全部裂开。 顿感心中不妙,珈泽婴召出同心剑,严阵以待。 “刘政”突然回头,看着珈泽婴笑着:“阿影,这便是你如今的样子吗?” 珈泽婴头皮陡然一阵发麻,他觉得心突然悸动了起来,似乎一百多年来,第一次有了心跳。 同心剑蓝光暴涨数丈,珈泽婴直接一剑劈去,对面却突然召出一把红色巨剑格挡开来,赫然就是那传说中的轩辕神剑。 瞬息之间迦叶印已经凝结完成,就要落在那人头顶。 “嫘祖的法印?”那人突然呼了一声。 可却并不惊慌,他突然竖起轩辕剑,口中念念有词,仿佛有无尽的震慑之力,轩辕剑的剑光伴着那咒语开始分裂成无数把小剑,不停的刺穿迦叶印,迦叶印在落到那人头顶之前已开始逐渐消散。 珈泽婴见对方如此神通,眼神一凛,召出那支翠绿色的玉笛,开始吹奏。 对方却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直接持剑近身逼到珈泽婴面前,以剑抵上他的玉笛,“刘政”在轩辕剑赤金的光下显得诡异又阴冷,他漫不经心的开口:“你在天下魔物之祖的魔尊面前,要使鬼道?” 珈泽婴听到此言瞳孔猝然紧缩,又被轩辕剑气所逼,立马后退数米。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再缠斗立即飞走了。 “刘政”见他飞走,也没有去追,只是低头看着掌中那根闪光的金线,微微诧异,这是什么法咒?他竟从不知晓。 刚刚他起了想杀了珈泽婴的念头时,突然从掌心到眉心,横穿心脏的传来一阵剧痛,制止了他的行为。 珈泽婴直接飞到刘洵的寝殿,抱起刘洵又冲到秦将军的班房,将同心剑交于她,让她快带着刘洵去草原,找哈拉日穆大汗。 让哈拉日穆大汉保护好刘洵,再让他赶快去弱水之滨找告诉玄门众人人,已中调虎离山,魔尊在皇城苏醒。 秦将军第一次见承影君如此惊慌失措,不敢耽误,立马带着刘洵乘着同心剑走了。 珈泽婴拔出灵犀剑,守在那间屋子之前,眼神中明暗交杂。 突然一个妖异恐怖的女子声音传来:“呵呵呵呵,这就是承影仙君吧,果然是极品,不怪人说奴家不及你容貌万分之一。” “我原本以为珈琮元那个冰坨子,已经是尤物至极了,你们果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心肝儿,让姐姐好好疼疼你,我们一起快活快活”。 说着一个异域服饰的女子突然出现,探出一只血红色的鬼手就朝向珈泽婴的面门,珈泽婴挥剑一挡,随即银光一闪,电光火石的片刻,已一剑将那鬼手斩断。 “啊啊啊啊。。。”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女子想不到珈泽婴和魔尊斗完法之后还能如此厉害,她退倒在地,眼神不甘又愤恨。 门突然被打开,“刘政”走了出来。那女子惊喜喊道:“魔尊,快帮属下制服此人,他竟砍断我的血手,等我把他玩够了就把他吸干”。 “刘政”听了眉头微微一皱,看了珈泽婴一眼,伸手出却是把地下那女子吸了过去,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拎了起来,语气阴冷:“欲茂萝,你若再敢碰他,本尊就让你神魂俱灭”,说罢讲她重重的扔在地上。 “他是我的”,魔尊回头盯着珈泽婴,却是说给身后所有的魔族听。 珈泽婴被他看的一个激灵,遍体生寒。 他举起灵犀剑,准备再战,却见魔尊摆摆手道:“你不会对我用杀招,因为我就是刘政。我也杀不了你,因为我就是刘政。” “再战并无任何意义”。 “承影君,你也可以和本尊,一起共享这天下的。”魔尊的声音充满诱惑。 珈泽婴收剑冷笑:“那要请魔尊先学会,如何在男人身下雌伏”。 听到这样无礼又挑衅的话,魔尊的脸沉了下去。 “阿影,你的嘴巴还是这样厉害。”魔尊摇了摇头,“你还是女相的样子好些,你本就是雌剑”。 “从未有人想过,轩辕剑竟然就是魔尊。”珈泽婴不愿在那个问题上再继续,便专转移了话题。 魔尊却笑了起来:“是啊,谁也想不到,轩辕神剑和魔神至尊是一起封印的。因为这世间最大的魔,就是心魔。” “人皇大圣的黄帝,竟也会有心魔的。” “大圣心魔起,吾诞生,有了我,才有了魔族。黄帝大圣天人五衰到来,他怕控制不住我,就将我和轩辕剑一起封印了起来,又将四子剑镇于四方之位。还让阿影你,做了那把钥匙。” “可是力量不会凭空产生和消失,只要人皇血脉不断绝,只需要等待那个可以继承人皇力量的人出现,只要他有心魔,我就会有被唤醒的那一天。” 珈泽婴看看自己的手,不解道:“我并未被剜心祭祀,你如何醒来的?” 魔尊突然暧昧无比的看着他:“召魔大阵已成,取你精血足矣”。 第72章 鸠占鹊巢 珈泽婴难得的脸一红,如今已是深秋,夜晚的风带着习习的凉意,珈泽婴只着里衣站在这萧索的风中,衣袂飘飘,美艳不可方物。 “外面冷,我们先回去”,魔尊看着那样的珈泽婴,眼神渐渐温柔。 珈泽婴的神色变了几变,然后也不理魔尊,自己大踏步的走回寝殿。 回到寝殿之后,互相沉默不语。魔尊对着龙床的方向嗅了嗅,看珈泽婴的眼神却越发暧昧了起来。珈泽婴突然想到什么,脸又微红,一个净衣咒将自己穿戴整齐。 “日后,你当如何?”珈泽婴率先打破了沉默。 仿佛珈泽婴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魔尊微微诧异的看着他:“自然是继续做皇帝呀。” 魔尊走在窗口,看着夜空,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孤要这普天之下的每一户窗子上,都朗照着华夏的明月”。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孤比刘政那废物有用,孤可以生下皇嗣,孤的江山会万代延续”。 “不过承影君安心,那些女人绝对不会来碍你的眼,生下皇嗣之后,孤便会处理她们。” “你只要,继续陪在孤身边,收走你在我体内的力量,你又可以恢复到化神的实力,再加上我的帮助,你们姑射山就可一统玄门。” “没想到你们珈氏一族,竟然会是嫘祖的后人,真是宿命”。 珈泽婴听着这些话,预感到了未来的腥风血雨。这天下,这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天下,又要离乱将起了吗? 阿政辛苦创下的太平盛世,就要被毁了吗? 阿政,阿政,一定要把他们分开,你再等等,再等等,我一定会救你。 “魔尊”房外突然有人禀报。 “霓常去丞相府夺舍失败,那薄谨言体内竟有轩辕氏阳元护体,霓常的魂魄都差点被震散了”,那人语气惶恐。 “轩辕氏阳元护体?真有意思呐。罢了,他一个凡人,不能用的话,日后我将他贬官就是”,魔尊似乎有些不耐烦,对方也听出了魔尊的口气,立即告退了。 “过来”。魔尊坐在床上,已经脱下了刚披着的外袍,拍了拍旁边的空处对珈泽婴喊道。 珈泽婴如遭雷击,眼光锐利,站定不动。 魔尊看他那副如临大敌不甘受辱的样子,又笑了起来。 “承影君放心,孤还没有学会如何在男人身下雌伏,更不会强迫于你。孤只是,只是一个人太久了,也很久很久,没有见到阿影了。” 珈泽婴犹豫片刻,合衣躺下,魔尊将他抱住,深深呼吸。珈泽婴感觉自己的心,又有了那莫名的悸动。那是天生一体,雌雄相对的承影剑和轩辕剑之间的呼应。 第二日魔尊醒来,看着怀里的珈泽婴,莫名的觉得空荡荡了几千年的心,满足了起来。 他近乎有些贪婪的看着珈泽婴的脸,一时间,不知道那眼神,是黄帝对嫘祖,还是轩辕剑对承影剑,亦或者,是刘政对珈泽婴。 轻轻的摸了摸对方的脸,魔尊准备下床去办正事。 突然一双手从背后伸出,环住了他的腰,娇嗔的声音传来:“阿兄说将蚩尤的食铁兽捉来于我当坐骑的,怎么还未见到”。 魔尊全身一震,猛然回身,看着珈泽婴,脑中冒出几千年前,那灵动娇俏的女子模样。 “阿影?”魔尊不可置信的惊呼。 第73章 承影剑,也醒了? 珈泽婴抬头对他粲然一笑,而后扑在他怀里,“几千年后再重逢,阿兄再也不必跟着黄帝大圣四处征战了,如今你哪也不许去,只能陪着阿影。” 魔尊失而复得般抱紧珈泽婴,点了点头。 皇帝陛下又罢朝了,据说是美人身体不适,要陛下陪她。 一群官员往皇城外走去,或交头接耳的谈论着红颜祸水,或眼神闪烁的说着刘洵。还有一些人,一直默不作声,眼神阴鸷,那些是昨晚已被魔族夺舍的大臣。 昨晚薄谨言在丞相府书房内办公,忽起一阵妖风,他立感不对,从墙上拿下佩剑拔出。 一阵青色的烟雾腾起,一个妖异的男子出现在他面前。那男子看着他点点头:“这个身体不错,比那些老头子好多了”。 说着便扑了过来,他举剑与之搏斗,却渐渐不敌,身上已有多处受伤,全身鲜血淋漓。剑被震飞之后,他颓然坐地,看着妖异男子朝自己走来,有恶寒渐渐漫进骨髓,要快失去知觉。 薄谨言闭上眼,想起那张清秀开朗的脸,回首自己的一生:平生问心无愧,唯负心上人。 突然那体内的阴寒之气猛然消散,妖异男子滚落在地,面容扭曲狰狞,凄厉惨叫:“你体内怎么会有轩辕氏的阳元护体?” 接着大喊一声:“毒蝎救我”。 随即一股黑烟进入,抱着身形几乎要被打散的妖异男子飞速离开。 “轩辕氏的阳元?”薄谨言回忆起那日,完事之后他正对阿坤恼怒不已,对方却笑嘻嘻的抱住他哄到:“这可是好宝贝,阿言以后就知道了。” “阿坤,阿坤。。”薄谨言跪坐在地,失声痛哭了起来。 珈泽婴拉着魔尊在内宫玩闹了一天,到晚膳时似乎有些疲惫,用完膳食之后就又拉着他回了内殿,撒娇要他抱着自己哄睡。 魔尊大人竟抱着他,唱起了那古老又甜蜜的歌谣。 冯总管和御前之人对仙君大人的喜怒无常,撒娇弄痴,早已习以为常,全部远远的退下了。 第二日,珈泽婴拉着魔尊一起赖床,直到日上三竿两人才一同起床。 魔尊笑盈盈的看着躺着臂弯里的珈泽婴说道:“阿影,我听说有首诗——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便是如今我这个样子吧”。 珈泽婴伏在他的胸口,回以甜甜一笑:“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比翼鸟吗?如今还有比翼鸟存活于世吗?”魔尊把玩着珈泽婴的秀发。 珈泽婴摇摇头,又抬起头:“等阿兄征服四海,去给我捉一只如何?” 魔尊哈哈大笑,说着一定如卿所愿。 珈泽婴又带着魔尊疯跑了一下午,在颐明园里爬山、游船。 回来后珈泽婴说自己一身臭汗 想去沐浴,让魔尊先去,等他一起用晚膳。 魔尊坐在桌前自饮了片刻,有人来报:“承影君刚杀了欲茂萝”。 魔尊斟酒的手丝毫未停:“为何?” “承影君沐浴,欲茂萝似乎是迷路,不小心闯了进去”。那人压低了声音。 “贱妇”,魔尊声音微怒,“将那贱妇的魂魄,去喂了噬魂兽吧”。 “告诉所有人,何人再敢对承影仙君不敬,下场如同欲茂萝”。 那人低头称是,消失在黑暗中。 珈泽婴抱着灵犀剑,面色如霜的走了进来。 “让你的那些鬼东西,都给本君滚远些”。 魔尊一听这口气,是珈泽婴了。 “承影君受惊了,欲茂萝死不足惜,仙君莫要气坏了仙体”。 “孤已下令,以后绝不会有人再去冒犯仙君”,他给珈泽婴斟了一杯酒,递了过去。 珈泽婴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喝了许久,珈泽婴似乎有些醉了,他眼神迷离,脸色潮红的看着魔尊呵呵傻笑。 人已经站不住了,瘫软在魔尊身上,妩媚撒娇。 “承影君这般模样,即使是男子之身,也着实让人,情难自禁。” “难怪刘政贵为人皇血脉的帝王,也为卿,甘愿雌伏”。魔尊似乎觉得有些热,他拉了拉自己的领口。 珈泽婴还在呵呵傻笑,然后伏在桌上,睡着了。 魔尊有些宠溺的叹了叹气,将人抱到床上躺好,自己去叫人打了一浴桶的冰水进来。 第三日,珈泽婴抱着头喊痛,吵醒了魔尊。 “阿兄,我的头好痛呀”,珈泽婴眼含泪光,委屈无比。 “叫你贪杯”魔尊刮了刮他的鼻子,让人去端醒酒汤。又将珈泽婴伏在自己膝上,给他按摩着太阳穴。 下午两人还未起身在床上玩闹,内殿外冯公公的声音响起:“老奴该死,打扰陛下和仙君。但北边军报急奏,老奴实在不敢耽误。” 第74章 以身殉魔 魔尊正了正神色,穿戴好后走了出来:“军报承上来”。 珈泽婴也跟着魔尊走了出来,他让冯公公先出去,又走到门口让所有人都退下,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将门关上,开始在心中默念法咒。 魔尊低头看着军报: “北方草原乌力瀚王子突携大批骑兵,十二位大萨满,突破边境,两国绵延千里边界,已全线交战。 敌阵有异能者,可趋虎、豹、熊、豺等凶兽,并鹰、隼、雕等猛禽一同冲阵厮杀。两位王子更有宝刀,一似日光晕轮,一似月光阴冷,无人可挡。 我军毫无准备,损失惨重,一夜尽失五城。” 魔君突然抬头看着珈泽婴冷笑:“你这些天都是在拖延时间?” 珈泽婴不答,面露讥讽。 “哈哈哈哈,孤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孤的心中,太希望真的是阿影回来了吧。”魔尊虽在笑,但眼中怒火已燃。 他一步一步走向珈泽婴,捏起他的脸:“那小狼崽子为了你,掏出家底跟我拼命了。 说完负手而立,不屑的冷哼:“螳臂挡车”。 魔尊坐在玉案上,喊了一声:“来人”。 “来人?魔尊怕是要失望了,这里只会有我和你。”珈泽婴召出灵犀剑,横在身前。 “你设了结界?”魔尊闭着眼感知了一下,“嫘祖的守护界?” “并无先祖大能,此乃我姑射山的普生界,燃烧生命之结界,我不死,结界不破”。珈泽婴继续冷笑。 听闻此言魔尊终于变色,“你想把孤困死在这里?承影君是吃准了孤舍不得杀你吗?孤可不是刘政。” “魔尊可以试试”,珈泽婴面无惧色主动朝魔尊走去。 “我和承影剑已融为一体,我魂魄散,承影剑,灵灭。魔尊如果想让承影剑变成一把死剑的话,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魔尊终于暴怒,他将珈泽婴抵在墙上,“为什么?为什么?我是阿兄,我是阿政啊,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每次都要如此对我?” 珈泽婴抬手给他一耳光,“住口,你不是阿政。” 魔尊低头半晌,低沉的笑了起来:“吾乃魔界至尊,有什么会是我做不到的吗?” “我可以剜出你的心,把你裂魂,将阿影分出来,再把你杀了”。 说着突然暧昧的摸了摸珈泽婴的脖颈:“你这幅身子,这么死了也是可惜,不如让我先享用”。 说着一只手伸进珈泽婴的胸膛,在上面抚摸,另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腰。 “孤永远学不会在男人身下雌伏,倒是承影君,今天可以学学。” 魔尊将珈泽婴从墙上拽过来,电光火石之间灵犀剑连劈数剑,魔尊身前全是银光残影,冷不防的被刺伤,瞬间大怒,双目原本的赤金色开始发亮。 他周身开始冒着黑气,脸色森然,召出轩辕神剑,迎上了灵犀剑。 峥的一声,珈泽婴被逼退数步,血气翻涌,咽喉已有血腥气味。 魔尊似乎不想再浪费时间,他举剑凝决,那是黄帝大圣的人皇印,运载着人间之力。 珈泽婴严阵以待,周身灵力翻滚,将衣摆全部吹起,无风自动。 他护住自身,以剑环绕,形成一个如龙卷风的屏障,自己在风眼中念着咒语。 片刻之后人皇印以摧古拉朽之势盖了过来,那龙卷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直至停止。 劲风屏障岁岁破裂,珈泽婴以剑撑地,口吐鲜血。 魔尊冲过去又是一剑,珈泽婴抬剑再挡,却已然脱力,直接被对方剑身压下,灵犀剑沁入了自己肩膀,鲜血滴落。 珈泽婴奋力将轩辕剑抬开,迎头却又是轩辕剑一剑,万钧之力再击之下,他再也站不住,灵犀剑脱手,倒在了地上。 魔尊将他压在地上,一手去褪他的衣物,一手伸进了他的胸膛,竟然穿过肌肤,直直伸进了胸膛里,马上就要握到他的心脏了。 珈泽婴内心已决然赴死,他握紧了当初乌力瀚给他的匕首,默念起了法咒,匕首上已开始爬满了冰蓝色的光丝。魔尊在阿政体内,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吸到自己体内,然后将他和自己,一起毁灭。 珈泽婴看着刘政的脸,从当年牵着他的手上姑射山的娃娃,到不懂得隐藏情感的少年,再到那个对自己表明心意的羞涩青年,以及后来那个偏执多疑的帝王。 阿政虽然受心魔影响,性情有时大变,但他对自己的心意,却亘古未变。 珈泽婴神色眷恋的看着刘政,抬起自己的一只手,颤抖的捂住了刘政的眼睛。 “别看,阿政”。 珈泽婴放弃了反抗和挣扎。 第75章 人皇之力 刹那间,魔尊突然僵住了身体,那只去退珈泽婴衣物的手,猛然抬起,握住旁边的灵犀剑朝自己背后刺去。 魔尊一声痛呼,背部竟有大块血肉被挖掉落下,他自己刚刚,剜掉了背部整个胎记位置的血肉。 龙鳞落地,血肉之躯却是铿锵一声,犹如碎冰一般,大地都似乎一颤。 眼中的赤金色褪去,魔尊的表情陡然有了惊人的变化,他看着身下面如死灰的珈泽婴,双手摸着对方的脸,表情痛苦至极,哭喊道:“师尊。” 珈泽婴面色一缓,又惊又喜:“阿政”? 突然刘政眼中又闪过一抹赤金色,又转黑,复又转为赤金色,最后竟是一黑一赤金,显得无比诡异又可怖。 “刘政”触电般站起来,左右手互相搏击了起来。 两个不同的声音都从他口中传出。 一个恼羞成怒的声音怒吼:“你疯了吗?没了龙鳞你拿什么继承人皇的全部神力?” 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回道:“当初我的先祖如何制服你,如今我就能如何斩杀你。我已翻阅了你所有的记忆。” 刘政声音决绝的令人不寒而栗:“我的血脉让你苏醒?供你承载?让你复活是吗?” “那我就撒尽心头血,让血脉立刻断绝。” “刘政”的右手不再跟左手缠斗,举起灵犀剑,一剑刺向心脉,瞬间血如泉涌。只一个呼吸间,又是数剑,剑剑贯穿心脉。血以一个惊人可怕的量,拼命向外喷涌着,那可是心头血啊。 左手被这骇人的一幕愣住,魔尊终于发出了恐惧的声音:“你真是疯了,真是疯了,刘政你这个疯子。” 整间殿内响起了刘政的笑声,疯狂又决绝。 “承影君乃我世间挚爱,远胜心头之血,但凡我刘政神魂还有一丝残存,绝不容他有半分闪失,一处不悦。” 一道赤金色闪过,魔尊脱离了刘政的躯体,他现在是一团人形的赤金色雾气,没有实体。 他发出低沉又嘶哑的声音:“刘政,你想拖着我一起死?” 刘政捂住不停涌出鲜血的心口站起来,明明虚弱不堪的身躯,却周身彰显着王者之气。 “区区一把兵器尔,丑陋不堪的鬼魅,竟妄图主宰人皇之力?” “今日便让你见见,什么是人皇之力”。 刘政竖起沾满自己心头血的灵犀剑,又运气将心脉之中冲出大股血液,浸染全剑,双手在双目之前结印。 “列阵在东,青龙听令”。征伐剑发出一声龙吟,有巨龙腾出。 “挥锋刃生杀”。 “列阵在西,白虎听令”。显圣剑传出阵阵虎啸,有威猛白虎奔至。 “噬鬼魅命煞”。 “列阵在南,朱雀听令”。文昌剑一声凤鸣,有红色火鸟飞来。 “守心底约法”。 “列阵在北,玄武听令”。修德剑发出咕咕之声,一只巨大的神龟显出身形。 “镇苦海无涯”。 刘政身处阵中,长啸一声龙吟,真龙显相,阵法已成。宫殿倒塌,屋瓦碎裂,余波竟夷平了半个皇城。 这才是人皇之力,承载着人间之力,是天地人三皇并驾齐驱的大圣神通。 龙吟虎啸,凤鸣龟吼,五道颜色的光齐齐冲向那团烟雾,将他钉死在墙上。那烟雾不停的挣扎扭曲,发出各种怪异的恶臭和鬼哭狼叫的尖啸,那是人间最污浊的合体。 “刘政,你已剜掉龙鳞,并未继承全部人皇之力,如今心头血也快耗尽了吧,你奈何不了本尊。” “本尊大不了再被封印,等汝之血脉再将吾唤醒,哈哈哈哈”。。 突然结界外有人大喊:“泽婴”,同心剑顺着声音方向飞来。珈泽婴接剑扭头一看,江月璃带着玄门众人,终于赶到。 刘政召起灵犀剑,将要挣扎起来的那团雾气又钉死在那边孤墙上,“为万世太平,今日我定将你彻底湮灭”。他回头看着珈泽婴吼道:“师尊,快,神剑御雷真诀。” 珈泽婴摇头后退,不,不,阿政,不。。。 刘政看着珈泽婴,仿佛这世间上古洪荒以来的所有柔情都汇聚到了此刻:“请师尊快动手。” “阿政此生别无所愿,只望师尊日后万年,年年欢喜,岁岁平安,载歌载酒,一世无忧。” “刘政此生能得情之所钟,无怨无悔。” “以后若朝日破云,晚风轻拂,那便是我回来看你。” 刘政语气平静舒缓,却莫名让人觉得如泣如诉。他抬头看着满目苍穹,而后把视线移向了珈泽婴,那么深沉又那么缠绵。思尚几个甚至哭出声来,珈思逸更是双目赤红要冲过去,被其他人死死拉住。 第76章 人间再现痴情 轰隆,轰隆,天空突然几个惊雷。几道巨型闪电划过夜空,将夜幕照的如同白昼。 珈泽婴听到一个悠扬的女声响起:“九天玄刹,化为神雷。” 他猛然回头,撕心裂肺的大喊:”不,不要,母亲不要。” 珈泽婴跌跌撞撞的跑过去,甚至忘了御剑。 天空被闪电割裂的仿佛龟裂的瓷片一般的炸开,江月璃临空持剑,剑锋承载万千雷鸣,宛如九天摘仙。 “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江月璃携天罚雷霆,自九天而来,一剑劈向魔尊,还有将他死死钉住的刘政。 那赤金的烟雾发出了十分惊惧的嘶哑声:“这又是什么术法?我自上古以来,从未听闻可引九天神雷之术,你们。。。你们。。。啊啊啊啊啊。。。” “不,阿政,不。。。”珈泽婴眼见追赶不及,突然摔倒在地。 “阿政他,是朝日,是晚星,是我的一切欢喜”。 “愿得一心人,白首也不离”。 阿政,阿政,没了你,我如何万年欢喜,一世无忧? 一百多年的寒冰彻骨,内心荒草杂无。终于俯身去吻了红尘,得了那唯一一抹暖阳东升。 “我听闻昭辰仙子有一痴情咒,乃是大神通,师尊为何从不传我此咒?”16岁的刘政问过珈泽婴。 “那不是你该学的术法”,珈泽婴敲了敲刘政的头。 “那是对相爱之人,最大的残忍”。 突然珈泽婴眉心亮起金色,光芒四射,他睁开眼,对着那雷霆覆盖之处开始了古老的吟唱。 “九幽阴灵,诸天, 以我血躯,奉为牺牲。” 珈慕岚听到这熟悉的咒法又再次出现,震惊的看向浮在空中的珈泽婴,脱口惊呼:“痴情咒?” 当年见过江月璃施此术之人均目眦欲裂,震惊万分。未曾见过的小辈也是对此术如雷贯耳长大,此术要求施术者全身心的奉献,一丝犹豫和不舍也不能有,不是情到至死不渝,绝对施展不出。 献祭自己的全部心血和神魂,用自己的永不超生,来护心中挚爱之人。 珈思逸见珈泽婴痴情咒亮起,震惊万分,良久之后露出一个自嘲的表情。 一百多年后,人间再现痴情咒。 又有痴情之人,为了心爱之人,自愿奉献一切,施展逆天改命之术。 “三生七世,永堕阎罗, 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珈泽婴的声音响彻天际,现在连江月璃在万里高空都听到了。她在云上一个踉跄,泽婴他,他竟然给刘政种了痴情咒? 神剑御雷真决的光芒散去,所有人都呆呆的注视着中间,只见白芒之中有一金色蚕蛹状物漂浮。 刚刚千钧一发之际,刘正闭上了双眼,他回忆起此生过往,全是珈泽婴各种生动的脸,温柔的,撒娇的,温怒的,狡黠的,心痛的,满足的。 他感谢昭辰仙子出手,让师尊不必背负亲自动手的痛苦。 突然他的掌心冒出丝丝金线,竟瞬间喷涌而出,将他周身包裹的一丝不透。他想起当日他表白心意得到师尊同意,歃血而盟割破的手掌,师尊施术,种下此线。 “师尊”,刘政此刻才知道,人之将死,心也是可以软到这种程度的。 刘政此生,真的无怨无悔了。 珈泽婴缓缓自半空落下,珈慕岚立马飞身去接住了他,没有一个父亲看着这样不知生死的儿子,能镇定自若的,他的双手一直在颤抖,甚至无法检查儿子的伤势。 江月璃接住金蚕蛹中掉下的刘政,和姑射山众人,立马回了山门。 第77章 回家 光武帝失踪,草原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如同他们当时突然出兵一样又突然退兵,并且送回了刘洵和秦青。 丞相薄谨言对外声称皇城大火,陛下受伤,正在休养,暂时由刘洵监国,他辅政。 南部海国和北方草原均表示,和华夏王朝光武帝有密约,但凡朝中有异动者,他们就出兵,震住了某些蠢蠢欲动之人。 两个月后,光武帝回到皇城,身边不见了那位美人。 光武帝正式过继刘洵,封为太子,亲带身边教导。此后,光武帝呕心沥血,日以继夜的加快着国家的改革和制度律法的完善。和草原、海国更是订下永不侵犯,互为依靠的兄弟盟约。 那日乌力瀚王子来帝都签订归还燕云十六州的盟约,光武帝与他一起在御书房共饮。王子看着书房中那一副身着狐裘的仙君雪中图,久久不曾回神。 “我知道他不是属于我的月亮,但有一刻,月光确实曾照在我身上。”乌力瀚酒后对着光武帝说道。 草原使节离开时,除了粮食货物,光武帝还赐了画像一副,王子没有打开但欣喜异常,抱着锦盒对着刘政的方向,行了草原之礼,策马离开。 刘洵最初还总是问光武帝,仙君呢?后来渐渐长大也不再问了。仙君教导他数年,很多话语多年之后回想,理解其中深意,更觉得受益匪浅。那日他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一定是危难之际,仙君深夜衣冠不整、鬓乱钗横冲到自己的寝殿,将自己交于秦将军,又将随身仙剑于他们逃走,自己留了下来。 他长大后不敢问,是怕出来的结果是,仙君已经不在了。 是夜,光武帝一人独登高楼,忽风大作,人畜均不能视。风毕,帝已无踪迹。 16岁太子洵即位,号宣帝。 传说,光武帝有大德,人间功德已满,仙人御剑接其归位。 后宣帝建庙宇祠堂,供奉光武帝,又在光武帝金像旁,又立一等身仙君像,那仙君雌雄莫辨,容色倾国。 宣帝带百官朝拜祈福,祭祀先祖,尊二人为华夏守护之神,并亲自登台高呼:天佑华夏,国祚绵长。 姑射山上,宜室。 “阿政,你再换粉色大花床单,我就用那床单将你包着一起扔出去”,承影仙君面色不悦的拧着一人的胳膊,将他拖到卧室,气愤的指着床上那不能直视的嫩粉大花床单。 那男子一脸委屈道:“是昭辰仙子送来的,我以为你喜欢”。 珈泽婴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突然珈琮元边叫着泽婴的名字边走了进来,在房门口就看到了那醒目的床上一片嫩粉中艳俗的大花。横霜君面色怪异,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珈泽婴刚刚的莫生气口诀全部白念了,对着身边的男子狠狠的,邦邦两拳,出气。 刘政抱着胳膊被打了也不生气,只是微笑的看着他,眼神眷恋又温柔。 又是一度千宗会,珈泽婴和刘政带着显字辈的小辈前去参赛,随行的还有思逸和思宇。 千宗会上遇到炎黄宗的队伍,两边互相行礼招呼。 炎黄宗的小辈对姑射山的承影君和光武君似乎很感兴趣,现在华夏王朝的开国君主就是这位光武君,据说也是人皇血脉,在凡间为帝王时,因有大德,承人皇之力,召人间四方之神,斩杀魔尊得道。 他们炎黄宗,可是和他一起从复国军开始打江山的。经常听长辈们谈起,当初我在凡间和复国军一起的如何如何,又是羡慕又是刺激。 这承影君和光武君的情感轶事,也是玄门百家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两人均是男子,还是师徒,哪怕姑射山自己人不在意,背后总是沦为笑柄的。不过这两人同生共死,情义真挚,让不少互相过了百年的道侣都汗颜。 那日灭魔之战,玄门中人几乎尽数在场,亲眼所见所闻者,无不泣泪垂首,从此两人从玄门笑柄变成伉俪典范。 第78章 他们,也该有个圆满的结局 炎黄宗的小辈围着二人叽叽喳喳的说了一通,广成君一直在后微笑的看着。 刘政抬头看了看后面的轩辕坤,眼神示意他借一步说话。两人走到一处安静之所,轩辕坤看着刘政说道:“恭喜陛下得偿所愿。” 刘政满足的笑着,伸手拍了拍轩辕坤的肩膀, “阿坤你如今过的如何?” 轩辕坤苦笑一下,“能如何?参悟天道,刻苦修行。” “那日我飞升之前,准备托付谨言辅政的。” 刘政冷不防的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扎的轩辕坤心中一阵刺疼。 “他拒绝了”,刘政看轩辕坤低头不语,便将二人那日谈话内容说了出来。 那日薄谨言听完君王托孤之言回复道:“臣恐怕有负陛下重托,臣准备辞官。欲一心向道,去东海寻仙山了。” 刘政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年长四岁,却终身未娶的哥哥,轻声叹息:“多少帝王穷极一生都未找到的海外仙山,哪有那么容易找到。炎黄宗有阵法结界。你一介凡人,当初若不是炎黄宗特意显形在海边附近,开打结界,你以为复国军找的到?进得去?” 薄谨言却是微微一笑:“臣服过长生丸,还有很漫长的时间,可以一直找下去。” “承影君当年所言一语成谶,臣活该这样长长久久的活着,寂寥一生,长长久久的活着。” “若还有什么能支撑臣走完这无尽虚空的时光,便就是去寻东海仙山,找回所负之心上人了。” 轩辕坤听完,长久的站立在那里,一言不发。 珈泽婴打发了小辈,朝他们走了过来,听到刘政所言,也忍不住插了几句。 “薄谨言终身未娶,定亲之后便悔婚了,对方的父亲闹到御前,他还被阿政罚俸打了廷杖。” “我后来让阿政为他和秦青赐婚,他也拒绝了”,说着便将那日秦青和薄谨言的对话又复述了一遍。 “轩辕坤,你在凡尘走一遭,不是一无所获。你得到了真心待你的朋友,也有个为你孤寡终生,愿余生都去无尽碧波大海寻你的爱人”。 珈泽婴招招手,叫刘政过去,走前又丢下一句:“东海浩渺又凶险,凡人飘荡在那,也许哪日一个浪头过来,便沉入海底了。炎黄宗的阵法结界,有时候也该为有缘人打开一下的。” 轩辕坤的眼泪不知不觉中已打湿了脸庞,他在两人身后低头行礼:“谢承影君赐教”。 一只孤帆的小船不知道在海上航行了多久,船上只有一个青衣男子靠在船坞外。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去过哪些海域。 海上没有建筑,没有标记,只有永远的海天一线,永远到达不了的终点。 害怕过,也迷茫过,但是从不曾想过放弃,那人的音容相貌时时刻刻在心中回放着。那些年太忙了,忙到只有偶尔夜深人静空闲下来,才能偷偷的去想一会。如今,他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可以慢慢的去想,一点一滴的细节,全部重新拾取。 夜晚的海面平静又可怕,黑暗的海面连着黑暗的天空,除了点点繁星和皎洁的月亮,便全是空荡荡的黑,如同自己的心一样。 突然一颗流星划过,他想起承影君说过,对着流星许下心愿便可实现。于是他闭目虔诚祈祷:“愿我早日寻得仙山,找回心爱之人”。 睁开双眼,只见流星已飞至自己眼前,居然是朝思暮想之人,御剑临空出现。 他闭了闭眼,以为又是幻觉。这些年他无数次的在海上看到了海市蜃楼,一次次满怀希望又落空。 再睁开双眼,幻象竟然还在。 他拍了拍脑袋,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幻象还在? 他俯下身,准备捧一捧冰凉的海水让自己清醒过来,却不想弯腰捧水的那一刻,被人拦腰抱起。 “薄谨言,你看到本君,却是要跳海吗?” 真实的触感,熟悉的声音。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抱着自己御剑的男子。 阿坤,阿坤。。 一生谨言慎行,端方雅致的薄谨言,第一次放肆了自己的言行,他紧紧的抱住那人,像个孩子,哭的泣不成声。 三日后,帝都禁军统领秦将军的府邸,来了两个客人。 秦将军见此二人又哭又笑,对着一名面容俊秀的男子又是垂肩又是拍头,那仙人之姿的男人也是不恼,只是嘿嘿的笑着。 三人饮酒到深夜,临走时,轩辕坤给一传音符给秦青:“阿青你若何时厌倦了凡尘想求仙道,可用此物通知于我,黄炎宗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 秦将军将接过贴身收好,点头,挥泪送别二人。 第二日宣帝问秦将军,卿有何喜事,嘴角弯了一天。 秦将军笑答帝王:“臣愿陛下早日找到生死相许,永结同心之人”。 少年帝王看着这答非所问的将军,摇了摇头。 生死相许,永结同心之人吗? 光武帝和仙君,大抵如此吧。 第79章 番外一:思尚的心思 思尚有心事。 他愁眉不展的来找刘政,希望他这样有道侣的人,可以给自己一些帮助。 “阿政,你当初是怎么跟承影君在一起的啊?”思尚坐下来,茶还没喝,就直接开口了。 刘政差点被呛到,这。。。这要自己怎么说?因为催情毒差点把师尊强了吗?不不不,这万万是说不出口的。 “思尚,你到底有何事?直说吧”,刘政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唉。。。我心悦一位师妹,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我思来想去,也就你有道侣,所以想来问问你”。思尚唉声叹气的坐了下来。 “你心悦一位师妹?是哪位呀?”刘政八卦了起来。 “就。。。就是沐潇潇师妹”。思尚的脸红了,磕磕巴巴的说,“我知她以前思慕过思逸师兄,我。。。我已问过师兄,他说对潇潇无感,让我努力”。 “可是,要怎么努力呢?” 刘政摸了摸下巴,“追求女孩子啊,这。。。这我得好好想想”。 长久的沉默。 珈泽婴这时走了进来,看到刘政和思尚相对而坐,两人均是眉头紧锁,一副深思状。 他咳了一声,思尚思绪被打断看到珈泽婴,立马起身行礼:“承影君”。 “嗯,怎么了你们俩?”珈泽婴点点头,走进来坐在他们旁边。 “师尊,思尚有问题想请教我,可是我思索良久,竟也不知如何解”。 珈泽婴听到此处媚眼一横,对思尚颔首道:“来,今日本君就不吝赐教你一下。” 当刘政将事情告知珈泽婴之后,珈泽婴眼睛转了几转,用手托着下巴,也加了思索小队。 珈琮元原本就和珈泽婴一起的,片刻后也进来了,他本是准备来找刘政说炎黄宗找他之事,进来之后觉得气氛诡异。他们三人各自分坐,均愁眉不展,便问了发生了何事。 刘政行礼道:“思尚来请教我问题,我不会,恰好师尊回来,便就请师尊解惑,却不想师尊也是解不出。” 珈琮元好奇了,“这天下竟然还有能难住我们承影仙君的问题吗?说与我听听” 当听到问题是:如何追求到心悦的女子时,珈琮元也皱了皱眉。 现在从三人分坐变成了四人对坐,一对同性道侣,两个单身狗,沉默,无尽的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宜室。 这诡异的气氛大约维持了一个时辰,思尚面露失望。心中暗叹:没想到承影君和横霜君,两位化神之能,都无法解出这难题,唉。 思尚起身告辞,留下其他三人继续静夜思。 回去时碰到思逸师兄,思尚将他刚刚去找阿政求教,却没想到连承影君和横霜君,都不知道怎么办的绝望跟珈思逸诉苦了一下。 珈思逸笑着看思尚,敲了一下他的头:“你可真问对了人。” 第二日刘政刚起身,突然灵感顿生,他拉住珈泽婴往外走去。 “师尊,既然思尚心悦潇师妹,那我直接去问她想要如何,不就可以吗?” 珈泽婴也点头赞同,还夸阿政聪慧。 没走多远,两人在路上恰好沐潇潇提着个食盒,在往另一边走去。刘政立刻大步上前,喊着“潇师妹留步”。 沐潇潇回头见刘政唤她,立马停住行礼:“光武君”。 刘政也不跟她客套,直接开口问了那困扰了一夜的问题。 “潇师妹,如若我心悦你,应该如何做,才能得你倾心呢?” 沐潇潇吓的手中食盒啪的一下就摔了,整张脸花容失色。 “光。。。光武君。。。潇潇到底做错了什么?啊啊啊啊。。。你喜欢我哪里?我马上就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呀?要死要死要死。。” “潇潇你回答阿政啊,他要如何追求你,你才能答应他?”珈泽婴声音从二人身后传了过来。 沐潇潇已经哭了,她整个人已经快要站不住,心想吾命休矣。 她立马跪下,声泪俱下:“承影君,潇潇和光武君一直清清白白,从无半点越界和私密。” “潇潇对光武君,一直如父亲一般敬仰。每次见他,除了想喊爸爸绝对没有任何杂念”。 珈泽婴挑眉不解,“我让你回答阿政的问题,你说这些干嘛?” 沐潇潇深吸一口气,神色凄凉,“不劳承影君动手,潇潇自行毁掉容貌,去后山修行,再也不出后山一步”。 说罢便要磕头离去。 “潇师妹,你怎么了?”思尚过来找刘政,却正好听到沐潇潇说最后一句话,他立刻跑了过来,关切的问道。 “思尚师兄,潇潇命中有此一劫,不必为我求情。你快走,光武君错爱,潇潇福薄无力承受。”沐潇潇生怕珈泽婴迁怒思尚,赶快让他离开。 “光武君错爱?”思尚被惊到了,他缓缓的转头看向刘政,见刘政也是一副吃惊万分的样子。 刘政几乎是瞬间看向珈泽婴,摇头摆手:“我没有,我不是,她胡说”。 珈泽婴突然捂住肚子笑了。 “潇潇莫要惊慌,阿政只是打个比方,快起来。你这样,思尚可要心疼坏了”。说罢拉着刘政就走了。 沐潇潇还愣在原地发呆,思尚却赶忙将她拉了起来,红着脸嚅嗫道:“那个问题是我昨天去请教阿政的,当时承影君和横霜君也在,没想到两位化神之能竟然都不知解”。 “所以他们今天碰到我,就来问我了?”沐潇潇终于松了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差点没把我吓死,他们俩可真会玩”。 思尚抓了抓头,小心的又问了一句:“那潇师妹可以回答一下阿政的那个问题吗?就是。。如果心悦你。。。要。。。” 潇潇用手戳了戳思尚的肩膀,“你真蠢,竟然去问光武君、承影君、横霜君他们三个。” “他们长成那样,还追求个屁啊,脸往那一放,姑娘们就自己倒贴了好吧。” 思尚啊?了一声,“所以必须要长得好看吗?” 沐潇潇摇摇头,“不是好看,是要像他们三个那么好看才有这个效果。” 思尚又怯生生的开口:“没那么好看,就不行了吗?” 沐潇潇拿起食盒,拍拍灰,“难道有人喜欢丑的吗?不过男神都是梦幻泡影罢了,昭辰仙子说的对,他们都是内部消化的,啧啧啧。。” 思尚继续红着脸抓着头:“那长成我这样的,可以吗?丑吗?” 沐潇潇拍食盒的手突然不动了,她也红了脸,低头说道:“思尚师兄你。。。你不丑。。。” 第80章 番外二:抢亲1 “师尊,师尊,不要。。不要。。。别走。。。师尊。。”刘政又被梦魇住了。 珈泽婴听到神色紧张的坐了起来,握住他的手,一声声回应:“我在”。 啊的一声大叫,刘政终究还是被噩梦惊醒,他满头大汗,身上的衣物也已被浸湿。 他大口喘着气呼吸,眼神迷茫的看着珈泽婴关切的脸,而后紧紧将人抱住,把头埋在他的腰间,呜咽了起来。 珈泽婴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着,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心中无奈叹息:“阿政到现在怎么还如惊弓之鸟一般”。 之前珈琮元闭关,本以为是修为停滞,却不想是化神之劫欲来。他闭关之中出了一点岔子,导致记忆丧失,神智有损,甚至短暂的失明了一段时间,幸好遇到轮回宗洛小公子。洛小公子悉心照顾他一年,两人已成至交好友。 珈琮元回来之后告知父母,珈慕岚觉得姑射山应当去拜谢轮回宗。江月璃见珈琮元说起洛小公子的眼神,捂嘴轻笑,想着是不是可以直接准备去提亲了? 便叫着端锦年这位“婶婶”一起,想着两位主母前去比较正式。 却不想江月璃和端锦年去了之后,让人去请洛小公子,邀他去姑射山做客,好好答谢。洛宗主却表示小儿不想再见横霜君,姑射山的感谢心领了,昭辰仙子请回吧。 昭辰仙子和端锦年面面相觑,正准备讪讪离开。 在山门口,洛夫人却跑出来叫昭辰仙子留步,带她去了洛小公子的住处。 半日之后,江月璃和端锦年再出来,两人已是脸色俱变,江月璃眼角含泪,神色悲戚。 回来之后,江月璃告知珈琮元,已去轮回宗致谢,还得到了洛小公子下月初三即将成亲的好消息。 珈琮元愣了半晌,终是回了句:“如此,便恭喜他了”。 珈泽婴知道自己那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兄长,竟然被人负心了? 便独自一人,于洛小公子成亲当日,直接去抢亲了。 传说那日玄门第一的承影仙君,一身煞气,面若冰霜,横剑拦在迎亲队伍之前。 承影君大声质问洛公子,是觉得姑射山配不上他吗?还是觉得姑射山的人好欺负可以随便负心呢? 随即将花轿打的七零八乱,新娘子哭哭啼啼的跑了出来,被承影君呵斥快滚。 洛公子又是气恼又是无奈,急得跺脚,拔出剑就要跟承影君拼命。可洛小公子哪里会是承影君的对手,不出十招已招架不住。 承影君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将他掳走了。 一时间玄门震惊,百家议论纷纷。在炎黄宗研习人皇血脉术法的刘政,听到此消息,也是吃惊不已。从未听师尊说过他和轮回宗有何恩怨啊? 传言越发诡异,说是承影君对洛小公子一见倾心,洛小公子一时被色相所迷,跟承影君厮混了一阵,便想回归正常,回家娶亲了。 这承影君哪是可以随便玩弄之人,更是自己看中的东西一定要得到的主,便有了当日当街抢亲的一幕。 现在承影君还将洛小公子关在自己屋子里,不仅用阵法结界锁住,还自己亲自在门口坐镇,不让任何人进去。 轮回宗洛宗主亲自上门要人,都被同心剑逼了回来。如此胡闹,气的族中长老们个个想打死这个小王八蛋。 刘政想到自己已在炎黄宗数月,难道师尊真的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对旁人一见倾心了? 这。。这就一会看不住,就又沾花惹草了? 还是师尊觉得自己这次分别太久,又闹性子故意气他?那他。。。和那个洛小公子,应该不会真的有什么吧? 越想越觉得全身血气都要冻住,告别了轩辕宗主,立马就要回姑射山。 临走前薄谨言和轩辕坤都劝慰他,不必惊慌,承影君绝不是那样的人。刘政却跟本没心思听他二人之话,匆匆忙忙就走了。 回到姑射山,众人见刘政回来纷纷松了一口气,珈连州赶忙拉着刘政要他去管管那个混账东西,大骂着刘政不在这几个月,已经接连闯下几桩祸事。 洛小宗主看着刘政,再想想自家那个儿子,心想承影君除非是傻了,否则没有理由不要光武君,要自己家那个。 刘政和众人快步走到宜室,果然见珈泽婴靠在藤椅上坐在门口。 突然看见刘政回来了,珈泽婴开心的眉眼一弯,飞身跳到人身上。刘政接住他,面色却是不悦至极。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开口道:“我已回来,师尊你也该放洛小公子出来了”。 珈泽婴闻言却看他一眼,摇摇头,从他身上下来,又回到门口坐着。 刘政看他如此,捏紧了拳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咬牙切齿:“”师尊将人带回,如此囚禁,置我于何地?” 珈泽婴却还是摇头:“此事是我一人所想所做,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刘政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他几乎是吼了出来,“我不过离开数月而已,师尊就已经想让阿政给洛公子腾地方了吗?” 刘政心如刀割,那些过往,那些爱恨,难道师尊这么轻易就抛下了吗? 这一次,是真的要失去他了吗? 珈思逸在旁也是义愤填膺:“承影君,你怎能如此伤阿。。光武君的心?” 珈泽婴诧异的抬头看着刘政,又看看周围一圈人,他的眼神迷茫了起来,反而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一样。 第81章 番外二:抢亲2 正准备开口,却听到珈琮元的声音传了过来。 “泽婴,休得胡闹”。 远在西海的横霜君和昭辰仙子终于收到消息,赶了回来。 昭辰仙子走过去,拧着珈泽婴的耳朵骂道:“你这个猪队友”。 珈泽婴看到珈琮元却兴奋异常,也不管耳朵还被母亲拧着,对珈琮元喊道:“人我已抢回,他那个狗屁的亲没有结成,兄长快进去见他。” 说罢立即撤掉了结界,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 珈琮元无奈的看了胞弟一眼,泽婴弄这么一出,他该如何面对子真?大婚被泽婴闹成这样,子真应当是又气又恼吧。一会进去先跟子真道歉赔礼,再去同弟妹解释一下?还是不去了吧,他也并不想见那姑娘。 深深叹了口气,珈琮元推开门走了进去。 “母亲,疼疼疼,我的耳朵要掉了”,珈泽婴看珈琮元进去了,终于反应过来,现在自己正被人掐在手上。 刘政听到珈泽婴喊疼,立马本能的过去跟昭辰仙子求情。 昭辰仙子看着在旁心疼不已的刘政,横了珈泽婴一眼,放开了,又用手指狠狠的戳了戳他的脑袋。 珈泽婴嘿嘿笑着,抱住了身边的刘政,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阿政你乱想什么呢?我不过是将嫂嫂绑了回来”。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珈连州看着珈慕岚,珈慕岚看着江月璃,江月璃却低下了头。 不过片刻,珈琮元拉着一位男子冲了出来,语气急切:“这是何人?子真呢?” 这下轮到珈泽婴目瞪口呆了,难道自己。。。抢错了人? “你找子真?”洛小公子诧异的看着珈琮元,“你们姑射山真是好不讲理,找我妹妹为何要来闹我大婚?” 妹妹? 妹妹?原来洛小公子,竟是洛小姐吗? 洛宗主一声叹息,“凌儿,你先过来”。 珈琮元也被那句妹妹惊到,仿佛在回忆什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洛凌趁机摆脱了他抓着自己的手,走到了洛宗主旁边。 珈琮元反应了半天,走到洛宗主前,拱手行礼:“洛宗主,家弟胡闹,冒犯了凌公子。此事姑射山必定公开赔礼道歉,并向令郎亲家、及新娘本人解释清楚。令郎再举行婚礼的费用,姑射山一力承担,且会双倍赔偿”。 洛宗主点了点头,转身正欲离开。 “还请洛宗主留步”,珈琮元在后继续说道,“请洛宗主告知,子真她。。。” 洛宗主又是一声叹气,“横霜君,小女不愿见你,甚至不愿让你知道她是女子。” “各中缘由,你应当心知肚明”。 珈琮元的脸色通红,一向清冷孤傲的横霜君居然结巴了起来:“我。。。我当初。。。我神智有损。。。我也不知子真她竟是。。。” 结巴了半天,终是缓了下,深吸一口气。 “琮元唐突了洛小姐,是在下孟浪了,琮元必定负责”。 洛宗主却是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负责?拿什么负责?” 珈慕岚这时候大概是听明白了,他笑着走上前,“我姑射山必定三媒九聘,八抬大轿,迎娶洛小姐”。 珈连州也笑着对顾宗主说,“误会,都是误会。” “现在误会解除了,我们两家还能结姻亲之好,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哈哈哈哈” 洛宗主却并不买账,他冷冷的看着姑射山众人。 “姑射山呐,一门双化神,冠绝天下,真真是了不起的狠”。 “所以姑射山就可以霸道到将别家女儿任意揉搓吗?” “我们轮回宗不愿将女儿嫁给你们,你们难道还能来抢不成?” 说罢发现珈泽婴凉凉的看了他一眼,顿时语塞。 而后又愤然道: “承影君不要欺人太甚,我轮回宗固然没人是承影君的对手,但我们自己玉石俱焚还是可以做到的。” 珈慕岚立马陪笑,“洛宗主消气,我知小儿今日之事让洛宗主动怒。小儿任性顽皮,以后洛小姐以长嫂之尊可以好好教训他,给洛小公子出气”。 洛宗主依然冷脸,“小女并不心悦横霜君,曾经之事,对她而言也只是困扰和荒唐”。 珈琮元听到此处,脸色已然惨白一片。 珈泽婴再也忍不住,插了过来,指着自家兄长,对着洛宗主问道:“洛小姐是瞎了吗?我兄长这样的人,怎会有人不心悦?” 刘政拉着他,虽觉得师尊有些冲动,可横霜君这样的人物,怎么会被女人嫌弃? 洛宗主不理珈泽婴,他走到珈琮元面前,“横霜君,我听说姑射山剑技中有一忘字诀,如若横霜君还感念小女曾对你的点滴恩惠的话,请横霜君自用忘字诀,抹去那段记忆”。 “这样小女就能心无芥蒂的过自己的日子,不受困扰的,和她原本的心爱之人在一起了”。 珈琮元低下头沉默良久,浓密的眼睫一直颤抖,终是抬起头,对洛宗主说了一个“好”。 随即拔出归藏剑,使出忘字诀。 洛宗主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带着洛凌公子,行礼告辞。 珈泽婴忙着抱着晕倒的兄长回去休息,没有去纠缠。倒是江月璃急匆匆拉着珈慕岚,说要去送洛宗主。 珈慕岚冷不防被江月璃拉住手,竟然还似乎害羞的笑了笑。 安顿好珈琮元,有人来报让承影君和光武君回宜室,宗主和夫人在等他们。 珈泽婴和刘政一回去就看到江月璃坐在那哭,眼泪巴拉巴拉的掉,珈慕岚也是坐在旁边神色悲切。 珈泽婴走过去安慰母亲,“母亲不必伤心,终是那瞎了眼的洛小姐没有福气,兄长这样的人,何愁以后找不到真心之人”。 “母亲若觉得此口气实在难忍,他日洛小姐成亲,我去杀了那新郎官便是”。 听到此话,江月璃哭的更凶了。 珈慕岚叹气道:“泽婴,不要这样说洛小姐,她。。她实在是个好女子,是我们对不住人家”。 江月璃边哭,边说着上次她和端锦年去轮回宗的事。 第82章 番外二:抢亲3 他们走到山门口被洛夫人又叫了回去,去了洛小公子房中,见到了洛小姐。 当时江月璃和端锦年看到洛小公子原来竟是洛小姐,还以为她是姑娘家害羞,所以刚刚不愿在大堂相见。 却不想洛小姐看到江月璃就开始哭,第一句话就是:“昭辰仙子,子真求您一件事”。 洛小姐说着挣扎起身,这时江月璃和端锦年才发现这洛小姐似乎身体很是虚弱,一副病殃殃的样子。 洛小姐咳了一阵开口,“当日横霜君失去记忆,神智有损,犹如几岁孩童一般。又双目暂时失明,我遇到了他,没有理由不管他。” “我之前贪玩,吃了响果,所以是男子的声音,他一直不知我是女子。” “是我有意隐瞒,所以导致他没有男女之防,况且他当时像个孩子,我们也就同吃同住了。” “之后种种亲密,皆是子真欺瞒横霜君所得,是我存有私心,舍不得告诉他真相。子真,子真。。。” 洛小姐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是子真乘人之危,占了毫无防备的横霜君的便宜。” 江月璃听到此处,和端锦年对视了一眼,心想我那快200年单身狗的大儿哟,这果然还是靠女追男才红鸾心动的。 于是她笑着开口,“洛小姐不要这样说,你和琮元能两情相悦这是喜事,我们姑射山从不是刻板教条之人,我这就回去,准备择日来轮魂宗提亲”。 却不想洛小姐情绪突然激动,一阵猛咳,伸手拉住了江月璃。 “子真所求之事,就是希望昭辰不要告诉横霜君”。 “之前同您说的那些,就是想告诉仙子,一切都是子真的错,横霜君什么都不知道,是我骗了他”。 江月璃不解的看向洛小姐,洛夫人却突然大哭了起来。 “昭辰仙子,小女她,阳寿注定活不过双十”。 一句话让江月璃和端锦年的瞳孔都是一缩,又是一个有早夭之劫的人吗? “小女生下就犹如死胎一般,自小一直体弱,我们轮回宗用秘法查得,她阳寿不过双十。” 江月璃看着这悲伤痛苦的母女二人,正了正神色。 “无论是琮元,还是我们姑射山,都绝没有嫌洛小姐阳寿短而不负责之理。此事日后我们可一起想办法,应对早夭之劫,我们也是有经验的。” 洛夫人给昭辰仙子行一礼,“谢仙子好意,我们自小就给她施以轮回宗秘法,保留其完整的生魂入轮回,或许还能残余些许记忆。只是何时能轮回回来,是男是女,是人还是其他什么,一切都要看天意”。 “我们原本以为真儿能快乐天真的过这一生就好,却不想在17岁竟然遇到横霜君,令郎那样的男子,真儿实在情难自禁。” “可她深知自己命不久矣,所以誓死不愿耽误横霜君。” “冤孽啊”。 说完洛夫人又掩面痛哭了起来。 洛小姐扑在江月璃面前,声泪俱下,“昭辰仙子,子真求你,回去就告诉横霜君我不愿再见他,之前种种我都觉得是荒唐。我三哥下月初三成亲,我一直跟他说我是洛小公子,就请仙子告诉他,我下月初三娶亲”。 江月璃扶起洛小姐,轻柔的安慰她,“事情尚未可到最坏的地步,你何必现在就断了所有退路。琮元对你,我看得出来,也是有心。除了家人,我从未见过他对旁人如此上心过”。 洛小姐听到,却哭的越发凶狠,她竟跪在江月璃面前。 “昭辰仙子,您是痴情咒的主人,我想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能明白一片痴心之人了。” “他若知我是女子,以他的为人,必定要负责,我不愿他因负责而娶我。” “我更不愿,两三年之后,他要一个人孤寂的过完漫长的一生。他跟我说过,珈氏族规,绝不纳妾,也永不续弦。” “我怎能?就为了占有他区区几年,然后丢下他,让他寂寥万年,终生孤寡呢?” “万一他以后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怎么办? ” 说着洛小姐竟咳出一口血。 江月璃见她情绪激动,赶忙把她抱到床上躺好。 洛小姐却突然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心口上。 “若仙子不答应我,子真立刻就自剖心口”。 “若让横霜君一世痛苦,对子真来说,胜于剜心之痛”。 江月璃看洛小姐身子如此柔弱却性子这样刚烈,她待琮元这样痴心,这样的女子,遇到到底是琮元的有幸还是不幸啊?果然是冤孽。 江月璃抱着洛小姐大哭一场,终是点了点头。 宜室里除了江月璃抽抽搭搭的哭泣,一片沉默。 刘政轻轻的给珈泽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叹气开口,“果然是人生自古有情痴”。 “洛宗主故意说那些话,想必也是洛小姐所托,更逼横霜君用忘字决,彻底忘了自己”。 “这洛小姐,真是个痴心之人”。 珈泽婴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母亲,我来想想办法,去破了这早夭之劫”。 珈慕岚叹气,“洛小姐身上已种轮回宗秘法,到时生魂必然离体去入轮回”。 “况且,琮元现在,已经都忘了。” “就算你把洛小姐逆天改命了,面对忘了她的琮元,岂不是更残忍?” 珈泽婴眼眶发红,坐在那里不吱声。 送走了宗主和夫人,刘政回来看到珈泽婴还像个雕塑坐在那里。他走过去蹲下来,伏在他的膝盖上仰面看着珈泽婴。 “师尊,莫要悲痛了,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我们可以等。” “等洛小姐回来,再让他们重逢。” “记忆会遗忘,可是爱不会”。 “无论洛小姐回来是什么样子,是男是女,是人还是精怪,命运一定会让他们再次相爱的”。 珈泽婴摸着刘政的脑袋,滑出眼泪,点了点头。 洗漱完毕之后,刘政躺着抱住珈泽婴,闷闷的说:“我在黄炎宗听到流言,你看上那洛小公子,甚至还去抢亲,又把人带回宜室。” “我路上就在想,我回来之后定要把你狠狠打一顿,将你关起来,让你天天只能见到我一个人。再把你锁起来,让你哪里也不能去,只能日日躺在这床上,同我一起”。 珈泽婴白他一眼,“我疯了吗?这天下还有比光武仙君更英俊的人吗?” 刘政嘴角弯了一下,突然又压下,他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那如果,你有天见到了,比我还英俊的人呢?” “你会变心吗?” 珈泽婴的整个眼白都要翻过来了,不仅没回答,还一晚上没理他。 这不,夜里光武仙君就梦魇了。 两年后,轮魂宗喜添长孙,珈琮元和刘政前去道贺。之前因为珈泽婴和刘政置气,故意跑去对洛小公子抢亲绑走之事,珈琮元决定多备点贺礼,刘政也表示要去帮师尊好好跟人道个歉。 席间,珈琮元觉得有些闷,又看园中桃花烂漫,于是便离席去走一走。 珈琮元站在桃花树下,伸手接住了几片落下的花瓣。虽然没有表情,但远处有不少其他宗门的女眷看到他这般风姿,均是激动害羞不已。 珈琮元听到刘政叫他,握住手心几片花瓣便就离开了。 他从始至终都没看到,在离他不远的一个窗户前,一个面色苍白至极,形如枯槁的女子,用力的捂着嘴,哭的泣不成声。 第83章 番外三:我喜欢你的美人 刘政被炎黄宗邀请去共同研习人皇血脉的术法,因是宗门秘法,珈泽婴这个外人不好同去,便就独自一人留在了姑射山。 走前那几日刘政日日被师尊喂的饱饱的,弄得光武仙君甜蜜的腰酸背疼。 珈泽婴亲自将人送到东海才回来,两人依依不舍,看的来接的轩辕坤和薄谨言牙都酸了。 却不想珈泽婴刚回来十日左右,就有人来报,西海二皇子承蛟,叩山门要找承影君,并下了一封战书。 珈泽婴正愁阿政不在日子过的百般聊赖,有人送上门给他找点事,还挺不错 。 于是漫不经心的打开了战书,越看脸色越沉,随即一脸阴沉的抱着剑出去了。 那战书写的文绉绉,酸唧唧。大致内容是:我西海二皇子承蛟,前几日在海上遇到一位美人,我一见倾心了,于是我便去求爱。那美人却说你是他的心上人,只要能打败你,他就接受我。 珈泽婴面若寒霜的来到山门口,承蛟已在那里等待多时。 承蛟远远看到一位美人临空而来,先是一愣,然后问道:“你们承影君不敢接受我的挑战吗?” 珈泽婴冷冷一笑,落在地上。将同心剑持在手上,剑锋一转。 “本君正是来教训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 承蛟啊?了一声,然后又看看已经走近的珈泽婴,想到刚刚那句话确实是个男声,睁大了眼睛。 “你就是承影君”? “你。。。你怎么长得这么。。。这么娘娘腔”? 珈泽婴被称美人倒是不少,但是第一次被人说是娘娘腔,本就压抑的怒火再也不忍,直接一剑劈来。 承蛟见他突然动手,也马上拔剑出鞘。 这位二皇子平时也是个纨绔的主,一直在西海被娇惯和恭维着着的长大,所以并不知这已至化神的承影仙君是何人物,只觉得就是个娘娘腔的小白脸。 不过交手几招,他便觉得不对劲了。对方的灵力和剑技竟然都远远在他之上,几招之下竟然就有架不住的感觉,于是他一剑格挡开后跳出战圈。 “喂,娘娘腔。你把那美人让给我,我在西海给你送十个美人来,怎么样?”承蛟觉得既然打不过,那就智取,利取吧。 “拿你母亲换都不行”。承影君的嘴,其实跟他的武力值一样厉害。 说完又是冰蓝色剑芒一闪,西海二皇子束发的玉冠碎了。 承蛟心惊这擦着头皮来的一剑,越发气恼。 “我和他更般配不是吗?我们可都是君王,是皇族。”承蛟又想用身份让珈泽婴知难而退。 “般配?你给他提鞋都不配”。 “这天上地下,除了本君,无人可配他。就你这样的废物,还想来抢本君的人,呵。 珈泽婴已经不想再跟这个人多话了,将同心剑在身前挽了一个剑花,准备下杀手了。 江月璃和珈慕岚却赶了过来,制止了珈泽婴,毕竟在自家门口杀了西海二皇子,这实在是不好看也不好听啊。到时候西海打上门来,又是一件麻烦事。 珈泽婴听完点点头,把同心剑收了起来,脱掉大袖长袍,挽起窄袖,朝西海二皇子承蛟走了过去。 承蛟一脸傲气的站在那,轻哼道:“哼。。。现在知道不该冒犯。。唔。。。你干什么?你。。。啊。。。。别打我脸。。。别打我脸。。。” “哎哟我的手断了。。。我的腿也断了。。。你这个死娘娘腔。。。” “大哥。。。我错了大哥。。。大哥别打了。。。我的门牙都掉了” “大哥。。。海王让给你了。。。你别再打我了。。。呜呜呜。。。” 听到海王二字,珈泽婴停住了手,奇怪的重复了一遍:“海王?” 承蛟用漏气的声音连忙回答:“对对对,海王亚特兰,我不抢了,是你的,是大哥你的”。 珈泽婴一把拎起他的领子,“你说的那个一见倾心的美人,是亚特兰?” 承蛟点点头,又马上摇头,“没有没有没有,我没有对她一见倾心,我没有心,大哥你放过我”。 看珈泽婴此时却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承蛟更加心惊胆战。珈泽婴把承蛟往地上一扔,“你早说你喜欢的是亚特兰呀,本君还以为是阿政呢。” 然后看着已经被的鼻青脸肿,缺牙眼肿的西海二皇子,又是扑哧一笑。 “你瞧你白白给自己找的这顿毒打”。 承影仙君扬长而去了。 珈连州现在气的眉毛都在抖,看着珈慕岚带回来的西海二皇子,觉得自己迟早要给珈泽婴那个小王八蛋气死。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在山门口把人家西海二皇子打成这样。。。这样。。。一副样子。我们怎么跟西海交代?”珈连州对着珈慕岚吼道。 “叔父,这二皇子自己给泽婴下的战书,自己跑来扣山门。他技不如人,被泽婴打成猪头,怎么能怪我们呢?”江月璃见珈慕岚不吱声,便为自己儿子抱不平。 “你。。。都是你惯的。。。刘政一不在,那小王八蛋就无法无天。”珈连州被江月璃气的更心塞了。 珈慕岚见他要训斥江月璃,连忙上去陪笑,“叔父,我们把二皇子的伤养好,再带些厚礼,专门送他回去,再致歉一下。” “对呀,比武这种事,拳脚无眼,愿赌服输咯。”江月璃走到承蛟面前,仔细看了看他肿成猪头一样的脸,没忍住笑了。 承蛟见这张跟刚刚那个煞星肖似的脸,全身又抖了抖。 珈琮元走进来,看到那二皇子被打的惨不忍睹的模样皱了皱眉,江月璃却在旁边笑着说:“怎么样,我说的吧,是不是真的很像猪头?哈哈哈哈” 又被珈连州狠狠翻了一眼。 三个月后,江月璃和珈琮元亲自送养好伤的承蛟回西海。江月璃走前跟珈泽婴说的时候,珈泽婴还道:“一个破二皇子,值得你们两个去?” 江月璃却突然叹了口气,“我带琮元出去逛逛也好,马上就要下月初三了”。 “下月初三怎么了?”珈泽婴偏过头。 “琮元之前说的那个洛小公子,下月初三大婚。我,还是把他带走的好。”江月璃摸了摸珈泽婴的头,“你在家乖乖的啊,我们都不在,慕岚又管不住你,你可别淘气了。” 珈泽婴猛的一下站起来了,“他要成亲了?” 江月璃把他按下来,然后自己站起身看着窗外的明月,“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有缘无分之事,强求不得”。 珈泽婴听完没说话,眸中却晦暗不明。 第84章 他们西海事真多 西海又有人递了拜帖给承影君。 当思宇将帖子送给珈泽婴的时候,他正在后山跟刘政找一个红薯精。也不知道刘政在哪里听到的谣言,说是把未化形的红薯精和人参精种在一个盆里,来年就能结出人参红薯精。 刘政很感兴趣,便跟珈泽婴说了此事,珈泽婴豪气的拍拍他的肩,咱明个就去后山挖。 珈泽婴跟昭辰仙子聊过,阿政对各种动植物的杂交、嫁接技术,似乎特别有兴趣。昭辰仙子思考了一阵,说了一个化神之能的承影君都不能明白的词——蔡格尼克记忆效应。 昭辰仙子也没过多解释,只说这是一种心病的后遗症,你不要阻止和打击他,陪着就是,否则可能他会越来越严重的。 珈泽婴认真的点了点头。 思宇找到二人时,珈泽婴正侧着身子将整个右手臂伸进一土洞里,在拽那红薯精。刘政笑着跟思宇打了招呼,接了过来。 “承蛟他没完没了了吗?还没被打够”?珈泽婴将小胳膊小腿乱蹬的红薯精拽了上来,甩着它身上的泥土,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刘政打开拜贴边看边跟珈泽婴说道:“这是拜贴,不是战书”。 “而且也不是那承蛟,是西海大皇子,敖斐”。 “干嘛?哥哥来给弟弟报仇吗?两个废物一起上就是”,珈泽婴头也没抬,拿出一块绢布,将那红薯精身上擦干净。 “据我所知,西海这两位皇子并非一母同胞,承蛟是妾室所生,他们关系相当不好。” “西海王宠爱妾室和庶子,这敖斐自幼丧母,虽是嫡长子,但是并不受父皇的喜爱。西海王一直都想立妾室生的承蛟为太子,但是嫡长子尚在,西海臣民均坚决反对。” 刘政说着,见有洁癖的珈泽婴把那红薯精擦的都快发亮了,出声提醒道:“师尊你为何将它打理的如此干净?一会回去还不是埋进土地。” 珈泽婴还在擦的手一顿,把绢布扔刘政身上,“你怎么不等我擦到晚上再跟我说呢”?随即把红薯精塞到刘政怀里,又将手上的泥在刘政衣服上抹了抹。 “那敖斐他要干嘛?”珈泽婴边走边引了一个水诀,一圈圈水流在手上环绕着,清洗着泥土。 “不知,他只说冒昧打扰,需要来拜访一下承影君”,刘政见珈泽婴净手完毕,递给他一张新的绢帕。 “他有说什么时候吗”?珈泽婴麻溜的接过来,擦干了手。 “今晚”,刘政将珈泽婴擦完手的绢帕,塞进了一直在哭哭啼啼的小红薯精那个等于是嘴的地方。 晚上珈泽婴和刘政看着种在一个盆里的人参精和红薯精,满意的用了晚膳,刘政心情不错,吃的都比平常多些。 吃完饭两人散步刚走到山门,就见西海大皇子已经在门外了。 想着跟他们西海从无交情,上次的事也很不愉快,珈泽婴没有让人带敖斐进来,而是决定在山门外相见。 敖斐虽不认识两人,但他和承蛟那个纨绔完全是不一样的,承影君和光武君的事迹还是略有所闻的。一见他们两容貌气度,一如水墨丹青,一如樱花粲然,便已猜到来者身份。 “承影君”。 “光武君”。 敖斐彬彬有礼的打着招呼。 刘政看来人如此客气礼貌,也是笑着回了一礼。 “你找本君何事?是想为承蛟报仇,再来跟本君打过吗”?珈泽婴挑着眉看着这西海大皇子。 敖斐听完又是一笑,裂开了一嘴大白牙:“并非为了承蛟,但是此次冒昧来姑射山,确实是斐想来挑战承影君的”。 “还是来打架的呀”,珈泽婴低着头,心想着这西海的人是陀螺吗?不被抽一顿就不舒服?挨个的来找打。 珈泽婴抬眼看了看刘政,果然刘政笑着对他摇了摇头,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说了一句:“阿政不让我打架”。 刘政看着这敖斐似乎并无恶意,再想到他们西海夺嫡的那些传闻,心中便有了一个猜测。于是他问敖斐:“请问大皇子,是因为令弟上次败于承影君之手,所以你需要也来挑战一下,证明些什么呢”? 敖斐继续彬彬有礼的笑着:“我此次前来,确实有不得不挑战承影君的理由,但是却和成蛟无关,也和西海无关”。 “碧云海海王亚特兰,已经明示七海,择婿条件就是要战胜姑射山承影仙君”。 珈泽婴和刘政面面相觑,“这亚特兰,倒是会给自己找个好打手”,珈泽婴眯了眯眼睛,回头看向刘政,“朋友一场,她让我帮这个忙,我也不好拒绝的不是?” 。 刘政看珈泽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依然摇头:“师尊是准备打遍七海,让海王一辈子嫁不出去吗?”。 珈泽婴转了转眼珠子,没有说话。 刘政上前对着敖斐说道:“感情之事应当两情相悦,不应该用比武来决定。即使你赢了承影君,海王对你并无感情,在一起又有何意义呢?” “你们西海夺嫡之事,我也略有耳闻。若是想得碧云海的支持,有助夺嫡的话。碧云海王亚特兰是我们姑射山的朋友,我们必不会允许如此居心不良之人,耽误她终生。” 随即他指了指珈泽婴,“我师尊化神之能,莫说你们西海,即使七海皇族一起来,又有何惧?” “不跟你交手,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罢了。”,说完就拉着珈泽婴准备要走。 “光武君请留步”,敖斐看他们二人要走,赶忙追了两步过来。 “斐自知绝不是承影君对手”,敖斐的脸有些涨红,“但为心爱之人,斐别无选择,愿倾尽全力,拼得一线可能”。 刘政听他这样说,又看他表情真挚,突然觉得这敖斐和亚特兰似乎有点什么。他和珈泽婴交换了一个八卦的眼神,珈泽婴点点头,开口道:“大皇子进来说话吧”。 敖斐眼睛一亮,抱拳称谢,跟着他们两去了宜室。 茶已经喝了两盏了,珈泽婴端坐着等敖斐开口,刘政倒是贴心的去洗了些水果,回来之后看见二人还僵坐着,便笑着打破了僵局。 “大皇子,有话可以直说,你这样一直憋着,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帮你”。 敖斐又起身站了起来,再次拱手行礼,“光武君见笑了”。 “此事说来话长,我应东瀛之邀帮忙捉拿比良夫贝,激战中被暗箭所伤。不曾想被洋流冲到碧云海,被阿兰。。海王亚特兰所救。斐有幸得海王大人悉心照料,相处日久,便就对她有了爱慕之心”。 敖斐说到此处,脸已经如同一个番茄一般了。 “斐一次酒后,情不自禁,唐突了海王陛下。” 珈泽婴扑哧一笑,瞟了一眼刘政,想到了当初刘政中毒那次,也是机缘巧合,两人才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随即又想到敖斐还在下面,便正了正神色,“大皇子请继续”。 敖斐抬起头,已是一脸不愤。“却不想之后成蛟听说我重伤未死,在碧云海,便找了过来。” “他见到亚特兰,竟起了心思,胡搅蛮缠硬要娶她,阿兰无法,又怕他再找我麻烦。便推脱说,只有挑战赢过姑射山的承影君,才能娶她”。 “成蛟一直井底之蛙却自视甚高,以为这是自己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便将此消息遍布七海,更是大张旗鼓的来了姑射山。” “如今人人皆知,亚特兰亲口所说,若想娶碧云海王,必须战胜承影君。斐虽无能,但为心爱之人,还是要尽力一试的”。 说着便拔出了佩剑:“请承影君赐教”。 珈泽婴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摆了摆手。“亚特兰可曾对你表明心意呢?你此次来找我,她知道吗?” 敖斐摇了摇头。 珈泽婴托着下巴,你且在姑射山小住几日吧,此事我得再想想。 敖斐收回佩剑,点头称是。 第85章 承影君是个演员 刘政让珈思逸前来,安排敖斐去了客院,回来后跟珈泽婴商量。 “师尊你怎么想?” 珈泽婴靠在贵妃榻上,摸着小樱,“要赢他很简单,输给他我也无所谓,只是得先知道亚特兰的想法。” “那师尊是打算传音先问下海王吗?”刘政坐在他旁边,拽了拽小樱的尾巴。 珈泽婴撇他一眼,“亚特兰那个傲娇,我都直接问,她必定不会说实话。嘿嘿。。本君自有妙计”。 三日后,刘政达到碧云海。亚特兰在海国宫殿接见了他,依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什么风又把皇帝陛下吹到碧云海了?怎么没带60万海军一起呢?” 刘政没有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只是神情悲切的捧出一个盒子。他走过去,递在亚特兰面前,“海王陛下节哀”。 亚特兰愣了一下,看着那盒子,“这。。。这是何人?”。 刘政神色更加悲痛,“西海大皇子敖斐,前几日上姑射山挑战师尊,明明不敌却一直死战,师尊错手之下失了轻重,将他。。。”。 亚特兰身形一个踉跄,差点向前跌倒,刘政赶忙扶住她。“他此前说他为海王而来,所以师尊命我将他送回于碧云海”。 亚特兰抱住盒子,身子向下瘫去,鱼尾不停的拍打着地面,一颗颗珍珠噼里啪啦的砸下来。 “谁让你跑去找阿婴的?你。。。你怎么可能打的过阿婴呐?” “我不过就是那样诓一诓成蛟,你。。。你怎么那么傻。。。” “你不是说,要留在碧云海永远陪我的吗?你这个骗子。。。骗子。。。骗子。。。” 刘政看着亚特兰的反应,努力的憋着笑,心道师尊也忒坏了,弄得海王如此伤心。这种套路,以后可千万别用在自己身上。 当晚,亚特兰白衣孝服把自己关在寝殿里,却听外人来报,承影君在外等候。 亚特兰此刻却不愿见珈泽婴,她让人把他打发走,继续抱着盒子发呆。却不想片刻后,听到有灵力传音而来。 “西海敖斐,请承影君赐教”。 阿斐?这熟悉的声音让亚特兰猛然站了起来,她看了看怀中的木盒,放了下来,赶忙顺着声音的方向过去。 碧云海的海面上,一片平静。月光静静地洒在海面上,仿佛渡了一层银白的冷光。 有二人浮于海面之上,相对而立。一位是我们的承影仙君,另一位竟然是。。。 “阿斐”。 “你还活着阿斐?” 亚特兰看着死而复生的敖斐,就准备冲过去。 刘政却一把拉住了她,“海王陛下明示七海,胜承影君者方可嫁”。说着又把她往身边拉了拉,“敖斐不愿你违誓,愿为你挑战师尊,堂堂正正证明自己,你莫要阻拦他的心意”。 亚特兰却在拼命挣扎摇头,“刘政你放开我,阿斐怎么能打的过阿婴,他这是白白送死”。 刘政钳住她不放,笑着说:“今日承影仙君身体欠佳,想必一定战力大退,你莫着急,且先看看”,然后神秘的眨眨眼。 亚特兰看他这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茫然的转过头,却见那二人已经交手。她又开始猛烈的挣扎起来,刘政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竟一把抱住她,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 亚特兰如今也是完全顾不上这些,她紧张的看着海面上的两人,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珈泽婴手持同心剑,傲然而立,冰蓝色的剑芒竟是照亮了整个海面。如此通神,看的亚特兰急得准备跟刘政动手了。 却不想听着铮的一声,二人相汇一击之下,同心剑竟然被震飞了。珈泽婴负手站在那里,极其夸张鼓掌叫好:“西海大皇子,果然好生厉害,本君输了”。 。。。。。。 所有的围观者都目瞪口呆。 这。。。这承影君还能再假一点吗?你玄门第一的化神,就这么不要面子的吗?这样明着演? 敖斐眼眶发红看着珈泽婴,深深鞠躬,“斐,谢承影君成全,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珈泽婴笑着摇摇头,回头去看刘政,却发现他紧紧的将亚特兰抱在怀里,弯着的嘴角慢慢的压了下去。 刘政本是笑盈盈的看着两人,见珈泽婴看向自己之后脸色不悦了起来,猛然反应过来,赶忙放开亚特兰,还推了她一把,“快去找他吧”。 亚特兰飞向敖斐,刘政也朝珈泽婴过去,他笑着行礼:“恭喜师尊,玉成一桩美事” 。 “海王抱起来,软不软?”珈泽婴却挑眉看他,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 “一条鱼有什么软不软的”,刘政继续笑着过去,将珈泽婴的手牵住。“倒是刚刚想到,师尊今晚激战,回去我炖个鱼汤给师尊补补身体”。 珈泽婴抽出手,不高兴的收回大袖中,拂袖而去。 刘政跟在后面继续笑,“师尊今日这醋喝的好没道理,这海王明明是你的仰慕者”。说着又将珈泽婴的手从大袖中掏出来,再次牵住,“她可是阿政当年,亲率60万海军来抢人的情敌呢”。 珈泽婴一顿,反应过来刘政说的很是有道理。哼了一声,“走,去找亚特兰,再要两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再回去”。 第86章 海王大婚 一个月后,西海大皇子敖斐打败承影君的消息,传遍七海和玄门。 大家都对这个本名不见经传的敖斐很是好奇,不知是怎样的人物,竟然可以打败玄门第一化神境的承影君。但是又有传言,其实敖斐早前,已重金贿赂了光武君,那承影君只跟他过了一招,便自己弃剑投降的,场面很是虚假。 一时间传言纷纷,但是传言中的几个人倒是都不在意。碧云海正在筹备婚礼,西海大皇子愿意放弃西海继承权,入赘碧云海当皇夫。 这是成蛟听说敖斐战胜承影君,要娶亚特兰之后,带着人去碧云海闹事时,敖斐亲口所应。 那日成蛟带着自己的母妃还有一些大臣,在碧云海海国门前叫嚣。说什么西海绝不能被碧云海吞并,敖斐数典忘宗,要把西海拱手送给亚特兰。还说亚特兰特意和姑射山承影君做了出戏,就是想谋夺西海。一副大义凛然的摸样,完全忘了自己当初怎么去挑战承影君,要娶亚特兰的。 敖斐不愿亚特兰为自己受辱,当众宣布自己放弃西海的继承权,孤身入赘碧云海。成蛟不依不饶,说口说无凭,硬是让敖斐立了字据才离开。 亚特兰为此愤愤不平,和珈泽婴说起,直言那成蛟咄咄逼人,小人嘴脸。若不是阿斐阻拦自己,定要把他戳几个窟窿。 珈泽婴嗤笑着回亚特兰,成蛟那个废物,他日他继承王位之时,亚特兰要是想去砸场子,可以叫上他一起。 刘政在旁听的摇头,昭辰仙子已告诉他,他去炎黄宗的时候,珈泽婴是怎么赤手空拳把成蛟打成猪头的事了。 亚特兰将婚期告诉了珈泽婴,并特意嘱咐,他这个大媒人一定要早点来,两人便挂断了传音符。 刘政已到院中,给那红薯精和人参精浇了水,珈泽婴出来寻他,见他托腮一直盯着那花盆,想到江月璃说阿政这个病是治不好的,便惆怅了几分。 “下月初八,亚特兰要和敖斐成亲,邀我们过去观礼”。珈泽婴坐在刘政旁,看着月光下爱人的侧颜。 “下月初八这么赶吗?”刘政转过头。 珈泽婴笑道:“跟心爱之人成亲嘛,谁不是急不可待呢”。 “那我呢?”刘政突然看着珈泽婴,用一种认真的语气问道。 “你什么?”珈泽婴并未听出刘政的语气已和刚才不同,他站起来,准备去施点肥,让它们快点长,省的阿政整天惦记。 刘政却一把拉住了要起身离去的珈泽婴,“师尊同我在一起多年,为何从不急着与我成亲?为何一直未将我纳入宗谱玉碟?” 珈泽婴没想到刘政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沉吟片刻道:“你我皆为男子。。。” “流朔君和锦年师祖不也都是男子”,刘政打断了珈泽婴的敷衍。 “师尊,你是觉得阿政不配入珈氏宗谱玉碟?还是师尊并没有想好,要与我厮守终身呢?” 珈泽婴的表情看不出情绪,他走过去,摸了摸刘政的头。“你切莫多想,我对你的心意,可平山海。” “可终究,意难平”。刘政闷闷的回复。 珈泽婴和刘政两个闲人,平时在山门也都是没什么事务处理,于是次月初三便就去了碧云海。刘政兴致勃勃的跟着敖斐布置婚礼,一副悉心受教的样子,在后面学着礼节和繁琐的婚礼过程。珈泽婴看破不说破,见他乐的高兴,也就随他去了。 大婚前一天,姑射山众人便到了。为感谢海王当初海首乌和鲛人泪之情,也因为珈泽婴说想要给亚特兰这个朋友撑撑场子,还因为刘政当年,曾带60万海军把人家闹得天翻地覆而赔礼。总之,姑射山这次不仅备足了厚礼,重要人物也都悉数到场。除了还在苍梧山赶不回来的珈忘尘和端锦年,连长老院首座,珈连州都来了,给足了碧云海面子。 下午黄炎宗的人竟然也提前一天来了,轩辕坤和薄谨言听说珈泽婴和刘政初三就来了,便也提前一天过来,跟故人聚聚。 亚特兰迎接并表示感谢,七海中,唯有东海的黄炎宗,派少宗主这样的身份前来。其他的不知道是忌惮西海的新太子成蛟,还是其他原因,竟都只是派了臣下或低辈分的弟子参加。 晚上,江月璃说要办什么单身聚会,新郎新娘各自和男女朋友在一起吃饭饮酒,玩个通宵。 敖斐笑了笑,表示自己孤身一人,除了从小就跟随自己的侍卫,以及远在东瀛,暂时脱不开身的须佐之男,并没有什么男性朋友。 江月璃却爽朗的一手勾着自己的一个儿子,推过去,“我们姑射山都是你的朋友”。 轩辕坤也是大笑着说,我们黄炎宗也要跟新郎官好好闹一通宵。 敖斐红着眼睛,一一行礼感谢。这个自幼丧母,一直被生父忽略,庶母打压欺负的皇子,终于被世间的善意和温柔对待。做不做太子有什么重要的呢,那个冰冷的王座,哪有如今幸福温暖。 敖斐领着众位准备去吃酒,江月璃却在后面招手喊着:“阿政,你过来,你是我们这边的”。刘政有些羞赫的停住了,薄谨言拍拍他,表示走吧咱两一起。 亚特兰看到刘政来了自己这边,捂住肚子哈哈笑了半天,刘政耸肩笑笑,举杯真诚的对着她:“亚特兰,恭喜你。” 亚特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在刘政肩膀打了一拳:“刘政,虽然我已成婚,若是以后你负了阿婴,我便带着阿斐一起去打你”。 “姑射山随时欢迎你们来做客”,刘政笑着回复。 第87章 你们姑射山的男人,都好会哦 酒后三巡,外面吵闹声响起,亚特兰派人去问,侍女回话说新郎桌那边喝欢了,仙君们约着要去海面跳月呢。 “走走走,我们也去看看”,江月璃拉着刘政和亚特兰,也兴冲冲的去了。 海面之上一轮银钩般的新月当空,海风轻抚,细缓的海浪拍打着,很是惬意。正是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之景。 众位仙君临空在海面上,仙气飘飘,紫气盎然,若是被凡人看见,肯会以为海上有仙家集会。 轩辕坤第一个跃起,想去够着月亮。只见他也不御剑,只靠自身灵力弹跳,高高划过新月,而后急急落下扎入海中,在海面以下划出一道波浪痕迹,又钻出水面,甩甩头发,大喊一声痛快,爽朗大笑起来。 众人一片叫好。 薄谨言看着也是弯了嘴角在笑。 第二个竟然是珈慕岚,此刻他既没有一宗之主的矜持,更没有身为长辈,和小辈在一起的架子。他抬头望着月亮,说了一句:“夜阑风静欲归时,惟有一江明月碧琉璃”。便如离弦之箭一般跃起,越过新月一倍的距离,然后落入海面,再起时,也是大笑不止。 刘政看着江月璃失笑道:“宗主还真是有情趣呀”。 亚特兰却是不解的问道:“他刚说的那一串是什么?” 不知江月璃是今晚饮酒的原因,还是被刘政揶揄了有些不好意思,脸竟然有些微红。 “我们宗主在表白呢,那句诗里,不仅有珈慕岚的岚字音,后面一句更是有昭辰仙子的闺名——江月璃。”刘政对着亚特兰笑着解释着。 “哇。。。。珈宗主好几百岁了,还这么浪漫”,亚特兰对着江月璃大笑着,“昭辰仙子一定平时,整天都泡在甜言蜜语里吧,哈哈哈”。 这边几人谈笑间,那里珈琮元也已经从海面跃起,划过新月之后竟然一直向上飞去,直到无法再看见他的身影。最后如星辰一闪,又如流星一般直直坠下,将海面砸出了好大一波涟漪。跃出海面后,接住珈泽婴抛来的一壶酒,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鼓掌,表示横霜君化神之能果然不同凡响。 敖斐看着珈琮元竟能不靠任何法器,瞬间离地千里,一面目瞪口呆,一面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抓着头,他带着酒气说道:“我飞不了横霜君那么高,但我是海族,我可以潜到海底,带株大珊瑚上来给大家玩玩”。 说着也是在海面高高跃起,在新月正中落下,扎入海面后却迟迟不上来,片刻之后,他捧着一株一人高的珊瑚跃出海面。 众人又是一片欢呼之声。 “傻不拉几的”,亚特兰看着捧着跟他自己差不多高珊瑚的敖斐,笑着骂了一句。 却见珈泽婴这时也行至皓月之下,他朝刘政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缓缓上升,恰好停留在新月的勾脚处。当众人都以为他要开始发力时,他却缓缓转过身,朝着刘政的方向伸出手,海风带来了他温柔的语调:“阿政,过来”。 “啧啧啧。。。你们姑射山的男人都好会啊。”亚特兰看着朝珈泽婴飞去的刘政,对着江月璃咂嘴。 到底是不能闹一整个通宵的,众人疯玩了一阵,也都各自散去了。 珈泽婴和刘政坐在同心剑上,停在新月的弯钩处,两人沐浴在近在咫尺的月光里,互相看着对方。 “清和海风,溶溶月色”,珈泽婴伸手轻抚刘政被风吹乱到脸上的青丝。 “共享之人,就在身侧”。他捧住刘政的脸,低下了头。 这是当初在帝都,刘政生为帝王时,唯一办的那次庆典的夜晚,两人在帝都第一高楼顶上赏月,刘政对珈泽婴说的话。 第二日,大婚庆典隆重举行。海族的仪式和陆地上略有不同,没有拜堂,只是由大祭司祝祷,围着一个神龛转圈,每转一圈,都要说一段誓言,转完三圈便就礼成。 刘政看着完成仪式相拥的二人,又莫名想到,自己如今还无名无分,鼻子有些发酸。未免失态,他赶忙转过头,怕别人看见。却不想转头时,眼光扫过,见薄谨言和轩辕坤在后,互相紧握着对方的手,眼角也都微红。 是了,自己在黄炎宗时,似乎也没听说薄谨言入了轩辕氏。黄炎宗中,曾经相识在复国军中的,皆称薄谨言为薄相,不曾认识他的,都唤其薄公子。 仪式结束,婚宴开始。 姑射山和黄炎宗的人了混合坐了两桌,刘政坐在薄谨言旁,想着找个机会问问他轩辕坤如今怎么样了。 突然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坤哥哥,你果然在这里”。只见一个粉衣罗裙的妙龄少女已走到这边,对着轩辕坤兴奋的喊着,随即扑了过去。 刘政咂咂嘴,看向薄谨言。 第88章 都有问题 “那是吉祥宗的雨雁小姐,阿坤的表妹”,薄谨言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知道刘政看他,便自己说道。 “这雨雁小姐看起来也不小了,即使是表哥,是否也太过亲密了一点”?刘政摇摇头。 “她不仅是阿坤的表妹,还是轩辕宗主属意的未来儿媳”。薄谨言手上酒不停,已经连饮数杯。 刘政摁住他又要再斟酒的手,“阿坤他如何说”? 薄谨言苦笑,“阿坤自是激烈反对,我们一回黄炎宗,他便将我带至父母面前。要将我纳入轩辕氏的宗璞玉碟,轩辕宗主勃然大怒,狠狠的打了他一顿”。 薄谨言抚开刘政的手,将整个酒壶拿起,掀开盖子直接灌下。 “后来阿坤将我带回房中用结界保护好,自己跪在门口。轩辕宗主气不过,又用家法狠狠地抽打他,直到整个背部血肉模糊。轩辕夫人不忍,上去护住了阿坤,才让阿坤没被打死”。 “阿坤醒后,拔剑对轩辕夫人说,若将我送走,他便立刻自断经脉,同我一起去凡间做凡人。轩辕宗主和夫人无法,只得接受了我的存在”。 薄谨言已将一壶酒饮尽,伸手把珈泽婴面前的那壶又拿了过来。 “不久后,轩辕宗主来找我们。说我可以留在黄炎宗,我们怎么样他也可以不管,但是阿坤必须要娶吉祥宗的雨雁表妹,生下孩子”。 “这大概就是报应吧”?薄谨言的笑越发苦涩。 “当初我为血脉,子嗣伤他。如今风水轮流转,却轮到他了”。 刘政听到这里又看轩辕坤一眼,只是那少女一直缠着他,他明显不悦但是也不得不敷衍,眼睛一直偷瞄着薄谨言。 “阿坤同意了”?刘政拿走薄谨言手中的酒,不想让他再喝了。 薄谨言摇头,“阿坤自是不肯,和轩辕宗主大吵一架”。 那日: “阿坤跪在殿中,大声反驳自己的父亲:“玄门第一的姑射山,也不曾如此,流硕君和承影君的道侣皆是男子”。 轩辕宗主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流硕君和承影君都不是独子,自然有兄弟传承血脉”。 阿坤被父亲一巴掌打倒在地,却依然倔强的抬起头,冷冷道:“孩儿不能人道,注定无缘子嗣。父亲若担心血脉,可自行再生幼子”。 轩辕宗主气的脸色煞白,手不停的发抖。轩辕夫人在旁扶住他,哭的不停。” 薄谨言又想伸手去拿珈泽婴面前的酒,却被珈泽婴拦住。 “喝酒能解决问题吗”?珈泽婴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薄谨言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出去了。对面那粉衣女子见他一个人往外走,便跟轩辕坤撒娇说自己先去换个衣服,跟着薄谨言出去了。 薄谨言出来透了口气,正看着海国的藤蔓植物发呆,被一声女声打断,“喂,你怎么也来了”? 薄谨言抬头,看见雨雁小姐脸色不善的朝自己走过来,他拱手一礼,不想和她纠缠,准备离开。 那女子却拦在他身前,并不让他走,一脸讥讽的说道:“你一个凡人,整天赖在我们黄炎宗,妄图攀附广成仙君,可真不要脸”。 “况且你身为男子,却甘做禁脔,一点不知羞耻。我听说你也是曾为官做宰的人,礼义廉耻竟然一点都不顾吗”? 薄谨言被这刻毒的讥讽逼得连连后退,面无人色。他嘴唇微颤,当年朝堂之上雄辩滔滔的薄相,如今却被一个女子逼的无话可说。 “黄小姐,是对我们男子道侣,有什么异议吗”?刘政此时走了过来,他扶住薄谨言,冷声问道。 “光。。。光武君”,黄雨雁看见刘政竟然走了过来,有些慌了神,这位光武君和承影君的事,仙门百家无人不晓,自己刚刚那番话,可是连他也是骂了进去。 “你们黄炎宗?我竟不知道,吉祥宗何时,已经吞并了黄炎宗了呢?”刘政也不打算放她,朝她一步步走去。 “本君生为人皇血脉,尚不知宗族山门已是黄小姐当家了呢”。 黄雨雁此时脸已涨的通红,她绞着手嚅嗫道:“姨丈早已属意小女嫁与坤哥哥,小女只是。。。只是。。。生为未来主母,先。。。” 珈泽婴一声嗤笑,“你姨丈属意你,你便嫁给他好了。挤走你姨母,你去做轩辕宗的主母就是”。 黄雨雁见到珈泽婴,连忙行礼:“承影君”,心中已然害怕至极,这位承影君的名号她自幼开始听,是个喜怒无常,肆意妄为的主。 所以听着珈泽婴那无礼又羞辱的话,她竟也不敢吱声。 “薄谨言是我们姑射山亲友,黄小姐的手真长,嘴也真欠。我姑射山的人,也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珈泽婴面笑心不笑的问着。 “我姑射山虽不才,吉祥宗若是想赐教,可尽请来攻打山门,届时赢了我们,黄小姐再作威作福不迟”。 珈泽婴拉起刘政,让他带着薄谨言一起走。 黄雨雁终究是娇纵惯了的闺阁小姐,何时被人如此羞辱过,她脸色通红,跺脚骂道:“他。。。他竟然是你们的人?难怪我父亲说你们姑射山上梁不正下梁歪。” 珈泽婴听到此话眯了眯眼,一个呼吸间就到黄雨燕面前。 “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今日海王大婚,不宜见血,本君便不与你过多计较。黄宗主既然敢那样说,必然也是做好了承担结果的准备了”。 “请黄小姐回去带话给黄宗主,不日本君便亲去吉祥宗,找黄宗主讨教一下什么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说完拂袖而去。 黄雨雁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瘫倒在地,捂住脸哭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碰到了一脸焦急来寻薄谨言的轩辕坤,珈泽婴把他拉到一边,跟他说了刚才的事。 轩辕坤愤恨不已,“我不过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对她有几分表哥的礼数。她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这样辱我心爱之人,回去我便回了母亲,这门亲戚,我再也不来往了”。 珈泽婴点点头,“这门亲戚确实不该来往了”。 晚上刘政和珈泽婴回到住处,两人似乎都有心思,竟然沉默了半晌无人开口。 “阿政你宽心,若黄炎宗实在容不下他们二人,我们姑射山地方多的是,辟一处小院,让他们过来就是”。珈泽婴抱着一晚上没说话的刘政,开口安慰到。 “我自己在姑射山都无名无分,如何还能庇佑他人”?刘政转了个身,背对着珈泽婴。 “阿政你最近怎么了?怎么总提这个,那些俗事,何必计较”。珈泽婴从背后环抱住对方,亲昵的用下巴蹭着对方的后背。 “俗事吗?我本就是个凡人。”刘政一把扭开,挣脱了珈泽婴。“举手之劳而已,师尊明知阿政心存芥蒂,为何就是不愿去做呢?” 珈泽婴沉默了许久,终究叹了一口气,自己平躺了回去。 第89章 阿政真的有狗了? 第二日,姑射山众人回去,珈泽婴将黄小姐之事说了一番。珈连州气的吹胡子瞪眼,“那黄老头几斤几两,竟敢如此无礼”。 众人商议,还是让珈琮元去吉祥宗找黄宗主“请教”一下“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意义。珈泽婴就别去了,怕他当场发起飙来,真的把吉祥宗拆了。 事后听说吉祥宗黄宗主将女儿捆住,打了个半死,还废了她的修为,只求姑射山大人不记小人过,留她一条性命。 刘政听到珈泽婴告诉他这消息时,还在打理着那盆中的红薯精和人参精,只是微微嗯了一声,便不再与珈泽婴多话了。 珈泽婴发现,阿政最近是很不对劲,他竟然在躲避和抗拒自己的亲近。无论是在床笫,还是平常,就连情动之时,也总是跟个大姑娘似的扭扭捏捏。他现在沐浴都从来不跟自己一起,甚至越发过分的,他自己一个人沐浴时,还设置一个结界。 这是因为宗谱玉碟之事怄气?那这气的也太久了吧?往常哄个半日也就好了,如今都快气了半月了。 珈泽婴又想到江月璃那句:一个人的心里若是没有你的时候,身体就会本能的抗拒你。 难道阿政,变心了? 可是阿政常年在姑射山中,偶尔出去不是跟自己一起,也就是去黄炎宗,同轩辕氏一起研习人皇血脉术法。最多偶尔回凡间看看刘洵,或者被宗门派出去公干,也不过就是数日的事情。 难道在黄炎宗遇到了什么人?他旁敲侧击的问过轩辕坤,虽然轩辕坤回答的乱七八糟,但是言语中感觉阿政在那里,确实是一心向道的。炎黄宗的人对这位曾经辅佐的君王,基本都是尊敬有礼。而那些年轻的仙子,知道这位丰神俊朗的光武君是承影君的道侣后,也都是一个个敬而远之,除了私下背地里讨论时舔下颜值,当面是绝对不敢造次的。 那。。。难道?狗还是出在姑射山里? 姑射山?珈思逸!!! 珈泽婴咬牙切齿的想到了一个人。 思索了几日,又在某夜他想同阿政亲近时,被极度抗拒之后,珈泽婴决定对刘政说有事要去海国,然后偷偷的用神隐诀跟着他。 珈泽婴的神隐诀,天下第一,他收敛气息,哪怕用搜神咒,除了珈琮元,无人再可察觉。 刘政按部就班的过了一天,晚饭被昭辰仙子叫过去一起用的,珈泽婴坐在窗外的一棵梧桐树上,看着一切如常的刘政,心道难不成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晚饭后,却看见刘政和珈思逸一起出来,两个人低头说着什么,竟是一起回到了珈思逸的住处。 珈泽婴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丝凶光,跟了上去。 两人进房后,珈思逸又鬼鬼祟祟的伸头出来看了一圈,确定附近没人后,将门关上,又传来落锁的声音。 珈泽婴快忍不住了,他从珈思逸院中的松上跳下来,站在门口,不停的对自己说:“别冲动,别冲动”。 屋内烛光跳跃,夜风掠过,珈泽婴全身已然发抖,不知道是是冰凉的夜风让他冷,还是看到了通火灯明的窗影之上,清晰的勾勒出刘政坐在床前的桌旁,自己褪下了上衣的照影。 再也按耐不住,同心剑已在手上蓝光大耀,珈泽婴一剑劈开上锁的房门。 刘政见珈泽婴突然破门而入,赶快合上了褪下的上衣,珈思逸被声响惊到,刚转过来,就看到同心剑已经逼到自己面前。 还来不及说话,剑锋已近在咫尺,剑气已经刮的脸部生疼,割出几道血痕。珈思逸刚忙召出佩剑格挡,可是珈泽婴暴怒之下的一击,他根本挡不住。 只见珈思逸被一剑震的连连后退,直到退倒墙角,才勉励撑住,随即一口鲜血喷出,他用剑撑住身体,大口喘息。 第90章 龙鳞复长了 珈泽婴眼神暴戾,神情妖异,瞬息间,又是一剑,他此时,招招下的都是杀手。 “师尊请听我解释”,刘政召出灵犀剑,挡开了这第二剑。 “你还敢护着他与我动手?”,珈泽婴见刘政竟然拦在珈思逸面前,接了自己这剑,更是怒火滔天。 珈泽婴右手一转,同心剑挽出一个剑花,再次向珈思逸刺去。刘政见珈泽婴此刻根本无法冷静,怕他真的把思逸师兄杀了,无奈只能自己继续提剑去挡。 刘政剑技全是珈泽婴所授,修为又不如他,自然不是师尊的对手。刘政心想,这样打下去也不是办法,一会将人引来就麻烦了。他想到此处干脆不再格挡,直接把自己的咽喉往珈泽婴剑上送。 叮的一声,同心剑脱手,擦着刘政的侧颈,划出一道细细的血印,插到墙上。 刘政舒了一口气,师尊总归是不忍伤他的。 珈泽婴现在已经气的发抖,他指着刘政道:“你竟然为了他,命都不要了吗?” 刘政也不顾颈侧还在冒着鲜血,连忙跑过去抱住他。 “师尊先冷静,听阿政解释”,刘政感觉到怀中之人一直在抖,想起当日在皇城里,珈泽婴曾被自己伤心的那次,顿时懊恼后悔不已。他如今,又让师尊如此伤心了吗? 珈泽婴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眼中却开始落泪,“你喜欢他?难怪如今对我如此冷淡。阿政,你以为你喜欢谁,就能和谁在一起吗?我告诉你,除非本君死了,否则你休想同别人一起,休想”。 刘政听到珈泽婴带着哭腔的这番话,更是心疼不已,将人又抱紧了一点。 “阿政此生唯有师尊一人,从来没有什么别人,也不会有别人”。 “只是。。。只是最近有些隐疾,不敢叫师尊知道,所以才。。。” “今日也是想拜托一下思逸师兄,帮忙查下此疾的缘由,所以才和师兄来他这里密谈”。 珈泽婴却觉得刘政在鬼扯,他一把拽住他的衣襟,大声质问:“隐疾?什么隐疾?有什么隐疾是我不能知道,而你却要告诉他的?”。因为情绪激动,他拽动了刘政那刚合上,还来不及系上的衣襟。 突然珈泽婴的手不动了,他死死的盯着被拽开的肩头后,原本一片疤痕的地方。 他连忙将刘政整个右肩扒下,露出半个背部,当初被刘政剜掉龙鳞的一大片疤痕处,在新的血肉之中,竟然又长出了和原来一样的胎记。 刘政无奈的声音传来:“如师尊所见,龙鳞,它又长回来了”。 珈泽婴松开刘政的衣角,不可置信的后退。“魔尊,魔尊不是已经灰飞烟灭了吗?” 刘政将衣物重新整理好,去墙角把珈思逸扶了起来,对着珈泽婴叹气:“正是不知为何会如此,所以才想请思逸师兄帮忙查查。” “不敢告诉师尊,就是怕师尊担心,却不想闹出这样的误会,惹得师尊好一场伤心,还害的思逸师兄受伤。” “都是阿政的错”。 珈思逸坐在床边,眼神冷冷的看着珈泽婴,他刚才确实是想杀了自己的。 “思逸,别以为同门本族,我就不会杀了你”。 “我杀你,一样用不了十招”。 当年那森然的威胁还萦绕在耳边,珈泽婴,果然是想杀他,也确实能随便杀他的。 刘政对着珈思逸行了一礼,“抱歉思逸师兄,都怪阿政思虑不周,造成师尊误会,害你受伤。回头我定给你送些上好的丹药补品过来,我会去禀明宗主,让你好生休养一阵”。 说完刘政就拉着珈泽婴走了。 “珈泽婴,除非你死了是吗”?他们走后,珈思逸坐在床边,眼神越发冰冷。 珈泽婴被刘政拉着走回宜室,一路上心乱如麻,剜掉的龙鳞为何会重新长出来呢?难道魔尊没有被彻底消灭吗?他还会死灰复燃?或者?这只是人皇之力的标记,和魔尊无关,只是因为阿政当初,在没有完全继承人皇之力时剜掉。但是力量不会凭空产生和消失,所以终有一天,阿政还是要继承全部的人皇之力?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路,回到宜室竟也不自知,直到刘政打好了水进来,要给他净面,他才猛然惊醒。 “阿政,你知道尘缘井吗”?珈泽婴一把握住了刘政拿着绢布的手。 刘政掰开他的手,继续给他擦脸,边擦还边嘀咕着:“我们天下第一美人承影君,今天把脸都哭花了”。 珈泽婴回想刚刚自己失态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下,“我在跟你说正经事”。 “听说过,传说在极北之地,怎么了”?刘政说完将盆拿走,出去倒水了。 等刘政再回来,珈泽婴已经自己躺在了床上,“阿政,我们去尘缘井,查查你这龙鳞的因果,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政笑了笑,脱掉外衣躺在他旁边,“极北之地酷寒,我一个人即可”。 珈泽婴侧过身对他看着,“我也想去看看承影剑的因果”。 “化神之境都挡不住的阴气,我也想去查查”。 刘政把珈泽婴的头抱在臂弯上,沉默了一会,说了一句“好”。 第章 报错 这章是bug可以不看,请直接看下一章谢谢。我后面会尽快找管理员帮忙删掉这张 第一卷的故事已经结束了,接下来要开始新的旅程了,后面的故事会涉及前世的种种。 后面的人物会多起来,故事也会渐渐的复杂起来。希望大家可以耐心的看下去,也欢迎大家猜测各个主副cp的位置。 这章本来是出现了bug,第二卷的内容不知道为什么更到了这里,还无法删除,只能更改内容重新编辑。 凑够1000字才可以发送。 我给大家贴几首歌词吧。 《-%%--》\/-9--+:+ 《94》?,:”《 门业务骨干对市城管执法局、市农业农村局、市交通运输局、市林业局、市教育体育局、市应急管理局、市卫生健康委、市生态环境局等8个单位报送的68件行政处罚、行政许可案卷开展了专项评查。其中,评查行政处罚案卷30卷、行政许可案卷38卷(市城管执法局、市农业农村局、市交通运输局、市应急管理局、市卫生健康委、市生态环境局报送处罚、许可案卷各5件,市林业局仅报送行政许可案卷5件,市教体局仅报送行政许可案卷3件)。现对照《安徽省行政处罚案卷评查标准》和《安徽省行政许可案卷评查标准》,将评查情况通报如下:一、存在的共性问题(一)被抽查许可案卷均未按要求未装订成册,也没有使用专门的卷宗封面。(二)被抽查案卷均未按照《安徽省行政处罚案卷评查标准》和《安徽省行政许可案卷评查标准》要求,于行政处罚决定行为终结或行政许可行为终 处罚案件仅行政执法机构法制审核、集体讨论,未经行政机关法制审核、集体研究决定等重要法定程序,被判为不合格案卷的现象。(二)立案环节存在案由不规范(立案审批表无涉嫌二字,案由表述为罗列案件事实等)、案件来源与事实不符、无立案依据、承办人或行政机关负责人意见不具体,不明确等问题;少数案卷未附来源材料。(三)调查取证环节存在现场笔录当事人签字日期非检查日期及涂改处没有当事人签名、盖章或按手印;证据先行登记保存通知书无保存期限和地点;证据材料复印件执法人员未签字;未在规定时间内立案;授权委托书未明确委托权限;调查取证笔录末尾未标注以下空白;询问笔录中未体现是否出具了执法证件或只有一名执法人员签名;未提供当事人主体资格证照复印件和被询问人身份证复印件等不规范的问题。极少有单位按照《安徽省行政处罚案卷评查标准》要求制作《调查终结报告》。(四)审查决定环节较多案卷未能按照《安徽省行政处罚案卷评查标准》要求,在调查终结报告、集 第章 更错,废章 法规定的相关程序,被判为不合格案卷。(二)申请和受理阶段较多案卷无申请材料接收凭证,少数有接收凭证的案卷缺少行政机关收件人或申请人签名;部分案卷受理通知书未写明受理的依据;申请材料不全未一次性告知补正;受理通知书未按照实际情况对制式文书进行编辑,造成受理通知书中写明需要检测和专家评审,需要延期至5个工作日,实际却没有相关材料,当天办结;少数案卷材料中申请人在第三人反馈意见栏签字盖章,委托手续不规范(委托人未签字、未填写日期)等。(三)审查阶段部分案卷现场核查笔录不规范,未写明核查起止时间,未写明出示证件、表明身份、说明事由、告知权利,无被检查人签名;当事人为法人,应当记录的是统一社会信用代码,却记录的是法定代表人身份证号码;部分案卷现场核查笔录等执法文书仅1人签名。(四)决定阶段部分案卷行政许可决定书未按照《安徽省行政许可案卷评查标准》要求告知申请人救济途径和期限。(五)送达阶段较多案卷无许可决定的送达材料,少数有送达回证的案卷无收件人签名或由行政许可下级单位工 2022年5月19日-20日,市委依法治市办抽调部分市直部门业务骨干对市城管执法局、市农业农村局、市交通运输局、市林业局、市教育体育局、市应急管理局、市卫生健康委、市生态环境局等8个单位报送的68件行政处罚、行政许可案卷开展了专项评查。其中,评查行政处罚案卷30卷、行政许可案卷38卷(市城管执法局、市农业农村局、市交通运输局、市应急管理局、市卫生健康委、市生态环境局报送处罚、许可案卷各5件,市林业局仅报送行政许可案卷5件,市教体局仅报送行政许可案卷3件)。现对照《安徽省行政处罚案卷评查标准》和《安徽省行政许可案卷评查标准》,将评查情况通报如下:一、存在的共性问题(一)被抽查许可案卷均未按要求未装订成册,也没有使用专门的卷宗封面。(二)被抽查案卷均未按照《安徽省行政处罚案卷评查标准》和《安徽省行政许可案卷评查标准》要求,于行政处罚决定行为终结或行政许可行为终结之日起30日内立 jdbdhdhdudj@ 依法行政思想认识,把案卷评查作为提高行政执法水平的重要抓手。结合案卷评查中发现的问题,请参加此次评查的执法部门积极查摆问题,深刻分析原因,明确整改方向和具体措施,切实将整改落实到位,并于7日内将整改方案报市委依法治市办。其他执法部门要结合案卷评查要求,举一反三,系统梳理2020年1月1日至2021年12月31日所有执法案卷(不足10卷的时间往前延伸至满10卷止)。(二)健全机制,规范执法程序。各行政执法部门要严格按照法律、法规、规章规定的执法程序开展工作,做到规范行政执法流程,完善行政执法程序制度建设。尤其要深入学习贯彻新修订的《行政处罚法》,建立健全行政执法全过程记录制度,特别是容易引起争议的现场检查、证据先行登记保存、听证、行政强制措施等应当在行政执法案卷中予以体现。要严格落实重大行政 第1章 你看他的眼神,不清白 第二日刘政还未去禀告珈慕岚,给珈思逸告假之事,珈泽婴便自己先去说了。 珈慕岚听到珈泽婴说自己把思逸打伤了,他暂时做不了执事的时候。脑袋瞬间就大了,立马拽着珈泽婴,一起去了珈思逸的住处,让珈泽婴给珈思逸赔个不是。 珈泽婴却连进去看望一下都不愿进去,他站在门口,靠在墙边冷冷开口:“他看阿政的眼神,到底清不清白,他自己心里有数,本君万没有给他赔不是的道理”。说罢也不顾珈慕岚在后斥责,扬长而去。 珈慕岚气的没有办法,只得自己跟珈思逸致歉。珈思逸的父母和祖父母,当初在跟沁阳宗一战时全都牺牲了,他一直觉得有愧于思逸。选他来身边当执事,管理宗门事务,当然不是因为珈泽婴的那嫌人家太闲的狗屁理由,而是因为他真心想培养这个后辈。 思字辈的弟子中,思逸也确实是最优秀的,修行刻苦,修为也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当初千宗会,若不是杀出一个广成君,应该是能夺魁的。后来这孩子还因为自责,自请闭关二十年,弄得珈慕岚很是唏嘘不已。况且珈思逸为人,又谦和又礼识大体,无论是长辈还是同辈中,都对他称赞有加。 珈泽婴本和他井水不犯河水,但不知从何时起,是因为什么,珈泽婴开始处处针对讨厌思逸。珈慕岚自幼就管不住那肆意任性的小儿子,也不如珈琮元和他亲近,所以一直不明所以。今日听到珈泽婴说那样的话,却无端的眉眼一跳,难道是因为思逸和阿政? 思逸确实快百岁,一直未曾听过他有过情感经历,难道他真的对阿政? 珈慕岚想了想,觉得可能还是那霸道的小儿子喜欢吃飞醋,便没有放在心上。 他再次对珈思逸致歉,并且派人送来一大堆丹药补品。又安慰思逸,要他不必听承影君胡说的那些,他只是太过紧张刘政,所以有些胡思乱想。希望他和刘政的师兄弟之情,不要受影响。 珈思逸客气礼貌的回复珈慕岚后,便说自己想休息了,珈慕岚怕干扰他养伤,留下东西便就走了。在他刚出去之后没多久,珈思逸靠在床头,睁着眼睛发呆了很久,而后自言自语的小声说了一句:“我看他的眼神,确实不清白”。 那日一起在昭辰仙子处用了晚膳之后,刘政和他出来,告诉他自己有事需要找他帮忙。 他当时还疑惑刘政有什么问题,不去问承影君,却来找他帮忙,心里当时竟是有些暗喜的,说明在阿政的心里,他有时候比承影君更可靠。一路上刘政和他说起龙鳞复长之事,他惊讶异常,更是担心此事会不会阿政有什么影响。 他们回到房内,珈思逸原本是怕此事尚未明了,万一被其他人听见,可能会对阿政造成不好的影响,毕竟当日魔尊之事,玄门都是心有余悸。所以才检查四周闭门落锁,却不想他刚上好锁回头,就见刘政一面说着:“思逸师兄你看,这龙鳞已经基本又要成型了”,一面褪掉了自己的上衣。 那一刻,他确实,看阿政的眼神不清白,脑中所想也不清白。他就那么呆在那里,再也没有办法去思考龙鳞的相关事情。甚至,他只看了那龙鳞一眼,视线就不自觉的移到别处。从背,到肩,再到脖颈,再到那线条清晰的下颌骨,再。。。 清心寡欲近百年,原来一个瞬间,便可以破防的。 珈泽婴劈他的那剑,他确实不无辜。 “可是珈泽婴,数十年你还未将他纳入宗谱玉碟,凭什么,他就是你的”? “他为什么?就不可以是我的?” 珈思逸闭上了眼。 第2章 带着洛小姐的生魂一起去尘缘井吧 珈泽婴和刘政准备了半个月后,突然听闻轮魂宗幺女二十便夭折的噩耗,除了珈琮元,所有人都悲伤了起来。 珈泽婴决定先和刘政去轮回宗悼念一下,江月璃更是嘱咐二人,去轮回宗一定要问问,洛小姐转世之事,姑射山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当他们到达后,轮回宗内一片素缟,洛小姐的棺椁在灵堂内,静静放置。珈泽婴和刘政静默无言的走过去,上了柱香。 这个痴心一片的女子,终究还是未能挺过早夭之劫。她和她的心意,全部被忘字诀抹去,在她的心上人那里,不留一丝痕迹。 刘正有些想哭,想到上次和珈琮元来此赴宴,他本指望着找个机会,让洛小姐再见珈琮元一面的。可是洛小姐却让洛夫人转告自己,“子真如今形如枯槁,丑陋至极,唯恐惊吓横霜君。” 洛宗主和洛夫人看着珈泽婴和刘政,老泪纵横。 洛子真是他们老来得女,一直珍爱异常,却不想她生下就似乎魂魄不齐,注定早夭活不过双十。本想着让她简单快乐的过一生也就罢了,却不想最后那几年,竟然遇到横霜君,又动情至斯。情伤之下,洛子真最后几年过的很是凄苦,几乎整日以泪洗面,如今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能不悲痛。 刘政安慰了洛宗主和洛夫人,又问了洛小姐转世之事,他们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洛宗主摇摇头,表示宗门秘法接近磐涅,外人什么也帮上。 半日后珈泽婴和刘政起身告别,表示还要去极北之地的尘缘井,就不过多耽搁了。 洛宗主听到他们正打算去尘缘井,眼睛顿时雪亮了一起。几乎是要跪地的请求,请二位将洛子真的生魂一并带去,投入尘缘井中。这样也保生魂完整,记忆也能多存留一些,说不定尘缘井还能修复她原本不完整的魂魄,让其转世不必再受这早夭之劫。 刘政和珈泽婴立马点头,小心的捧着装有洛小姐生魂的玉瓶,贴身放置。 极北之地御剑只能到附近,靠近那里仿佛有结界一般,所有的法器都会失灵,连司南都会丧失功能,无法指向。除了星象和修行之人的念力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辨别方向。 珈泽婴和刘政落地时,四周皆已是银装素裹,雪山,冰川,面上永远冻结的海洋和河流,这就是极北之地之景,一片苍白肃杀的寂静。 刘政将发热符咒在珈泽婴各处塞好,又给他穿戴好特制的符文外袍,还把那一整张的熊皮包在外面,最后又拿出一个狐裘毡帽,把他从上到下,里里外外的裹了严严实实,才开始上路。 珈泽婴看着刘政忙活了一通,把自己包的像个蚕宝宝,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他现在除了眼睛,却没有一处是裸露在外面,他只能弯了弯眼睛,看着对面一脸严肃的刘政。 尘缘井其实不难找,极北的正中心就是,只是气候太过严寒,又容易迷路走偏,路上可能又会有极北的凶兽,所以凡人一般不会到来。 对于修行者来说,难得不是路途遥远,更不是气候艰难,更不怕极北的凶兽。难得是尘缘井它不存在于这个时空,它仿佛是一个独立的结界,生生从这块大陆上撕裂出来的一个单独世界。只有有缘人,方可得见。否则你就是站在它上面,也只能看到白雪皑皑的地面罢了。 珈泽婴也不知道自己和刘政能不能找到?需要多久才能找到?据说有缘人会受到心的指引,被直接带往那里。 极北之地每日没有昼夜交替,这里一昼半年,称为极昼。一夜也是半年,称为极夜。他们特意挑极昼的时候过来,因为极夜的这里,更是一片冰雪的荒芜,冻彻骨髓的寒冷和荒凉,会让人更加无法忍受。 刘政带了一个沙漏,用来计算时间,否则在这里,不仅空间上是空茫的,连时间,都是让人无法察觉的流逝。 在走了大概7天之后,珈泽婴终于还是寒气入体了,体内阴气趁机开始肆虐蔓延,他冷的快受不住了。刘政便找了个山洞暂时落脚,一直生着火堆不熄灭,等珈泽婴闭关结束。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珈泽婴闭关的样子,珈泽婴盘膝坐在那里,整个人的肤色,苍白到接近冷玉。渐渐的发丝,眉毛,甚至睫毛都开始结霜,而后整个身体开始结冰,慢慢变成一尊冰雕。 冰雕中,时而传来渗人的惨叫和凄厉的笑声,仿佛那冰层之下封裹的不是一个人的血肉之躯,而是一群被镇压了万年的冤魂厉鬼。 刘政在外听的揪心,可却毫无办法,这是任何外力都无法帮助的痛苦,只能珈泽婴一个人默默地忍耐和平息。 “师尊,每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刘政在旁边抚摸着冰雕。“就这样,一个人,过了一百多年”? 按照沙漏的时间计算,大概又过去了7天,终于那冰雕开始出现了细纹,渐渐碎裂。刘政紧张的在旁看着,生怕师尊出关会有什么岔子。 终于一阵爆裂的碎冰声响起,珈泽婴脸色苍白的站了起来。刘政赶忙去扶他,只见珈泽婴摆摆手,用气息还不尚稳妥的声音说道:“阿政,我看到了尘缘井”。 第3章 极地凶兽 刘政依然坚持的过去扶住他,给他喂了热水,将他抱在怀里好一阵,等觉得对方身体开始暖起来了,再将之前的那些装备悉数再给他穿戴的严严实实。 “我们不必出去了”,珈泽婴躲开刘政要围住自己脸部的超大围脖。“尘缘井就在这个山洞里面,往里面一直走,就是了”。 刘政的手一顿,还是执着的又围了上去,“不出去你也要裹好”。 两人商议着,今天休息一日,明天再出发去尘缘井。毕竟谁也不知道,尘缘井附近还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又会有什么样的危险。 夜里,两人都睡不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却都想让对方以为自己睡了,试图用这样若无其事的平静,让对方安心。 第二天清晨,两人便就出发,往山洞的深处走去。大概又走了半日,忽见一方别有洞天,这里是个巨大的溶洞。里面布满各色石英彩晶,造型各异的钟乳石,或悬挂或矗立在洞里,有的似骏马奔腾,有的仿佛灵猴攀树,还有的像葫芦、竹笋等。 地面还有多处地缝,因为地底的地热,在缝隙中在滋滋的冒着热气。还有遍布的一汪汪的小温泉,在咕噜咕噜的响着,冒着气泡。 洞中的温度比外面要高很多,珈泽婴终于是卸下了自己的重重装备,他甩了甩头发,似乎心情不错的深深呼吸。刘政一直在小心警惕着观察四周,这空气中充满了一种燥热的水汽,隐隐的还带着硫磺的酸味。 “阿政你看,这里的花都未曾见过”,珈泽婴指着一处小温泉旁的一团花簇。 “此地诡异,我们莫要轻易触碰这里的任何东西”,刘政生怕珈泽婴一个心血来潮去抓一把。 “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珈泽婴龇了龇牙。 刘政原本紧张的神经被珈泽婴一个鬼脸逗笑了,可这笑容转瞬就消失了,“师尊小心”。 突然溶洞顶上悬挂的一个尖锥状钟乳石,无声断裂,直直的砸向珈泽婴。 “我没事”,珈泽婴早已闪身躲开,怕刘政担心,还未站定便就先出声。 “噗。。。噗。。。”地上扬起的粉尘还未消散,只听得刚刚顶上断裂之处又有声响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从粘稠的液体中挣扎爬出。珈泽婴和刘政并肩而站,两人均已召出佩剑,严阵以待。 一只巨大的血色蝙蝠飞了出来,展翼竟然达到了三丈左右。那血蝙蝠青面獠牙,利爪森然,长得很是可怖。 珈泽婴足尖一点,轻轻跃起,同心剑冰蓝的光芒如离弦之箭一般,来到血蝙蝠周围,只见那冰冷的蓝光,几乎都是同时出现在了血蝙蝠的身体各处,随即就是鲜血喷涌而出的声音。一瞬间,珈泽婴已经将血蝙蝠身体多处击伤,它又似痛苦又似愤怒。跌在地面之后,不停的拍打着巨大翅膀,嘴里发出巨大的吼叫,口中腥风阵阵恶臭。 珈泽婴不给它喘息的机会,从空中再次持剑俯冲而下,左手一个天丁诀,拍在右手的剑柄之上。同心剑自上而下贯穿了那血蝙蝠的头部,这怪兽到死,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甚至没看清杀死它的人长什么样子。 刘政不满的看着珈泽婴,“有危险时,师尊偏要这样,总是一个人冲上去吗”? 珈泽婴伸手擦了擦脸上溅到的血,没有说话,却突然面色一沉,再次举起了同心剑。 噗。。。噗。。。之声开始从四面八方涌来,刘政神色也是一凛,朝珈泽婴走过去。 二人背靠背站立,聚精会神,灵犀剑和同心剑彼此的光芒相互辉映着。 “阿政,血蝙蝠死穴唯有头部”,珈泽婴对刘政说完屏息凝神。 刘政先动了起来,有三只血蝙蝠从暗处直冲他面门而来,他立马将灵犀剑剑锋一转,迎了上去。 “师尊,你自己小心”。 珈泽婴这边也已飞身而起,如同一道流光一般,一头扎入黑压压一片的血蝙蝠群中。 半晌之后,刘政全身已被斩杀掉的蝙蝠血溅湿大半,他微微喘气,回头去看珈泽婴。却见师尊站在已堆积起的蝙蝠尸体上,片刻间又是斩掉一颗血蝙蝠的头颅。 整个洞中,突然响起一声沉闷又高亢的吼叫。 第4章 囚牛苏醒 “哞。。。。”,血蝙蝠仿佛有感,也似乎是忌惮这个声音的发出者,不再和两人血拼死斗,全部飞了回去。 珈泽婴赶忙飞到刘政身边,“阿政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刘政摇摇头,然后用自己还未沾上血污的那个袖口,把珈泽婴脸上的血渍轻轻擦掉。 另外一边,肩膀处的伤流下的血,顺着他垂下的手臂,继续滴落在地,顺着地下的缝隙,一直渗进去。 两人还被刚刚的那驱使血蝙蝠的叫声,弄得不明所以,突然又感觉有异动。 “咚。。。。咚。。。。咚。。。。” 那是从地下传来震动,是从脚面传到心底的震动。带着疯狂的力量,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直在地底蛰伏着。 珈泽婴立马带着刘政腾到半空,静待着地下钻出的猛兽。 地缝突然被撕开,一只龙头蛇身的动物从地下冒了出来。它全身有着黄色的细小鳞片,头部竟是比身体要大三倍,如此硕大的头部,竟然那一双眼睛的大小,就又占了一大半。 刘政看着这猛兽,觉得它长的不怎么可怕,反而。。。反而有点可爱。 “囚牛”?珈泽婴看到地下跃出的竟然是这个,也放松了下来。 “龙生九子的囚牛?”刘政有些震惊,以为这些上古神兽,早已消失几千年了。 珈泽婴点点头,落到了地上。 囚牛扑闪着大眼睛盯着两人,模样越发的憨态可掬。弄得珈泽婴有些手痒,想去摸一摸它的头,但毕竟是上古神兽,又是龙子,不知其逆鳞的情况下,绝对是不会真的去随便触碰的。 那囚牛似乎是感觉到了珈泽婴的意图,皱起小鼻子靠近他们二人闻了闻,然后竟自己将头伸过来,伏下了身子。 珈泽婴和刘政有些不知所措,这上古神兽。。。是在。。。求抚摸? 见二人没动静,囚牛似乎撒娇一般,用他那硕大的脑袋轻轻的蹭了蹭刘政,刘政见状,大着胆子将手慢慢放了上去。 没动静。 刘政的胆子又大了一些,摸了一下。 还是没动静。 刘政又来回抚摸了两下,囚牛将身子伏的更低了,甚至发出了一串愉悦的声音。 珈泽婴嫉妒的眼睛都要红了,赶忙两只手伸过去,把这囚牛的大脑袋狠狠“撸”了一遍。 囚牛似乎被他摸得舒服极了,竟然卧倒下来,露出了腹部,尾巴轻轻拍打着地面,大脑袋在珈泽婴手上蹭着。 “阿政,这什么情况啊”?珈泽婴一面绕着囚牛的下巴,一面抬头问刘政。 刘政自己也是一脸茫然,只得摇头。 突然囚牛一个挺身,站立了起来,尾巴尖尖的直直竖起,对着刚刚蝙蝠飞出的方向,发出低低的嘶吼。 珈泽婴和刘政也正了正神色,换了戒备的战斗姿势,对那个方向看着。 一阵花香忽然涌了过来,夹杂着一个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囚牛,你醒了吗?” “是谁把你唤醒的?” 无数白色小花结成一股如水流般的花柱,从里面黑暗的地方蜿蜒出来。进而变化成一根花柱,花瓣纷纷扬扬,旋转飘逸,渐渐散去之后,中间悬着一位少女。 那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却是一头白发,长长的白发甚至超过了脚踝,发丝拍打在她的一双赤足上。她长的很是甜美,亦如她的声音一样,眉心有一红色火纹,在她雪白的脸上,映衬着格外妖娆。 她看了看珈泽婴和刘政,又看了看挡在他们身前的囚牛。 “颛顼和少昊是你们的什么人?” “黄帝和嫘祖的气息,都在这里呢”,她吸了吸鼻子。 她本是一副天真烂漫的长相,却不知为何说话的神态和动作,却让珈泽婴和刘政觉得说不出的阴冷和阴鸷。 “你是何人?”珈泽婴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但似乎来头不小,说话的腔调,竟和魔尊当日相似。 第5章 手持干戚的白发少女 “呀?你说话我才发现你竟是男子,你长得。。。真好看。。。和他当年,一般好看。。。” 那女子似乎对珈泽婴来了兴趣,她缓缓落在地面上,朝珈泽婴走去,白色的长发拖在地上,长长的一截,显得格外诡异。 刘政见她朝珈泽婴越走越近,便将剑横在胸前,自己挡在了珈泽婴前面。白发女子见他这般,又是呵呵呵呵的一阵笑。 “别紧张,我只是见他长的这般好看,想到了一个故人”。白发女子看着如临大敌的刘政,微微一笑。 她走近了珈泽婴,细细的看着他的脸,越看神情越是欢喜,右手缓缓在虚空中一握。一柄斧式兵器出现在她手上,那兵器四尺长左右,式样似乎十分古朴厚重,斧锋隐隐有着淡青色的光泽。 刘政看着那巨斧,脑中迅速回忆着他和魔尊共生时的记忆,一个个浮光掠影的片段跳了出来,他仔细的在里面翻找着,突然惊呼出声:“干戚”? 白发女子听他直接叫出了神斧的名字,不觉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咦?” 她开始认真的打量刘政,似乎想在他的身上,看到某个故人的影子,但是似乎和谁都重合不上。接着,她顺着刘政的手臂看到他滴在地上的鲜血,又看了一眼囚牛,“原来如此”。 “囚牛,你终究是被人皇血脉唤醒了”。 那白发女子突然又悬到半空,就那么直接坐在了虚空中,她抬头看着石壁,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黄帝,还在吗”?她突然开口,声音清脆,但是语气却是带着莫名的肃杀。 “黄帝大圣已经湮灭三千年了”,珈泽婴拉住刘政,自己上前一步,回答了她。 “已经三千年了吗”?白发女子笑着摇了摇头,“我在这个鬼地方,都不知道沧海桑田呢”。 “轩辕氏的天下,还是亡了呀”? “哈哈哈哈。。。轩辕氏,也亡了。。。哈哈哈哈。。。亡了。。。”银铃般的笑着,却透露着刻骨的恨意,和报复的疯狂。 珈泽婴和刘政互相看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这白发女子,是敌非友了。 囚牛身上的细鳞都已经一片片竖了起来,它原本憨厚可爱的样子也变的杀气腾腾,它死死的盯着那空中狂笑的白发女子,如同三千年前一样。 “黄帝后裔,我要用你的血,来告慰他”,白发女子突然发难,直扑刘政而来。 她伸出一只白的近乎透明手,无数花瓣凭空出现,环绕在她手掌周围,那根根如白葱般的手指,仿佛拈花一般,随意的拨弄着。 珈泽婴将刘政拽到自己身后,同心剑在身前转着圈,迦叶印已经成型,薄薄的显现了出来。 “嫘祖的法印?”白发女子立马警觉,将手上的花簇引导至自己的上方,用以对抗迦叶印。 珈泽婴趁着此时,拉住刘政说道“撤”,两人一起急急的往来时的方向奔去。囚牛似乎有感,一声高亢的嘶吼,定在那里不动,仿佛是要掩护二人快跑。 跑着跑着两人似乎都发现了不对劲,来时这段路根本不长。如今却跑了大约三倍的时间,却依然找不到洞口,路上的景色似乎也在重复。 珈泽婴拉住刘政,“别跑了,这里有结界”。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白发女子的声音,又从他们身后不足一丈的地方传了过来。 “黄帝后裔和嫘祖后裔,真有意思”,她的声音空灵又缥缈,让人觉得不真切。 那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又举了起来,干戚在她的手上,闪着幽幽的青光,“你们,一起给他陪葬吧”。 古朴的战斧被高高举起,那闪烁的光辉,仿佛是远古的意志。珈泽婴右手已经开始凝诀,左手刚想把刘政推开。 腰,突然被人推了一下。珈泽婴往前几步刚刚站定,便猛然回头,果然刘政站在那里,灵犀剑开始聚集银光。囚牛在他身侧盘旋,吐着信子,怨毒的盯着对面那手持干戚的白发少女。 “不,不要。。。” 珈泽婴瞬间就将佩剑双手一搓,同心剑开始嗡嗡的发出响声,竖着飞速转动。他口中念念有词,双手不停的结出法印。 同心剑,和他自己。都在一个眨眼的片刻,挡在了刘政身前。 白发女子一眼望过去,只见珈泽婴的秀发,因为术法带来的劲风,而在凌乱飞舞,衬的肌肤越发晶莹雪白。那如白瓷般精美的脸上,却是眼神狠绝,傲气凌人。虽然容貌倾城,可是此时此刻,周身气质是一种睥睨之间的傲气,让人瞬间忘了他的秀美容颜。 “真像阿”,那白发女子虽然在看珈泽婴,可是却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淡青色的光芒收敛下来,白发女子手臂放下,眼中竟多了一丝柔情。 珈泽婴见状,便也收剑散术,这位白发女子实力似乎深不可测,力敌乃是下策,若对方不动手逼迫,他也不愿意动手。 “师尊,你莫要再如此,你当阿政是三岁幼儿吗”?刘政气恼极了,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师尊到底知不知道,每次他都这样把自己护在身后,自己有多担心?又有多恨自己的无能。 自己和他一样,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也是可以庇佑保护所爱之人的男人。 第6章 刑天1 珈泽婴此时却根本没有想刘政的那些小心思,他听到刘政的那句“干戚”的时候,就已经脑中轰然炸开了。 典籍记载:刑天与帝至此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干戚乃是上古战神刑天的神兵,早已为和刑天一起湮灭了。如今三千年后,却在一个诡异的白发女子手中出现。 难道?战神刑天,竟然是个女人? 可这女子并未人首分离,和典籍记载不符。难道是刑天的后裔吗?可是听她说话的口气,仿佛已在此地三千年未曾出去,不知岁月。 刘政见珈泽婴一直不答,又想到如今的处境,也觉得现下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敢问前辈,手中神兵,可是战神刑天的干戚?”刘政往前走了,拱手对着白发女子行了一礼。 那女子颔首,不语。 “天下人竟不知,原来战神刑天是个女子”。珈泽婴也是抬手一礼,“失敬了”。 “战神?”那白发女子似乎对这个称呼意外又陌生,而后对着他们神秘的一笑。 “你们想见刑天吗?” 珈泽婴和刘政跟着白发女子往洞中黑暗处走去,囚牛也紧跟着两人。那女子每行走一步,脚边就有鲜花盛开。那些花簇发着点点光芒,随着花簇越开越多,渐渐照亮了那个漆黑的山洞。 山洞中间有一个石台,石台上密密麻麻的长满了各种鲜花,姹紫嫣红,缤纷多彩。囚牛却对着那石台,低低嘶吼了起来。 因为这花团锦簇的石台正中间,赫然,是一个孤零零的头颅!!! 那女子拖着长长的白发施施然走了过去,将那颗头颅抱在臂弯中,亲昵的蹭着他的脸,温柔体贴,她笑着在那颗头颅耳边说:“黄帝和嫘祖的后裔,来看你了”。 刘政和珈泽婴,惊骇不已。 只见那颗头颅栩栩如生,面容鲜活,可这竟然,都已经是三千多年前的了。 和传说的凶神恶煞,面目可憎完全不同,那颗头颅的样貌,不仅不粗犷,反而是极度的清秀美艳。 即使过了三千年,那嘴唇依然艳如花瓣,被斩断的脖颈,都让人觉得修长优美。精致的眉眼,微微有些驼峰的玉胆鼻,还有那紧闭的双眼上,如团扇般的浓密睫羽。 这就是传说中的上古战神,刑天? 白发女子将头颅抱在怀中,坐到了石台上,耷拉着两只腿,前后摇晃,笑盈盈的举起头颅,对珈泽婴看着,“是不是,跟你的感觉很像?”。 刘政盯着那头颅,他和师尊的容貌长得并不像,只是有种莫名的神似,一种看似柔弱的美丽之下,蕴藏着截然相反的狂霸气质。 “他是阿爸手下最英武的战士”,白发少女说着,又将头颅抱进了怀里,“也是整个部族里最好看的男人”。 “蚩尤是九黎部族的首领。他带着九黎部族的八十一氏族,背叛了阿爸,自立为主,又造反开始吞并我们的部落。阿爸无法,找了兄弟部族,轩辕氏结盟,”。 “涿鹿之战,阿夭和黄帝的军队一起并肩作战,打败了蚩尤。” “阿夭和我早已两情相悦,他战前已和阿爸有约,战事结束,便就让我嫁给他”。白发少女的脸上,扬起了一抹甜蜜的微笑。 “我便一直等着我的心上从战场上回来娶我,我天天等啊等,等啊等啊等,从白天等到黑夜,又从黑夜等到白天。” “后来实在等的不耐烦了,我就化作飞鸟,一遍遍的越过北海,想尽早看到他们班师回来的队伍。” “可是,可是我等来的却是,轩辕氏背信弃义,共同打败蚩尤之后,便同阿爸翻了脸。” 白发少女脸上的笑容已消失,换上了一副冰冷又怨毒的表情。 “黄帝对外号称:神农世衰,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农氏弗征。” “轩辕氏,要夺取我神农氏的天下共主之位。” “阿夭不知道为什么,前几日还并肩战斗的盟友,突然就将刀口对准了自己。他只能拼命厮杀,看着无数的族人和兄弟倒下,拼死护着阿爸跑了回来”。 “我每天飞过北海,带着花环,想迎接我的心上人凯旋回来。没想到有一日,却是见着他身受重伤,满身鲜血的带着残兵败将,拖着我年迈的父亲,逃了回来”。 “我抱着他痛哭,他却强撑着笑容安慰着我,他说阿薇,没事的,我会永远保护你,保护你们”。 第7章 刑天2 白发女子蜷缩在石台,将怀中的头颅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的擦掉头颅上,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泪水。 “阿夭他要我别哭,他给我唱歌。阿夭他所做的《扶犁》、《丰收》,都是吟唱百姓田园劳作,幸福生活的乐曲。可是如今他唱来哄我,却是让我觉得无比的心酸和讽刺。” “他就那样抱着我,甚至没来得及去换下还带着硝烟和血腥的衣服,唱了一夜的歌。” “黄帝后来也没有放过我们,在阪泉,他率领“熊、罴、狼、豹、貙、虎”六部军队和我们决战。又派祝融用火战,还摆出了星斗七旗阵。但是阿夭万人敌之勇,仍是抵挡的黄帝无可奈何。” “最终,竟是找了个通遁地术的人,偷袭阿爸的营帐,活捉了他”。 白发女子又将头颅放置好在石台上,慢慢的走了过来,脸上的柔情再也不复存在。 “神农氏大势已去,英勇的已全部战死,剩下的那些个软骨头,竟然全部归降。” “阿夭连夜,将我捆在他的坐骑上,让我快走。他说如今他受人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他一个人,要带着神农氏最后的骄傲,宁死不降”。 “我怎么哭着求他,他都不愿意放我下来。他说阿薇,我会永远保护你,哪怕是死了”。 “我不知道被乌烟兽带去了哪里,在我终于挣脱开束缚,赶回去的时候。在营地门口,正好看到了他被黄帝砍下头颅的那一幕。” “他的头,就那样被一剑削了下来,滚落到地上。”白发女子说着做了一串手势,仿佛是在比划当时那一刻,刑天的头颅是怎样的状态。她做的很传神,想必这三千年来,她一个人在结界里,一定回想了无数遍当时的情景。她,是用着什么样的心情?在这三千年的时光里,回忆了无数遍。 “我冲过去抱起他的头,不停的哭喊着阿夭,阿夭。黄帝的士兵们终于是反应了过来,无数人拿着兵器,朝着我围了过来。” “我当时抱着阿夭的头颅,万念俱灰,根本不想再做任何反抗。” “可是”,白发女子露出了一个癫狂的笑脸,“我的阿夭,我那已被斩首的阿夭,他的身躯握着这干戚,就那样又站了起来。” “黄帝大骇,与之继续搏斗,人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呆了。只有我没有,我就那样紧紧的抱着他的头颅。” “他说过的,他会永远保护我,哪怕是死了”。 “我就抱着阿夭的头颅,对着黄帝,对着下面的千万士兵,对那些杀了我的族人和亲人的仇人们,哈哈大笑”。 白发女子此时已来到两人身前,眼睛死死的盯着刘政,发出了渗人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珈泽婴见她情绪有些失控,推了推刘政,用眼神示意他,自己要去另一个位置,到时候听他发令,前后一起夹击这发白女子。 两人不愧是心有灵犀,刘政立马明白了珈泽婴的意思,点了点头,珈泽婴开始慢慢的朝旁边移动。 在二人小动作的这番时间,那发白女子笑着笑着,突然又将目光转向了珈泽婴,眼神却没有此前的怨毒。“嫘祖这时过来了,她让士兵都退下,自己走到我身边,蹲在旁边对着阿夭的头颅说道:我们不会伤害精薇,我们会放她走,你是神农氏最后的脊梁,你尽了一个军人的责任,也完成了对心爱之人的承诺,安息吧。” “那无头的阿夭此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转身对着我。他明明没有眼睛了,可我就是感觉他是回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随即,轰然倒下,然后化成齑粉”。 “嫘祖信守了承诺,放我离开,可却不许我带走阿夭的头颅。六合之内,力量从来不会凭空产生和消失,他们依然忌惮着他的力量,将他的头颅封印了起来。” “我知道他们把阿夭的头颅封印在北海之下的结界里,我没有办法。我只能每天从山上衔来石头和草木,投入北海。我发愿,一日不让我见到阿夭的头颅,我便一日不停歇,千千万万年也不停歇,直至将北海填满”。 “我每天除了填海,就是在北海上呼唤阿夭。每扔下一颗石子和树枝,我就告诉他,我是精薇。我想这样,能一直让他感受到我的存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嫘祖过来找到了我,她说她不可以撤掉结界,让阿夭的头颅出来。但是,她可以让我进去。” 白发女子歪着头,看着珈泽婴:“你们长得一点不像,可是无端的,就让我想起了嫘祖那日的摸样”。 “她说精薇你要想好,是自在逍遥的做你的神女?还是到结界里,陪着他的头颅,永生永世再也出不来?你会永远被困在那里,隔绝于这片真实的大陆,那是不属于这个人世的空间,那里也没有时间的流逝,只有无尽的虚空和时光。” “我哭着求她,让我进去”。 白发女子对着珈泽婴点了点头,“对,就是你现在这个眼神”。 “嫘祖当年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竟然在仇人的眼中,看到了不忍和悲悯”。 “我来到了这里,又见到了阿夭。真好阿,我们在这里,永远永远的在一起。” 第8章 没有人比你更懂我的心情吧 “黄帝终究是不放心,派了囚牛进来看守,可这家伙很懒,来了没多久就开始沉睡,黄帝若知道派了这么个东西来看守我们,怕是会后悔不已吧”。 “黄帝不是派囚牛来看看守你们的,他是派它来看守尘缘井的。或者,是派来保护你们的。龙生九子,囚牛最为温和,如果真的是把你们当犯人,为何不派一个凶神恶煞的来呢?”珈泽婴听了白发女子说了这么久,终于开口说话。 白发女子听到他这番话,却是嗤笑一声。 “嫘祖后裔,你走吧。因为你刚刚的眼神,我放过你”。说着竟又召唤出了干戚,朝着刘政走去。 “我只要这个人皇血脉,来祭奠他就好”。 珈泽婴闻得此言,下意识的拔出了剑,然后又立马收了回去。他眯了眯眼,快步闪到刘政身前,一把将他抱住。 刘政看师尊拔剑,手已悄然的握在了灵犀剑的剑柄之上,准备等师尊给信号一起动手。片刻间,师尊却又将剑收了回去,还猝不及防的跑来把自己抱了个满怀。 难道师尊是觉得,挣扎无用,所以直接放弃了?只是想和自己死在一起?他脑中还在飞速运转,想用眼神跟师尊交流一下,问下到底是何意。 珈泽婴却抱着他,开始哭了起来,是那种毫不隐忍的大哭,哭的是肝肠寸断的缠绵。 白发女子见此情形也是一愣,站在那里不再动弹。 珈泽婴趁她发愣,一脚踢在刘政的膝盖后弯处,刘政不备又猛然吃痛,直接一个踉跄跪在地上。他不解的抬起头,看着珈泽婴,师尊这是让他跪地求饶? 珈泽婴却又是大哭着,扑在倒地的他身上。 “精薇神女,我们自知不是您的对手。只是我对阿政的心意,便如同你对刑天战神,是一样的”。 那白发女子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神似阿夭的嫘祖后人,竟然会对这个男人?有着跟自己对阿夭一般的心意?刚刚不是听见,那人唤他师尊吗? 珈泽婴哭的哀婉极了,他抱着刘政,似乎生怕这个人会突然消失一般。“精薇神女,情之所钟不就是如此吗?哪怕他也是个男人,哪怕我们是师徒。可是我对他的心意,便是海枯石烂,也不会改变的”。 “虽然当年的事,阿政这个三千年后的后裔,完全不知道。可是神女你血海深仇,要取性命以平怒气,我们也无话可说。” “我只求神女杀了我,放了他。他是我心中唯一,爱愈性命。我没有刑天战神的神通,无法生前死后都保护住他。只求神女能成全我,让我替他赴死”。 刘政本来一直觉得师尊行为古怪,所以一直静等提示。突然听到珈泽婴说了这番话,猛然一把拽住了他。“师尊你又在胡说什么?” 说完真的自己双膝跪下,对着白发少女说道:“你要报仇,冲我一人即可。刘政死不足惜,只求神女莫要迁怒我师尊,杀了我之后,便让他离开吧。” 说完又温柔的看着珈泽婴,继续开口:“我师尊体质畏寒,请将御寒之物一并让师尊带齐,否则我怕他即使出去了,一个人也走不出这极北之地”。 “不,阿政,你走。。。让我死。。。”珈泽婴又扑了上来,哭的更是撕心裂肺。 他抱着刘政,泪眼婆娑的看着白发少女,“精薇前辈,你应该最懂,看着爱人惨死在眼前,自己却生不如死的独活心情吧?”。 白发少女被珈泽婴那伤心欲绝的眼神,和直接揭开内心最深处那一道伤痕的话,再次愣住。 她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又看着哭成泪人的珈泽婴。他们,多么像,当初抱着阿夭头颅的自己啊。 是的,没有人比她更明白,活生生的,看着爱人惨死在眼前,然后一个人,生不如死的独活的痛苦了。 她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苍白了几分,她握紧了干戚的柄部,指尖都有些发白了。 整个山洞里,寂静无声,除了珈泽婴那凄苦的哭声,不停的回荡。 过了很久,白发少女将干戚收回,又回到了石台旁,抱着那颗头颅,紧紧依偎。 “嫘祖曾成全过我一片痴心,如今,我也成全你一次。” “你们走吧”。 珈泽婴闻言立马拉着刘政站起来,对着他眨了眨眼。刘政这才反应过来,师尊这是看准了,这精薇神女心里柔软的那片地方,然后在那里猛戳。 一面感慨,师尊可真是机敏聪慧。一面又觉得,师尊这心眼子,可是忒多了。 第9章 炎黄子孙 珈泽婴又拉着刘政一起给白发女子行了个礼,那女子也不看他们,依然将头颅抱在怀里,依偎在一起。 珈泽婴刚走出五六步,却发现刘政没有跟过来,他依然保持着那个行礼的姿势,站在那里没有动。 珈泽婴突然有种不好预感,他感觉刘政似乎并不想直接走,他还想要,干点什么。 来不及去拉他,刘政已经开口:“多谢神女不杀之恩,但是刘政今日,有些话,不得不说”。 白发女子奄奄的点了下头,仍然并未看他。 刘政走近一步,第三次低头拱手,行了个大礼:“轩辕氏从未背信弃义。” 珈泽婴的脑子轰的一下,果然阿政这个死脑筋。 白发女子本来奄奄的眼神听到这句话,瞬间雪亮了起来,她愤然抬头,盯着刘政,“你说什么?” 刘政也抬起头看她,并不畏惧她的眼神,“炎帝大圣自知神农氏世衰,轩辕氏乃是天命所归。在涿鹿之战之前,炎帝就已和黄帝商定,战后就将天下共主之位禅让于黄帝,自己回到姜水封地,安度晚年。” “你胡说,明明。。。明明黄帝那个小人是事后翻脸,还对我们,赶尽杀绝”,白发女子勃然大怒。 “那有居心不良之人,同时在两边撒下了猜忌的种子,两边都听到了不同的传言。 黄帝这边疯传,炎帝是故意引黄帝的部队过来,跟蚩尤火拼,等其两半俱伤,再出来坐收渔利,同时灭掉黄帝和蚩尤。 而炎帝那边四处流传的谣言是,黄帝根本不打算放炎帝回姜水,他要趁炎帝的部队现在刚损失惨重,一举歼灭。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没有办法控制它会长的多快,会长成什么模样。不知道是在什么情况之下?是哪边的将士?为了什么?先动了手,局面瞬间失控,事态终于朝着再也不可挽回的方向而去了。 双方都从军帐到王帐中层层传递着,对面已毁约兵变的消息。” 刘政顶着这上古神女暴怒的威压,硬是一口气将这些话说了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就是他轩辕氏狼子野心,背信弃义。他夺了天下,想必也在世间抹去了一切我神农氏的痕迹吧。他一定将我们,都污名化为邪魔,好彰显自己的正义”。 “你休想骗我”,白发少女已经放下头颅站了起来。她那拖地的满头白发因为愤怒而肆意张扬开来,气氛再次剑拔弩张了起来。 珈泽婴还在想着此时要怎么办,却听刘政依然继续在说。 “黄帝大圣没有抹掉炎帝大圣的痕迹,他将炎帝和自己并二圣,作为整个人族的初祖。又将天下所有的子民,都称为炎黄子孙,炎字甚至在黄字前。 他命仓颉造字,记录下炎帝为世人所做的一切。种五谷以为民食,制作耒耜以利耕耘,遍尝百草以医民恙,治麻为布以御民寒,陶冶器物以储民用,削桐为琴为怡民情,日中为市以利民生,剡木为矢以安民居,重演八卦以探天。 皇帝大圣不惜笔墨,详尽的为神农氏,歌功颂德,使其万古流芳。他昭告天下,留训后人,炎帝功昭日月,德泽后世。” 白发少女一面不可置信的摇头,一面后退,她不相信,夺了天下的黄帝,会这么做。 刘政看了一眼石台上秀美男子的头颅,“黄帝大圣也留下了阪泉之战的记录,并没有抹黑对方的任何一人,也没有声称正义打败了邪恶。他甚至还将刑天,封为战神,建庙立祠,供后人祭祀敬仰。” “神农氏没有消亡,炎帝大圣的功绩,和神农氏的意志。被黄帝大圣的战车带着一起,翻过了秦岭,达到了绵延千里的海岸线。越过了草原和黄沙,教化了所有的蛮夷。又随着长江和黄河,从河流发源地的雪山,一路奔腾到江南的冲积平原的尽头上。” “从此天下归一,人族上不畏天,下不惧地。人之力,可与天地抗衡,人族几千年来,无论遇到何等困难,从未屈服。如今,到处都是文明的星星之火,到处都是炎黄子孙的传承。” 刘政抬起头正视着她的眼睛,“有生之年,如若神女出去了。就请看看这炎黄的天下吧。届时你便可知,我说的都是真的。” 第10章 承影剑灵的传言 刘政第四次对着白发女子和石台上的头颅,低头行礼。 “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精薇神女,你和战神刑天一起,被写进了诗篇里,作为不屈的象征,作为民族的抗争精神的图腾,被千古传颂着。” 珈泽婴讷讷的看着这样的刘政,这样的气势啊,如此的内秀琳琅又绝世无双,简直璨如朝阳。对,他可是黄帝后裔,人皇血脉,天下共主,人间至尊。 这样的明明应该活的光彩夺目的人,却一直愿意哄着性格乖张,喜怒无常的自己。甘愿放下一切,陪自己避世在姑射山上。甚至,心甘情愿的,一直雌伏。 珈泽婴啊珈泽婴,你何其有幸。可是,你又是何其的残忍,残缺之躯,连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还有的以后,你却瞒着他,骗着他,拖着他。越想心中越是难受,珈泽婴甩了甩头。 那白发女子被刘政那些石破惊天的话,惊异的久久无语。她捂着自己的嘴,苍白的脸上布满泪痕。几千年的宿怨啊,自己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恨了三千年。 她抱起刑天的头颅,痛哭不止。“阿夭,阿夭。。。” 刘政似乎想开口安慰她些什么,可却被珈泽婴拉住,摇了摇头。珈泽婴召出玉笛,开始吹奏起了一首曲子,是一首丰收,当年刑天亲手所谱的那一首丰收。 囚牛在旁听着似乎十分愉悦的一直打滚,然后化作一道黄色的光芒飞向珈泽婴,它竟附在了珈泽婴的玉笛上。本就动听的笛声,变得更加悠扬,那乐声,让听到的每个人的眼前,都不自觉的浮现出一片祥和热闹的丰收景象。 金黄的麦穗被压弯了腰,男人女人们在田间割着麦子,高高的累在旁边的牛车上。远处的房舍,有炊烟袅袅的升起,随处可见孩童三两成群,在稻香中奔跑嬉戏,而后人们欢笑着,一起回家。 一曲毕,众人皆是无言。 “黄帝后裔,你叫什么名字?”白发少女已经刚刚的乐曲中停止了哭泣,她的语气不再阴冷,也不怨毒。 “在下,刘政。”刘政回复到。“这位是我师尊,珈泽婴”。刘政指着珈泽婴继续介绍。 “你们所来何事”?白发女子轻轻的摸着头颅的脸。 “我们来找尘缘井,想解心中疑惑”,珈泽婴答道。 白发少女点点头,“尘缘井确实在这里,不过跟我不在一个空间。我可以放你们出我的结界,但是我无法告诉你们尘缘井的具体位置,更无法告诉你们,还会遇到什么。” 白发少女将头颅放在石台的鲜花从中,微微笑了一下。她走过来,看着珈泽婴和刘政,又伸出了那白的近乎透明的手,手上是一根极长的白发。 “这是我的冠羽,可以无限延展,若是两人别分拿着两端,即使在世间的最东方和最西方,也可以互相感应,顺着它,就能找到彼此”。 她抬起手,将头发拨到耳后,对着珈泽婴微笑,“如果有一天,你能继承嫘祖的力量,打开这个结界,让我和阿夭,去看看炎黄的天下吧”。 珈泽婴接下白发,又行一礼:“谢精薇神女,若有一日我能有先祖大能,一定来接你们”。 白发女子第一次,露出了符合她少女样貌的笑容,她将刘政和珈泽婴带到一个岔路。告诉他们,继续往哪里走,她就不知道了。 “神女,可否借一步说话”?珈泽婴突然发问,看不出神色。白发少女略有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下巴,示意他跟自己过来。刘政看着珈泽婴神神秘秘的样子,虽有疑惑,但觉得师尊应该是有师尊的意思,便自己开口道:“我在此处等你”。 珈泽婴点点头,跟着发白少女来到远处。他在脑中思索了很久,还是决定请教下,这位跟黄帝同时代的神女。 “承影剑?”白发少女听珈泽婴问完,略微奇怪的看着他,“你是嫘祖后裔,却来问我承影剑的事?” 她坐在旁边的一个石墩上,瞬间石墩变成花墩,她踢踏的双腿,仰起头仿佛在回忆什么。 “我对承影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黄帝有把轩辕神剑,承影剑是跟轩辕剑雌雄相对的一体而生。听说黄帝将承影剑送给了嫘祖,作为定情之物。可是我从未见过嫘祖用剑,也未曾,听看到她用剑的人说起过”。 珈泽婴心中略感失望,看来这精薇神女,知道的也不比自己详细多少。 他行礼告辞,刚走不足三步,白发女子的声音又传来,“等等。。。”珈泽婴回头,只见对方眼神一脸玩味:“我好像听过传言,承影剑的剑灵,却爱慕着主人的丈夫——黄帝。” 第11章 心茫幻境 刘政靠在洞中的石壁上闭目养神,见珈泽婴回来了,便迎了过去。“师尊和神女说完了吗?究竟是何事?阿政不便同听吗?” 珈泽婴淡淡的“嗯”了一声,秀眉却是一直蹙着的。 刚刚精薇神女最后一句话,突然让自己的心咯噔一下。 他一路上都在回忆,当初在皇城里魔尊醒来,当晚他合衣躺在魔尊身边,一直在心里盘算筹谋,要如何才能暂时安抚和拖住魔尊。 想的了半夜却还是毫无头绪,心底传来一个声音:“你可以假装是我,我可以给你一部分我的记忆”。那声音轻极了,就像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趴在你的耳边,轻声呢喃。 “你是谁?”,珈泽婴并没有被这声音蛊惑,他对这个从心底里发出的声音,充满戒备。 “我就是承影剑,我就是,你的心”。 “我们一起,救人皇”。 刘政看着沉默不语,明显满腹心思的珈泽婴 ,揽了一下他的肩。“师尊,阿政真的不是孩子了”。 珈泽婴被他的动作打断思绪,见刘政一脸忧心关切,便眼梢微微吊起,调戏的看着刘政,“光武君厉害的地方呢”,随即眼睛往下扫了扫,“本君领教过”。 刘政被他一句话弄的大脸红,“我同你说正经事”。 珈泽婴却哈哈大笑着,继续往前走着。 刘政无奈的摇摇头,跟了上去。 “此处危机四伏,你要谨慎小心些,不要遇事就冲动的一个人冲上去”。刘政走了一段,来到珈泽婴身边,不放心的又嘱咐道。 “阿政你是现在已经50多岁,到了母亲说的更年期了吗?”珈泽婴看他那幅样子,忍不住回头对他打趣。 刘政却突然站立不动了,珈泽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前面出现了一栋极恢宏的建筑,红墙黄瓦,气势非凡。竟然是,华夏王朝的皇城。 珈泽婴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看着那巍峨的皇城,“这应该是幻境吧”。 刘政点点头,抓住珈泽婴的手,“进去之后,你我切莫分开,这里时空错乱,万一分开你我分至不同空间,就麻烦了”。 珈泽婴没有说话,他拿出精薇神女的白发,系在了两人的无名指上,然后抓紧了刘政的手。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踏入了这威威森严的皇城。 “阿政”,刚进去珈泽婴就发现身边的刘政不见了,刚刚还紧握的手,猝然消失,他一阵慌乱,拼命的呼喊,却无人回应。他扯了扯无名指的那根线,明显能感觉到那端牵着什么东西,但是对方对他的拉扯,却毫无回应。 “难道是一进来,就被传到了两个不同的空间”?珈泽婴心生疑窦,“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心茫?”传说世间有处心茫幻境,不属于原本的时空,那里幻象丛生,可以无限放大人心里,最深处的欲望和执念。很多人被心魔所扰,困在幻想里一生再也出不去。还有人直接在里面,被幻象所迷,承受不住心中最深的恐惧,自残自杀,很久很久之后,尸体会出现在大陆某个地方。 珈泽婴开始打量现在所处的环境,很真实,一花一草,一砖一瓦,复刻的简直一模一样。 他想了想,便朝着记忆中熟悉的御书房位置,走了过去。一路上有宫女、太监、侍卫见到他,纷纷站定行礼,恭敬的唤:“仙君”。 他站在御书房门口,侍卫依然没有阻拦,就像当年的无数次一样,他直接走了过去,推开了那一扇门。 “师尊”,案台前伏身办公的帝王听见动静,抬头看到他进来,粲然一笑。 帝王常服,金冠束发,和记忆中当初作为帝王的刘政,一模一样。连看到他时,那弯起的眉眼,深深的酒窝,都丝毫不差。 珈泽婴看着这个“刘政”,有些恍惚。对方见他一直站在门口不动,笑着从玉案后走过来,“师尊怎么了?今日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说与我听听,我看看是谁得罪了我们承影仙君”。 珈泽婴被他拉着走到那熟悉的御座上,旁边的冯总管麻溜的递上了他平时爱喝的茶。珈泽婴木讷的接过杯子,饮了一口,那口感,真实熟悉到可怕。 他看着在自己眼前笑吟吟的“刘政”,猝然抬手捏起他的下巴,左右细看。又拽下他右肩的衣襟,查看那龙鳞胎记。一模一样,连阿政耳后的那颗痣,都分毫不差。 帝王被他那样近乎无礼的,突然捏着下巴,将头左右摆弄,又拽开锦袍,也不生气,依然在笑。冯公公立马低头,带着所有下人出去了。 刘政把他抱置在玉案上,抱着他的腰腹闷笑,“是阿政最近太忙了,师尊憋久了?迫不及待的要泄火吗?” 珈泽婴将他埋在自己腰部的头推开,一脸冷漠的看着这个幻象。 刘政被他推开,依然不生气,又亲昵的想再靠过来,他却从玉案上下来,走到了窗边。珈泽婴的心中暗想,为何是皇城? 如果是为了让自己沉迷在幻象中出不去,那姑射山上不是更好吗?毕竟这里,还是有些不愉快的经历。 刘政看他一个人走到窗边,又过来从身后抱住他,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师尊到底怎么了?心中为何事不悦?”。 珈泽婴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这时候门口有人禀告,襄妃娘娘求见,刘政抱着他的身子微微一僵,然后踱步回到了御座上,“让她进来”。 珈泽婴还没从那句“襄妃娘娘”中回过神,就看到门打开,一个满头珠翠的宫装女人,拎着一个食盒进来了。 哈顿公主? 珈泽婴瞳孔一缩。 “陛下,臣妾听说陛下最近公务繁忙,炖了点燕窝莲子羹,来给陛下补补身子”,哈顿公主一脸娇媚的对着刘政说道。 “爱妃辛苦了,放下吧”,刘政表情自然,对着哈顿笑着。 哈顿回头看了一眼珈泽婴,怪嗔道:“仙君也在这里呀,早知道臣妾顿两碗过来”。然后朝珈泽婴走了过来,“不过你我姐妹之间,想必也不会计较这等小事吧”。 珈泽婴的呼吸,变的急促起来。 不对,不对。从来就没有什么襄妃娘娘,哈顿公主见到刘政当天,就跟自己起了冲突。阿政将她割舌之后烹杀了,还天子一怒之下,灭了珞衣族全族二三十万人。 这幻境,本来逼真到可怕,却为何突然变成和事实完全不同的走向,发生了许多根本不曾发生的事。 第12章 难道我拿的是宫斗的本子? 哈顿公主见他不说话,抿嘴笑了一声,“陛下,您是惹仙君生气了吗?还不赶快哄哄,臣妾不打扰二位,先退下了”。 刘政点了点头,哈顿公主离开了。 哈顿公主刚关上门,脸色立马变的愤恨又阴毒,“你这个下不了蛋的公鸡,本宫看你能嚣张到几时,陛下已经一统天下,不再需要你的力量了,呵呵,你还当是以前吗?”。说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等本宫梦熊有兆,哼。。。” 刘政端起那一碗燕窝莲子羹,走到珈泽婴面前,把他抱在膝上,一口口的喂他。见他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开口问道:“襄妃最近有冒犯师尊吗?师尊刚见到她,似乎心情更不好了”。 “阿政,你可以马上赐死她吗”?珈泽婴突然抬头,看着那刘政开口。 拿着调羹正在递过来的手,顿住了。“师尊,你知道的,为了维系前朝的平衡,我不得不纳了那些人”。 “那些人?”珈泽婴心中暗想,所以,不止一个女人? “况且我需要皇嗣,否则民心不稳”,刘政将调羹继续喂了过来。珈泽婴却扭过头,不想再吃。他从刘政的膝上站起身,挑眉看着他,“所以?现在我是你后宫佳丽之一,是吗?” 刘政紧张的站起来,“师尊当然和她们不同,她们不过只是些平衡朝局和传承子嗣的工具罢了”。 珈泽婴心中冷笑,这幻境,是故意营造了一个,当初他害怕看到的刘政吗?心境果然是能洞悉人心啊。 他对刘政叹了口气:“我出去走走,透透气。”刘政不疑有他,只说师尊早些回去休息。珈泽婴跨在门槛上的脚,停住了,“回去休息”?不应该是回来休息吗?难道如今,自己不是跟阿政住在一起的? 珈泽婴出去后,找个女官,了解了一下如今的情况。 光武帝现在的后宫有很多的女人,有各族的公主,藩王的女儿,选秀进来的大臣之女,还有掖庭里送来的出挑美人。虽然未立皇后,但是各宫嫔妃满满当当,后宫很是热闹。哈顿公主,也就是现在的襄妃,管理着后宫。 刘政也再不和自己同吃同住,因为御史言官的谏言,珈泽婴有自己的寝宫,他只是,他只是后宫中,比较得宠的一个男宠而已。 珈泽婴觉得如今自己的这个设定,很不珈泽婴,堂堂承影仙君,跟一群女人争宠?哪怕是幻境,心里也觉十分不爽。 他正十分不爽的在御花园里瞎晃着,突然一个女人从旁边的小径上冲了出来。他刚走神,一时没注意,那女子直愣愣的撞到他身上,哎呀一声,摔倒了。 珈泽婴低头,见那女子脸色苍白,胳膊上还有青紫痕迹,一看就是受到了虐打。 几个太监的声音传来:“这小蹄子跑到哪里去了?”,说着便也跟了过来,看到倒地的女子刚准备冲上来,突然看到珈泽婴站在那里。 “仙君”,众人不敢再造次,纷纷跪地行礼。 珈泽婴点点头,问道:“何事”? 一位品阶似乎高一点的太监回复道:“杨美人触犯宫规,如妃娘娘让我等惩戒一下”。 “仙君救我,求您救救我”,杨美人趴在地上,抱着珈泽婴的腿,“我没有偷东西,我没有”。她死死的抱住珈泽婴,好像一旦脱手就会被拖走打死一样。“陛下许久未曾去过如妃那里,我本是宫女,前几日有幸被陛下临幸,被分到如妃娘娘宫里。她心中有气,便寻了个由头要将我打死”。 珈泽婴的眉头皱了皱,他本来极其不喜别人触碰,何况这杨美人是个完全陌生的女人。本来准备震开她就走,却发现自己灵力好像被封印了。又见她哭的凄惨,也就听了一会。 这个刘政,还真是。。。。。珈泽婴不是没看过宫斗的话本,平时只觉得是消遣和有趣。阿政当皇帝那些年,光武帝终生痴心待一人,他也没机会感受过。如今却是在这心茫幻境里,经历了宫斗。 “你们下去吧,去回了那个。。。什么妃。。。说是本君让你们走的”,珈泽婴对跪着的几个太监说到,太监们低头称诺。 珈泽婴转身也走了,想着,自己难道拿的是个宫斗的本子吗?要斗赢才能离开幻境?那要怎么赢呢?总不能去当皇后吧? 杨美人却追了上来,再次跪在他面前,“多谢仙君救命之恩”。珈泽婴点点头,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求仙君好人做到底,把我要到您宫中去吧”,杨美人却再次跪着抱住他的腿。 一连两次被陌生人触碰到,珈泽婴的眉毛拧的更深了。 “我今日虽得仙君所救,可是只要还在如妃宫中,依然会惶惶不可终日,迟早还是要被她弄死的”。 杨美人哭的声泪俱下,“求仙君让我去你宫中,仙君素来宅心仁厚,陛下又对仙君宠爱有加,必定不会怪罪”。 珈泽婴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如今这幻境到底要干什么,他还完全摸不透,放个陌生人在身边,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不过,有她在旁边,了解情况的时候,应该会方便一点吧。 “那你跟本君来吧”,杨美人听到仙君这样说,感激涕零的叩了三个头。 说来好笑,珈泽婴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住哪,幸好这杨美人知道,否则珈泽婴恐怕就要随便个地方待一晚了。被杨美人带路回自己的寝殿时,珈泽婴越发觉得自己做了个英明的决定。 杨美人很乖觉,到了蒹葭殿之后,自己去了偏殿,甚至没让珈泽婴派人帮她打扫整理。 第13章 失宠了吗? 珈泽婴确实也没心思想那些,他正靠在床上,想着一会刘政来了,先告诉他杨美人搬来的事,再说下那个什么妃肆意打骂他的小老婆,让他管管。唔。。。然后呢?然后再让他干嘛,才能让自己尽快破了这幻境呢?如今自己好像灵力被封,想着靠修为神力杀出去,怕是不可行的。 就这样想着想着,竟然靠着睡着了。 珈泽婴早上,是一个人醒来了,就保持着昨晚靠在床头的姿势,纹丝未动。 刘政昨晚,没有来。 他想到了刚见到刘政时,他的那句,“是阿政最近太忙了,师尊憋久了?” 所以?现在刘政是很少见自己了? 他正坐在床上发呆,有宫女打水进来,准备给他洗漱。珈泽婴抬眼看去,那是御前伺候的香浮,他对这个香浮是有些印象的。那段皇城里真实的日子,平时照顾自己衣食起居的,除了作为皇帝本人的刘政,就是这位香浮最多了。 香浮看他合衣靠在那里,低头不语的样子,她眼圈有点发红,“仙君,昨晚陛下又是在襄妃那里歇息的”。说着绞着绢布,递给他擦脸。“自从襄妃进宫,陛下已经不怎么来这里了,您何必又等一夜”,说着转过了头,似乎想趁珈泽婴不注意,抹一下眼泪。 珈泽婴擦着脸,想着果然如此。虽然知道这是幻境,也知道这个刘政不是他阿政,可是心里还是有些不悦。 “您昨天晚上将杨美人带回来,早上内务府就派人来问了,我说你还未起身,挡了回去”。香浮拿回绢布,又绞了几遍,再次递过来。 “现在襄妃刚得宠不久,陛下以前与你的情意深厚,下面的人还不敢对您太造次,往后日子恐怕就没有这么好过了。” 香浮见他净完了面,走过来开始给他梳理头发。 “一会儿您在如妃去陛下那里告状之前,自己先去陛下那解释一下吧”。 珈泽婴皱了皱眉,没好气的回道:“有什么可解释的,他这点都不信我了吗?” 香浮叹了口气,又要掉眼泪。她看着镜中的这位仙君,眉目如画,朱唇贝齿,云鬓花颜,这样的美貌,莫说是那个襄妃,就是整个后宫加起来,也是比不上万分之一的。可惜,仙君是个男人,终究无法诞下子嗣,也永远做不成皇后。如今又和陛下心生嫌隙,上次大吵一架之后,正好珞衣族又送了哈顿公主进宫,陛下开始专宠襄妃,已经许久没来过了。 如妃果然到晚上,就去皇帝那里告了一状,说仙君一个无名无分的后宫禁脔。不仅阻碍她二品宫妃管理自己宫中之人,且不通过内务府,直接将杨美人,带到了自己的寝殿。 皇帝听完,却是将手中茶盏直接砸到她面前的地上,厉声斥责了她。又召襄妃过来,狠狠责怪她后宫管理不力,闹得鸡飞狗跳,还让这些破事闹到仙君那里去了。如妃万没想到陛下会是这样的反应,如丧考妣,顿时哭的稀里哗啦,只得在御前称知错。襄妃也是和她一起,跪地请罪,两妃哭了半夜,此事就此做了。 如妃和襄妃二人半夜从御厨房出来,两人皆是一脸愤恨之色。 “妹妹作为后宫之首,就眼看一个禁脔,骑在自己头上吗?”如妃看着这个刚入宫就专宠的襄妃,心道,什么新宠,在那个男人面前,不也什么都不是。 襄妃脸色涨红,指间因为握拳而微微发白。“姐姐是这宫中的老人了,这么多年,不也一样拿那禁脔毫无办法”。哈顿公主既不是傻子,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立马回怼了如妃。 “陛下喜爱他胜于所有人,只仗着这一点,他便就是这后宫里的无冕之后”。襄妃看着如妃,讥讽道:“姐姐有时间在这里怪我,不如自己想想,如何能减少陛下对他的喜爱吧”。 如妃刚受完陛下的气,出来又被襄妃怼了一顿,更是惩忿窒欲。“减少陛下对他的喜爱吗?”如妃想到他那张倾倒众生的脸,自己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是脸红心跳的。“妖精,祸水”,她呸了几声,愤愤不平的走了。 珈泽婴今天在宫中到处逛了一天,他想找找有什么线索,可以让他知道破局点。如今在这心茫幻境中,也不知道幻境一日,境外是多久。阿政他怎么样了?是也在他自己的幻境里挣扎,还是已经出去了,在外面焦急的等待自己。 第14章 回忆中那些让人心酸的帝王心意 晚上看着送来的饭菜,他依然一口未动,本就是辟谷100多年的仙君,根本不需要进食。口腹之欲是口腹之欲,可是在这里,在这巍峨雄伟的皇城里。 一顿顿膳食,一道道点心,不过都是帝王的心意罢了。当初阿政和他每日同吃同寝,哪里是真的为了用膳,只是彼此心照不宣的,占着看似冠冕堂皇理由,想多点时间,默默陪伴罢了。 其实想来可笑,两个辟谷之人,却每天比凡人还恪守时间的吃着三餐。自己闹脾气时,若哪餐不肯吃了,皇帝陛下再忙也总要亲自过来哄他,仿佛他真的会被饿坏一样。 珈泽婴喜欢阿政因为紧张他,明明没有错,却硬要他原谅的样子。 喜欢阿政为了自己的心血来潮的想法,倾尽全力去做,哪怕被天下沸沸扬扬的传着荒唐,他还是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 喜欢他被自己气的心口起伏,但却又努力平复情绪,一副认命,继续宠自己的样子。 喜欢阿政在外人面前是不怒自威的帝王,是万人敬仰,不敢直视的圣君。 可是却在自己这里,只能可怜的,哑着嗓子一遍遍求饶,只能一次次被逼红了眼睛,却还要承受着自己带给他的,那不知是痛苦,还是欢愉的刺激。 其实,所有的恃宠而骄,无理取闹,不过是因为心里知道,在那里,有人在意着自己。 他会,且永远会,在那里宠着自己。 当初被锁住法相,被迫变成女人日日承欢的时候,不是没有恼怒的。珈泽婴确实不在意皮相,也不在意性向。可是自己最讨厌的,就是被强迫。承影仙君,一辈子何等骄傲肆意之人,在他的心中,不自由毋宁死。 可是那个人是阿政啊,那样的阿政。明明是人皇血脉,人间至尊,却爱他爱的,卑微的让人心疼。 除了他们两自己,没有人知道,即使当初是女相的自己,也是强势的一方。他喜欢居高临下的看着阿政,看着他的各种表情和反应。哪怕有时候情动难以自抑,阿政掌握了主动权,若她不愿了,也只能立马停止。他们就以那样诡异的方式,相处了数年,阿政从未有过不满。 只是那时性情阴晴不定,猜忌疑心的帝王,让骄傲了一百多年的承影仙君,这辈子第一次明白,什么是患得患失。 可笑自己,竟然也会有患得患失的一天。 宫中的流言他都有听到,朝堂和民间的压力,他也都知道。人性的弱点,他更是通透明了。阿政因为魔尊的影响,对他的疑心越来越重,甚至会说出一些伤人的话,做一些失控的事。 可是珈泽婴在赌,赌阿政就是爱他,爱到可以不顾一切,可以抵抗住人性的本能,可以对抗住心魔。 那时候的他,很矛盾。既希望自己能赢,也希望自己会输。输了就可以了无牵挂,斩断情丝了。不用再每年都担惊受怕,怕自己会在闭关的时候,永远被冰封住,再也醒不过来了。 珈泽婴独坐在自己宫中的凉亭里,回忆着曾经在这皇城里的过去,灌了不知道多少酒。 “星稀月冷逸银河,万籁无声自啸歌。” 阿政,你现在在哪里?是否平安?何时才能再见到你呢?当初这皇城里的日子里,回忆起,为何点点滴滴都让人心酸。 珈泽婴又开了一坛酒,浇灌而下,前襟已全部被酒打湿,顺着胸膛一直滴落在地上。 刚得禀匆匆赶来的君王,站在凉亭外,看着他赤足散发,萧索怅然的在月下吟诗自饮。 “师尊,我们不闹了,我们不闹了”,刘政跑过去,夺下他的酒坛,将珈泽婴狠狠抱住。 师尊不理解自己,不允许自己临幸别的女人,可是自己是帝王啊,需要平衡朝局,需要子嗣。 他想气师尊,所以故意日日宠幸了刚送进宫的哈顿公主,甚至将后宫管理之权交给了她,只是想让师尊服个软。那日在御书房看到他来找自己,他还以为,是师尊想通了,是师尊终于受不住想念自己了。 可是没有,还是没有。自己就像个演独角戏的傻瓜,卖力的表演,可观众根本不曾抬头看他。他一遍遍的问师尊,你哪里不悦?可是除了一句让他赐死襄妃,就再也没有别的了。 今晚刘政原本在襄妃那里本已经就寝,可是冯总管来报,仙君一日未曾进食,且刚刚找内务府要了百坛酒。他的心猛然像被插了一刀,不理会撒娇弄痴的宠妃,他赶到了这里。看到师尊那副伤心的样子,他输了,他不想再逼他服软了。 珈泽婴恍惚间,看到刘政。鼻子陡然间一酸,忘了分辨这是幻境还是现实,他只是太想念这个人了。他将来人抵在凉亭的柱子上,深深看了许久。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珈泽婴看着刘政,慢慢的,把自己一身的酒气,覆盖了过去。 第15章 偏执 襄妃在自己宫中,已经气的不知何时撕裂了身下的被褥,陛下在她的床上被叫走,这样的奇耻大辱,明日一定会传遍宫闱,她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那个。。。该死的。。。禁脔。。。 襄妃怨毒的眼神里,有了某种决心。 第二日,皇帝罢朝了,前朝和后宫是同时得到的这个消息,流言蜚语和朝堂议论,悄无声息的传开。 珈泽婴醒来,看着抱着自己的刘政,一瞬间的恍惚之后,便就冷静了下来。 这就是心茫幻境想让自己沉沦的方法吗?他冷冷的推开对方,欲起身。 可是刘政的双手再次环了过来,“师尊,再睡一会,我昨晚累坏了”。 珈泽婴丝毫不理会这话中的撒娇和暧昧,依然再次推开他,起身穿好了衣服。刘政坐了起来,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他。 “昨晚我喝多了,并不清楚你是谁”,珈泽婴理着自己的衣襟,冷漠的说道。 “哦?那师尊以为我是谁?”刘政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阴阳怪气了,“师尊是把我当成了谁?还是希望我是谁呢?”。 珈泽婴撇他一眼,心想,我把你当成了我的阿政。可是对幻象说这些是毫无意义的,他懒得解释。 “陛下穿好衣服,自行离开吧,本君不送了”。他已穿戴整齐,对着床上的人疏离冷漠的又看了一眼。 刘政的脸色已经气的铁青了,“师尊现在的口气,可真像个完事就走的恩客”。 珈泽婴突然笑了一下,“本君未曾给钱,怎么能算恩客呢”。 “好,好,好。。。承影仙君果然巧舌如簧”,刘政忿然作色。 珈泽婴等了半晌,床上的人一直低头,可却丝毫未动。他有些不耐烦了,站起来准备出去。 “站住,你要去哪里?”刘政见他要走,终于是忍耐不住了。 他匆匆套上里衣,披着外袍,将准备出去的珈泽婴拉住,“你又要去哪里?又想去找谁?” “你想去碧云海找那个海王?还是去草原找那个狼崽子?或者,你还有什么别的人?” “孤可以把他们全杀了,看你以后还能去找谁?”说着刘政将他拽回了床边,一把扔在床上。 珈泽婴现下灵力全无,他看着手腕被掐出的一圈已经肿起的红痕。第一次感受到刘政的力量是如此的蛮狠和可怕。他如今的语气和眼神,和当初那个因为魔尊引诱,而产生心魔的阿政,一模一样。 一样的充满了猜忌和疑心,一样的说话刻毒伤人,一样的用蛮力伤害自己。 “你哪里也去不了,你只能在这里,天天同我一起”。刘政竟然扯下了一条帷幔,将他的双手缚了起来。 珈泽婴突然想起当日,阿政以为自己看上了轮魂宗的小公子,所以去抢亲。误会解除之后,他抱着自己说道: 我路上就在想,我回来之后定要把你狠狠打一顿,将你关起来,让你天天只能见到我一个人。再把你锁起来,让你哪里也不能去,只能日日躺在这床上,同我一起。 这心茫幻境,竟是连阿政的欲望和执念都能探查的到吗? 珈泽婴脑子猛然一个电光火石,这个刘政,其实就是阿政,只是放大了那些未曾做的欲望,让执念更加偏激的阿政?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破镜的代价,岂不是要让他万劫不复?阿政最大的执念和恐惧,不就是自己离开他吗? 想到此处珈泽婴心乱如麻,这心茫幻境如此毒辣吗?想要成全阿政,自己就要被困在这里。可是自己若狠心破镜,阿政就被心魔困住。 来不及等他想清楚,刘政已经对着门口吩咐道:“从今日起,仙君不许离开蒹葭宫一步”。 刘政捏着他的脸,“师尊,是不是如果你也承欢一次,就会乖一点?” 珈泽婴猝然抬头,想到了那个被心魔弄得疯魔的阿政,哄自己显出女相又用锁灵链锁住。 那。。。自己只要不显女相,这个刘政就毫无办法。 “陛下恐怕要失望了,本君不会”。 刘政看着他那一脸讥讽的样子,突然笑了,笑的有些面目扭曲。他又撕下几条帷幔,将珈泽婴全身都束缚住。然后附在珈泽婴的耳边,用极度阴阳怪气的语气说道:“那我可以教教你。” 刘政再次对门外的冯总管吩咐道: “来人,给孤送个女人进来。孤要跟仙君一起,临幸”。 第16章 疯魔 珈泽婴是真的呆住了,这个刘政,才是真正的疯子,是个没有底线的疯子。 很快,门再次被打开,一个女人被送了进来。她怯生生的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被束缚在床上的仙君,还有衣冠不整,一脸戾气坐在旁边的君王。 “脱了,过来”。刘政只扫了她一眼,就转过头,盯着珈泽婴的眼睛说道。 那女子本就害怕,听到这样吩咐更是全身发抖。本来内监把她送到蒹葭宫她就很奇怪,人人皆知那是仙君的寝殿。现在陛下却要她当着两人的面。。。 虽然知道仙君是陛下的男宠,可是。。。可是毕竟他也是男人。 刘政见她扭扭捏捏半天,早已不耐烦,直接走过去把她拽了过来。一把扯掉之后,把她扔在珈泽婴旁边。 珈泽婴如今全身被缚,犹如案板之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少女,如何惊慌失措的被扔到自己旁边,如何害怕到全身发抖的,被刘政无情的闯入。如何痛苦惨叫,哭的撕心裂肺。 刘政从头到尾没看那女子一眼,眼睛一直盯着近在咫尺的珈泽婴,“师尊既然不会,那就好好看看,以师尊的天资,会学的很快的。” 珈泽婴看着这个已经完全疯魔癫狂的刘政,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唇,直到咬的血肉模糊。 刘政见他把自己的唇咬成那样,停了下来。用手轻轻的撬动他的牙关,“松开”。 珈泽婴依然咬紧不放。 刘政似乎更加恼怒了,他见珈泽婴如此倔强,便开口道:“你若再不松开,我就让人再送个女人进来”。 珈泽婴终于松开了自己全被咬破的唇,血已经染红了牙齿,滴落到了下巴。刘政用充满柔情的眼神赶忙给他擦着,可珈泽婴对于他的触碰,却只想吐。 那女子还在哭,可仍然一动不敢动。刘政将她踢下了床,仍然未看过她一眼。 “师尊,你学会了吗”?他见珈泽婴怨恨的盯着他,笑的越发扭曲和狰狞。 “你给本君滚出去,本君永远学不会对你这种人。。。。。”,珈泽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政用手捂住。 “既然这个没用的东西教的不好,那就杀了吧。”刘政说完又对着珈泽婴笑着,“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我可以不停的送人进来,直到师尊学会为止”。 珈泽婴真的要疯了,这个刘政,果然是放大了心底最阴暗的恶魔,最扭曲的执念。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缚的双手,陡然一个激灵。这个刘政的手上,没有精薇神女的冠羽,他不是。珈泽婴心底突然松了一口气,再看这个刘政时,已然换了一副表情。 “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珈泽婴突然语气软了下来,“你答应过我,只有我的,可是你后来,却有了那么多的女人”。 “是你先伤了我。还不许我对你使点性子?不许我生气吗?”珈泽婴红着眼睛,开始簌簌的掉眼泪。 “我不喜欢那些女人,我巴不得,你把你碰过的那些女人都杀了,尤其是那个襄妃”。珈泽婴扭过头,似乎是不想再让刘政看到他哭泣的样子。 “自从她来了,你天天和她在一处,你多久没来看过我了”。最后一句话,被珈泽婴说的哀婉缠绵极了。 刘政看到他如此这样,心里顿时又软又痛,他想伸手去抱他,却被他侧身躲开。他叹了口气,还是强硬的把珈泽婴抱在了怀里。 “我同你解释过了的,她们只是平衡朝局和传承子嗣的工具。”说着他解开了缚住珈泽婴的布条,心疼的对着缚出的红痕吹着气。 珈泽婴想把手抽走,却被他紧紧握住,“师尊别恼了,等她们有人生下皇嗣,孤就把她们全杀了。以后只有我跟你,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珈泽婴不说话,只是把头偏过去,继续流泪。刘政心疼的不行了,把人抱着各种哄,并且答应珈泽婴,以后让他亲手杀了那些女人,才让他破涕为笑。 第17章 惨死的杨美人 珈泽婴以不想再看到今天这个女人为由,让刘政将她赶出宫。可是她今天看到了这么多,听到了这么多,刘政怕珈泽婴不快,一口答应了他,却出去就让人把她解决了,直接拖到乱葬岗去了。 刘政和珈泽婴一起用了午膳才走,并嘱咐香浮好好照顾仙君,自己晚上再来。 珈泽婴笑着,点了点头。 刘政走的时候看到了院子里有个女人,一直在朝这边张望。他扫了一眼,想不起来是谁,想着马上要去处理的公务,大步走了。 杨美人跪在地上,看着皇帝用看陌生人的眼神扫了自己一眼,就走了。 等皇帝走远了,她赶忙进去,想看看仙君如何了,今早那一番阵仗,可真够叫人害怕的。 杨美人一进去就看到珈泽婴靠在贵妃榻上,香浮在给他手臂上药,仙君从脖颈到手臂,再到手腕,密布着各种红痕淤青。 原来,对着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君王还是会这样狠厉的吗?只要稍微不顺他的心意,就要把人弄成这样吗? 杨美人自幼凄苦,本来只是个粗使宫女,只想着熬到25岁就出宫,攒笔钱和老母亲一起过日子。没想到,没想到那日陛下喝醉了,就把自己临幸了,事后她被封做美人,开始了在如妃宫中生不如死的日子。陛下根本已经忘记了她这个人,或者说,陛下当时根本就没看清,她到底长什么样。 她看着这样的仙君,突然就哭了,人人都道仙君最得盛宠,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可是她在这蒹葭宫里,看到的,只是跟她一样身不由己的被迫,和被君王肆意的凌辱。仙君这样的人,皇帝陛下是怎么忍心的。 珈泽婴看她一进来看到自己就哭,顿时觉得有些发酸。这杨美人在现实中,她完全没有印象,可是在这幻境里,她却为了刚刚相识的自己,而这样伤心的哭泣。 安慰了杨美人一番,珈泽婴同香浮说自己想净面,然后睡一会。 “香浮,我要见禁军统领,秦将军”,珈泽婴将擦完的绢布递了回去。 “好,我一会去找秦将军”。香浮抱着水盆,出去了。 晚上珈泽婴坐在院子里,等着秦青准备好来接他。他已经勘破了这局,他只要离开这里,就可以了。这皇城,是他当初心甘情愿为自己画地为牢的枷锁。所以心茫把他带回了这里,能困住承影仙君的,从来都只有他自己。 他想着这里的那个可怕的刘政,虽然是幻境,可是太过逼真了。他回去可得好好跟阿政说下,他在幻境里有多变态。 正想着,却见杨美人突然从偏殿里冲了出来。这杨美人向来安分乖觉,平时安静的如同这宫殿里的地砖一般,如无必要,甚至都不出房门。怎么今晚这么急切的跑了出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珈泽婴刚准备去问问她怎么了,只见她直直的冲自己而来了。珈泽婴连忙拉住她防止摔倒,却在触碰的一瞬间,感觉到不对劲。这杨美人,好烫。 果然杨美人柔若无骨的瘫倒在他怀里,脸红的不正常,全身发烫,拽着自己的衣襟不放,不停的喊着:“仙君,仙君”。 珈泽婴看到她这幅样子,想起了当年中了毒的阿政。他刚想给她逼毒,又猛然想到自己现在灵力被封了。就在这犹豫的片刻,杨美人也不知哪里来的蛮力,一把将他从石凳上,拽倒了下来。 所以刘政踏进蒹葭殿的院中时,看到就是珈泽婴环抱着杨美人,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杨美人还在不停的娇媚呼喊着:“仙君,仙君”。 刘政几乎是瞬间,就冲了过去。他将珈泽婴往后一扯,一剑杀了杨美人。而后又刺了数十剑,直到杨美人面目全非,四分五裂,才罢手。 珈泽婴只觉得被人往后一拉,便看到寒光一闪,杨美人一剑毙命。然后那剑,一剑又一剑,将她糟蹋的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温热的血,溅到他的脸上。这个下午刚因为看到自己身上伤痕,而哭泣的善良的人。这个在宫中本如杂草,一般默默无闻的人。这个一直在自己殿中,安静的如一块地砖的姑娘。 被人下毒之后,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这样凄惨的死了。 刘政将他拖回了殿内,把大门紧紧关上,他临进门前,看到了秦青,她也看到被刘政拽着的他,眼神急切,他突然对着她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刘政怒气冲天的进来后,拿着剑来回踱步。珈泽婴看着那沾满了杨美人,鲜血甚至碎肉的剑,一言不发。 刘政稍稍平息了情绪,率先开口:“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珈泽婴立马回道:“杨美人中毒了,下毒之人是为了陷害我”。 珈泽婴本以为,刘政会阴阳怪气的反驳呵斥他。可刘政只是坐到了珈泽婴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说点我不知道的”。 珈泽婴猛然站起了身来,“你知道?” 你知道你为什么那样杀了她? 你知道你杀了她还不够,还要毁尸泄愤? 刘正将剑放在桌子,轻描淡地的回答:“她碰了你,她就该死,就该死无全尸”。 第18章 碰过你的人,也都该死 珈泽婴突然大笑了起来,笑的眼泪横飞。“陛下你说得对,我现在有些羞愧,我爱陛下,没有陛下这么爱我。” “不过本君有个优点,知错就改”。 珈泽婴突然拿起桌上的剑,横在自己脖颈上。 刘政猝不及防没注意被他得手,再看他已将自己的脖子割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顿时紧张的声音颤抖。“师尊你干什么?你把剑放下,你要为了她,自戕吗?” 珈泽婴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自杀,只是我现在想去杀人,怕你舍不得。” “你要杀谁?你要杀谁,孤马上就杀了他,灭他九族。你快把剑放下”,刘政急得快要冲上去了。 “你别过来”,珈泽婴把剑又割的深了一点,血痕变粗了,吓得刘政不敢再动。 “我不过去,我不过去”,刘政举起手,往后退了几步。“你想杀谁,你现在就去杀,你别,别伤害自己”。 珈泽婴听到此话,笑的更灿烂了,他看着刘政,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觉得,碰过陛下的女人,也都该死,都该死无全尸”。 刘政的脸色,开始惨白了。 “怎么了?陛下舍不得那些有床笫之欢的美人了”?珈泽婴将剑又抵了抵,血已经开始流在剑锋上。 “你别动,别动。我求你,你别动。杀,给你杀,都给你杀。”。刘政看着这样的珈泽婴简直到抓狂了。 “秦青,你去把各宫的主位娘娘都捆了带过来”,刘政盯着珈泽婴,对外面吩咐道。 “不,秦将军,你带着冯总管,拿着起居注一起。把陛下所有临幸过的女人,全绑了带过来”。珈泽婴厉声喊道。 “照仙君说的做”,刘政依然紧张的盯着珈泽婴,“快”。 秦青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到陛下如此语气,立马跟冯公公去办了。 一炷香的时间,外面已经喧闹声一片,全是女人的哭声。她们不明白为何半夜里,禁军突然冲进来,把她们捆到了这里。 “人已都带到”,秦将军在外回复道。 珈泽婴一脚踢开门,回头对刘政说道:“你不许出来,你就站在这里看着”。 珈泽婴灵力被封印,剑技还在,虽然不是刘政的对手,但是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妃,还是可以的。 他脸上还有刚刚溅上的,杨美人的血。这剑上也带着杨美人死不瞑目的鲜血和愤怒。珈泽婴宛如地狱走出的玉面修罗,绝世容颜的脸上,是妖异又暴戾的神色。 他第一个走到襄妃面前,一剑贯穿她的心脏。襄妃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插着的剑,又抬头看了看,站在门口一步未敢动的君王,刘政的眼中,没有一丝感情。 如妃、欣妃、珍妃、沐嫔、婉嫔、孙美人、罗美人、宋美人。。。。珈泽婴一剑一个,精准的剑剑贯穿心脏。 一排排女人跪在那里,惊恐又无助的,不停哭泣和磕头。她们只有看着那一直在门前的丈夫和君王,希望他能救救自己。然后她们一排排的倒下,死前未曾有一人,得到皇帝的一丝怜悯。 最后一个人倒下之后,珈泽婴的外袍都已经被血彻底染红了。他站在刘政女人们的尸堆上,转身对着他笑着。 刘政走过去,拿开他手中的剑,扔出很远。然后脱下他被血染红的外袍,把自己的外袍给他披上,又撕下一截里衣,专心的,给他包住脖颈的伤口。 “我问你,既然想要子嗣,为何不跟本君的女相试试?”珈泽婴漠然开口。 刘政叹了口气:“不是没想过,只是,我怕生个怪物出来”。 刘政用袖口轻轻擦着珈泽婴脸上的血,轻声的问道:“杀完了,师尊这口气,可顺下去了?” 珈泽婴嘴角一勾,附在刘政耳边:“还有最后一个”。 刹那之间,珈泽婴拔出头上的发簪,从左到右,横刺进了刘政的咽喉。 “我的阿政,从来不会跟我称孤道寡。我的阿政,根本不会强迫我。我的阿政,宁负天下也不负我。” 说着珈泽婴拔出发簪,右手高高抬起,又是一击,这次是从前面喉结处贯穿到后颈。 “我的阿政,从来不会觉得,我是个怪物”。 地面开始震动,身边的所有景物和人物都开始支离破碎,幻境开始坍塌了。 珈泽婴喘着粗气,弯着腰闭上了眼睛。心茫幻境,原来是跟佛家中的斩三尸是差不多的。 自己内心里的欲望,执念,和恐惧。都会以一个具象化的存在,合理的出现。 襄妃是自己害怕阿政被人抢走,如妃是自己一直被人诟病的不羁。“刘政”则是自己的欲望,是自己的执念。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可他仍然对当初,心有余悸。他怕阿政变成什么样子,那个刘政就是什么样子。他内心深处最怕的,从来不是阿政变心离开,而是明明爱着自己,却又做着不停伤害自己的事。伤他,又不放过他,这才是最折磨的事情。 “我的阿政,从来不会觉得,我是个怪物”。当他对着那个“刘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有种拨开云雾的之感,心中最压抑的乌云豁然开朗。 “师尊”,一个声音突然在珈泽婴耳边响起,然后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师尊总算出来了,阿政已等了三日,担心坏了”,刘政抱着他,亲吻着他的发丝。 珈泽婴转身,回抱住他,眼睛扫了一眼对方的无名指,赫然一根细细的白色丝线,整个人松弛了下来。 第19章 女相的珈泽婴,活了? “阿政,你没事吧”,珈泽婴放开刘政,紧张的检查着他的身体。 “我没事”,刘政笑着安慰他。 珈泽婴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走吧”。 “师尊,有一件事,需要如实禀报”。刘政站在那里没有动,脸色有些尴尬。 珈泽婴心中顿生不详,“何事”? “我在幻境中。。。。在幻境中与师尊。。。与师尊的女相,过了数年。。。如同,我们当年一般”。刘政结结巴巴的说道。 珈泽婴失笑,这有什么关系,阿政还真是死心眼的狠。 “不知是哪里出了岔了,幻境破灭时。。。师尊的女相。。。竟然跟我一起出来了”刘政后面的话,突然让珈泽婴的笑僵在了脸上。 “而且。。。而且她已。。。已怀有身孕。。。是。。。是阿政的。。。” 珈泽婴感到一阵晴天霹雳,他难以置信的看向刘政,只见他脸色苍白,眼神却是带着某种欣喜的坚定。 “阿政,你是脑子坏了吗?幻境中的人,怎么可能。。。”,珈泽婴的话还未说完。便看到刘政对自己身后招招手,一个沉鱼落雁的美人走了过来。 赫然,是自己的脸。 珈泽婴被这诡异的一幕,震惊的久久不能回神。 “师尊,她已有了身孕,阿政不能不管她。”那美人走到刘政身边,害羞的依偎在他肩上。 “阿政,你听我说,这不对劲,这很不对劲。”珈泽婴走了过去,“不可能会有幻想变成实体的情况,你信我”。 刘政歪头看着怀中的美人,眼神有痛苦,也有不忍。“师尊,也许是因为她怀了我的孩子吧,人皇血脉的力量,让她有了实体”。 不,不可能。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精怪?妖邪? 珈泽婴用力的把那美人拽了过来,同心剑弹出一截,抵在她纤细的脖颈上。“本君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但是你休想瞒过本君的眼睛。识相的就自己滚,否则本君定让你不得好死,神魂俱灭”。 那美人被珈泽婴如此粗暴对待,惊吓得不知所措,只能哭着看向刘政。“疼,阿政。阿政,他弄得我好疼”。 刘政伸了伸手,而后又放下,捏紧了拳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痛,被珈泽婴全部尽收眼底。 他用力的扯了一下那根丝线,刘政的手跟着引线在那一端抬起。“是我,我是阿政。” 珈泽婴仿佛被抽走了线木偶,没了生息。 刘政走过来,将女珈泽婴从珈泽婴手上拉了过来,轻声对她说:“你先到那边去,我同师尊好好说说”。 女珈泽婴点点头,走到刘政身后的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她抬起头,咬着嘴唇,用柔弱又可怜的眼神,看着两人。 珈泽婴看着自己的脸,坐在不远处和自己对视,心中说不出的诡异。 不,一定是哪里不对。 “师尊,她就是你,你好好想想,就能想通了”。刘政蹲在珈泽婴旁边,仰起头看着他。 “她不是我。阿政,你好好看清楚,她不是我”。珈泽婴摇着刘政的肩膀。 刘政苦笑,“她不是你,又是谁呢?” 珈泽婴沉吟良久,“以后你当如何?出去之后便带着她离开姑射山,一家三口逍遥自在去吗”? 刘政摇摇头,“自然是在姑射山,陪着师尊一起”。 珈泽婴突然笑了,“阿政,你倒是想享尽齐人之福啊”。 “是什么让你觉得,本君会接受”? 珈泽婴猛的将刘政推倒在地,瞬间闪身到女珈泽婴,正想着扒开她的后颈,看看是否披着人皮。刘政一阵风般的冲了过来,抱着女珈泽婴跳离了三丈外。 第20章 破境 珈泽婴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白裙青衫紧密的挨在一起,顿时妒火中烧。 他拔出了同心剑,对着刘政说道:“我今日定要杀了她”。 刘政见他拔剑,神色痛苦,“师尊,一定要如此吗?我们三个人,就不行吗?她也是你阿”。 珈泽婴面若寒霜的,摇了摇头。 刘政低头不语,也拔出了灵犀剑,银光闪耀,刺的珈泽婴眼睛疼。 珈泽婴将同心剑竖起,割破了自己的眉心,剑尖上沾了他的血,冒出了丝丝金弦,那金弦不停的扭动摇摆着,仿佛无数触手。 “看来,师尊这些年,对阿政并未倾囊相授”,刘政看着这未曾见过的术法,突然笑了。 珈泽婴也笑了,笑的很是妖娆。“你所有的剑技,术法,符咒,都是我所授,你凭什么觉得,你能胜得了我,保的住她?” 刘政脸色苍白,将女珈泽婴推到旁边,灵犀剑的剑锋已经转了过来,冷冷的对着珈泽婴。 珈泽婴持剑而来,刘政聚精会神不敢怠慢,却见他半路突然转向,冲向了女珈泽婴。 “不要”,刘政大喊一声,飞身来挡,却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着珈泽婴一剑贯穿了,女相的自己。 刘政双目赤红,抬头脸红筋爆的怒视着珈泽婴,“你杀了我的孩子”。 珈泽婴没有表情的把剑抽了出来,低头不语,眼睫颤动了一下。突然转身,招式凌厉的向刘政扑了过来。 刘政带着怒气和珈泽婴招招拼命,可确实不是对方的对手。几百招后已被同心剑逼在墙角,全身各处均有剑伤。珈泽婴又是一剑,他举格挡,却被压回到自己胸口,他边咳血边说道:“你我之间,竟也有一天,要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吗?” “那师尊请动手吧,阿政无怨无悔”。 刘政感觉剑上的压迫感陡然一松,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根捆仙索已经缠绕了上来。 珈泽婴温柔的擦了擦他嘴角的血,“想死?” 说着眉眼一横,媚态丛生的对着刘政看着,伸手摸着他的脸。然后手指,慢慢顺着喉结,滑了下去。 刘政咬牙切齿的愤恨道:“她和孩子的尸体还在旁边,你也能有兴致?” 珈泽婴笑的更妩媚了,“看着她,我特别有兴致”。 “我没有”,刘政几乎是吼了出来。“你觉得如今,我还能和你有什么?” 珈泽婴用剑,将刘政领口的衣襟全部划开。看着他凌乱的发丝贴在肌肤上,因为挣扎捆仙索而勒出的红痕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 “你和我相处了几十载,还不了解本君的脾气吗?本君喜欢的,就一定要得到。若对方不愿,那就硬要得到。” 刘政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眼中满是仇恨和羞愤。 被刘政那样的眼神盯着,珈泽婴突然心口一滞。 “即使是幻像,你也不许用阿政的眼睛,那样看着本君”。珈泽婴的眼神变得冰冷。 “你是不是以为,你有冠羽,就能证实,你就是阿政?” 珈泽婴后退了几步,抬起脸。眉心刚刚割破处的血痕,闪着金色光辉。 “我确实没对阿政倾囊相授,这个,我就没教过他”。他指了指自己的眉心。 “我不是到皇城才进了心茫幻境,而是,我告别精薇神女之后回来,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已经进到了心茫幻境里”。 “我不会杀了你,也不会伤心欲绝,更不会被情伤到抓狂发疯。因为你根本不是阿政”。 “哪怕是一样的皮囊,阿政也绝不会分不清楚。他爱慕的,是我的灵魂”。 “刘政”不动了。 突然,那个已经死去的女珈泽婴,却如提线木偶一样,以一个扭曲诡异的姿势,站起来。她神色可怖,那是一种带着偏执的疯狂。“你还是这么自私,这么霸道,一点都没变”。 “为什么我不行?为什么偏偏就我不行?我们一起,为什么不行?” 珈泽婴叹了口气,“承影剑,你也有了心魔”。 幻境又开始坍塌,身边的时空仿佛都在扭曲,混杂着惊呼声、尖叫声、哭泣声、求饶声、咒骂声,一齐山呼海啸的往珈泽婴的脑中挤去。 珈泽婴顿感心神巨震,被冲撞的几欲喷血。他单膝着地,用剑撑着身体,闭上了眼睛,慢慢封住自己的五感。 第21章 药王谷 珈琮元收到轩辕坤的传音符的时候,又联系了一下珈泽婴,还是没有任何结果。两人之前说了已经有了线索,之后便就几年没有了音讯。估计是进了什么结界,所以一直联系不上。 姑射山也想过派人去找,可是尘缘井一直只是传说,要先打听清楚,做好万全的准备再去。 薄谨言和轩辕坤还挺够朋友,他们二人一直在外,到处打探着关于尘缘井的消息。 他们遇到了瑶静仙子,她是喜马宗的宗主之女。喜马宗地处偏远,是最为靠近极北之地的玄门。传说开宗立派的那位大能,就是机缘巧合去过尘缘井,回来便有了大神通。这喜马宗的并不以术法,剑技见长。而是各种巫术占卜,擅长推测未来,追溯往事,以及通灵之术。又地处偏远,一般不参与中原玄门的各种恩怨。 她和二人相处的不错,知道他们想去尘缘井找失踪的朋友,不仅告诉了他们她知道的一切信息。还告诉他们需要准备那些东西,进去更能有用。尤其需要去药王谷,寻一些稳定心神的丹药,以及避水,避寒的仙草。 轩辕坤同药王谷的少宗主沈裴枫也算是老朋友了,药王谷虽和黄炎宗并无交情,可是轩辕坤和沈裴枫二人因游历时,不打不相识,成了志趣相投的朋友。 三人一起去了药王谷,沈裴枫热情的接待了他们。不过他们所要的东西,还是需要药王谷的沈谷主同意,才可以给予。 轩辕坤犹豫了几天,觉得自己人微言轻,沈谷主未必买账。便传音给了珈琮元,觉得他来一趟更为稳妥,姑射山横霜君的面子,定是比自己大的多的。 珈琮元到药王谷时,轩辕坤来接了他,告知他沈谷主和薄谨言去祭拜薄太傅了,没曾想到,沈谷主当年还曾跟年轻薄秀才在乡野求学过。沈谷主更没想到薄谨言,会是昔日恩师的独子,如今也成了玄门中人,回忆起百年前的那段时光,也是唏嘘不已。 想着也是要等横霜君,两人便先去帝都附近祭拜薄太傅去了。 珈琮元听完点点头,跟着轩辕坤往药王谷的厅堂走去。一路上有小厮,侍女看着他二人,有人面露惊诧,有人低头红了脸。 “横霜君,这一路见了你脸红的姑娘,可都数不过来了”。轩辕坤对着珈琮元打趣。 珈琮元没有表情。 “喜马宗的瑶静仙子,听说你要来了,前几日去买了许多的衣物饰品,在房内鼓捣了几天了”。轩辕坤继续对着珈琮元开着玩笑。 “我跟你说,仙子们可是有什么仙君榜,你可是霸居榜首快两百年了。” “承影君和光武君两人在一起了,仙子们的心思可都放在你身上了,哈哈哈哈” 看着对方喋喋不休,珈琮元无奈的扶了扶额。“轩辕坤,你若是觉得闲了,我们可以切磋一下”。 轩辕坤立马闭了嘴,哈哈的笑着。 珈琮元和轩辕坤,还有瑶静仙子,在厅堂里喝茶,等着药王谷的小宗主沈裴枫。 瑶静仙子打扮的花枝招展,头上的珠翠都快带不下了,她已经偷瞄了珈琮元无数次了。虽然珈琮元一直没有表情的端坐在那里,可是瑶静仙子心中的小鹿,一直在撞墙撞地,啊啊啊啊的叫着。想着以后可以跟姐妹们说,她可是见到了活的横霜君啦。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沈裴枫一阵风般的跑了进来,进来便拿起桌上的茶盏灌了一大口,“渴死我了”。然后看向轩辕坤,“姑射山的人到了吗?” 轩辕坤点点头,“就在你后面呢”。 沈裴枫闻言转头,看到珈琮元。珈琮元颔首致意,却不想沈裴枫见到他,反应极大的跳了起来。 第22章 失心疯的沈裴枫 他一脸惊诧的问道:“是你?从从?你现在竟然在姑射山”?说到此处,沈裴枫突然神色有些落寞。“是啊,子真已经不在了”。 珈琮元看着这个陌生人,心中暗暗奇怪。他想着,我从未见过此人,何为他弄的似乎跟我旧时一般? 张口便唤我琮琮?这。。。这沈公子莫不是失心疯吧? 瑶静看着沈裴枫一副跟横霜君故人的摸样,正心中奇怪,又听得那句“琮琮”,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 “沈公子,你我素未谋面”,珈琮元清冷的开口。 沈裴枫一愣,又仔细的看了看他。绝对没有错,这样的容貌气度,是人但凡见过,都绝对不会忘记。 “呵,小从从,你如今是傍上姑射山这条大腿,所以翻脸不认人了啊?难怪我去子真那时,没见着你,原来是早就去攀高枝了”。 珈琮元听他说着那些越发莫名其妙的话,便懒得搭理他。 “真以为在姑射山呆了几年,就了不起了吗?”沈裴枫看他那一副清冷孤傲的姿态,更加恼火。“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幅做派”。 沈裴枫想到当年子真,有多喜爱珍视这个宠物,甚至多次以命护他。自己后来听说她病重,带着药去看望她的时候,她已形如枯槁,瘦弱不堪,病的仿佛风一吹,就要散了。他当时没见到这从从在旁边,还问了子真,它是出去玩了吗?子真却一言不发,只是哭,哭到咳血。 看来这忘恩负义的从从精,是攀附了高枝,抛弃了子真。在子真最后的日子里,不仅不曾陪伴过她,反而还让她伤心。 想到此处,他忍不住愤恨,更加刻薄的嘲讽道:“不知你如今在姑射山上,是做宠物呢?还是其他的什么?听闻姑射山承影君,可是个断袖”。 “放肆”,听到这陌生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不逊。甚至开始侮辱泽婴,珈琮元终于是忍不住了。 他板着脸,将茶盏磕在手边的小案,不怒自威的气势,瞬间让厅堂内的气氛紧张了起来。 瑶静看横霜君似乎动了真火了,赶忙拉住沈裴枫,“裴枫,你以前认识横霜君吗?” 横。。。霜。。。君。。。 沈裴枫刚准备再嗤笑几次,突然反应过来了这三个字,脸色陡然一变。 “横霜君?”他惊呼出声。 “对啊,横刀立马,傲雪欺霜的横霜君呀”,瑶静被沈裴枫的反应弄糊涂了。“你不认识他?我刚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们认识呢”。 说着瑶静一跺脚,骂道“那你还琮琮,琮琮的叫人家,你可真不要脸”。 姑射山一门双化神,嫡长子横霜君——珈琮元。 沈裴枫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可是这不是子真的从从精吗?怎么会是横霜君?横霜君他。。。他怎么会跟子真的从从精,长的这么像? 珈琮元看这沈裴枫一副呆滞的模样,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想着此人想必是真的有失心疯,跟一个疯子也没什么可计较的。 他对着轩辕坤说道:“我们等沈谷主和谨言回来,商议好后就离开”,便拂袖而去了。 轩辕坤猛然回神称好。他震惊不已的看着这么一出,他刚还以为沈裴枫以前跟横霜君有过什么呢。如今看来,似乎他们又不认识。八卦的小火苗,在轩辕坤的眼中点起了星星之火。 这横霜君可是两百年来,没有任何情感轶事的清冷男神。 沈裴枫看着拂袖而去的珈琮元,眉毛深深的纠在了一起,实在是,太像了。如果是路人长相,能找到相似之人也许不难。可这般的丰神俊逸,君子如玉,怎么可能天下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 他想了想,牙一咬,脚一跺,下了决心。 第23章 烈女怕缠郎 当天开始,沈裴枫就很不对劲。他整日不是躲在横霜君的窗子外面偷窥,就是猥琐跟着他,被撞破了就厚着脸皮说是偶遇。 轩辕坤戏谑的看着他,“你并不找我,却在我的房门口偶遇横霜君,这可真是偶遇的稀奇”。 沈谷主回来后,得知横霜君来了,热情的款待了一番。更是饭后 偏要让横霜君感受一下,他这全天下最好的温泉。沈谷主盛情难却,珈琮元也就答应了。 下午,珈琮元泡在温泉里,闭目养神。 不知为何,他一进来此处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是仔细回想,却又毫无印象。总是觉得这里他似乎来过,且发生过什么很重要的事,再怎么仔细去回想,也只有一些模糊的浮光掠影,让人看不清,抓不住。 感觉到有人靠近,他脑中思绪还在混乱中,没有去多想。突然感觉有人直直的朝自己而来,他睁开眼,就看到在水中,几乎是朝自己在跑的沈裴枫。 沈裴枫见他突然睁开了眼,略有些尴尬,但是依然厚着脸皮说了句:“好巧啊横霜君”。 珈琮元冷笑一声,转身正欲上岸。可沈裴枫却似乎怕他走了,竟然两步冲过来拉住了他的衣角,珈琮元全身灵力一震,将他震开继续朝岸边走着。可沈裴枫却四仰八叉,全身湿透的爬了起来,冲过来,继续拉着他。珈琮元微微一愣,沈裴枫见他愣住,伸手上来要扯掉他左肩的衣领,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你给我看一下,就看一下。” 珈琮元眉心直跳,涵养再好也快忍不住了,他已经按下了好几次,一掌拍死他的冲动。 来寻横霜君的沈谷主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脸气的涨成了猪肝色,冲过去就把沈裴枫打了一顿,让他跪下跟横霜君道歉。 珈琮元整理好衣物,冷冷的说了句“不必了”,转身离开。 晚上,珈琮元和沈谷主说完了所需之物的请求,还承诺姑射山愿拿法宝置换。沈谷主客气的回道,就当跟姑射山结个交情,不过有些东西一时没有,还要炼制和准备,需要稍等一段时间。珈琮元再次致谢,便礼貌的告辞了。 他刚回到房间,便眉毛轻蹙,呵了一声:“出来”。 半天没有动静,他无奈之下走到床边,从床底下揪出了躲在下面的沈裴枫。 沈裴枫有点尴尬,这大半夜的爬人家床底,确实不怎么礼貌,他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狡辩。 珈琮元却是冷冷的站在旁边,似乎也不想听他解释。 “出去”他说完这两个字,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裴枫抓了抓头,也跟着他出去了。 两人走到角落的一个竹林里,珈琮元靠在一根竹子上,对沈裴枫冷冷的看着。 月光从竹林那层次不齐的密叶的缝隙间,斑驳的洒下来。光影忽明忽暗的打在珈琮元的脸上,照着他的脸,那一张介于清冷和温润之间恰到好处的脸,好看的不真实。 沈裴枫看着他,心中想着,那从从精,便也是这样的一副玲珑玉雕般的身骨和模样。就是这样一副模样 ,才让子真那样喜欢的吧。他其实后来看得出来,子真对那从从,其实不止是宠物的感情。 “沈公子,你究竟想如何”?珈琮元见他盯着自己,那眼神让人发毛。 “我。。。”沈裴枫突然不知道如何开口。难道要说,我只想看看你心口附近,有没有当初子真为你挡火流星时,她头上的梅花簪子烙下的痕迹? 可是,这横霜君貌似根本不认识子真一样。 珈琮元见他扭捏半天不说话,转身正欲离开。沈裴枫见他又要走了,来不及思考就扑了过来。 轩辕坤和薄谨言恰好在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散步,刚进竹林。 就看到珈琮元背对着沈裴枫要走,却突然被对方从后面拦腰抱住。沈裴枫被珈琮元震开之后,又马上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趁珈琮元没防备,直接冲过来把他摁在了身后的围墙上,直接上手去扯珈琮元左肩的衣领。 归藏剑被主人召唤,直接一击在沈裴枫膝盖后方,让沈裴枫瞬间跪在了地上。 珈琮元已经气的脸都白了,平生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无赖轻薄之人,要不是一直为人老成持重,涵养又极好,他早就将此人打死了。 刚转身要走,却不想跪在地上的沈裴枫,却死死的抱住他的腿,嘴里又在不停的念叨,“你给我看一下,就看一下,求你了”。 珈琮元再也忍不住了,他一脚把他踢开数米远,拔出归藏剑,一剑扫了过去,竹林被削了一半。 “沈公子,看在令尊的份上,本君最后一遍警告你,若你再无礼,别怪本君不讲情面”。 沈裴枫已经被珈琮元那一脚踢的呕血了,但还是爬起来,看着他,继续说着:“你给我看一下,就一下”。 珈琮元气的手都在抖了。 轩辕坤和薄谨言赶紧过去,把路走不稳的沈裴枫架走了。 “喂,你怎么回事?哪怕你心悦横霜君,你也。。。你也不能用这样的方式吧”。轩辕坤看着这位老朋友,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你这就这么硬上,你能不能有点策略?”他想到这些天他看到和听到的,沈裴枫对着珈琮元做的那些荒唐事。“大哥,我知道横霜君那样的人,确实会让人情难自抑。可那是化神之能的横霜君啊,你想对他用强?他刚要是下杀手,你现在已经死了。” 薄谨言也在旁摇头,“你可真是色胆包天”。 第二日瑶静去看了受伤躺着的沈裴枫,啧啧摇头。“虽说烈女怕缠郎,可你这吃相,也未免太难看了一些”。 瑶静叹着气,“唉。。。如今这竞争也忒激烈了吧,不仅要同别的仙子争,竟是连你们这些仙君,也都来抢了。” 沈裴枫一直低头不说话,瑶静看着他那副样子,莫名觉得有些伤感,安慰了几句便就走了。 第24章 你不记得子真了吗? 沈谷主听说自己那冤种儿子,又去企图轻薄横霜君,结果被打了一顿,他气的都快吐血了。 他以前一直喜欢的不是轮魂宗那个幺女吗?怎么突然就有龙阳之好了?这个逆子,为了曾对自己悔婚的已死之人,几年不愿再议亲。如今不仅断袖,还偏偏挑了横霜君那样的人物,简直要把为父气死吗? 沈谷主下了死命令,让小宗主安心养伤,不许出房门半步,等于是把他软禁了。 珈琮元在药王谷里等待炼制的丹药,他有时走在这药王谷里,莫名的就会有熟悉感。当他在花圃中看着那极少见的蓝色蔷薇时,有个小花农看到他,乐颠颠的跑过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小花农一副和他熟悉的模样。 “我们一起种的薄荷花在那边呢,”小花农拉着他就要往另一边走。“当年跟你说的那些花语,你如今还记得多少?” 珈琮元心中惊异非常,难道自己,真的来过这里?那沈裴枫,也真的和自己以前认识?他张口便叫自己琮琮,难道以前和他是很亲密之人吗?那为何一点印象都没有? “永不消逝的爱”,珈琮元站在一片薄荷花之前,脑子突然出现了这句话。 珈琮元晚上回了房,传音给江月璃,询问她自己是否之前,认识药王谷的沈裴枫?江月璃表示从未听他提起过,他挂断传音符,沉默良久。 三日后,珈琮元去找了禁足的沈裴枫,门外看守见到他,有些不知所措。 谷主交代的是看住公子,不让他去骚扰横霜君。可是横霜君来骚扰公子,应该如何做,他们不知道啊。 但毕竟横霜君威压极大,他们还是不敢阻拦的。 沈裴枫听见声音原本以为是送饭的小厮,看到他倒是诧异了一下。 沈裴枫没好气的转过头,“横霜君怎么想起来主动来我这,不怕我又轻薄你吗”? 珈琮元面无表情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沈裴枫,淡淡的开口,“本君以前,是否真的和你有故?” 沈裴枫将头转过来看他,“横霜君,在你的眼中,他人的真心,是否都是无聊的消遣?” “可以随便逗弄,然后可以随便丢弃?” 珈琮元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 难道?他真的负心了这沈裴枫?可是为何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次日沈谷主表示有一味药材没有了,需要去不远的崂山的断崖上采。轩辕坤趁机给沈裴枫求情,说让他去戴罪立功,沈谷主看了一眼珈琮元,见他没有反对,便顺水推舟的解了儿子的禁足。 沈裴枫没想到,珈琮元会跟他一起来崂山。一路上两人相顾无言,保持着两个身位的距离。 珈琮元看着今日循规蹈矩的沈裴枫,几欲张口,却不知如何开口。 突然沈裴枫在一处悬崖边一个踉跄,眼看就要坠落断崖。 珈琮元本能的去拉他,却不想已经挂在悬崖外的沈裴枫,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他。电光火石间,他松开了珈琮元抓住他的手,一剑挑开了他的前襟。 珈琮元心口处,赫然一个半朵梅花的烙印。 珈琮元气恼的把沈裴枫拽了上来,看着自己胸前被划开的口子,气的脸色发白,正欲对这个疯子发作。 抬头却看到沈裴枫那古怪至极的样子。他盯着自己心口,竟然开始流泪。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就这么突然趴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骗她?” “她长得不美,更不懂风情。到底哪里惹了你横霜君的眼?劳烦你百忙之中去骗一个那样的她?”沈裴枫的哭腔中带着不明的愤怒。 “你看着她,一次次护你,救你,担心你,心疼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有趣?” “看她像个傻瓜一样,为你折寿又破相,是不是特别可笑?” “化神之能,横刀立马,傲雪欺霜的横霜君呐。哈哈哈。。。” 沈裴枫突然站起来,冲到珈琮元面前,指着他的心口。“你每次看到这个,良心能安吗?” 珈琮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心口上的烙印,他对这个伤疤毫无印象,以为是自己以前不知何时受的伤,落下的旧痕。 沈裴枫手指戳了上去,一下一下。戳一下便哭喊一声“子真”。这本是一个无礼至极的动作,但是珈琮元却没有反应,任由他这样戳着。这不是轻薄,也不是戏谑,这沈裴枫,神色凄厉,仿佛是来问罪讨债的。 “子。。。真。。。”? 珈琮元缓缓的吐出了这个陌生的名字,但是在说出来的瞬间,仿佛这个名字,早已在口中缠绵过千百遍。 第25章 被抹去的过往 “子真到底是谁?”珈琮元思索半天,真的毫无印象。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子真了吗?”沈裴枫的声音带着心疼。 珈琮元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 沈裴枫哈哈大笑了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横霜君化神之能,容颜绝世,公子无双。当然不会把我们这样的人放在心上,骗过,玩过,便也就甩在脑后了吧。” 沈裴枫癫狂的笑着,一个人下了山,没有回头看珈琮元一眼。 珈琮元回去之后,想了半宿,还是起身传音给昭辰仙子,“我以前是否认识一个叫子真的人”? 江月璃依然回复:“未曾”。 第二日,珈琮元去找了瑶静仙子,瑶静仙子本刚起身,打开门见到珈琮元,啊的一声大叫,又将门关上。在里面大喊着:“你等我一下,啊啊啊啊。我竟然素颜见了男神,这是对男神的不尊重啊,要死要死要死”。 半晌后,瑶静仙子花枝展昭的出来了,含羞的站在门口,请珈琮元进去。 珈琮元并未看她精致的妆容和满头的珠翠,他一本正经又语气恳求的开口:“瑶静现在,是否可以帮琮元一个忙”。 瑶静仙子恨不得把头点掉。 “请瑶静仙子帮忙回溯一下我的过去,不用太久,十年时限即可。”珈琮元行了一礼。 瑶静赶忙扶起他的礼,神色尴尬。“横霜君有所不知,这个回溯之术,对凡人可以回顾一生,可对仙家。。。可就要考验实施术法之人的修为了。” “横霜君修为远在瑶静之上,所以,瑶静是无法看到横霜君的任何过往的”。 珈琮元愣了一下,那能否回溯一下,一位叫“子真”的人呢? 瑶静问道:“他在此处吗?” 珈琮元摇头。 静瑶想了想,“他本人若不在这,那就需要他的灵性之物,比如头发,精血之类的。或者带有他强大愿念之力的东西,留下的痕迹,都可以一试。” 珈琮元想了想,站起身,对着瑶静仙子说了句失礼了,便开始解自己的腰带。瑶静的鼻血都要出来了,这。。。这。。。这直接就宽衣解带了?我还没准备好啊,横霜君好坏呀,嘤嘤嘤。。。来吧来吧,不要怜惜我。。。 瑶静睁开眼却见珈琮元只是松了腰带,拽开自己左边心口衣襟,露出一个小小的,像半朵花一样的烙印。 “此物是那人在我身上留下的,是否可以?”珈琮元指了指心口的烙印。 瑶静在心里先甩了自己几个嘴巴子,让自己清醒过来。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不含杂念的看了一会。 “若当时他留下时,愿念之力极强,便是可以的”。 珈琮元抬手,“那麻烦仙子了,琮元必有重谢”。 瑶静仙子拿出法器,摆好阵法,又做了几个夸张的深呼吸,用手探了上去,闭上了眼睛。 咒语念起,法器旋转,阵法发着隐隐的光,瑶静仙子已入定。 过了一会,只见她眉头紧锁,表情似乎有些痛苦,珈琮元紧张的看着她。只见她片刻后睁开了双眼,眼角竟然有血泪流出。 珈琮元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仙子?你如何了?琮元不知,此术竟然如此伤身,是琮元莽撞了。” 瑶静仙子却摆摆手,“横霜君莫要自责,是瑶静逞能了。硬要破障,灵体在虚境中被煞气所伤,不必担心,我养一养,灵力修补之后就好了。” 珈琮元立马拿出一瓶丹药递过去,“请仙子服此丹药,有助于灵力恢复”。 瑶静点了点头,随即开口。 “横霜君,这个人和你的牵绊,都被抹去了”。 珈琮元一惊,“被抹去了?是谁抹去的?” 瑶静苦笑着摇头,“那是远超我的力量,我就是逞能想去窥探,被煞气伤了眼睛”。 “不过,我在那须臾之间,撇见了一丝影子。” “那是一把剑”。 珈琮元沉默良久,想到了一个可能,他试探性的开了口,“剑身上,是否有归藏二字?” 第26章 阿政大概是心茫见过最无趣的人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心脏猛然跳了一拍,珈泽婴睁开眼,解除五感的封印。只觉得一个火热的胸膛环抱着自己,有急切的声音在耳边。 “师尊,你醒了吗?” 珈泽婴顿感眉心一热,金银两色的光芒一闪,隐入了肌肤。珈泽婴努力的抬起了手,摸了摸抱着自己之人的脸,“阿政”。然后一头栽倒了下去。 “阿政,阿政。。。”珈泽婴猛然惊醒,睁开眼看到刘政放大的脸在自己眼前,眉毛拧着,一脸忧心忡忡。 “我在,我在的。别怕。。。你别怕。。。我在”。刘政一手抱着他,一手轻拍着他的背。 珈泽婴突然想哭,这天下,只有这一个人,会永远对自己说,“你别怕,我在”。 明明修为不如自己,术法剑技更是自己教的。哪怕还在他未结丹的时候,自己每次故意逗他,他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忘了。总是上当,不过十几岁的孩子,却总是一本正经的,对着当初已是半仙的自己说,“别怕,我在”。 阿政他,他明明胸中有千丘万壑,心中有万里河山,明明是绝世英主,登高绝顶的天下共主。难道?小小的一个自己就装满了吗? 缓了缓情绪,珈泽婴紧紧的抱着刘政,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问道:“我进入幻境多久了?” 刘政摇摇头,“这洞中不知岁月流逝,沙漏也无人置换,无法得知已经过了多久了。” “也许数天,也许数月,也许已过了百年”。 珈泽婴笑了一下,“那我们在这里,岂不是随随便便就过了百年之约”。 刘政将他的头又靠在自己身上,“百年之约太短暂了,我跟师尊,要相守万年”。 “阿政,你也入了心茫幻境吗?”珈泽婴将头在对方颈窝处蹭了蹭。 “师尊同精薇神女说话,长时间未回,我不放心便寻了过去。”刘政摸了摸他的头,“但是走着走着,发现不是来时的路了。我一直走,直到走到了姑射山,我便发现自己似乎是进了幻境了”。 “师尊遇到了何种难缠的幻境?竟然比阿政脱困的时间要晚?” 刘政本以为会是修为更高的师尊先出幻境,还怕师尊在外等自己等的着急。没想到自己出来之后,却是不见师尊。弄的他还以为,自己仍在幻境中。在一个,再也找不到珈泽婴的幻境里,差点心死如灰。 珈泽婴没有回答,只是问了刘政另一个问题,“阿政,你本是经天纬地之才,能创万世基业的。可你却放弃一切,跟我在姑射山避世”。 “你可曾,有悔过?” “如果有一天,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便自在的。。。自在的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吧。” “再。。。再找个人。男人,女人都可以,你。。。你们。。。” 刘政抱住珈泽婴,将自己的头搭在了珈泽婴的肩膀上,深吸了几口气。 “我能比师尊更早走出这心茫幻境,大概是因为这心茫,觉得阿政实在无趣透了吧”。 刘政的声音是温柔的,带着笑意的,气息打在珈泽婴的耳畔,甚至还有点痒。 “心茫可以将人心底的欲望无限放大,可我的欲望,放再大,不过就是一个你罢了”。 “心茫会挖出人心最深的恐惧,扭曲人的执念。”刘政的手臂又紧了紧,“可我的恐惧,也是你。我的执念,还是你。” 刘政捧起珈泽婴的脸,斩钉截铁的说道: “除了同你在一起,我没有任何想做的事。除了你,也不会再有旁的人”。 “师尊若有一天不在了,阿政,绝不独活”。 珈泽婴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来了。阿政他何时这么会说话了,几句就能让人,心酸成这样。 他扳过刘政的头,将自己布满泪痕的脸,贴在他的脸上。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口中呼出的冰冷气息,扑在刘政脸上,湿冷的触感,会让人很不舒服。 刘政没有躲开这湿冷,他贴了上去,抖落自己长长的睫毛上的泪珠,止住对方那不停颤抖的唇。 上古有一种异兽,凶狠善斗,全身铜墙铁壁的铠甲壁垒。没有痛觉,所以搏斗时,碰到最厉害的对手,也只会不死不休。每次不管受再重的伤,它自己找个角落舔着伤口,慢慢也就好了。 这种异兽唯一的弱点,就是受伤之后不能有人关心。受再重的伤都不会哭泣的凶兽,一旦有人关心它,便就会破防。一旦哭泣,便会化作一只小小的幼兽,从此失去铠甲,全身柔软。 珈泽婴用自己冰冷的气息,跟刘政交换着温度,内心仿佛刚淋了一场春雨的新鲜草地,泥泞又柔软。 我本不畏死,亦不介意当怪物。可是如今,我却成了这世上最怕死的胆小鬼,更怕,有人说我是怪物。 第27章 叶鸿真和叶景舒 两人亲密了一阵之后,珈泽婴开始絮絮叨叨的说着在幻境中的事。说“刘政”的后宫有多少女人,天天怎么样去宠幸别的女人。还说怎样冷落他,让他失宠。又说“刘政”多变态,怎么逼迫他一起共同临幸一个女子。最后又说到,他如何快意的,将那些女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他并未将第二重幻境告诉阿政,那是承影剑的心中执念,他总觉得,现在不该让阿政知道。 刘政听完却只是神色古怪的看着他,“想不到师尊内心深处,竟还隐蔽着那些许的癖好”。 接着一脸玩味坏笑的伸过脸,“捆绑?强制?囚禁?多人?” “除了最后一个,我们以后倒是可以都试试”。 珈泽婴被他这番话,闹了个脸红。阿政这人平时一本正经的很,就是同自己在一起时,时不时露出非常不正经的一面。 这一贯正经的人,一旦突然不正经起来,便会格外不正经,便会格外挠人,抓的人心肝痒。 珈泽婴咳了两声,缓解了一下自己的尴尬,便迫不及待地问刘政。 “阿政,那你呢?” “我。。。我先是回到了十七岁时,在姑射山上。”刘政回忆着。 “叶景舒来找你,你们旧情复燃,然后你便跟着他跑了”。刘政抱着珈泽婴,委屈的说。 珈泽婴笑了笑,怪嗔了一下,“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可真记仇”。 刘政十七岁那年,叶鸿真仙君带着小师弟来姑射山做客。 这叶鸿真是昭辰仙子的旧友,两人之间当初还有一段秘闻。传言,当年曾在梦泽宗江宗主的寿宴上,叶鸿真曾当众求娶过江月璃。 当时的珈慕岚还尚不清晰自己的心意,只是见叶鸿真如此,莫名恼火。珈慕岚连灌了数坛酒后,竟不顾向来君子谦和的形象,走到叶鸿真面前,拔剑要与之决斗。 两人在后山打的是昏天暗地,众人眼看着这比武越发不对劲了,两边都动了真怒,开始下杀手了。江宗主看了女儿一眼,叹着气上去阻止分开了二人。 珈慕岚今日已醉,又被叶鸿真刺激,再加上刚刚恶斗一番,现下酒气和血气都涌了上来。他被江宗主阻止之后,直接冲着江月璃飞过去,解下了身上那珈氏祖传玉佩、珈氏主母的信物,塞到江月璃手中。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 当初都在传言,江月璃爱慕珈二公子珈忘尘,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当初江月璃以自创神通痴情咒,救了被逼到绝境的珈氏众人,大家都以为江小姐,是为了那人群中的珈二公子。 江月璃重伤昏迷,姑射山一面救治着这位救命恩人,一面让珈忘尘等人苏醒后,立即去提亲。珈慕岚在旁听着,心中又是酸涩,又是凄苦。 他一直知道江小姐爱慕胞弟,可是自己似乎对她,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那日见她舍身来护,便寻着本能将普生咒移到她身上,想着同她一起去了吧。甚至当时心里还莫名的觉得,这样,也好。 珈忘尘却无意中发现了,江月璃在姑射山求学时所住厢房里,锁住的那一柜子,珈慕岚的画像。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拿着画像,去看望了刚刚苏醒的江月璃。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是江月璃当夜就失踪了。 一失踪就是三年,三年后,在江宗主大寿前七日,她带着两个男人回到了梦泽宗。 一个是名满天下的叶鸿真仙君,一个是恶名昭着的魔头——聂洋。江月璃力排众议,表示聂洋已经改邪归正,以后就是梦泽宗的弟子,是她的义弟。 珈慕岚这三年跟珈忘尘提过几次,让他去寻江月璃,珈忘尘每次都沉默不语。如今得到了她回来的消息,便让珈忘尘赶紧去梦泽宗。只是那眼神里的热切,和语气中的欣喜,他自己并未察觉到。 珈忘尘终于拿出那叠画像,全盘托出当初他和江月璃的谈话内容。 当日,他拿着那叠画像摆在江月璃面前,江月璃咬着唇,什么都没有说。 珈忘尘叹着气说:“叔父如今逼着我,等你醒了就我去提亲”。 江月璃震惊抬头,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什么这剧情怎么在走?你跟锦年才是官配啊?我怎么能自己拆自己磕的cp。 珈忘尘只当她刚苏醒说胡话,等她冷静下来,又说了一句:“如今姑射山欠你天大的人情,你心悦谁,便就能嫁给谁”。 他的本意是想成全她和兄长,却不想江月璃,竟然半夜就偷偷走了,一走就是三年杳无音讯。 珈慕岚听完久久不能回神,脑子里很乱,时间紧迫,他来不及理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意,就匆匆赶去梦泽宗。 宴席上他看到三年未见的江月璃,还没想清楚要说什么,就出现了叶鸿真当众求娶的那一幕。 随着珈慕岚将珈氏主母信物塞给江月璃,周边传来各种议论之声。 “这珈宗主是来为胞弟求娶的吗?” “我看不像,你看他刚刚拼命的那个凶狠样子,恨不得一剑把叶鸿真劈了,怕是他自己和江月璃。。。” “这。。。兄弟阋墙啊” “这江月璃可真有本事,把这么些个风姿卓越的仙君,捏在手上玩的团团转。” 江月璃看着手中的玉佩,神色困惑。叶鸿真这时也飞了过来,他将江月璃拉到自己身后,再次将剑横在身前。 珈慕岚看着叶鸿真如此,心中怒火又起,一剑挑开,两人又打了起来。 “阿姐,忘尘之前已告诉我,珈宗主此次来,就是来寻你的”,端锦年在旁对着江月璃说到。 江月璃讷讷的看着端锦年,“为何寻我”? 端锦年觉得这两人真是好笑,明明两情相悦。一个爱的都自创痴情咒了,却闷葫芦死不开嘴。另一个是稀里糊涂看不清自己的心,骗自己,她是弟妹。 说话间只听人群一声惊呼,只见罡风扫过,珈慕岚和叶鸿真在云端一个踉跄,似乎都受了不轻的伤。 江月璃紧张的看过去,却没注意脚下,不慎滑倒,掉到了旁边的水潭中。 珈慕岚本就离这里不远,猛然看见江月璃落水,也不跟叶鸿真缠斗,直接飞身下来一猛子扎进水里。 片刻后他抱着江月璃浮出水面,江月璃脸色潮红大口喘气着。想起刚刚在水下,珈慕岚给她渡气时,她本能的挣扎,却被摁住头搂住腰,被那人的睫毛刮的脸上痒。那气渡的还不如不渡,直到她快不能呼吸了,才被带出水面。 叶鸿真脸色极差,对着珈慕岚喝道:“珈宗主当初既已负心,如今这般却是为何?” “难道,即使自己不喜欢,也不能让她给了别人吗?” 江月璃不说话,她有些紧张的攥住珈慕岚胸前的衣襟,害怕听到这人的口中说出一句:江月璃乃是胞弟的未婚妻,之类的话。 珈慕岚看着叶鸿真,抱紧了江月璃,沉吟片刻道:“我没有不喜欢,也没有负心。” 江月璃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他,生怕是自己会错了意。 珈慕岚低下头,柔声说道:“阿璃,我之前一直未能发现,痴情咒原是种在我身上的,是我对你不起”。 接着珈慕岚抬起头,看着叶鸿真,朗声道:“水中月,原本就是天上月。眼前人,一直都是心上人。” 叶鸿真后来和江月璃聊了半夜,第二天就告辞离开了。走前对珈慕岚说道:“如有一日你负了阿璃,我定上姑射山带她走”。 第28章 疑似故人来 如今叶鸿真带着小师弟来姑射山,虽然说是来送修好的灵犀剑,但是珈慕岚心中,还是十分不悦。可是他现在和江月璃。。。有名无实的夫妻?反目成仇的怨侣?为了两个孩子将就在一起的联盟? 况且叶鸿真说到“灵犀剑碎”四个字的时候,看向自己嘲讽的眼神,让他又是郁闷又是憋屈。 但作为姑射山的宗主,他不得不接待了二人,席上叶鸿真和江月璃谈笑自若。倒是他那位小师弟,叶景舒仙君,一直神色不对。朝着珈泽婴的方向一直看着,连身边的刘政都察觉到了。 可是珈泽婴却一直没有表情,更不看他,还叫刘政专心吃饭,不要瞎看无谓的人。 宴席将歇,叶鸿真说要和江月璃去后山看聂洋,珈慕岚马上表示他也去。珈琮元无奈的摇头,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于是便就剩下珈泽婴和刘政在殿内,招呼着景舒仙君。 其实也并没有招呼,珈泽婴喝着自己的酒,时不时逗弄刘政几句。那景舒仙君自己一个人独坐一席,也不尴尬,自饮自酌。只是一直玩味的看着珈泽婴,眼神灼灼,让刘政本能的,觉得不舒服。 “吃饱了吗”?珈泽婴又干了一坛酒,看着刘政,打了个酒嗝问着。 刘政点了点头。 “那走吧”,珈泽婴说着就起身离席了。极其没有礼貌的当着客人的面,扬长而去。 叶景舒也不恼,甚至嘴角还有一抹宠溺的笑容。 刘政正和珈泽婴往宜室走去,却见有人在路边站着,人影绰绰。 刘政走近了才发现竟是刚刚的景舒仙君,他向来规矩,上去行了一礼便准备继续走。 “泽婴”。刘政走了几步,听到有人唤师尊,回头便看到那景舒仙君拽着珈泽婴的手臂。 这景舒仙君其实长得是很不错的,英俊潇洒,芝兰玉树,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只是如今他这样拽着珈泽婴,再好的容貌也只让刘政觉得扎眼。 刘政冷着脸走过去,一把推开他,站在珈泽婴身前,又将剑横在自己身前。 这是一个充满敌对的防御姿势。 叶景舒看着这个十几岁的小弟子,跑过来护住师尊的样子,哑然失笑。 “泽婴,你让你这小徒弟先下去吧”。景舒仙君只扫了刘政一眼,便不再看他,只是眼神急切的看着珈泽婴。 “我有许多话,想同你说”。叶景舒温和的笑着,一派风光霁月的模样。 “我同你很多年前,便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珈泽婴神情淡漠,拉着刘政正欲离开。 “泽婴,我知当年是我不对,你恼我是应该的”。叶景舒却又一把拽住了珈泽婴,“你有气可以打我,罚我,出气了我们再好好说说,好不好”? 珈泽婴仍然神情冷漠的抽开手,拉着刘政继续走,头也没回,只留了一句嘲讽之味甚浓的话。 “当初是你要我斩断情丝,一别两宽的”。 刘政同珈泽婴回到宜室,没有像往常一样,乖巧的伺候师尊洗漱。而是把剑啪的一下拍桌上,然后抱着胳膊坐在那里生闷气。 17岁的刘政,并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也没觉得作为弟子的他,是不应该,也没有立场生气的。 珈泽婴仿佛也有心事,看着刘政摔剑的反常行为,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回来,就又拿着酒,靠在窗边,继续喝的。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一个生着闷气,一个喝着闷酒。 第29章 酒后吐真言 刘政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珈泽婴身边,他也拿起了酒,灌了半坛。 珈泽婴抬眼看了他一下,还是没有说话。可能觉得此刻有个人来陪自己喝酒也不错,于是他又递了一坛过去。 两人就这样不说话,喝了半宿。当珈泽婴发觉刘政不对劲的时候,刘政已经都快站不住了。珈泽婴发现他摇摇晃晃的靠着自己,还抱着自己的一只胳膊,满脸的委屈。 珈泽婴无奈的叹了口气,把刘政扶到旁边的贵妃榻上。 “师尊,我心里难受”,刘政眼角含泪,拉着珈泽婴撒娇。 “你喝多了,自然难受,睡一觉明早便好了”。珈泽婴拍拍他的手,心道自己走神想心思,竟忘了阿政的酒量并不好。 刘政却不依不饶的拉着师尊撒娇,“不是的,不是喝酒才难受,是我心里难受才想喝酒的”。 珈泽婴听着他一串绕口令的话,想着果然喝多了开始说胡话了。随即一个招手,将床上的被褥移了过来,准备就让他睡在这贵妃榻上了。 却不想给刘政盖被子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刘政的脸因为醉酒而红晕,眼睛却是雪亮的可怕。 “师尊,我看他同你说话,同你接触,我就难受。” “我见他看你的眼神,我就难受。” “我听到他叫你的名字,我就难受。” “我想到,他曾经在没有我的时候,就同你认识,我就难受。” 珈泽婴感觉刘政这话里的言外之意,似乎快呼之欲出了,他突然有点胆怯,不想再让他说下去了。 他抽走手,转身准备出去。却猛然被人从后抱住,很激烈很大力的那种拥抱。刘政的身体已经是个成年男子的身量了,珈泽婴猝不及防被撞在结实有力的胸膛上,竟还微微有点疼。 “你不许去找他,不许见他。让他走,他在这里,我就犯病,心里就开始疼。” “阿政看得出来,他不一样。我不许,我不许他在这师尊这里不一样。” “我难受的要疯了。师尊,我心里好疼,比练功岔了真气还疼百倍,阿政好疼。” 少年的胡言乱语和微醺的酒气,一起拍打在珈泽婴的耳畔,让他脸庞微微发热。两只手臂用力的钳制着他,似乎是一种围剿,让他无路可退。 也不知刘政哪里的力气,他突然扳过珈泽婴的肩膀,让他面对着自己。 滚烫的额头抵了过来,两人的呼吸贴的极近,珈泽婴只看到刘政两片睫羽颤抖。 “只有我,能不一样。例外和偏爱,都只能是我一个人”。 “你是我的”。 承影仙君被一个十七岁刚结丹初期的孩子,逼的有点狼狈。不是真的挣脱不了这少年的禁锢,而是珈泽婴的心,已经快丢盔弃甲了,所以身体无法反抗。 刘政的酒量实在太差了,强弩之末一般说完这些,再也撑不住瘫软了下去。 珈泽婴本能的接了一下他倒下去的身体,又想到刚刚刘政那志在必得口气,和盯着猎物的眼神。 竟然第一次开始发觉,很多事情也许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很多东西就像雨后的春笋,一不留神,就已经要长成参天大树了。当你发觉那个东西存在的时候,其实他之前已经存在很久了。 珈泽婴安顿好刘政,出了门,一个人坐到外面的长廊的桅杆上,继续喝酒。 “叶景舒,你当我是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吗?”珈泽婴回忆起当初。 第30章 珈泽婴的青春懵懂 那时的珈泽婴刚醒来没多久,虽然已经一百多岁,心性却不比孩子成熟多少。 他奉母亲之命将灵犀剑,送去叶鸿真那里修复。却不想,叶鸿真那小师弟,一直风流随性的景舒仙君,看到珈泽婴的第一眼,竟然破天荒的红了脸。 当知道珈泽婴竟然是个男子的时候,叶景舒眼里的失望没有丝毫掩饰。 可是当年的珈泽婴根本看不懂,他只觉得叶叔叔的这个师弟,对脾气极了。 叶景舒为人,又风雅又有趣,不管是喝酒吟诗,还是切磋过招,都和珈泽婴十分契合。两人一起醉心风月,一起肆意玩耍,双方加起来几百岁的人,竟然也能将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这样的孩童之事,玩的十分愉悦。 一次,珈泽婴和叶景舒在一片开的烂灿的杏花林子里,正饮的欢畅。突然却下起了雨,叶景舒结界刚撑好,就见珈泽婴已经走入雨中,仰起头继续畅饮。 叶景舒见他这般洒脱,也撤掉结界,同他一起继续在雨中把酒言欢。 徐徐细风将花瓣吹起,有几片落在珈泽婴头上。叶景舒为他拿下头上的花瓣,盯着他的脸,眼神越发深邃。 “你若真的是个美人,便是这天下最完美之事了”。叶景舒看着珈泽婴,梦痴一般喃喃自语。 珈泽婴却爽朗一笑,“美人吗?”随即转了一个圈,“景舒看这般如何”? 话音随着旋转停止,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子站在了花林之下,那是女相的珈泽婴。 叶景舒看痴了。 细雨打在那美人脸上,顺着她白玉的脸庞流下。一对秀眉比孤鹜山的黛色更深,那盈盈秋水的眸子,仿佛七海之水都蕴藏在了里面。那鼻梁和鼻尖,直叫人惊叹造物主这一分不差的完美。还有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勾魂夺魄。 珈泽婴见叶景舒一副痴傻的摸样,哈哈大笑着又饮了半坛酒。美酒顺着她的脖颈滴下,叶景舒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 当时没有人知道。 那日杏花微雨,女相的珈泽婴,惊艳了叶景舒的一生。 让这位风流了几百年的仙君,以后此生再见到任何人,心中只有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慨和遗憾。 珈泽婴在孤鹜山呆了三年,也和叶景舒形影不离了三年。叶鸿真还欣慰着这一贯胡闹的小师弟,终于不再去惹那些桃花破事了,已经好久没有仙子来砸山门了。 可是当他有次无意间看到小师弟和珈泽婴玩闹时,师弟搂住对方的腰,眼神中的温柔眷恋。叶鸿真便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了。 过了几日叶鸿真找到个机会,跟叶景舒长聊了一夜。 泽婴不是那些可以随意玩弄的仙子,他是姑射山承影君,阿璃的儿子。是他们在痴情咒反噬下,救回的残魂。是用逆天术法,千万魂魄祭祀破了早夭之劫的——非同一般之人。 叶景舒听师兄说完,心绪不宁。他不知道自己对珈泽婴,到底是一时兴起的见色起意。还是真的,遇到了命定之人。 “师弟,他是个男子,你也是。据我所知,你虽然风流,可却从无龙阳之好,你当真想清楚了吗?”叶鸿真最后一句话,让叶景舒的心,更加不确定了起来。 第二日他故作玩笑的同珈泽婴打趣,问他若是有一日心悦上男子的话,不知是否会以女相同那人在一起。 珈泽婴立马摇头,表示若是介意皮相之人,那便不是真心之人。况且他承影仙君如此骄傲,怎么会在男人身下承欢?这天下没有可以让他雌伏之人。 叶景舒心如冰窖,珈泽婴,确实是一等一的骄傲之人。而他叶景舒,亦是个骄傲之人。他们,是没有可能的。 于是他便又开始了以前的荒唐,流连在不同的仙子之间,想着让自己回归正常,掐断那些旖旎的心思。 珈泽婴寻他几次,他不是不在,就是跟别的仙子在风花雪月。 珈泽婴眼里的光,渐渐暗了下去。 终有一次在打开他的房门时,见他正和一个仙子正在交颈相卧的亲热时,眼里的那束光,彻底的熄灭了。 当时叶景舒也魔障了一般,被珈泽婴撞见,莫名的心慌。他衣冠不整的追着珈泽婴出来,完全忘了床上还有个千娇百媚的美人。 可珈泽婴却是眼睛微红的看着他,同心剑持在手上,不让他靠近。 叶景舒当日就带着那美人,离开了孤鹜山。走前给珈泽婴留书一封,表示自己天性风流,新鲜感极强,三年相伴已到头,让他斩断情丝,从此两人一别两宽。 第31章 我偏要对你胡搅蛮缠 回忆到这里,珈泽婴已经不知不觉的喝了十数坛酒了。 阿政的眼睛真毒,叶景舒确实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珈泽婴青春懵懂之时,第一次模糊的喜欢。 看着天上的那轮快要沉下的明月,想到酒醉的徒弟还一个人在里面。珈泽婴抖了抖身上的寒霜,转身进了宜室。 刘政一个人倒在贵妃榻上,脸色还是有些微红,珈泽婴走过去,把他横抱起来往床上走。刘政似乎有所感,迷迷糊糊的将双手环住了珈泽婴的脖子。 珈泽婴将他在床上放好之后,看着他的脸,果然不再是孩子了。阿政,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得这样挺拔又英俊了。 珈泽婴不是没听到过,弟子们谈论着,阿政出落的好样貌。也不是没见过阿政的那些师姐师妹们,对他各种明里暗里的示好。甚至他还发现了珈思逸的心思,一次送喝多了的阿政回来,以为他不在,便直接把阿政带回了房间。在他准备进去看看阿政怎么样的时候,却在门缝里,看到珈思逸坐在床边,摸着阿政的脸,最后竟然俯身亲在了阿政的脸颊上。 那一刻,珈泽婴突然看明白了一些,之前自己内心晦暗不明的东西。 珈泽婴面若寒霜推开门,不理会有些惊慌慌忙行礼的珈思逸,他直接拿出一块绢布,在刚刚珈思逸碰过的地方轻轻擦拭。然后挑衅的看着这个刚刚碰了他所有物的人,将绢布,扔在了地上。 阿政真的不是孩子了,他如今仿佛一块璞玉被慢慢打磨了出来,每一处都是细致入微的恰到好处。 “只有我能不一样,例外和偏爱,都只能是我一个人”。 “你是我的”。 珈泽婴回忆起刚才阿政那宛如猎鹰的样子,不觉笑了一下。 例外和偏爱吗? 你早已经是了。 第二日,刘政头痛的起来,发现珈泽婴靠在贵妃榻上睡着了。他赶忙拿着毯子去给珈泽婴盖上,他脚步的很轻,靠近的时候,连呼吸都放的轻柔。 刘政定定的看着珈泽婴的睡颜,想到这样的师尊,那个叶景舒可能也见过,甚至比他见得更早,他心里就难受。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过什么?昨天听叶景舒那个口气,他是打算来找师尊再续前缘的吗? 那自己呢? 他绝对不允许,这宜室里,有第三个人。 毯子盖上珈泽婴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醒了。他看着刘政站在旁边,脸色跟变戏法似的热闹,没忍住笑了出来。 刘政发现珈泽婴醒了,连忙跑过去。“师尊醒了吗?”,他将珈泽婴扶起身。 “师尊怎么就在贵妃榻上将就了一夜呢”。 “腰酸不酸?” “师尊辛苦了,阿政给你捶捶”。 来找珈泽婴的叶景舒,推开门恰好听到最后两句。他的脸色阴沉,眼中有压抑的怒气。 珈泽婴抬眼看了他一下,“叶景舒,进别人的房间呢,应该先敲门”。 “当初本君就是莽撞了,才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说完也不理他,对着刘政笑道:“我们阿政可真孝顺,师尊老当益壮,不妨事”。 叶景舒本微怒的脸色,被珈泽婴那句话呛的变得惨白,他嚅嗫了半天,才开口。 “泽婴,我当初,我当初。。。我那是。。。” “你不必跟我解释,那是你的事。你莫要当着阿政的面说你那些个腌臜事,以免教坏了孩子”。珈泽婴打断了他,就着刘政的手臂起了身,伸了一个懒腰。 刘政用几乎环抱的姿势扶起了珈泽婴,他抬头用得意的眼神看了叶景舒一眼。 叶景舒被他看的眉头一皱,那不该是弟子看师尊朋友的眼神。那是,一个男人,敌视另一个男人的眼神。 三个人就在这样尴尬又诡异的气氛中,僵持着。 “泽婴,你真的不能同我好好说话吗”?叶景舒先软了下来。 珈泽婴沉默片刻。 “叶景舒,你本是个肆意洒脱之人,何时变得如此胡搅蛮缠?” 叶景舒那芝兰玉树的气质,瞬间就萎靡了下去。仿佛是认命了般,他叹了口气。 “我偏要对你胡搅蛮缠”。 第32章 佳人难再得 刘政噌的一下拔出了剑,珈泽婴都被他这过激的反应惊到。 “我师尊不愿见你,你再这样蛮横无理。刘政虽然不才,但愿为师尊分忧”。 叶景舒看他一副斗鸡的样子,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泽婴,你确定要让你这结丹初期的徒弟,和我打过吗”? 珈泽婴走过去,摁下了刘政举起剑的手,“你打不过他”。 刘政又羞又怒,呵了一声就冲了上去。叶景舒纹丝不动,侧了个身,剑都不曾出鞘,直接用剑鞘打挽了个花,就将刘政缴械。 刘政的剑被挑开,插在门上,尾部轻颤。 叶景舒讥讽道: “凡人”。 “破剑”。 看着自己不堪一击的样子,像小丑一样被对方嘲弄,刘政低下了头,眼圈发红。 突然叶景舒闷哼的一声,却见同心剑已飞了过去,剑柄击在他胸口,将他逼退了数步。 “叶景舒,你在我面前,欺负我的徒弟”?珈泽婴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叶景舒神色一凛,忽而又笑了。 他行了一礼,“那就请承影君赐教了”。 珈泽婴面无表情的跟着叶景舒到了院子里,叶景舒拔剑,脸上却是满满的笑意。 铮。。。的一声,两人交织在了一起。 刘政本来一脸担忧的在旁看着,可是看着看着,就发现不对劲了。这叶景舒,到底是在比试?还是喂招啊? 珈泽婴也感觉到了对方的玩味,“叶景舒,你是看不起本君吗?”。 叶景舒轻笑一声,“哪里敢看不起承影君”。说着将剑架在珈泽婴面门前,冰蓝色和青绿色的剑芒互相交错着,印着珈泽婴那洁白如玉的脸庞更加美艳。 “只是忍不住,心疼”。 珈泽婴冷笑一声,同心剑的剑芒暴涨数寸,电光火石间,珈泽婴已收剑落地。 叶景舒倒在地上,右胸有大片血迹渗出,但他的神情却是一副微笑满足的样子。 他看着珈泽婴,声音温柔的不像话,“泽婴,如今可算出气了?” 珈泽婴冷声道:“无聊”,转头离开。 刘政看着受伤倒地的叶景舒,明明应该是一副狼狈的样子,可叶景舒那样,偏偏让人觉得一派怡然潇洒的模样。 “真是个。。。讨厌的人。”刘政心中更加难受了。 珈泽婴走到他身边,看他一副局促的样子,便拉着他的手。“你不过才十七岁,打不过那两百多岁的前辈,没什么的。” 刘政知道这是师尊在安慰他,他刚刚明明很丢脸。丢了自己的脸,更丢了承影君徒弟的脸,可是师尊一点都没有责怪他,还洞察了他的心思,主动先来安慰他。 刘政红着眼睛,抱住了珈泽婴。倒在地上的叶景舒,脸色终于有些变了。 刘政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他抬起头,故意将抱着珈泽婴腰的手臂,又紧了紧。对着叶景舒,露出了一个炫耀的微笑。 叶景舒眯了眯眼,算是接受到了这个挑衅。 珈泽婴背后没有长眼,自然没看到这二人之间的硝烟弥漫。他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刘政的背,“好了,好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叶鸿真看到受伤回来的叶景舒吓了一跳,连忙过来给他包扎伤口。“你这怎么回事?是珈慕岚吗?他拿你出气?” 叶景舒摇摇头,苦笑道:“泽婴捅的”。 叶鸿真的手顿了一下,“师弟,你这又是何苦”。 叶景舒继续苦笑,“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叶鸿真沉默了,自己何尝不也是如此,和阿璃在平城相处的那三年,估计再过三百年也忘不掉。 本以为会是这一贯风流的小师弟,让泽婴情伤。却不想到头来,放不下的那个,却是这位风月老手。 第33章 他可不是一个好孩子 珈慕岚听说珈泽婴和叶景舒比武,把人家打伤了,心里莫名有些暗爽和骄傲。 江月璃看他那个样子,不由得翻了翻白眼。“你儿子这么犯浑,你做父亲的不想着如何管教,却在这里沾沾自喜什么?” 珈慕岚咧嘴一笑,“当初我和叶鸿真不分胜负,如今泽婴作为晚辈打败了他的师弟,证明姑射山比他孤鹜山强,怎么不值得高兴?” “那宗主你慢慢高兴吧,我去赔礼了”,江月璃说着就要走。 珈慕岚一把拉住她,“我去,我去,你不要去”。边走边嘀咕着:“剑送完了怎么还不走,赖在这里吃闲饭”。 晚上的席面刘政本来不想去的,可是珈泽婴却说,咱们在自己家,怕什么。 “自己家”,刘政回味着这三个字。嗯,这是你和我的家,他越回味越觉得甜蜜。 叶景舒似乎丝毫没有被早上的事情影响心情,他依然是那副潇洒的样子,坐在那里饮酒。还时不时的对着珈泽婴看着,举杯微笑。 刘政每次在他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都竖起了全身的刺,瞪回去。叶景舒压下眉眼,嘴角露出不屑。 珈泽婴似乎心情不好,一直在喝酒,菜几乎未动。刘政给他布了几次菜之后,他便伸手拦住,示意不用了。 珈泽婴和叶景舒仿佛在隔空拼酒一般,散席时,两人身边均已都有数十个空酒坛了。 “泽婴,一会结束了你同我去散会心”。珈琮元看着一直灌闷酒的胞弟,心里有些难过。叶景舒和珈泽婴当初的事,他也是知道的。只是感情的事,他自己本就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别人。 自从珈泽婴开始养阿政这个孩子,珈琮元明显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没想到,再见叶景舒,原来还是会暗自神伤吗? 看到阿政一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珈琮元有些想笑。这师徒二人也不知何时才能捅破那层窗户纸,更不知道,那天真的到了,会是悲是喜。 珈泽婴对着珈琮元点点头,直接拎着一坛酒就出去了。珈琮元站起身,跟着他离开了。刘政也跟在两人身后,对前辈们行礼完,跟了过去。 “昭辰仙子,泽婴的这个徒弟是何人”?叶景舒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江月璃。 “你说阿政啊,他是泽婴在凡间带回来的孩子”。江月璃笑了笑,“没想到泽婴竟然能一个人把他拉扯大”。 “他们似乎关系很密切啊”,叶景舒懒懒地靠在身后的墙上。 “阿政确实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孩子”,江月璃点了点头。 叶景舒听完心道:孩子吗?不,他可不是个孩子。他不仅不是个孩子,而且,他一点也不尊师重道。他的脑子里,恐怕都是些欺师灭祖,有悖伦常的心思。 刘政默默地跟在珈泽婴和珈琮元身后,跟着他们去了后山。他听不清师尊和横霜君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师尊不停从芥子袋里,拿酒出来喝。 “那个人?就这么让你心绪不宁吗?”刘政突然有些委屈。这是他来到姑射山之后,第一次这般有危机感。 等了半夜,刘政听到横霜君招呼他过去。珈琮元抱着摇摇晃晃的珈泽婴,对刘政说道:“泽婴醉了,你带他回去休息吧”。 刘政点点头,接过珈泽婴,横抱了起来,然后又撑开了一个保暖的结界,对着珈琮元低头行礼后就往宜室走了。 叶景舒又出现在了半路上。 “给我吧”景舒仙君看着抱着珈泽婴的刘政,不悦的皱了皱眉。虽说弟子侍奉师尊是天经地义之事,可是珈泽婴的这个徒弟,太让他感觉不舒服了。 刘政被他所挡,下意识的也眉头一皱,手却抱的更紧了。 “师尊向来不喜旁人触碰”,刘政绕过他,准备继续走。 “比起我同泽婴的关系,你才是那个旁人吧”,叶景舒不知道为何自己,总要跟这个十几岁的孩子较劲。可能因为这孩子,对他的敌视,也丝毫不掩饰。 到底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刘政被他这话顶的脚步一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可是手,却越抱越紧。脚步,也是越发快了。 叶景舒看着抱着珈泽婴大步而去的刘政,深深的皱了皱眉。 第34章 长大了会得一些奇怪的病 刘政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无名火,这火不知从何而来,却烧的他头晕脑胀。 他将珈泽脱了鞋袜和外衣,将他梳洗完毕之后,本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休息。突然想到刚刚叶景舒那嘲讽一句:你才是旁人,心中那无名之火便又燃了几分。 他也不知道是在为什么较劲,想到那个讨厌叶景舒,他褪去自己的外衣,爬上了床。 我要看住了,刘政愤恨的想着。 他躺下后,看着珈泽婴的侧脸。那莫名加快的心跳又出现了,小时候不曾有的症状,也不知道是哪天开始,他就有了这个毛病。只要靠近师尊,就莫名的心跳加速。 他曾怀疑过是自己的心法出了问题,请教过师尊。那日珈泽婴刚午睡起身,打着哈欠给他号脉,衣领的口子蓬松的张开,他和师尊面对面坐着,眼神不自觉的就看向了那里。 珈泽婴的肌肤很白,如盈盈皓雪一般。刚睡起未曾梳理的发丝,随意的搭了几缕在胸前,落在那雪白的皮肤上,黑白相衬,对比分明,有些晃眼。 珈泽婴看了刘政一眼,他有些奇怪刚刚还很平和的脉相,怎么突然就躁动了起来。却发现刘政在盯着自己,于是珈泽婴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看到了自己微微敞开的胸口。 “你这个。。。这个病。有什么特别的。。。额。。。犯病规律吗”?珈泽婴收回了手。 刘政想了一会,摇摇头。没有固定的时间,也没有固定的地点,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 珈泽婴看他一脸呆呆的表情,便想逗逗他。 他对刘政说了句你过来。刘政起身,听话的走到师尊身边,珈泽婴一只拽着他的领口让他低头下来,另一只手摸着他的后颈,把他的脸微微往自己面前带了一截。他仰起头,轻声的问道:“是不是这样靠近我的时候,就会犯病”? 珈泽婴呵气如兰,凉凉的气息萦绕在刘政的脖颈处,白玉般的手指也轻触在刘政的后颈上。 果然,又犯病了。 刘政惊叹于师尊的医术高超,睁大了眼睛看着珈泽婴,点了点头。还不忘恭敬的说了一声:“师尊果然厉害,料事如神”。 珈泽婴看着他挑了挑眉,“心法没问题,你也不是修行出了岔子”。 “那是什么?”刘政请教。 珈泽婴拢了拢自己的衣襟,“是你长大了”。 长大了吗?长大就会有这些奇怪的事情吗?得一些奇怪的病吗?刘政想到这里,赶忙转过身背对着珈泽婴,明显感觉自己又犯病了。 那是令人难以启齿的地方,所以未曾请教过师尊。可是自从前些年,做过那个奇怪的梦之后,这个病就有了。 那是个很奇怪的梦,梦里他对着师尊做了一些很奇怪的事,绝不是尊师重道的弟子,应该对师尊做的事。也不是,男子对男子,该做的事。但是梦里他就像被蛊惑一般,无法控制自己。也像野兽一般,无法用理智让自己停下。 那绮丽的梦醒来,刘政震惊不已,却又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能匆匆把弄脏的东西处理掉,生怕被师尊知道。 刘政就这样乱七八糟的想着,被身边珈泽婴的酒气和体香,冲的脑子一片浆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夜里,珈泽婴是被热醒的,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旁边有一个滚烫的身躯,以及。。。他叹了口气:真的不是孩子了。 早上刘政醒来,羞愧的脸要滴血了。完了,又犯病了,还在师尊的床上。明知道自己有病,怎么还跑来跟师尊睡了呢,这下好了,他这个病,瞒不住了。 珈泽婴的脸色,很奇怪。 一百多岁的人了,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看着刘政那羞愤欲血的脸,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阿政,你这是。。。” “师尊,弟子。。。弟子不该讳疾忌医,这病早应告知师尊”。 “病”?珈泽婴的脸色更奇怪了,他沉吟片刻道:“阿政,这不是病,是很正常”。 “正常”?刘政张大了嘴,诧异的看着珈泽婴。 “就是。。。就是。。。长成男人的正常反应。”珈泽婴的脸,也微微有些发红。 第35章 他是我养大的,我想怎么教就怎么教 “泽婴,你昨晚喝多没。。。”叶景舒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担心珈泽婴昨晚喝多了,今早会头疼,特意早上端了一碗醒酒汤过来找他。 可是刚跨进房门,就看见刘政睡在珈泽婴的床上,明显两人昨晚同睡的。 他端着醒酒汤的手,有些握的发白。 珈泽婴听到叶景舒的声音,赶忙用被子把刘政盖好,他可不想让外人看见阿政这个样子,和他的那些东西。 “叶景舒,你每次进来,都不会先敲个门吗”?珈泽婴起身,套上了外袍。 “他怎么会在这里”。叶景舒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怒气,指着床上的刘政问道。 “这与你无关,难道景舒仙君,还要管本君怎么教导弟子吗”?珈泽婴神情冷漠,口气不善。 “教导弟子?”叶景舒忍不住了,他将醒酒汤放在桌上,走到床边,揪起刘政的衣襟,“承影君难道是天天在床上教导弟子吗?” 珈泽婴听到这样近乎羞辱的话,却不怒反笑,“本君就是爱在床上教”。 “他是我养大的,我想怎么教,就怎么教”。 叶景舒被他呛的更是怒火中烧,他只想把这个人从珈泽婴的床上拽下来。猛然一眼瞟到了被褥上的某些东西,他瞳孔一震。 他指着被褥,声音已经有些发颤,“你。。。你果然和他。。。”。 珈泽婴眼神一凛,快步走过来,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用被褥将刘政包好。 “叶景舒,你是叶叔叔带来的客人。在我还没动手前,请你放开我的人,滚出我的房间”。 “你的人”?叶景舒看着微怒的珈泽婴,松开了手。 “你吓到他了”,珈泽婴环住刘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叶景舒的视线。 叶景舒石化了一般站了很久,看着珈泽婴给刘政穿好,看着珈泽婴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安慰。原来,骄傲不羁的承影仙君,也是可以这样的吗? “这是你对我的报复吗”?终于,叶景舒还是开了口,声音疲惫又痛苦。 “当初是我,我。。。我一叶障目,我蒙蔽了自己的心。。。是我负了你。。。可我,我已经后悔了,这么多年,我也想明白了。” “泽婴,我这次跟师兄来姑射山,就是想来找你表明心意的”。 “我愿为你了,折断我那些骄傲,我可以。。。我可以为你。。。为你雌伏”。 “你何必再如此与我怄气?如此。。。来报复我”。 刘政听到这里,已经大概明白了,这个人,果然曾经和师尊有什么吗?他这次来,是要抢走师尊的? 想到此处,他的眼神更加尖锐了起来,仿佛竖起了全身刺甲的小兽,死死盯着着这个企图侵犯自己领地的外人。恨不得第一秒就扑过去,食其肉,饮其血。 珈泽婴察觉到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心惊。他想站起来将人先赶出去,却发现阿政死死的拽着他,攥着手部关节已经发白,手臂青筋微微暴起了。 珈泽婴拍了拍刘政的手背,对他笑笑,示意他安心。可刘政依然紧紧攥着不放,眼神倔强。他无奈笑了笑,回头说道:“叶景舒,你可真看得起自己”。 “我从未对你动过情,何谈负心和报复呢”。 “当初不过你那肆意风流的性子,挺对我的胃口,便与你结交为友。可你那自恋别扭的骄傲,却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别处。” 说着珈泽婴嗤笑了一声,“与女子厮混被我撞见,自己羞愧跑了。却还一本正经的留书与我,劝我斩断情丝和你一别两宽”。 “叶景舒,我之所以不搭理你,只不过是觉得你当初羞辱了我,并不是情伤恨你”。 “我说的够明白了吗”?珈泽婴莞尔一笑,然后用极度不善的口气再次开口,“现在,请你从我的房间里,滚出去”。 第36章 只有月亮窥见的隐秘 刘政不是傻瓜,早上叶景舒那一番话,他已经完全听明白了。他已经确定了这个人,和师尊真的有过一段曾经。 他当初辜负了师尊,如今后悔了,便就来死乞白赖的企图挽回和复合。师尊看起来似乎是已经放下的样子,可是,如果真的心里一点都不在意,为何他来了之后,师尊日日将自己喝的酩酊大醉呢? 那叶景舒如今姿态放的这般低,态度又是如此执着,怕不是再痴缠些日子,师尊念起往日,也不是完全没有旧情复燃的可能。 刘政一天都过的满腹忧虑,他现在没有心思去想自己那个古怪的病。只是觉得惶恐不安,这个叶景舒,打破了他和师尊两人的平静。 他是个入侵者,他要抢走师尊,要让自己失去这个唯一的家。 虽然国破家亡这么多年,刘政却并未觉得害怕和孤单过。不想现在却开始惊觉发现,一旦没有了师尊,他便什么都没有了。他会成为当年那丧家之犬都不如的,孤魂野鬼。 天下这么大,他竟想不到除了这里,还有任何可以去的地方。 世间如此多人,他也再找不到除了那珈泽婴,还可以相伴之人。 珈泽婴只当他是早上被叶景舒吓到,安慰了之后便没有多想。当时的珈泽婴并不知道,确实有很多东西,都不是在他控制之内了。比如小阿政那越发清晰的心思,还有阿政那,在无人的角落里,渐渐长成参天大树的感情。 在警惕的跟了师尊一整天之后,晚上刘政被珈思逸叫走有事,他忙好赶快御剑回到宜室。回来后却找不到师尊。刘政的惊慌失措和懊恼,肉眼清晰可见,他不顾珈思逸的劝阻,开始漫山遍野的去找了起来。 “我明日就要同师兄走了”,叶景舒和珈泽婴在后山,对饮。 “嗯,你们再不走,珈慕岚就要把姑射山的醋喝完了”,珈泽婴淡淡的回了一句。 “泽婴,你那个徒弟”,叶景舒沉默半晌,还是决定开口。“他,真的是?” “怎么?”珈泽婴笑了笑,“景舒仙君看上阿政了?” “还是这般喜欢猎奇的新鲜感啊”。 “朋友一场,我可丑话说在前头。” 珈泽婴脸上的笑意已经全部收敛了起来,“他——是——我——的”。 叶景舒楞楞的看着一身煞气的珈泽婴,似乎不认识眼前的人一般。 叶景舒那万年含笑的脸上,出现了不曾有过的悲恸的神色,他闭了闭眼,滑下两行泪。 “泽婴,你可真是知道,如何最能伤人。”他站起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离开。 半夜,刘政终于在后山一个凉亭里,找到了独饮的珈泽婴。当他看到珈泽婴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酒的时候,一直冰凉的手脚才渐渐有了知觉,才感觉到自己有了心跳。 他快速的走过去,扶住已经坐在石凳上摇摇欲坠的师尊。 “阿政?”,珈泽婴看到他竟然傻笑。 “是阿政吗?小阿政,我的小阿政”。珈泽婴说着站起身来,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你竟然,都已经这么高了啊?”珈泽婴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平挂在刘政脖子上的手臂,“竟和我,一般高了”。 “嗯,我在,我是阿政”。刘政回应着,手覆在他的肩膀上轻柔,慢慢将他横抱起来,往回走去,“你的阿政”。 珈泽婴今日在他怀中一点也不老实,对着刘政的下巴吹酒气,伸出一根白玉般的手指,在他的胸膛上画着圈圈。微风扬起珈泽婴的发丝,一丝丝轻抚在刘政的脖子上,撩拨的刘政心痒难忍。 刘政看向怀里的珈泽婴,恰好珈泽婴也抬头看他,那眼中氤氲着秋水,揉碎了星光。刘政和珈泽婴就这样对视着,珈泽婴的红唇,在微凉的月光下,越发娇艳欲滴,刘政心中莫名涌起一阵冲动。 那一刻他的脑子没有了理智,忘却了规矩。他遵循本能,低下了头,盖住了那惹人心痒难耐的罪魁祸首。 师尊醉了,他不会知道的,没有人会知道的。 刘政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对师尊这卑劣龌龊的心思,除了天上那轮皎洁的月亮,再无人可以窥见。 第37章 叶景舒来过皇城 “师尊”,刘政回忆完那年少时候,自以为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旖旎念头。 “你和叶景舒,后来没有过联系了吧?”刘政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珈泽婴沉默不答。 刘政其实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但看珈泽婴这个反应,突然就激动的站起来了。 “难道真的还来往过?” “你。。。第二年你便已和我。。。你竟然同他还有来往?” 珈泽婴看刘政气的说话都结巴了,赶忙解释。 “阿政不是你想的那样”,珈泽婴把刘政拉过来,坐在自己旁边。 “那时候他到皇城里,来看过我一次而已”。 “皇城”?刘政又激动的站了起来,自嘲的摇摇头 “看来那些御林军,禁军,都是死人。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竟然毫无察觉”。 珈泽婴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大内对凡人来说,自然是铜墙铁壁。可是对于景舒仙君来说,又有何难”。 刘政挑眉看他,“师尊是想告诉我,他叶景舒有多厉害?” 珈泽婴赶忙摇头,“没有没有,还是我们光武君更厉害,他现在未必是你的对手”。 “真的?” “真的。” “我们光武君身负人皇之力,可召人间四方守护之神。又身兼姑射山和黄炎宗两家的不世绝学,自然是一等一的厉害。假以时日,怕是本君都不是光武君的对手了”。 听到这段明显溜须拍马的话,刘政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 他缓了缓脸色,坐在珈泽婴旁边,“他来找你所为何事?” 珈泽婴歪着头,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不过是他听说了光武帝那红颜祸水的事,所以想来看看,到底是不是我”。 刘政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看到我竟然女相在皇城里,很是吃惊”。 刘政有些不解的看向珈泽婴,“他未曾见过师尊的女相?” 珈泽婴摇头,“自然是见过。” “不过当初他曾试探过我,问我以后若是心悦上一个男子,是否会以女相和那人在一起?” 说到此处,珈泽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同他说,永远不会,这天下没有可以让我雌伏之人。” 刘政的眼神有些惊慌,更多的是自责和懊恼。“师尊,我那时候。。。我那时候有些疯魔。。。我不是。。。我只是。。。只是以为真的可以有孩子,我从来没有折辱你的心思”。 珈泽婴抱住他的腰,“阿政,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 “答他的时候,我还尚未认识你”。 “同你在一起后,我才明白,斯人若彩虹,遇到方知有”。 刘政心中一阵钝器割开的绞痛,他回抱住珈泽婴。 “他很快发现了锁灵链”,珈泽婴把头埋进了刘政的胸膛,拱了拱。“他要带我走”。 刘政抱着珈泽婴的手,因为关节用力,而发白了。 当日叶景舒看到的,是女相的珈泽婴于御花园里,正在默长门赋。在一副宫装打扮,锦衣珠翠之下,珈泽婴容颜绝色,国色天香。满园的百花也只配是他的陪衬,叶景舒又是惊艳又是惊讶。 “我原以为”,叶景舒微微一笑,“一辈子再也看不到你这般模样了”。 “世人皆笑光武帝为美人荒唐,”,叶景舒眼神无限温柔。“那是世人没见过,卿这般倾倒众生的模样”。 听到这样泼天的夸赞,珈泽婴却只是淡淡的看了叶景舒一眼,然后继续低下头练字,“你千里迢迢跑过来,就是为了特意来调笑我一番的吗?” 叶景舒缓缓走近,也不说话,就那么负手看着美人习字,他几乎迷恋的看着珈泽婴。“你如今,为何愿意以这副模样行走?” 说完他突然瞳孔一震,惊呼一声:“锁灵链”? 珈泽婴执笔的手,顿住了。 瞬息间,叶景舒已经欺身上前,拽住了珈泽婴的手臂。打翻了旁边一盘刚剥好的荔枝,晶莹剔透的果肉从桌上中跌落,滚落在地,沾满了。。。肮脏的。。。灰尘。 “是刘政?”,叶景舒将珈泽婴的手臂又攥紧了一些。 珈泽婴拂开他拽着自己的手,并不答。 “他竟然。。。竟然。。。如此作践你”。叶景舒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随即一串琅环玉佩撞击之声,那是叶景舒猛然拔剑转身的声响。珈泽婴连忙拉住了他,“叶景舒,你要干嘛?” “我要去杀了那欺师灭祖的小畜生。” “别去。”珈泽婴声音突然有些哽咽,“是我。。。是我自愿的”。 叶景舒深吸一口气,“泽婴,你当我是可以随便诓骗的个小儿吗?” “若是自愿,何必要锁?” 珈泽婴闭上眼,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一言不发,却死死拽住叶景舒。 “你怕我杀了他”,叶景舒心如刀割,他也缓缓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 “好,我不杀他。” “你跟我走。” “我们回去找师兄,他一定有办法能解开锁灵链”。 叶景舒双手抓住珈泽婴的肩,“我们孤鹜山,最擅长的就是机关兵器之道”。 “没事的,我们一定能打开它”。 珈泽婴后退摇头,眼眶已经全红了。他看着叶景舒,指着自己的心口。 “这里的锁,谁也解不了”。 珈泽婴转身,沉默片刻道:“他是我亲手带大的,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他对也好,错也好,我总归都是要陪着他的。” 叶景舒急急上前几步,抓住他的手腕。压抑的声音仿佛嘶吼,“你可是一生肆意骄傲的承影仙君啊”。 “泽婴,你不该是这样的,不该。” 珈泽婴挣脱他的手,低头垂目,半晌抬起头。 “景舒,请你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别告诉任何人,包括叶叔叔”。 “算我,求你”。 叶景舒的手,慢慢的松开了剑柄,他猛然将珈泽婴搂进了怀里。女相身量娇小,被他抱在胸口,显得愈发柔若无骨,楚楚可怜。 禁军并不是死人和废物,禁军统领秦将军,其实一直在角落里,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第38章 喜欢听故事的古怪女人 “他要带我走”。珈泽婴说完这句话后,两人沉默了很久。 “你为什么没跟他走?”,刘政还是问了出来。 珈泽婴从回忆中回过神,“你在那里,我又能去哪呢。” “那时你被魔尊影响,性情大变,我若离开了,便只剩你一个人,要怎么办呢。” “一个人,踽踽独行,太苦了。好与坏,对与错,生与死,我总是要同你一起的。” 刘政静静的听着,只是将怀中的人,搂的更紧了一点。“嗯,好与坏,对与错,生与死,我们总是要一起的”。 珈泽婴将头在刘政的脖颈上蹭了蹭,”阿政,等我们回去,就去合卺吧”。 “我不要放了你了。” “我要你的名字,一生一世,都跟我在一起。” “进了我珈氏的族谱玉碟,你一辈子可就再也不能有旁的人了。绝不纳妾,永不续弦。” “即使我有一天不在了,你也只能守着我的牌位,一个人,孤寡终生的想着我”。 刘政摸了摸他的发丝,充满虔诚的,亲吻着他的额头。“师尊若进祠堂的那日,我的牌位,必定同你一起,被供奉进去。” “真是让人感动啊”,突然有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响起。珈泽婴和刘政立马警觉了起来,站起身,警惕的看着周围。 珈泽婴见半天没动静,这样莫名的安静,反而让他的心更不安。于是他开口问道:“阁下是何人?” 又静默了很久,一个微微怯懦又害羞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我只是听了你们的对话,觉得很感动,我。。。我喜欢听故事”。 虽然是个没有恶意的声音,可是在这里,面对任何情况,绝对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珈泽婴想了想,换了一副哄孩子的语气说道:“你喜欢听故事吗?我们这里还有故事,你出来,我们说与你听,好不好?” 又是沉默。 “你既然想听故事,为何又不愿出来呢?”刘政跟珈泽婴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还是沉默。 珈泽婴想了想,若此人不愿出来也就罢了,只要不要主动攻击自己,他们离开这里继续往前走,也是一样的。想着便拉着刘政,往前方走去,却不想了百米,赫然一道结界挡住了去路。 “别,你们别走”。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好久好久都没见到活物了”,虽然是轻声细语的语调,可是这话总让人觉得透着一丝莫名的诡异。 “也好久好久没听故事了”,那个声音幽幽的叹了口气。 “小时候阿姐经常同我说故事,长大后,夋(qun)晚上也会讲故事给我听。” “后来,后来那些都没有了”。 珈泽婴思索了半天,也没在曾看过的典籍里,想到喜欢听故事的上古人物。 夋?难道说的是那位大神? 他环视一周,也辨别不出来这声音到底是从哪个方向传来。 “请问阁下,你所说夋,是帝俊大神吗”?竟然是刘政先开了口。 又是长久的沉默和寂静。 在珈泽婴和刘政都以为不会听到回答的时候,飘了一句细若蚊声的“嗯”。 第39章 少昊和颛顼的恩怨 刘政和珈泽婴的头皮,都开始发麻了。炎帝大圣好歹也是人族,神农氏的精薇神女和刑天战神,也都是上古先贤。是可以追溯渊源的,也是可以在同样的人族三观下沟通的。 可是帝俊不一样,帝俊大神已经不是上古先贤了,那是洪荒之初的神邸。帝俊大神以创世入道,乃极阳之躯。是盘古大神身躯分裂所化的,先天大神。 帝俊是古东夷先民崇拜供奉的神灵,虽然后来黄帝大圣及其后裔全部统一了人族。可是东夷上古先民,和炎黄这边,却是各自信仰着不同的神灵,有着不同的文化。 况且帝俊也不是人族,他乃是巫族和妖族的先祖和保护神。 在帝俊的时代,人族、巫族、妖族共同支配着人间。并且人族,反而是最弱小的存在,人族最初,只能沦为巫妖二族的食物。帝俊作为天帝之神,多次庇佑过一直被巫族和妖族打压欺辱的人族,留下了很多传说。 刘政小声的珈泽婴耳边说道:“师尊,关于帝俊的典籍,阿政所读并不多,无法推断这女子的身份。师尊精通上古典籍,是否可以猜到这女子是何人?” 珈泽婴抿了抿嘴唇,小声回答道:“只是猜测,尚无法确认”。 随即又抬头皱眉,“要真是帝俊大神的旧人反而好些,就怕是少昊的故人”。 刘政回忆了一下读过的关于少昊的记载,有些不解。“师尊,少昊天帝有什么问题吗?” 珈泽婴用一种戏谑又无可奈何的眼神看了刘政一眼。“还不是你那人皇先祖们的债”。 少昊,乃是帝俊之子,天帝的继承人。帝俊之后,人族开始崛起,少昊作为半神半人,继承其位后,更是对人族大力扶持。可人族的发展太快,越发不受他的控制。后来不知发生了何事,颛顼和少昊在大壑一别,少昊迁国,开始偏安一隅。可最后,少昊之国还是被人族所灭,少昊身死。 自此,人间才开始渐渐完全被人族所统治。 《大荒东经》有云:“东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国。少昊孺帝颛顼于此,弃其琴瑟。” 这段语焉不详的记述,后来解读者们分歧极大,主要是在这个“孺”字的解读上。大多数觉得这是养育、哺养之意,琴瑟是少昊哄幼年颛顼的玩具。 少昊作为神族,寿命自然不是人族可比。黄帝之孙颛顼,幼年流落时,曾被少昊抚养长大。《帝王世纪》记载:颛顼生,十年而佐少昊。颛顼长大后辅佐少昊,还年纪轻轻就被少昊封为高阳氏。可是后来两人为争天下而翻脸,恩断义绝。 还有一部分觉得那个“孺”字,是倾慕、爱慕的意思,上古之时,尚没有婚嫁礼法,也不曾有男婚女嫁的说法。所以有人觉得少昊是与颛顼有过一段情感纠葛,最后还是因为争天下,两人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颛顼帝二十岁便承天下共主之位,在位七十八年,享年九十八岁。他划定了九州,使中国首次有了版图界线。自颛顼帝后,才开始定婚姻,制嫁娶,有了婚嫁礼法。 也是从颛顼帝开始,人族打压巫术,民间禁绝巫教。现在除了北方草原还有遗留的萨满巫术,中原地区,巫已经绝迹了。人族更是把妖族几乎赶尽杀绝,幸存的零星妖族,从此后只能藏匿于山野之中,成为精怪妖邪。 巫、妖二族,自从一蹶不振,慢慢变成邪魔和传说。 珈泽婴曾与珈琮元、昭辰仙子一起解读过这段历史,江月璃提出了自己不一样的见解。 “我觉得少昊养大颛顼,和他与颛顼有一段情感纠葛,并不矛盾”。 珈泽婴当时还很疑惑,江月璃说了一个他们当时都不理解的词。 “养成系”。 后来珈泽婴养了刘政,又对刘政动情,才渐渐明白了过来。 珈泽婴看刘政还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接着说道:“阿政,少昊之于颛顼,便如同我之于你”。 “可最后,颛顼却带着人族,逼着少昊大神迁国海外,偏安一隅还不够。直至少昊国灭,身死”。 刘政猛然一惊,“师尊,阿政绝不会。。。” 他的话却被一声激动的女声打断了。 “少昊国灭身死”? 珈泽婴心道不妙,没想到在这结界里,哪怕是耳语,这女子也是可以听到的。万一这身份不明的女子,要为少昊大神向颛顼后裔,人皇血脉的刘政复仇,他们定是要一番恶战了。那些先天大神的神通,完全深不可测,定是超过之前那精薇神女的。他和阿政,也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住。 珈泽婴想着便紧张的看了刘政一眼,见他也是一样紧张的看着自己。两人对视之后,反而都镇定了下来,似乎有种莫名的安心。 第40章 爱听故事的月和母神,常羲 “小阿挚,他。。。我虽然不喜娥皇,可是小阿挚,却是个很好的孩子”。仿佛刚刚的激动高亢只是幻觉,这女子的声音又渐渐的柔弱了下来。 珈泽婴听完,眯了眯眼睛,朗声道: “《大荒西经》云:有女子方浴月,帝俊妻常羲,生月十有二,此始浴之。” “《大荒南经》云:“帝俊妻娥皇;生此三身之国。而《路史·后纪七》又云:少昊之母为娥”。 接着,珈泽婴对虚空行了一个大礼。 “晚辈失礼了,不知竟是女和月母大神在此”。 又是长久的沉默,那女声说完那两句话之后不再发一言,似乎极其有耐心。 刘政和珈泽婴害怕遇到硬茬,可对这样的软钉子,更是毫无办法。 等了半晌,珈泽婴又开口道:“女和月母大神,晚辈无意冒犯。只是我等寻尘缘井,无意中路过这里,还请母神海涵大量,放晚辈离开”。 “不行”,声音轻柔,却又是斩钉截铁的拒绝。 刘政上前,也对着虚空行了一礼。“母神若要寻仇,找我这人皇血脉即可”。刘政指了指珈泽婴,“此人和颛顼并无任何关系,请神母放他离开”。 “阿政,我们刚说的生死与共,你如今是在做什么”?珈泽婴立马呵斥道。 说着珈泽婴拔出了同心剑,站在刘政身前。“我乃嫘祖后裔,并非和颛顼大圣没有关系。母神若要复仇,我二人虽不愿,但也只能拼死一搏”。 刘政和珈泽婴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应对突然出现的危险。可是等来的,却还是长久的沉默。 “人皇血脉?是什么?”那女声终于有了回应。“人族?有人称皇了吗”? 珈泽婴和刘政面面相觑。 “那娥皇,应该很高兴吧。”那女声幽幽的说。 “她高兴了,夋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刘政听到这里,拉了拉珈泽婴的衣袖。“师尊,看这常羲大神,似乎并没有想寻仇的意思。” 珈泽婴点点头,却是瞪他一眼,“你刚刚让我走的可真是利索,我之后再跟你算账”。 那女声听到他们这番话,却是笑了起来。一直柔弱的声音,突然变得庄重又洪亮。 “吾乃女和月母神,掌历法,司阴阳,润泽万物,不私偏移”。 “人族后裔,我并不想伤害你们”。 珈泽婴连忙再行大礼,“那请母神打开结界,让我们离去”。 又回到了之前那熟悉的一片静默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终于又响起,却从刚刚那两句让人心神俱震的惶惶之音,变回了那有些怯懦的语调:“你们。。。你们说三个打动我的故事,我。。。我就放你们走”。 珈泽婴和刘政都呆住了,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传说中的女和月母大神,竟然如同一个总角少女一般,爱听故事? 半晌之后,珈泽婴轻咳一声。“阿政,你与母神说个长门赋的故事”。 刘政看珈泽婴一眼,珈泽婴对他点点头。想着师尊向来才思敏捷,如今让他说长门赋,一定有其道理。 于是刘政缓缓开口:“孝武皇帝陈皇后,时得幸,颇妒。别在长门宫,愁闷悲思。” “长门赋的故事要从另一个故事说起,那是金屋藏娇的故事。当年。。。。。” “奈何嫉色庸庸,妒气冲冲。夺我之爱幸,斥我乎幽宫。思旧欢之莫得,想梦着乎朦胧。度花朝与月夕,羞懒对乎春风。欲相如之奏赋,奈世才之不工。属悉吟之未尽,已响动乎疏钟。空长叹而掩袂,踌躇步于楼东。” “后世玄宗失宠的梅妃,做楼东赋自艾自怜时,还在引用司马相如为陈皇后所做的长门赋。” “长门赋已成为一个标志。意味着女子虽被负心却痴情不改,极力想挽回丈夫的心”。 刘政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那女声时不时回应,或者提出疑问,但都是很简短的话语。 说完之后,他只觉得口干舌燥至极。珈泽婴在旁给他递了水,他仰头喝了半壶,对着师尊笑着。珈泽婴却翻了一个白眼,并不理他。 片刻后那女声哽咽响起,“陈皇后真可怜呀,不过你们人好奇怪啊,为什么总要争唯一呢?” 第41章 第二个故事 不知道珈泽婴是对这个问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还是对母神听完长门赋后的反应有疑惑?他听完母神的话之后眉头紧锁。 “好了,第一个故事听完了。你们可以休息一下,想好第二故事再通知我。”常曦母神似乎对这个故事挺满意,她的语气不错。临消散前,她又自言自语了一句:“人族可真奇怪”。 “师尊,你在想什么?”刘政见珈泽婴愁眉不展,便小声的问了一句。 “这常羲大神乃是帝俊之妻,典籍中从未记载她的去向,如今看来,似乎是很久之前就被关在了这个地方。” 珈泽婴转了转眼珠,“所以我猜测,她可能如同陈皇后一般,是被废弃幽禁在此。便故意让你说长门赋的故事,想让她感同身受,情绪激动之下,能说出一些什么。” “可是,她似乎并不激动,反应很是平静”。珈泽婴有些无奈。 刘政思索片刻,“师尊,我们休息之后,我再同她说个飞燕合德的故事吧”。 “也许她并不怨恨心爱的帝俊大神,而是跟她反目争宠的姐姐,羲和大神。” 珈泽婴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争宠宫斗,向来都是你死我活。我以为只有人才如此,没想到先天大神们,亦是如此。”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刘政坐着靠在墙壁上,闭上了眼。“神也堪不破吧”。 珈泽婴看刘政闭着眼不动了很久,他轻轻走过去,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刘政身上。他坐在他旁边,靠在刘政肩上,也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他的外袍就被掀开,刘政无声却又不容他反抗的,默默给他穿好。又脱下了自己的,将他抱在怀里,盖在了一起。 两人就这样一起靠在墙壁上,休憩了起来。 虚空中有双他们看不见眼睛,一直看着他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珈泽婴先醒了。他看着被外袍紧紧裹住的自己,以及那个只着单衣抱着他的人。珈泽婴眼神温柔又心疼,他伸手摸了摸刘政的脸。 这个人明明比自己小了一百多岁,明明是自己的徒弟,明明是应该被照顾疼惜的那方。可是却总是这样心甘情愿的,照顾着自己,保护着自己,忍让迁就着自己。 珈泽婴鼻子又有点酸,他觉得自己来到这尘缘井之后,似乎变得敏感脆弱了。 在他准备的起身那一刻,刘政也醒了。他先下意识的紧了一下抱着珈泽婴的手臂,确认了怀里的人还在之后,他松了一些。温柔的开口道:“师尊醒了吗?” 刘政睁开眼,见珈泽婴看着他,他笑了笑,“在这里可没法伺候师尊净面了”。 珈泽婴把脸在他的脸上蹭了蹭,“这样也可以”。 “噗。。。”有人在笑。 两人突然反应过来,这里还有个无处不在,无所不知的常羲大神。 刘政有些脸红,他不知道在常羲大神的心中,他和师尊这样算不算背德?是否会让这位司掌男欢女爱的先天神邸,觉得不悦。 “母神见笑了,师尊视我为小儿,故有些宠溺”。刘政怕惹常羲大神不快,开口解释到。 “你当我是傻瓜吗?你们明明两情相悦,情之所至”,常羲的声音只是带着些许的俏皮,并无不悦。 “母神不觉得。。。我们如此不妥?不合规矩吗?”刘政反而是疑惑了,感觉常羲大神似乎和典籍记载中,不太一样。 “我掌月相晦朔弦望,司阴阳调和,却从未定下过规矩,只许异性相爱。”常羲声音轻柔,徐徐道来。 “好了,我要听第二个故事”。 刘政低头片刻,慢慢开口:“今日的故事,说的是一双姐妹。” “飞燕元倾国,合德更联芳。歌舞平阳第,膏沐温柔乡。” “赵飞燕和赵合德,是亲姐妹。当年汉成帝到阿阳公主府,见到了歌喉清丽动人、舞姿婀娜曼妙的赵飞燕。。。。。” 又是漫长又动人的叙述,刘政故意将飞燕和合德之间的爱恨交织,说的异常凄婉惨烈,想让这常羲大神心有所感。 “三千宫女废昭台,飞燕雄心尚忌猜。乍报殿成名合德,悔教小妹入宫来。” “后人的诗篇中,还在为这段不见血腥却异常残忍的姐妹之争,而叹息感慨。” 刘政结束了第二个故事,接过珈泽婴递来的水喝了几口,等待着常羲大神的反应。 果然又是沉默良久,才幽幽的响起一声叹息。 “赵合德和赵飞燕,都是可怜人呐。” “你们人族,真是太奇怪了,为什么一定要争个唯一呢?”常羲大神又提出了那个疑问。 珈泽婴被常羲大神这连问两次,弄的更奇怪了。他疑惑的开口:“情之所钟,不就是应该只能两心相许吗?” “神。。。神不是吗?” 常羲大神叹了一口长气:“我们是神,神爱世人,神爱万物,怎么会有唯一?可是娥皇,也总是要争那个唯一。” “阿姐是御日,我是月母,夋是天帝,他是日月之父,我们天生就在一起。” “如此天经地义的事,娥皇却总是不高兴,总是同夋争吵,吵完就哭。你们人族那个叫眼泪的东西啊,似乎比任何神兵利器都厉害,无敌的夋,每次一看见那个,就会败了。” 常羲大神第一次,开口说了这么多话。 “准备第三个故事吧”,那声音似乎慢慢远去了。 第42章 第三个故事 “师尊,看来常羲大神与羲和大神,并不是争宠反目。”刘政对珈泽婴无奈的摇摇头,却见珈泽婴似乎在发呆,并没有听到说的话。 “师尊。。。师尊。。。”。刘政拉了拉珈泽婴的衣袖。 “嗯?”珈泽婴被打断思绪。 “第三个故事,我要说什么?” 珈泽婴坐了下来,双手托着下巴,“我得好好想想”。 沙漏的时间显示,已经过了大约十个时辰。 “阿政,第三个故事,我来说。”珈泽婴站起身,拍了拍刘政肩膀,将他唤醒。 刘政睁开眼,“师尊已经想好说什么了”? 珈泽婴点头,对着虚空说道:“常羲大神,第三个故事的名字叫:大羿射日。” 这次很快就有了回应,只听得常羲惊讶的声音,“你们也知道大羿射日?” 珈泽婴笑了笑,“这个故事,上至白发翁媪,下至黄口小儿,人尽皆知”。 不等常羲大神回话,珈泽婴自顾自的开始说了起来。 “《大荒南经》云: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 “传说羲和大神和帝俊大神生有十子,乃是十只三足金乌。它们住在东方海外生长的扶桑树上。那十只三足金乌每日由羲和大神的金车拉着,轮流在天空执勤,成为太阳,照耀大地。” “可是有一日,这十只金乌淘气,竟然未等母神来接,便十人一起跑了出去。顷刻间,十日当空,烈日灼烧,良田全部化为焦土,酷热使得人族无法生存,人间变成炼狱。” “《海内经》云:帝俊赐羿彤弓素矰,以扶下国,羿是始去恤下地之百艰。” “帝俊不忍民不聊生,人族灭绝,便派了最擅长射箭的勇士大羿,赐予他神弓,让他去射下了九个太阳。” “大羿乃世间第一射箭手,不负众望,很快完成任务。正义打败了邪恶,作恶的十足金乌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人间从此得救,人们为了感谢英雄大羿和帝俊,众口相传的把这个故事流传了下来”。 刘政没料到,珈泽婴想了那么久,竟然会说这么一个不曲折也不动人的故事,况且明知常羲大神是羲和大神的妹妹,这样说是不是? “不,不是这样的。”常羲大神的声音,终于激动了起来。 “金乌不是邪恶,大羿他不是好人,更不是英雄。” 说话间一个女子的身形显现在了两人面前,那女子仿佛全身渡了一层柔光,眉目舒展,柔情似水。脸上明明是极为清冷的五官,却又是一副充满了稚气的摸样。 “不是那样的”,因为情绪激动,常羲脸上那本该淡漠的表情,显得格外生动。 珈泽婴和刘政一起走到她面前,恭敬行大礼,“晚辈见过女和月母大神。” “真的,不是那样的”。常羲的声音又恢复到了之前那轻柔的调子,可是这句话里,却似乎包含了无限的委屈,和千百年的凄苦。 面对着终于现形的常羲大神,珈泽婴得意的挑眉看了一眼刘政。刘政见他那副快夸我的样子,也不自觉一笑,心中暗想,师尊真是个老狐狸。 “那就请常羲大神,告诉我们,应该是什么样子”?刘政抬手,又行一礼。“如今世间所传,都是这般。” 常羲咬着嘴唇,脸色黯然,沉默不语。 过了很久很久,她终于缓缓说道:“夋就是因为此事,才将我关在了这合墟之中”。 刘政和珈泽婴听闻此言,均心中惊诧,原来此地就是传说中的合墟?典籍记载: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合虚,日月所出。 第43章 人族的娥皇 “那时候,我和阿姐,跟夋,很好。他早上陪着阿姐去赶车,接十足金乌。晚上来接我,同我一起俯瞰着大地,还会跟我说故事。我们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沧海桑田,看云卷云舒。 那时候,真的很好”。 “直到娥皇的出现”,常羲的脸色更加暗了。 “人族不堪巫族和妖族的打压欺辱,他们不停的祭祀,祈祷,祈求天帝的庇佑,期待神能伸出手,保护人族不被灭族。最后他们向天帝,献上了最美的人族女子,西陵氏的娥皇”。 常羲突然盯着珈泽婴,“想不到你们人族,容貌可以比我们这些先天神邸,更能夺万物造化。” “娥皇真的很美,就如同你一般美。那日她来到大殿之上,竟将我和阿姐,瞬间对比的日月无光。” “自从她来了,夋就变了”,常羲落寞的笑了起来。 “他不再陪阿姐去接三足金乌,晚上也不会再来跟我讲故事。 朝朝与暮暮,暮暮与朝朝,他只陪着那娥皇。他心中再也没了苍生,只有那一个女人。 洪荒先天所生的万物,除却神,皆为巫与妖。夋作为巫妖之主,却一次次在妖巫两族和人族的战争中,几次救人族于覆灭的边缘。他甚至,将洛河图书传给了人族。 十二位祖巫不满,认为人族卑贱,怎可传如此至高玄法。” 常羲的笑越来越苦,她歪着头,慢慢的回忆。 “那日,我就在殿上远远的坐着。看着娥皇被十二位祖巫辱骂成卑贱的蝼蚁,他们甚至要当场烧死她。” “夋护着不停哭泣的娥皇,气的发抖。他一连击败八位祖巫,以一身强横的神力,堵上了所有不满者的嘴”。 “更是接着宣布,妖族和巫族,不许再无故屠灭人族。” “我悄悄的拉住想要发作的阿姐,阿姐性子刚烈,早就看不惯娥皇那副做派。她也想烧死那讨厌的女人,灭了那讨厌的、蝼蚁般的人族。我同阿姐说,不要,杀了她会如同剜了夋的心。” 刘政听着常羲大神落寞萧索的说着,他仿佛感受到了,那上古天帝那偏执的疯狂。他也曾是帝王,他也是痴心待一人,他完全可以理解,当年的帝俊,是以怎样的心情,想把世间可以给的一切,都捧到娥皇面前。 当年的他气师尊受到哈顿公主羞辱,也气自己被哈顿公主随意两句就挑拨成功。冲冠一怒,直接灭了珞衣族二十三万人。很多年后他事后回想,活生生的二十三万人呐,后来骠骑大将军回京复命,直言杀了整整三个月,珞衣族雪山已变血山。 原来,天帝也好,人皇也罢。天下权柄,不过都是可笑的,想要全部捧在那一个人面前的讨好而已。 “之后发生了什么变故吗”?珈泽婴见常羲大神又沉默了下去,便继续询问。 常羲抬头,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娥皇,竟然有孕了。” “人族,却孕有了至高天帝的血脉,这是亘古未见的。” “所有人都觉得那卑贱人族的孩子,只是个杂种。可是夋,却欢喜的要疯了。他开始愈发的哄着宠着娥皇,满足她所有的请求和喜好。他甚是开始,给人族的贤者大能,封圣。” “孩子生下来,夋亲自给他起名为挚,他毫不掩饰的昭告着,这是他挚爱所生的孩子。 小阿挚十岁时,便又赐封号:少昊。” “只有天帝或者储君,才会有封号,况且少昊二字这般毫不掩饰的含义。所有人的都明白,区区十岁的小阿挚,已经是夋心中未来的继承人了。” “神族、巫族、妖族,都不想看到,以后被这个半人半神的杂种统治。所以,祖巫和祖妖们,找上了阿姐和我。” “阿姐在知道夋要立娥皇所生的半神为继承人时,再也不听我的劝阻。她终于下了决心,要灭了人族。” “阿姐让十只三足金乌,全部去了人间。十日同出之景,震慑人族,万里焦土,千里干涸,人间变成了炼狱。人族天生弱小,不如先天巫妖二族有神力,在如此十日当空之下,过的举步维艰。 妖族还派了族内六大凶兽一起去为祸人族。这六大凶兽分别是为: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 一时间,人族岌岌可危,人口急速下降,真的到族灭的边缘。人族的贤者大圣们一方面带着幸存者,找到可以躲避烈日的地方苟且偷生。另一方面,他们每日不停的祷告,祈求天帝能够救救他们。” 第44章 被埋葬了几千年的真相 常羲大神说到此处,又停住了。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阿姐不听我的劝阻,恶果很快就来了。” “夋终于听到了那绝望的祈祷,他踏出了宫殿,看到了天上的十日凌空。 娥皇在他身边哭的泣不成声,她看到自己的同族和子民,过的生不如死。看到自己的血亲,已经所剩无几。她抱着小阿挚,哭着求夋,救救他们。” “夋雷霆之怒,他将阿姐绑了过去。责骂她御日失责,破坏天道,要她立刻召回九日,否则重罚。 阿姐却倔强的不肯答应,两人就此翻了脸。 夋找来了手下最英武的勇士,大羿。赐给他自己的法宝——彤弓素缯,让他去杀了凶兽,再把那十只三足金乌带回来。羿拿着夋亲赐的神兵,先是杀了三只凶兽,然后。。。” 常羲说到这里,仿佛碰到了回忆里什么巨大的阴影,她露出了一个十分痛苦的表情。 “然后。。。大羿他。。。他直接射杀了三足金乌。” “一只。。。两只。。。三只。。。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几乎杀光了阿姐的孩子。 夋看着这个违背了自己的命令,私自射杀自己孩子的勇士,终于出手了。他保住了阿姐仅剩的那一个孩子,把大羿抓了回来问罪。 阿姐看着孩子们惨死,行若疯癫的冲上来就要杀了他。祖妖和祖巫们却拦住她,他们一直意有所指的,让大羿说出背后的指使者。 见大羿一直不开口,他们甚至开始对他进行严刑逼供,最后竟然直接问出:是不是娥皇要他做的? 夋一直一言不发,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直到他举起了自己的金盘准备杀了大羿,大羿终于开口了。” 常羲大神又沉默了下去,她表情悲切又带着委屈。 珈泽婴突然眉心一跳,他觉得有一个天大的秘密,似乎要出来了。刘政也是表情严肃的站在一旁边,配合着这漫长的沉默。 终于,常羲大神调整好了情绪,她轻柔又心酸的说道:“大羿当场指认是我谋划了一切。” “他指认是我让他去故意杀光阿姐的儿子,再嫁祸给娥皇,这样可以同时除掉她们两个。 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我自己。我只能拼命的摇头,想否认解释,可是急得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这番话,开始自是无人肯信。一位祖妖狠狠的抽打着他,要他莫要胡言乱语。 大羿却突然盯着我,大笑了起来。 他竟然,斥责我对他负心?他说我勾引了他,哄骗他为我去做些这些事。我还跟他保证,如果事发,一定会保住他。可是如今,我却没为他做任何求情,他称已看透了我对他虚情假意的利用,所以心灰意冷的揭穿我。 说着他还拿出了我月宫中的琼玉桂枝,以及我最喜欢的一个玉枕,说是我与他花前月下时,赠与他的定情信物。 我百口莫辩,阿姐虽不信,可是夋却坚信不疑。他一步步朝我走过来,怒视着我。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杀意,他想杀了我。可是六合之中力量从来不会凭空产生和消失,月之力,阴之气,他也是无法消灭的。所以,他选择把我永远的关在了这里。” 常羲大神的眼中,终于留下了泪水。她本就一副柔弱的五官,如今哭起来,虽然是无声的流泪,可是却让人看着动容无比。 “其实,我早就知道,大羿和娥皇。他们经常躲在我的宫殿的角落里,偷偷在一起。 因为我这里,是世间唯一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是唯一阿姐和夋,都看不到的地方。是世间最暗黑的角落,可以藏着最深的隐秘。 我从未想过去告发他们,甚至有几次,我还特意将乌云遮了过去。我。。。我怕夋知道,会伤心。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我的那些忍让和庇佑,却成了他们扎向我的尖刀。 我看着站在夋身后的娥皇,她竟然没有一丝表情。她看着大羿,没有丝毫的动容和心疼,她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个为她做了这么多的男人,结果会怎样。 当夋宣布将大羿赐死的时候,大羿都未曾回头看娥皇一眼,他只是死死的盯着我。而娥皇,躲在夋的身后,竟然露出了一个讥讽的微笑。” “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一切。娥皇,那个人族女子,却把天神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我突然觉得所有都没有了意义,我不再想辩解。我只是最后深深的看了夋一眼,我希望,能记住他的样子,我怕以后。。。会忘了。。。” 常羲大神终于恸哭了起来,不再是那无声的默默流泪,似乎压抑了几千年的悲恸,此刻终于可以释放。 常羲大神,其实也只是个爱听故事的小姑娘啊。可她却被卷进了莫名的阴谋里,成为争斗的牺牲品,承受了几千年的不白之冤啊。帝俊一句辩解的机会都没给她,就将她厌弃,封印,永不见天日。 那个爱听故事的小姑娘,在一片死寂中,独自被关了几千年。 可是她听到长门赋,依然不恨帝俊。她听到飞燕合德,也不曾怨当年陷害她的娥皇。 她只是不明白,人,为什么总要争唯一? 第45章 大壑中的那把古琴 珈泽婴和刘政静默无言,他们看着这位蒙受了几千年委屈的先天神邸,纵情的放声大哭。 常羲大神曾说娥皇的眼泪,是最厉害的神兵利器,帝俊每次见到,就败了。可是当年,她在被大羿指认诬陷的时候,想必也是当场痛哭的吧。可是她的眼泪,在帝俊面前,根本一文不值。无论她哭的多悲痛,也无法打动一丝帝俊的心。 眼泪本身并不是神兵利器,只是流泪的那个人,是否可以戳中对方的心而已。 几千年后,再也无法得知,被人族献给天帝大神,那个叫娥皇的女子。当初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带着什么样的心思?为了什么目的?陪在了最高的神邸帝俊的身边。 娥皇爱过帝俊吗?还是只是为了人族,不得不逼自己委曲求全? 娥皇爱过大羿吗?或者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利用?在神的眼中如蝼蚁的人族女子,她没有任何神力和武技,她唯有拿起自己唯一的武器——感情,让神去打败了神。 到底是内心里为情而生的占有欲?还是只是想除掉争宠的日月两位母神?娥皇一直在争的唯一,她找帝俊要的唯一,到底是因为爱?还是为了人族? 帝俊在后来镇压巫族的叛乱时,力拼十二位祖巫和十万魔物而亡。娥皇从此在典籍中,再也没了记载。哪怕少昊继位后,也再没有这位生母的只言片语留下。 没人知道这位几千年前来自西陵氏的柔弱女子,曾为人族的生死存亡,付出过多少。更没人知道,她在被天神帝王宠若珍宝的那些岁月里,到底有没有,生出过一点的真心? 她为帝俊生下的少昊,到底是和心爱之人的结晶?还是为神族衰败,巫妖二族覆灭,埋下的那个最深的种子? 时光悠悠,岁月冗长,这一切的一切,都飘散在了这千年的风里。再也无处可寻,在时间的洪流中,再也抓捕不到一丝痕迹 刘政心有所感,拍了拍珈泽婴的肩膀。“师尊,帝俊当初不顾一切,立娥皇的半神儿子为继承人。少昊后来又被自己亲手养大的人族男子背叛,国灭身死。” “我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珈泽婴转头看着神情落寞的刘政,开口安慰道:“人族当年弱小,几经在灭族的边缘挣扎,一个种族,为了生存而使用任何办法,都是应当的。” 常羲大神终于止住了哭泣,她看着刘政,语气不明的开口:“你。。。是人皇血脉是吗?那你。。。是如今的人间至尊吗?” 珈泽婴猛然紧张了起来,他下意识的拉住刘政,自己挡在了他的身前。刘政在后看了珈泽婴一眼,又上前两步,站在他身前,对着常羲大神行礼。 “晚辈曾是人间至尊,当今的人间的帝王,是我的后裔。” 他们任何细微的小动作都没有逃过常羲的眼睛,她语气放的轻柔下来,微笑看着他们。 “你们不必紧张,人族也是我的子民,我无意寻仇”。 “只是我这里有一样东西,希望你可以帮我打开。”常羲大神说着,从袖中掏出一片炫目的五彩之光。 “这是阿挚当年抛下来的,我一直未能打开。但是我能感觉到,这里面蕴含着阿挚巨大的悲伤,我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刘政看着那片五彩斑斓的灵体,沉思了片刻,“常羲大神见谅,虽然现在人族当道,人皇力量固然强大。可是晚辈实在是不肖子孙,并没有继承全部人皇之力,恐怕没有这个能力,可以打开少昊天帝的记忆灵体”。 常羲大神莞尔,“我不是要你用力量,而是需要你的血脉”。 “这东西的本体,原是这般”。常羲说着,手中炫目五彩之光不停闪烁,最后显出本体,竟是一把古琴。 刘政和珈泽婴走近观看,只见那古琴造型古朴,却处处细节精细非凡,琴身所用的材料,竟然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木质。琴弦也同一般金属物质不同,那是一根根漆黑如墨的细线,如同发丝一般,黑线上隐隐发出幽暗的金光。 那琴身刻着一排上古文字,形状如蝌蚪,珈泽婴努力的回想着自己认识的那不多的上古文字,希望可以猜测出来大概的意思。 “地负海涵,挚心之所系,唯有乾荒”。常羲抚摸着那排古文,对着刘政和珈泽婴说道。 乾荒。。。。。 史书典籍,赫然记载着:颛顼大圣,姬姓。受天帝封,是为高阳氏。黄帝之孙,昌意之子,名曰乾荒。 第46章 少昊的记忆 珈泽婴想到江月璃对大荒东经里记载的见解,事实看来果然如她分析的那般。少昊养大了颛顼,也倾心于颛顼,他们二人,的确有过情。 刘政自言自语道:“东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国。少昊孺帝颛顼于此,弃其琴瑟。 这。。。这难道。。。就是少昊当年丢弃在大壑里的那把琴?” 刘政求证的看向珈泽婴,珈泽婴对他点了点头,看来这的确就是那把传说中的琴瑟了。 常羲继续抚摸着那古琴,“我不知道乾荒是何人,可是我能感觉的到,刻字之人的气息,是人族。” “你既然是人皇血脉,人间至尊,以汝之血脉,应该可以试试。” 常羲抱着古琴,递给了刘政。 刘政郑重的双手接过,这传说中的神物。几千年的岁月沉淀,它却依然光洁如新。触碰到的那一刻,仿佛依稀可以感受到,当初怎样一双白玉般的手,在上面轻轻拨弄,弹出绝美的曲调。 “阿政不通风雅,六艺不精,还要劳烦师尊抚琴了”,刘政将琴双手递给了珈泽婴。 珈泽婴点点头,抱住那琴。找了个平坦宽大的石墩,用洁净咒清理了之后,小心翼翼又谨慎的将琴置于石墩上,自己在旁盘膝坐下。 刘政走到石墩前,拔出灵犀剑,割破手掌,将血滴落在琴上。 “我乃颛顼大圣后裔,今以人皇血脉为引,恳请少昊天帝,解开所缚灵体”。 随着鲜血滴落,那琴发出了一阵耀眼的金光。然后血渍慢慢的沁入了琴身,竟有一圈水波纹状的灵力突然荡开,那几千年未曾被拨动的琴弦,竟然自顾发出了铮的一声鸣响。 “师尊小心”,刘政惊呼。来不及自己躲开和撑起结界,刘政扑在珈泽婴面前。却只见那水波纹穿过两人躯体,并无任何伤害和变化。珈泽婴推开刘政,表情已是不悦至极。“本君用得着你来保护吗?下次劳烦光武君先看好自己”。 珈泽婴说完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正襟危坐在琴前,双手放在琴弦之上,拨了第一个音符。 手指触上那琴弦的第一刻,珈泽婴就确定了,这弦丝,绝对不是金属。随即又拨动了两根弦,珈泽婴心里骇然,这极细乌黑闪着幽暗金光的弦丝,就是用青丝所做。 珈泽婴深吸一口气,开始弹奏。刘政听了片刻,师尊弹曲子的是:凤求凰。 曲终,却没有任何反应。常羲大神从曲子中回味之后,面露失望。 刘政上前,悬空俯在琴身之上,他将灵犀剑的剑锋一转,竟对准自己心口,猛然刺下。 “阿政”,珈泽婴见刘政竟然刺破心头血,慌张的站了起来。他下意识的第一反应,赶忙伸出双手摁住了刘政心口的伤口,然后生气的呵斥道:“胡闹”。 “无妨”。刘政将珈泽婴的双手在心口前握住,摇头说到。 他抬起头,看着师尊那又急又气的样子,笑了笑。珈泽婴看他笑脸,更是气恼,脸色越发难看。 “再来”,刘政对着珈泽婴说道。 这时常羲大神已走到两人面前,她伸出右手,手上凝结出一个月白色的光球。她口中念念有词,那光球径直飞到刘政胸前,钻入了伤口中。瞬间伤口便恢复,心口刺破之处完整如初。 珈泽婴对着常羲大神颔首道:“多谢母神”。 常羲摇摇头,弯了弯眉眼笑着,真的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总角少女一般。 滴下的心头血,也渐渐沁入了琴身之中,数道水波纹开始在虚空中荡开,比起刚刚的那一道,显得灵力汹涌许多。 刘政再次开口,语气恳切。“今颛顼后裔,人皇血脉,取心头之血为引。请少昊天帝之灵,成全。” 珈泽婴见他如此,便也继续坐下。用还沾着刘政心头血的双手,再次覆在琴弦之上,又弹起了凤求凰。 囚牛在珈泽婴气海中低吟了一声,珈泽婴召出玉笛,让囚牛从玉笛中下来显形。它睁着那双巨大眼睛,看着珈泽婴抚琴,用头蹭了蹭他的膝盖。 常羲看着这圆头圆头,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囚牛,也觉得可爱。到底是个总角少女的心性,她走过来,想抚摸它的大脑袋。可是囚牛却似乎对这位大神的气息不熟悉,它警惕的向后退去,不太愿意被她亲近。 刘政见到此景,直接将它后颈拎了起来,抱在手上递给了常羲。囚牛在刘政手上似乎没有了半点脾气,它耷拉着大脑袋,虽然不太情愿,但也乖乖的待在了常羲的怀里。 突然整个空间震动了一下,凤求凰的调子一下子高亢了起来。 众人眼前开始凭空出现一幅画卷般的剪影,但却模糊不清。并且似乎显像不稳定,时隐时现 第47章 我要他 常羲在这浮光掠影的片刻中,已经认出了一个模糊的面容,她惊呼出声:“阿挚”。 似乎是回应了这声呼喊,抖动的画面开始稳定了下来。珈泽婴在双手灌入灵力,继续弹奏,一切终于清晰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在侧卧在河边,肆意饮酒的男子。那男子面容俊美至极,如墨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侧,额间有一金色飞鸟纹,双目若桃花,灿若星辰一般耀眼,又格外的妩媚动人。高高耸起的鼻梁仿佛最巍峨的山峦,下面两片薄唇,艳若晚霞。 “阿挚”,常羲大神盯着虚像中的男子,竟然有些红了眼眶。“他小时候,就长得很像夋”。 这就是天帝大神的长相吗?果然世人常说天人之姿,这少昊天帝的模样,无论时光过了多少年,审美如何变迁,依然是足以让人惊叹的俊美。 画面似乎开始动了起来,众人不再说话,连囚牛都安静的窝在常羲的怀里。整个空间,除了那一曲凤求凰,不再有一丝声响。 影象中,只见有几个武士打扮的人,走近了少昊,俯身行礼禀报:“回天帝,已探明,上游有人族部族在征战,故污了这若河之水”。 少昊微微皱眉,端起手边的金杯,坐起身来。 突然有策马之声从远处传来,少昊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方向,众侍者也往马蹄声的方向拢去。 “天帝在此,大胆人族竟敢惊扰,尔等还不速速退下”。侍者中有人亮出法器,在远处对着一队策马而来的人族部队疾声厉色。 原本策马狂奔的人族部队,听到此言,立刻勒马缰绳,不敢再进一步。 一位中年男子翻身下马,跪于众侍者前。“在下黄帝次子昌意,无意惊扰天帝,罪该万死。” 神侍者们面无表情,看着这一队灰头土脸,满身血污的人族,眼中满是的嫌弃。 见阻止他们靠近天帝完毕,众神侍正欲转身离开,却不想那中年男子重重叩首在地,大声呼喊道:“求天帝垂怜,救我部族。 神侍中有一人已然不耐烦,他向来不喜人族,天帝今日来人间,又被这群人族惊扰,心中早已怒火从生。 他呵斥道:“尔等人族内斗之事,也敢来污天帝的圣听,还不快滚。” 说话间少昊已经走近了过来,站在不远处,表情不悲不喜,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们。 “天帝”,所有的神侍者见他来了,全部恭敬行礼。 人族中更是无一人敢抬头说话,少昊看着这群狼狈不堪的人族军队,全部跪地低头,噤若寒蝉的瑟瑟发抖。他有些无奈,也有些不屑。 正准备转身离开此地,突然扫到人群中,有一双眼睛,没有同其他族人一般垂目低头,而是死死的盯着自己。 仔细看去,竟然是一个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孩子。那孩子大约五六岁的模样,明眸皓齿,眼神雪亮中透出一股倔强。 少昊突然觉得有点意思,他又看了那孩子几眼。却见那孩子面对天帝大神的直视,竟然毫不畏惧,只是那样平静回看着他,仿佛这天帝大神和平时自己的玩伴,并无任何区别。又仿佛,是一位小猎人,终于发现了自己一直在追逐的野兔。 身后追击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中年男子似乎下了决心一般。他跪着前行了数步,再次叩首,额头已有血渗出。 “昌意恳求,天帝庇佑”。 “放肆”,神侍中那位为首者,见人族如此得寸进尺,准备不再言语,直接动手驱逐了。 “奎刚” 。少昊叫住了他的名字,“把他带过来”。 名叫奎刚的那位神侍听到此言,收回了武器,拽着昌意后颈的衣服,将他拖到了少昊面前,扔在了地上。 昌意立刻又再次跪好,依然不敢抬头直视这位最高神邸。只是叩首,额前的鲜血,一滴滴,滴落在青青的草地上。 “求天帝救我部族,昌意日后必定举行大型祭祀,感恩天帝大德”。 少昊没有看他,只是抬起了自己的手,指向那边的人群。轻轻的说了一句:“我要他”。 所有人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直未敢抬头的昌意听到此言,也转头看了回去。 第48章 献乾荒于天帝 人群中,被少昊所指的蜀山氏,脸色煞白。 昌意的双手紧紧的抠着地面的青草和泥土,没人看到他的表情。但可以听到他佝偻着的身躯下,越发粗重的喘气声,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他裸露的手臂上,青筋已然全部暴起。随着马蹄声和虎啸声越来越近,昌意似乎终于下了什么决心,他慢慢的松开了双手。 “昌意,愿献女枢于天帝”。 奎刚给了其余神侍们一个眼神,立即有人上前,去人群中将蜀山氏拉了出来。 昌意依然匍匐着身子跪在那里,低着头,听到妻子的因为恐惧和害怕而发出的喊声叫,他只是闭了闭眼,仍然没有回头。 “啊。。。这小狗崽子竟然咬人”。拉扯蜀山氏的神侍者中,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愤怒的叫骂。“我今天要拔光你的狗牙”。 昌意听到那话,身体又抖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回头。 可是少昊却突然站了起来,冷笑着对着那人说道:“丹朱,你若敢弄伤他,我就把你的毛,一根根的拔掉”。 被唤丹朱的神侍猛然抬头,他一只手拎起那孩子,另一只手指着蜀山氏,不解的问道:“天帝要的不是这个人族女子吗?” 少昊摇头,再次伸出手,指了过去。还是那样轻轻地且没有情绪的语调,“我要他”。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少昊天帝不是看中了昌意之妻,蜀山氏最美的女枢?而是她怀中的那个娃娃? 另一位一起过去的神侍青玄,看丹朱一副呆傻模样,还将天帝要的那娃娃高高的拎在手上。于是将那孩子从丹朱手上抱下来,走回少昊前面。 那孩子被抱着一路过来并没有挣扎,当他被放在少昊面前之后,他也只是瞟了一直跪在旁边的父亲一眼,就转过头,继续看着天帝。五六岁的孩子,站在匍匐跪地的父亲身边,直视着至高神,竟有种说不出的气势感。 少昊越看越觉得有点意思,不过他的声音,还是保持着习惯性的清冷:“你叫什么名字?” 那娃娃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嘴角一弯,稚嫩的童声回答道:“乾荒”。 明明是充满奶声奶气的声音,可是少昊莫名的就觉得“乾荒”那两个字,就像一口大钟撞在了自己的心间上,声声回响。 忽然远处人群中有人惊呼和哭喊,应该是追兵到了。昌意终于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他紧张的回过头,眉心已经皱成了一团。看到队伍后方,似乎已经开始了交手和厮杀。 他将身边的孩子往前推了推,再次叩首在地上。“昌意,献幼子乾荒于天帝,求天帝庇佑,救我部族”。 少昊没有理他,只是挑眉看着那孩子。只见他咬着自己的唇,脸色苍白,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部族,听着那些哭喊声,求救声,祈祷声。又看了看,一直对着自己哭泣的母亲。 他终于低下了头,同父亲,跪在一起。 “乾荒自献于天帝,求天帝,救我部族”。 “奎刚,去吧。”少昊似乎终于得到了满意的反应,他对身边的那位神侍交待了一声。 奎刚称了一声诺,带着几个人便飞了过去。瞬间天空光彩大耀,那几位神侍化作几道流光,来到了交战双方的头顶之上。 “黄帝次子昌意,献宝于天帝。今日昌意之部族,得天帝庇佑,若有来犯者,视为对天帝不敬。” 见此情景,蚩尤部追兵的首领立刻下马,同昌意一般跪地低头。他带来的人族部队,也是一样不敢再进一步,全部匍匐跪地,无一人敢抬头,亦无一人敢说一句话。 “带着你的人走吧”。少昊走过来拉起地上的孩子,对着跪地的昌意说道。 昌意再次重重叩首,双手抚摸了一下这位至高神的脚背,站起来朝着自己部族的队伍走去。他清点了人数,带好伤员,招呼族人,从天帝众人的背面,策马而去。 从头到尾,他没有再看过自己的这个儿子一眼,也没有同他说一句话。 唯一被留下的那个孩子,转过身,看着策马而去的族人。直到看到那队伍中,最后一匹马腾起的灰尘,全部尘埃落定,才开始簌簌落泪。 少昊看着这个一直忍到现在才开始哭的孩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突然变的有些忧郁。 第49章 初来神界 少昊回到天界后情绪低落,郁郁寡欢,在和美姬们宿醉了三日后,青玄来询问:“请问天帝,那个人族孩子如何处理”? 少昊揉了揉尚未醒酒的脑袋,猛然想起来。他从人间,好像带回了一个人族的孩子。想到那孩子的眼神,他突然有了些许玩味的兴致,让青玄把人带上来。 因为天帝未有任何明示,所以小乾荒被带到天界之后,便无处安放处理。青玄想请示天帝,却被伯赵拦在殿前,告知天帝心情抑郁,正和美姬们宿醉。青玄无奈,只有暂时把这孩子领到自己的住处,就这么放了三日。 所幸这孩子很乖,乖的甚至有点过分。青玄把他暂时领到自己住处门口之后,还来不及带他进去,就被丹朱叫走去忙于事务了。没想到夜晚回来,看见那孩子一步未动,竟然就在门口,缩成一小团,睡在了地上。青玄无奈,把他拎了进去,放在自己卧室外的堂厅中。 青玄虽然没有过孩子,可是见过也听过别人的孩子是怎样的。他很疑惑,难道人族的孩子这么与众不同吗?都说人族卑贱,所以卑贱的人族孩子,特别好养活? 三天之后终于等到天帝酒醒,青玄赶忙去询问。这三日,他和那人族孩子在一处,浑身都不自在。倒不是那孩子吵闹烦人,而是太安静了,安静到除了呼吸声,几乎这个人完全没有存在感。房里杵着这么一个玩意,虽然只是个毫无攻击力的人族孩子,可是青玄总觉得有点渗人。 乾荒终于又见到了这位至高神,他跪在地上,见帷幔重重中。少昊衣衫微微凌乱,一只手托着下巴,桃花眼微微扬起,竟比那身后站立的所有仙娥更加美貌。 “你会什么”?少昊漫不经心的问道。 乾荒思索了片刻,回答道:“我会抚琴”。 “那便做个乐师吧”,少昊似乎忘记了,这个孩子只有五六岁。 “噗通。。。。。。”,乾荒突然往前一扑,晕了过去。 少昊也不知是好奇还是因为什么,竟然亲自走下来查看了一番。 片刻后他神色古怪的看向青玄,“他饿晕了”。 青玄啊?了一声,猛然反应了过来。这孩子太安静了,三天来不吵不闹,甚至没主动要过吃食。青玄乃是神鸟,更没养过孩子,全完忘记了人族,是必须要吃饭的。 乾荒再次醒来的时候,睁开眼就看到自己在一张很大很大的床上。背后的触感是从未有过的软,和一直睡的帐篷里搭建的木床,完全不一样。 床边四周是金色丝线勾勒的月白色的帷幔,房顶上竟然是苍穹一般的星辰之图。这图仿佛是活的,所有星辰不仅发光发亮,还各自按照其运行轨迹,不停的在变换。 小乾荒看的有些目眩神迷,他撑起身子,闻到了一股很奇异的香味。这香味,似乎在天帝靠近他的时候也闻到过。这是一种草木花卉的清香,又夹杂着暖意,说不出的让人身心舒适。他深吸了两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吱。。。呀。。。”,门被推开了。有侍女仙娥鱼贯而入,看见他便开口道:“你睡了五天终于醒了,醒了就赶紧跟我们去沐浴吧,弄的天帝的床脏死了,一会你走了,我们就要全扔了。”眼神里,是止不住的恶心嫌弃和厌恶。 乾荒看了看自己破烂又肮脏的衣服,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头发和身体,皱了皱眉。 兵荒马乱,逃命流离,能活着已属不易,哪里会管这些。可是如今他在这华丽舒适的天界,确实显得格格不入。 但是,他不喜欢这个人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他。更不喜欢,她们口中毫不掩饰的鄙视。 可是他的不喜欢,根本没人会在意。甚至她们看他的眼神,还不如看卧室门口,拴着的那只三头犬。 小乾荒低下了头,跟着那些人。走到了一个汤池,他想着心思,直接脱下麻布兽皮跳到水里。然后有人进来,用一些东西给他梳洗结块的头发,和发酸的身体。他木然的一动不动,看着这汤池中的水变的浑浊,看着那些人一面嫌弃,一面不得不压抑着怒火,给他换水重洗。 那一刻,他的脑中似乎有一个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要蹦出来,但是却摸不明白。 第50章 神力催长 洗完之后,他换上了一身洁白的衣服,那料子,是他不曾触碰过得光滑和柔软。和阿妈织的麻衣不一样,也和阿爸打的兽皮不一样,那种丝滑,刚上身的时候,甚至吓了他一跳。 他又被带回了之前的那个房间,果然床上被褥,甚至帷幔和他走过的地毯,全部都换了新的。门口那只三头犬盯着他看了一会,便继续呼呼大睡。侍女把他带进去之后,似乎也不愿再跟他多呆一刻,立马将门关上就走了。 他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突然看见床边有个桌子,桌子上有个奇怪的东西,似乎会反光。乾荒好奇的走过去,对着那反光的东西看了一眼,然后就吓傻了。 少昊进来的时候,正看见乾荒走到铜镜前,然后就大叫的蹦了起来。他笑着走过去,把他摁在旁边的床上坐着,让他冷静。 “怎么?被自己吓到了?”。少昊看着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乾荒,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个是什么?为什么我做什么动作,那人就做什么动作?”乾荒有些害怕。 太昊笑着答他,“那是铜镜,就如同水面照影一般,可以照出你自己的样子。” “那是。。。我自己?我。。。我。。。我怎么变成了那个样子”?极度惊慌之下,乾荒忘记了身边这个人是至高无上的天帝。 “我的声音怎么也变成了这个样子?”,听到自己的声音,乾荒受惊的更厉害了,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哈哈哈”,少昊竟然大笑了起来,他捏了捏乾荒的脸,“你可太有趣了”。 说着少昊先是看了眼自己刚刚捏住他脸的两根手指,“变成那个样子?”他挑起乾荒的脸,左右仔细看了看,“你长大后,这幅模样倒是不错”。 “长大?”乾荒更疑惑了,他来这里不过8天,怎么会长大这么多? “神界一日,人界一年。自从我母。。。神界不曾有人族,所以忘记了这一点。”少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眼神温柔了起来,他摸了摸小乾荒的头发。 “你别怕,我已用神力将你的智力也提高了数十年,没让你变成傻小子。 你刚经历神力带来的蜕变,应该很疲惫,好好休息,明日再去礼乐司吧”。 他拍了拍乾荒的肩,准备离开。 “等等”,乾荒见少昊起身要走,连忙拉住了他。“那我这样一天一年的长下去,不是很快就要老死了吗?” 这下轮到少昊的表情微微呆住了,他似乎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那时候母亲,从未有过衰老,她一直是那样的年轻美貌。 他想了一会,突然俯身凑到乾荒面前,贴了上去。他捏住乾荒的脸,渡了一口闪着金色光芒的气团过去。 乾荒整个人又一次傻掉了,他睁大了眼睛,见少昊闭着眼睛凑过来,捏开自己的嘴。突然一个发烫的东西进入自己的嘴里,顺着咽喉流了下去。他立刻感觉全身轻盈如飞,仿佛整个人脱胎换骨了一般。 还来不及细想身体到底有了什么变化,突然感觉脸上有点痒,那是少昊的睫毛轻轻的刮在了他的脸上。他猛然推开了眼前这个人,坐在床上不停的往后退。 少昊被他推的一机灵,又见他那惊慌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桃花眼眼尾吊起,故意暧昧的擦了擦嘴角。“小乾荒果然长大就变坏了啊。” “我不过渡口神力给你,保你不会早衰老死罢了,你却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乾荒听完,反应了一会,已是羞的满脸通红。他把通红发热的脸,埋在自己膝盖上。“我。。。我不是。。。我没有。。。我什么也没有想。。。” 少昊见他那副模样,又是哈哈大笑,见乾荒耳根子都已红了,便没有再继续调笑他,转身出去了。 乾荒躺在这张床上,仰头看着顶上的苍穹星辰,觉得恍如隔梦。 几天前还跟着阿爸阿妈一起,疲于奔命,每天都在看着死亡和战争,甚至差点被逼到了绝路。突然就来到了这里,被一直供奉和膜拜的最高神邸带到了神界。这里的一切都是这么陌生又美好,但又显得不真实。唯一真实的,就是所有人,对人族的那毫不遮掩的鄙视。 在沁人心脾的熏香中,乾荒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第51章 神鸟青玄 第二日被唤醒后,有女侍带他去了礼乐司。天帝口谕让他做琴师,于是他便要在这里开始学习琴技,供以后天帝娱乐。 礼乐司的大祭官看着这个人族少年,很是不悦。人族卑贱,天帝竟然让一个如此卑贱之人来学高雅的礼乐,可是天帝口谕,只能无奈接受。大祭官让人把乾荒带去打杂,干些粗活,便就没有再管他了。 晚上青玄吃完酒,有些微醺的回来,一不留神在自己院中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他稳住身形之后,看到一个缩在地上少年。 “你。。。你是何人?”青玄疑惑的看着对方。那少年长的很是英俊,是一种剑眉星目的俊逸,虽然身形缩在那里,可是整个人却露出一副说不出的气势。就像被大雪压着的松柏,哪怕看起来负重不堪,但是依然坚韧青翠。 “是我,乾荒”。那少年坐起来,仰起头对他看着。 “。。。。。”青玄无语。 “你长得可真快啊,我都认不出来了”。青玄想了想,还是把少年拉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礼乐司了吗?”。 乾荒“嗯”了一声,站了起来,往房门走去。“礼乐司说,那里没有我住处”。 青玄拍了拍有点迷糊的脑袋,心想应该是礼乐司那边排挤这个人族少年,不愿接受他。学艺是天帝口谕,没有办法拒绝。可是安排他的生活,却是没有圣谕的,所以便驱赶了他。 青玄当时没有多想的,顺口就问了一句,“那你怎么不去找天帝”。问完后他猛然想起来,这人族哪里是可以随便见天帝的。 那少年突然一顿,他低下头,“去了,在殿外被拦住了,让我滚”。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一丝委屈和讨好的意味,甚至没有丝毫生气。 “他们让我,从哪里来的,就滚回哪里去”。 说着已经走到青玄的房门口,他推开了门,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青玄的酒,突然醒了大半。 “乾荒,他们的意思是。。。” 青玄赶忙跟了进去,他想告诉这少年,他们的意思是让他这个人族,滚回人间,而不是让他回到自己这里。 但是他进去看到乾荒,默默地走到之前一直窝着的厅堂拐角,抱着自己的膝盖,靠着墙壁缩在地上的时候,喉咙突然就被堵住了。 少年的身量,比前几日那个孩子要大上很多了,可是他依然努力的让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以最少的存在感,缩在墙角。 青玄没有再说话,他转身进了卧室。半晌后,他拿出来一个软垫和一床毯子,递给了他。那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说不出的情绪。 乾荒就这样白天在礼乐司干着沉重的粗活,晚上回到青玄这里窝在那个墙角休息。这个人族少年,就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像杂草般在神界存在着。 乾荒就这么在神界过了半年左右,他以为,他这一生也就会这样过下去了。也许某日天帝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从人间带回来的人族孩子,召他过去抚个琴,已经是最大的前程了。 可有一天,青玄半夜才回来了,一身的酒气。他进门的时候,乾荒本已经睡着,但是青玄今天动静极大,他被吵醒了。刚想转个身继续去睡,却被人一把拽了起来。 青玄的酒气熏的乾荒有些头晕,他的肩膀被青玄双手钳住,青玄带着怒气对他开口道:“你在礼乐司,学了什么?” 乾荒有些莫名其妙,他用力的想挣开,这个向来对自己还算和气的青玄大人。可是他的力量,跟神鸟青玄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他的挣扎似乎激怒了这位神侍大人,青玄将他的肩,攥得更紧了。“告诉我,你在礼乐司,到底学了什么?” 乾荒眼见自己的根本无法反抗,便冷笑着开口,“我能学会什么?不过干些粗使脏活,只学了如何打扫伺候罢了。” 青玄似乎被这句话刺激到了,他猛然将乾荒抵在了墙上。“你学了如何伺候人?谁让你去学哪些东西的?你伺候了谁?青原那个老头子?还是青云那个恶心家伙?” 乾荒看着愤怒的青玄,眼眶突然就红了。这位青玄大人,原来也是如此看他的。 在礼乐司里,他本来也就干些粗活,累是累了点,但却很清静。可是渐渐的,却莫名有了一些骚扰。那些神官,那些巫祝,开始对着自己说一些恶心的话,甚至有人对他动手手脚。 他反抗,就会遭到羞辱谩骂和殴打。但是他就如狼崽一样的倔强,宁愿被活活打死,也绝不屈服。 青玄很忙,时长数日甚至一月不在。那次他被打的半死,等伤快养好了,青玄才回来。看到他那些已经快消散的伤痕,青玄不仅给了他仙药,还找了自己哥哥青继,礼乐司的一位神官,让他照顾一些自己,莫要让他被欺负的过头了。 那时候,他以为,青玄大人,是不一样。 原来,都是一样的。 在神的眼中,他这样卑贱的人族,只能是玩物,只该是玩物。 “青玄大人原来也是如此看乾荒的”,少年扭过头,讥讽开口。 他盯着青玄的眼睛,拉起自己的手臂的衣袖,上面满是鞭打的红痕。又拽开自己的衣襟,从脖颈到肩头,老伤的疤痕上覆盖着新伤。 “乾荒愚钝,一直无法学会各位神官巫祝大人想要的伺候,所以换来了这些”。 青玄看着他满身的伤痕,神情痛苦又懊悔。“我晚上同青鸟部的人吃酒,他们说你。。。他们。。。” 少年清冷又讥讽的声音再次响起,“说我什么?不过是些下流的玩笑罢了,乾荒每日都听到那些,早已习惯。我在礼乐司连乐器都不曾碰过,大人以为我能学什么?青玄大人高洁,第一次听到那些污言秽语,所以回来便对乾荒撒气吗?” 青玄猛然将他抱在了怀里,抱的乾荒一愣。 下一刻,青玄就拉着他飞了出去。他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带到了礼乐司。青玄放下他,径直去砸那礼乐司的大门。 大祭官半夜被惊醒,出来看到天帝近侍的青玄大人,一脸怒气冲冲。他还以为是刚刚从苍墓之渊镇压叛乱妖兽的天帝大人,有什么事情。 可是却看到青玄拉着那人族少年,找他讨要说法。质问他为何半年都未分发乐器?为何不管制下属,任由对那少年欺辱打骂? 大祭官觉得,这青玄大人,怕是耍酒疯吧?不过一个人族少年而已,与他青玄何干?区区玩物,值得如此?大祭官,心中也动了火气。 可是这青玄身份特殊,虽然父亲是他们青鸟部的一位普通神族,可是母亲却是玄鸟部长老唯一的女儿。青鸟部司乐,可玄鸟部,却是司战的。况且他自幼被天帝挑去当近侍,同天帝一起长大,情分非同寻常。 大祭官突然想到,这人族少年,据说一直是住在青玄处的。难道?他是青玄的禁脔吗? 想到之前听下属们调笑时,骂这人族少年不知好歹,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又是讨厌又是勾人。原来竟是青玄大人的私有物啊?人族果然卑贱,整日装的贞烈,不过是已经攀好了高枝而已。 虽然半夜被砸府门,可大祭官面对这位青玄大人,只得硬生生忍了这口气。他表示自己从不知情,明日便会分发乐器于他,也会劝阻礼乐司众人,莫要欺辱他。 青玄得到了满意的回复,拉着少年便又飞了回去。回去后便酒气上头,睡了过去。乾荒将他扶到床上,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墙角,靠了上去。 第52章 命如草芥 乾荒从去到回,一直一言未发。他想着那个平时高高在上的大祭官,那个看自己一眼,仿佛都嫌脏的大祭官。今日明明被气的心中愤恨,却依然陪着笑脸同青玄说话,答应了那些自己从不敢想的要求。 这是对身份的敬畏?还是对力量的让步? 身份和力量吗?如果自己有一天,也能拥有这些,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被欺辱?不再卑贱? 人族如果有一天,也拥有了匹敌,甚至超越神的力量。是不是就再也不用,匍匐跪地在神的脚下,摇尾乞怜? 那是乾荒第一次,开始模模糊糊的触到一些东西。 刚从苍墓之渊回来的少昊,第二天便知道了青玄昨晚去夜砸礼乐司大门的事。 流言蜚语已传的沸沸扬扬,将那人族少年传妖魅极了,说他如何勾引了青玄大人,如何撒娇弄痴让青玄大人为他去出头做主。甚至还传言,那日若水河畔,原是青玄大人看中了他,求天帝庇佑了他的部族,将他带回了天界。 少昊听到那些传言,想到自己年幼时,这天界里也有一些类似的话。一样的说着某个人族如何勾引,如何卑贱,如何不知廉耻。 他皱了皱眉。 青玄酒醒后就被天帝召了过去,当少昊听到青玄禀报说,那少年在礼乐司一直被欺辱打骂,不仅不曾教导和分发乐器,还因不愿被亵玩,而被打的全身是伤。 少昊似乎回想起了什么极其不好的回忆,脸色阴沉了下去。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青玄,你怎么对他的事,知道的如此详细?” 青玄突然愣了一下,片刻后还是如实回禀:“他自来神界后,一直住在我那里”。 “哦?他真的是你房中之人?”,少昊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仿佛是调笑,又仿佛是在质问。 “乾荒在神界,无处可去,青玄便收留了他”。青玄本欲解释,可是脑中电光火石间冒出许多念头,他选择了不解释。 少昊没有说话,他想到之前那个,被渡气都羞的脸色通红的少年。不过半年左右,已经可以自如的以色侍人了吗?他在青玄身下的时候,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 “睢鸠部的长老,同我提过多次他那孙女的事了。”少昊突然暧昧的笑了一下。 “雎伏心悦你已久,你也实在不小了。我们年纪相仿,我孩子都好几个了。” 青玄被少昊这突然转变的话题,弄得有点懵。雎伏吗?他回想了一下,那个小丫头确实对自己的好感从不掩饰。 “此事天帝和父亲做主就好”,青玄行礼。少昊点点头,让他退下了。 晚上少昊突然有点睡不着,他起身离开了凤鸿氏的神殿,竟然不自觉的走到青玄住处的附近。 他悬在空中,看着院中静静的小院。脑子开始在想,那个少年现在,和青玄正在亲热吗?他会红着脸吗?然后因为实在忍不住,而被迫发出一些声音,还会像个野猫一样抓破青玄的背吗?。 想着想着,少昊突然脸色阴郁的站了起来,“青玄,你会自己来求我。” 乾荒如今在礼乐司,已被打上了青玄大人的私有物的烙印。虽然还是无人理睬和教导,可是他每日抱着自己的琴,在角落里偷偷的学着。 那样的流言蜚语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觉得,一个谣言便可以阻拦所有的骚扰、羞辱、毒打,反而是十分划算的。 直到雎鸠部的雎伏神女,来到礼乐司找他。 乾荒被一群人堵住,一个美貌的红衣少女走上前看了他一会。接着就一鞭子将他抽倒在地,接着又是一鞭子,再一鞭子,再一鞭子。。。。 他不知道突如其来的毒打是为了什么,也不想问。神要打一个卑贱的人族,根本不需要理由的。乾荒只是死死的抱住自己的琴,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不停的抽打。 很多都跑来看热闹,人群中都在羞辱谩骂着这个卑贱的人族禁脔,还有人对着红衣少女叫着好。 红衣女子似乎打累了,她停下手,将鞭子递给了旁边的侍女。那侍女恭敬的接过鞭子后,对着倒地的乾荒厉声开口:“今日打你,是好叫你知道规矩和尊卑。” “莫要以为青玄大人暂时宠着你,就可以恃宠而骄。雎伏神女已和青玄大人定亲,日后就是你的主母,你要学会谦卑和恭敬”。 乾荒死死的抱住自己的琴,有几片指甲因为用力而脱落了,手指渗出了鲜血。 “还不快过来给主母大人叩头,以后也许还能容得下你这卑贱的人族在房中。”侍女见他一声不吭,一动不动,便走过去,扯起他的头发,将他拖拽了过来,扔在了红衣女子的脚下。 乾荒抬起头,看着那位神色不屑的雎伏神女,以及旁边趾高气扬的侍女。他不想匍匐在她们脚下,他想起来。 强忍着全身的剧痛,他挣扎的想起身。可是还没来得挺起背部,就被另一个侍女一脚踩上。她狠狠地踩着他的背,要压弯他的脊梁。 青玄终于听到消息赶到,他冲上去推开了侍女,将他抱了起来。乾荒全身已无一处皮肉还是完好的,十指全是鲜血,可他却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唇,一言不发,下唇已破,血从下巴流到了脖子上,惨不忍睹。 雎伏见青玄如此护着这个卑贱的人族男子,顿时怒火中烧。如此众目睽睽,青玄是想打她的脸吗?她疾步走过去,用力将乾荒从青玄怀中拉了出来。 须臾之间,她已掏出一把匕首。将乾荒的脸,自眉尾处开始,从上到下割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突然涌了出来。仿佛完美的瑾瑜被人生生摔碎,又仿佛最华美的锦缎被人泼了一团污渍。 红衣女子把玩着匕首,讥讽的看着乾荒。“青玄哥哥,你要为了这个卑贱的人族,让青鸟部和雎鸠部翻脸吗?” 青玄准备冲过去的脚步,停住了。乾荒歪过头,看了他一眼,看着他生生停在自己五步之外,伸出手,又放了下去。 乾荒突然笑了。 自己在期望什么呢?在神的眼中,命如蝼蚁,卑贱不堪的自己,到底在期望什么。 他扭过头,不再看青玄,突然觉得眼前有些发黑,然后便没了知觉。 第53章 你平日同青玄,就是这样的? 人群渐渐全部散去,只剩青玄一个人,抱着已经晕倒的乾荒。青继走过来,拍了拍弟弟的肩。“他若继续呆在你那里,迟早的事”。 青玄抱着乾荒的手臂紧了紧,还是没有说话。青继叹了口气:“在这里,唯有那位,才能保住他”。 当晚,青玄抱着乾荒,去拜见了天帝。 “请天帝庇佑乾荒”,青玄双手将少年捧起,呈在少昊面前。 少昊面无表情,看到少年脸上那一道狰狞的血痕时,只微微皱了皱眉。 青玄将人放在地上,跪下叩首。“请天帝,庇佑乾荒”。 少昊走下来,将地上昏迷的少年抱起来,走入了内殿。 青玄直到他走了很久之后,才抬起了头,木然的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青玄神鸟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乾荒发了几日的高烧,做了无数的噩梦。梦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阿妈,他哭喊着要阿妈别走,别丢下了他。他死死的拽住阿妈的手,可是还是抓不住,怎么都抓不住。他一个人,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惊吓的睁开了眼,乾荒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熟悉的床上。背后是久违的柔软触感,呼吸间,是那好闻的熏香。 “我是快死了吗?” 他想起小时候曾听族中的老人们说过,将死之人,会出现幻觉,能回到一生中最舒服的地方。 “有我在,你死不了”。旁边有声音传来,乾荒一个激灵,连忙坐起身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天帝大神坐在旁边的,松散的套着一件袍子,手中拿着一卷竹简。 见他醒了,少昊放下手中竹简,走过来在床边坐下,摸了摸他的头,“可还觉得哪里不适吗?” 乾荒动了一下身体,检查了起来,他发现那身被鞭打的处处开裂的衣服已经被换掉,如今他竟穿着和天帝一样的锦衣。他拉开手臂,发现伤痕已经全部消失,剥落的指甲也全部长了出来。他连忙站起来身,走到那个叫铜镜的东西面前,想看着自己的脸。 没理会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他看着铜镜中,自己光滑如初的脸,一丝痕迹也没有。他忍不住惊诧,伸手摸了摸,那样巨大骇人的伤口,竟然光洁如初。 少昊看着他那副大惊小怪的样子,觉得实在有趣极了。 又看着少年穿着的和自己一样的里衣,因为大幅度动作,而微微敞开的前襟,眼神暗了暗。 “过来”,少昊拍了拍床边,自己旁边的空处。 乾荒拍了拍自己的脸,猛然反应是天帝大神在叫自己,他走了过去,站在床边。 “青玄已经把你献给了我”,少昊的声音清冷又孤傲。 乾荒抬起头,不带任何情绪的看着少昊,“我本就是轩辕氏献给天帝的”。 这句话似乎让少昊的心情不错,他点了点头。拉过他的手,让他坐在了自己旁边。 “那现在,你要做你该做的事了”。少昊贴近了那少年,声音有些暗哑。 乾荒有些疑惑的转头看他,心想天帝现在是要听琴吗?于是便解释道:“乾荒如今琴艺还不精,恐污了天帝圣听”。 少昊却是一笑,将少年肩上散落的长发撩到背后,“现在有比听琴更重要的事”。 “是什么”?乾荒觉得天帝弄的他有些痒,他微微侧身。 “你同青玄平时怎样,现在就怎样”?少昊向后靠去,躺在了床头,准备着享受这少年的服侍。 可是等了半天,只见对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坐在那里没动。片刻后,竟然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他不愿意?少昊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这少年的拒绝之意,他有些微怒,也走出了寝殿。 他走到内殿正准备发怒,却看见那少年缩在殿内的墙角,抱着膝盖靠在墙上。对面的三头犬靠在另外一个墙角边,傻乎乎的抬起头,和那少年对视着。 少昊心里的火气更甚了,怎么?和青玄可以,同我就不愿意?宁愿跟阿迪一样窝在墙角,也不愿躺上自己的床吗?他带着怒气拽起少年的一只胳膊。 “你平日同青玄,就是这般的吗?” 那少年看着不高兴的天帝,有一瞬间的惶恐,接着便摇了摇头,小声的说了一句:“青玄大人会给我一个软垫和一床毯子”。说着还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对面的三头犬。“就是它睡的那样的”。 少昊愣住了,难道他。。。他跟青玄不是? “你在青玄那里,一直是这样的?”少昊探询的问了一句。 少年点点头,少昊心中一喜。 见他立马又摇了摇头,心中又一紧。 “有软垫和毯子”。 少昊一把将他横抱了起来,看的旁边的三头犬有些嫉妒,它摇头摆尾的跑了过来,似乎也想要主人抱抱。 少昊没有理它,他看着怀中神色惊诧的少年,轻声笑着。“小乾荒以后,都睡在床上”。 乾荒不明白天帝大人的这一番喜怒无常,他只觉得奇怪极了。 少昊将人抱回床上,刚压在那人身上,突然间觉得有些不忍。原以为他是已经被青玄调教好的,却不想,青玄却一直只将他当阿迪一般养着。这个青玄可真是,那日也不说清楚,让他凭白脑补了那么多。 乾荒被少昊放在床上压住的那一刻,终于明白了过来这位天帝是要做什么。他脸色难看至极,开始剧烈的挣扎。 原来,至高无上的天帝,和那些只想着羞辱他的人,是一样的。 在神的眼里,他这样卑贱的人族,就只能当肆意凌辱的玩物。 少昊感觉到他在挣扎,立马起身,正准备解释些什么。却见那少年疯了一般往后缩去,随手将身边可以够到的一切向他砸了过来。 他不停的向后退去,直到从床的另一边摔了下去。少昊看着他重重的摔了下去,有些心疼,便走过去想扶他起来。 可那少年看着朝他逼近的天帝大神,却更加疯狂了起来。他一面在地上继续往后退去,一面继续将手边可以够到的东西全部砸向他。 少昊边朝他走去边说道:“你别怕,我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年的怒吼打断,“你别过来,你和那些恶心的神官、巫祝是一样的”。 “你带我来神界,就是为了让我给你们这些神肆意玩弄吗?” 少昊看着他眼角通红却眼神无比倔强的样子,就像一只应激的小兽。虽然没有尖牙利爪,可是依然竖起了全身的毛,试图吓走侵入者。 少昊没有再靠近,他站在那里,低沉的开口。“那日我见你看着族人远去,隐忍到最后一个人、最后一匹马,完全消失才哭。突然想到了我的母亲,以前她也总是这样,等父神走了,等所有的人都走了,再一个人哭。” 乾荒看着突然有些悲伤的天帝,停下了动作。 “我不对你做什么,真的。你。。。你别怕。。。”。少昊见他不再疯狂反抗挣扎,赶忙柔声解释道:“我刚刚。。。我那是。。。是不小心没站稳,不是要对你做什么,我。。。我不会强迫你的。。。” 乾荒狐疑的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冷静了下来。他站起来,面无表情的准备出去继续蹲自己的墙角。 少昊却疾步走过来,拉住了他。“别。。。你别走。。。” 乾荒涨红了脸看着这个说话不算话的天帝,想挣脱他拉着自己腕部的手。 少昊却一脸认真的看着他说道:“你今日睡在这里,明日起才能没有人会欺负你”。 第54章 封地赐衔 乾荒停止了挣脱,天帝话里的意思,他听明白了。虽然是被短时间内强行长大了到了十六岁,可是他的心智却已经远远超过了十六岁,加上这半年来的那些遭遇。 他不得不承认,天帝说的,是对的。 乾荒突然间,就像个被泄了气的水囊,他站定了片刻,低着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少昊放开了他,转过身,他双手压在头后,躺在床上闭上眼,淡淡的开口。“今晚你先在那边的塌上将就一下吧,明日我弄个名头,给你弄张小床进。。。”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身边凹陷了一处。 少昊睁开眼睛转过头,看到乾荒已经平躺在了自己旁边,他有点诧异。 “你。。。” “不是说不会强迫我吗”,少年的语气很是平静。“我们人族,从小就被教导。神,向来一言九鼎。” 。。。。。 两人静默了很久,少昊突然转了个身。根本没有睡着的乾荒突然警惕了起来,他抓紧了自己的衣角。 “你。。。会唱摇篮曲吗?”。少昊的声音竟然有些害羞。“就是。。。你们人族。。。哄孩子的那种。。。” 乾荒没有说话,假装自己睡着了。 少昊见他半天没动静,又平躺了回去。 “小时候,母亲曾唱给我听过”。少昊仿佛回忆起了什么,睁着眼睛,看着房顶上那不停变换的璀璨星辰。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乾荒没有睁开眼,却默默地开口唱了起来。 第二日,乾荒醒来,刚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面前,那张极近极近的脸,他屏住了呼吸。 一直被人族顶礼膜拜的天帝大神,只有祭祀的时候见过的神像。竟然能会有一天,离自己这么近。近的,对方的呼吸,都清晰的一次次拍打在他脸上。 神邸的容颜,的确是非同一般的俊美。乾荒不得不承认,这位天帝,比他那蜀山氏最美的阿母,还要美千百倍。万物之祖的美,超越了性别,又富含了所有的性别,这样惊心动魄的美,看着就会让人不由自主的目眩神驰。 少昊似乎有所感,他睁开眼,目光正好对上了一直盯着他看的少年,乾荒如同小时候偷吃甘薯被捉到一般,脸红了起来。 少昊见状,笑了笑,坐起身唤侍女进来伺候。乾荒也跟着坐了起来,脑中还在想着刚刚的尴尬。 侍女推门的一瞬间,少昊突然扯下了乾荒的左肩衣襟,让他整个左肩露了出来。乾荒又气又怒,想对这喜怒无常出尔反尔的神邸发怒。就见少昊自己也扯开了胸襟的衣物,露出了半个胸口,接着他伸过来一只手,揽过了乾荒光洁的肩头。 所有女侍见到这个场景的第一眼,都立马低下了头,跪在了地上。 少昊抚摸着他的肩膀,柔声道:“你可以再睡一会,昨晚累了吧”。 乾荒抬头看着少昊,须臾间,他已经明白了这位天帝是在做什么。他要告诉所有人,自己已经得到了他的宠爱,从此他就从青玄大人的所有物,变成天帝大神的所有物。那是让所有人想欺辱他的时候,都要更要忌惮的。。。玩物? 乾荒抿了抿嘴,没有说话,顺着少昊的抚摸,轻轻的,虚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少昊对着跪地的侍女吩咐道:“传御令官”。一位侍女立马称诺,恭敬后退,直到出门才敢对天帝转身。 乾荒有些奇怪,这时候传召御令官干什么?难道天帝宠幸了谁?还要让御令官颁布神谕吗?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御令官已经被带了进来,那位神官抬头看着床上的两人,目露诧异,但很快的低下了头,恭敬的对天帝,行礼问安。 “黄帝次子昌意,献宝有功,封其若水之地,昌意为若水侯。” 乾荒虚靠在少昊的胸膛上,听着天帝大神对御令官颁布的神谕,脑中轰然巨响。 他的手在微微发抖,他太知道,天帝口中这区区二十多字的千钧之力了。 从他尚未出生开始,蚩尤的部族和阿爸就在若水一带征战,他们为了争夺这片土地,付出了何等惨重的代价。那日若不是天帝出手,怕是整个部族,都已经被蚩尤所灭。 今日天帝颁布神谕,将若水之地直接封给了阿爸。蚩尤心中再不愿,兵马再强壮厉害,也是不敢再侵占一寸土地了。 他们拼命厮杀了近百年,多少族人的命,都拼进了那无休止的战争中,如今就因为这至高神邸一句话,画上了休止符。 他偷偷抬眼看了少昊,他还是那样风淡云轻的表情,仿佛只是随口将一块食物,分给了一个路人。 少昊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挑起他的下巴,轻轻捏了一下,转头对御令官继续说道:“黄帝之孙,昌意之子,轩辕氏乾荒。甚得天帝幸,赐衔:颛顼”。 乾荒猛然睁大了眼睛,赐衔?天帝给了他一个,不是玩物,而是非常。。。非常高贵的身份?他拽紧了被褥下少昊的衣角。少昊没有看他,却感觉到了他的情绪,悄悄的拍了拍他手背,以示安抚。 御令官沉默片刻,答:诺。 第55章 终于顿悟 影像到这里,开始虚晃了起来。刘政立马看向珈泽婴,见他额头已微微冒汗。 “师尊?莫要勉强”,刘政走过去,想阻止珈泽婴再弹。 珈泽婴看着他摇摇头,用眼神示意他自己无妨,刘政哪里会让他逞强,正准备上手按住琴弦。 突然珈泽婴全身布满了柔光,影像又开始稳定和清晰了起来。刘政向后珈泽婴看去,只见常羲大神站在了师尊身后,将自己的神力,缓缓的灌注到了珈泽婴身上。 “他不忍你再取一次心头血,必定会死撑”。常羲大神眼睛一直盯着那影像,可是刘政知道,那是对自己说的话。 他心疼的看了珈泽婴一眼,见在常羲大神的神力灌注之下,师尊似乎没有了压迫之感,便稍稍放心了些许。又观察了师尊片刻,确定无恙之后,他才抬起头,继续看那影像。 少昊坚持让乾荒多休息一会,自己先起了身出去。乾荒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着刚刚那一番做梦都不敢想的情景。 他的部族,从此有了天帝亲封的土地,再也不必担心会被抢走和驱赶。他的族人可以安稳的,在自己的土地上繁衍生息,不必担心是否会有人随时冲来烧杀掠夺。也不用再惶惶不可终日的害怕,会有巫族和妖族来吃了自己。 他的确是没休息好,昨夜哪里敢睡着。那些相信天帝的话,不过是用来抵住对方心思的手段。那些故作镇定的表现,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现下放松之下,很快他便沉沉的睡着了,这一次,是此生,从未有过的安心和舒适的睡着。 乾荒是被饿醒的,当他再睁开眼,发现日头都已经要沉下去了。他刚起身,却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里没有他的衣物。 他无奈只有走到外殿,想硬着头皮找侍女们询问一下,是否有衣服?虽然明知会被责骂和嘲讽,可若是这样只着里衣出去找吃食,怕是会被更多的人嘲弄羞辱。 不想殿外的侍女见到他,先是一惊,然后眼中先是滔天的愤怒,再是极力的压制那怒火。 “颛顼大人”,侍女调整好情绪,走过来,恭敬的对他行了一礼。 乾荒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反应过来。如今,他已被天帝赐衔,颛顼。 以后这些普通的侍女,不,是所有没有品阶的普通神族、妖族、巫族,都再也不可以直呼自己的名字。他们看见自己,都必须恭敬的唤他:颛顼大人。 他这个在神族眼中最卑贱的人族,因为睡在了至高之神、万物之祖天帝的床上,因为得到了天帝的宠爱。不仅一夜之间就为自己的部族,得到了一片封地。还从人人可以欺辱践踏的最卑贱的蝼蚁,变成了他们要恭敬行礼的大人。 他们看不起他,鄙视他,但也嫉妒他。他们为此生气,愤愤不平,但是又毫无办法,连愤怒,都要小心的压抑起来。 乾荒突然就像顿悟了一般,这就是身份的魔力,这就是权利的力量。决定这世间尊卑的,不一定就是种族和血脉。 那些他和他的族人,苦战数十年,流了那么多血,死了那么多人,拼了命都做不到的事。高位的统治者,绝对力量的拥有者,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解决。 那些根深蒂固的高低贵贱,那些血脉里就天生存在的骄傲和鄙夷,因为身份的改变,就可以彻底的颠倒过来,改头换面。 人,并不是一定要匍匐在神的脚下,不敢直视,摇尾求怜的。 神,也不是永远可以踩着人的脊梁,让他们跪下,对人的生杀大权,任意践踏。 只要那个人,他有足够的身份和力量,就可以改变这一切。 乾荒正心神激荡的想着,少昊已经回到了内殿,侍女瞬间又跪了一地。只有这个人族的少年,依然站在那里,平视着那个世间最高贵的至高统者。 少昊见他只穿着里衣站在那里发呆,笑着走过去问他怎么了? 乾荒看着眼前这个俊美非凡的神邸,突然心中冒出了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在这里,不,在这个世间。只要抓住了眼前这个人,就可以拥有一切,改变一切。 “我醒来,找不到你”。乾荒迎了上去,抓住了少昊的手。“我很着急,有点害怕”。 “我怕你,丢下我。。。” 少昊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是这个回答和反应,他脸上的微笑愣了一下,然后嘴角上扬的更高了一点。 “别怕”,他用另一只手,覆盖住了那少年拉住自己腕部的手。“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 少昊说完,两个人的表情都僵了一下,似乎天帝这个脱口而出的话,很是不妥当。永远吗?神怎么能轻易许下永远的承诺呢,因为神的永远,可是真的永远啊。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的走进了寝殿,等门一关上,两人便马上松开了牵着的手。 互相尴尬的站了好一会,乾荒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我在这里,没有衣物”。 少昊抬起头打量了他一番,“你如今身量和我差不太多,可以穿我的”。 乾荒没有说话。 “明日一早,我让织女部的人来给你量体裁衣”。 乾荒点了点头。 “咕噜。。。呼噜。。。”,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乾荒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头。 “我饿了”。 少昊啊?了一声,马上转头打开门,吩咐侍女传膳。接着回过头,看着乾荒,将眼睛弯成了月牙。 乾荒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这么精致的食物。他看的眼花缭乱,有些食物更是闻所未闻的,他都不知道应该叫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这么一大桌子,该从哪里开始吃好。少昊看他那副局促的样子,更觉得可爱,便让布菜的侍女出去。然后对着他说道:“这里已没有了外人,不必紧张,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没有外人。。。”,乾荒想着这句话,终于伸出手,对准了离他最近的那只羊腿。 在天帝的神殿里大快朵颐的乾荒并不知道,今日天界的神使们,已经带着天帝的那道神谕,走遍神州与四海,晓预了天下。 已经占领一半若水之地的蚩尤部族,脸色煞白却恭敬无比的,接过了那道神谕。一刻不敢耽误的传令下去,所有人,立即准备出发,离开若水区域。 附近山林和河流中的所有妖族和巫族首领,接到神谕后也都开始告知自己的族人。昌意部的人族,不出若水之地的时候,不许捕食和屠杀。 昌意跪在神使面前,双手接过那道神谕的时候,身后的族人们,已经忍不住跪着低声欢呼,相拥而泣了起来。 终于,不再颠沛流离。 终于,他们在这世间,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这是再也不会被屠杀、被吞食、被驱赶、被抢夺的安生之地。他们和他们的孩子,终于可以活了下去。 众人高呼着对天帝的赞美和崇敬,大祭司更是决定,要尽快举行一场盛大的祭祀仪式。整个部族里,到处都充斥着对神的赞美,和对未来生活的希望。 昌意恭送走神使之后,还跪在那里很久,没有动。女枢上前想扶起丈夫,却发现这个一直比磐石还坚强的男人,竟然在无声的落泪。 “阿意,这是小乾荒给我们带来的福气吗”?母亲想起了自己的孩子,那个数年前,在部族生死存亡的时候,被献给了天帝的孩子。 那时候,他还那么小,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啊。他在自己的怀中被生生抢走,带到了至高神的面前,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的亲人、族人全部离他而去,却没有哭一声。 “女枢”,昌意抬起头,表情严肃的看着妻子。 “那是神官,颛顼大人”。 第56章 神官凤仪 乾荒不知道这顿饭他吃了多久,吃了多少东西。直到他感觉他再也吃不下一粒粟的时候,终于满足的摸了摸肚子。 正当他兴高采烈的揉着自己,那从未有过如此饱腹感的肚子时。却猛然看到,那雪白柔软的里衣上,被自己的手摸过的地方,一片难看的油腻污渍。 乾荒突然就愣住了,他有一瞬间的无措。仿佛这锦衣,因为自己的触碰,便毁了。他心中有一种很矛盾的感觉,那是一种说不出的羞愤。 这些高高在上的神,这些神的东西,随时随处都在提醒着他,看呐,你这卑贱的人族,根本配不上锦衣华服。你的存在,就是如此的可笑。 少昊看乾荒盯着肚子上那团污渍愣神,便拿出绢布,拉过他的手,慢条斯理的给他擦了擦满手的油污。又拿过两根白色的棍子,放在他手上。“这叫箸”。少昊说着,握住他的手,教他应该怎么使用。 “啪。。。”。少年却猝然站了起来,一把甩开握住自己手的少昊,也将手中那象牙箸摔断在地上。 少昊看着突然不高兴的乾荒,有些莫名其妙。 刚想问他怎么了,却见对方将他自己的上衣一把扯开,脱下来扔在了地上。 少昊看着赤膊的少年,笔直的站在那里,面若寒霜,眼中有说不出的。。。愤怒? “你是不是觉得,我只会用手抓食物吃的样子,很粗俗可笑?” “是不是觉得,你们神的锦衣,只要穿在了我的身上,便就会被玷污的一文不值?” “你,你们。骨子里永远看不起我,是不是?” 少昊沉思了片刻,也面色不善的站了起来。他声音清冷的说道:“明日起,会有神官来教你礼仪。”说着便负手往外走去,在门口时,顿足回头。“你不该,用那般态度,同天帝说话。” 少昊去了彤鱼氏的神殿,长子挥,见到父神很开心,拉着他去看自己改进的弓箭,彤鱼氏随侍在旁,一直温柔腼腆的笑着。 少昊看着乖巧柔情的彤鱼氏,又想到那个浑身带刺的无礼人族少年,他甩了甩头,揽住了美人的肩。 “把挥带下去吧,今晚我在这里陪你”。 彤鱼氏招呼侍女将儿子带了下去,回头对着天帝大神,抿嘴微笑。 乾荒早上醒来,发现天帝一夜都没有回来。侍女扣门,告知织女部来人,给他送衣物和量体。 乾荒打开门,织女部的侍者先是行礼唤他:颛顼大人。然后便开始了工作,从头到尾没有多余的眼神和话语。 织女部的人刚离开,司礼仪教化的凤鸟部的神官,就已经到了。 那位神官看起来很年轻,容貌犹如碧海蓝天中的一抹潋滟。温润如玉,君子端方,眉目如画,俊逸雅极。是那种无论在何时,在何地,在人群中一眼看过去便能熠熠生辉的好看。 那人看见乾荒,先是走过去推手行了一个平级之礼,开口道:“凤鸟部神官,凤仪”。他见那少年没有任何反应,自己笑着摇了摇头。 “我奉天帝之命,自即日起,教导你礼仪”。 凤仪见那少年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双眼睛警惕的盯着自己,便又开口笑了笑。 “你不必紧张,我只为你授课,并不是管束你的人”。 乾荒抬头看着这个凤仪,觉得他似乎和之前那些在礼乐司的神官们,不太一样。 过了很久,乾荒终于走上前,看着这个叫凤仪的神官开口:“你可以。。。教我识字吗”? 凤仪露齿一笑,“当然,礼仪教化本就是我职责所在。” 凤仪走到书桌旁,拿起刻刀竹简,“你想先学哪个字?” 乾荒看着他,用力的吐出了一个:“人”。 少昊那日之后,再也没回来过。还是凤仪主动告诉乾荒,天帝去西北巡天了,估计数月才能回来。 乾荒点了点头,抱着竹简,继续专心的刻字。 凤仪看着乾荒,觉得这个人族少年,和传闻中一点都不一样。 神界里关于这位颛顼大人的流言蜚语,到处沸沸扬扬。 传言那个卑贱的人族,妖娆妩媚至极,手段层出不穷。他先是勾引天帝近臣神侍的青玄大人,妄图攀附。后来被青玄大人的未婚妻教训了一顿,不仅没有老实,还挖空了心思,找了个机会去爬了天帝的床。 一夜恩宠便为自己在人间的部族,得到了若水的封地。更不知是使了怎样的浑身解数,竟还哄得天帝给他这卑贱的人族,赐了衔,得到了颛顼大人的身份。 这是神界从未有过的事情,有人鄙夷唾弃他不知廉耻,有人愤愤不平嫉妒他青云直上。还有一些人背后下流的戏谑着,等哪日天帝玩厌了,他们也想尝尝这蚀骨销魂的人族禁脔。 凤仪是被天帝亲自召去的,他是天帝正妻凤鸿氏的胞弟,未来的凤鸟部长老,身份尊贵。 被天帝下令要他去教导那个人族少年的时候,他心中本是不悦的。可是天帝之命不可违,他自己多少也带着一点好奇的心思,便想着过来看看再说吧。 没想到相处了月余之后,他便觉得,所谓传闻,全是胡说八道。 这位颛顼大人,确实是完全不通教化,行为举止野蛮粗俗至极,甚至吃食都只会用手抓。可是和柔弱娇媚,搔首弄姿的狐媚,根本不沾边。 他很沉静,沉默寡言却总是一副心思深沉的样子。他的眼中,总是让人看不清情绪,是远超他年纪的的内敛。他很好学,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勤奋,经常练习的双手脱皮出血,也不停歇。 他可以整夜不睡,孜孜不倦的读书。他似乎很渴望知识,渴望了解学习一切东西。 唯独,对天帝的宠爱,没有什么渴望。 天帝只宠爱了他一次,第二天便就去了彤鱼氏那里,在那里住了几天之后,直接去西北巡天了。没有再来看过他一眼,走前也没有任何交代,天帝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寝宫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可是那少年从未问过,也没有想着什么心思手段好挽回天帝的心。他每天很认真的,跟着凤仪识字学礼,态度疏离却异常刻苦。 凤仪微微回神,看着那少年握着刻刀的手上,又有血迹渗出。他走过去,抽走了竹简。 “又不是罚你抄书,不必如此”。 乾荒猝不及防被他抽走竹简,懵懵的抬起头,看着这位凤仪神官。 “他。。。确实。。。长的不错”。凤仪看着一脸茫然看着自己的少年,不由心道。 即使是身为神族,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族的少年,长的极为英俊。用丰神俊朗,俊致雅极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可是这好看的面容和气质,却与他男宠禁脔的身份,十分不相符。 乾荒低头,又拿起手边另一个空白的竹简,继续刻了起来。凤仪有些不悦,他走过去正准备直接抽走他的刻刀。那少年突然仰起头,对他笑着。 “我已会写你的名字”,乾荒指了指刚刻好的两个字,有些得意。他想跟这位教导自己的神官大人,炫耀一下。 凤仪神官顺着他渗血的手指,看见那铿锵有力的“凤仪”二字时,心突然动了一下。 “你练了很久吗”?凤仪的嗓子有点痒。 乾荒点点头,“这两个字很难”。 凤仪突然觉得,那些横撇竖捺,一道道的,似乎都刻进了自己心里。 凤仪神官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从本来每日早晨的两个时辰,渐渐变成了一天中有八九个时辰都在这里了。偶尔的,两个人还会一起去书馆,至晚方归。 老师倾囊相授,学生废寝忘食,这本应是很好的事情。可是如果那两个人的身份非同寻常,事情就会变得奇怪了起来。 凤鸿氏早已听到了传言,可是她却觉得自己那知礼守节,自幼持重的弟弟,绝对不可能会被人族男子蛊惑,便没有理会过。 当两个月后少昊回来的时候,神界的谣言已经暗潮汹涌了。 第57章 招惹 少昊先是在外殿处理了政务,随即带着身边的近侍进了内殿。本以为冷了他几个月,那少年知道自己回来了,会迫不及待的迎接讨好。 可是却一直未见人影,于是他对身边的侍女随口问了句:“颛顼何在?” 侍女不敢回话,跪了下去。 少昊回头看了内御官一眼,内御官上前开始禀报,少昊的脸色,越听越低沉。 天帝一直阴着脸不说话,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说话,所有的人就这么一直静默着等到天黑。 “我刚想了一路你同我说的话。。。”,乾荒一面对着凤仪说话,一面推开了内殿的门。可是他发现刚刚还微笑的凤仪大人,突然收住了笑容,站定不动。 凤仪大人对着自己的背后,行了一个大礼:“天帝”。 乾荒回过头,看见天帝大神不知何时回来了,端坐在内殿的神座上,面色阴沉。 整个内殿,气氛,很是压抑。 青玄、丹朱、伯赵、奎刚等天帝近臣神侍全部赫然在列,内御官也低着头,合手站在一旁。 乾荒被这莫名严肃压抑的气氛愣住,很快反应了过来,凤仪教导过自己,见天帝时要行礼。 他转过身,对着高座上的天帝,学着凤仪的样子,也行了一礼:“天帝”。 “过来”,少昊的声音清冷又不悦。 乾荒转头看了一圈,发现天帝应该是在叫自己。又在脑中回想了一下,应该怎么见天帝的礼仪,才慢慢的走了过去。 他走到神座下,就不再向前,再次拱手低头。 少昊看着他这位礼仪周全的样子,皱了皱眉,似乎更加不悦了。他沉着脸走下来,走到乾荒旁边,挑起了他低下的头,看了看,然后将他拉着,跟自己一起回到了神座。 乾荒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天帝抱坐在了膝盖上。他疑惑又震惊的抬头,看着这个回来就不对劲的天帝大神。 可是少昊没有看他,他一只手搂着他的腰,一只手搭在他的双腿上,眼睛一直盯着未曾抬头的凤仪神官。 “他同你说了什么话”?少昊低下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乾荒。 突然被问功课,乾荒也暂时忘记如今自己这个很奇怪的姿势。 “凤仪大人说,人族礼仪混乱,缺少教化,所以才会一直互相征伐不休。” 少昊看着一本正经回话的乾荒,突然轻笑了一声。一直阴沉的脸色,终于是缓和了一点。 “凤仪,你教导的不错”。少昊站起身,抱着乾荒往寝殿走去。 “明日起,不必再来了。” 随着天帝离开,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丹朱用胳膊碰了碰旁边的青玄,“喂喂喂。。。回神了,想什么呢你?” 青玄被丹朱惊到,回神之后给他他一拳,转头就看到凤仪神官还站在那里,没有抬头,也没有起身。 青玄的脸色又沉了下去,自己当日,似乎也是这般的。 进了寝殿之后,乾荒马上就从少昊的身上跳了起来。“你为什么明日不让凤仪大人过来了?” “我离开了三个月,回来你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吗?”天帝刚刚缓和的脸,又不高兴了起来。 乾荒歪着脑袋想了想,接着又行了一个礼:“恭迎天帝回来”。 少昊气笑了,他走到书桌边,看着高高累起的几垛竹简。“这些都是你这段时间学的?” 乾荒点点头,眼睛都亮了起来,他连忙走过去,拿起刻刀,在那卷打开的空白竹简上,快速的刻了两个字:乾荒。 他献宝似的举起来,对着少昊,“你看,这是我的名字”。 少昊看他那副快夸我的得意表情,勾了勾嘴角。拿过他手上的刻刀,在“乾荒”二字旁边,刻了一个“挚”字。 “这是我的名字”。 乾荒看着那个字,轻轻的读了出来:挚。 “你认识?” “嗯,是挚爱的意思,就是最最喜欢的那个”。 两个人的目光对上,莫名的,有一丝暧昧的味道。 “以后,不用凤仪,我来教你”。少昊先开了口。 乾荒有点不敢置信,天帝大神是世间最厉害的,跟着他,肯定能比和凤仪大人学会更多,欢喜的直点头。 少昊见他听自己说要亲自教导他之后,格外的高兴,心中暗道:所以玩那些花招,原来就是想要我吗? 唔。。。这小乾荒,何时学会的争宠?不过,也不是不可以。他这样。。。也。。。也不错。 乾荒自是不知道天帝大神内心的那一番起起伏伏,他只是高兴以后可以跟着天帝学习了,跟着世间最强的那个人学习。 少昊传了膳,乾荒刚准备坐下来吃,却发现没有食具。天帝大人看他不动,竟然伸出了手,抓起了一片牛肉,喂到他的嘴边。 乾荒震惊的看着向来风光霁月,优雅至极的天帝大人,竟然直接用手抓食物。震惊片刻后,他反应过来了什么,鼻子猛然一酸。 他怎么突然,想哭了。 乾荒扭过头,不想让少昊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 面前拿着牛肉的手收了回去,同时传来了天帝大神,竟有些紧张的声音:“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我也这样吃。。。” 少昊看少年扭头不肯接受的样子,以为他又觉得自己是看不起他。所以他连忙拿着那片牛肉,塞到了自己嘴里。 乾荒看着这个世间最高神邸,天帝大神,竟然会这么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自己这个人族的,那可笑的,敏感又脆弱的自尊心吗? 那日他对天帝发的那通无名火,对一个卑贱的人族来说,怕是万死都够了。 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在神界,之前无论被怎样羞辱殴打,除了生理性的眼泪,他一直未曾哭过。 他所有的软弱,在那日目送亲人族人离开的时候,就应该已经全部丢掉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是天帝大神用的术法吗? 少昊见他坐在那里沉默不语,扭着头却落了下泪,更是慌张了起来。“我。。。我真不是。。。你别哭。。。别哭”。 当年人族娥皇的眼泪,一次次打败了无敌的天帝帝俊。如今,一个叫乾荒的人族男子,一样用眼泪,让身为天帝的少昊,第一次手足无措了起来。 乾荒转过头,眼眶通红的盯着少昊,用一种不该是少年,也不该是人族对天帝的口气,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记住,是你先招惹我的。” 少昊瞬间竟然被他的气势震住,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兵荒马乱时,像猎人盯着野兔一般看着他的娃娃。 乾荒以几乎瞬间的速度,将自己所有的表情和情绪都收了起来。他站起身,对着少昊说道:“乾荒已学会用箸”。 少昊看着如今吃相优雅的乾荒,十分欣慰,不枉他让最优秀的礼仪神官来教导他。接着他又想到了内御官说的那些,凤仪他不会真的? 少昊又看了一眼认真吃饭的乾荒,心里嘀咕了一句:长的其实,也就那样吧。 第58章 几分真心,几分算计 乾荒吃饱了很兴奋,他走到书桌旁,埋首伏案了起来。 “你都不困吗”?少昊看他那浑身是劲的样子,幽幽叹气。 “我要先列一个学习章程,凤仪大人教我的”。乾荒头都没抬的回答。 凤仪凤仪,又是凤仪。少昊觉得这个名字在乾荒口中出现的次数,多的让他有点烦。 “那你列吧,我走了”。少昊走到门口,抱了会阿迪。三头犬很久没见到主人了,很是兴奋。摇着尾巴,三个头一起蹭在少昊身上,撒娇的不行。 “连阿迪都知道,好久未见了,要同我亲昵一下”。少昊心里想着,抬眼又看了看那个一脸兴奋的坐在书桌上前的少年。 “啊?你别走”。乾荒自己刚反应过来天帝大人说了什么。他抬头,看见天帝已经要出门,他连忙过来拉住了他。 少昊被他拉住,便站着不动,笑吟吟的看着他:“你是要我晚上留在这里,陪你吗?” 乾荒的脸,又红了。可是他拉住少昊衣服的手,不仅没松开,还攥的更紧了一点。 “不。。。不可以吗?” 少昊没有说话。 “我不列了。” 少昊还是没有说话。 “我唱摇篮曲。。。给你听。。。” 乾荒拉着少昊说他先去沐浴,让他等着自己的时候,少昊的表情,特别意外。 在汤池中,乾荒屏退了所有人的侍奉,他一个人仰面躺在水中,静静地思考。 凤仪大人教导他,想要收获,那就需要先付出的,越是丰厚的回报,越需要付出更多。这本是凤仪最初授课时,说来想勉励他勤奋读书的。可是乾荒太有天赋了,也实在太聪慧了,他无师自通的,举一反三。 他闭上了眼睛,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开蒙读书之后的乾荒,内心经历了怎样的蜕变。更没人知道,这个人族还是少年的外表下,有着整个天地间都似乎装不下的野心。 乾荒回去的时候,少昊已经躺在床上了。他看见乾荒只着里衣,乌发披散发着走过来,躺在了自己旁边,心里突然有点紧张。 这少年到底知不知道,他刚刚的挽留是什么意思呢?又明不明白,晚上留下来陪你是什么意思呢?万一。。。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不是又要把人吓到吗? 天帝大人自出生来,世间所有的一切,除了心中的那唯一的遗憾,其他的任何人,任何东西,都是任由他索取,只要他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无论是他的容貌,还是他的身份,男男女女,都没有人会拒绝他,也没有人想拒绝他。 可是这个人族少年,曾经如困兽犹斗一般,激烈无比的拒绝了他。 “乾荒,你。。。知道。。。你知道。。。那个。。。就是。。。把我留下。。。是什么意思吧?”少昊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好。 “嗯”,少年很快有了回答。 少昊有点惊异乾荒这么快就给他了反应,他看了看对方的侧脸,没有表情。然后他伸出了手,小心的碰了碰对方的肩膀,见他没有反抗,便一把搂了过来。彼此的心跳贴在一起,呼吸也缠绕在一起。 乾荒看着少昊的脸,觉得这神邸的容貌,可真是容易乱人心智。真想有天能看到,那样一张脸,那样高高在上的神,哭的样子。 少昊见他盯着自己,那眼神仿佛无数个小钩子,他又心痒又紧张。他慢慢的,把头低了过去。 “我知道,可我不愿”。少昊没有碰到预想中美味,那少年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脸,轻轻说了一句话。 少昊突然有一种,自己被戏弄的感觉,他微微有些怒气。将手臂抱的用力一些,又扳过了对方的头。 “我知道自己的力量,根本反抗不了你”,乾荒红着眼眶,声音哽咽。 那个样子,让少昊有一瞬间的心软,但是他忍住了。他闭上眼,不再看乾荒的表情,将对方肩部的衣襟扯开,伸手摸到了他的后背。今晚已到这个地步,他不打算放过这个少年了。 “你的人,太多了”。乾荒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只是继续说着。 “多的,让我生气”。 “多的,让我不愿”。 少昊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的猛然起身,他坐在旁边,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平躺在那里的少年。他神色悲切,紧闭双眼,眼角似乎还悬着泪水。 幼年的记忆中,那个美丽忧愁的女子,总是在哭。 “为什么?你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为什么还有那么多,旁的人?” “为什么不能只有阿娥一个人?” “你别碰我,你刚和别人在一起过,你身上还有别人的味道。你放开我,放开我,帝俊,你让我恶心”。 “我就是喜欢发脾气。我看见她们就生气”。 少昊感觉,刚刚有什么东西,瞬间击穿了自己的心。 他坐了很久,然后将乾荒的衣服整理好,抱在了怀里。“就这样,就这样就好”。 乾荒任由他抱着,过了很久,缓缓的伸出了自己的手。他反手把这位世间最尊贵的天帝大神,抱在了自己怀里。少昊愣了一下,听着头顶传来了摇篮曲的哼唱,对方一下下,轻柔的,拍打着自己的背部,他鼻中酸楚,回抱住了那少年的腰。 在少昊看不到的上方,那个人族少年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讥讽的微笑。 人族真的是很奇怪,明明是最弱小的种族,可是却有着特别的天赋。人族中的有些佼佼者,似乎天生就会权谋,天生就会算计人心。 是你先招惹我的,乾荒想着。 神界现在人人皆知,颛顼大人得天帝盛宠。因为自从天帝西北巡天回来,已经整整一个月,每日只陪着他。 天帝的学识简直如浩瀚星海,远不是凤仪那个礼仪神官可以相比的。乾荒跟着少昊学习,恨不得每天不吃不睡,简直废寝忘食到令人发指。天帝有时候想休息一下,都会被他打断弄醒。 所以侍女们经常听墙角能听到,天帝无奈又疲惫的抱怨着:“乾荒,你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会吗?” “乾荒,你自己不累吗?受的住吗?” “乾荒,咱们今天歇半天行不行?我要受不住。” “乾荒,你太欲求不满了,简直可怕”。 所以,天界现在第二个最热的传言就是:颛顼大人不仅欲求不满,而且房中术极其厉害,天帝都被折腾的受不住了。 当丹朱来找少昊,告诉他青玄要成亲的时候,看着天帝那略微疲惫的神色,他忍不住揶揄道:“想不到那小乾荒如此厉害,天帝竟然都要被掏空了吗?” 少昊翻了这位一同长大的玩伴一眼,也是戏谑的回了一句:“最难消受美人恩呐”。 第59章 青玄的婚礼 两人说话间,乾荒已经走了出来。他看着丹朱,行了一个平级之礼。 丹朱还了一礼,然后大笑着对他说:“如今颛顼大人果然是礼仪周全,有模有样了呀。” 少昊的脸上,有些许得意之色,乾荒也笑了笑。 “这样青玄大婚的时候,颛顼大人去了也不会失礼啦。”丹朱走过来,递了一个请帖给乾荒。 乾荒楞楞的接住了那个请帖,指了指自己:“我?” 少昊也是微微侧头,“青玄给乾荒也下了请帖?” “应该是玄鸟部的下人弄的吧,凡是神官,应该都有。”丹朱抓了抓头,“我今日去的时候,在里面想把我们那几个人的都翻出来,正好看到颛顼大人的,想着就一并带来了。” 少昊点了点头。 乾荒却看着少昊问了句:“你的呢?” “他们没有下帖子给你吗?”,乾荒说着,得意的扬起眼尾,举起自己手里的请帖抖了抖,“那就让我,携你进去吧”。 丹朱又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忍不住过来拍了拍乾荒的肩膀。“颛顼大人不必担忧,青鸟部,玄鸟部,和雎鸠部的长老,会亲自来恭请天帝的”。 乾荒转了转眼珠,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 青鸟部玄鸟部雎鸠部合力办的这场婚礼,十分盛大。 乾荒从未见过如此的场景,新奇又兴奋。人族的没有婚礼仪式,只是在族长和祭祀那里,做个见证就可以了。哪怕是族长娶妻,也只是在祭祀记录下来,和其他人区别不大。 如此张灯结彩,华丽铺张的场面。还有那一项项繁琐又严肃的仪式,都是乾荒闻所未闻的。 他看的有些激动,回头对着少昊,随口问了一句:“这应该是天界最盛大的婚礼场面了吧?” 少昊这一路心情也很放松愉悦,于是便没有过脑子的随口答道:“当然不是,当年我娶正妻凤鸿氏的时候,那才是。。。” 乾荒的脸,沉了下去。 少昊也立马发现自己失言了,便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飞马拉的皇极御车里,沉默了一路。 到达目的地之后,銮驾停下。少昊有些心虚的瞟了瞟乾荒,发现他依然阴沉着脸,一动不动。少昊轻轻的拉了拉对方宽大衣袍的袖子,乾荒却一把拂开了他的手,也不理在车下跪着等他踩踏的仆从,自己跳下了车,大步走了进去。 少昊无奈,怪自己今日发了昏说错了话。 天帝銮驾到达之前,各族的长老和各位主君们,都已在门口迎接了。忽见颛顼神官跳下了天帝的马车,一个人径自走了,众人纷纷面面相觑。 青玄正在里面招呼客人,突然看到乾荒来了,他有片刻的恍惚。正在他犹豫,要不要上前同他说话的时候,凤仪已经上前叫住了乾荒。 “凤仪大人”,乾荒似乎应对考试一般的,行了一个标准至极的平级之礼。 凤仪笑着回了他一礼,“颛顼大人”。 两人站在谈笑了一会,仪式便要开始了,人全部涌了过来。凤仪拉着乾荒,走到了人群的角落中。 青玄转头间,就已经看不到乾荒了,这边又在催着吉时已到,他便走了。 凤仪见乾荒伸着脖子踮着脚的想往前看,忍不住笑道:“乾荒,你很感兴趣呀。” 乾荒点点头,继续伸长了脖子看。“这婚嫁之礼,我们人族从未有过,好生新奇”。 当看见两人各自剪下一截头发的时候,乾荒奇怪的回头问着凤仪:“这是在做什么?” 凤仪看了他一会,似乎心里有了什么决定。他撩起自己胸前的一缕头发,又轻轻的撩了一缕乾荒的头发,放在一起,拧了拧。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发妻即是正妻,此生唯有一人。只有结发之人,才可举案齐眉,共度一生。这便是婚礼中,最重要的仪式和承诺。” 乾荒看着自己和凤仪拧在一起的头发,正妻就是发妻,是唯一可以结发的那个人吗?那天帝,应该是跟凤鸿氏结发了吧。 他,早已有过了唯一了。 “我以后,也可以结发吗”?乾荒突然有些憧憬,人族没有结发,没有婚嫁之礼。 凤仪看着乾荒,眼里的温柔都要溢出来了,他扬了扬两人拧在一起的头发,轻柔的回答:“嗯,就像这样”。 在主宾上席的最高处,少昊和凤鸿氏,都没有看面前的那一对新人。两人都盯着人群角落里,凤仪和乾荒的动作。 “凤仪他在做什么”?少昊语气不善的对着凤鸿氏开口。 “天帝你又在做什么”?凤鸿氏收回了目光,想起之前听母亲说,胞弟在家中翻遍了典籍,想查实有没有不可娶男子的记载。又想到之前那沸沸扬扬的传闻,阿仪真的对那个人族有兴趣? 想到此处她又抬头看了身边的丈夫一眼,天帝的容貌是世间最俊美的存在,他的身份也是最高无上的高贵。 自己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谈不上恩爱甜蜜,但是也相敬如宾。天帝乃万物之祖,世间统治者,有很多女子,也有过男子,她从未有过任何感觉。 这天下万物,本都是他的,他想要什么,都是应当的。 她自认很了解天帝,这个人族少年,不过是天帝猎奇的新鲜感罢了。封地也好赐衔也罢,不过是逗弄宠物的玩具而已。于天帝来说,那些无足轻重的东西,又能算的上什么呢。 等天帝厌倦了,阿仪若还是喜欢的话,倒是可以找天帝要过来,全了阿仪。也不过是,家里多养个宠物罢了。 仪式结束,酒席开始。 乾荒跟着凤仪去了普通神官的区域落座,旁边的神官看到凤仪很是奇怪,问凤仪大人为何坐在这里?凤仪只是笑笑,表示这里没有长辈,自在畅快一些。 乾荒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心思,一直都郁郁寡欢的样子,凤仪给他布什么菜,他就吃什么。酒过三巡,有些神官已经喝醉了,这里都是普通低阶神官,一个个也都开始肆无忌惮了起来。 渐渐窃窃私语之声,也就大了起来。 “你们看凤仪大人,竟然陪着那人族到这里来吃席,看来两人之间的传闻果然不假”。 “今日青玄大人成亲,他也有脸来?听说那颛顼是跟着天帝銮驾来的,现下却又缠着凤仪大人,啧啧啧。。。” “呀?这般精彩吗?这颛顼可真是不知廉耻,三个男人都在这里,他倒也能自如的左右逢源?” “到底是卑贱的人族,爬床爬来的神官嘛。哪日天帝若厌弃了,不管是跟旧主青玄大人也好,还是跟着下家凤仪大人也罢,人家到底还是有靠山的。” “我听青原说过,他最初在礼乐司的时候,就勾人的很。整天一副小妖精的模样,勾的他们礼乐司好多人,看得到吃不下别提多憋屈了。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也让我等尝尝。” “呸。。。你也不看看人家跟的都是什么主儿,玄鸟部和凤鸟部的继承人呐,能看的上你?” 第60章 你要什么? 乾荒端起面前不曾碰过的酒杯,一饮而尽。他从未喝过酒,被呛的不停的咳嗽。凤仪立马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不是不会喝酒吗?” 乾荒不再咳嗽之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抬手抹了抹刚刚咳出来的泪花。 “凤仪大人你知道吗?人族的粮食,从来都不够吃。每年饥荒饿死的人,不比打仗死的人少。我们的孩子,很难养大,因为粮食,要先给保护部族的青壮年吃。” “我曾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都没有活下来。”说着他又将手中那杯酒一饮而尽。 “可是神界,却能有那么多,多余的粮食,来酿酒?” “宁愿让谷物烂在那里,等发酵之后取液体,再把谷物放在那里腐烂掉。 宁愿腐烂?也不能将那些赐给我们人族吗?只要赐一点点,赐一点点,就有很多人,可以活下去了呀。” “真的只要赐给我们一点点,很多人,就可以活下去了。” 乾荒已经喝了第三杯了。 凤仪以为,乾荒是为了那些难听羞辱的流言蜚语而愤怒,而伤心,所以借酒浇愁。 完全没想到,这个少年,会是为了酒本身而愤然难过。不知道是呛的还是难过,少年的眼中泪光一直闪烁不同,看着让人心疼。 凤仪摁住了他想倒第四杯的手,拉着的他离开了。他带着乾荒到外面透气醒酒,也带着他离开那些流言蜚语之地,不想再让他听到那些恶心下流之言。 乾荒觉得头有点晕,他看着凤仪,笑着开口: “凤仪大人,其实你是骗我的吧”。 他靠在一棵树上,自嘲的摇着头。“根本就不会有人跟我结发”,乾荒摸了摸自己的头,低低的笑着。 “我们人族没有结发之礼,只有你们神族才有。” “可你们神族,又有谁会愿意,跟我这个卑贱的人族结发呢?” “不过,谢谢你骗我。” “我当时,确实是高兴了一会”。 乾荒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准备起身。可凤仪却突然靠近,把他摁在了那棵树上,乾荒睁着湿漉漉的眼睛,不解的看着对方。 凤仪没有说话,眼中有沉沉的大海。他低下头挑起了乾荒的一缕头发,握在手上。然后又挑出了自己的一缕头发,握在一起。 一道银光闪过,凤仪用一把匕首,将两人握在一起发丝截断。随即手心内红光一闪,再打开手掌时,已有红线,将那两缕青丝捆在了一起。 “我愿意”。 乾荒对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还反应不过来,他只是傻傻的看着被红线捆住的那两缕头发,他想伸手去摸,却一个天旋地转,醉倒了过去。 凤仪抱住他歪到的身体,在他耳边又轻轻的说了一句:“乾荒,我愿意”。 少昊在看到凤仪和乾荒做那些小动作开始,他的心思就没有在过。他让奎刚去神官区找乾荒,找到就带到马车上等自己。可是奎刚却来回复,找不到人,听说早就跟跟凤仪大人离席了。 少昊瞬间就捏碎了手里的玉杯,凤鸿氏也皱了皱眉。 天帝脸色极度阴沉的离席了,奎刚丹朱等人,也跟着天帝一起离开了宴会厅。 当少昊在小树林里,看到抱着乾荒的凤仪时,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乾荒不会饮酒,不过两杯便醉了,我便让凤仪带他来此处醒醒酒”。青玄突然从旁边走了过来,对着少昊行礼解释到。 少昊“嗯”了一声,想走上前把乾荒从凤仪怀中抱了起来。凤仪看着朝着他走来的天帝,手臂不自觉的收紧。青玄拍了拍他的肩,对着他摇了摇头。 “你若不想害了他,以后就莫要如此。”恭送完天帝离开之后,青玄回头对着凤仪说道。 “当初就是天帝,去示意雎伏将乾荒几乎打死”。凤仪听到这句话,猛然抬头看着青玄。青玄面容严肃的,盯着这位最负盛名的同辈继承人。 “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也一定会得到”。 “噗通。。。。”,乾荒感觉自己掉入了水中,他猛然站了起来。 抬眼就看到少昊那张怒气冲冲的脸,“你今日洗干净了再上床”。 乾荒的酒在被扔进汤池中时,已醒了大半。他只迷迷糊糊的记得,自己和凤仪大人在一块吃酒。 于是随口就问了一句,“凤仪大人呢”? 少昊觉得自己已经被激怒了,他走下去拽住了这个少年胸前的衣襟。“你若再说凤仪两个字,我就。。。” “你就如何?杀了我?”乾荒推开了揪住自己衣襟的天帝。 “天帝今日是同发妻有什么不愉快,回来拿乾荒撒气吗?” 少昊听到发妻二字,气势莫名的虚了下去。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乾荒此生,是没有这样的福气的”。少年说着坐在了水中,将一头青丝挽在胸前,轻轻抚摸。 突然,他的手顿住了。 自己的头发,有一缕,明显是被利器割断了。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些画面,还有那句。。。我愿意。乾荒眉心一跳,凤仪大人? 少昊叹了口气:“乾荒,我是天帝”。 乾荒根本没听见少昊在说什么,他此刻正伸手在自己的衣襟里,急切的想找什么,却什么都找不到。 “你要什么?”少昊看他一副急切乱找的样子,抵住了他的肩,让他冷静下来。 “除了结发,你还想要什么”?乾荒看着这个世间最俊美的神邸,脑中闪过了无数的念头。终于是将在衣襟中寻找的手,抽了出来。 是啊,那些又有什么重要的呢?重要的是眼前这个至高大神,统御世间一切的天帝。他能给自己带来什么。 乾荒笑了笑,他盯着少昊,双手勾住了对方的脖颈,凑到他前面。 “我要你”。 少昊猝然抬头,猛然他就被对方摁住了头,一个温热的物体,贴上了自己的眉心。 乾荒低下头,吻住了少昊眉心里那金色的鸟纹。 那印记是天帝的图腾,是神力的象征。那是这世间最高贵、最圣洁,最不可触碰的的存在。 现在却被一个最卑贱人族的男子,吻了上去。 这个人族,罪该万死。 少昊只要一根手指就可以轻易的碾碎这个僭越的人族,让这个亵渎了天帝神印的人族灰飞烟灭。可是,他只是闭上了眼,慢慢的,回抱住了对方。 乾荒被汤池的热气熏的酒气再次上涌而来,又一次醉倒了过去。少昊抱住瘫软的乾荒,眼神晦暗不明。 第二日天帝带着乾荒清早就去了珍宝阁,让他去选琴。 “君子六艺,以后都由我亲授于你”。 乾荒高兴极了。 天界又开始盛传,天帝对那位颛顼的大人的宠爱,越发恩重了,他再也没去过别的地方过夜。 他如今同他的父神帝俊一样,朝朝与暮暮,暮暮与朝朝,都只陪着那一个人。 乾荒学的极快,学识、琴艺、骑射乃至武技,都尽得天帝的真传。他的天赋太好了,好到当众多神族都惊叹的地步。 乾荒有时候会跟丹朱他们切磋,在不动用神力的情况下,纯武技的比试,竟然也能不落下风。 少昊看着那个挺拔英俊的少年,将丹朱击倒在地,一剑挑开了对方的武器,骄傲的站在那里,对着自己挑眉。不由自主的,就弯了嘴角。 去西南巡天之前,少昊事无巨细的吩咐了内御官,如何细心地照顾颛顼大人的衣食住行。走前的一晚,乾荒抱着他,唱了半夜的摇篮曲。 第61章 他也是不择手段的人 天帝离开了一个月后,青玄被送了回来,据说是西南有部分星君叛乱,他保护天帝受了伤。 乾荒想了想,决定去看看青玄,顺便问一下,天帝是否安好。 雎伏看到乾荒的时候,表情是微妙的,她看着这个曾被自己鞭打折磨的半死不活的卑贱人族。这个如今深受天帝宠爱的男宠,颛顼大人。 当初她被天帝叫去,示意她去教训一下这个少年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天帝的心思。以为天帝只是不喜身边的近侍,和卑贱的人族来往过密,想着为青玄哥哥好的目的,她狠狠的将那少年毒打了一顿。 却不想青玄为了此事和自己心生间隙,她急得不行,连忙如实相告,她是奉天帝之命去的。 “雎伏女神”,乾荒面无表情的行了一个平级之礼。 “颛顼大人”,雎伏也还了一礼,她的脸上有些自嘲的表情。不曾想过,会有一日,自己要同这个卑贱的人族,互相见礼。 “我来探望青玄大人”,乾荒依然没有表情,他不知道这位女神堵在门口,到底是何意。 雎伏笑了笑,“颛顼大人的心意,雎伏带青玄心领了。”接着她收起了笑意,“劳烦颛顼大人请回,若让天帝知道,他离开之时,颛顼大人私下来看望青玄,怕是又会引出诸多麻烦”。 “雎伏女神,我。。。”,乾荒还想解释什么,却被对方打断。 “颛顼大人如今的身份,应该有所觉悟。当日雎伏并不是故意为难于你,只是奉命而已”。 雌伏又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言尽于此,大人聪慧,莫要再做让自己和他人为难之事了”。 乾荒回去之后,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时候,他将手中的茶盏摔得粉碎。 侍女听到动静连忙进来清理,乾荒却让她出去,自己上手去收拾那些碎片,手指被割破,鲜血滴落下来。 内御官见状,一面责骂侍女,一面招呼人赶快给大人包扎。 乾荒坐在那里,任由一群人大呼小叫的给他清理指尖的伤口,上药包扎,笑的越来越冷。 指尖小小的划伤,这些人如此兴师动众。当初自己那样被毒打凌辱,哪怕自己死了,也不会有人来看一眼吧?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现在是,那个人,在乎的人。 原来那个人,也是一样的不择手段之人。 不,不一样,那个人,只会给别人带来痛楚和苦难,达到自己的目的。至高无上的天帝大神呐,也不过是如此的不堪。 乾荒心底还残留的一丝心软,泯灭的,悄无声息。 天帝归心似箭的回来了,此次西南有星君叛乱,他虽然镇压的干净,可是自己也神力耗损颇为严重。不顾所有人的请他休息的劝阻,坚持赶了回来。 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在驱赶着他,除了母亲,他从未如此的,想念过。。。一个人。。。 乾荒,竟然会比他想象中的更想念自己。 他看到那个少年时,他正在练剑。看到自己回来,乾荒竟然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扑过来抱住了自己,笑着仰起脸,对着他说:“我很想你”。 晚上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两个人平常的相拥而眠突然就变了味,衣襟互相被扯开,发丝交缠在了一起。有小兽在细细啃咬着锁骨和肩颈。 当乾荒的手,顺着少昊的脊背一路向下的时候,天帝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 少昊摁住了少年在背后的手,翻身把乾荒压了下来。他看着这个朝思暮想的脸,忍不住想尝尝那一直未能尝到的美味,可是他的脸落下的时候,对方还是扭开了头。 下一刻,乾荒一个屈膝加肘击,推开了自己。 “你不愿,就算了”。乾荒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他已经站起来,整理好了自己凌乱松散的衣服。 少昊愣了半天才确定乾荒说的意思,无比震惊。 他是天帝,是万物之主,是世间至尊,是只能顶礼膜拜的最高神邸。现在竟然有一个人族,他。。。想把自己。。。压在身下? “乾荒。。。你。。。”,少昊的震惊毫不掩饰。 少年却笔直如松的站在那里整理着自己的衣襟,那英俊的剑眉星目斜吊着,对着躺在床上的天帝说道:“我说过,我要你。” 少昊觉得,乾荒疯了。 他面色不悦的坐起身,看着站在床边的少年,“你放肆了”。 乾荒却低着头,自嘲的笑了起来。“我何止是放肆,我简直论罪当诛,应当天打雷劈,万箭穿心,挫骨扬灰,永不超生。” 说话间他俯下了身,双手充满压迫感的撑着床,将天帝大神禁锢在其中,盯着对方的眼睛。 “可我就是,忍不住,想要你。” 少昊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喘不过气,他有些慌乱的推开那少年,逃一般的跑的了出去。 乾荒一个人靠在床上,摩挲着刚刚抚摸天帝的手指。天帝呐,果然是夺天地造化的钟灵毓秀,没有一处是不美的。这么完美的至高神,如果被一个人族。。。那会有多痛快啊。 少昊的心很乱,他从来没有想过,乾荒竟然会有那样荒谬的心思。 一个人在云端坐了半夜,少昊还是理不清自己的心绪。寝殿是不能回了,那有个虎视眈眈的狼崽子,少昊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有些憋屈。 很快天界就传开了,天帝大神回来后的第一天晚上,就和颛顼大人发生争吵。两人不欢而散,天帝拂袖而去,去了侧妃彤鱼氏的神殿。颛顼大人的专房专宠,至此结束。 少昊已经宿在彤鱼氏这里很多天了,倒不是因为彤鱼氏艳压群芳,而是她很安静。非常柔顺温婉的性子,总是轻柔的笑着,话很少。几乎不主动说话,你问她答,也是低声细语简短的话语。 处理完公务之后,少昊揉了揉眉心,每日内御官都来汇报那个人的衣食起居,他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少昊也不知道,乾荒的这个反应,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突然内御官脸色苍白的走了进来,在神座下跪着。 “何事?”。少昊心中一紧,难道是乾荒出了什么事? 内御官抬头,惶恐的说道:“颛顼大人他到彤鱼侧妃的神殿中。。。滋事,他砸了寝殿,还。。。还和彤鱼侧妃动了手。” 少昊猛然站了起来。 第62章 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当天帝赶到彤鱼氏的寝殿的时候,看见的是一幅鸡飞狗跳的场面。 彤鱼氏坐在地上小声抽泣,挥在一旁抱着母妃,哇哇大哭。凤鸿氏挺着即将生产的肚子,坐在一边不停的叹气。 朱襄氏、涂山氏、葛天氏、柏皇氏几位住在附近的侧妃,全部赶了过来。一个个都杏眉怒目的,看着对面那个被摁在地上的人族少年。 少昊的头瞬间就大了,自从他娶了正妻凤鸿氏开始,他的后宫无论再纳多少女人,从来没有闹过乱子。最多不过是些撒娇弄痴的争宠小手段,根本无伤大雅,后宫众妃也都相处和谐,从未有过如此之事。 千百年来,天帝倒是第一次要来处理后宫的争斗了。 他走近看到乾荒被死死摁在地上,忍不住对着侍卫脱口训斥:“放肆,还不放开”。侍卫被天帝呵斥,连忙松手,乾荒脱困的一瞬间就跳开站了起来。 他转着被勒的通红的手腕,一脸不羁的对着所有人看着。 “天帝”,凤鸿氏见少昊一进来就释放了那人族少年,皱了皱眉。 “虽说颛顼大人是神官,不是内御妇。可是如今他却是到后宫中来滋事,在侧妃神殿内打砸,还对天帝妃妾动手。如此肆意妄为,我不得不来过问和管制一下。” 少昊走过去扶起彤鱼氏,轻声的问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又柔声安慰了几句,便搂着她坐到了凤鸿氏旁边。 葛天氏在一旁愤愤不平道:“今日可真是长了见识,天界中竟然还有能因争宠而打上门的。” 朱襄氏也在一旁搭腔,“人族卑贱,所以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招数。” “这就是恃宠而骄呗,众位姐姐以后可要小心了。若是以后天帝在你们谁那里多呆了几日,保不齐也要被打上门来”。柏皇氏阴阳怪气的说到。 少昊终于无法,他看着那少年孤傲不驯的站在里,一副无法无天的架势。他咬牙切齿的下令:“神官颛顼,寻衅滋事,责令。。。。。” 他停顿沉默了很久,所有人都在等天帝大人的处罚。 “责令禁足一月”。 “呵,这可真是个严厉至极的处罚”。一直未曾说话的涂山氏,终于冷笑开口。 可那人族少年对于这一道轻飘飘的禁足处罚,不仅不感恩戴德,还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红着眼睛对着天帝,无礼的大吼:“你为什么都不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是神族,我只是个人,我如何能伤她?” “你关心她有没有受伤?为什么都不问问我,疼不疼?” 少昊看着他那副泫然欲泣的摸样,莫名心痛。可是众目睽睽,他闭了闭眼,对着身边的神侍吩咐道:“青玄,你把颛顼带下去吧。” 青玄生怕那少年再在这里会受伤什么伤害一样,赶忙将人连抱带拉的弄了出去。 看着这一切的涂山氏勾了勾嘴角,她已经看的分明。这人族少年明明有罪,可天帝不想罚,凤鸿氏竟也不想重罚,彤鱼氏一言不发,青玄大人那么紧张他。 狐族向来聪慧,涂山氏突然觉得,这位颛顼大人,真是有意思极了。 出了彤鱼氏的神殿之后,青玄怕乾荒挣扎,干脆便将他抱着制住,带回来天帝的寝殿。 青玄刚准备将他放下,好好嘱咐他几句,让他以后莫要再这样了。可突然发现乾荒死死勾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似乎在哭泣? 心还是软了下来,青玄摸着那少年的头,轻声安慰道:“别哭了,以后你莫要主动去找那些妃妾的麻烦就好,她们。。。她们若找你麻烦,我会保护你的。” 少年将他的脖子勾的更紧了,脸也埋的更深了,似乎越发委屈。 “为什么没人问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没人信我?我一个人族?会去主动找神挑衅吗?” “所有人都在关心彤鱼氏,那我呢?为什么没人问我疼不疼?” 乾荒哽咽的呢喃出那些话,然后抬起头,拽开自己的领口。 整个脖颈一圈,赫然一道极深的红痕,那是被绞死者才会有的伤痕。 “我只是不想死,我只是反抗了,就有罪了吗?” 青玄感觉,那一圈勒痕,绞在了自己心上。 当初这少年在礼乐司,整日伤痕累累,被羞辱嘲弄,自己没有护他。后来为他出头了一次,天帝却让雎伏差点把他打死,逼着自己把乾荒献给了他。 本以为,他跟着天帝,起码能好起来,能不会再被欺负,能好好的活着。 原来,天帝也护不住他吗?或者,他在天帝的心中,其实没有那么重要?终究只是一个玩物?当初那么想要,也不过是天帝的占有欲和自尊心,要从自己这里夺走罢了。 “青玄大人”,那少年红着眼睛看着他。“乾荒经常在想,以前在青玄大人那里的日子。即使跟阿迪一样只有一个墙角,也比。。。也比现在。。。” 通红的眼眶再也撑不住泪水,乾荒低着头,眼泪一滴滴砸了下来。 青玄的脸色不停的变换,他握住少年肩膀的手,用力的都快发白了。 “乾荒知道,青玄大人无法带走我的”。少年把头抬了起来,眼神让人心疼。“那请青玄大人,传我术法,让乾荒,在遇到生死攸关时,能够自保。” 少昊不是没想过去看看乾荒,可是两人本就。。。本就尴尬。再加上他亲口罚的对方禁足,此事又闹的沸沸扬扬,所有人本就在背后说他徇私偏袒,如果再去看望他,怕是会让他以后的处境,火上浇油。 那日青玄回来复命时,曾问他为何不愿相信乾荒,他只是摇头叹气,说了一句:“彤鱼氏向来柔弱温顺”。 后来细想觉得青玄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哪里不对。 想了两天终究是不放心,堂堂天帝竟然化为一只蚊虫,半夜偷偷的去看了看那人。 那人在偌大的床上却缩在一个角落里,看着让人心疼。他飞近过去,却在他的脖颈处,看到了一圈骇人的勒痕。 “有人要绞死他?” 少昊出来之后,当晚就离开了彤鱼氏的神殿,他在和寝殿相连的内殿,让人送了一张床进来。 他隔着一堵墙和一条廊道,陪在了乾荒身边。 乾荒第二日便知道了天帝竟然弄了张床,在内殿和他比邻而居的事。 他阴郁的笑着,一手翻着青玄给他的术法入门的心法,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这自残,可真值得。 第63章 凤翎羽 巫族的共巫部,又叛乱了,少昊正好天天在神界呆的憋屈,便决定自己带兵去平叛。临走前,他留下了奎刚,让他保护好颛顼大人。 一个月后乾荒的禁足令解了,他可以自由走动出入了。本以为第一个来找他的人会是青玄,没想到竟然是凤仪大人。 乾荒和凤仪一起往书馆走着,乾荒想问那日自己醉酒之后,记忆中零碎的片段,到底是真的?还是做梦? 可是结发那样的事情。。。如果真的是自己做梦。。。岂不是自己在梦中肖想了凤仪大人? 想着乾荒抬眼看了下那位朗月入怀的凤仪大人,之前只当他是个普通礼仪神官。后来才知道这位凤仪神官身份无比尊贵,乃是天帝正妻凤鸿氏的胞弟,未来的凤鸟部的继承人。凤鸟部下辖八属部,是神界第一大部族。 这位凤仪大人也是这一辈中最出众的存在,样貌清秀俊逸,学识渊博,性子恭谦有礼。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女神男神,倾慕于他。 可这位凤仪大人对任何人都是礼貌疏离,少昊也曾开玩笑说过:“凤仪之姿,有凤来仪,当配吾之血脉。”很多人也就觉得,凤仪大人以后肯定是要娶帝姬的了,便也一直无人贸然去结亲。所以凤仪大人年纪明明比天帝还大,却还未有婚配。 “乾荒。。。乾荒。。。”,凤仪见他少年盯着自己,一副出神的摸样,自己同他说话也没反应,便笑着拉了拉他的衣袖,打断他的愣神。 “你在想什么”,凤仪看着他讷讷的样子,忍不住又抿了抿嘴角。 “啊?”,乾荒的思绪被打断。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我在想凤仪大人”。 听到这句话,凤仪本往前走的步子顿住了。他回过头,看着这少年,微笑的说道:“我也想你”。 乾荒又是疑惑的啊?了一声。 “上次的事阿姐同我说了,你必定是受了委屈吧。彤鱼氏毕竟是侧妃,阿姐不得不,要做些想惩戒你的样子给众人看的”。 凤仪拉着乾荒走到旁边一处僻静处,“你且再忍耐些许时间,等阿姐生下嫡子,她便会替我开口找天帝求个恩典”。 “将你赐给我”。 乾荒的呼吸一滞,难道那些,不是发梦? 正惊疑不定的想着,却见凤仪此时已经从衣襟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红线捆住的一小把青丝。 乾荒的脑中山呼海啸,那些。。。那些都是真的?不是自己的梦?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乾荒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尾有些发红。 原来,真的有神族,愿意吗? 真的有高高在上的神邸,身份最贵的上神,愿意同自己这个最卑贱的人族,结发? 不是玩物,不是男宠,不是禁脔。真的有神,愿意与他平齐,和他结为夫妻。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凤仪看着他,郑重的重复了一遍。 他伸手摸上了乾荒的头,拔出了他固定发髻的簪子,又拿出一根流光溢彩的金簪给他插上。 “这是我们凤族的凤翎羽,一只凤鸟一生仅此一根。” “乾荒,这便是我的心意”。 天帝此次出征雷厉风行,以极其强势血腥的手段,很快的平定了共巫族的叛乱。留下将领收拾残局,以及处理将共巫族的余孽押解回天界的事,天帝自己先赶了回去。 少昊坐在王座上,医官在旁给他换着胸口的绷带,他则静静听着内御官的汇报。 内御官和医官都退下后,少昊开口问奎刚,“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奎刚面色有些为难,沉默不语,少昊撇他一眼,“如实汇报”。 “禀天帝,颛顼大人并无异常。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有日我与他切磋,他头上那根发簪竟能护主,似乎。。。似乎是凤翎羽”。 少昊折断了手中的刻刀。 乾荒知道天帝回来了,但是他没有想到,天帝刚回来会到他这里来。 门被打开,天帝一身戾气的走了进来,随即重重将门摔关上,将正在默习术法的乾荒吓了一跳。 乾荒不明所以,但还是离开书桌,恭敬的行了一礼:“天帝”。 少昊看着走到自己面前,弯腰低头行礼的乾荒,看着他发髻上那明晃晃,扎眼无比的金簪。 “啪。。。”的一声,少昊抽出那根金簪,砸到了地上。 乾荒顷刻间披头散发,刚抬起头,就被少昊一把推倒在书桌上,竹简散落一地。 “颛顼大人可真是好手段,凤仪的凤翎羽,竟都被你哄了来”。 少昊压迫着乾荒往后仰去,他面如寒霜,阴阳怪气的开口。 乾荒看着冷脸冷笑的少昊,反而镇定了下来。他猝然伸出手,一把将少昊头上的发簪抽了下来。 天帝大神顷刻间,也变的披头散发。 “天帝怒从何来?”,乾荒举着手中的金簪,“凤鸿氏的凤翎羽,天帝不也佩戴了千百年”。 少昊被他这句反问堵的更加怒火中烧,他唬开少年拿着金簪的手,“凤鸿氏是我正妻,我佩戴她的凤翎羽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所以?”少年仰起头,语气愤然,“是乾荒不配吗?” “卑贱的人族,不仅不配结发?” “也不配佩戴高贵的凤鸟神族的凤翎羽?” 少昊语塞,他看着乾荒,那少年如同一只龇开獠牙的小兽。 “凤仪大人和天帝不同,他并不这么想”。 “凤仪大人觉得乾荒配的上他的凤翎羽,也愿意同乾荒结发”。 “你不愿意给乾荒的,凤仪他都愿意”。 少年向后撑起身子,对着天帝吼道。 天帝已经被他气的全身发抖,他用力攥住乾荒的肩膀,用几乎是挤出来的声音质问道:“我不愿的,他都愿?你跟凤仪已经。。。已经。。。” 乾荒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了天帝说的是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是自然,凤仪大人的滋味,可是十分的蚀骨销魂呢”。 “啪。。。”少昊盛怒之下,抬手便给了少年一巴掌。 乾荒的脸,瞬间红肿了一片。五指红痕,清晰的印在他的脸庞,嘴角渗出丝丝血迹。 少昊愣愣的看向自己的手,他怎么。。。那少年红肿着脸,抬手擦了擦嘴边的血迹,眼神却是越发倔强,甚至带着一丝。。。怨毒。 天帝立马上前,伸手想去抚慰对方,却不想寒光一闪。 乾荒将桌上放置的神剑拔了出来, 一剑刺向了少昊的胸口。 原本结痂的伤口猝然崩裂,少昊胸前的血,湿濡了一片。乾荒似乎也没料到自己一剑会刺中天帝?更没料到会有这样骇人的血涌出来。 少昊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顶着刺进胸口的剑,继续往那少年走着。利器刺破血肉的声音传来,乾荒猛然惊醒,立马将剑拔了出来,扔到一旁哐当作响。 “你想跟他走吗?” “你也要走吗?你也要,丢下阿挚了吗?”少昊似乎有些疯魔,他完全不顾胸前那伤势,任由神之血滴在地上,一步步朝乾荒走去。 乾荒看着反常的天帝,心中惊疑不定。却见少昊突然双腿一软,晕厥了过去,他本能的接住对方,两人一起瘫坐在了地上。 天帝不对劲,他。。。好烫。对于天帝竟然也会发烧这件事,乾荒完全没有想到过。他正准备放下少昊,起身出去叫医官,可是胸前衣襟被对方拽住。 “母亲,母亲。。。别走。。。娘。。。娘。。。阿挚害怕。。。” “他们。。。他们都叫我杂种。。。他们都不服我。。。他们想杀我。。。阿挚害怕。。。” “娘。。。阿娘。。。别丢下阿挚一个人。。。别走。。。别丢下我。。。” 少昊的声音,这样的虚弱又可怜,这样的无助又惊慌,这不该是天地之主,天帝大神,世间至高统治者的语气。 乾荒想到曾在书馆中看过隐晦的记载,少昊天帝的生母,好像也是个人族。 接着他不自觉又想到了,当年整个部族离他而去时,那最后一匹马扬起的尘土。 最终,他握住了少昊的手,轻声回他:“我在”。 第64章 你要的,我以后都会给你 第二日医官来给天帝换药的时候,看着崩开又加深的伤口,暧昧又责备的看了乾荒一眼。 他轻咳了一声:“天帝此次,伤在心脉附近,在未痊愈之前,应当。。。有所节制。。。” 乾荒被医官那一眼看的脸有些不好意思,他扭过头,恰好露出脸上那还未消散的指印。医官见状更是摇头叹气,“颛顼大人,若天帝他。。。无法自抑。。。” 说着抬头递给乾荒一个药膏,指了指脸部的位置。“你也应当注意分寸,不要让天帝。。。太过于激烈。” 乾荒的脸,已经全红了。少昊的脸,竟然也红了。 内御官见状,立马将医官大人请了出去。 留下少昊和乾荒两人相对无言,气氛无比尴尬。 “我。。。” “我。。。” 两人同时开口,当目光相会的时候,又同时沉默了下去。 “我。。。我不知你本就有伤”,乾荒还是先开了口。“我。。。我也不是真的想刺。。。” “我不戴了。。。凤鸿氏的。”少昊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解释,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凤仪的。。。你也别戴了。” 乾荒抬头,少昊已经闭着眼睛靠在床头。 “可以吗?” 天帝的语气,隐隐竟有些恳求的意味。 半晌,乾荒仍然没有回答。 少昊睁开了眼,从床上起身,他摸到一个暗格,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匣子。 “这是世间第一对比翼鸟所化”,少昊从匣子里拿出两根发簪。“是当年父神,送给我母亲的”。 少昊拢起乾荒一半的青丝,在头顶挽成一个发髻,将一只比翼鸟的发簪插了上去。 “雄鸟的这只,给你”。 接着少昊又拢起自己的头发,挽了个一模一样的发髻,将雌鸟的那只,插了上去。 乾荒红着眼睛看着将雌鸟发簪插在头上的天帝大神,你总是要来这样招惹我,你为什么总是要来这样招惹我? 我原本,已经准备认命,放过你了。 少昊见乾荒红眼不语,便走过来拉着他的手,认真无比的看着他的眼睛。 “你想要的,我以后。。。都会给你”。 “你别走”。 “乾荒。。。别跟凤仪走。” 那少年沉默的太久了,久到让少昊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渐渐暗了下去。他慢慢松开了握住对方的手,低下了头。 却突然,有人猛的扳过了他的头,肩膀被制住,一个湿软的东西,打开了自己原本紧闭的牙关。 少昊睁大了眼睛,那眼中原本快要熄灭的火焰,腾冉升起,他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良久之后,乾荒放开了被他蹂躏的红肿不堪的那一处红艳。他看着这个俊美无双的天帝大神,再次将自己的唇,印在那人眉心处的,金色鸟纹图腾之上。 颛顼大人又复宠的消息很快又传开了,有好事者将这位男宠神官的房中术,传的神乎其神。 还将其如何魅惑至极,撩拨的天帝情难自控,激烈的连伤口都崩开的事情,大肆添油加醋一番。仿佛他们都在躲在天帝床下,亲眼所见一样。 丹朱将那些学给天帝听的时候,少昊倒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笑着继续整理手上,那一卷初级术法的竹简。 乾荒那晚抱着他入睡时,问他是否可以教自己术法,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可是后来却发现,教术法比之前那些,难太多了。 神族也好,还是巫族和妖族也罢,皆是先天种族,生来便自带灵力。可是人族,却是脱胎于泥盘的。 除了极少一部分得天独厚者,机缘巧合体内能有天地灵气,大部分人都是肉体凡胎。或者有大功德者的人间贤者,在天帝册封为圣之后,可以集功德之力,也能有些造化,比如伏羲,黄帝。 可是乾荒,既没有那份机缘巧合,也并无点寸功德。无论天帝如何手把手的指导,无论他自己如何勤勉练习,仍然是没有任何起色。 后来天帝干脆直接给他渡灵气灌入神力,可是这人族的身体,却是招架不住过多的神力。 当初渡的那口保他长生,已经差不多是他这幅身体的接受极限了。 少昊对乾荒很是舍得,上来直接就想着多多益善,直接猛灌。却不想片刻间,乾荒就七孔流血,吓得天帝大人连忙又给吸了出来。抱着人检查了半天,才慢慢放下心。 明明守着个大金矿,却一口咬不动,牙还差点硌掉,乾荒也很苦恼。少昊见他整日愁眉苦脸,郁郁寡欢,更是又急又心疼。便一面翻阅典籍,一面自己苦思冥想。 终于在天帝大神那无上的神力和浩渺的学识中,少昊慢慢摸索出了一些东西。他开始自己归纳整理,如何能让人族洗髓塑骨,吸收天地灵气。又如何能让人族的身体,可以容纳更多的先天神力。 这便是后世人族们,修仙求道的法门基础。 之后千百年的人族修仙者们,没有人知道。原来所谓的天道玄妙,最初的时候,只是至高神的天帝为了那一个人,绞尽脑汁想出来的。 之前千百年的人族也不曾敢想,原来人和神的界限,也不是完全不可打破的。只是从来没有那样一个神,愿意殚精竭虑,倾尽所有的,为人努力过。 当乾荒第一次将神的术法成功使出的时候,他激动的全身都在颤抖。 这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有人族,打破了神的专属。也是第一次,有人族,可以拥有神的力量。更是第一次,将千万年那牢不可破的尊卑从属,撕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乾荒看着自己手中的那小小光晕灵气,仿佛看到了未来人族希望的,星星之火。 晚上乾荒抱着少昊亲热了好久,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这个最高神邸带给他的。也知道为此,天帝付出了多少心血和代价。天界只有乾荒一个人族,天帝若想检验自己的想法,除了乾荒,就只能在他自己这个半人半神身上实验。 神,固然强悍,可是并不是,不会痛,不会伤。 乾荒热情如火,抱着天帝缠绵了半夜。直到少昊推开他,表示再弄下去自己就要忍不住了的时候,他才放开对方。 两人每晚耳鬓厮磨,交颈而卧,可却一直没有过真正的结合过。少昊很多时候,都会自嘲自己,堂堂天帝,却长时间如此这般禁欲。 自己竟然,还甘之如饴。 凤鸿氏怀了三年的嫡子,终于出生了,是一对龙凤胎。整个天界欢欣雀跃,御令官甚至都已经在起草昭告天下的庆祝神谕了。 少昊的心情很复杂,作为父亲和天帝,他为自己新生的孩子而开心。 可是,一想到乾荒应该是很不开心的,他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高兴呢?还是不该高兴? 出乎他意料的,乾荒的反应很平静。他甚至还和天帝讨论了一下,这两个孩子取什么名字。少昊为了让乾荒欢心,便说这两个孩子名字,就由乾荒来取。 乾荒想了想,便说女孩叫句芒,取春天草木初生时刻,弯曲柔软的样子。男孩听说生有重目,那叫重华吧。 少昊抱着他亲一口,随即让内御官传了下去,这便定下了名字。 等少昊离开去看孩子的时候,乾荒一个人面无表情的坐在花园的石凳上。 天帝真是好福气,儿女双全,子孙满堂。可他却要让自己,断子绝孙。乾荒抬起自己的手,这就是获得力量的代价吗? 第65章 无可挽回的错误 西南星空中,最耀眼的星团就是天狮星团,天狮星团中,序列十四的那颗一等星,最为明亮。那位星君,名为轩辕十四,主帝王之星,王者之星。 这位星君,自然不是人族轩辕氏的族人。相反,是黄帝受封大圣时,借用了这位主王者之星的星君名号。 轩辕星君在上次少昊西南巡天平叛时,立了大功,这次是来领赏的。恰好碰到天帝喜得麟儿,少昊便论功行赏和添丁之喜一起庆祝了。 酒宴上,轩辕星君看着闷闷不乐一直灌酒的天帝,眯了眯眼睛。 听说下午不知为何,天帝去看望刚生产的凤鸿氏,两人却为了什么事情争吵了起来。天帝脸色极差的拂袖而去,一直到晚间的酒席,还是心情不佳。 他和少昊已经相识近千年了,少昊第一次去西南巡天时,自然注意到了这颗整个西南星空中,最明亮最耀眼的星君。 轩辕星君第一次见这位新天帝,也是被其风姿迷的心花怒放,便天雷勾地火的和少昊在一起了。 先天神邸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两人也都是男子,更都是有自己责任义务和领地的主君和帝王。厮混了一阵之后,便也就自然而然的各忙各的去了。 在神界,这是很正常也很自然的事情。少昊之前也觉得这是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的事情。 可是有了乾荒,那个偏执又倔强的人族少年之后。莫说是同旁人厮混,就连自己的正妻和侧妃,他都越发心虚了起来,渐渐疏远,整个后宫都快形如虚设了。 上次去西南巡天,见到这位旧情人,他丝毫想重温旧梦的心思也没有,一心只想着把正事结束,好快点回来见到乾荒。 轩辕星君也是堂堂主君,统御的西南天境出了乱子,自然也是没什么心思,去想那些风花雪月。 这次来,轩辕星君就是打算来天界好好玩玩,顺便跟天帝叙叙旧情。听说天帝现在有个颇为喜爱的男宠,那男宠房中术了得,他甚至还有些猎奇的心思。 少昊喝着轩辕星君特意从西南来给他的美酒,因为心情不畅快,所以一直在喝。他发泄一般的灌着自己,所以并没有察觉,这酒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不知道喝了多久,他感觉头晕眼花,轩辕星君看到便过来扶他回去休息。天界很多人都知道这位轩辕星君和天帝的关系,所以当轩辕星君将天帝扶回寝殿的时候,除了青玄皱了皱眉,所有人都是一副戏谑之色,想看那位颛顼大人的好戏。 乾荒不在寝殿,大晚上的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少昊回来叫了几声乾荒,见没有人答应,便又多了几分烦躁。 他躺在床上,晕乎乎的就准备自己先睡了,可又明明头疼,睡不着。 下一刻,感觉有人靠了过来,他本能的去探了一下。 轩辕星君笑嘻嘻的抱着天帝,打算好好温存一下。今日他带的酒,可是助兴的酒,天帝饮了这么多,想来如今已是开始发作了。 想到此处他便抱着对方一番亲昵,几百年未见了,他也确实有些想念这位俊美无双,容色绝丽的天帝。 少昊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他头晕眼花,便呢喃的问道:“谁?”。 耳畔有人在笑,笑着还故意对着他呵气,有个听不清楚的声音回答道:“轩辕”。 少昊用快卡壳的脑子反应着。轩辕?轩辕什么?哦。。。乾荒是轩辕氏。。。是乾荒啊。。。 突然。。。少昊被刺激的一个激灵。乾荒。。。乾荒他竟然愿意? 少昊激动了起来,半晌后,禁欲许久的天帝大人终于忍耐不住,他将人拉了出来。 “乾荒。。。乾荒。。。”少昊的声音有些迷乱了起来。 轩辕没想到天帝会如此激动,他晕晕乎乎的听到天帝似乎在说什么。。。乾荒?哦对,好像是那个男宠的名字。于是轩辕星君便随口答道:“天帝是要叫乾荒过来吗?” 刚见完凤仪回来,满腹心思的乾荒,打开门就听到了这一句话。 他抬头,就看到。。。 有什么东西,一瞬间,碎成了齑粉。 少昊抬头看到乾荒站在门口处,呆若木鸡。又猛然看了一眼跟自己的人,竟然慌乱的差点滚了下来。 他一面套着衣服,一面紧张的朝那少年走去,“乾荒。。。我。。。我以为。。。” “以为我出去了不会知道?”乾荒的眼神一丝温度也没有,脸色阴鸷到了极点。 “还是天帝以为?我会欣赏的。。。看着这一切?” 少年站在那里,仿佛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又仿佛是竖起了全身每一根毛发的凶兽。 乾荒拔下了自己头上的比翼鸟发簪,扔在了地上。 他双眼赤红,可没有流一滴泪,他只是面若寒霜,眼神暴戾的站在那。 “少昊,你真让我恶心”。 “不是,乾荒。。。你听我解释”,少昊想拉住他,他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他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永远无法再弥补的错误。这会是一个致命的错误,会要了他的命。 乾荒一剑劈了过来,剑气震开,少昊刚挡开剑气,回首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有了神力会术法的乾荒,他。。。抓不住了。。。 轩辕坐在床上,神色疑惑的看着这两人。莫说少年只是个人族禁脔,就算是天帝正妻凤鸿氏在这里,也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天帝”,他不解的开了口。“那个人族,好奇怪啊”。 少昊沉默了良久,疲惫说道:“轩辕,你给我的酒里下了什么”。 “不就是以前我们经常助兴的小玩意儿嘛”,轩辕嗔了他一眼。“你今个也太激动了,差点没把我折腾死”。 少昊面露痛苦之色,他瘫坐在地上,捂住了脸。 乾荒跑了出来,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天界这么大,可是却没有一个地方,是他的家。他甚至连一个墙角,都需要神施舍给他。偌大的天地间,他其实连一块容身之所,都不曾有过。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那些花言巧语,那些看似真心,将他打动的行为,不过都是哄骗他。 天帝这样的至高神,对于玩弄人族的身体没有兴趣,他想要,玩弄的是人心。 让一个人族把心献给他,然后再狠狠践踏,狠狠的蹂躏,这样他才能获得神的满足感。 凤仪大人晚上来找自己,他说他让凤鸿氏开口求天帝把自己赐给他,没想到天帝勃然大怒。不仅一口回绝,还警告凤鸿氏,让凤仪彻底死了这心思。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一面和别的人。。。一面这样对自己? 对,他可以。因为他是天帝,他拥有这世间最崇高权利和力量,他是万物之主,而自己,只是个卑贱的人族。 第66章 真正的蜕变 乾荒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到了哪里,只知道自己再也支撑不住,从云端跌下之后,抬眼便看见一个孩子,拿着小弓,对自己怒视着。 他竟然,跑到了彤鱼氏神殿的花园里? 彤鱼氏看着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乾荒,皱了皱眉。她拉住了想用小弓箭射他的挥,让他先进去。 挥在那里跺脚发着脾气,“母亲,就是这个坏人跑来砸我们的宫殿,还跟父神挑拨,让父神再也不来看我们了。” “我要打死他”。 彤鱼氏摇了摇头,让侍女将挥带了进去。 乾荒坐在地上,满身满头都沾满了枯枝落叶和草屑花瓣。 “他说的对,是我故意害你失宠的”。 “我这卑贱的人族,用了卑鄙的手段,不仅欺负你,还诬陷了你”。 彤鱼氏没有说话,她看着这个还是那样一副桀骜不羁模样的少年。 莫名的,她就觉得,这是一块摔的稀碎的琉璃。无论他外表如何,他心里,已经是被片片割破的血肉模糊。 她走过去,蹲下来。将少年头上杂草花瓣轻柔的拿下来,又拿出绢布给他擦了擦脸。 乾荒想到他会被谩骂,被嘲讽,甚至做好了被毒打一顿的准备。可是彤鱼氏却这般。。。这般温柔的。。。一言不发。。。 乾荒猛然一把唬开她的手,力道之大,差点将她推倒。 “不要你假惺惺”。 “你们这些神,只会虚情假意”。 “你们是不是觉得,人族卑贱,所以人心就不是心?就活该随便玩弄和践踏?” “我恶心,我最恶心你们这幅样子”。 乾荒边哭边吼来出来,他犹如困兽,明明脆弱的轻轻一击就会倒下了。却仍然张扬舞爪的,向所有人,挥舞着他并不尖利的小爪,龇开那也并不锋利的獠牙。 彤鱼氏仍然没有说话,她看他的眼神,只有悲悯。 她再次靠近了这个蹲在那里发疯的人族少年,终于开口。 “你若还在人界,应该不过十岁左右吧?你跟挥,其实差不多大的”。 彤鱼氏伸手摸了摸那全身是刺的小兽的头,她的声音很温柔:“你的母亲,若看到你现在这样,定会很心疼的”。 乾荒桀骜不羁的面具,终于被击碎了,他抱着彤鱼氏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是他来天界之后,哭的最放肆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 当时的彤鱼氏并不知道,自己的这次善意,为挥,为整个彤鱼氏,种下了怎样的种子。 日后这个睥睨天下,震慑八荒六合的男子,永远记住了这一晚,这个如母亲般温暖的怀抱。 少昊急得要疯了。 他找了一夜,没有找到乾荒。 他甚至派了大批的人去了天梯,沿途找下去,他怕乾荒回了人界。他甚至神经质的,衣冠不整的跑去了诛神台,他怕乾荒想不开。 那个偏执决绝的少年,那个骄傲又倔强的乾荒,怎么突然找不到了呢?他能去哪呢?除了自己这里,他明明无处可去的。 天亮之后仍然没有任何消息,神情肃杀的天帝大神,已经召了御令官过来。准备下神谕,令人族通过祭祀向颛顼神官祈祷。 让他的族人通过祝祷告诉他,他若再不回来,天帝就杀光天下人族。 正当御令官眉心直跳着听到这道神谕的时候,彤鱼氏的侍女来报:侧妃让她禀告天帝,颛顼神官昨晚一直在她那里,如今正在休息。 少昊的心又回到了自己的胸膛里。下一个瞬间,他就猛然想起彤鱼氏当年,要绞死乾荒。 他几乎是慌忙的赶了过去,他提着剑怒气冲冲的冲进寝殿,就看见乾荒靠在床边,喝着彤鱼氏正在喂给他的粥。他抬手就打翻了那碗,一剑劈向彤鱼氏。 两人均被少昊惊到,乾荒抱着彤鱼氏打了个滚,看着疯魔一般的天帝,冷声开口:“如今,我连天界的一碗粥,都不配喝了吗?” 少昊愣住,他想去拉乾荒,可是少年却拔下彤鱼氏的发簪,抵在自己喉结上。血,顺着发簪滴了下来。 “你若再碰我一下,我便立马横穿过去”。 少昊伸出的手,又放了下来。他嚅嗫了半天,只是清冷的说了一句:“乾荒,你还有族人。” 许久后,少年抬起头,哀伤的笑了起来。“我逃不掉的,是吗?” 少昊努力的调整了情绪,轻柔的开口:“乾荒,跟我回去。” “你听话,我马上给你父亲再封地,好不好?”。 乾荒突笑了起来,当狗一般施舍吗?少昊,是你硬要把我留在身边的。你终将会付出代价。 乾荒站起来,看了彤鱼氏一眼,行了一个礼,自己走了出去。 少昊几乎讨好的跟着他出去,却被那少年呵住不许跟着自己,彤鱼氏在后看着,不住的叹气。 乾荒回到寝殿,听说了天帝之前准备让御令官下神谕的事,大笑着,燃了一个火诀,丢在那张床上。 当时少昊的那句你还有族人,他以为是想劝他,没想到,那竟然是森然的威胁。那悬在人族头上的尖刀,差一点就落了下去。只因为。。。他让天帝大神不高兴了。。 “这里太脏了,还是烧了干净”。他笑着对着赶回来的少昊说着。 “你说得对”,天帝燃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将整个寝殿烧了起来。 “我们重新来过”,少昊看着被熊熊大火焚烧的寝殿说到。 火光印在人族少年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不到半天,神界已经传遍了,颛顼大人一把火烧了天帝的寝殿。 乾荒见到再见到轩辕星君的时候,很是平静。 他看着这位主王者之星的星君大人,恭敬的行了一个礼:“轩辕氏乾荒拜见主君”。 轩辕星君点了点头,看了看这个让他觉得奇怪的人族少年。却发现对方耐人寻味的对他笑着,那笑容竟让他完全看不透。 “主君大人既是主王者之星,那想必谁是这天下的王者,主君大人便跟随何人吧?”。那少年最后那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和那让人看不透的眼神,竟然莫名的让轩辕星君觉得。。。有一丝邪气和引诱? 轩辕星君越发觉得这个少年有意思,他生平最喜欢有意思和长得好看的人,恰好这人族少年两样都有。于是作为星主,便送了他一个礼物,那是星辰所引的司南。 第67章 天神庇佑的涿鹿之战 轩辕氏还是举行了大型的祭祀,向本族在神界的颛顼神官祝祷。黄帝已经答应了炎帝的结盟,准备在逐鹿和蚩尤决一死战。 部队开拔前,族中大祭司向天帝和颛顼神官大人祈求胜利和庇佑。这场盛大的祭祀持续了三天,乾荒已经听了三天。 那是作为神官的乾荒第一次听到,来自人间的祈祷。那声音穿过云雾,直达九霄。那些虔诚,那些希望,那些哭喊,原来,神都是可以全部听到的。 只是,那些神,一直都只是麻木的听着,冷漠的沉默着。 少昊一直等着乾荒跟他开口,向他低头,让他庇佑轩辕氏。甚至,如果乾荒愿意求他,他可以直接决定这场战争的胜负。 可是那人族少年从搬到新的寝殿开始,一直一言不发。晚上也如一具行尸走肉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还有绵长的呼吸声,少昊都会怀疑他是不是个死人。 他一定会为了他的族人,来求我的。少昊胸有成竹,他是天帝。 祝祷停止后的第二天,乾荒不见了。 和他一同不见的,还有天帝的一柄宝剑和贴身的令牌。 接着人间便传来消息,轩辕氏的颛顼神官,带着天帝令牌去了逐鹿之战的战场。 面对着有巫族和妖族血统的蚩尤,炎帝和黄帝的军队很快便落入了下风。苦苦鏖战之时,轩辕氏的颛顼神官回应了族人的祈祷,他自神界而下,帮助族人作战。 他用司南,破了蚩尤的大雾迷阵。他用天帝令牌召来了应龙,应龙蓄水攻城,蚩尤请来风师雨伯应对。僵持之下,颛顼神官手持令牌,以天帝的名义将旱魃唤了过来,阻止风雨,天气突然晴霁,蚩尤军队惊诧万分,黄帝乘机指挥大军掩杀过去,最终取得了胜利。 很快,神界对这位盗取天帝令牌的神官,私自下界左右人族战争的神官,下达了拘捕。 颛顼似乎早就知道,他早在来到的第一天,就已经找到了黄帝,将他该做的都做了。 “阿爷,这是天帝赐予乾荒的神剑,以后就作为轩辕氏的族中神剑”。 “乾荒已习得神族术法,这卷就是入门基础,请阿爷找人族中优秀天赋者传授。” “人族没有礼法,不通教化,所以一直征伐不休。这里有乾荒带来的神界礼仪典籍,阿爷可根据人族自身,加以修正,以便日后,教化万民。” “天神之力就是这无尽天穹赋予的,所以乾荒在想,那人间,是否也有人间之力呢?还望阿爷日后征战四海,去寻人间之力。若我人族有一日可召人间之力,未必不能与神族一较高下。” 炎帝看着这位黄帝的孙子,神界的神官大人。心道轩辕氏果真是天命所归啊,这天下共主的名号,的确是该让给轩辕氏了,争也是争不过的了。 当青玄带着天兵来找乾荒的时候,黄帝和炎帝的部队都已经离开很远了。乾荒一个人在涿鹿,等着逮捕和未来的宣判。 “你为何要如此?”青玄看着云淡风轻的乾荒,又是气愤又是心疼。 “青玄大人,你见过人族的战争吗?”乾荒没有看他,只是看向远方的地平线。 “永远只有你死我活”。 “我的阿爸,我的阿妈,我的族人,都在这里。乾荒无妻无子,唯有父母族人是至亲。你让我,无动于衷的端坐在神界上吗?” 青玄叹了口气,“回去之后,你莫要说话。我,我们,会尽量帮你求情的”。 “青玄大人切莫替我求情,无论发生什么。”乾荒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个人如果要我死,谁也救不了我。如果他要我活,那谁也别想杀了我。 神界,大殿之上,神官颛顼被压在地砖上跪着,一言不发。只是那少年一脸桀骜,冷冷的看着满殿的神邸。 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他们严肃,他们凶恶,他们充满了让人敬畏的力量,可是他们对人,从来不慈悲。 妖族和巫族的长老们一直在辱骂讽刺着,这个卑贱的人族,这个胆大妄为的人族。 少昊高坐在神座之上,冷冷的看着下面那些人。他们说着乾荒罪该万死,他们骂乾荒卑贱又妄为,那些人个个激动万分,请求天帝,当场烧死他。 少昊又想起记忆中那相似的场景。 “娥皇在背后挑唆大羿,射杀御日母神的九子,罪该万死。” “人族娥皇天生卑贱阴险,请天帝,将她烧死”。 “低贱” “不知廉耻” “杂种” “烧死她” 天帝用力的拍了一下神座旁的扶手,止住了沸腾的吵闹声。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天帝,不再说话。 “神官颛顼,黄帝之孙,昌意之子,轩辕氏乾荒。逐鹿之战。。。有功。。。封高阳君。” 天帝的话如平地炸雷一般,惊呆了所有的人。连一直在殿中准备着如何求情的凤仪和青玄,都呆住了。 “天帝”,闲巫族的大长老忍不住惊呼出声。“这人族犯此大罪,你怎可?怎可偏袒至斯?” 少昊冷脸看着他,“他是奉我的命去的,神剑和令牌都是我赐给他的。” “你说他有罪?还是想说。。。我有罪?” 无人再敢说话,乾荒抬起头,看着高高的神座上的那个天帝大神。他早就知道,这些人越是要他死,少昊就会越激烈的反对。 那是他作为天帝的权威和尊严,也是他作为一个,未能护住人族母亲的半神儿子的,遗憾。 凤仪这几天急得不行,甚至跟父亲坦白了自己对颛顼大人的心意,只求父亲到时可以保住他的命。 凤族长从没想过这个一直最循规蹈矩,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被那个人族蛊惑如此。终于他还是答应了儿子的请求,只是告诉凤仪,日后养着那个人族男宠不是不可以,但是娶他当正妻是万万不可能的。 凤仪万万没想到,对乾荒的审判,会是这样一个局面。天帝以一种谁都没有想到的强硬偏执,直接替这个人族少年,将天大的罪过担在了身上。 他想到阿姐同他说的,那日开口求天帝把乾荒赐给他,天帝勃然大怒,让他死了那条心。阿姐当时只是叹气,让他再等等,在天帝兴头上抢人是不明智的。 天帝已经带着乾荒直接拂袖而去,凤仪站在父亲旁边,已有一圈愤愤不平的各族长老围了过来说话。 他们脸色愤然,眼神怨毒,咒骂着卑贱的人族。甚至有人骂上头,随口说出了“杂种”二字,凤长老撇那人一眼,那人也发现失言立马噤声。 凤长老无奈的看了旁边的儿子一眼,对着各位长老说道:“不过是个人族男宠而已,不会如当年一般有子嗣。过段时间,天帝厌倦了,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林妖部的长老却“呸”的一声。“那卑贱的人族,已被封高阳君。日后竟与我等平级,实在难忍”。 凤长老又开口道:“他那高阳君不过一个虚衔,无领地也无族人,更无兵无将,怎能与众位长老相提并论?我等且当他是个丑角,日后看看笑话便是”。 少昊在大殿上亲自将乾荒带了回来,一路上没有同他说一句话,只是攥着他的手,攥的乾荒生疼。 回来之后两人也是相顾无言,乾荒对这位,刚刚救自己生死一线的天帝大神。不仅没有感恩戴德的意思,反而一副冷漠孤傲的姿态。 “我们扯平了,可以吗?”还是少昊先开了口。 乾荒没有回答,默默地走到铜镜前坐下,回头看了少昊一眼。 “我的簪子呢”。 少昊瞬间整个人似乎松了下来,他拿出那日被乾荒扔掉的雄鸟发簪,亲自给他戴了上去。 戴完后他没有起身,而是就着那姿势,从背后抱着这个人族少年。“我若说那日我把他当作了你,你会信吗?” 乾荒没有动,任由他抱着,嘴里却吐出一句句冰冷的话:“天帝和轩辕星主,不是早就有了苟且嘛?” “那时莫说乾荒,连我阿爷黄帝大圣,都还不存在。” “此事已了,你我已扯平,这些诓小儿的话,天帝也不必再说了。” 少昊将抱住少年的手臂收紧,他说自己同旁人苟且?堂堂天帝,万物之主,世间所有的都应当随他索取。他和任何人,都是天恩雨露的恩赐,都是理所应当。 可是,在乾荒的眼里,他那就成苟且。 “不过轩辕星主,长得确实不错。说起来,这次还要感谢他送乾荒的司南”。乾荒看着铜镜里,从背后抱着自己,将头埋在自己肩膀的少昊说到。 果然少昊立马抬起头,他转过乾荒的肩膀。 “他送了你司南?他怎么会送你星辰指引之物?” 乾荒暧昧的笑着,靠近少昊的耳边说道:“可能星主大人觉得。。。乾荒,也长得不错吧”。 “他说他很期待,下次,我们三个一起。” 少昊的脸,血色渐渐褪去。 第68章 到底谁和谁争宠 第二日乾荒起身就去了彤鱼氏那里,他去找了挥,跟他一起研究弓箭和弩。 挥看着这个见过两次的不速之客,原本是极不情愿跟他一起玩的,可是母亲却让他和那人一起。加上他这次却带来好多新鲜玩意,草编织的蚂蚱,树叶做的会跳的小青蛙。不一会儿就被收买了,于是勉强带着他去自己的机括室一起玩。 神族自身太过强悍,挥的这些小玩意在神族的眼中,都不过是孩子的玩具。可是乾荒知道,这些对于人族来说,绝对不是玩具,是可以左右战争的利器。 彤鱼氏看着两个孩子在一起玩,眉眼弯了弯,让侍女去禀告天帝高阳君在这里和挥一起玩。 少昊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微微皱了皱眉,上次乾荒大半夜的跑去彤鱼氏那里,他本就奇怪。只是当时以为是彤鱼氏又要害他,便提剑就去要人。 后来想了想,他去看到的样子,似乎两个人关系还不错?他们是怎么突然关系不错的? 如今这刚回来第二天,又跑了过去,少昊心里莫名开始犯嘀咕了。 第三天,第四天。。。当第七天的时候,少昊又听到彤鱼氏的侍女来禀报的时候,他终于坐不住了。 晚膳的时候,少昊过去了。彤鱼氏突然看到天帝有点意外,连忙让人赶紧去厨房通知加菜。 天帝看着这个一直柔顺乖巧的侧妃,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当他看到乾荒双手抱着挥,两人一起和小白犬在花园里打滚的时候,他突然。。。有点嫉妒。。。 “高阳君很喜欢和挥一起玩”。彤鱼氏还是那样温柔的声音。 少昊想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高阳君是男人,你是侧妃,你们要注意避嫌?可是人人皆知,乾荒虽是外臣的名分,其实就是后宫之人。他和彤鱼氏还因之前争宠之事,闹的沸沸扬扬。 说他天天在你这,我都见不到他人了,我不高兴?这。。。这不成了天帝看见自己妃妾们在一起,然后吃醋嘛,说出来都觉得荒谬。 少昊最终还是讪讪的没有说话,捧着茶继续喝。 挥看见了父神,很是开心,跑了过来。乾荒也看到了少昊,他抱起了小白犬,坐在草地上抚摸,没有动。 晚膳时,成了挥一个人的单口演说。他兴奋的一会很父神说他如今研究的成果,一会又说乾荒哥哥明个咱们再改进个什么。 少昊听着那一句句乾荒哥哥,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不是,把自己跟乾荒差辈了嘛。刚想纠正,突然也不知道该怎么纠正。 告诉挥,高阳君是你庶母?那乾荒估计会当场掀桌子。说高阳君是你庶父?那自己这个生父又变成了什么? 乾荒没有管少昊心里那些弯弯曲曲的东西,他是人族,他吃饭是认真的。 彤鱼氏一面笑着说高阳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一面不停的给他夹菜。挥也跟着母亲说乾荒哥哥你多吃点,将自己碗里不爱吃的肉,全部夹给了乾荒哥哥。 少昊突然觉得,自己很没有存在感,他放下了箸。 彤鱼氏笑着看了他一眼,也给他夹了几片肉。乾荒看着这个跟自己争吃食的天帝,挑了挑眉。 吃完后两人一起回来,乾荒似乎又变的冷漠了起来,和刚刚那个明媚的样子,如同换了一个人。 少昊走在门口看了一眼窝在那里呼呼大睡的阿迪,狠狠的踢了它一脚。“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人家彤鱼氏的小白犬都知道如何讨人欢心,你天天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 阿迪睡得正香被主人一脚踢醒,又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顿时委屈极了,三个小脑袋一起耷拉了下来。皱了它那本来就满是褶子的三张脸,跑去蹭另一个主人的腿。 乾荒将它抱了起来,摸了摸。坐在书桌后斜着眼睛看着少昊,“你又哪来的无名火,对阿迪撒什么气。” 阿迪被乾荒抱着摸着肚皮,舒服极了。三个脑袋一起蹭着少年的胸口,还发出嘤嘤嘤的讨好声。 少昊突然觉得,他现在连对阿迪,都有些嫉妒。 “你。。。好久没唱摇篮曲给我听了”,少昊别扭又委屈的开了口。 “我以为天帝现在长大了,只喜欢大人的东西了”。乾荒继续挠着阿迪的下巴,阿迪被挠的那个头快活的眯上了眼睛,另外两个也兴奋的等待着。 “也不是那个意思”。少昊舔着脸走了过来,将阿迪从乾荒身上抱了下来。 抚摸被中断,阿迪不满的哼了两声,却被主人那龇牙咧嘴的样子震住,夹着尾巴,自己默默地走了出去。 少昊自己伏在了乾荒的膝上,取代了刚刚阿迪的位子。他仰起脸,看着对方,“大人的东西,更喜欢”。 乾荒居高临下的看着伏在自己膝上的少昊,心中莫名的有一丝快意。 至高神?如今却这般仰人鼻息的看着我。对,你就该是这个位置,你在这个位置,我看着特别顺眼。 他低着头,对少昊笑了笑。“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想咬我吗?” 少昊反应了半天才明白乾荒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不愿就算了,每次说得好听,做的时候就这幅姿态,真是无趣极了”。 乾荒推开了少昊,走出去唤侍女带他去沐浴。 天帝坐在地上,脸色依然精彩纷呈的变化个不停。 第69章 计划 半年后,共巫部的余孽压到天界了,奎刚汇报的时候,天帝正在埋首在忙公务,乾荒在一旁抚琴。 “让我也见识一下吧,听说共巫部人面蛇身又是红发,很是新奇。”乾荒抱琴调着音,对着少昊说道。 “奎刚,带上来吧” 。少昊见乾荒难得对这些兴趣,便颔首答应。 不一会,几个巨人被带了进来,果然是赤发獠面,人首蛇身的摸样。 乾荒忍不住好奇,走近了过去。虽然被玄铁锁链所缚,但少昊还是担心这些巨人妖巫会伤害乾荒。刚想出声叫他小心,不要离的那么近。 就见乾荒面前那个巨人,突然反手用铁链勒住了他的脖子。少昊立马召出宝剑,奎刚也唤了侍卫们进来团团围住。 “你放了他,我饶你不死”。少昊冷冷的看着那个,披头散发面若癫狂的巨人。 “我怎么能相信你?”,那巨人说着又勒紧了乾荒的脖子,已经有一圈红痕。 “救我。。。”乾荒有气无力的伸手对着少昊喊到。 少昊双目赤红,手中神剑光芒暴涨,电光啪啪作响。 “我带你去天梯,亲自送你下去”。终于是投鼠忌器,少昊看着快要喘不过气的乾荒,压抑着怒火开口。 巨人勒着乾荒倒退着走着,天帝和天兵和他面对面相持的,一行人就这样诡异的来到了天梯。 “天帝不可啊”,尸鸟部的长老今日镇守天梯,看到天帝要放那巨人离去,马上跪在少昊面前高呼。 “这共巫部的的巨人,力量无比强大又生性狡猾,好不容易将他等一网打尽,如今怎能放虎归山?” “他手中不过区区一个人族,天帝莫要糊涂”。 少昊见那巨人听到这句话,将铁链打了个交叉,乾荒整个人已经被提离了地面。少昊一脚踢开了跪在自己的长老,对着那巨人喝到:“你切莫伤他,我说放你离去,必定信守承诺”。 巨人勒着乾荒继续后退着,边后退边吼道:“让所有的人都后退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少昊立马让所有人都撤下。 “你放了他,我绝不杀你。”少昊一个人继续跟巨人面对面的走着。 “你刺自己心脉一剑。将自己钉在天梯上”。那巨人竟然提出这般的要求,少昊眉心一皱。 看着乾荒那似乎已经窒息不再动的样子,少昊缓缓的举起了剑,对准了自己的心口,剑已划过衣衫,他正准备将自己钉在天梯上。 电光火石间,许久未动的乾荒突然拔下了自己的发簪。 “天帝,不要”。说完他将发簪插入了自己的心口,“你休想拿我威胁他”。 巨人见状一掌将他打飞,顺着天梯逃窜了下去。 少昊瞬间就飞了过去接住了乾荒,只见那少年面无人色,胸口大片血迹,那只比翼鸟的雄鸟发簪,簪身已经全部没入身体。 他拔出簪子,按住那个伤口,拼命用神力催动愈合。眼泪模糊了他的眼睛,他看不清乾荒的脸了。 “乾荒,别睡,你醒醒。。。” “我在,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乾荒,你别丢下我啊,你别丢下阿挚。。。” 天帝大神就这样满身是血的,抱着一个人族男子,在万里高空中,失声痛哭。 那一夜,整个世间,都仿佛听到了悲鸣。 乾荒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感觉似乎睡了一万年。他动了动手指,想发出声音。 突然手被人握住,有一个憔悴又欣喜的声音传来:“你醒了吗?” 睁开眼,是天帝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庞。只是面容看起来似乎非常憔悴,甚至有些虚弱,和平时那风光霁月的样子判若两人。 乾荒张了张嘴,少昊立马将头凑了过去,你要什么?你要喝水吗?随即用另一只手在床边端了杯水,喂到少年嘴里。 喂完水后,少昊双手握着乾荒的手,不停的亲吻。憔悴的脸上露出失而复得的欣喜,他的眼泪砸在少年的手臂上,乾荒觉得有些烫。 随着乾荒又闭上了眼睛,少昊一面继续抱着他给他灌神力,一面大喊着:医官,快。 再次醒来似乎是夜晚,乾荒觉得脑中清明了很多。他想动动身体,却发现自己被人紧紧的抱住。那人被他的作动惊醒,紧张的问道:“你醒了吗?怎么样?哪里还痛吗?” 乾荒感受了一下身体里似乎疯长了许多的神力,有些疑惑,这幅身体,明明是不能承受那么多神力的? 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一切安好。 他很好,非常好,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一般的好。这份蜕变,是计划之外的惊喜。 他支起身子,深呼吸了一口。竟然在吐纳间,微微的感受到之前一直找不到的天地灵气。 少昊看着他这样,似乎放下心来 ,有些疲惫的躺了下去,闭了闭双眼。 “你没事就好了,你饿不饿?要吃的吗?还是。。。” 乾荒突然欺身到他旁边盯着他的脸,虽然面容憔悴,可是丝毫不影响这位最高神邸的容颜如玉。 “我要什么,你不是知道吗?”。 少昊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刚苏醒的人,会说这句话。 他有些局促的脸红,“你刚醒,说什么胡话呢”。他坐起身,准备让人送点吃的进来。 可是他刚起身就被对方又摁了下来。 “不是胡话”。 “我濒死前就在想,我若死了,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他将自己的身体压的更低了一些,少昊的青丝已经拂在了他的脸上。 “你愿不愿?”。 乾荒越发咄咄逼人,将少昊已经禁锢在了自己和床之间。 少昊根本不敢推他,怕碰到他的伤口。也不敢挣扎,怕他用力想制服自己,崩开伤口。 有个饥饿的小兽,已经开始在猎物身上啃咬着。 当背脊向下那个熟悉的位置又被触碰到,少昊睁大了眼睛,全身紧绷了起来。他抓住了对方的手,阻止了。 “要停吗?”。乾荒伏在猎物的耳畔,似乎是恩赐,又似乎是威胁的说了一句。 少昊盯着乾荒的眼睛,看着对方眼里那幽深。漆黑的眸子里,印出自己的脸庞。他只觉得,自己在那人的眼中,不再是冰冷的神像一般,他在一个人的眼眸中,有了生气。 他放开了制止对方的手,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疼痛和眉心上的温热,同时到来。少昊伸出手,咬紧了牙关。 天帝少昊,万物之主,统御六合八荒的最高神邸。如今却被一个最卑贱的人族男子肆意妄为。 晴朗的天空突然巨雷震天,这个人族的大逆不道,触怒了天道。 噼里啪啦的巨大闪电,和轰隆巨响的炸雷一刻也不停歇。这个人族的今晚所做的事,颠覆了一切应有的秩序。天道似乎在用这激烈的电闪雷鸣,来昭示着这个人族的不可饶恕。 起初的痛楚过后,少昊整个人已是迷醉的状态,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他无意识的喊着:“乾荒。。。乾荒。。。”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少昊以为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的时候。 突然被一个怀抱抱住,那人在他耳边喘着粗气,呢喃了一句:“阿挚,我的阿挚”。 片刻后,如同汹涌的海面终于恢复了平静,少昊感觉已经自己已经脱力。乾荒从背后环抱住了他,轻声哼唱起了摇篮曲。 第70章 剖心拆骨 医官第二日再来换药的时候,看着崩开的伤口,自己已然要崩溃了一般。 “这。。。这。。。” 他无奈的摇头叹气,“天帝若是真疼惜高阳君,请务必。。。节制。。。” 少昊红了脸,乾荒却一脸餍足的表情,看着少昊坏笑。 入夜。 “乾荒,医官说。。。” “医官说的是你,不是我。” 少昊接下来的话,全部被另外一个人,吞进了肚子里。 天微亮时,乾荒终于停歇了下来。少昊看着他胸前又渗血的绷带,又是心疼又是气恼。 “你为何如此不听话,这样反反复复,如何才能痊愈”。少昊似乎真的有些生气了。 “都怪天帝让乾荒,食髓知味,欲罢不能。”少年搂着他,低沉的坏笑。 医官大人再次看到渗血的绷带的时候,头皮就已经炸开了。 “天帝,你。。。”。医官大人觉得这两个人,真是最让他头疼的病人。 “天帝若真的情难自控,不如暂时别居一段时间吧。否则高阳君如此反复下去,以后怕是要落下旧疾的。” 少昊想着医官最后跟他说的话,无奈的叹了口气。片刻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召来了内御官,告诉她自己要出去一趟,让她仔细着伺候高阳君。 乾荒听到内御官禀报说天帝出巡的时候,没有表情的点了点头。 他不是个重欲的人,对少昊夜夜索取,也不过是享受那把世间至尊,对最高神邸任意妄为的痛快。那滋味,可真是最最蚀骨销魂了,也能治愈一切伤痛。 这世间,再没有任何事,会比这个更痛快。 他试了试自己的神力,雄厚又充盈,和之前自己内府气海的那一汪小潭相比,如今可算是汪洋大海。 他眯了眯眼,揉了揉眉心。共工他,应该已经到了阿爷那里了吧?那天的前一日,他假意去找看守的青玄,却找了个理由把他暂时支开,自己走进去和共巫部密谈。 乾荒走进去,看着那些巨人,直接问他们是否想杀了天帝?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他又嗤笑道:“杀了一个天帝有什么用,你们十二祖巫和十万妖兽当年拼死了帝俊。可帝俊死了还有少昊。少昊他也有儿子,他死了还有新的天帝,你们要世世代代跟神族耗下去吗?” 接着巨人们看着这位人族少年,妖异的对他们笑着:“和我们人族合作,一起彻底推翻神族的统治吧”。 医官按时又过来了,他很高兴今日天帝终于听了他的话,没再折腾这位高阳君了。 号脉检查换药完毕之后,医官正欲离开,却被乾荒叫住留步。 “医官大人,我觉得我的身体很奇怪。”乾荒想着,还是把自己身体的变化告诉了医官,他想知道,到底是福是祸。 医官听他说完很是诧异,“天帝没告诉你吗?” 乾荒一个人,从医官走后枯坐到日落,他看着残阳如血,心里越发难受了起来。 “高阳君有所不知,那日你气息微弱,心脉几乎要断了。天帝为你灌入神力,可你的身体却又撑不住那样汹涌的神力。 天帝情急之下,自剖心脉,以自己的心脉,为你更换那孱弱不堪的人族心脉,又拆下自己胸前两根肋骨,为你护住心脉。 如今高阳君再也不是普通人族的血肉之躯,而是有天帝骨血的半神了。” 所以?那日醒来,少昊才会看起来那么憔悴又虚弱?所以自己如今才会有这样强悍的身体和蓬勃的神力? 少昊。。。他。。。乾荒的拳头越握越紧,指甲嵌进了血肉中。 半月后,天帝回来了。 乾荒冷着脸,质问他的不告而别。 少昊却是笑着抱住他解释:“我怕我每日同你在一块,你的伤好不了。” 乾荒心中猝然一痛,他想问,“那你的伤呢?那可是剖心拆骨之痛啊”。可是他咬了咬唇,没有说出口。 少昊见他不动,献宝似的拿出一块神木。“我去穷桑,找御日羲和要了建木。你的琴那日坏了,我便想着,亲手给你做个新的。” 乾荒疑惑道:“据我所知,羲和御日大神和你母亲争宠败走,她怎会给你好脸色?还会给你建木?” 少昊的表情似乎也很疑惑,“父神不在了,我是新的天帝,也是新的日月之父,羲和是御日之神,自然也是我的人,怎会因为我的母亲,而跟我有矛盾?” 乾荒突然一下就挣开了少昊,他指着少昊问道:“你竟和羲和大神也。。。”?继而一声冷笑,“天帝到底还与多少人有苟且之事呢?” 少昊又听得那“苟且”二字,不悦的皱了皱眉,“我是日月之父,她是御日神母,这是天经地义的自然法则,不是苟且。” 乾荒却一把将他抵在了墙上,眼神阴鸷极了,他咬牙切齿的对少昊说道:“看来是本君做的还不够,才让天帝还有兴致去宠幸女人。” 少昊想继续同他解释。可是少年却没有再给他说话机会,天帝大神已经被突然暴怒的少年摁在了墙上。 他眼神阴鸷,磨着后槽牙对着少昊说道:“以后,你只能这副样子,只能同我一个人。” “请天帝,记住了”。 感觉到天帝的挣扎和不悦,少年轻柔了下来。他蛊惑的般的对少昊温柔的开口:“不要她们好不好?她们喜欢的都是天帝少昊,只有乾荒,心悦阿挚。” 少昊抬起头,他抱住了乾荒,让自己的眼尾慢慢的染上了红色。乾荒依然在他的眉心,落下了亲亲一吻。 第71章 结发之琴 乾荒将少昊抱到床上,把玩着他的手指,天帝真是夺万物造化的存在,连手指都是如此的完美无瑕。 “琴弦你当如何?” 乾荒十指交叉的握着他的手,放在嘴边亲吻。 少昊看着两人交叉在一起的手指,眼神眷恋。 “结发”。 乾荒的手顿住,“结发?” 少昊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乾荒的发丝,“用我的发,和你的发,结合在一起”。 说着他在自己头上和乾荒头上各挑了一根发丝,用神力割破手指,用血将两根抚平之后,两根发丝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根。 “结发之礼我已行过,往事不可追。以你的性子,想必也是不稀罕我同别人做过的事,再和你做一遍。” “所以,我想了很久,想给你另一种形式的结发。” 乾荒没有说话,少昊看他低着头的样子,不知喜怒。他拽了拽乾荒的衣角,讨好的问了一句:“你能不能,将就一下?” 乾荒抱着少昊,哑着嗓子说了一声:“好”。 少昊将自己和乾荒交叉的双手再次紧紧扣住,眼神向往的开口:“以后我们便就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少年在他头上轻轻一吻,“嗯”了一声。” 少昊闭了闭眼,想起以前母亲的话。 母亲说:要远离人族女子,越美丽越柔弱的人族女子,越要小心远离。 可是乾荒他是个男子,不仅不柔弱,还无比的骄傲和倔强,定是没有关系的。 少昊起身,开始一根根的将双方的发丝合二为一。 “乾荒”,少昊突然抬起头看着少年微笑。“这琴身上的字,你来刻吧”。 少年点点头,走到书桌前拿起刻刀,把那块建木放置在桌案上。 “你想刻什么?” 少昊放下手中的青丝,走到少年身边。深深地,久久的看着他。 乾荒见他一直不说话,抬头想询问,却猛然被少昊抱住。他本坐着,如今头正好埋在对方胸膛,他仿佛听到了里面剧烈的心跳,一下下震的耳膜发颤。 “地负海涵,挚心之所系,唯有乾荒。” 少年的心,突然想被亿万支藤条抽打了一样。 不知道是因为那血脉相通的心脉,受到了对方的感应?还是这句话,仿佛最厉害的咒语一般,穿透了自己的心? 乾荒没有说话,他不受控制的紧紧回抱了对方,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他现在是感动还是痛苦?他只觉得心口要炸开,又酸又涩。 迟了,一切都迟了。 不是迟了几天,几个月,几年。 而是迟了千百年。 天帝少昊生平第一次,这样热切又直白的同别人表明心意,而后被对方紧紧的回抱。他感觉仿佛满腔的爱意都得到了接受和回馈,他从来没有如此满足过。 母亲,阿挚再也不是一个人了。这个人,他会永永远远的陪着我,直到天地的尽头,直到所有的星辰,都陨落的那天。 西北又有星君作乱了,他私变轨道,擅离星位,错乱星辰。 西北有着天空中最重要的星团,北斗星团。北斗有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位星君。 《天象列星图》中明确记录着:“北斗七星,近紫薇宫南,在太微北。是谓帝车,以主号令,运乎中央,而临制四方,建四时,均五行,移节度,定诸纪,皆系于北斗。 摇光星君名为破军,是一位极厉害的星君,这位星君主祸乱,征伐,乃是杀神之星。 说来也是不巧,这位摇光星君和少昊天帝,也有过一段。上次天帝去西北巡天,两人不知为何发生了争执,不欢而散。 也不知道这摇光星君犯了什么浑,如今竟然私错星位。生生让自己的轨道,嵌入了天枢星君的领地。并且似乎和西方埃及神界的奈斯女神有关联,有大批西方神界的军队,在西北异动。 破军其人,人如其名,万夫莫敌之勇,整个西北无一位星君可以匹敌。逼得天枢星君无法,只得求助于天帝。 天帝摩挲着那一卷军报,有些心虚的看了看乾荒。 少昊那些风流韵事,原本在神界也不是秘密。乾荒知不知道他和摇光之间有过?他心里没底。 思索良久,他还是决定自己先坦白,否则以乾荒的性子若是事后知道,一定是要闹得。他现在不想两人之间,再有任何的误会和矛盾。 乾荒早就发现少昊一直神色古怪的偷偷瞄他,他放下了手中少昊新做好的结发之琴,走过去,拿起了那一卷让少昊神色古怪的军报看了起来。 看了三遍,也没觉得这份军报有什么特殊的异常。他不解指着竹简问道:“这份军报,有什么问题吗?” 少昊神色尴尬的说了句:“我要去西北了”。 乾荒嗯了一声。 “我需要去见摇光星君”。 乾荒有些疑惑,但立马想到天帝为自己剖心拆骨,又耗费了神力。难道是因为这个? 于是转过头对着少昊说道:“天帝是觉得摇光星君神勇,担心现在的自己不敌吗?” 少昊神色一凛,拍了下桌子,“区区一个星君罢了,即使有埃及奈斯的相助。那些乌合之众,也不过都是剑下蝼蚁”。 乾荒看他那副仿佛被质疑能力不行的恼怒样子,不由噗嗤一笑。他放下竹简,坐在对方腿上,“乾荒知道天帝大神是最厉害的,那你在担心什么?”。 少昊低着头,抚摸着对方的肩膀,踌躇了半天。“那个摇光他。。。他。。。曾和我。。。” 乾荒原本亲昵蹭着少昊的脸,不动了。 “他。。。他和轩辕。。。一样。。。我们曾经。。。” 少年的脸完全沉了下来,他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继而冷笑出声:“天帝可真是风流的狠呐”。 少昊仿佛犯了错误的孩子,低着头不说话。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虚,莫说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就算是现在,他身为天帝,宠幸任何人,也都是理所应当的。 看着乾荒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少昊还是小声的为自己辩解了一句:“那都是几百年的事了,我上次去西北巡天,还因拒绝他的投怀。。。”。 “你闭嘴”,乾荒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处处留情的风流种掐死。 不,不是掐死。 是想要掐着他的脖子,把他狠狠的摁在身下。让他红着眼睛求饶,让他哑着嗓子认错,让他哭着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半晌过后,乾荒似乎冷静了下来,他走过来,把那卷军报拿了起来。 “你不许去。” 少昊有些为难,“天枢星君已经奏请。。。” “我去”,乾荒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 少昊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诧异的抬起头,看着那少年。 “怎么?”,乾荒挑着眉,看着面容惊诧的天帝。 “我去拔了你的烂桃花,舍不得?” 少昊连忙摇头,“舍得舍得”,又讨好的抱了抱对方。 乾荒推开他,面色依然低沉,“那就这么定了,我去”。 少昊的神色变的严肃正经了起来,他正襟危坐,将乾荒手中的军报又拿了过来。 “带兵打仗不是儿戏,很是危险。你从未做过此事,并无任何经验。” 少年闻得此言剑眉一竖,“你觉得我不行?” “在天帝的眼中,乾荒就只会风花雪月,只能居于内室?” 少昊摇摇头,“你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很危险,你于我,胜过满天星辰。我绝不会,让你陷入任何险境。” 两个沉默了很久,少昊看着脸色阴沉的少年,终究是叹了口气。 “你不让我去,我便不去了。” “明日召各部和主君商议,另派良将去吧。” 乾荒依然沉着脸,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晚上少年搂着熟睡的少昊一夜未眠,眼神闪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第72章 孤立有援 第二日,天帝召集了各族的长老和诸位主君,让人宣读了那份军报。 “不知哪位,愿前往平乱?”少昊看着殿下寂静无声的众人问道。 诸神或沉默不言,或窃窃私语,西北之事,他们已有所耳闻。莫说传言还有昆仑的军队,就是那位主杀伐之神的摇光星君,也够让人忌惮的。 本以为按照天帝的一贯性子,应该会亲自领兵前去,所以也没人考虑过这个问题。不成想,天帝今日一改常态,要另派他人前去。 难道?是因为天帝对旧情人下不去手?那这可不是好差事啊,万一天帝对摇光星君余情未了,即使打了胜仗,回来也怕是讨不到好呀。 “本君愿往”。 正当所有人各怀鬼胎的揣测的时候,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大殿上朗声响起。有人从大殿两旁的席位上站起身,走到了殿中央,对着天帝行礼。 少昊听着那声音猛然一惊,他竟然忘了乾荒如今也是主君之一,也在这大殿之上。 大殿中安静的诡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自请领兵的高阳君。 片刻后,有人忍不住嗤笑出了声。这位爬床爬来的主君大人,竟然要领兵?这个卑贱的人族,不过一个男宠禁脔,他却似乎忘了自己原本有几斤几两。 少昊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他被这个少年的任性气的有些发抖。 少昊站起身,正准备说乾荒胡闹,将此事揭过去。 林妖部的长老已经上前,恭维的行礼笑着。“高阳君英勇,我等静待高阳君凯旋。” 有人带头之后,更多的人走到殿中,纷纷对着高阳君赞扬着。众人拱火添柴之下,乾荒已是骑虎难下之势。 所有的人,都在用表面的恭维,表达着对这个人族的不屑和嘲弄。 再想到摇光星君和天帝的关系,更觉得这位天帝的新宠高阳君若去了,想必一定会十分精彩。 滇巫部的长老已经大笑出声,对着旁边的凤长老说道:“不知这抢了摇光星君恩宠的高阳君去了,会不会被杀神破军直接撕了”。 丹鸟部的长老立马笑着附和,“他那纤弱的小脖子,怕是都架不住摇光星君的一刀吧”。 “一个卑贱的人族,还妄想领兵和杀神去打仗?” “无知蝼蚁,可笑可笑”。 “爬个床还以为自己真有本事了?他这么赶着寻死,倒也不错。” 乾荒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嬉笑怒骂,一言不发。只是眼神倔强又坚定的看着盯着神座之上的天帝。 少昊第一次觉得,乾荒有一种他未曾发现过的野心和渴望。这鹰顾狼视的摸样,这深不见底的眸子,让身为天帝的他,内心都不觉暗暗心惊。 海妖部的长老,毫不掩饰的大声对着旁边的真武君说道:“这卑贱的人族简直异想天开,他一个虚衔的主君。既无领地族人,也无一兵一卒。” “他是打算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平叛吗?” 真武君呵呵一笑,“海长老怎知他不会统帅率天帝亲兵而去?” “荒谬,天帝亲兵唯有天帝一人可以指挥统领”。尸鸟部的长老立马呵斥道。 乾荒的脸色有些发白,他并不知道,天帝亲兵是只有少昊一个人,才可以指挥统御的。 自己破釜沉舟的一腔孤勇,难道注定要成一个笑话吗? 所以,无论他多努力的学习了术法和武技,无论他看了多少兵书卷轴。哪怕他现在有了天帝的骨血,神力斐然。但是,他依然是那个可悲的、可笑的卑贱人族? 乾荒闭了闭眼睛,他仿佛听到了日后千万年,神界都在传着他今日自取其辱的笑话。他和他的人族,依然只会沦为神口中的笑柄。 少昊神色不定,他心中很是矛盾。一方面他不想乾荒去,害怕他会有危险,他应该永远安全的,安稳的在自己身边。 另一方面,他又想成全那少年的心愿,想在这漫天的嘲讽中,给予他最坚强的信任和后盾。 正当他举棋不定之时,一声石破惊天的话,在殿中响起。 “凤鸟部凤仪,愿随高阳君出征”。 凤仪突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神色淡然走到乾荒旁边,看了脸色惨白的少年一眼,用眼神示意安抚。 全场再一次死寂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凤仪大人身上。凤长老脸色铁青,已然握紧了宽袍大袖下的双手。 “玄鸟部青玄,愿随高阳君出征”。 青玄也从少昊的神座下首,缓缓走到乾荒的另一身侧,对着天帝拱手行礼。 神界第一大部族的凤鸟族,和司战的玄鸟部,竟然一起站在了这人族少年的身旁。 玄长老和凤长老对视一眼,眼中均是又惊又怒。 少昊坐了下来,他现在心情很复杂。看着凤仪和青玄为乾荒挺身而出,解救他于窘困之境的样子,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感谢他们?有一点。嫉妒他们?也有一点。讨厌他们吗?也有那么一点点。 后悔自己刚刚的犹豫和摇摆?这是最多的那一点点。 少昊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又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一个会让乾荒的心,走远了的错误。 他为这个感觉而恐慌,他想亡羊补牢。他立马对另一边下首的三人示意。丹朱立马点了点头,伯赵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奎刚更是苦笑,他并非任何大族中的继承人,只是一个不入流的狼妖。 少昊颔首,丹朱心领神会,按着身侧的剑,走到了殿中三人旁边。 “丹鸟部丹朱,愿随高阳君出征”。 刚刚还在嘲笑高阳君的丹鸟部长老,眼见自己的儿子也站了出来。立马站起来呵斥道:“丹朱,你在做什么?你也要与那卑贱的人族为伍吗?” 滇巫部长老,立刻看着刚刚和自己一起嘲笑这个人族男子的丹鸟部长老。他拍着对方的肩膀,哈哈狂笑不止。 “丹长老,没想到啊,丹朱大人竟也是高阳君的裙下之臣”。 “哈哈哈哈。。。统帅三部啊,高阳君真是威武了。” 第一个开口的林妖部长老,也是满脸讥讽的附和着:“难怪高阳君有恃无恐,原来竟是有新欢旧爱一起撑腰啊”。 “爬床爬到高阳君这地步,又封主君又能领兵,真乃开天辟地第一人。”。见到如此局面,一直未开口爽鸟部长老,也忍不住戏谑的开口了。 乾荒没有理会这漫天遍地的羞辱和嘲讽,他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笑吧笑吧,尽情的笑吧。有一天,我会让你们这些神,全部匍匐在我的脚下,恐惧的痛哭。 接着他用一个几乎挑衅的眼神,直直看向了神座上的天帝。 少昊顿时被这个眼神看的遍体生寒,这不是当初看到自己和轩辕时,那种怨恨的眼神。 这是一个男人,一个王者,睥睨天下的眼神。 第73章 出征 高阳君统帅凤鸟部,玄鸟部,丹鸟部三部,讨伐西北摇光星君去平叛的神谕,清晨会议结束后,已经日行千里的发了出去。 西南的轩辕星君接到那封神谕的时候,想起了那个很有意思的人族少年。思索了一会,便回去点了兵。他连夜上表给天帝,西南星域轩辕十四,愿协助高阳君平叛。 乾荒和凤仪青玄点完兵回来后,一直和少昊相顾无言。他一直埋首伏案,似乎很忙。少昊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直到夜晚有人呈报轩辕星君的上表,少昊才起身。他拿着那封竹简,瞄了乾荒一眼,发现对方却并没有关注他。他想了想,还是拿到乾荒面前的书桌上,打开和乾荒一起看。 他一面打开一面偷看乾荒的脸色,想着一会要是轩辕说了什么暧昧的话,他要如何解释,以及哄好眼前这个人。 可当他看清轩辕星君的上表的内容,竟然请战协助高阳君平叛时,少昊的脸色精彩极了。 少昊想起之前乾荒暧昧的笑着说过,“可能星主大人觉得。。。乾荒,也长得不错吧”。 “他说他很期待,下次,我们三个一起。” 天帝很了解这位贯来爱美人爱刺激的轩辕星君,于男女之事上,那位真的是个荒唐的顽主,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起来。 乾荒心中也是不解,这位轩辕星主大人,竟然会主动出兵帮助自己? 他本就是统御西南星域的主君,麾下有着西南最优秀的精兵良将,更都是久经星海战场的老手。此次作战若是有他的帮助,一定大有助益。 只是,自己和他无亲无故,他没有理由啊。总不会是真的因为他是轩辕氏的星主大人,所以仗义出手吧? 轩辕氏几百年来,哪怕是阿爷,也从未得到过这位星主的任何帮助啊。 难道?是天帝去找他说的情? 一时间乾荒不知道,自己是该恼怒少昊竟然私下还跟轩辕来往?还是感念,他为了自己去求了别人? 正想着,突然手臂被少昊拽了起来。天帝的脸色极差,对着他愤怒的质问道:“轩辕不过只与你见了一面,当初就能送你司南。如今见你要去平叛,竟然连夜上表,自请带兵领战?” 乾荒看着这般反应的少昊,终于是自嘲的笑了。 原来,不是他呀。 原来,这个人,根本就没有为自己这次的豪赌,做任何事。 明明,他才是那个最有能力,最应该为自己做一切的人。 今日他端坐在远远的神座上,看着自己陷入绝境,只是那样端坐着,冷漠的看着。 如同千百年来,他麻木的端坐在神界之上。任凭无数人族的无论怎么样诚心的祈祷,绝望的哭喊。都麻木的,纹丝不动。 自己怎么会愚蠢到认为,这样根本没有心的至高神,会对自己有真心? 新鲜的刺激,猎奇的玩物,还未征服的战利品。这才是自己,在天帝大神心中真正的位置。 他冷冷推开拽住自己的手,“两面”。 “第一面,是在天帝的床上。” 少昊被他推开本怒火冲天,听得后面的话,又突然被堵的哑口无言。 “轩辕他。。。能力出众,出类拔萃。可行事,却肆意荒唐的很。你此次与他一起作战,切记私下保持距离”。少昊沉默了许久,还是尽量用了平静的语气对乾荒说着。 乾荒已经坐回了桌边,闻得此言更是冷笑。“天帝之前与星主大人鱼水之欢时,无比享受着迷。转头背后就说人荒唐,可真是凉薄至极。” 天帝被这明目张胆毫不遮掩的讽刺,气的胸口一滞。 “我会在天帝亲卫中给你拨一队人带去。”,少昊不想再在那个问题上纠缠了。 他的人乾荒,不日就要出征了,他既担心又思念。他现在不想吵架,不想把临别前的时光,用在吵架上。 “不用,三部和轩辕星主的兵马,足矣。”乾荒表情冷漠,语气平静。 少昊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干净的回绝,他那种不祥的预感又出现了。 他的乾荒,似乎要走远了。 两人继续一个在桌前忙碌,一个在床上沉思,如此对坐了一夜。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乾荒站了起来,走过去靠在窗边,看着冉冉升起的朝阳。 “你赐我高阳君的封号,是真心觉得我会是高高升起的太阳吗?”乾荒没有看少昊,只是盯着那朝阳,他的背影被朝霞渡了一层金边。 少昊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了这个挺拔英俊的少年。 “我的封号是少昊,所以封你为高阳”。 少昊将下巴放在对方的颈窝处,“你是我,心甘情愿的妥协和退让。” 乾荒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任由天帝这样抱着他,直到那轮旭日完全升了上去。 “我还会是你的骄傲的。” 乾荒终转过身,他看着满脸情意绵绵的天帝,自己的神情却严肃又庄重。 “我会是你的骄傲”。 “我会是所有人族的骄傲”。 少昊笑着眯了眯眼,认真的点了点头。他先是亲了亲对方那张让他又爱又恨的唇 ,接着用力的勾住了对方的脖子,将自己的眉心贴在了对方的眉心上。 乾荒顿时觉得眉心一片剧烈的灼烧之感,本能的想抬头,却被少昊摁住后脑。 “别动,你别动”。 少昊闭着眼睛,眉心金色鸟纹发出耀眼的光芒,丝丝缕缕渗透进了乾荒的眉心。 “我虽为天帝,掌有世间万物,却总是,不知该送什么给我挚爱之人,才能讨他欢心。” 少昊眼中涌着泪光,继续让自己眉心的金光渗入乾荒的眉心。 “思来想去,唯有这这天帝之力,能拿的出手。我想送一些,给我即将出征的心上人。希望能守护他,旗开得胜,所向披靡,平安归来。” 乾荒全身一震,天帝的力量吗?因为少昊为自己剖心拆骨,所以如今的他,竟然可以直接传接天帝的力量了? 也不知是传导过来的汹涌澎湃的神力,还是心中那莫名的悸动,乾荒只觉得目眩耳鸣。 他睁开眼,看着这个和自己额头相抵的天帝大神。看着他长长又厚重的睫羽挂着泪水,嘴角却在微笑扬起。白瓷般的玉荣,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微光,显得美丽动人又圣洁无比。 乾荒心中一阵悸动,而后冷笑:这个人,可真是擅长蛊惑人心呐。 两日的准备后,神界大军准备开拔。 出征那日,天帝率众神举行了隆重的命将出征仪。 高阳君一身铠甲,飒马银鞍列于三军阵前。身姿玉树临风,气宇轩昂。遥遥如玉山之独立,近观爽朗清举,肃肃如松下之风。 少昊用神力割破手指,点在已经走近自己,单膝跪地的高阳君额前。他朗声道:“吾以至高之神天帝之名,为高阳君出征赐福,愿乾坤安定,天道永昌,诸君早日归来。” 高阳君和天帝对视着,没人注意到,少昊眉心的天帝印记变的有些暗淡。也没人发觉,那人族男子的眉心,竟隐隐有金光浮现。 乾荒转头,高举天帝所赐的龙渊神剑,高呼:“天道永昌”。 三军振奋,皆应:“天道永昌”。 乾荒行完礼,站起身,凑在少昊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天帝等我凯旋而归讨赏”。 少昊看着奔向空中大军,看着自己的少年郎渐行渐远。那时的天帝,满心满眼,都是对心上人的欢喜和思念,以及怕他会有危险的担忧。 第74章 杀神破军 摇光星君早已听到那响彻天域的神谕,他出离的愤怒。天帝竟然派了那个卑贱的人族男宠,来讨伐自己? 当初天帝又来西北巡天,他本来欢欣雀跃的去迎他,和其他六位星君一起,陪着天帝游览检阅这西北的星域。这几百年来虽然时不时都能见到天帝,可是每次见到,都让他如第一次见到那般心动。 他自诞生以来,一直是霸气骄傲之人,向来傲睨一世。可见了那人,却是半分傲气也没有了,况且他是万物之主的天帝,只要他喜欢,即使是不可一世的杀神,雌伏于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从未想过自己可以独占天帝,天帝本就是天道法则本身,是属于世间万物的。虽然知道天帝风流,有过很多男男女女,可他不曾怨恨过。 他是万古不变的星辰,会永远存在他的星域中。他们虽然只能偶尔短暂的交辉,可是,会千万年的这样一直下去。 直到。。。这次天帝来西北巡天。 他明显的感觉到了天帝跟以前不一样了,他看自己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兴致和撩拨。 在天帝离开那日傍晚,摇光星君去了他的房间,笑着抱着这个许久未见,让他魂牵梦绕的人求欢。 可是天帝不仅态度冷淡至极,还让他出去。他刚开始以为是自己这么多天晚上都未主动寻他,惹了这大神心中不快乐。变更加讨好微笑着痴缠了上去,想好好哄一番。 却不想又被天帝甩脸子推开,他也有些上了真火,摇光星君千百年来,也未曾对第二个人有过这般好脾气。他也渐渐冷了脸,不再说话和讨好,就怎么板着脸看着对方。 天帝却突然捏过了他的脸,看了半晌,然后不冷不热的说了句:“你冷着脸的时候,倒还有几分像乾荒”。 摇光星君还没反应过来,天帝说的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天帝就开始一面退掉自己的锦袍,一面将他逼退至床边。 他还一头雾水想着,这大神今晚玩的是什么花活呢,就已经被压了下来。他感受到上方之人的反应,不由的笑了一下,抬起头准备亲亲这个别扭又坏脾气的大神。 可是天帝突然又起了身,一副兴趣索然的样子。接着天帝更是垂头丧气自言自语了一句:“怎么到这里这么久,还总想着乾荒?” 接着便直接走了出去,召集带来的属下,回了神界。走前,连一句告别都没有同他说。 摇光星君等了一夜都没有等到天帝回来,第二天知道天帝早就走了的时候,已经很愤怒了。 当天璇和开阳打趣的说着,天帝估计是急不可待赶的回去,宠幸他新养的人族男宠时。摇光星君的愤怒,已经快要点燃自己了。 他渐渐知道那个卑贱人族的事,听说了他如何得天帝专房专宠,如何承欢一夜就为自己的部族得到了封地,还得到了赐衔。 后来还听说了,那个人族的名字,轩辕氏乾荒。 那是西南星域的轩辕星君从天界回来,从西北过境时,和天枢星君把酒言欢时他听到的。 轩辕星君作为轩辕氏的星主大人,可却从未将人间那些卑贱的人族放在过眼里,更没有对人族的轩辕氏有过任何照拂和一丝关注。 可是今晚他却跟天枢,多次说到那个叫乾荒的人族轩辕氏男子。当摇光星君听清“乾荒”二字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回忆起了当日天帝说的那些话,一种从未有过的羞辱感涌了上来。 摇光星君当即掀翻了桌子,借着酒劲就要去神界杀了那个人族。轩辕看到他这般,只能无奈摇头阻拦,“摇光,露水情缘的事,你何必如此认真?” 接着又玩味的说了句:“不过,那乾荒确实是个有意思的美人。若早知轩辕氏有这般妙人,我该先让那些人族,先把他献给我这个星主。” 那乾荒,也是个极不安分的主。再之后,他听到消息,那个人族,竟然私自盗取了天帝的神剑和令牌,去帮助人间的族人作战。被捉回去之后,这样万死之罪,不仅没有受到处罚和惩戒。还被天帝封为高阳君,那个卑贱的人族,竟然如今已位列和自己同等的主君之位。 他气恼,他怨恨,他觉得自己的荣耀和骄傲,都被践踏羞辱了个干净。 他开始肆意妄为了起来,说不上是对天帝昭示着心中的不满,还是只是憋了那么久的闷气,随意发泄。他私变轨道,擅离星位,错乱星辰。 西方埃及神界的奈斯女神,见他这颗杀伐之星闪耀,便蠢蠢欲动的想和他建立联系,好让自己的军队可以在杀神之星的照耀下,去啃一块少昊天帝治下的神州。 他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他在等着那一个人的反应。 他想着,他如此这般行径,天帝定是要亲自过来的。只要他愿好声好气的哄上自己几句,或者愿意被他哄着,两人恢复如初。那他就会杀掉那些企图作乱的异族之神,当做送给天帝和好的礼物。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这样一道神谕。 天帝不仅对他绝情绝义到,甚至都不愿来看上自己一眼。更是让那个乾荒,来讨伐自己。 神界从未有过让卑贱的人族参战的事情,更何况还是所谓统帅领兵,这是故意对他极致的羞辱和嘲讽。 摇光星君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像一个笑话。 那便彻底反了吧,少昊,是你负我。 第75章 杀神破军2 大军压至西北天域边境,轩辕星君也带着自己的兵马与之汇合。 乾荒在军帐中见到轩辕十四,恭敬的上去行了一礼:“星主大人”。 轩辕笑着扶他起身:“高阳君客气,你我平级,不必行此大礼”。一面说着,一面颇为暧昧的摸了摸少年的手背。 乾荒不动声色,眉眼都没有抬,依旧客气礼貌的回复:“乾荒身为轩辕氏,对星主大人当有此礼。” 轩辕星君笑的越发暧昧,他走近了一步,几乎贴着乾荒的脸了。“星主大人我,就喜欢听话的孩子”。 “咳。。。”。凤仪在旁边轻咳了一声。 轩辕看着他,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凤仪?你怎么会来?”,说着欣喜的拍了拍手,“看来本君的确不虚此行。” 乾荒抽开手,自如的走到星海沙盘,招呼众人过来。 青玄朱丹凤仪等人都走了过去,认真的看着沙盘,准备等久经星海战场的轩辕星君分析局势。 却等了半晌不见轩辕星君过来,乾荒抬起头,只见轩辕星君还站在那里,打量着他们众人。他见所有人都疑惑的看着他,噗嗤一笑,边笑边走了过来。 “天帝把你们弄来,是打算用美人计让摇光投降的吗?” 三日后。 两军对垒于阵前,摇光星君总算见到那个传说中的高阳君。 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本以为会是狐媚娇弱的样子,却不想高阳君竟然是一个龙章凤姿的英俊少年。他银鞍铠甲的骑在天马之上,举手投足皆是气宇不凡。 摇光星君策马来到阵前,缓缓拔出佩刀。 “低贱的人族禁脔”。 乾荒没料到敌方主帅上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如此直白的辱骂自己的身份。 他愣一瞬,随即不屑冷笑回道:“乱臣贼子”。随即也拔出宝剑,“剑下蝼蚁”。 “龙渊神剑?”摇光星君看着乾荒手中盘龙之剑,脸色越发阴沉。 他是尚武之人,向来酷爱神兵利器,尤其对于天帝这柄剑身盘龙的龙渊神剑十分喜爱。可是哪怕两人情意最浓时,他半真半假的找天帝开口索要。少昊也只是冷冷的告诉他,此乃天帝专属之物,不可供他人驱使。 可如今,龙渊神剑却被这个最卑贱的人族少年握在手中,来到他的面前,与他对阵。 他再次仔细打量了那高阳君,从双角飞马到银鞍金甲,均是天帝御服。甚至从铠甲露出来的里衣衣领,和外服的袖口,都均是金色暗纹的飞鸟图样。 这一切,均是天帝才有的服饰规制。 摇光星君突然想笑,觉得自己特别可笑。他转头看了看少年旁边的轩辕星君,“轩辕,你看到他的服饰,他的剑的了吗?” 轩辕星君只是叹气:“那又如何?” “摇光,我早同你说过,露水情缘切莫认真,你说你何苦?” “此战你并无胜算,降了吧。届时天帝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定会对你从轻发落的。” 摇光仙君低头久久不语,却渐渐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笑的整个人都在发抖。 “让我对这个低贱的人族禁脔低头称降?” “我原以为,他会亲自过来。当年,他为了来见我,甚至一夜横跨半个星空。” “我还想着,只要他肯好好哄我。。。哈哈哈哈。。。他却来见我一面都不肯。。。还特意派了这个人族来讨伐我”。 “少昊,你如此绝情,又这般羞辱于我。” 说着摇光星君表情森然决绝,将佩刀高高举起,“我宁死不降”。 乾荒一直面目表情的听着,那些习惯性的羞辱他已经听腻了。只是莫名的有一丝觉得,这个摇光星君有点可怜。 这就是爱上那个人的下场吗?无论当初在一起时多甜蜜,等他的新鲜感过去,便会立即弃之如敝履。 当年横跨半个星空也要来见的人,如今只自己这个新欢的一句话,便就真的狠心到再见一面都不肯?还派了大军来讨伐这个,曾经亲密无间的人。 天帝,果然是世间最无情的人。 “摇光星君,不守天道,私变轨道,擅离星位,错乱星辰。”乾荒也将手中神剑高高举起,“本君奉天帝命,将尔诛之。” “那便来吧”,摇光星君已经策马冲阵而来,身后喊杀声震天。 摇光星君直奔乾荒而去,“让我砍你的脑袋,赠还予少昊”。 两军开始交战,破军杀神神勇无敌,可是乾荒如今已今非昔比。几个回合下来,也没有落于下风。 “你的剑技也是少昊所授?”摇光星君对招之后,明显感觉到这人族少年的招式,很是熟悉。 乾荒右手挽剑,左手凝诀。“本君的术法、武技,一切皆是天帝所授”。 “好,那我杀了你,便更有意思了。”摇光星君手中宝刀光芒暴涨数寸,刀刀势大力沉的劈了过来。 这边两军主帅缠斗不休,另一边青玄、凤仪、丹朱和轩辕星君也各自带着自己的兵马奋力厮杀。 摇光的兵马人数本就远少于天帝的大军,西北边陲之军,更是和神界部族大军有差距。激战半日,便已成溃败之势。 轩辕星君在战场上可是半分玩世不恭都没有,他所率领的侧翼冲阵最为激烈。那整日戏谑的脸上,此刻却是严肃认真无比。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里拉琴的琴声,轩辕星君眯了眯眼睛,对着他侧方部队的凤仪传音喊到:“西方埃及的奈斯女神的援军到了,你去带高阳君先撤。” 凤仪闻得此言,一剑斩落马下两名敌方士卒之后,便带队向乾荒的方向奔去。 丹朱也同时赶到了乾荒附近,他和凤仪一起杀入过去,摇光星君被他们合力逼退了数步,正欲再追,却被副将拉住。 “星主,此战我们伤亡过大,虽然援兵快到,但也不宜再战了。” 摇光星君看了看自己已被冲的四分五裂的阵型,又看着已经走远的高阳君。他收回了佩刀,对着副将命令道:“鸣金,收兵”。 双方的第一战,就此落下帷幕。 晚上神界大军的军帐内,凤仪和青玄给乾荒包扎伤口,轩辕星君一直看着星海图皱眉,丹朱倒是个闲人,他坐在旁边吃坚果。 凤仪看着乾荒左肩那一道极深见骨的刀伤,心疼的眼眶都红了。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抬头就看见同样眼神心疼的青玄,两个人目光交汇的那一刻,瞬间都尴尬了一下。 乾荒一直低着头没说话,今日他没有动用少昊给他的力量。他想看看凭自己的能力,是否可以抗衡杀神破军。 人族的力量,在这些先天神邸的面前,还是不够啊。哪怕是自己这样有了天帝骨血又得天帝亲自教授,还拼了命修行的人族,也还是敌不过那些神。 第76章 锋芒初露 “高阳君,你过来看这里”。轩辕星君站在星海图前喊道。 乾荒立马站了起来,走了过去。众人也都跟着过去,看着轩辕星君手指指向的那一个地方。 “此处是个伏击的绝佳之地,我若是对方,下次交手定会假装败走,引我们去此地,然后埋伏。”轩辕星君在星海图上点了点。 乾荒点了点头,“请问星主大人,此处附近是否有可以反伏击之地?” 轩辕星君突然诧异的回头看了这少年一眼,眼中有惊喜的神色。 “高阳君和本君真是心有灵犀”。轩辕星君又指向了星海图的另外几个地方。 “这些地方,均可以。” “届时我们可以用一小股部队假装中埋伏,引敌军出来之后,再反包围他们。” 乾荒思索沉吟了良久后出声,“若是他们已猜到我们会这么想,不在此地埋伏,而是早绕到你所指的地方瓮中捉鳖呢?” 轩辕星君被他问的一愣,而后沉默不语,皱着眉在认真思考着乾荒所说的话。 “这里,这里只有唯一条路可以进出”,乾荒突然指着星海图中一个深涧之地。“将摇光星君引到这里,然后一路上沿途一段段的进行阻击,围点打援,以逸待劳。” “这里,这里,这里。。。都是可以在沿路埋伏阻击的好地点。”乾荒说着,又在星海图上点了几处。 轩辕星君认真的看了半天,而后又开始皱眉思索,接着他开口道:“沿途段段阻击之外,还要保护好自己的侧翼。沿途两侧都要摆出一字长蛇阵,一是有效联动所有阻击段落之间的联系,也方便补充兵源和更换伤员。另一方面,也能保住所有阻击段落的侧翼。” 乾荒继续点头,“如有任何一处有敌人,立马长蛇阵型归拢,成圆形阵将敌人包围。” “如此,便万无一失了”。轩辕星君放下了那一本正经的神色,又变的有些嬉皮笑脸起来。 “高阳君真是旷世奇才,第一次领兵作战,又未曾来过星域,便能有这般谋略和深思。” 乾荒看了他一眼,平静如水的回道:“星主大人谬赞了”。 青玄突然问道:“那要如何才能确保,能引瑶光星君来此地呢?” 轩辕星君挑眉看着乾荒,“估计高阳君早就想好了吧。” 众人皆顺着轩辕星君的目光看着乾荒,只见他低声笑了一下。 “骗他天帝来了,想要单独见他。” 丹朱抛了一粒坚果到嘴里,问道:“摇光星君又不是小儿,怎么会轻易相信,只身赴险呢?” “我会让他相信的”,乾荒胸有成竹。 商议完毕后,凤仪本想送乾荒回去休息,可是青玄已经先他一步对乾荒开了口。他有些不悦,但也未曾表现出来,只嘱咐乾荒这几日先养好伤再说。 第二日凤仪起身之后便急忙过来看乾荒,可能因为昨日激战疲惫,他来时少年未醒。他轻轻的走了过去,坐在床边,看着乾荒发呆。 自己也是第一次上战场,当时在大殿之上,他看着这个陷入窘迫绝境的少年,什么都没有想,就直接站了出来。 乾荒,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需要,我会永远和你站在一起。 他看着少年微微蹙眉的睡颜,忍不住伸手想抚平他眉心的那一点不悦。可是刚触上去,却被一阵耀眼的金光刺痛逼退。 他收回手,震惊的看着乾荒眉心处,那突然浮现出来的,若隐若现金色鸟纹。 作为礼仪神官,他太清楚那是什么了。那是天帝的图腾,神力的象征,不可触碰的印记。 他神色巨变,乾荒是人族,怎么可能?难道他是帝俊天帝或者少昊天帝,同人族女子所生的?那他跟少昊天帝岂不是? 他被这个自己荒谬的猜测吓到,而后又想到,不,不是的。哪怕是天帝血脉,没有传承到天帝的力量和神力,也是不会出现这个。 乾荒醒了过来,他睁开眼就看到一脸惊异的凤仪坐在自己床边。 “凤仪,你什么时候来的?”,乾荒笑着,“你怎么了?表情如此怪异? 凤仪心中暗道:乾荒他自己不知道?又一想,此事太过诡异,回去之后他再慢慢弄清楚。乾荒自己不知道也好,不然以他的多思忧愁的性子,怕是有害无益。 于是凤仪立马调整了神色,也笑了笑。“我夜里做了噩梦,一醒便过来看看你。无妨,只是梦中忧思罢了”。 “梦中忧思?”乾荒有些疑惑。 凤仪一只手负在他的手背上,另一只手将他凌乱的头发拢在耳后,“看到你无事,我便心安了”。 “不过小伤而已,凤仪大人不必担忧”,乾荒说着反握住了凤仪的手。 “高阳君是睡糊涂了吗?”,凤仪被少年反握住手,心情愉悦不少。“如今你乃是主君,怎么还唤我凤仪大人?” 少年却坐起身,揽住他的肩,几乎将他抱在怀中。又将头放在对方的颈窝处,低声说着:“你在乾荒这里,永远是凤仪大人”。 “咳。。。”,有人发出一声刻意的声音,打断了两人。 轩辕星君挑着眉,看着举止亲密的二人。 凤仪站起身,恭敬行礼:“轩辕星君”。 轩辕星君看着他啧啧不止,“我说怎么凤仪会跑到战场上来,原来是意惹情牵啊。” 凤仪有些不好意思,但依然是一副风采高雅的模样,他行了一礼 便出去了。 乾荒坐在床上,一脸玩味的看着同样一脸玩味的轩辕星君。 “神界那边,我原本只肖想过两人。一位是天帝,另一位便是这位凤仪大人”。轩辕星君故意将凤仪大人四字咬的重重的。 乾荒不答,依然微笑。心想:若不是我早看出来了你这心思,今日也就不会发觉你在门口之后,故意做这一出给你看了。 “高阳君真是有意思,得天帝盛宠的同时,还能博得这位向来清冷拘礼的凤仪大人的青睐。本君对高阳君,越发有兴趣了呢。” “一直耳闻高阳君房中术了得,本君今日倒是很想见识见识,到底是怎样的妖魅诱惑呢”。轩辕星君越走越近,已经来到乾荒的床边。 少年依然微笑,淡淡开口:“星主大人恐怕误会了乾荒,乾荒并不是星主大人想的那样。” “哦?那你是怎样的?”轩辕挑眉看着这少年,充满了蛊惑的张力。 瞬间轩辕星君便被这个少年摁在了墙上,以一个充满强悍力量的姿势和力道,禁锢住了。 乾荒低下头,一只手将轩辕星君的双手全部举起来抵在墙上,另一只手顺着他的后背走了下去。 当走到尾椎骨的时候,他在轩辕星君的耳畔轻笑了一声,声音暗哑道:“现在,星主大人知道乾荒是什么样的了吗?” 轩辕星君的眼神更加明亮了,语气中是难掩的好奇:“你同天帝?也是这般的?” 乾荒松开了他,倒退两步拉开了距离,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同任何人,都是这般。” 轩辕贴了上来,盯着乾荒的眼睛,笑盈盈的开口:“这也没什么,本君倒是没什么忌口。” 乾荒捏了捏他的下巴,俯身在他耳边戏谑的说了句:“本君有”,便转身离开了。 轩辕星君在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眯了眯眼,“耍我?”。 不过这高阳君,可真是从未见过的有意思之人呐。 第77章 请君入瓮 乾荒出去便找到了凤仪,对他解释道:“乾荒唐突了,只是那轩辕星君为人肆意风流。我不想他骚扰于你,所以刚刚察觉他在门口之后,才那般轻浮对你,还望凤仪大人见谅。” 凤仪却是神色古怪,“你。。。是为了做给轩辕星君看?” 乾荒点了点头。 凤仪叹了口气,“乾荒,我却是希望,你那不是做戏”。 乾荒愣住,抬起头看着凤仪。 凤仪走过来,慢慢抱住了他,“你是凤仪结发之人”。随即深深叹了口气,“我只怕你嫌我是块木头,哪里会觉得你轻浮和唐突”。 乾荒没有说话。 这位凤仪大人,是整个神界唯一一个,只让他感觉善意的人。从遇见凤仪的第一天开始,他未曾做过一件伤害自己的事。 凤仪,希望那一天,你不会恨我。 三日后,摇光星君收到了一支短笛和一封书信。信是少昊亲笔,少昊说他已经来了,想要单独见见他。这支短笛,正是他当初送与天帝的定情之物。 他又喜又疑,正摇摆不定。奈斯女神如今已和他结盟,他也和神界的军队交锋了一次,如今少昊却要来见他。。。是念起了旧情?还是一个阴谋? 不过少昊天帝向来都是以强悍的武力镇压一切,从未耍过阴谋诡计。 奈斯女神见摇光星君深思不定,害怕这位东方神域的盟友倒戈,便出声劝阻道:“少昊若是真对你顾念情份,又怎么会让那个人族领兵来讨伐你?” “这一定是个阴谋,你们东方人,最喜欢玩阴谋诡计”。 摇光星君沉思了许久,回道:“神界向来强者为尊,没有人屑于用卑劣的手段。” “尤其,是天帝。” 奈斯女神走过来,靠在摇光星君的肩膀上,环抱住对方的腰:“你别去了,我不放心你。那个人如此绝情对你,你何必再想着他?” 说着她贴上了这位杀神的脸,“以后你就跟我一起,把这里打下来,我们自己裂土为王,自在快活,不好吗?” 摇光仙君搂了搂她的肩膀,“不最后见一面,我始终不甘心。” 当摇光星君拿着那一支短笛去赴约的时候,乾荒已经在那里布置好了天罗地网的埋伏。 摇光仙君达到深涧,远远的便听见有人在抚琴。他闭了闭眼睛,这是少昊的琴声,他听过很多遍,也回味过无数遍。 那个人,终于还是来见他了。 走近之后,只见帷幔重重中,有一人低头抚琴。虽看不清容颜样貌,可那人周身散发出的,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气息,那是天帝至高无上神力气息。 摇光星君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和疑心,他松开了一直摁住佩刀的手。掏出那支短笛,和着琴声吹奏了起来。 往事开始涌上心头,那人的音容样貌,相处时的点点滴滴,都那么让人沉沦。 “破军?真是个极有气势的好名字。” “你看,这是你和七杀,贪狼交汇时的星象。我已取名为杀破狼,让星象官录入紫微命格。” “杀神摇光星君,果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摇光星君越走越近,他有点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已经走到十步之内,琴声戛然而止。帷幔中那低着头的人,猝然抬起,赫然是那个人族少年的脸。 摇光星君顿感不妙,正准备后撤,只见那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冲来,一把扣住了自己的手腕。 哗啦一声,手腕处扣上了一个镣铐,镣铐之上金色暗纹闪现,那是缚神咒。瞬息间,镣铐已被连着的玄铁锁链,拖拽到一个六芒星的阵法中。摇光星君进入阵法的那一刻,阵法亮起金光,缓缓启动。 轩辕星君拿着星盘,自旁边走出,看着被诛神咒禁锢的摇光星君,又看了看那高阳君。 少年面无表情伫立在阵法前,任由摇光星君破口大骂,和不可置信的质问。 “竟然你这个卑贱的人族?” “你怎么会有短笛?又哪里来的那封书信?” “这琴声,这气息?不,不可能。” “少昊,你出来,你给我出来”。 轩辕星君心中其实也有疑惑,尤其刚刚乾荒散发出周身气息的时候,那世间独一无人的天帝气息,根本不可能会有第二人。 “我早就告诉过你”,少年冷冷开口。“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天帝亲手所授。” “笔迹、琴技、术法、武技”,说到这里,少年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包括神力”。 摇光星君依然不可置信的大声喊到,“神力如何能传授?不,不可能。” 乾荒拔出了龙渊神剑,缓缓走入阵中。 “没有不可能”,少年的脸被龙渊神剑的光照应的有些不正常的惨白,“我已经证明了这个事实”。 摇光星君看着眼前的一切,低沉的笑了起来。 “高阳君如今这模样,可真是得意非凡啊。只是你以为,自己能得意到几时?” “他今日能让你来讨伐我,来日也必将会有别的人,被他派去了结你。” “当初他待我,何尝不是浓情蜜意。等天帝厌弃了你,你的下场一定会比我凄惨千百倍。” “你这个低贱的人族,哈哈哈哈。” 少年听着这诅咒般的话语,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是默默地举起了龙渊剑,凝结法印,将这位杀神破军,彻底的,死死的,封印在诛神阵中。 “星主大人”,少年淡然的走出法阵对着轩辕星君开口,仿佛身后那刻薄的谩骂和恶毒的诅咒不存在一样。 “此人稍后丹朱和凤仪会来看管,你与我且去阻击援兵吧”。 轩辕星君点了点头,又抬头看了看这位高阳君,这个人族少年的身上,有一种危险又迷人的气质。 西方埃及的奈斯女神,在半日还没见到摇光星君回来之后,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不管是作为东方唯一的盟友,还是新交的情人,她都必须要把杀神破军救回来。况且这位摇光星君还是他们最强的战力,奈斯女神第一次来到东方星域,更是第一次跟东方神界的军队交手。 这里神兵天将的战力,超过了自己的预期。统治埃及和两河流域太久,她本对自己的和自己的军队本很有信心。可她不曾料到,在东方,还有这样一群神,这样的军队。幸好还有这位杀伐之星的摇光星君,这是她们能取胜的最大依仗。 当连续派去救援的三批军队都全军覆没的时候,奈斯女神感到了有些恐慌。 第78章 碎裂星辰 “女神,我们没有必要为了那个星君死拼”。埃及众属神看着接连损兵折将的战报,早就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 “东方神界那些人是来捉拿他们自己的叛逆的,抓了人他们自然就会走了。”人身狗首的奥西里斯对着奈斯女神说道。 “不错,如今我们已经越过昆仑山,这片土地已经到手。这里本就人迹罕至,想来东方神界也不会为了这不毛之地,再与我们大动干戈”。木乃伊状的普塔神也跟着后面附和。 姆特女神微微一笑,“我听说东方神界领兵挂帅的高阳君,和摇光星君乃是情敌,想来他也只为泄愤和讨伐情敌而来。” “我们和他无冤无仇,只要不去抢那个摇光星君,想必他也不会对我们有任何为难。” 姆特女神的长子孔斯也赞同母亲的看法,他走到奈斯女神身边继续说:“那个高阳君听说只是个人族,在我们那里,也就是个奴仆。不过是做了东方神界天帝的男宠,才有了这样的抬举。” “估计也就是个谄媚拍马之人,想来也是没什么本事和魄力的。我们不再去援救他们的犯人,此人必定见好就收,赶着回去领赏了。” 奈斯女神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开口道:“再试最后一次吧”。她站起身,婀娜多姿的身材被鱼尾裙衬托的越发妖娆。 “再救他最后一次吧,也算我仁至义尽了”。 “哈碧”,她对身边一位金色短发的少年神邸说道:“你告诉你的父亲荷鲁斯,一定要守好我们现在已经占领土地的天空。” “有了这块地方,我们便可以发展信徒,在东方生根,以后慢慢蚕食了。” “是”,金色短发的少年单手扣在胸前行礼。 第四次的救援依然无功而返,摇光星君的众多属星一部分战死,另一部分被俘虏。 奈斯和西方埃及众神见大势已去,也就没有再管那些人,召回了自己的军队,便就往自己的占领区撤退了。 摇光星君被拘,下属或死或俘,魁星之一的副将带着剩余的部队已经归降。西北之乱,至此已算全部平定了。 众人皆准备班师回朝,等押解着摇光星君回神界之后,也就全部了结。 晚上高阳君和轩辕星君一起去了深涧,凤仪和丹朱看到他们俩连忙走了过来。 “高阳君,大事已定了吗?”,凤仪走到乾荒身前,仔细打量着他。 “嗯”,乾荒越过他们两,看向他们身后的摇光星君。 “破军如何?” 丹朱回答道:“一直未曾开口过,就只是那样坐在那里。” 乾荒点了点头,让他们先回去休息。凤仪看着少年眼中有些红血丝,神态也有些疲惫,他走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你是不是一直在前线没有合过眼?我在这里不累,你先回去休息会吧 ” 。 “不必,你和丹朱先回去吧”。乾荒摇了摇头,“明日和那些俘虏降兵的交接事务,还要你们同青玄一起去办。” “我不懂那些”,乾荒对着凤仪和丹朱笑了笑:“辛苦了”。 凤仪伸手给这个疲态的少年,紧了紧斗篷的拉线,轻声嘱咐道:“西北星域这个季节的夜晚霜寒露重,你是人族,要仔细注意些。” 乾荒再次点了点头,对着他们行了一礼。 凤仪和丹朱还了一礼之后,对着轩辕星君又行一礼,便就离开了。 “高阳君,你弄过凤仪没?”。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轩辕星君用肩膀顶了顶他。 乾荒不可置否的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凤仪这样的人,滋味如何啊?”,轩辕星君满脸坏笑。 “我想过很多次,那样端方清冷的小凤鸟,尝起来该是怎样的销魂”。 乾荒转身朝着封印摇光星君的阵法走去,“凤仪大人君子方正,温文尔雅。星主大人还是不要这样轻浮的谈论于他”。 轩辕星君憋憋嘴,心道,装腔作势。 两人走到封印前,注视着里面坐在地上的摇光星君。破军抬起眼,看到乾荒前来,面露不屑和讥讽,随即将头扭到一边。 轩辕星君拿出一条闪着幽青色光辉的锁链和锁星盘,准备将摇光锁好,明日由神界的部队押送回去。 乾荒突然伸手拦住了他,那年少对着他摇了摇头,然后自己走进了法阵里。 摇光星君感觉有人走近,抬头看到乾荒面色奇异的脸,出言讥讽着:“你这么看着我,是有兔死狐悲之感吗?” 乾荒摇了摇头,“我和你不一样”。 一直安静的摇光仙君似乎被刺激到,他情绪激动了一些,更加嘲讽的说道:“你以为,你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当然是不一样的”。乾荒表情淡淡的,似乎在同他谈论今日的天气如何一般。 乾荒低下头,贴着摇光星君的耳边,用着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因为我对他,从未用过真心。” 摇光星君仿佛听到了一个最荒谬的事情,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少年,脸上的表情竟有一刹那的呆滞,随后竟是无比的快意,他癫狂的笑着:“报应。。。。哈哈哈哈。。。” “少昊。。。哈哈哈哈。。。这就是你的报应”。 摇光星君逐渐从癫狂变的低沉,最后竟垂着头,吃吃的笑着:“月熏花醉梦客中,一剑霜寒震神州。东南永续新人曲,谁忆当时情等候。” 乾荒依然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从怨毒再到畅快,最后无比落寞的杀神,看着他肆意的狂笑,看着他怨毒的眼神。 半晌过后,摇光星君的情绪稳定下来,他挑起眉,看着这个刚刚跟他,说了那样大逆不道的话的少年。 “你今日同我说了这些,不怕我面见天帝的时候告诉他吗?” 少年摇摇头,笑的高深莫测。 他站起身,缓缓的抽出了身侧的龙渊剑,“你见不到天帝了。” “你想杀我?”摇光星君觉得这个人族少年有点天真的可笑。 “我身负星辰之力,除非碎裂星辰,否则谁也杀不了我。” 他自信又挑衅的看着身前这个举起剑,眼神幽暗的少年。“可是这世间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力量。” “你做不到的”。摇光星君有恃无恐的向后靠去,双手撑着地上。 突然阵法中的空气急速涌动,少年的斗篷无风自起,猎猎作响,他的发丝也疯狂涌动了起来。乾荒眉心的金色鸟亮起,手中龙渊剑受到感应,剑身上的盘龙急速的旋转奔腾,旋转中白色闪电缠绕,仿佛有着雷霆万钧之力。 乾荒右手持剑刺向了轩辕星君的胸口,在感受到阻力之后,他左手摁在剑柄上,大力的拍了一下。瞬间便贯穿了那坐在地上的,本肆无忌惮之人。 摇光仙君愣愣看着胸前插入的神剑,不可置信的抬头,只见那人族少年眉心,赫然亮起的是天帝印记。 “你。。。怎么可能。。。”。 瑶光仙君看着自己胸口开始有星光溢出,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那喷涌出细碎又刺眼的光芒,那是星辰之光,是星辰碎裂之时,发出的无比耀眼夺目的美。 阵法外的轩辕星君见如此突变,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 高阳君他。。。他竟然杀了摇光?他为什么要杀摇光?他怎么做到的?他怎么能杀了摇光的? 轩辕星君在强光中看不清那少年的表情,只是隐约的似乎听到有低沉的笑声。 天下所有的生灵在那一刻,都抬起头仰望了西北的天空。北斗七星勺柄尾部最后的那一颗摇光星,突然发出了炫目刺眼的光芒。顷刻间便就越过了月亮的光华,那一刻,整个西北都被照耀的如同白昼。 第79章 碎裂星辰2 破军耀,离战起,乱世将至,血流千里。 人族的各个部落,看到如此可怖的形象,均惊骇异常。立即召来了族中的大祭司,连忙举行占卜和祝祷仪式。想窥探到一丝天机的同时,也能预测一下自己部族的未来。 神州大地的巫族,妖族和精怪们,也都被此异象惊到。有些尚未化形的,甚至躲进了山林里,嚎啼一整夜。 神界观星台的神官们,突然看到摇光星碎裂耀发,吓得肝胆欲裂,连忙夜扣宫门赶紧禀告天帝。 少昊在寝殿内伏案时,忽然心有所感。他抬起头,从窗口上看到西北方夜空一片璀璨明亮,心中猛然一抽,握着刻刀的手一紧,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乾荒”。 随即便听内御官来报观星台神官紧急求见天帝。少昊连忙疾步走了出去,只见两位神官神情慌张,瑟瑟发抖。 “天帝,大事不好啊”。一位神官几乎连滚带爬的跪行过来,匍匐在上昊脚下。 “如何?”,少昊此刻无比紧张,果真还是不该让乾荒去的吗?乾荒。。。他的乾荒。。。千万不能有事。 “摇光星。。。摇光星碎裂了。。”。另一位稍微镇定一点的神官回复到,只是他的声音也是微颤的。 “洪荒以来,从未有过星辰碎裂之事啊。” 星辰碎裂。。。少昊久久回神,星辰碎裂?摇光星?有人杀了破军? 这世间,现在除了自己,唯有那一个人,有碎裂星辰之力。那是,他的乾荒。 乾荒杀了破军?他竟然杀了破军?他。。。是因为自己和破军曾经? 跪地的神官以头抢地,“天帝,星辰碎裂这般大事,如何是好啊?” “况且那是主征伐的杀戮之星啊,后果不堪设想啊”。 少昊震惊片刻后,缓了缓情绪。他平静的开口:“摇光星君,违背天道,死不足惜”。 两位神官猛然抬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摇光星属中,再找一位暗等星君补上就是,尔等何必如丧考妣。” 少昊站起身,对着刚刚匆忙赶来的御令官吩咐道:“高阳君大军讨伐逆贼,斩杀敌首有功,回来行大赏”。 少昊说完面无表情的回了寝殿,留下两位神官和御令官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乾荒。。。”,少昊回到寝殿之后,遥看着西北的星空,你是想要我证明什么吗?还是你想证明什么?天帝的眼中涌上了说不出的温柔。 轩辕星君眼睁睁的看着阵法中的摇光,一片片碎裂,化作无数星辰。须臾之后,那高阳君抬起头,面无表情走出已经消散的法阵。 “你。。。你为何要杀了摇光?你如何。。。如何做到的?你。。。你可知你私自碎裂星辰,是多大的罪?会有什么后果?”轩辕星君被这少年冷静的,甚至冷漠的反应震惊的说话都有些结巴。 乾荒淡淡看了他一眼,“星主大人不必惊慌,天帝不会问罪的”。 轩辕星君看着他般淡定自信,欲龇目裂,“你如何笃定这样亘古未有的大罪,天帝不会责怪?” 少年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 我就是知道”,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乾荒没有告诉自己的星主大人,他说过,我于他,胜过满天星辰。如今,那我便试一试吧。 凤仪青玄等人,那晚也被这样的惊变吓到,当知道是高阳君杀了摇光星君之后,两人又是震惊又是担心。 丹朱更是脱口而出,“乾荒疯了吗?他私自碎裂星辰?” “不对,他怎么做到的?他怎么可能做到的?” 青玄也是皱眉摇头,凤仪想起了在乾荒眉心的那天帝神印,咬紧了嘴唇。 天帝的神使到达的时候,除了高阳君,所有人都无比紧张。 当宣读完天帝那一道:“高阳君大军讨伐逆贼,斩杀敌首有功,回来行大赏”,的神谕之后。 所有人的都是不可置信的震惊。 轩辕更是一道精光看向了那个,跪在地上双手接神谕的高阳君。他低着头,轩辕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就是感觉到,那少年一定是淡淡的表情,然后微微勾起嘴角。 “高阳君”,神使又拿出一卷竹简。“这里还有一封天帝单独给主君大人您的”。 乾荒接过来,没有打开,直接放进了衣袖中。 夜深人静之时,乾荒靠在床边看着明月思索了很久。他不知道那封唯一给他一个人的信件里,写的是什么。 是对自己胆大妄为的警告?还是对自己私自闯下大祸的斥责?或者,是开出了什么秋后算账的条件? 他杀了先天神邸摇光星君,他碎裂了洪荒以来就悬挂在天上的星辰,他让世间主征伐杀戮的破军,消散于须弥。 他是想试试,天帝的力量,到底强悍到何种程度?拥有天帝之力的自己,是否真的可以足够弑神?他想在一切开始之前,就解决掉神界这位武力值绝高的星君。 对,就是这样。 对,只是这样。 不是因为看到摇光星君眼中,对天帝的爱慕和留恋。不是看杀神破军被那人负心之后的萧索落寞,不是看他被爱人新欢讨伐的心酸而兔死狐悲。 也不是因为他那一句句怨毒的咒诅,心中莫名的害怕一语成谶。 更不是,自己想把每个还觊觎天帝的人,一个个都杀光的嫉恨。 高阳君花了半夜时间终于说服了自己后,缓缓的打开了那一封书信。 信笺很短,唯有两行。 “朝阳从吾方升起,至君处落下。日日东升西落,宛如吾之念,遥遥夜夜皆思君。” 那样短短两行字,乾荒却静默的看了整整下半夜。 第80章 西征 第二日清晨,青玄便过来了。他推开门便急切的开口:“高阳君为何下令继续整军?我们不是要回。。。”。 他突然看着靠在床头的神思疲惫乾荒,旁边是一卷打开的竹简。那是天帝给予他一人的密诏,青玄后面的话便没有再说下去。 “怎么了?是天帝训斥了你?还是回去要问罪?”。青玄走了过来,坐在乾荒的床边。 “你看起来,有些憔悴疲惫。” 乾荒摇了摇头,将竹简收起。他站起身走到旁边的盆架旁,捧了捧冷水扑在脸上。片刻后他的精神似乎好了不少,他对着青玄说道:“是,是我下令继续整军的”。 青玄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乾荒,刚刚扑面的冷水,还顺着他的脸庞滴在衣襟上。 “是天帝的那道密诏,有新的命令吗?”青玄掏出一块锦帕,将少年脸上的水渍擦干净。 乾荒摇了摇头,“是我自己觉得,该做的事,还没做完”。 “叛军已经全部伏法,摇光星君也被你斩杀了,还有何事?”青玄总觉得,今日的乾荒情绪不太对。 少年的眸子一直垂着,叫人看不到情绪。他抿了抿嘴角,开口道:“那些异族之神呢?他们已经越过了昆仑,侵占了神州的土地。就这样算了吗?” 青玄瞳孔微缩,“乾荒,那不是你我应该考虑的事。我们只是来平叛的,你莫要。。。” 少年却打断了他的话,“青玄大人,你看到悬挂在昆仑东边的荷鲁斯之眼了吗?” “卧下之榻,岂容他人鼾睡?” “神州大地,怎能任外族觊觎?” 青玄心中莫名的紧张了起来,他声音有些发虚:“你要如何?” “我要让他们从哪里来的,就滚回哪里去。” “我要让他们往后万年,永生永世,再也不敢越过雷池一步。” 青玄几乎陌生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虽然是那样平淡的语气,但青玄的感觉,却是一声声炸雷,响在了耳边。 眼前这个英气勃发的高阳君,真的是当年他在若水河畔,从母亲怀里抱过来的娃娃吗?真的是那个在神界受尽欺辱,任人欺凌的礼乐司的粗使下人吗?真的还是他那个,可怜柔弱永远缩在墙角的小乾荒吗? “况且”,少年低下头,眼中似乎又有了一丝让青玄熟悉的神态。“若不拿下大功,回去如何补过呢?” 青玄想到了天帝的那一道密信,所以?天帝还是追究了乾荒的责任吗?他到底说了什么,让乾荒害怕的几乎异想天开的想去拼死一搏? “青玄大人”,乾荒握住了他的手。“你会支持乾荒的是吗?会为你自己,为玄鸟部,立下不世功勋,争取到无上的荣耀,是吗?” 青玄看着少年眼中的希冀和火焰,他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对方的头。 “青玄会为天帝而战,为神州而战。” 他顿了一下,还是反握住了少年的那只手,“也会为你而战。” 得到继续整军消息的轩辕星君也在稍后来了,当确定了是高阳君下的命令,以及他接下来的打算的时候。轩辕星君有一种隐秘的兴奋和担忧,这个人族少年总在他的预想之外,总是石破惊天的做出一些他预料不到的事。 这让人刺激无比,可是也充满危险。 作为星君,他可以在风月之事上肆意荒唐。可是作为西南星域的主君,他在大事上,不可被任何的私人情绪左右。 轩辕星君没有表态,他一直在权衡利弊,再三思考。 乾荒安静的坐在主帅之座上等着,两人就这样几乎坐了一天。中间凤仪和丹朱也来过,均是求证实那道继续整军的命令,是否真的是高阳君所下。 两人听完乾荒的打算之后,也都沉默了。凤仪很快便站了起来行礼,表示一切听高阳君调遣。丹朱则是沉默了很久之后,表示此事他先要修书询问天帝。 两人离开各自忙了之后,乾荒继续静静地坐着。一直等到暮色将至,少年突然想起了那东升西落的太阳,他突然就想出去看看晚霞。 临走前,他对着轩辕星君再次开口道:“星主对西方那些异族就无任何忌惮之心吗?据我所知上次你们西南星域的叛乱,也有那些西方埃及的神邸的影子吧?” “日后神界大军离开后,星主大人想要在西南,日夜独自对着北边那近在咫尺的荷鲁斯之眼吗?” 当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隐入地平线的时候,轩辕星君走到了独自坐在草地上的乾荒身边。 “请问高阳君,有几分把握”?轩辕星君难得如此正经的,同这个人族少年说话。 乾荒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他指了指已经暗沉下来的天空中,那颗看起来像月晕一般的神眼。 “这天上,只能有一轮明月,两轮便是不共戴天。有时候,不唯吾独尊的下场,就是你死我活。” 轩辕星君没有说话,他仰着头躺在了草地上,看着从西方刚刚升起的月亮,渐渐和那荷鲁斯之眼靠近交汇。 “星主大人,你是洪荒开天时诞生的星辰。你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族人和祖先。” “你虽然风流,可却千万年来仍然无妻无子。但以后,你会有美丽的女儿,英武的儿子,子孙满堂,享尽天伦之乐”。 “人族的一生,很短暂。除了个别的大贤者大圣人, 其他不过都是匆匆几十年。在你们神的眼中,都是昙花一现的眨眼之间而已。” 晚风扬起了少年的长发,月光照映下,他纤长的睫毛在鼻翼旁,投射出了一片扇形的隐形。 “我们人族,天生便懂得敬畏和守护。敬畏神灵,敬畏祖先。守护脚下的土地,和身后的亲人。” “哪怕只有匆匆几十载,哪怕在你们神看来,做的都是如螳臂挡车般可笑的事情。可我们人族,就是死,也要让自己对得起祖先,护得住亲人,造福于后代。” 轩辕星君躺在地上,以一个仰视的角度看着坐在旁边的少年。这是他这位高高在上的星辰之主,千万年来第一次,认真倾听“人”的声音,第一次了解“人”的想法。 “是不是很可笑?明明是如蜉蝣一般寿命的种族,却总是背着千百年前先人的包袱,又总为后世打算着千秋万代。”少年偏过脸,看了看躺在旁边的轩辕星主大人。接着他又将头抬起来,望向那遥远的地平线。 “这些异族,若我们今日不将他们彻底驱逐。那总有一天,我们的后代,将不得不面对,那终有的一战和无尽的厮杀。” “星主大人,你有没有在夜晚俯瞰过我们轩辕氏的部落?”。少年的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微笑。这是轩辕星君第一次看见这位高阳君,露出少年应该有的微笑,没有高深莫测也没有阴郁城府。 “所有的父母,每夜都抱着他们幼小的孩子入眠。整个部族,所有的人每天在祈祷的一件事,就是希望神灵庇佑,让孩子们可以活下去。有些贪心的,甚至会去想,希望孩子们能比现在更好的活下去。” “人族的每一代人,都在拼了命的不想把战争留给自己的下一代,总想让所有的危险和战争,在自己这里终结。” 乾荒站了起来,他的身上被已经升至高空的月亮,渡上了一圈银白的光。他回头看了一眼仍然躺在草地上的轩辕星君,缓缓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星主大人,您是否愿意庇佑,现在以及后世的孩子们呢?。” 轩辕看着高阳君伸来的手臂,那只手臂不健壮但也算不上瘦弱,却让他觉得似乎蕴含着某种让他陌生的力量。 第81章 西征2 “高阳君,我似乎渐渐明白,天帝为何那般喜欢你了。”轩辕星君还是握住了那伸过来的手,站了起来。 “他,其实。。。某方面来说,也是你们人族的孩子。” 乾荒没有想到轩辕星君将话题引到了少昊身上,他有一瞬间的出神,随即笑了笑。 “不,他是万物主宰,最高神邸的天帝。” 轩辕星君不可置否的看了身边人一眼,带着一丝极不易察觉的叹息说道:“他身上,人性和神性都有。” “没有神会害怕孤独的,可是人会。” 乾荒那脸上的微笑僵了短短一瞬,随即眯起了眼睛,笑的更深了一点。“天帝富有神州七海,更有那么多的伴侣和亲人,他为何觉得孤独呢。” 轩辕星君的步子顿住,他转过身看着少年的眼睛。向来戏谑的眼中却沉淀着些许探究和严肃:“我何时说了天帝孤独?” 少年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他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那个人?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心里觉得那个人是孤独的? 是他宁忍受疼痛,也不愿推开温暖的人族身体的时候吗?还是他万年难得脆弱的时候,抱着自己喊阿娘,哭着说别丢下阿挚一个人的时候?或者是因为这么多年来,自己一次次的僭越发脾气,一场场冷战中,他一步步的妥协退让。 亦或者,是他剖心拆骨给了自己之后,由心而来的感应吗? 回过神来,乾荒发现轩辕星君已经走的很远了,他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丹朱派去请示天帝的信使,在跑死了两匹飞马后,赶了回来。 他带回了天帝的口谕:遂高阳君意,我随后便带兵前来,与君一同驱逐异族。 丹朱似乎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他闭上了双眼,神思疲惫。 作为自幼和天帝一起长大的神侍,他自认是很了解天帝的。可是自从那年若水之滨带回了乾荒,他却觉得天帝变的越来越不可捉摸,甚至可以算的上有些疯魔了。 平日里在宫闱中宠着他也就算了,不过都是些无伤大雅的事情。可是这次,从领兵到军情处理,天帝似乎仍然一直在纵容,无底线的纵容。 丹朱并不讨厌乾荒,甚至他还挺喜欢这个人族少年。可是他看着天帝对乾荒越来越着魔一般的偏爱,心中越发不安。即使是当年的帝俊天帝对娥皇宠爱如斯,也不曾让她染指过军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段时间太累了,忧思繁重,总觉得隐隐不祥。 所有人知道了天帝赞同了高阳君的想法之后,便也再无疑虑,各自回去清点兵马,准备接下来的战斗。可是高阳君本人确实皱紧了眉头,他连夜修书一封,天不亮就让信使送去了神界。 神界里刚召见完亲兵将领的少昊,刚回寝殿就听禀报,高阳君信使到。他急切的像个馋糖的孩子,来不及等传递和通报,自己疾步走到外殿,将信笺从信使身上拿了过来。 高阳君的信被摊开在寝殿的桌面上,天帝却不在桌旁。他靠在窗边喝着酒,看了一整夜的月亮。 那摊开的信中没有陈述战略,没有汇报军情。 不过短短四句话:“请天帝切莫前来,若见卿面,吾心便软。如若心软,奈何无力再提剑。 日是汝之念,月乃吾之思。明月暮暮西升东落,晚风知我意,随月护相思。” 少昊将手中酒一饮而尽,继续盯着快要发白的天空中,将要沉下的明月。 “我会是你的骄傲的。” “我会是所有人族的骄傲的。” 少年坚定又期盼的声音还萦绕在耳边,天帝垂目。他知道乾荒那无比渴望证明自己的心,也明白他的少年哪怕在最落魄的时候,也是那样的倔强骄傲。 可是他担心,和异族之神作战,这是他这个天帝都没有做过的事情。他如何能放得下心,让乾荒去冒这个危险? 原本看到丹朱奏报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驳回,让他们立马班师回来。他只想要他的少年郎,尽快的,平安的归来。 可就在准备开口的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那日大殿之上,乾荒看他的那个眼神和对他的失望。想了半日后,他回复了侍者让丹朱遂了高阳君心意的决定。 只是这次,他不会再把做他坚强后盾的机会,让给别人了。他要亲自去,陪着乾荒。 可是万万没想到,乾荒拒绝了。他一字未提,可是少昊知道乾荒不想让自己去的根本原因,就是他不愿再被任何人,当做只能受天帝庇佑的男宠。他这次,想在没有天帝的情况下,证明自己。 少昊的头因为宿醉饮酒而微微有疼痛,他的少年,实在太骄傲了。骄傲到让他为难,让他头痛。 可是,又要让他再失望一次吗?那日殿中,他已经犯了一次错误。如今,还要再犯吗?他真的要让乾荒所有努力,前功尽弃吗? 内御官给他洗漱的时候,他突然问了这个从小把自己带大的嬷嬷。 “保护和成全,到底哪个更重要?” 内御官愣了一下随即微笑,“高阳君到底是孩子还是大人?老奴不敢妄言,此事只能天帝决断。” 在两个人哑谜般的交流中,少昊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最终还是取消了御驾亲征,他选择了相信他的乾荒。他又写了一封书信让信使带去给高阳君: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 乾荒,你会是高高升起的太阳,我的高阳。 第82章 西征3 奈斯女神和埃及众神们没有想到,东方神界的高阳君在平叛结束之后,没有选择班师回去,反而继续原地厉兵秣马。隐隐的,他们也似乎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预感。 他们不知道,敌方的主帅已经悄悄的越过昆仑山,在他们的后方和故国,盘桓了很多天。 轩辕星君对于高阳君邀请他一起,单独先深入对方腹地探查的这个事情,又觉得刺激又觉得疑惑。 可是那少年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兵者,生死之地,不可不察也。” 半个月后,面对着蠢蠢欲动的敌方大军压境,预言之神萨弗拉斯今夜在水晶球前冥想了一整夜,预测着未来。 拂晓前,萨弗拉斯猛然睁开了双眼,桌上水晶球已经炸裂成碎块。他眼神空洞,满头大汗,几乎瘫软在地上。奈斯和众神紧张的上去扶起他,安抚他冷静,随即询问着占卜的结果。 萨弗拉斯根本无法镇定下来,他恐惧的呼喊着:我看见鲜血染红了尼罗河,看见拉神的金车断裂,看见荷鲁斯再也睁不开双眼,看见无数亡灵挤满了阿努比斯的冥界。 众神都被如此不祥的预言惊吓到失声,埃及战神蒙图更是死死捏紧了双拳。 正当整个大殿死一般寂静的时候,荷鲁斯的妻子,哈索尔女神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她头发散乱,身上那纯白的亚麻色的长裙,已经多处染上了鲜血和泥浆。她走的又急又快,身形几乎不稳,脸色惨白的哭泣着,“东方神界打过来了,荷鲁斯快撑不住了。” 奈斯女神握着权杖的手一顿,立马带着众神赶了过去。 只见天空之上,荷鲁斯已经展开了金翅,他低沉地看着对面的人说道:“看着我,因你所见正是不朽星辰的后裔,那能通晓神符之人,并居于神宫——那便是我,天空之神荷鲁斯。” 一位骑着飞马的东方神将,面无表情的举剑看着他,并不答话,只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过去,随即和荷鲁斯打的难舍难分。 那人手持一柄闪着金色光芒的宝剑,剑身之上盘龙奔腾,无比璀璨耀眼。每剑之下还有龙吟之声,荷鲁斯每接一剑都被向下压了一截,显然对方压迫力极大。 东方神界的兵马一直在变化阵型,将哈碧率领的军队团团围住,己方人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奈斯女神举起权杖飞身过去,想加入战局。可是却被另一位东方神将半途一剑拦截,她定睛一看,是西南星域的轩辕主君。 “奈斯,上次的账,我们一并算下吧”,轩辕星君身姿极快,婉若游龙一般缠了过来。奈斯不敢大意,严阵以待,一时间无法脱身去帮助荷鲁斯和哈碧他们。 哈索尔拿出了里拉琴,在已方阵型后方开始了弹奏,音波无形的朝神界的兵马荡去。天马似乎受到蛊惑,很多扬起了前蹄不再前行。 凤仪见到此状跟青玄说了一句什么,随即跃到半空,从虚空中召唤出一把焦尾的琴,也开始弹奏了起来。瞬间所有受惊的天马被安抚住,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厮杀。哈索尔的里拉琴音渐渐低不可闻,被凤仪的焦尾琴声完全压制了下去。 正当战况焦灼之时,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所有人随着那声音看见,只见高空之上,高阳君和荷鲁斯已经近身肉搏。 荷鲁斯正捂着脸十分痛苦的后退惨叫着,而他对面那个少年的右手之上,赫然握着一枚眼珠。 少年满是鲜血的手指挤压着那枚眼珠,冷笑道:“听说荷鲁斯之眼能够成为,向太阳神之敌射出火矢的复仇之眼?”说着,又用力的握紧了右手。 “啊啊啊啊。。。”,荷鲁斯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哀嚎,他捂着那只空洞的眼眶,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的少年。 “你到是什么人?”,荷鲁斯想起刚刚那少年突然形如鬼魅的速度和雷霆万钧的力道,让他根本无法躲避和阻挡。他们的消息中,对东方神界中有名的悍将和神邸都是有描述的,唯有这个人,从未听说过。可是这个人却拥有那样可怕的力量,甚至让荷鲁斯觉得,拉神亲临也未必能敌的感觉。 想到此处,他已决定抽身离开。奈斯这次东扩他本也是信心十足的,可是现下却是被打懵了,他已经无法思考更多的事情,他只想逃离这个可怕的少年。 奈斯女神被轩辕星君刺了数剑之后,看着已经逃跑的荷鲁斯,以及溃不成军的军队。她咬了咬牙,让人吹起撤退的号角。 不甘心呐,好不容易千万年来,终于东扩了过来,没想到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就又要回到昆仑山西边了吗? 轩辕星君虽然也受了一些伤,但是看着明显比他伤重的奈斯,和听到对方撤退的号角。他又抬起了头,看着高空中那生生挖掉荷鲁斯之眼的少年,微微笑了笑。 这个高阳君,真是总有那么多的意想不到。 可是很快他便发现,这惊喜马上就变成了惊吓。高阳君没有鸣金收兵,反而翻身上马,招呼了三部的统帅,随即朝着昆仑上的西方,追了过去。 他。。。他要追?所以?当初他带着自己去埃及那边暗查,并不是只是想考察他们的后勤? 数十天过去,一路上敌方的残兵败将,被东方神界的铁骑风卷残云,他们已经追出了昆仑山以西数百里了。可是高阳君一马当先,没有任何要停下的意思。 轩辕星君顿感心惊,他。。。他要追到埃及本土去吗? 当埃及硕大的金字塔反射的光照耀上来的时候,轩辕星君觉得要么是自己疯了,要么是高阳君疯了。 轩辕星君让副将领队,自己策马加速冲到了少年身边和他并驾齐驱。“高阳君,我们已经追到埃及境内了,该撤了”。 少年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异样的光辉闪动。“凡战者,以正和,以奇胜”。他笑的有些森然,“星主大人,想不想把拉的人头带回去?” 轩辕星君那一刻如遭雷劈,他在被这个少年大胆和疯狂震惊的恐惧中,莫名的还觉得有些兴奋,这甚至让他有些颤栗。 拉神在埃及的统治经历了几万万年;他的躯体已经年迈力衰,日渐的老朽代替了昔日的荣耀,土崩瓦解代替了欣欣向荣。所以奈斯等众神再也不谨遵他的意志,他们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轩辕星君心中暗道,这难道是天帝给他的密诏吗?否则,那这位高阳君,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拉神终于驾着他的黄金马车出现了,他看着这批从东方越过昆仑山杀过来的神邸们,愤怒到了极点。 第83章 九杀封印 拉神在广袤的天空中燃起了火海,他要将这帮闯进他领域的东方神族,全部烧死。他要让这些无知的年轻神邸,得到埃及至高之神的教训。 这壮观的漫天的流火就是他的神罚,他要惩罚这些东方神们对他的大不敬。 乾荒勒马驻足,他在虚空中掏出来了一把纯彤色的长弓,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和咒符。那是当年帝俊天帝的神弓,是他赐予大羿去射日的那把神弓。 接着他又从虚空中掏出了银色的长箭,那箭身足足有六尺。 乾荒弯弓搭箭,对准天空中拉神的位置射了过去。只见那箭如飞星一般拖着银色的尾翼飞了过去,可是却被拉神身前的火海消解。 接着是三箭齐发再次射了过来,拉神面露讥讽,将身前的火墙烈焰又增加的数丈,尽数消解了那些箭矢。 凤仪一脚踢开自己剑上刚刚杀掉的一位下神,对着乾荒喊到:“用我的凤翎羽。” 凤鸟乃是火精神鸟,不畏火。乾荒明白了凤仪的意思,他在怀中掏出了一根流光溢彩的发簪,在手中念咒。那发簪瞬间变成半余丈的长度,依然通体金色闪着流光。 再次打弓拉弦,乾荒对准备了拉神的心脏。 嗖的一下,那势大力沉的一箭发出了破空之声,穿越过重重火障直逼到拉神心口。 拉神的黄金权杖只来得及格挡,却没有时间躲避了,凤翎羽擦着他的左胸射在了他的左肩上。拉神在金车上一个踉跄,喷出一大口鲜血。他怒视着这个刚刚击伤他的人,驾驭着金车,举起金手杖就冲了过来。 乾荒抽出龙渊神迎了上去,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长发和衣摆都飞扬了起来。拉神灌入神力,撞击在了盘龙之剑上。 乾荒被这一击撞飞了数十米,离他最近的凤仪连忙飞身过去,接住了手臂痉挛,嘴角渗血的少年。 拉神没有给这些闯入者喘息的机会,他再次驾驭着金车冲杀了过来。当所有人都往这里赶过来想救援的时候,惊变突生。 凤仪双手抱着乾荒,可是却突然从背部又生出了四只手臂。这四只手臂或拿着一串琉璃青珠,或拿着骷髅法印,或持一朵莲花,四臂皆有不同的武器。 “这。。。凤仪修出了凤凰法相?”轩辕星君转头瞠目结舌的看向丹朱,丹朱也是一脸震惊。 凤鸟族中万者无一能成凰,凤凰者,乃天地正气所化。不仅有着巨大的神通,还能涅盘成为永生不死之鸟,更有能者若能修出凤凰发相,那便是正了道已入明王境。 凤鸟族千万年来除了开天辟地,生于混沌中的那第一只凤凰,再没出过凤凰明王。 那第一只凤凰被称为大威德明王,又称降焰魔尊,大威德明王可以降服一切魔障,乃六臂六首六足。大威德明王功德巍巍,有无以伦比的大威德神力。 可是年代太久远,久远到大家都认为凤凰明王,只是传说了。没有想到,凤仪竟然就是自洪荒以来的第二位凤凰明王。 拉神没有想到突然出现了一尊怒目金刚,他灌注了更多的神力,举起了黄金权杖。 “吾乃至高神拉,尔等必将毁灭在我的怒火中。”拉的声音穿透了整个战场,金色的马车如飞驰的太阳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处。 只见凤仪六足依次在天空中跺足,六足扬起各种法器,以巍峨泰山之势顶住了那金车。 突然有人从这巨大金刚的脚底高高跃起,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和地平线几乎一样长的金线,在拉的脖颈住横亮着。随即金车被凤仪的六臂撕裂,车上那个闪耀着太阳光芒的拉神,整个头颅掉了下来。 乾荒脸上全是纵横交错的血迹,眉心的印记却金光大盛,甚至灼烧的他有些疼痛。刚刚那一剑,他也是将天帝之力全部灌入了进去。 凤仪和乾荒看着拉神人首分离的那一刻,也脱虚般的从万里高空垂垂的掉落下来。青玄立马化作一只巨大的玄鸟,接住了两人。 埃及众神看着拉神被斩杀,均发出了惊骇的哭喊和哀嚎。他们的至高统治者,统治了千万年的唯一真神——拉。被来自东方的神邸们,杀了。 太阳之神陨落,埃及从此失去了庇佑,将迎来无尽的暗夜。众神惊恐的四处逃散,凡人更是眼睁睁看着空中天神大战,直至突然的黑夜降临。 轩辕星君见状立即上马,吹号发起进攻,战场几乎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五日后,神界收到了捷报。信使一路策马狂奔,高呼着喜讯,从西北的星域一直喊到了东南的神界大殿之上。 少昊和满殿的神官都在听着信使激动的禀报: “高阳君已夺回了昆仑山东部被占领的区域,和天空之神荷鲁斯大战,并亲手挖出荷鲁斯之眼。 埃及众神往昆仑山西方逃去,高阳君杀疯了,大军越过昆仑山,杀入了埃及,兵临大金字塔下。凤仪大人显出凤凰明王法相,和高阳君一起斩杀埃及至高神拉。 埃及神界臣服于天帝。尊天帝少昊为最高神邸,埃及语称阿蒙,意为新的太阳神。” 大殿上顿时哄闹了起来,所有的人都被这一段话震惊的振聋发聩。那个卑贱的人族,竟然完成了这样的壮举?怎么可能? 还有一些想等着高阳君回来,用私自碎裂星辰的罪名发难的人,此刻又惊又怒。那人若带着这样至高无上的荣耀,和前无古人的功绩回来,他们要如何才能将他治罪呢。 还有一些人敏锐的捕捉到了“凤凰明王”四个字,已经在跟凤族的族长道喜了。 少昊静静地听着,内心波涛汹涌。乾荒,他真的做到了,这个骄傲的少年,真的成为了自己的骄傲,成为了人族的骄傲。 信使接着跪在地上,双手举起了一卷记录影像的灵轴。那位信使虽然一身风尘仆仆,可是眼睛却是雪亮的厉害。 “此乃大军返回时,高阳君在昆仑山上,亲手立下的封印界碑。” 奎刚接过,在天帝的授意下缓缓打开。只见千丈雪山之巅上,有一块巨大的石碑。那石碑大约有百尺高,颜色幽黑,密布着的各种封印的符咒,不停的闪着电光。 石碑自上而下,刻着九行字,字字力道苍劲,一派肃穆寒霜的气息扑面而来。 越过此界者杀。 不尊天帝者杀。 不守约法者杀。 不听号令者杀。 妄图挑战者杀。 祸乱天道者杀。 觊觎东方者杀。 害神州生灵者杀。 异族异心者皆杀。 整整九个字杀字,所立之时便天有异象,雷声滚滚电闪雷鸣。更有巨大龙吟之声绕山峰入天际,震慑异族,响彻云霄。 原本哄闹的神殿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被眼前这骇人的肃杀景象镇住。 良久的沉默之后,凤族长老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跪地高呼:“天帝福泽,天道永昌”。 殿中众人缓过神来,皆跪地高呼:“天帝福泽,天道永昌”。 坐在高高神座上的少昊,微笑着,满心欢喜的等着班师回来的部队,可以走快一点,再快一点。 第84章 狠人 轩辕星君在西南星域设宴,恭送高阳君大军班师。他本人奉天帝命,暂时留下清剿西南星域中埃及暗钉,以及辅助西北星域的天枢星君,在摇光星属中寻一位暗等星君,顶替摇光星君的位置。 还有天帝没有明说,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一点。西部如今不能空虚,刚刚平定和征服的异族,随时可能反扑。留下轩辕星君镇守西部星域,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高阳君居于上座显得很高兴,兴致也特别好,从不饮酒的他,今晚难得也和众人推杯换盏了起来。轩辕星君笑眯眯的拿过一壶酒,偷偷塞了一颗药丸进去,然后走上前亲自给高阳君斟酒。 “星主大人客气”,少年依然对他彬彬有礼。 “与高阳君明日一别,下次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轩辕星君说着,又斟满了一杯递到乾荒面前,“今晚定要多饮几杯”。 如此一连劝了三四杯下去,乾荒的眼中已经染上了水汽。他的脸因为醉酒而发红,开始露出些傻笑了。 凤仪在下座看着还在继续劝酒的轩辕星君,走了过来。 “轩辕星君,高阳君不会饮酒,不能再喝了”。他伸手拦住了还在斟酒的轩辕,口气虽然如常,可拒绝之意明显。 “明王大人心疼了?”,轩辕星君眼波流转,看着这位世间唯二的凤凰,想到那日高阳君直接在怀中掏出了他的凤翎羽。这二人,他原本以为也只是露水情缘,如今看来恐怕远远不止如此。凤族的凤翎羽,一只凤鸟一生只有一根,这样的心意一生只能给予挚爱那人。 这高阳君,真有意思。天帝和凤凰明王都要?他也不怕撑死。 凤仪听着他戏谑的话语,不可置否。只是行了一礼,便扶着乾荒先回他的营帐休息了。 凤仪走过轩辕星君身边的时候,星君大人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明王大人,高阳君喝了我的东西,回去之后怕是要吃人的。”凤仪不解的看向他,他上前一步,几乎贴在了凤仪的耳朵上,“那可是烈性的。” 回去的路上,乾荒很不安稳,凤仪几次差点搀扶不住他。回到营帐之后,凤仪将他安置在床上,转头取了水来,准备给他擦擦脸。 可凤仪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乾荒不是他预想中睡着的样子,反而靠在那里蹙眉咬唇。 乾荒看到凤仪走近,眼神猛然一紧。他连忙往后缩着身体,对着凤仪摆手,喘着粗气说道:“凤仪大人,我着了轩辕星君的道了,你快走。” 凤仪看着乾荒的样子一时间手足无措,他还没反应过来这个“着了道”是什么意思。可乾荒这样子明显是很难受的,他想了想便准备用神力帮乾荒压制。他走过去,刚碰到那少年,就被立马被挡开。 乾荒看着近在咫尺的凤仪,艰难开口:“不是让你走吗?” “我如何能放心将你这样留下”,凤仪挣脱对方拽着自己的手,继续在对方的后背,缓缓注入神力。 神力似乎没有给乾荒的痛苦带来任何缓解,甚至越发火上浇油。乾荒看着旁边这个眸如清泉,面如冠玉的凤仪大人,嘴唇微微抖了抖。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和理智,将凤仪再次推开。 “我不想伤你,快走,别管我。” 凤仪被他推倒在一旁,只见少年已经容色痛苦的蜷缩在那里。 乾荒见凤仪还在那里不动,将剑拔了出来,凌空划了一道,剑气震荡开来,刮破了凤仪的衣襟。 “走啊,走。”少年的怒吼声已经开始暗哑。 看到乾荒的样子,凤仪恍然大悟了过来。这个轩辕星君真是胡闹,他竟然给乾荒下药? 凤仪想先把冷水帕子盖在乾荒头上给他降温,然后就去找轩辕星君。可是手刚伸过去,就被乾荒拽住。他一时没有支撑,直直的跌落在了对方身上。 他抬起头,却看到一双幽深的眸子,慢慢的靠了过来。他想在挣开手,却发现对方的力量很是蛮狠,一时间竟然无法挣脱。 凤仪全身都僵住了,他虽然想过很多以后和乾荒在一起的事,可是却从未想过那方面的事,所以也没考虑过那个问题。如今突然要面对这个问题,太过措手不及。 可他没有什么考虑的时间,对方已经有了下一步的动作。凤仪仿佛被定身了,忘记思考,也忘记了阻止。 脸颊猛然被少年扳了过来,对方抵着他的额头,眼中熊熊烈火更甚。 凤仪的脑中山呼海啸,向来端庄持重的礼仪神官大人,真的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该如何应对这个场面。 自己的外袍不知何时已经退在了地上,领口也被揉的微微凌乱。 乾荒捧住他的脸,凑了过来,凤仪闭上了眼睛。他破釜沉舟的想着:若这是他想要的,那便就这样吧。 可是那少年凑近他的脸时,突然一僵,仿佛受惊一般又推开了他。 “凤仪?”,乾荒的声音带着疑惑,他连忙倒退数步,而后一个踉跄摔坐在地上。 他大口呼吸着,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翻涌的血气,但是调息似乎并没有带来缓解。少年低吼了一声,再次将龙渊剑召唤到手上。 噗。。。乾荒在一瞬间便一剑贯穿了自己的右边大腿,鲜血喷溅了出来。 只见他又再次用力,生生将穿腿过的龙渊剑,插入地下。那个少年,他竟然?将自己的下半身,死死钉在了地面上。 凤仪被他这样的举动吓到,他慌乱无措的开口:“乾荒。。。你别这样。。。我没有,我没有不愿意”。 刚行至少年身前,凤仪就被乾荒再次推开。 “凤仪大人若不想看到,乾荒将四肢全用剑钉于地面的话,就请马上离开”。少年闭了闭眼,声音似乎没有那般急促了,但是却透露了疲惫和无奈。 凤仪看着少年倔强凌厉的眼神,以及他再次抬起的手,他要再钉自己另一条腿吗?凤仪意识到之后,便紧紧咬住下唇,跑了出去。 当凤仪找到轩辕星君,拉着他飞奔回来给乾荒解药的时候,乾荒已经就那样被钉住大腿坐在地上,抽搐着半昏迷了。 轩辕星君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他原本只是想戏弄一下这个之前耍了自己的高阳君。也恶趣的想让他和凤仪发生一点什么,好让自己嘲笑一番他那日,谈起凤仪时那假正经的样子。凤翎羽都在他那了,还装的一本正经。 可是他真的没想到,这个高阳君在那样烈性的助兴之物的影响下,会选择这样狠毒的方式来控制住自己。 这个人,真的太狠了。 对摇光星君猝然之间便痛下杀手,对外族异神更是疯狂的赶尽杀绝。竟然对自己,都能这般心狠手辣。 轩辕星君突然觉得这个人族少年,让他脊背有些发寒。 他连忙上去将少年身上的剑拔出来,给他止血,又让他服下解药。 拔剑的时候乾荒皱了皱眉,剧痛让他从半昏迷中清醒了一点,他神识不清中,下意识的喊了一句什么。 那声音极小,又模糊。可是离他近在咫尺的轩辕星君,却听得清楚明白。 高阳君刚刚缠绵悱恻的,喊了一声。 “阿挚”。 天帝少昊,名挚。世间众神皆知他的名,可是天下却没有任何人能有资格,更没有人敢,直呼少昊天帝的名字。 轩辕星君盯着这个已经完全昏迷的人族少年,他刚刚唤的是阿挚吗? 将高阳君安顿好后,轩辕星君看着一脸焦急又懊恼的凤仪,心中无数念头闪过。 “明王大人,此事是我不好。等高阳君醒来,本君必定跟他好好赔罪”。轩辕星君看着坐在少年床边的凤仪开口。 凤仪没有回头,只是一手攥住乾荒的手,一手抚摸着他的脸庞,将他凌乱汗湿的发丝从脸上拂开。 “都怪凤仪不通情事”,凤仪的眼尾通红。“他不忍伤我,也不愿强迫我。” “都是我不好,那般木讷迟缓,才逼得他如此”。凤仪的眼泪顺着那如玉的脸颊落了下来,滴在了被褥上。 轩辕星君想起他听到的那句“阿挚”。他几度准备开口,终于,他还是选择将那些想法揣测和念头,全部吞了下去。 第85章 思之若狂 第二日乾荒醒来,轩辕星君前来致歉,少年并未如想象中的生气。他只是淡淡的笑着,说星主大人以后莫要如此开乾荒玩笑了。 那样云淡风轻的样子,不仅没有让轩辕星君松了口气,反而让他觉得越发看不透眼前之人。 轩辕星君本想再挽留众人数日,带他们在西南各处玩玩。乾荒婉拒了,他看着东南方向,轻轻的说了一句:“有人在等我”。 大军回到神界的那日,百鸟争鸣,祥云万里,仙乐之声不绝。 高阳君不除甲胄,直接佩剑进了神殿。这可能是众神第一次,认真的注视着这个人族少年。没有人的眼中再有鄙夷和戏谑,也没有人再敢随便的出言不逊,肆意羞辱。 这些日子消息陆陆续续的传入神界,高阳君在如何碎裂星辰杀了摇光星君,如何穷追不舍对异族之神赶尽杀绝,如何一剑斩杀埃及至高之神拉的头颅,如何在昆仑之巅立下九杀封印界碑。 这些丰功伟绩,夹杂着一些桃色花边谣言,一同在神界传的沸沸扬扬。 众神猛然间发现,这个卑贱的人族禁脔,豁然间已经变成了需要被仰望的样子,也渐渐成为了一个让人忌惮的存在。 高阳君意气风发的在神殿之上一步步走着,眼睛一直盯着那远处高高在上的天帝。他将手中提着的布裹扔在天帝神座之下,拉神的头颅滚落出来,满殿惊诧之声。 少年没有理会大殿中的窃窃私语,他还是只盯着天帝一人看着。少昊只扫了那头颅一眼,便对着自己的少年郎微笑着,他有很多话想说,可是近乡情怯般的不知道如何开口是好。 乾荒站在那里,英姿勃发满身骄傲,是那样的好看,是那样的让人欢喜。 “高阳君此次大功,想要何赏赐?”。少昊看着隔着一桌之隔的少年问道。 乾荒抬起头,弯腰将头向神座上的天帝伸过去,小声的说了一句:“我只想早日归来,枕天帝膝而眠”。 少昊被这近在咫尺的气息熏的脸有些发热,他吊起桃花眼的眼尾,水光潋滟的撇了对方一眼。 简短的接风仪式结束后,少昊迫不及待的将高阳君拉回了内殿。所有的侍女看到两人,均自觉的低头行礼,退了出去。伯赵站在内殿之外,拦住了所有要来天帝或者高阳君的人。 耳鬓厮磨让周围的温度开始升高,少昊看着数月未见的心上人,看着他越发坚毅的面容,和挺拔的身躯。忍不住勾着对方的脖子就想往寝殿里去。 乾荒却没有跟着他的引导,他推开贴在自己身上的天帝,笑了一下。将他抱起来,放在了内殿御案后的神座上。 “我受了重伤,并不能做什么”。高阳君看着皱眉疑惑的天帝,用自己的鼻子轻轻的点了点对方的鼻子。 然后他极其无礼又僭越的,坐在内殿御案的桌子上,和天帝面对面看着。 “什么?丹朱不是说你只是轻伤吗?”。少昊的表情严肃焦急了起来,他站起身想检查少年的身体。 乾荒笑着把他摁回了神座上,撩开了自己的下摆,将他的手放置在大腿的伤口上,轻声说道:“丹朱并不知情,是我回来的前一晚,自己弄得”。 “你自己弄得”?少昊诧异的抬起头,然后撕开了裤腿上的衣物,只见一个巨大的贯穿伤口,几乎可见白骨。 “你怎么?你为何将自己弄成这样?”少昊一面心疼又责怪的说着,一面在手上灌注灵力抚在伤口之上,催动着神力让伤口愈合。 “这么多天你都无法愈合吗?”,少昊专注于伤口,并没有抬头看到少年眼中的神色。“怎么回事?是神力枯竭了?还是。。。”少昊看着伤口渐渐愈合,心中暗自奇怪,乾荒已经虚弱到自愈的能力都没有了。 可是他刚抬起头,就被少年堵住了唇舌。 “我就是想留着回来给你看,让你心疼我”。当少昊觉得自己快无法呼吸的时候,对方放过了他,在他耳边轻笑着说。 “胡闹,你这样不疼吗?”。少昊有些气恼,“你这样骑马,也不怕腿废了?” “我说过要回来找天帝讨赏,可是又怕天帝不愿赏赐,只有将自己弄得可怜一点,希望天帝垂怜”。 少昊被气的手有些发抖,乾荒怎么能对自己的身体如此任性又儿戏。他愤愤不平的说道:“你想要什么我会舍不得给你?你何必这样胡闹?” “那希望天帝赏赐”,少年弯下腰,拍了拍神座上端座天帝的脸。随即拉着他的手,引到到一个地方,“咬我一次。” 少昊略微有些红肿的唇上还闪着水光,他楞楞的看着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了看笑的像个狐狸的少年。 静默了半晌,少昊慢慢的伸出手,在小树林中找到了那株白玉菇,轻轻的覆盖了上去,而后又低下了头。 乾荒坐在玉案上,眯着双眼向后仰着脖子,双手撑在案面上,牙缝中挤出了“嘶”的一声。 咳声不断,他猛然推开了少昊的头。他从玉案上下来,将那个笨拙的被自己口水呛到的人,拽了起来。 “站稳”,乾荒从后面抱着少昊,将他的两根手臂牵引着,扶在天帝宝座的两侧。 又贴着他的耳垂,沉声道:“扶好”。 少昊刚从呼吸困难中清醒过来,一下刻就被疼的一个激灵,低低啊了一声。对方似乎也很难受,闷哼了一下,随即扳过了他的头,堵住了他再出声的可能。他摇摇欲坠,只能死死扣住手边撑住的天帝宝座的扶手。 仿佛耳畔传来了对方脖子爆起的青筋声,以及带着极强欲念的一声呢喃:“阿挚,你是不是,想我想的快疯了?” 风平浪静之后,两人依偎在一起。“乾荒,你看到今日大殿中所有人看你的眼神了吗?”。少昊窝在少年的怀中,抬头看着他英俊的侧脸。“他们是发自内心的仰慕高阳君”。 “那些人的鄙夷和仰慕,于我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乾荒把玩着少昊的发尾,神情淡漠。 在那些被当做玩物和禁脔的日子里,在被妖族和巫族肆意嘲笑侮辱的日子里。没有人知道,他怎么把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神邸,一次次逼到床角,一次次抵在墙上。从至高天帝那言出法随的口中,意乱情迷的一遍遍喊着乾荒,乾荒。 他每日都被告诫,低下你的头,弯好你的腰,卑贱的人族,不配在神面前,挺直脊梁的。 如今这些人,从看他一眼都嫌脏,已经需要抬头仰视自己了,真是讽刺又有趣。 他紧了紧怀里的人,深吸一口气。果然只要抓住了这个人,就可以拥有一切,改变一切。趁他对自己的兴趣还没有消失之前,他一定要尽可能的拿到自己想要的。 “我抱你进去?”乾荒用下巴蹭了蹭怀中之人的头顶。 “嗯”。 乾荒似乎很累,刚躺下没多久就沉沉的睡去。少昊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撑起一只手臂托着脑袋,看着他的睡颜。少年眼睑下有淡淡的黑青色,眉头也是微微的拧在一起,显得有些憔悴和疲惫。少昊伸出手抚平他的眉心,轻轻一吻,然后躺下和对方相拥而眠。 “人族的身体,可真暖和”。少昊在对方怀中拱了拱,心里想着。 第86章 虔诚 也许是高阳君太累了,也许是熟悉的环境和身边的这个人,让他莫名的安心和眷恋。直到第二天晚上,他才慢悠悠的醒来。 少昊坐在寝殿的书桌前,似乎在看什么,并没有发现他醒了。倒是床下的阿迪敏锐的察觉到了,它嘤嘤嘤的哼着,不停的打圈,摇头摆尾的希望好久不见的主人抱抱它。 乾荒看着它那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坐在床边将他拎了起来,抱在怀里。 “你这刚醒来怎么先跟它亲热上了?”,少昊听到动静便走了过来。看到阿迪那三个眯着眼睛的小脑袋,一个劲的往乾荒胸口蹭,小尾巴一下下敲在对方的手臂上,极近讨好之态。 “阿迪,怎么办呢?天帝现在连你的醋都开始吃了”。乾荒抚摸着阿迪的下巴,挑着眉毛看着坐在床边的人。 “我怎么会跟个狗吃醋”,少昊讪讪的摇着头,但还是将阿迪从乾荒的怀里拎了出来。他拉起对方,拍了拍他的肚子。“你睡了一天,我是怕你饿了”。 “确实饿了”,乾荒突然凑近,语气暧昧的开口:“我昨晚都没吃饱”。 少昊推开了他,“一会送膳的侍女就要进来了,你别不正经了。” 乾荒伸了个懒腰,走到衣架旁,随手拿了件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少昊的外袍,套在身上。 “我们出去吃吧,”乾荒指了指窗外,“我想在院子里看看月亮”。 两人坐在一棵开的极为艳丽的桃花树下,开始用膳。 微风轻拂,晃的枝头上的桃花摇曳着落了下来,落满了二人的肩头。 乾荒轻轻的拿下少昊头顶上的几片花瓣,看着他笑起来弯弯的眉眼。突然想到了轩辕星君说的那句,“他其实,也算是你们人族的孩子”。 少昊见他看着自己发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发呆呢?”。 “桃花美人两相欢”,乾荒笑着将少昊肩上花瓣也轻轻的拂了下去。 “高阳君唤我美人?”少昊抬了抬下巴,“真是越发放肆了”。 “本君还有更放肆的”,少年凑近了过来,将手中的一片花瓣放置在少昊的眉心,吻上了那片花瓣。少昊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刮到了乾荒的脸上,有些痒。 用完膳后让人将饭桌撤下,乾荒拿出了琴,靠在桃花树下开始弹奏。 少昊跟他背靠背的坐着,静静的聆听。 “乾荒,你走之后我很不安,我第一次有了想去求什么的念头”,少昊蓦然开了口。 “我身为天帝,千百年来受世人顶礼膜拜,接受着世间所有生灵的祝祷和祈求。” 少昊突然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可有一日我无比虔诚的想求些什么,却可笑的发现,我竟然无人可祈祷,无处可寄托。” “我的虔诚,原来天地不收。” 少年抚琴的手顿住了,是啊,世间所有的生灵都朝天帝祈祷,请求他的庇佑和赐福。可是天帝若是想求什么呢?该向何处祈求呢?或者,这个问题本身就很荒谬。万物之主,至高神邸,哪里需要去求什么。 可是如今,天帝大神却无比落寞的对着他说着。我曾无比虔诚的想为你去祈祷,可却发现自己求无所求,祷告无门。 心,怎么又被揪了起来。 这个人明明是世间最无情的人,明明知道他说的话,一句都不能相信。明明亲眼看到了为他付出真心的摇光星君,是如何被辜负被伤心。 可是为什么,还是会因为他这些话,心中悸动和难过。 我只是蛰伏在这里,在他身上获取权利和力量的。我只是想羞辱他,压着他肆意妄为,让至高之神对着我一个人族,一次次哑着求饶,一次次哭红眼睛。 我不在意他难不难过,高不高兴,寂不寂寞,是不是孤独。 我不在意他,一点都不在意。 乾荒咬紧了嘴唇,不让自己吐出任何一句心软的话。他低着头,不让自己露出任何一个心疼的表情。 少昊就那样和他背对背坐着,乾荒并不知道,人族温暖的体温传导过去,这样已经让天帝觉得很好很好了。 这时侍女来禀报,丹鸟部的长老求见。 少昊站了起来,将乾荒也拉了起来,两人走回了内殿。 丹鸟部的长老看到天帝和高阳君一起走进来的时候,还是微微皱了皱眉。尤其他看到高阳君身着的是天帝常服之后,那眉毛皱的更深了一点。 丹朱已经和他说明,自己和高阳君并无私情,那日是天帝示意他站出来的。可是丹鸟部的长老,却总觉得这个人族,有着莫名的邪性。 “何事”?少昊走到神座上坐下。 丹长老看着高阳君神态自若的跟着天帝一起走了过去,站在旁边。这样被他居高临下的感觉很不好,可是丹长老抬起头看着那少年的眼睛,突然有种不敢直视的威仪。 这个在血与火中淬炼的杀伐决断、狠厉无比的高阳君,似乎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个唯唯诺诺卑贱人族的影子了。 看他站在天帝的身边,丹长老第一次觉得,仿佛看到了一条随时张口血盆大口的盘踞猛虎。 “天帝,凤仪大人既然是天地间第二只凤凰,又修出了法相,还是应当正式封为明王的”。凤鸟部和丹鸟部关系本就密切亲睦,这话凤长老自然是不好自己提的,那么他来说是最合适的。 况且如今下界中,人族发展势头强劲。已有很多山林中的巫妖们跟自己的宗族反映,人族和他们冲突不断,且战斗力越发厉害了起来,他们经常胜负难分。 人族再也不是那些任由各个种族宰杀的羔羊,他们也渐渐有了尖牙利齿。天界此时册封凤凰明王,也好昭示天下,神界仍然有着绝对的至高之力,统治坚不可摧。 神座上的天帝没有搭话,他面无表情。 其实按道理来说,接风之时天帝就应在大殿上就册封凤凰明王。可是也不知道天帝是忘记了,还是故意为之,两天了仍无任何动静。 凤仪本人对封号倒是不在意的,只是如今人人见他都恭敬的行礼,唤他一声:明王大人。反而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每每都是客气的还礼说道:“凤仪并未册封明王,不必如此”。 乾荒倒是不知道这些规矩,更不知道天帝一直压着凤仪的事。那日凤仪的六臂六足金刚之相,确实让自己震惊无比。以往只在书中看到过法相的记载,现实中他倒是从未见过神界有人露出过法相。 事后众人问过凤仪,何时发现自己真身不是凤鸟,而是凤凰的?又是修了多久修出了法相?凤仪全部笑而不答。 轩辕星君当时还连连叹息道:“世间第二只凤凰呀,还有法相之身。竟然不能一亲芳泽,本君痛心疾首,痛心疾首至极啊。” 乾荒忍不住好奇,也私下问过凤仪。凤仪只是笑着说:“无论我的真身是什么,也无论我有没有法相,我还是我,没有变化。我对你心意亦然,不会有任何变化。” 少年当时有些红了脸,表示自己只是好奇法相是什么,并不是质问什么。 凤仪哈哈笑着,耐心的跟他解释了什么是法相。乾荒听完之后思索了一下问道:“那天帝也有法相吗?” “据说少昊天帝天生三身,可从未有人见过”。凤仪回忆了一下,回答了他。 第87章 质问 乾荒想到此处看了少昊一眼,三身之体吗?另外两个是什么呢?少昊的真身,会不会跟阿迪一样,三个脑袋?脑补了一下画面,少年突然有点想笑。他知道此时发笑并不合适,于是转过了脸去。 少昊本就对凤仪已成凤凰明王之事,心中很是不快。如今更见乾荒探寻的看了自己一眼,接着便转过了头。 怎么?他对自己没有正式册封凤仪不高兴?这是。。。生气了?摆脸色给他吗? “此事是我疏忽了,凤鸟部本就司掌礼仪,让他们自己择个日子报来吧”。少昊最终还是语气平静的回复了丹长老,接着有些疲惫地说道:“退下吧” 外人退下之后,乾荒才把头转了过来,他笑盈盈的看着少昊,准备让他在两人单独一起时,变成阿迪那样子给他看看。 却不想猛然碰到少昊阴郁的眼神,乾荒的笑愣住了。 “你这脸变的可真够快”,少昊冷笑着开口。“刚刚还在生气,一听说我答应了册封凤仪,马上就笑颜如花了。” 乾荒还没能明白少昊在说什么,就见天帝已经板着脸站起身,走出了内殿。 在踏出门槛前,少昊停驻了一下,但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冷冷的问道: “你就那么在意凤仪?” “你们在西北,是不是日夜缠绵?是不是一开始,你们就商量好了的?一同跑去没有我的地方,好肆无忌惮的在一起?” “站住”,乾荒对少昊这莫名其妙的一通冷嘲热讽也上了火。 “天帝是以什么身份和立场,来质问我?” 少昊转过身,看着微怒的少年,有些苦涩的说道:“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身份和立场? “你当我是什么?后妃?男宠?禁脔?”少年的语气也尖刻了起来。 少昊眼中莫名有了一丝水汽,“我对你。。。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觉得那些都是男宠和禁脔可以有的?” “你给我的,不过都是你跟不同的男男女女玩剩下的,你有过多少人,你自己还记得住吗? 你一夜横跨半个星空去和人苟且的时候,你将杀破狼的星象录入紫薇的时候,你收下摇光尾指骨做的短笛的时候,是不是也同他说,我只为你做过这些?” 乾荒的怒气越说越大,他疾步走了过来,拎起少昊的衣襟,将人抵在门上,愤怒的吼道:“凭什么你能有那么多人,我就只能有你一个?就凭你是高贵的天帝,我是卑贱的人族吗?” “我问你和凤仪在西北有没有?你却如此顶撞我?”少昊见乾荒不仅没有否认,还反过来质问他,心中怒火更甚。 “顶撞你?天帝不就是喜欢我,顶撞你吗?”乾荒不怒反笑,将脸逼的更近。 “放肆”,少昊他一把推开了对面这个仿佛要吃人的少年。天帝大神,何曾被人如此无礼过,他从未被人拎起衣襟抵住怒吼。 “我果真是对你太纵容了”,少昊不甘示弱的看着这个眼睛发红,死死盯住自己的少年。 “如高阳君所说,我是天帝。” 说完转身抬脚便走了,没有回头,没有停留,走的很快似乎一刻都不想跟这个人再纠缠。 少昊心里仿佛有炙热的碳火在烧,又仿佛刚刚吞了极为酸涩的果子。当他知道,乾荒在战场上从怀中掏出了凤仪的凤翎羽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有了这个感觉。 虽然没有再戴在头上,但原来乾荒还一直贴身收着,小心珍藏的一直放在心口吗? 凤仪这些年藏的这么深,在乾荒有危险的时候,竟然毫不顾忌的赫然亮出了凤凰法相。难怪当初在大殿之上,他一个礼仪神官竟然那般闲庭信步自信满满的,第一个站了出来,要同乾荒一起。 自己当时片刻的犹豫,倒是为他们二人做了嫁衣。他们那时一起在西北朝夕相对,是不是整日浓情蜜意,乐不思蜀?乾荒是不是也和凤仪夜夜相拥而眠? 对了,凤仪才是他的第一个人吧,他还说过,觉得凤仪的滋味很不错。 少昊心中有陌生的绞痛,这样心被满满的针,一排排扎过去的痛觉,在和乾荒在一起之前,从未有过。 乾荒说的对,他不是自己的妻,不是自己的后妃,他没有义务为自己守身如玉。可是,他就是不能忍受,乾荒的身边和心里,还有别的人。 对于那个少年,他就忍不住的自私,想要独占,不可分享。也忍不住的辗转反侧夜不能寐,魂牵梦绕牵肠挂肚。 少昊觉得自己不正常,他喜欢过很多人,可是却从有过这样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什么,也控制不住自己。 当初并没有人告诉天帝,因为爱本就如此。爱就是这样的不讲道理,这样的自私,这样的充满独占欲。 没有人在那个时候点醒他,你爱他。不是喜欢,不是猎奇,不是征服,也不是对母亲的情感寄托和想要人族身体的温暖。 就是你爱他。 少昊当时也没有明白,乾荒的那些坏脾气,阴阳怪气。对他的以前的事情那样在意,总是无法控制的暴怒和口出恶言,也是同样的原因。 有些事情,当事人自己会特别的后知后觉,等到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太多的东西。 乾荒独自站了片刻,自嘲的笑了笑,一个人回到寝殿内。 他是天帝,对,他是天帝。自己是怎么了?又被他片刻的温情弄昏了头,竟然会以为。。。 很久没去过后宫的天帝,破天荒的去了涂山氏的神殿。 乾荒第二日醒来,发现另外一半床的位置仍然是空荡冰凉的。他起身召了侍女过来,问天帝是否一夜未归。侍女战战兢兢的回复:天帝昨晚宿在了涂山侧妃那里。 乾荒淡淡的回复了一句知道了,可是握紧的手掌,已被指甲嵌出了血痕。 他让人都出去,又躺了下来。无意中看到自己腿上已经结疤的贯穿伤,他大笑了起来,越笑眼神越冷,笑的心口颤着疼。 高阳君清晨亲自去了涂山氏的神殿,侍卫不敢阻拦,侍女来不及赶在前面通报。 寝殿门口值守的内御官看到高阳君,有一瞬间的惊慌。乾荒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平静的说道:“开门”。 内御官踌躇了片刻,行了礼转身打开了门,自己走了进去。乾荒并没有跟着她进去,他并不想看到那些,他怕看到会失控,会忘了自己的目的。 很快内御官和涂山氏一起走了出来,涂山氏出门的时候,看了这个面色不虞的少年一眼。狐族狭长的眼眸里,有闪动的精光。 乾荒看到她们出来,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走了进去。 寝殿内意外的没有情欲的的气味,可能是天帝知道自己来了,施法驱散了。何必多此一举呢?他都睡在了这里一宿,发生过什么谁会想不到。 少昊已经穿着整齐的坐在床边,看到乾荒走过来,他皱了皱眉,几度想开口,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走吧”,乾荒在他面前十步左右站定,“跟我回去”。 似乎没有想到乾荒清晨特意过来,会如此平静的说这样一句话,少昊有些发愣。 “怎么?舍不得走?”。乾荒看着他的表情坐着不动,笑着走近了过来,拉起他的手。 少昊更懵了,乾荒如果是冲进来拿剑劈他,他反而会觉得正常一点。 少昊就这样被乾荒拉着,一路走了回来。出去的时候,涂山氏看到那少年脸上的笑,眯起了眼睛。 午膳时,神界到处传着两个消息。一是昨晚天帝这些年,难得宠幸了一次后宫。第二个就是高阳君大清早就气势汹汹的去涂山氏那里闹事,将天帝带走了。 第88章 暗埋伏笔 两个主角男人,此时却在无声的用膳。早上回来之后,乾荒什么都没有问,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合衣抱着天帝倒在床上,让他陪自己再睡一会。 这一睡就睡到了中午,乾荒醒来便叫侍女传膳。少昊从早上想到现在,也不知道乾荒这反常的行为里,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偷瞄着对方的表情,不敢说话。 内御官走进来,呈上凤鸟部的奏折。少昊看着折子,觉得有了一个开启话头的机会,他轻咳了一声,将折子递给了乾荒。 “凤鸟部选了七日后册封凤凰明王”。 乾荒刚准备接,听到少昊说的这句话,又将手放了下来。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继续低头吃饭。 又沉默了下去。 下午乾荒在自己的赏赐里挑了一些出来,亲自送到了丹朱、青玄两人那里。还找了信使过来,准备了一份厚礼,送到轩辕星君那里。 还特意找了一些在埃及收缴的机括玩意儿,拿到彤鱼氏那里送给了挥。 忙了一下午之后,晚膳的时候把在玉案上忙着的少昊叫过来,一起用膳。 就寝的时候,少昊洗漱完毕,又等了一个时辰,才等到泡完汤池回来的乾荒。他刚准备和对方说点什么,就被抱住打断。 “别说话”,少年说完很快便睡着了。 少昊知道乾荒古怪,可是他又觉得,自己的这个错误如果就这么揭过去了,那也是非常好的。也许乾荒是想明白了,本来就是他有错在先,况且他也不能总是那样态度恶劣的对天帝。只能这样憋着火别扭的讨好自己,想修复关系。 涂山氏的事,等关系缓和了再找个机会和他解释吧。 这样想着他便抱紧了对面的人,不久也睡着了。 等到少昊的呼吸绵长了起来,对面的少年猛然睁开了眼睛。他坐起身,右手在虚空中一弹,打开了窗户。他抱着膝看着窗外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 乾荒这些天很忙,他破天荒的开始了交际。各部的长老,每位主君,甚至所有有司的大祭官,他都备了不同程度的礼,一个个亲自送了过去。 如此送了三天之后,少昊看着他把自己的赏赐几乎都送完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晚上的时候,又让人搬了两箱珍宝进来。 乾荒除了不怎么与他说话,其他没有任何无礼的地方。一起用膳,相拥而眠,似乎那晚的争吵和少昊去宠幸了别人,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甚至,连听到天帝和凤长老谈论着,要给凤仪指婚的时候,都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 参加完册封凤凰的仪式之后,乾荒默默走在人群中的最后,还在原地站了一会,直到凤仪来叫他。 “听说高阳君近几日处处送礼呢?”,凤仪笑着看他。“丹朱和青玄他们第一日就收到了,前天连我父亲都收到了,怎么就我没有?” 乾荒低着头,不说话。 凤仪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了,因为他看到少年低下头的地方,有水滴落下,地面湿润了一片。 “你怎么了?”,凤仪双手摁住了乾荒的肩膀,想强迫他抬起头。 “明王大人”,乾荒突然后退数步,“恭喜你”。说着弯腰行了一礼,便要转身离开。 凤仪怎会让他这样走,拉着他找了一处僻静的假山。 “乾荒,你到底怎么了?”凤仪看着红着眼不说话的少年,心中越发急躁。 少年慢慢的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根发簪,举到他面前。 “明王大人即将成亲,此物还是收回去吧”。乾荒别过了头,声音哽咽道:“待到洞房花烛时,赠与发妻才是”。 凤仪全身僵住,他抵着对方的肩膀惊诧的问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成亲?什么发妻?” “凤长老去找了天帝,已选了几位女神候选,让天帝为你择妻”。乾荒抬起头,泪珠又开始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凤仪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声音急切又颤抖。“乾荒,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父亲做的事。” “你信我,我不会娶别人的。你是凤仪唯一的结发之人,不会有别人,永远都不会有。” 乾荒慢慢的回抱住他,也是颤抖的开口,“那日在西南,我。。。我中了。。。我以为。。。以为我那样,吓到了你。” “所以。。。你回来,便要娶妻了。” 凤仪的脸红了起来,他用发烫的脸蹭了蹭乾荒的脸。“确实有被你惊到,但还吓不住我”。 他轻笑了一声,又在乾荒脸上蹭了几下。“你怎么那么傻,我又没说我不愿。我只是。。。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为何那样伤害自己?” 少年闭了闭眼睛,捏紧了拳头,用更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不会觉得我无理和过分吗?明明我跟天帝。。。却不许你娶妻?” 凤仪听到此话,抱着他的手臂猝然收紧。沉默了半晌后,凤仪闷声开口:“被轩辕氏献给天帝的孩子,你又能怎么办呢。” “乾荒,你不能将别人带给你的伤害,当做自己的罪孽和错误。” 凤仪松开桎梏,看着乾荒哭红的眼睛,认真的说:“我教过你的。” “他。。。他不放过我”,少年又低下了头。“天帝的力量,你和我都是无法反抗的。” 乾荒抬起头,神情严肃的盯着他问道:“若有一日,有人逼迫你不得不和旁人成亲,你愿意同我一起逃下去吗?” 凤仪思索了片刻,将少年拿着凤翎羽簪子的手握紧,点了点头。 第89章 陷害 凤仪拉着乾荒从假山后面走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凤鸿氏和涂山氏。凤鸿氏看着胞弟牵着高阳君的手,眉头一皱,“阿仪,你留下,我有话同你说。” 乾荒和涂山氏均行礼告退,只留下他们姐弟二人。 涂山氏一面走着,一面看着身边的少年,心道他和曾经那个跑去彤鱼氏寝殿胡闹的时候,似乎感觉变了很多。 “本君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乾荒被她盯了一路,终是撇了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 涂山氏捂着嘴轻笑了一句,“高阳君姿容如玉,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少年停住了脚步,戏谑的看着这位狐媚的美人。“涂山侧妃这样夸赞别的男人,有些不妥”。随即行礼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涂山氏看着大步离去的少年,又想到那晚她听到天帝酒后的醉话,再次眯起了眼睛。 高阳君和天帝,就这样在一个古怪的和谐中相处了数月。 一日乾荒正同在天梯口处执勤的青玄,聊着神界飞马的问题。突然奎刚带着一队亲兵,神色冷峻的走了过来。 “高阳君”,奎刚冷声开口道:“还请与我等一起回去,内殿受审。” 受审两个字一出,青玄和乾荒均是一愣。 “奎刚,出了什么事?”青玄连忙走过来,问着老友,奎刚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你快说呀,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青玄看他的表情,直觉不是一件小事。 奎刚犹豫了片刻,转头看向了乾荒,“涂山侧妃有了身孕”。 少年的脸色猛然沉了下来,他算了算日子,应该就是那晚的事了,不自觉的,就开始磨后糟牙。 青玄见他看着乾荒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更是一头雾水。“涂山氏有身孕,这和乾荒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乾荒回去受审?” “难不成她小产了”?青玄立马想到了一种可能,他拽住奎刚的手臂说道:“乾荒今日一直在我这里,不可能去害涂山氏的。” 乾荒听到此话也是眉心一跳,后宫的那些下三滥的招数吗?涂山氏是怨恨自己上次,大清早去把天帝带走的事?所以借机报复自己? 见奎刚脸色如锅底一般沉默,青玄更加着急了。“你倒是说清楚呀,别吞吞吐吐的。” 奎刚继续看着乾荒,深吸了一口气。“医官说。。。涂山侧妃,怀的是。。。人胎”。 “什么?”。青玄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扳着奎刚的肩膀,语气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这。。。”。他晃了几下奎刚的肩膀,随即又说道:“即使是人胎,那也只是涂山氏不贞,怎么就认定。。。认定和乾荒有关?” 奎刚叹了口气,“青玄,你糊涂了吗?整个神界只有高阳君一个人族,而且他还是男人。” 青玄瞪着眼珠,不知道该说。奎刚又叹了一口更重的气。 “况且朱襄侧妃告发,说她亲眼见过高阳君和涂山氏多次私会”。 青玄看向乾荒,只见少年的脸色一片惨白。乾荒心里明白,有人设置了一个精密歹毒的死局,来对付他了。 他稳了稳心神走过去,对奎刚问道:“天帝如何说?” “天帝和相关人等均在内殿,等候高阳君。” 乾荒点了点头,对青玄说道:“青玄大人不必担心,天帝英明,断不会让乾荒蒙受不白之冤。” 青玄神色不明,他如今也反应了过来,这应该是一场针对乾荒的阴谋。他拍了拍乾荒的肩膀,“你去之后小心说话,以免有人故意引导你。我找到人过来顶替我来值守天梯,就立马过去。” 乾荒一进内殿就看到雍容华贵的天帝正妻凤鸿氏,她一脸严肃的拉着朱襄侧妃。她的眼神仿佛利剑一般,想把他戳个千疮百孔。 披头散发的涂山氏被五花大绑的捆在地上,她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边哭边不停的说着自己冤枉。 少昊坐在神座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见到乾荒进来便冷哼一声。 “这个贱人怀的那个孽种是人胎,朱襄氏也来告发了你们”,少昊神情阴鸷看着少年。“高阳君,你是否该给个解释?” 乾荒听着这冰冷的质问,心下一片透凉。他抬起头看着少昊,“你觉得我该怎么解释?神界只有我一个人族,我又是个男人,根本百口莫辩。” 接着他转头看向了凤鸿氏,“天后是否也觉得,本君根本无法辩驳解释?” 涂山氏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明白了过来。她怨毒的看向凤鸿氏,咬牙切齿道:“你为何要害我?” 凤鸿氏神色不变,依然是那副高雅端庄的样子。“涂山氏你不守贞洁,自甘堕落和卑贱的人族苟合,更有了孽种,怎么能怪别人?” 朱襄氏马上跟着说道:“贱妇狐媚,自己口口声声对着高阳君调情,夸他容姿如玉,惹人心痒。你们二人做下这等丑事,如今事发竟然还想攀咬旁人,呸。。。” “朱襄氏你这个贱人,枉我当你一直是个老实本分的,原来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涂山氏此时已经目眦欲裂,对着朱襄氏骂道。 砰。。。天帝重重的拍了一下桌面,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高阳君,我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解释?”。少昊没有理会那三个人女人之间的互相谩骂和争吵,他眼角发红,身体崩的很紧。 乾荒看着面色铁青的天帝,突然想笑。 “天帝想听什么解释?”,乾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不带一丝波澜。 “想听我说,我没有,这和我无关。” “我说了你便真的信了吗?你若是真的会信,如今就不会这样表情来问我。既然根本不信我,何必硬要我说?” 少昊右手捏着的刻刀已经嵌进了掌中,鲜血将面前的竹简打湿了一半。他语气森冷,神情可怖。“我最后问你一遍,那个孽种到底是不是你的?” “是又如何?天帝自己妻妾成群开枝散叶,我就活该断子绝孙,孤寡一生吗?” 谁也没想到高阳君竟然这般语出惊人,所有人都呆住了。涂山氏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她朝着少年呵斥道:“你疯了吗?你在说什么?你疯了你想死那是你的事,你别这样连累我。” 凤鸿氏也是不解的看向乾荒,他为什么要承认根本没做过的事?枉费她布置了那么多后手,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自己承认了?这样最好,到时候阿仪知道是他自己承认的,也怪不到别人。 少昊手中的刻刀已经完全嵌入了手掌中,可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不,应该说,他心里那剧烈的疼痛,完全遮盖了掌心的。 他感觉自己全身发抖,再没有一丝力气,甚至连呼吸的空气,都裹挟着无数利刃,吸进了体内,割的他肝肠寸断。 第90章 涂山氏 少昊平复了很久才让自己的身体有了知觉,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疲惫的对着奎刚说道:“先把他们带下去关起来吧”。 “天帝,此事怎可就此作罢?”凤鸿氏见少昊竟然不当场处置,连忙出声阻止。 “祸乱后宫这样的大罪,论罪当诛。应该立即将二人推到诸神台,以儆效尤”。 “凤鸿氏,高阳君不是内御妇,他的生死还轮不到你来处置。”少昊并没有给这位正妻任何面子,直接呛回了她的话。 少昊深吸了一口气,疲惫的说道:“我今日累了,过几日再处置,先行关押,有何不可?”接着摆了摆手,让所有人都退下。 乾荒一直冷冷的看着少昊,直到被侍卫架走转过身,才闭上眼睛,在无人看到的时候,滑下来一行眼泪。 “别碰我,我自己会走”。他推开了想拖拽自己的侍卫,理了理自己的袖口。侍卫为难的看向奎刚大人,得到示意点头之后便也就松开了手,跟着高阳君一起往天牢走去。 少昊看着乾荒傲然转身,腰板挺得笔直,头也不回的离开。往日觉得那身如松柏的挺拔,此时却格外的刺眼。他的眼睛,怎么都被刺痛的都模糊了,看不清面前所有的东西。 等所有人散去,少昊几乎瘫软在神座上。想起乾荒刚班师回来的那日,两人在此处缠绵悱恻的情景,心里更是如同有千万把刀捅了进来。他闭上了眼睛,我好痛,眼睛痛,心里也痛。母亲,阿挚好痛。 晚上天牢之中,涂山氏骂了乾荒半夜。 “高阳君你是不是有病?”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怕我们死的太慢了吗?这么明显的诬陷,你不去解释反而一口认了下来?” “老娘也是倒了血霉了,竟然被那两个贱人害了。” “那个凤鸿氏,一直装的贤惠大度的样子。没想到如此歹毒,竟然马上就要把我推到诛神台去。” “呸。。。朱襄氏这个狗腿子,等我出去看我不咬断她的狗腿。” 。。。。。。 “这些飞禽没有一个好东西,当初我就跟阿爹说我不想来这鬼地方,可是阿爹说为了青丘没有办法。” 关在隔壁的乾荒听她一直喋喋不休,只觉得聒噪无比,女人可真吵。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心中蓦然一动。 涂山氏,她也是被族人献给天帝的吗? 他终于开了口,同对方说话。“涂山侧妃你能不能歇一歇?还不是那日你独占恩宠惹了别人红眼,所以才被陷害。” “天帝几年都没来过后宫,恩宠个狗屁,哪里还有恩宠”。 乾荒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不患寡而患不均嘛,大家都没有反而也就不怨恨了,可你。。。” “放屁,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捡了个喝醉的天帝回去,手都没摸,惹来这样一身骚。”涂山氏掐着腰骂骂咧咧的来回踱步。 捡了个喝醉的天帝回去,手都没摸?乾荒突然闪过一丝念头,他脱口而出:“所以你和天帝那晚,什么都没发生?” “他醉成狗,又一直说胡话,发生个屁啊”。涂山氏愤愤的踢了下脚链,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乾荒莫名的心情好了起来,虽然在这个时候,他为了这样的事情心情愉悦显得很不合适,也很讽刺。 他抬眼看了下坐姿粗鄙,说话更粗鄙的这个侧妃,忍不住笑了一声。“涂山侧妃,你现在可跟平时完全不一样”。 “你还有心情笑?老娘本来就是这样的,做了个狗屁侧妃,没办法才天天端着。这里的人,都装的很。”涂山氏真是服气了,火烧眉毛了这高阳君还有心情开她玩笑。 “那你的孩子到底是谁的?”。乾荒的语气认真了起来。 涂山氏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屁的孩子,我就是早上吃了凤鸿氏送来的点心。下午就恶心反胃,找了医官过来一看,就说我有孕了。” “阴险可耻的飞禽,呸。。。” “她为什么选你?”乾荒又问了一句。 涂山氏这次倒是沉默了,过了很久才慢悠悠的开口。 “可能是因为我在这神界,没有依仗吧?她们都是天神,只有我是地神,是青丘献上来的。” “哦,还有彤鱼氏,她是水族。说起来她也挺可怜的,当初要不是天帝庇佑,估计早死了,彤鱼族也被海妖部的长老灭族了。不过她现在有了挥,也算是有了依靠了。” 涂山氏指了指乾荒,“你,一个人族”。又指了指自己,“我,一个兽族。”接着两手摊开,“咱两一组软柿子,唯二在神界的孤家寡人”。 “其实我死了便也就死了吧,我在这鬼地方早就呆的要疯了。只是这样的污名,这样的大罪,我怕会连累我们青丘。” “你没去过青丘吧,嘿。。。我跟你说,那可是这世间最美的地方。我以前最喜欢漫山遍野的抓兔子,我跑的可快了,阿娘说我从小就是跑的最快的,每次都一身泥的回去,哈哈哈。我。。。” 涂山氏突然沉默了下来,抱住自己的膝盖发出了呜咽声,“我。。。我再也回不去了。” 乾荒闭上了眼睛,他在脑海中想象青山绿水的山野,想着烂漫的野花丛中,一只欢快的小狐狸打着滚捉兔子。 过了了许久,他平静的对着涂山氏说道:“下次审问的时候,你说是我强迫你的。你可以说,嗯。。。我拿剑架在你脖子上逼你。 或者,你可以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会跟他们说,是我迷晕了你,然后对你不轨,你从头到尾都是昏迷的。” 涂山氏不可置信的转过头,这高阳君和她从未有过任何交情,怎么会愿意独自背下这样的大罪? 这个人,果然是个神经病吗? “喂。。。”,涂山氏神情古怪的看着少年。“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对我一见钟情了?所以宁愿自己死也要维护我?” 乾荒被她的脑回路逗乐了,撇了她一眼,“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我这样的怎么了?”,涂山氏挑了挑眉。 “我不喜欢四只脚毛茸茸的”。乾荒没有表情的说道。 涂山氏对他龇了龇牙。 “得了,就算说你强了我有个屁用,我这还有个孽种呢,横竖都是死”。涂山氏使劲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天帝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女人有野种呢,任何男人都无法忍受的事情。” 说着她转了转眼珠子,看向那位高阳君。“要不咱们说是我强迫的你吧?我是死定了的。天帝喜欢你,你活下来在他身边,多吹吹枕边风帮帮我们青丘,我也死得其所了。” 乾荒愕然,她说什么?天帝喜欢我? “可我应该打不过你吧?神界现在人人都知道高阳君战力彪悍,说我强迫你,可信度不太高呀。” 涂山氏又站起身来回踱步,脚链被她拖的哗哗响。“对,就说我对你施了法,我们狐族有魅术。你可以说你不知道,有天跟我说话突然就晕了,醒来我已经跑了。” “我就说。。。嗯。。。我说我贪图你的美色,没忍住。本来只想一晌贪欢,没想到珠胎暗结了。” 涂山氏似乎觉得自己的计划很完美,她有些得意的甩了甩尾巴。 乾荒看着已经露出尾巴和耳朵的涂山氏,莫名的觉得,这可能是她在神界中,最肆意的时候了吧。不用端着不用装,不必在乎形象,说着粗鄙的话语,虽然身陷囹圄,可是却难得痛快。 “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啊?发个屁的呆?”。涂山氏见高阳君眼神放空看着自己,不满的跺脚。 第91章 天牢 突然间,天牢传来的动静,有人过来了。 乾荒眼神示意涂山氏安静,自己聚精会神严阵以待。不排除有人想斩草除根,让他们死无对证,事后可以给他们安排个殉情的名义。 片刻后,乾荒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来者是凤仪。 “乾荒,你怎么样?”凤仪站在牢外急切的说道。 “我没事”,乾荒没有动坐在地上回答他。 “你。。。”凤仪刚准备再开口,却被乾荒打断。 “凤仪大人,你不该来”,乾荒抬起头看着他。 “天后为何这样陷害我,你应当很清楚。如今你再来天牢看我,只会让天后和令尊觉得,乾荒绝不可留。” 凤仪呼吸一滞,他脸色惨白,眼神痛苦。 “乾荒,都是我的错。我不会让你死的,我绝不会让你有事。我已经安排好了,明晚就会有人来带你走。” “一路上我都已安排妥帖,你先下去等我。等我把这边摆平,我就下去找你。” 乾荒看着眼神炙热的凤仪,红了眼圈。“你可知道劫狱再送我走,是多大的罪?” “我知道,可我不在乎。我已是明王境,除了天帝本人,这神界无人可拦得住我。我父亲和姐姐也会。。”凤仪的话再次被乾荒打断。 “我还有族人”,乾荒站起身,走到铁栏旁边,看着凤仪说到。 “我的父母,阿爷阿奶,兄弟姐妹,还有轩辕氏所有的族人。他们的生死,全在天帝一念之间。” 乾荒突然跪在了地上,对着凤仪重重叩首。 “明王大人,乾荒求你一件事。待我身死后,求您庇佑轩辕氏,庇佑人族。” 凤仪第一次见到乾荒如此,又是心疼又是惊慌,他想把对方扶起来,想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可是遍布符咒和阵法的铁栏,让他不能靠近。他真想此刻就不顾一切拔剑,将这囚牢劈开,把他的乾荒救出来,然后带着他不顾一切的离开神界。 “乾荒你起来,你起来。”。凤仪的声音已经哽咽。 “求明王大人答应我”,少年依然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我答应你”,凤仪落下两行清泪。“我以凤凰明王之名起誓,定会庇佑轩辕氏,庇佑人族。” 乾荒终于起身,自己不知何时竟然也湿了眼眶。“如此,乾荒便可以瞑目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凤仪双手已经抓住了铁栏,符咒开始亮起,电光密密麻麻的闪现在铁栏上。凤仪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他盯着里面被关押的少年,斩钉截铁的说道:“若有人要杀你,除非凤仪身死魂消。” “咳。。。”。在隔壁关押的涂山氏轻咳了一下。“凤凰明王,高阳君,你们二位能不能顾忌一下,这旁边还有个会喘气的。” “我看到这么多,听到这么多,是不是更加死定了?” 涂山氏又看了那位凤凰明王一眼,“我之前只当是凤鸿氏为了天帝,原来如此。” 乾荒转头看向凤仪,眼神恳切。“涂山氏是被我连累的,等我。。。请你一定找天后求个情,放她回青丘吧。” 涂山氏听到此话,两个竖起的狐狸耳朵微微一动,鼻子陡然一酸。 这个高阳君,真是个神经病,自己跟他有屁的关系。没想到在神界中,千百年来唯一感受到善意,竟然来自一个人族。 “老娘怎么跟你说的?”涂山氏叉着腰对他骂道,“不是说好了,招供是我对你施了魅术,强迫你的。” “我有野种,是死定了的。”,涂山氏的声音带着哭腔,“你还在为我挣扎个屁啊?我死定了,你明白吗?任何男人都不会容忍,自己的女人有了别人的孩子,况且是天帝。” “你可以活的,高阳君你可以活下去。只要能够给天帝一个理由,他就不会杀你。” “他喜欢你”。 涂山氏竖着尾巴叉着腰,活像个市井泼妇的架势。可是她那张娇媚的脸上却已是满脸泪痕,楚楚可怜。 “你特么的不是答应了老娘,要活着。以后帮我整天吹枕头风,照拂我们青丘的吗?” 凤仪听到那一句“他喜欢你”的时候,心中莫名一震。他连忙看向乾荒,只见他神色如常,心中松了一口气。 原来,并不是只有自己,觉得天帝对乾荒,超过了男宠的界限吗?尤其乾荒眉心的那个天帝印记,他回来翻遍了典籍,都不曾有过任何记载和描述。 天色已经渐渐亮起,乾荒看向那高高小小的窗户,隐隐有暗光照入。 “凤仪大人,天要亮了,你赶快离开。否则被人知道的话,怕是立马就会有人来灭我的口了。” 凤仪神色一凛,点了点头。“明晚我会亲自来带你走,如果你不愿,我就将你打晕了带走。” 破晓之前,凤仪离开了。乾荒觉得很疲惫,瘫坐在地上发呆。 “所以?”,过了很久,涂山氏蹲在地上疑惑的开口,“你喜欢两只脚,长羽毛的?” “你眼光真差”,涂山氏憋憋嘴。“我们这样毛茸茸的抱起来最舒服了,小爪子捏起来也是肉肉的。他们尖嘴的,一点都不可爱。” 乾荒撇了这位涂山侧妃一眼,真是个脑回路清奇的小狐狸。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下去,直到都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正午的阳光从那高处的小窗上射了进来,照在了乾荒的脸上。他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 陡然看到站在铁栏之外的天帝,乾荒吓了一跳。接着他又揉了揉眼睛,觉得应该不是在做梦就是看错了。再次睁开眼,少昊还是面色不虞的站在外面,对他看着。 少昊见他醒了,眼神中一闪而过慌乱。随即又沉下脸,眸子里全是愤恨。他解除了封印,打开了牢门,对着还傻乎乎坐在地上的乾荒,咬牙切齿的说道:“跟我来。” 第92章 我可以留下他 乾荒被少昊带到了一处很偏僻的神殿,这里似乎和整个神界都是隔绝的。乾荒在神界这么多年,竟然从来不知道在这样的地方,还有一处神殿。 “这是当年父神为我母亲单独建的”,少昊似乎看出了少年的疑惑,淡淡的解释道。 乾荒抬起头,打量着这里面的陈设,竟然有很多人族不华美也不精致的器物,看得出来帝俊对这个人族女子的处处用心。 当年帝俊天帝,应该很爱少昊的生母吧,否则怎么会不顾一切反对,立了她半神的儿子为继承人。他怕他若有一日不在了,再无法护住他心爱的女人,所以只有立她的儿子为继承人,才能继续保护她。 “你真的。。。很想要个孩子吗”?少昊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了乾荒的思绪。 乾荒没有回头,心中冷笑。果然在天帝心中,根本就没有信过自己,也不会信自己。他已经认定了,涂山氏的那个孩子,就是自己的。 他当自己和他一样的随便,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可以乱来吗? 有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神殿内响起,少昊双眼通红,一步步朝着少年走了过来。 “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少昊双手抓住了乾荒的肩膀将他转过身来,声音颤抖。 乾荒抬起了头,盯着对方的眼睛,“我不配吗?” 少昊抓着他肩膀的手猝然用力,握的人生疼。 在乾荒觉得少昊是想把自己捏碎的时候,对方却突然再次开口,“好,我留下他”。 他惊诧的看着少昊,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我会杀了那个医官,再找个医官去。然后宣布之前弄错了,那就是我的孩子。” 少昊攥着乾荒的肩膀依然那么用力,可是他的声音却越来越轻。 “我会把他当成我的孩子,抚养长大。” 如果不是双肩那碎裂般的疼痛那么清晰,乾荒肯定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的沉默却换来了对方更加的暴躁,少昊剧烈的摇晃着他,声音已经暗哑。 “行不行?” “这样行不行?你说句话。” 过了很久乾荒被那大力的挤压和摇晃,确定了他真的没有在做梦。他不可置信的开口道:“你要把我的孩子,认作你自己的养大?” “为什么?你有什么条件?”。 乾荒觉得完全不对劲,这简直荒谬。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容忍自己的女人背叛之后怀了野种。更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接受那个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养大。 何况,他是天帝。 少昊深深看着乾荒的脸,他的眼中全是红血丝,嘴唇发白,神色憔悴至极。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帝刚刚和什么凶兽恶战了七天七夜。 “你不许再见她,等涂山氏生产完,就送她回青丘。无论什么情况,你永远不许再见她。” 少昊的眼眶噙满了眼泪,“这就是我的条件。” “行不行?”,少昊的语气竟然带着些许卑微,“我不杀涂山氏,也留下你的孩子。我们一起养大他,我会对他很好很好,比对我自己的孩子更好。” 乾荒的心口突然像被人狠狠的闷了一拳,是那种一拳闷到底的窒息感。 “你说我给你的,都是剩下的。不是的乾荒,不是的。在你之前,我从来不懂嫉妒,不会伤心。也从未有一个人,让我只想和他两厢厮守,再也没有其他人。” “更没有任何人,能让我做出那么多的妥协和退让。” “男人,女人,都没有过。” “只有你,只有你一个人。” 少昊开放开了乾荒的肩膀,将人紧紧的搂进怀里,恨不得将对方揉到自己的身体里面。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再没有其他人,只有我。” “我以后,都不会再有别的人。只有我们两个人,行不行?” “你能不能?以后也只有阿挚一个人?” 少昊等了很久,依然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他痛苦的闭着眼睛,手攥的关节响。 怀中的人猛然挣扎开,让他交叠的手啪嗒一下松掉。少昊只觉得脑中轰然一片空白,呼吸都停滞了。还是。。。抓不住吗?不管自己怎么样,都不行吗?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捏起了少昊的脸,乾荒满眼通红的看着他。 “你就这么下贱吗?”少年的语气恶劣至极,手也捏的他脸生疼。 “你不是天帝吗?嗯?”乾荒全身都在抖,呼吸急促。“怎么连这种事,都能接受?” “你就这么离不开男人?这么喜欢在男人身下吗?” 乾荒的手越捏越紧,天帝怎么会如此下贱?自己对他可是从未有过半分温柔。哪怕是那时,也是从来没有任何安抚,都是闷头闷脑的不管不顾。 一直以来,他不是不知道那样会疼,也不是没听到对方哭着求饶的声音,更不是看不见对方红着眼角生理性的眼泪。就是因为知道,才觉得有报复的快意,才觉得痛快。 恶意的单方面发泄,另一方是毫无愉悦可言的。都是男人,他很清楚对方身体的反应,只是他向来选择无视。只是那个人一直在隐忍,最后还是会温柔的抱住他。 听着乾荒这样恶毒又羞辱的话语,让少昊原本就苍白至极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他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了。少昊强撑起最后一丝力气和笑容,看着乾荒,语气轻柔。 “我喜欢你”。 “阿挚喜欢乾荒,只喜欢他。”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干涸苍白的嘴唇被润湿。少昊只觉得自己被泪水打湿的冰冷面颊,碰到了另一个湿热的脸颊。他环住了对方的脖颈,回应了起来。 少昊心中酥麻,他默默地想着:阿娘,你看,这就是我的心上人。这世间唯有他,是阿挚心之所系。 过了很久乾荒放开了少昊,看着他红肿的嘴唇和氤氲水汽的双眼,抱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涂山氏的孩子不是我的”。乾荒将头埋在少昊的颈窝上,淡淡开口。 “她没有身孕,是吃食被人动了手脚。她是无辜的,都是冲我来的。” 少昊的身体抖了一下,他想推开乾荒。他想对这个让自己伤心了一夜,纠结痛苦了一夜,让自己生不如死的,折磨了一夜的混蛋发火。 可是乾荒却死死的抱住他,没让他动弹。 “我和凤仪。。。”,少昊突然不动了,他仿佛等待宣判一样屏住了呼吸。 “我和凤仪在西北,没有”,乾荒亲了亲对方耳后的青丝。 “那些话,都是我故意说来气你的。我气不过,气不过你。。。有过那么多人。” “我杀摇光,也是气不过。” 少昊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生气,不知不觉的竟然又有了眼泪。 他一口咬在对方的肩膀上,乾荒闷哼了一声,却没有动。直到少昊觉得口中开始弥漫出血腥味,才慢慢放开。 “你是个混蛋。” 乾荒任由肩膀被咬出血的牙印,紧紧抱住脸色苍白的天帝,“嗯,我是。” 有时候再坚定的信仰,再坚决的决心,也会突然因为一些预想不到的事情,而动摇几次。 乾荒闭了闭眼,他已经动摇过太多次了,他不能再这样了。他只能允许自己,放任心软和动摇这么一小会。 第93章 再见轩辕 涂山氏醒来发现高阳君不见了的时候,先是害怕。而后又想到,估计是凤凰明王将他弄走了。 莫名的,她竟然有些庆幸,她在自己即将死亡的时候,却为了这个根本不熟悉的人族男人得救了而庆幸。 她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审判和处置,她已经决定了对高阳君的事情和去向守口如瓶,自己坦然赴死。可是到傍晚时分,却是等来了释放她的消息。 回到自己的神殿后她才知道,不过短短一天时间,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天帝已经查明,朱襄氏因争宠,嫉妒涂山氏前不久得到了宠幸,便给她下毒造成假孕之相。却不想此毒在兽族体内,会显示出人胎之形。医官被误导,还连累了高阳君。 天帝英明,现下他们二人都已沉冤得雪。朱襄氏大罪,已当场伏诛。天后凤鸿氏听信谗言,管理后宫不利,罚禁足三个月。 涂山氏听着自己的侍女哭哭啼啼的说完,心中百感交集。 罪责都归于了朱襄氏这个替罪羔羊,天帝对凤鸿氏的小惩大诫,敲打了她一番。整件事变成了后宫里的争风吃醋,将无辜受牵连的高阳君,摘了个干干净净。 天帝,果然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那个人啊。 喜欢到酒后胡话,一直哭着喊乾荒,要他别走,求他别丢下自己。涂山氏当时,可是心惊肉跳的听了一晚上。 涂山氏终于靠在了自己舒服的床上,她闭着眼睛回忆了这两天的大起大伏。想到那个高阳君在天牢中,让她招供是他强迫和迷晕了自己,想一个人担下所有的罪过。又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拜托凤凰明王求天后放她回青丘。 “老娘是个最讲义气的人”,涂山氏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我会记住这份善意和恩情,高阳君”。 涂山氏当时并不知道,几百年后她会遇到另一个轩辕氏,这位高阳君的后裔。更不会知道,她以后和那个人会有那么多的爱恨情仇。 她最终,还是成为了青丘的罪人。 将西部琐事料理完毕的轩辕星君,要带着顶替破军的新摇光星君,一起来神界面见天帝了。 少昊告诉乾荒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忐忑。他一直偷瞄着对方脸上的表情,生怕他又不高兴。 可是少年却只是点点头,平静的说了句:“又要跟星主大人见面了。” 少昊一直觉得乾荒和轩辕之间有些奇怪,轩辕对乾荒一直颇有好感和兴趣,少昊可以理解。可是乾荒对轩辕,似乎也并不讨厌和生气。这个他就有些不理解了,如果乾荒杀摇光是因为吃醋,那轩辕和自己还被他当面撞见过。 少昊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和轩辕。。。”,少昊斟酌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合适。“那个。。。就是。。。你不。。。嗯。。。之前。。。你们在西北。。。那个。。。”。 乾荒看少昊那个吞吞吐吐的样子,翻了他一个白眼。 “我不记恨星主大人,也在西北也和星主大人没有私情。” “你还想问什么”。 少年靠在椅背上,斜着眼睛看着旁边的少昊。 少昊神色一松,却装的一副若无其事的口气道:“我当然知道你在西北和他不会有什么,凤仪在那呢”。 此话一出两人都有些尴尬,少昊连忙又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只是。。。” 乾荒摇了摇头,这个天帝真是越来越别扭,越来越小心翼翼了。 “好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乾荒站起来拍了拍少昊的肩,“你不过就是奇怪为什么我杀了摇光,却不介意星主大人?是不是因为在西北我们有了什么。。。嗯。。。交情?” 少昊点了点头。 “交情确实有,谈不上生死之交吧,可也算是同仇敌忾的战友了。星主大人的确能力出众,出类拔萃,自身实力和谋略都是一等之才,不愧是主王者之星”。 少昊有些不悦的憋了憋嘴,酸溜溜的说道:“看来你对轩辕可真是欣赏有加”。接着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也毫无芥蒂。” 乾荒笑着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他不喜欢你”。 少昊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乾荒笑的更深了。 “星主大人不是喜欢俊美的天帝,而是喜欢天帝的俊美。” “只要长得好看,无论男女不管是谁,他都喜欢。” 乾荒挑起少昊的下巴,戏谑道:“他对你,只能算是见色起意吧”。 少昊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问了一句:“那你呢?” 乾荒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慌乱,可是他眼眸垂下的太快,少昊没有察觉。 “于你而言,我是什么”?少昊抱住了少年,将头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乾荒思索了很久,将手覆在对方的脸庞上,拇指轻轻按压过他的眉心。 “你是乾荒的一切”。 你是我的一切,抓住了你,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力量,权利,野心,所有所有的一切。 少昊抱着他,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心中柔软又甜蜜。 三日后,天帝在神殿中册封了新的摇光星君。那位原本的暗等属星,看着高高在上的天帝,以及站在他身边的高阳君,有一瞬间的恍惚。 似乎有两个太阳悬在高处的神座上,他有一个瞬间竟然莫名觉得,高阳的光辉,盖过了少昊。被自己这个大逆不道的奇怪感觉吓到,他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看那两人。 晚上天帝设宴,轩辕星君笑嘻嘻拿着酒走到乾荒的桌案前。“高阳君,许久未见,本君可是甚为想念”。 乾荒微微一笑,“星主大人严重了,也未曾多久。”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嘛”。轩辕星君斟了一杯酒,举到他面前。 乾荒看着这位油嘴滑舌,笑的满面春风的星主大人,无奈的笑着伸手接过了酒杯。 “乾荒,别喝”。凤仪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旁边,挡住了他准备饮下的动作。 “明王大人好久未见,更加光彩照人了呀”。轩辕星君看到凤仪过来,笑的眉眼更弯了。 “轩辕星君”,凤仪还是一贯的疏离客气见礼,但下一刻就把乾荒手上的杯子直接拿了下来,放在了桌面上。 “高阳君不会饮酒”,凤仪的语气虽然依然温和,但却有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嗳。。。明王大人你这就不对了。帮人挡酒呢应该自己喝下才是,你这样放在桌上拒绝,很让人尴尬的”。轩辕星君再次拿起了那杯酒,作势准备端给凤仪。 “啪。。。”,也不知道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凤仪竟然直接把那杯酒打翻在了地上。 玉杯在地上碎裂,周围已有人侧目了过来,打量着他们三人。 “明王大人怎得这样伤我心?”,轩辕星君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乾荒站起身,准备缓和一下。还没等他说话,只听见上座的天帝开了口:“凤仪,你醉了吗?先回去休息吧”。 少昊已经看着这三人半天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嘀咕什么,但眼看气氛越发不对了,乾荒又站起来了。 “我送你”,乾荒站起来搀扶了一下凤仪,给了他一个眼神。凤仪会意,立马对天帝行礼道:“凤仪酒后失态,先行告退了。” 两人走出大殿之后,天帝也表示自己不胜酒力先离开了。在路过轩辕星君旁边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你跟我来”。 第94章 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轩辕星君爽快的干了杯中酒,跟旁边的新摇光星君说了句:你结束了先回去休息,不必等我。 接着便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一路上还笑着在跟各位主君、族长、神官们打着招呼。表示自己要先告辞,去侍奉天帝了,各位尽兴。 所有人听他这般说后都一脸心照不宣的笑着,彼此客气的恭维着。少昊在外面等了半天,轩辕星君才慢悠悠的出来。 “你是爬出来的吗?”,少昊没什么好气的说着,他可不喜欢也不习惯等人。 轩辕星君倒是不介意少昊的语气不善,他大大咧咧的回答:“哎呀神界的各位太客气了嘛,我可是同他们说天帝等我去侍奉呢,才肯先放我离席的”。 虽然说的是混账话,但少昊看着他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反而倒是不生气了。 两人走到了颇远一段路,到了一个周围很是安静的凉亭中。少昊走了进去,坐了下来,对着轩辕星君朝自己旁边的石凳努了努嘴。 “天帝不带我回寝殿吗?就在这吗?今日你倒是是想玩些别样的兴致?”。轩辕坐下来后抬头看着庭外的腊梅花,摇头晃脑的吸了吸鼻子。“这花虽然看着不打眼,香味倒是沁人心脾的紧。” 少昊撇了他一眼,“可管住你的破嘴吧,上次你走之后,乾荒一把火烧了那张床”。 轩辕星君停住了挠头晃脑,转头调笑着看向少昊,“高阳君可真是恃宠而骄啊。” “天帝怕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吧,哈哈哈哈。。。是不是气的脸都绿了?” 少昊摇摇头,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引了一个更大的火诀,将整个寝殿都烧了”。 轩辕星君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微妙,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们俩可真有意思”,轩辕星君笑的都快岔气了。“高阳君可真是。。。嗯。。。艺高人胆大。” 等他笑够了,少昊才又问道:“刚刚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凤仪一向老成持重,从未失过态”。 “嗐。。。不就是明王大人对上次的事心存芥蒂嘛,不让高阳君喝我的酒。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他竟然这么小心眼”。轩辕星君理了理自己的下摆,无所谓的说着。 “上次的。。。什么事?” “高阳君回来没告诉你?” 两人都互相疑惑的看着对方,似乎对方的回答都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中。 “轩辕,上次发生了什么事?”,少昊的神情严肃了起来。 轩辕星君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摸了摸鼻子。“那个。。。大军班师的前一晚,我设宴送他们。我也是无聊,想着高阳君之前戏弄过我一次,又在我面前假正经,就想逗一逗他。” 说着他抬眼看了一下少昊,“我给他劝酒的时候,下了绕欢。” “你给他下绕欢?”,少昊猛然站了起来,他指着轩辕星君的手指气的有些发抖。他知道绕欢是什么,也知道绕欢性子极烈。 “你对他做了什么?”,少昊现在心里很是惊慌。 看着激动的天帝,轩辕星君马上摇头解释道:“没没。。。我可没碰高阳君。” “真的?”。少昊对这位风流星君并不信任。 “真的”,轩辕星君立马又拼命点头。“我这个人你还不了解嘛,向来都是你情我愿,再对谁再有兴趣,也不会用那种下作手段强迫别人”。 少昊听他这样说,内心稍稍安定了一些,轩辕确实一直如此。可是接着他又紧张的问道:“那。。。那乾荒后来。。。他。。。他怎么解决的?” 轩辕星君摊了摊手,“高阳君的酒量实在太差了,没喝几杯就醉了,明王大人看他不胜酒力就送他回营帐了。” “什么?凤仪送他回去的?”。少昊比刚刚更激动,他一步跨到轩辕星君面前,拽起了他的胳膊。 “你把喝了绕欢的乾荒,交给了凤仪?你。。。” 轩辕星君被天帝大力攥的生疼。“你别激动,听我说完行不行?至于紧张成这样吗?” “高阳君又不是你的妻,况且他。。。”。轩辕星君突然想到乾荒说他和天帝在一起时的样子,他转了转眼珠想试探一下。“况且也是他占明王大人便宜吧?吃亏的也不是他。” 他一直偷看着天帝的表情,却见少昊并没有反驳,而是脸色难看至极的将凉亭中的石桌暗暗震碎了。 他心中唏嘘了一下,这高阳君当真不是瞎说的?他和天帝真的是那般的?天呐,这可真是个神人。自认风流不凡的轩辕星君,打心里眼佩服道。 石桌的缝隙越来越大,直到完全碎裂。少昊眼神空洞的看着碎成一堆乱石,长长的睫羽上似乎挂上了泪珠,他有些哽咽的说道:“他跟我说,他在西北和凤仪,没有。” 轩辕星君没想到少昊会是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反应,天帝对高阳君,不会动了真心吧?天帝怎么会是这样一副伤心的样子。 “没有,他们确实没有”。轩辕星君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样子,他走到少昊旁边,拉起他的手想检查下有没有被弄伤。 少昊却突然激动的一把反握住他的手腕,“乾荒不是喝了绕欢吗?他和凤仪。。。怎么会没有?” 轩辕星君看着少昊眼中的光亮,拍了拍他攥住自己手腕的手,示意他松开。接着用自己都没察觉到温柔的声音安慰道:“明王大人不一会就来寻我找解药,我进去的时候就看见。。。高阳君他。。。他用剑横贯了自己的大腿,将自己的下半身钉死在了地上面。” 少昊的瞳孔瞬间地震,乾荒腿上的那个深见白骨的贯穿伤是因为?因为这个? “我自己弄得。” “我就是想让你心疼我,故意把自己弄得可怜一点,好找你讨赏。” 乾荒回来之后,却是那样嬉皮笑脸的跟他解释着这个伤。他为什么不说实话? 少昊不解的问道:“他不是和凤仪早就。。。为何那日喝了绕欢反而却?” 轩辕沉默了片刻,“明王大人说,高阳君不忍伤他。” 乾荒是怕控制不住自己,会失控伤了凤仪吗?他,他就那么爱惜凤仪吗? 可是,明明自己每次很疼的时候,他都没有在意过。 他真的从来没在意过,哪怕自己疼的牙齿打颤,疼的手指关节握的发白。不管自己怎么求饶,哭的嗓子都哑了,他也没有一次在意过。 原来乾荒不是不会温柔,不是不懂心疼和体贴。只是那个人,不是他而已。 轩辕星君看他眸子中明暗交杂,脸色甚至越发难看了起来,竟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他叹了口气。 “当时我进营帐的时候,他流了很多血抽搐着半昏迷了。我原本也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会这样。” 少昊依然木然的站在那里,神情恍惚的让人心疼。轩辕星君犹豫了片刻,走近了过去,双手覆在少昊的肩膀上,“我将剑拔出来的时候,他疼的清醒了片刻,说了一句话”。 少昊讷讷的抬起头看着他,一滴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中滑落。轩辕星君第一次见到他流泪,不知道是至高神邸的天帝哭了,这样的事情震撼住了他。还是因为这位世间最美神邸的眼泪,本身就让人心碎。 他只觉得呼吸一滞,一种陌生的感觉爬上了自己的心头。 轩辕星君看着他微微沾湿的长睫,忍不住又靠近了他几分,轻轻的将他眼眶中一直打转的另一颗泪珠轻拭掉。 “阿挚”。 少昊似乎被这个称呼惊醒,他猛然推开了轩辕星君,后退一步。 “轩辕星君,你放肆了”。少昊似乎一瞬间又成了高高在上的天帝,刚刚的脆弱仿佛幻影一般的消失殆尽。 轩辕星君看着冷冷呵斥自己的天帝,苦笑了一下。 “我是说,高阳君当时说了一句:阿挚”。 少昊只觉得自己的耳膜旁有炸雷阵阵,震的他脑中一空白。 他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唇,闭上了眼睛。乾荒他。。。不忍让凤仪遭罪,所以就想到自己了吗?那个时候,想到皮糙肉厚,自复能力绝佳,怎么受伤怎么恶劣摧残都无所谓的自己,是吗? 他会让凤仪咬他吗?怕也是舍不得吧,所以一回来就迫不及待的,让自己。。。只因为不在意,所以就可以随心所欲的毫无顾忌。 第95章 再次撞见 “天帝,你。。。你松开”,少昊不知道轩辕什么时候又站到了自己旁边。只见轩辕星君眼神急切,一手捏住少昊的脸,让他机械性的松开已经咬出血的下唇。另一只手马上覆盖到伤口上,灌注神力愈合抚平伤口。 “你怎么回事?喝多了发酒疯也别这般伤害自己”,轩辕星君的口气有些怒气。 少昊看着近在咫尺的轩辕,眼前的这个人,同样的面如冠玉,同样的眉目舒朗,英俊不凡。他对自己没有那么多的坏脾气,也不会霸道的让自己不许有别的人,更可以为了自己雌伏,承欢讨好。 他从来不让自己疼。 “疼”。少昊又朝着对方走近了一步,他和轩辕之间的距离几乎快要没有了。 “知道疼你还。。。”,轩辕发现少昊又朝自己走近了一步,几乎贴在自己脸上了。作为风月老手,他瞬间便明白了这暗示和意味。 勾了勾嘴角,轩辕星君用手摩挲着天帝犹如白玉的脸,“亲亲就不疼了”。 他捧起了少昊的脸,亲着对方脸上的泪痕和唇下刚刚伤痕的位置,正准备落在了那最惹人的一处上。 少昊闭着眼睛,他突然悲伤的回想到,乾荒甚至,从来没有这样温柔的吻过自己。 “星主大人”。 少年冷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了少昊享受的片刻温存。 轩辕星君抬起头,看到乾荒脸色铁青的站在对面,冷冷的盯着自己。他的手紧紧握在剑柄上,不仅可以看到因为用力而发白的关节,甚至隐隐可以听见噼啪作响的声音。 少昊没有回头,他突然不想看到乾荒的脸。轩辕低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垂着眸子神情落寞,于是将他在怀中紧了紧,笑着对乾荒说道:“高阳君自己完事了,便来打扰本君的好事,不太地道吧”。 乾荒没有搭轩辕星君的话,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怒火,朝着一直背对着自己的天帝说道:“你喝醉了,跟我回去”。 少昊猛然抓紧了轩辕的衣角。 轩辕轻轻拍了拍少昊攥着他衣角的手以示安抚,继续笑嘻嘻的说道:“高阳君,今晚天帝召我侍奉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乾荒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脸色不停的变换。他盯着一直沉默没有转身的少昊,眼中似乎有吞噬的巨兽。 片刻后他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对着少昊行了一礼,语气平静的说道:“涂山侧妃让我来寻天帝,她上次的毒似乎又发作了,请天帝过去看看。” 轩辕看着突然变脸后神色如常的少年,心中沉了一下,那种脊背发凉的感觉,又出现了一下。 少昊叹了口气,轻轻推开了抱着自己的人。“轩辕,你先回去吧。。。明日,你再来找我 ”。 说罢仍然没有回头看少年一眼,朝着涂山氏神殿的方向走去。感觉又脚步声靠近自己,听脚步声他已经知道了是谁。 “高阳君,你送轩辕星君回去”。 等天帝走远了之后,轩辕星君将胳膊搭在了乾荒肩膀上,抱怨的说道:“高阳君你是真不地道。” “你将天帝弄走了,要不把你自己赔给我吧?”。 乾荒笑了笑,拍了拍对方的脸。“我这块骨头太硬了,怕星主大人硌了牙”。 “无妨,本君告诉过你,我没有忌口”。轩辕星君盯着乾荒的脸看了片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高阳君送明王大人,怎么还把嘴磕破了?是在哪里摔得。” 乾荒摸了摸自己刚咬破的唇,笑的更深了,“当然是在温柔乡里摔的。” 轩辕星君歪着脑袋说道:“那高阳君可是要补一补了,算上途中来回的时间,这也太快了。” “本君突然想到还有点事,就不送星主大人了”。乾荒站定行礼之后,转头便离开了。 轩辕星君站在原地很久没有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看向西南星空,终究是笑着摇了摇头。 涂山氏看到天帝过来很是意外,她正躺在床上边看话本边啃果子。突然侍女报天帝来了,她连忙起身披好外袍迎接。 少昊看着她一切如常,又见到自己很诧异的样子,已经反应了过来。应该是乾荒随便胡诌了一个理由,只是想把他从轩辕身边支走吧。 想到乾荒应该怒气冲冲的在寝殿里等着自己,他突然很不想回去。他此刻并不想哄他,甚至不想见他。于是他对着涂山氏说道:“你没事就好,今晚我就住在你这里吧。” 涂山氏啊了一声,心想老娘好不容易才从上次的坑里爬出来,你能不能别再害我了。就听见有侍女急匆匆的往寝殿方向跑着,边跑边喊着:“高阳君,这是侧妃的寝殿。您是外臣,这不合规矩。您。。。”。 涂山氏刚想出去看看,转身就见乾荒已经不顾侍女的阻拦,走了进来。涂山氏给了侍女一个眼神,她立马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乾荒对着涂山氏说道:“你也出去,把外面的人都弄走,就说天帝晚上留在你这里了。” 少昊看着板着脸一身煞气的乾荒,漠然开口:“高阳君,这是我的后宫,不是你的。” 涂山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天帝。感觉这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让人有些害怕,她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现在,我们两个该好好说说了”。少年一步步走向站在少昊,面色阴沉到可怕。 少昊看着杀气腾腾的乾荒,有些心慌。 第96章 打架 “你不是喜欢我吗?”乾荒朝着少昊步步紧逼了过来。 “不是跟我保证了,以后再不会有别的人,只有我和你吗?” “你今晚跟轩辕,是在做什么?” “我不过离开了那么一会,你就急不可待的跟旧情人重温旧梦去了。” “我如果再迟一点来,你是不是又要再让我看一遍你和他?” 乾荒咄咄逼人,用暴戾无比的眼神和语气将少昊逼到了墙角。他猛然抬起右手,掐住了少昊的脖子,将他摁在了墙上。 “这就是你的喜欢?这就是你的保证?嗯?” 手指越收越紧,少昊因为窒息感而开始挣扎。感受到对方的挣扎,乾荒眉心的金色印记亮起,他灌入神力,再次将快要挣扎开的少昊狠狠的摁回了墙上。 少昊震惊的看着面前这个少年,乾荒他,要用自己的力量,掐死自己? 窒息感带来了头晕目眩,他双手也灌注了神力,用力的掰开掐住自己脖颈的手。 终于又呼吸到了空气,他喘息还未定,对方又握着拳头将他摁在了墙上,一拳击打在他耳边的墙体上,溅出了粉末。 “你的花言巧语都是张口就来的吗?嗯?” 毒蛇一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少昊突然有些发抖。仿佛之前那些忍受的疼痛,似乎全部一次性回到了身上。 少昊剧烈的挣扎了起来,他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乾荒对自己,永远都是这样,只会这样。 少昊用力的翻了一个身,手上灌注神力将对方狠狠的推开。乾荒猝不及防被他推的往后倒地,他的怒火似乎已经彻底被引爆了。 他怒目切齿的站起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少昊,“你推开我”? “你这是要为轩辕守身如玉,等着他明天来找你吗?” 少昊拽着自己的衣领,冷冷的看着他。 乾荒被他的眼神刺的一痛,他觉得哪里不对劲,少昊的反应太反常了。 “你休想”,少年暴戾的再次贴了过来,带着让人汗毛竖起的吐息,他贴在少昊的耳边说道:“你明天谁也见不了了,因为明天你会起不来床,见不了人。” 两人眉心的印记都亮了起来,没有任何武技,也没有任何咒语法术。两个人就像野兽,用最低级的搏斗手段在互相攻击着对方,用着最原始的力量想制服住对方。 不知道这样毫无意义又幼稚的近身搏斗持续了多久,乾荒终于落败了。他被少昊用膝盖抵在背上,将他整个人压在地上,手臂反扭到身后。 天帝毕竟是天帝,真动手的话,就算不用任何武技和术法,这世间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哪怕是得了一部分天帝之力,又被他倾囊相授的乾荒。 两人的头发和衣衫,早就已经散乱不堪和凌乱不整。一个是至高无上的天帝,一个是战功彪悍威震异族的主君,彼此却如同幼兽一般的毫无形象的扭打在一团,拳拳到肉,若是被他人看到,定会惊掉下巴。 也许是打累了,也许是发现身下被制住的乾荒不再动弹,少昊也停止了动作,他拽起乾荒的头发,在他耳边冷然道:“你骗我。。。”。 “那伤明明是你在西北,喝了绕欢之后,舍不得伤害凤仪宁愿自残弄的。” “可你却骗我,你骗我。” “你看着我像傻瓜一样,心疼你为凤仪弄得伤,心疼的要命,甚至去咬你,是不是特别可笑?” “你就那么喜欢他?就那么喜欢他吗?” 乾荒愣住了,他确实不想伤害凤仪。可是他当时将自己钉在地上的那一刻,脑中电光火石间冒出来的念头,并不是不能伤害凤仪。而是。。。而是他的阿挚。 可是那样荒谬的念头,他自己事后都不愿意承认。他觉得一定是药物带来的错觉,他不可能,不可能会对那个人有那样的感情。 少昊松开了拽住他头发的手,乾荒感觉背上的压迫力猛然一松,他立刻翻了个身,滚到一边站了起来。 乾荒现在又是被少昊和轩辕的亲热,气的七窍生烟,更是被少昊问的恼羞成怒。 他有什么资格来质问自己?他刚刚又跟别的人在一起被他当场抓住,他哪里来的脸质问自己?乾荒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只想让那个屈服。让他哪儿也去不了,什么人也见不了。让他哭着说自己错了,让他明白自己到底是属于谁的。 乾荒如同猎豹一样朝着坐在地上的少昊扑了过去,将他击倒在地之后又用力的卸下对方反击的力道。少昊猛然被扑倒,立即一个曲腿加肘击将对方掀翻,同时狠狠地一拳砸相对方的右肩。乾荒在被一拳打蒙之后眼神越发阴狠,他用了狠劲将少昊双手反剪在背后,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牙咬切齿声音发寒的说道:“你真的惹我生气了”。 他一定要好好的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天帝,一定要让他以后再也不敢了,让他记住他喜欢的是谁。 少昊的哭声毫无预兆的从头顶上方传了出来。 乾荒愣住,他还没。。。怎么就哭了?这哭声,怎么跟以往。。。不太一样。。。 “疼。。。我好疼。。。” “好疼好疼。。。” 乾荒抬起头,看着被他摁在地上的天帝,蹙着眉头神情痛苦,眼泪顺着两边脸颊像断了线的珠子。 他坐在地上把少昊抱在了自己怀里,轻声的问:“哪里疼?” “是我刚刚失了轻重,将你打疼了吗?” 少昊睁着眼睛看着他,瞬间眼中就蓄满了眼泪,决堤一般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我很疼,真的很疼”。 “为什么你可以那么心疼凤仪,却从来没心疼过我?” “你从未在意过我疼不疼,一次都没有过。” “哪怕疼的受不了了,可无论我怎么哭,怎么求饶,你都无动于衷。” “你爱惜凤仪到可以为他自残,你竟然还带着那个伤回来骗我?你怎么能那样作践我?” “原来你不是不会,也不是不懂,你只是根本不在意我的感受。你甚至,都没有温柔的吻过我,一次都没有过。” “我是天帝,可你当我是什么?你当我是什么?” 乾荒张了张嘴想开口,却觉得全身气血如被冻住了一般。仿佛有锐利的冰刃随着经脉带往了全身,最后全部插在了心口上。 “我不想喜欢你了,太疼了。” 乾荒收紧了抱着少昊的手,将头埋在对方的肩膀上,眼神阴鸷,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蛮横霸道。“是你先招惹我的,你不能招惹了之后,又说不要我。” 少昊的睫羽因为湿润而格外厚重,他微微睁开眼看着地面上掉落的两只比翼鸟发簪。又想到乾荒一直贴身收藏着凤仪的凤翎羽,此刻那两根摔在地上的发簪,显得格外讽刺和可笑,他的鼻子一阵酸楚。 乾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眼神暗了暗。 “阿挚,别闹了。” 少昊没有说话,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乾荒将少昊横抱了起来,放在了床上。他侧身躺在旁边,将少昊凌乱的发丝往耳后整理了一下,轻轻的拍着他的脸,“你今日醉了,说的都是胡话,好好睡一觉吧”。接着乾荒接着哼唱起了摇篮曲。 两人都搏斗的精疲力尽,很快便一起沉沉的睡去。 第97章 那种喜欢很危险 第二天乾荒睁开眼,就发现身边空荡荡的已没有人。他刚打开门就发现内御官正候在门外,看到他之后立马行礼,让身后的侍女鱼贯而入给他洗漱更衣。 涂山氏在院子里晒太阳,看到乾荒出来抛了个果子给他,媚眼一横开口道:“你们两这是个什么情趣,一起跑到我这来睡觉。老娘也是毙了狗,大晚上被赶出自己的房间。” 乾荒接过果子直接咔嚓就咬了口,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眯着眼睛一起晒太阳。 “喂。。。你们两个,昨天吵架了吧?是因为轩辕星君吗?”。涂山氏撞了撞他的肩膀,眼中燃起了八卦的小火苗。 乾荒翻了她一眼,慢悠悠的伸了一个懒腰,转头对着涂山氏说道:“你们狐族的魅术,人族可以学吗?” 涂山氏摇了摇头,接着眼睛雪亮的看着乾荒,神秘兮兮的说道:“但我这有别的好东西。” 乾荒拿着涂山氏给的。。。额。。。秘籍,一个人回到了寝殿。他正襟危坐的在书桌前看了半天,又是震惊又是羞耻,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有些面红耳赤的合上了那本卷轴,低着头想着晚上等阿挚回来,可以试一试。 很快乾荒便驱散了自己那些绮丽的心思,他稳了稳心神。我不是真的在意他疼不疼,更不是心疼。只是这时候,我还不能失去他,还有很多东西没得到,我必须忍辱负重的讨好他一点。 天帝一大早就跟轩辕星君和摇光星君去了天马场,到傍晚还没有回来。天帝既没有派人来接他,也没有叫他过去,甚至他派人去询问天帝何时回来,也只是得到天帝让高阳君自便,不必等他的回复。 等到月亮升起来后,少昊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消息,乾荒的耐心耗尽了。他让人备马,亲自去了马场。 少昊和两位星君正在草地上饮酒,轩辕星君和摇光星君跟天帝禀报了一个消息: 当日摇光星碎裂,杀伐之力四散,原本以为会被继承到新的继任者身上。可是册封完成之后,星辰位移完成,新的摇光星君依然没有继承到全部的力量。 六合中的力量从来不会凭空产生和消失,破军的力量却不知道去了哪里。轩辕星君推测,一部分应该肆意散开落在了人间,最多的部分应该是被当时斩杀他的高阳君吸收了。 天帝听完沉默了许久,随后对他们二人说道:“摇光的力量已经全部被新的继任者继承了,高阳君没有任何杀伐之力。” 少昊站起来又走了两步,“摇光星没有碎裂消失,只是重塑。摇光星君,你就是破军。以前,现在,以后,你都是破军。” 摇光星君跪地行礼:“破军谨记”。 少昊点了点头,“破军,你自己去挑一匹喜欢的天马做赏赐吧”。 轩辕星君勾着嘴角,摇头苦笑。 摇光去挑马了,少昊和轩辕沿着马场旁的天河散步。这里的樱花开的很是灿烂,晚风吹过便如花雨一般纷纷扬扬的落下。 轩辕看着樱花落满肩头的少昊,便细细的为他拂去。天帝的容颜不管看多少次,永远这样的无与伦比的美,包括了所有的性别又超越了性别的美。 轩辕的手拂完花瓣没有收回,他摩挲着少昊的脸,眼中星光闪耀,“明日我便回西南了,你今晚要回去吗?” 少昊想到回去面对乾荒,皱了皱眉。 轩辕想伸手抚平对方紧缩的眉心,可是突然想起那不可触碰的印记,又收了回来。 “轩辕,你真心喜欢过谁吗?”少昊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对方。 轩辕星君愣了一下,慢慢的摇了摇头,“我喜欢很多人,都是真心的喜欢”。 少昊莞尔:“你知道,我说的喜欢不是这个。” “你说的那种喜欢,我虽然没有过,可是我知道那是什么样的。那是不理智,那是疯狂,是偏执,是不顾一切的赌上自己的全部,是不留任何退路的付出。那很危险,我不想感受。”轩辕星君勾起少昊搭在胸前的一缕发丝,“我喜欢及时行乐,好聚好散。” 不理智?疯狂?偏执?少昊思考了良久,又问道:“这种喜欢,是不是必须要给对方唯一?” 轩辕郑重其事的看着天帝,难得一本正经了起来。“天帝,我们是神。神爱万物,神爱世间一切生灵,神也脱离世间一切生灵。” “神,没有唯一。” 少昊神色不挠,看着轩辕的眼睛,倔强的问道:“若我偏想给唯一呢?” 轩辕深深的叹了口气,抱住了天帝的肩膀。“虽然有些话我不该说,但终究还是忍不住。那位高阳君,天纵奇才,深谋远虑,心思深沉,不仅野心极大还异常隐忍,绝非一般之人。且此人心思捉摸不透,又。。。为人心狠。天帝还是心中有数的好。” 少昊愣了半晌,笑着推开了轩辕星君。“轩辕,乾荒同我说起你的时候,可全是夸赞之词。” “天帝”,奎刚这时朝两人走了过来,“高阳君来了”。 轩辕星君吹了一声口哨,神色不明的看着少昊说道:“看来天帝今晚是要回去了。” 三人一起走了过去,刚到马厩就看到高阳君牵着一匹神驹,贴着马头在耳语安抚,摇光星君站在旁边一脸崇敬的看着他。 高阳君身长玉立,挺拔如松,神情柔和的拍着马脸。马虽然在喘着粗气,可却没有躁动,只是前蹄在小幅度的微踏着。 乾荒抬头看到少昊,偏了偏头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将缰绳递给了摇光,朝着少昊走了过来。 “不早了,我来接你回去。” 少昊下意识的往轩辕身后缩了缩,乾荒没有漏过这个细节,他虽然脸色如常,眼睛却是已经沉了下去。 “星主大人”,乾荒依然客气的对着轩辕星君行了一礼。然后走到少昊身边,毫不顾忌的拉住他的手,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跟我回去”。 少昊叹了口气,这样总躲着也不是办法。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躲什么,是躲乾荒?还是躲那个暴露了软弱的自己?那样的少昊,很不少昊。堂堂天帝,先是跟人近身肉搏撕打的乱七八糟,然后又像个怨妇一样哭诉。 少昊转身跟轩辕星君说道:“明日我就不送你了,西北那边还要劳烦你顺带看护着点。” “破军的事,你送他回去的时候跟天枢他们将我的话复述一遍。” 轩辕星君点了点头,“明日一别,下次再见也不知道会是何时了。你若是相思的话,可以随时来看我”。他又看了一眼两人一直牵在一起的手,“我最后同你说的话,你好好想想。” 第98章 和好 “高阳君”,将天马交给下人之后,摇光星君走了过来。“你真的好厉害,那么烈的马到你手上立刻就温顺了。当初在西北虽然你我各自为阵,可我那时就已觉得高阳君英姿飒爽,高山仰止。” “这次能和高阳君再见,果然一见如故,与君相识,吾心甚悦。” 摇光星君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欣喜又崇敬的看着高阳君。那样的眼神热切又单纯,少昊和轩辕对视了一下,不动神色的交换了个眼神。 难道破军的杀伐之力真的大部分被乾荒吸收了吗?所以他对这位原来摇光星属的属星,如今的摇光星君,有着天生的吸引。 乾荒淡淡的笑着,礼貌又疏离。“摇光星君客气了,还望星君日后顺应天道,为天帝永镇西北星域。” 摇光星君用力的点了点头,仰起脸问道:“高阳君你会来西北看我吗?我很想能再见你。” 这样直白又单纯的询问,倒是让乾荒愣了一下。少昊趁机抽开自己的手,戏谑的看了乾荒一眼。 “日后若天帝去西北巡天,本君应该会同去的” ,乾荒依然礼貌的回答到。 “太好了”,摇光星君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他立刻笑着对着少昊行礼,“还望天帝早日来西北巡天”。 同轩辕和摇光道别完,少昊就上马准备出发。却不想乾荒走到他的马旁,对着他伸出一只手:“我与你同骑”。 少昊扶额,后面所有侍卫包括奎刚全部都低下了头。乾荒见少昊没动,便自己一个漂亮的翻身上马,落坐在少昊身前。他回头贴着少昊的耳朵说道:“我要你这样抱着我回去”。 少昊耳朵微红,乾荒很少在外人与他有亲密行为。高阳君素来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在外很是清冷得体,生怕让人觉得他和男宠的形象有什么相似之处。今日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大庭广众当着这么多侍卫和亲兵的面,如此撒娇弄痴。 人就是这么奇怪。当初的乾荒特别忌讳和害怕别人觉得他狐媚,生怕任何行为让他坐实了男宠的身份。 因为所有的人知道,神官颛顼也好,高阳君也罢,不过都是爬床爬来的宠爱。这个人族男人依然卑贱可笑,没有任何的力量和权利,不过是个甚的天帝幸的宠物罢了。 可是如今的高阳君,那样的恐怖的力量和彪悍功绩。不管是亲手碎裂星辰,还是斩杀埃及至高神拉,立下九杀界碑,均是自己真刀实枪的在战场上打出来的。 高阳君如今不仅三军尽服,更是威震异族,众神忌惮又仰望。所以他反而不再在意了,不在意自己做什么会不会被人看不起,被人嘲笑?会不会被人当做男宠和禁脔?看不起他,如今谁敢?谁又配? 哪怕他现在撒娇的窝在天帝怀里,可是一个眼神扫过去,所有的侍卫和亲兵均心中一凛。不敢直视,更不敢有任何轻视的心思。 有时候强烈的自尊心,不过是因为敏感的自卑而已。越在乎什么,只是因为越没有什么。那些特别怕被别人看不起的人,就是因为自己确实没有,能让别人看的起的地方。 少昊觉得有些尴尬,于是环抱着乾荒策马加速了起来,想和众人拉开距离。奎刚心领神会,一直带着队伍离他们保持一段距离的跟着。 “你不许再躲着我”,乾荒窝在少昊的怀里,双手抱着对方的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不懂骑射的小可怜,因为害怕所以紧紧抱住骑马之人。 少昊沉吟了一会,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少年,“我没有躲你”。 乾荒笑了一声,在马上就开始啃对方的下巴。少昊身形一晃,又是心痒又是害羞,无奈的说道:“你老实一些,否则我就将你扔下去。” 乾荒抱着他的腰闷笑,少昊在对方看不到的上方,眼神柔软无比。他心里再次投了降,想着:就这样吧,虽然这个人脾气坏又恶劣,喜怒无常又混蛋。 可是,阿挚是真的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两人回到寝殿时已经快半夜了,内御官看到两人同乘一骑的回来,心中便知这两位已和好了。她笑着迎上去,一面让侍女传膳,一面跟天帝汇报着今日都有些什么公事找了他。 乾荒用膳吃的很快,几乎是狼吞虎咽。少昊挑眉看着他,笑着打趣道:“高阳君这平时是过的太苦了吗”? 还没等少年回答,在旁伺候的内御官就捂着嘴笑了。“天帝有所不知,您今日一整天不在,高阳君便魂不守舍了一整天。从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呢。” 少昊皱了皱眉,又给乾荒夹了几片肉,不悦的开口:“你是人族,需一日三餐按时进膳。” “你不在我吃不下”,乾荒对着少昊又夹肉过来的筷子,直接用嘴接住了。 少昊嗔了他一眼:“幼稚”。 内御官看着天帝不自觉勾起的嘴角,还有眼里的宠溺和满足。少昊自幼就是她带大的,她对于这位天帝的感情真的视若己出。 帝俊天帝神陨,娥皇侧妃又突然消失了,还留下那么多难听不堪的流言,这个半神的孩子突然就成了孤儿。虽然早被立为了储君,可是神界众人却大多不服这个半神,他们都在背后说他是杂种。 行刺,阴谋,下毒,夺权各种防不胜防的手段,都要这个孩子一个人独自面对和承担。 他不能倒下,因为身后空无一人。他甚至不能躲一躲,让自己软弱片刻,因为丝毫的松懈,对还是孩子的他来说,可以随时有致命的危险。 他就这样自己一个人,渐渐变强长大。就这样自己一个人,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最高神邸少昊天帝。 他有亲自挑选的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神侍玩伴,后来长大还娶了神界第一大部族凤鸟族的凤鸿氏为妻。再后来又纳了很多侧妃,有了孩子。 可是内御官知道,天帝很孤独,千百年来没有一个人,真正走进他的心。他其实很渴望很渴望,有个可以互相交换全部心事和喜悲的人,有个相互依偎陪伴的人。 高阳君,会是那个人吗?起码,天帝如今很喜欢他,从未有过的那般喜欢。内御官未想过,那个人会是个人族,还是个男人。不过,只要天帝喜欢,那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神族的寿命太长了,尤其是天帝这样的至高之神。如无意外,甚至可以寿与天齐。这样漫长的时光,如果一直孤身一人,那实在,太可怜了。 少昊并不知道自己的乳娘嬷嬷,看着他们吃饭竟然生出了那么多的感慨,他只觉得有些开心。 乾荒从来没有跟他道过歉,他知道那个骄傲的少年向来嘴硬。可是他也知道,乾荒每次都会用一些讨好和示弱的行为,来表达歉意和寻求和好。也不会说甜言蜜语,每次只会直愣愣的跑过来,理直气壮的对他说:“跟我回家。” 那个少年这样笨拙的方式,却每次都能让他心软,让他妥协。乾荒总在混蛋和窝心之间反复横跳,让他又爱又恨。 少昊今日跑了一天的马,泡汤池的时候竟然在里面睡着了。高阳君听到侍女禀报后,用毯子将他包好抱了回来。 少昊被动静惊扰,迷迷糊糊间喊了两声乾荒,得到少年的回答之后,本能的伸出了手抱住对方,很快又沉入梦乡。乾荒看着这张俊美至极的睡颜,这样毫无防备又对他充满依赖的天帝,莫名有想抽自己一巴掌的冲动。 第99章 罂粟 天帝醒来便发现自己姿势很是不雅的睡在了乾荒怀里,他悄悄的拿开对方的手,准备起身穿衣服。可是还没来得及直起腰,就被一把搂了回来。对方依然闭着眼睛,刚刚应该只是个下意识的动作。 少昊再次准备起身,却发现对方禁锢的有些紧,不是很好脱身,他又不想将乾荒吵醒,于是费力的在那扭来扭去想挣脱出来。 突然少昊感觉到了什么,他不动了。少年慵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大清早的在这扭什么”。 毯子被乾荒从被子里拽出来扔到了地上,他不满的嘟囔了一句:“碍事”。 身后传开窸窸窣窣的声音,少昊很清楚乾荒在干什么,当扫到乾荒将自己的里衣也扔到地上去之后,他紧张了起来。片刻后肌肤相亲的瞬间,他本能反应害怕的抖了一下 。 乾荒感觉到了少昊的紧张和不安,他没有像以往一样的埋头继续。他抱紧了怀里的人,轻轻的说道:“我。。。我确实不太会,我已经在学了。” “我昨天去寻了医官,他给了我这个”。乾荒刚说完,少昊就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在涂抹。接着乾荒又补充了一句:“他。。。以为是我自己用的,你。。。你放心”。 细密轻柔的吻落在了肩膀上,顺着背部慢慢。。。少昊一个颤栗,这是他从未在乾荒身上感受过的温柔。 乾荒的手顺着腰线伸到前面,探到了白玉菇,开始采摘。少昊脑袋一片空白,这是乾荒第一次主动碰那里。少年的手掌因为常年精细将养的很好,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手掌有些握兵器的薄茧,手指却很柔软。两者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有强烈的反差感。 这让人全身酥麻,少昊忍不住摇晃了几下。 “你别乱动,别乱动”。乾荒极力隐忍的在他耳边喘着气,“你再动,我就要忍不住了。” “你一直这样磨磨蹭蹭的,我。。。我也难受。” 少昊刚说完唇就被堵住,整个人也开始如同在海上沉浮。 最后的时候乾荒抱着他,声音有些发狠:你不可以不喜欢我,你是我的,我的阿挚。” 少昊再醒来已是下午,难得自己居然被清理过了。他走出卧房就看到乾荒坐在书房的桌案前,俯首看着文书。 少年抬头看到他笑了一下,招呼他过来。 “埃及给你建了阿蒙神庙,奉你为众神之王”。乾荒递过去一个卷轴,上面有一座新建的恢宏神庙。 少昊笑盈盈的看着乾荒说道:“少昊是太阳的意思,高阳也是。” “将他们征服的不是我,而是高阳君这个太阳神”。 乾荒哈哈大笑,“你一来就这般溜须拍马,难道有什么阴谋?” 少昊摇头,“我只是仰慕高阳君,发自肺腑的夸赞。” 乾荒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仰慕高阳君的人很多,那你可得抓紧了。” 少昊斜他一眼,笑道:“是啊,摇光星君就差把“仰慕高阳君”五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摇光啊,他长得不太行,本君眼光比较高”。乾荒又拿起另一卷文书,继续看起来。 少昊从后面抱住对方的脖子,轻笑着问:“那敢问高阳君看得上什么样子的?” “那自然是。。。”,乾荒转过头,摁住他的脑袋亲了一口:“你这样的美人。” 甜蜜相拥的两人,似乎都忽略了一件事情。如今天帝所有的文书,高阳君每天正在任意的翻看。也忘记了,高阳君是可以模仿天帝笔迹的,那是当年的破军都看不出来的别无二致。 神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有了风言风语的传言。据说高阳君把天帝的后宫当做自己的一般,随意进入侧妃们的寝殿并且还留宿。 高阳君之前就经常去彤鱼侧妃那里不说,竟然还半夜闯进了涂山侧妃的寝殿,和天帝一同在那住了一整夜,简直荒唐。 这涂山氏本就有谣传她和高阳君有私情,甚至还珠胎暗结了。虽然后来天帝表明已经查清了,是朱襄氏陷害。可是两人按理应该有所避忌,而不是如此的肆无忌惮。 禁足解除的凤鸿氏叫了胞弟过来,和他一起静静的听着女官的禀报。 “阿仪,你都听到了”。凤鸿氏捧着茶杯对凤仪说道:“高阳君不仅风流,还十分的胆大妄为。” 凤仪神色不变,淡淡的回道:“阿姐,乾荒绝不是那样的人,都是些以讹传讹的谣言罢了。” 凤鸿氏不悦的放下了茶盏,“真不知道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阿仪,你清醒一点。高阳君如今位高权重,又得天帝宠爱,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可以随便找天帝讨要的人族了。” 凤仪微微一笑,“乾荒本就极其优秀,如今的地位才配的上他。” 凤鸿氏叹了口气,看着自己这个出类拔萃,英俊不凡的明王胞弟。 “阿仪,就算什么都不论,可他是男子,你如何能娶他做正妻?” 凤仪依然平静的回道:“这不是问题”。 凤鸿氏拔高了声调打断了他:“这怎么不是问题?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你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又是凤凰明王,怎么可以没有子嗣?” “你若是想以后再娶妾室,我劝你还是算了。高阳君那个性子,必定是不能容人的。” 凤仪红着脸低下了头,吞吞吐吐的说道:“我真身乃是凤凰,凤为雄,凰为雌。凤凰可以。。。” “你疯了?”凤鸿氏被胞弟的话吓到,她猛然站起来走到凤仪身边,抵着对方的肩膀。 “你身为凤凰明王之尊,凤鸟部未来的继承人,竟然要为那个卑贱的人族。。。”因为太过不可置信,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凤鸿氏摇晃着凤仪的肩膀,“阿仪,你向来循规蹈矩最为稳重。那个人族究竟是如何蛊惑,让你这般疯魔。” 凤仪将头扭在一边不答,神色却是倔强坚决。 凤鸿氏看他这样,几乎要哭了出来。“阿仪,你听父亲的话好不好。你娶妻生子,和你跟高阳君没有矛盾”。 “天帝不也妻妾成群,众多子嗣。高阳君还不是和他。。” 凤仪听到此处愤然开口,“我和天帝不同,我待乾荒是真心的”。 凤仪看着悲切的凤鸿氏,语气软了下来:“阿姐,我对乾荒有承诺,定与他结发为夫妻,你莫要再逼我了。” “也请阿姐不要再做伤害乾荒的事情,他是阿仪拼死也会保护之人。” 凤鸿氏拭去眼角的眼泪,有些激动的反问凤仪:“那他呢?你如何能确定,他对你也是一样的心意?” “我看着反而觉得,他同天帝的情意更深厚一些。” 凤仪抿了抿嘴角,语气无奈又落寞:“没有人怎会对一直强迫自己,把自己当男宠的人有情意。何况乾荒他,是那般骄傲之人”。 说完凤仪便起身行礼,同胞借告辞。 “你要去哪?”,凤鸿氏气的眉心直跳。“还没说你两句就要走,如今阿姐是说不得你了吗?” 凤仪咧嘴一笑,“阿仪当然愿听阿姐教诲,只是今日我与乾荒有约,时辰快到了,改日再来拜访。” “你。。。”,凤鸿氏现在气的不仅眉心在跳,连脑袋都涨的疼。看凤仪的样子是根本劝不住的,终于她还是嘱咐道:“你们还是注意些,万一被天帝看到,总是不好。” 当凤仪来到约定之地的时候,乾荒已经抱着小连驽坐在那里摆弄半天了。看到凤仪他眉眼一弯,怕了拍自己身边的草地,“凤仪大人,你来看这个,我和挥做的最新制式。” 凤仪看到笑颜如花的少年,近些日子心中阴霾似乎瞬间就消散了。他走过来,挨在乾荒身边坐下,笑着听他摆弄和介绍起手中的玩具。 杀伐决断,心狠手辣的高阳君?不,乾荒在他这里,永远都是那个明媚的少年。 第100章 天梯的秘密 近日巫山女神上表,称当年的大风和修蛇两只凶兽如今在巫山附行凶。也不知它两是受了什么刺激,所过之处,无论人族妖族还是巫族,全部被屠杀。 巫山女神应当地巫妖二族的请求,和附近人族的祈祷,便去捉拿了一次。却不想那两只凶兽战力强悍,且似乎入魔一般,巫山女神不敌,于是上表请天帝帮忙。 这位巫山女神身份神秘,从未在神界出现过。突然有一天,帝俊天帝就封了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神为巫山之神,让她在人间镇守。 她一直深入简出,除了少昊天帝继位和少昊大婚这两件大事以外,这位巫山女神从没来过神界。可是少昊天帝一直待她极好,每年封赏总是少不了这位冷门又在神界毫无存在的山神。 山妖部的长老曾经侵占过这位女神的领地,被少昊知道后不仅让他即刻归还,还重重处罚了山妖部众人,包括长老本人。所以神界一直传闻,这位巫山女神估计也是少昊天帝的情人。 果然少昊在看到奏表的时候,立即关切的问信使,“巫山女神伤势如何?是否严重?”。随即又吩咐身边的丹朱,让他马上去找医官备些仙丹仙草,让信使带回去给巫山女神。紧接着少昊又改口道:“不,不等了,你现在马上派人送去”。 信使退下之后,少昊就同伯赵和奎刚说道:“你们先回去准备,我们明早就出发”。 乾荒看着少昊的反应也是微微错愕,他来神界这么久,很少见到少昊如此紧张别人。 等所有人都退下之后,乾荒走到少昊旁边拿起那份奏表看了半天。这奏表通篇用词很是恭敬得体,并无任何暧昧和不当之处,看起来十分正经。 可是,乾荒吊起眼尾又看了一眼少昊,天帝的反应分明是很在意这个巫山女神的。 难道?这又是天帝的旧情人?看他今日这般在意的模样,怕不是余情未了吧? 乾荒心口有些堵,他闷闷的说道:“你可以不去吗?” 少昊摇了摇头。 “看来这位巫山女神很是重要了?”,乾荒不悦的挑起眉看着少昊。 少昊点了点头,“确实是很重要的人”。 “啪。。。”,乾荒将手中的奏表扔在了地上,脸色板的很是难看。 “我不允许你去”。乾荒捏住少昊的脸,眼神阴郁的说道:“我不管你们以前怎样,如今你都必须和她断的干干净净。否则的话,本君不介意,再亲手杀一个高位之神。” 少昊神色古怪的看着乾荒,噗嗤一笑。他伸手抱住了对方,笑着说:“高阳君又想到哪里去了”。 乾荒却是不理他,伸手将他推开,冷冷的走到一旁站着。 少昊走过去又将他从后面抱住,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又笑了几声才开始解释:“巫山女神是我唯一的姐姐”。 “什么”?乾荒诧异的回头。 少昊点点头继续说道:“她是父神和云雨之神所生,云雨之神生下她后就神陨了,所以父神一直对她有些愧疚”。 少昊搬过乾荒的肩膀,让他面对着自己。“当年父神去看她,母亲也是如同高阳君今日这般拈酸吃醋,父神才将这个秘密告诉母亲。”,少昊说完捏了捏乾荒的脸。 “我何时拈酸吃醋了”,乾荒拍开少昊的手,脸却已经不再如同刚才那般板着的了。 “两只凶兽而已,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少昊再次走过来,将乾荒抱在了怀里,“你可以练个新曲子,回来弹给我听。” “嗯”,乾荒点了点头,回抱住了对方。脑中却在飞速的思考着,天帝不在的时候,有些事可以去做了。 晚上乾荒让天帝回来的时候,给他带一些野花的种子。他想自己种一片花圃,种一些跟神界的花都不一样的。少昊点头说好,便抱着心上人睡着了。 第二日,乾荒和青玄一起在天梯送别了天帝。 天梯一直只由各部的长老轮流值守的,只是玄鸟部长老如今年事已高,加上年轻时征战沙场旧伤颇多,身体不怎么好。他只有唯一一个女儿,可是神力和能力都太平庸。倒是青玄这个外孙天资卓越,神力斐然,又自幼被小天帝挑走做了近侍,地位非凡。 神界里唯一用两部的封号做名字的人,就是青玄。人人都知道,青玄就是未来玄鸟部的继承人。 在他大婚之后,也正式从父系的青鸟部脱离,入了母系司战的玄鸟部。现在虽然玄长老还在,可是部中事务也大多是青玄在料理了。镇守天梯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是青玄在顶替外祖父。 乾荒之前经常在青玄当值的时候来找他,可是天帝知道后却不怎么高兴。耳提面命,明示暗示的说了几次,乾荒便也渐渐去的少了。青玄自然是心里有数的,所以也没有问过乾荒。 等再也看不见天帝一行人的身影之后,乾荒好奇的问青玄:“青玄大人,为何神界去人间都要走天梯,连天帝都是如此,而不直接飞下去呢?”。 青玄笑着答道:“当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清浊二气分化开来。清气上升成了天空和神界。浊气下沉变成了人间的陆地和海洋。” 青玄说着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八卦的图案,只见八卦之中黑白两色互相旋转,却永不触碰相交。 “这里和这里,其实空间上是相连的”。青玄指了指两色旋转的主体中各有的一个点,“这就是天梯,是天地之间相通的桥梁,也是清浊二气都不存在的虚空甬道”。 “若不通过天梯,下界生灵自身便有浊气,会同天上的清气相冲,上来必将引来雷霆之击”。 青玄看着脸色有些发白乾荒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你安心,若是以后你想接父母上来的话,我定会为你打开天梯的。” 乾荒抬头看了青玄一眼,然后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神直接下去,也会遭受雷击吗?” 青玄摇摇头,将他拉到远处,随手摘了一朵花扔了下去。只见那花自神界而下,肉眼可见的渐渐枯萎,最后化作齑粉。 乾荒惊异的睁大了双眼,他惊诧的看着青玄,“难道神直接下去会死?” 青玄还是摇头,“死不至于,只是众神不是先天诞生于混沌,就是脱胎于清气之中。若直接下去被浊气所污,定会有所折损。” “神力低微者,可能被浊气腐蚀,再也不能长生,很快就要迎来天人五衰。” 乾荒又好奇的问道:“从来就没人试过吗?” “自然是有过,所以才知道后果惨烈”。青玄说完又拍了拍乾荒的脑袋,“你可别想做傻事,虽然你是人族,不知道这个法则在你身上会如何,可你莫要冒险。无论你是想下去看看族人,还是想接父母上来,先知会我一声。” “难道?从来没有人找到方法,成功过吗?”。乾荒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是执着,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青玄歪着头想了想,不确定的开口道:“传说当年东皇太一有秘法,可是无人知道那秘法是什么。后来他和娥皇侧妃一起失踪,秘法也就完全失传了。” 乾荒猛然抬头,“东皇太一是和娥皇一起失踪的?难道他们?” 青玄顿觉自己失言了,连忙捂住乾荒的嘴。“嘘。。。此事是神界禁忌,你切莫声张。” 乾荒神色不明,小声的解释道:“我只是有些好奇那个秘法。” “你若真是好奇,有机会可以去请教明王大人或者天帝,他们也许会知道一点”。青玄笑着看着这个好奇宝宝,“不过,你切记莫要同天帝提起东皇太一和娥皇侧妃之事,切记。” 乾荒认真的,点了点头。 第101章 暗格 晚上乾荒一个人想着心思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坐了起来。他本在发呆,目光扫到梳妆台上的那只比翼鸟发簪,突然想到少昊是在暗格中拿出的那个盒子。 他立马从床上起来,开始在寝殿里到处敲击摸索。天帝的暗格里,不会只放着一对发簪的,一定还有更多的东西。 或许,远不止一个暗格。 秘法卷宗?先天至宝?还是什么?总之一定会是很重要很珍贵的东西。 一定会有什么,很有用的东西。 终于敲击到一处传来空荡的回音,乾荒心中越发兴奋,他觉得有些秘密,自己即将唾手可得。 眉心的印记亮起,他在手中灌注了天帝的神力,只见那方格大小的一块墙面立马爬满了细纹,传出噼啪的响声。 他兴奋的有些手抖,慢慢的抽出那个暗格,果然里面放置着一个建木盒子。 乾荒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手却突然僵住了。 珍贵无比的建木宝盒里,只有一根麻绳手环和一副卷轴。那麻绳做工粗糙,上面坠着两块蛇尾骨的坠子。 那是当年娃娃的乾荒,戴在手上的饰品。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他也想不起来在哪里丢了,便也就忘了这件小事。 怎么会?在天帝暗格的宝盒里? 他又拿起那副卷轴打开,是一副画像。一个孩子站在空旷的野地上,背脊挺直,眼神坚韧异常。 这画作的执笔者画工极好,将孩子的神态刻画的惟妙惟肖,十分传神。 落款处有一排小字:若水之滨初见乾荒,命中已定。 乾荒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人怎样勾着嘴角,那双桃花眼笑的微弯,如白玉般的手指在亲手描绘着这幅卷轴。 乾荒没有再继续找下去,他抱着那幅画像和那一根麻绳手串坐了一夜。直到阳光渗透进来,才惊醒了呆坐一夜的人。 他默默地将东西放回原位,又塞回了暗格。乾荒对面着恢复如初的墙壁,深吸了一口。 乾荒约了凤仪去书馆,他自己已经在里面翻了两天,并没有找到任何关于东皇太一的秘法。关于东皇太一的记载极少,零星几笔也只是介绍了这位曾存在过的大神身份。 帝俊之弟,万妖始祖,本命法宝东皇混沌钟。太一星名,天之尊神,以配东帝,故曰东皇。 洪荒第一次巫妖大战中,东皇太一以无上之神力,震慑洪荒众位大巫。助兄长帝俊整合混沌洪荒,顺应天道,建立神界,帝俊称天帝。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任何只言片语的记载。 凤仪找到乾荒的时候,他正在书馆的一个角落里抱着一卷竹简在发呆。 “高阳君看什么入了神”,凤仪走过抽走对方手中的竹简,打开看了起来。 “东皇太一”?凤仪微微有些讶异。 乾荒凑到凤仪身边,拿回竹简。他指着上面那简短的记载问道:“凤仪大人,为何东皇太一这样厉害的先天大神,却只有寥寥数笔的记载?” 凤仪沉吟了片刻,解释道:“少昊天帝全都抹去了。” “因为娥皇和他。。。”?乾荒想起了青玄的话。 凤仪猛然凑近了过来,将食指竖在了乾荒的唇上,摇了摇头:“你莫要乱说话”。 “天帝最为忌讳此事,你谨记在他面前提都不要提”。 乾荒的呼吸轻轻拍打在凤仪的手指上,让他有些微痒。他看着眼前的少年水光潋滟的眸子,抽开了手指,将自己凑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温软让乾荒猝不及防,手中的竹简啪的一下掉到了地上。凤仪微微睁开眼,看着耳尖发红的乾荒,又轻轻啄了一下后说道:“抱歉,一时没忍住。” 乾荒站着没有动,抬起眼眸看着凤仪问道:“你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 乾荒了解凤仪,他从不是个莽撞之人,今日这样的行为,于他来说已算失控。 凤仪叹了口气,拉开了二人的距离,语气低沉的说道:“我不知道”。 “我。。。确实最近有些乱”。凤仪低着头,眼睛一直看着地面。 “是凤长老逼你娶妻的事吗”?乾荒朝他走了一步,低下头想看他的表情。 凤仪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很为难是吗”?乾荒单手扶在凤仪的右肩上,“我听到凤长老跟天帝说话,他属意丹鸟部的丹霞女神,丹朱的妹妹”。 “我见过丹霞,她容貌和丹朱颇为相像,性子看起来也不错”。 “你是不是?也觉得她不错?” “我。。。我不该逼你的。是我过分了,你若是。。。若是。。。” 乾荒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细不可闻了。他搭在凤仪肩膀上的手也滑落了下来,垂在了自己身边。 “乾荒,你喜欢天帝吗”?凤仪皱着眉,打断了他的话。 乾荒疑惑的抬起头,反问了一句:“喜欢天帝”? 下意识的又立马反驳道:“我怎么会喜欢他。” 听到这句话凤仪松了一口气,他眉心舒展开来,拉住乾荒的手,又恢复了如沐春风的微笑:“有你这句话,我心便定了。” “你不要多想,我没有为难。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乾荒却没有说话,刚刚那句“喜欢天帝”仿佛一块石子砸入水中,在他的心中震荡起圈圈涟漪。又仿佛在空旷山谷中有人大喊,一直回声不绝。 不,我当然不喜欢他。 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以后对付他。我怎么会喜欢他?我恨不得早日将他,从高高的至高统治者的王座上拽下来,踩在脚下。 不,不要踩在脚下。我要把他关起来,牢牢的锁住。让他卑躬鞠膝,让他再也骄傲不起来,让他再也不能乱跑。我要让他像我养的一条狗一样,整日被锁在我的床边,除了我,谁也再见不到,谁也再想不起来。 “你怎么了?我吓到你了?”。凤仪见乾荒一直没反应,拍了拍他的肩膀。 乾荒抬起头,眼中的残余的戾气还未完全消散。 凤仪脸色一变,紧张的说道:“乾荒我。。。我不是。。。我不会强迫你的。” “我近日忧思繁重,所以发了昏。我不是想强迫你做什么,我尊重你。” “我和他不一样”。 乾荒看着局促紧张的凤仪,微微一笑,他伸出手扳住了对方的头,用自己堵住了那张不停解释的嘴。 片刻之后他放开凤仪,鼻尖点着对方的鼻尖,轻笑了一声:“学贯古今的凤仪大人,怎么连换气都不会”。 东皇太一之事,凤仪所知也并不多,他也只是听父母模糊的说过一些,在家中的典籍中了解过一些只言片语。但是他表示自己会尽力去查,有了结果会告诉乾荒。 凤仪转身要走就被乾荒抱住腰问道:“凤仪大人都不问我,查东皇太一和他的秘法做什么吗?”。 凤仪拍了拍环在自己腰部的手回答:“你自然有你的道理,你既不愿意说,我何必要问。” 凤仪和那个人果然是不一样的,他从来不会强迫自己任何事。凤仪一直让他安心,不会让他受到伤害。凤仪大人,凤凰明王,那一日之前,我必定要让你彻底跟我站在一边。 第102章 布局 乾荒最近真的很忙,丹朱陪着他去天河沿岸的兵营走访了一圈,了解了所有的的驻兵情况。 虽然各营将领觉得高阳君无召来军营有些奇怪,可是不管是高阳君和天帝的关系,还是他个人如今在神界的威压,都不敢丝毫怠慢。 军营里绝大多数人并未见过以前的礼乐司学徒乾荒,也不认识颛顼神官。他们从一开始,认识的就是那个统帅三部西征埃及,碎裂摇光,斩杀拉神,在昆仑之巅立下九杀封印的高阳君。 在他们的认知里,高阳君是个身居高位英俊不凡,却亲和有礼之人。虽是人族之身,却神力斐然。是驱逐外族,顺天立威的大英雄。是底层神族士兵们,最崇拜最想成为的那种人。 天帝离开不过一月左右,信使却在他和高阳君之间来往了十数次。天帝千百年来外出过无数次,可是却从未这般婆婆妈妈儿女情长。 内御官见高阳君每晚不是在看信,就在是写回信,捂着嘴笑道:“下次高阳君和天帝一同去吧,以免你们相思成疾”。 天帝回来的那日,乾荒天刚微亮就去了天梯等待。他不知道自己抑制不住的期待是因为什么,他认为自己是急着找那人索要东西。 并不是,绝对不是,因为想念那个人。 天梯结界打开的一瞬间,乾荒便飞奔了过去,身形之快让今日值守的爽鸟部长老都没看清楚,高阳君是怎么过去的。 少昊笑着接住了飞奔过来的乾荒,少年剧烈的心跳贴在自己心口,一阵阵悸动。 “我很想你”,乾荒挂在少昊的脖子上亲昵的说着。 少昊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又将他紧紧抱住开口:“我也很想你”。 奎刚和伯赵,同跟着高阳君后面走来的丹朱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丹朱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裂嘴大笑着,伯赵苦笑摇头,奎刚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乾荒反应过来自己这样不是很妥当,正准备从天帝身上跳下来。抬起眼,就看见陌生的一个绝美素衣女子站在少昊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乾荒瞬间冷了脸,从天帝身上下来,理了理衣冠。高阳君摆出一副气吞山河的气势,挺直着腰板,微微斜眼看着那素衣美人。 少昊顺着乾荒的视线转头,接着拉住那素衣女子走向乾荒,边走边笑着说:“乾荒,这是巫山女神。她说想同我一起上来,看看你。 巫山女神?乾荒瞬间就收敛了气势和敌意,立刻推手行礼。他低着头暗案思索:那位千百年来一直深入简出的女神,为什么要再次踏入神界,来看看自己?看自己什么?他有什么可看的? 少昊扶起他的礼,又笑着转头对素衣美人说道:“瑶姬,这就是乾荒。” 巫山女神缓缓走过来,眼睛明明盯着乾荒,却似乎没有聚焦,看起来很空洞。片刻后她清冷出声:“人族,轩辕氏,黄帝嫡系血脉。” 乾荒对巫山女神这一番话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敬的行礼答到:“轩辕氏乾荒,昌意之子,黄帝之孙。” 巫山女神收起了空茫的表情,点头微笑道:“你和黄帝少年的时候,有些相像。” 乾荒抬有些讶异的抬起头:“女神见过少年时期的我阿爷?”。 巫山女神抿嘴一笑,走过来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乾荒。“比起黄帝,你长得更像少典。” “附宝原是我的侍女,一日暴雨倾盆,她遇见了在巫山中躲雨的少典”。说道此处,巫山女神又撇了一眼少昊,意味深长的笑道:“神女对样貌英俊的人族男子一见倾心,回来便失魂落魄的同我说,已有了心上人”。 少昊听着巫山女神的打趣,有些不好意思。他轻咳了一声,拉着巫山女神走出了天梯。 巫山女神让少昊带他四处逛逛,众人也就都告退了。乾荒和奎刚一起往回走,问了一路天帝这一个月发生的事。奎刚此人一直沉默寡言,说话简练至极,所以乾荒也就了解了个大概。 天帝的四位神侍中,青玄跟乾荒的情谊最为深厚,其次跟丹朱关系也不错。伯赵向来孤傲,一直对这位人族少年敬而远之,和乾荒关系最为淡泊。而奎刚,跟乾荒的关系有些古怪。 他经常被天帝下令贴身保护乾荒,或者暗中跟着他。和乾荒相处的时间不可谓不长,可是两人的关系一直也算不上好。当然,也谈不上坏。 奎刚和其他三位不同,他不是任何部族的继承人,在神界也没有亲人。他是帝俊天帝当年抱回的一个小狼崽,放在娥皇那里逗小少昊的宠物。 少昊继位后,对这位幼时的玩伴很是抬举。不仅直接赐了神籍,还将他封为四大神侍之一,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乾荒曾思考过,如果要说那四个人里少昊最信任的人,恐怕就是奎刚了。奎刚无论是从小狼崽开始,还是化形成人之后,也确实都将保护少昊作为自己唯一的使命。 走了一段后奎刚表示要去准备晚上家宴的事,就同高阳君行礼告辞了。乾荒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喃喃自语:家宴吗?那应该是没有自己的席位的吧。 当乾荒抱着琴谱靠在一颗梨花树下睡着的时候,青玄找到了他。将他拍醒后告诉他,天帝让自己来接他去赴宴。 “青玄大人,晚上不是天帝的家宴吗?主君也都出席吗?”。乾荒一面跟着青玄走着,一面奇怪的问到。 青玄面色也是不虞,他摇摇头道:“确实是家宴,没有邀请各位族长和主君”。说罢青玄停下脚步,对着乾荒意味不明的看着。 “乾荒,如今我也摸不透天帝的心思”。青玄踌躇了片刻,下了决心一般的问道:“天帝若是想纳你为侧妃,你当如何?” 乾荒被这个问题呆住,震惊的看向青玄。青玄看他这个反应,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和凤凰明王到底怎么回事?那日你怎么会掏出他的凤翎羽?” 乾荒咬住下唇,依然不答。 青玄见他这般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你自己心中要清楚些,天帝也好,凤凰明王也罢,你总要选一个”。 青玄走出数步之后,发现乾荒没有跟上来。他想着是不是自己说话太重了正准备去拉他,就听见乾荒悲伤的声音。 “青玄大人,倘若你没有成亲,乾荒可以选你吗?” 青玄的脚步顿住,他伸出的手僵在了那里。 乾荒眼中包着泪光,抬头看着青玄:“是青玄大人将我从母亲怀中抱出来,带到了天帝面前。是青玄大人在我最可怜无助的时候,收留了我。也是青玄大人你,为当初在礼乐司受尽屈辱的我出头。” 少年闭了闭眼,有一行清泪落了下来,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还是青玄大人你,将我献给了天帝当。。。男宠”。 “我如今。。。又能如何?不管是天帝,还是明王大人,在他们面前,乾荒不过都是身不由己。哪里有我可以选择的余地?” 青玄沉默了许久,将少年揽入了自己的怀中:“乾荒,是我对不起你。” 第103章 家宴 少昊一看到姗姗来迟的乾荒到了门口,就直接走过去拉着他坐到了自己的旁边。内御官愣了片刻,立即让侍女在天帝席位上加了一副碗筷。 凤鸿氏在东席脸色铁青气的发抖,手已快握不住箸。 巫山女神倒是神色自若,她端起酒杯对着天帝问道:“人到了,可以开始了吗?” 少昊点点头说道:“乾荒到了,我们一家人也就齐了,开席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面面相觑。高阳君一个外臣,怎么就和后宫内眷们成了一家人? 葛天氏和柏皇氏忍不住窃窃私语,“天帝这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呀,刚说要等人,我还在想没人了呀。没想到是等高阳君。他一个外臣,怎么就跟咱们一家人了?” “对呀,这臣不臣,妃不妃的,也不怕人笑话,哪门子得一家人”。 坐在彤鱼氏旁的挥却突然站起来,大声的对着葛天氏和柏皇氏喊到:“乾荒哥哥怎么就不是我们一家人?父神和母妃都喜欢他,我也喜欢他。” 彤鱼氏连忙拉住儿子,捂住他的嘴。葛天氏和柏皇氏面色尴尬,涂山氏眼中八卦的小火苗蹭的一下就点燃了。 全场突然寂静到可怕,众人似乎连呼吸声都屏住了。 “挥,你说的对”。少昊拍了拍乾荒的手背以示安抚,而后冷冷的看了一圈众人,“父神喜欢他”。 这一顿晚膳,除了天帝和巫山女神在说话之外,所有人都很沉默。乾荒没吃几口便和少昊说自己不舒服,先回去了。 晚上少昊回来的时候,乾荒正坐在书桌前看文书。少昊走过来问道:“不是不舒服吗?怎么没早些歇息?”。 “你晚上没吃饱吧?饿不饿?要不要现在传膳?” 乾荒将手中的竹简合上,揉了揉眉心。“你以后莫要做这种事了,我不是你的后宫。” 少昊低着头,长而厚重的睫羽垂了下来,他小声的说:“我以为你会高兴。” “我高兴什么”?乾荒站起身,想推开他,可却没推动。他有些暴躁又坐了下来,不悦的开口:“跟你的女人们在一起其乐融融,姐妹情深吗?” 少昊涨红了脸,他局促的解释道:“不是的,我以为我把你算做一家人,你会高兴。” “哦?那是我不知好歹了。我是不是该给凤鸿氏沏一杯茶,喊一声姐姐?”。乾荒突然拔高了声调,将桌案上的竹简全部推到了地上。 少昊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了事却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孩子。 “天帝大神享尽齐人之福习惯了,便觉得我就该理所应当,感恩戴德的接受这份折辱吗?”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我是个男人”。 少昊睁着闪着水光的大眼睛看着突然暴怒的乾荒,显得十分不知所措。 乾荒看着他那副模样,心中又莫名烦躁了几分。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口,想缓解那份烦躁。 “我再和你说一遍,我不是你的后宫。” “我不会,也不打算,更永远不可能,融入你的内眷们。” “我这个主君,已经很可笑了。没有领地,没有府宅,没有司职。我和门口的阿迪,和你后宫的那些女人,本质上确实区别不大。” “所以天帝不必时刻提醒我,我到底算什么。” 乾荒站了起来,扫了少昊一眼便往外走去。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少昊抬眼便发现乾荒已经出了寝殿的门了,阿迪正摇头摆尾的扒拉他的小腿。 乾荒蹲下来,摸了摸阿迪的三个小脑袋,沉声说了句:“我出去透透气”。 少昊等了一整夜,也想了一夜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高兴,乾荒一直没有回来。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少昊被刺的眯了眯眼。他疲惫的靠在床头,深深的无力感侵袭到全身。 你当然不是后宫,向来只有后宫翘首以待盼君王的,哪有让君王枯坐一整夜等你的? 巫山女神第二日主动让人去寻了高阳君,乾荒不明所以但还是礼貌的应邀了。 下界之神不多,巫山女神即是帝俊天帝之女,想必在下界诸神中,神力和地位都是极高的。乾荒先祖附宝神女又曾是她的侍女,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对巫山女神恭敬。 “高阳君与我不必拘礼”。巫山女神见他一副客套恭谦的模样笑了笑,指着椅子说道:“请坐” “我不喜欢绕弯子,有话便与高阳君直说了”。 “我和少昊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可他却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我这个弟弟,幼时经历了太多不好的事情。不仅从小就没了父母的陪伴,还每天如履薄冰,一步踏错就是粉身碎骨。” “他不懂的如何爱人,也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 巫山女神走到乾荒面前,看着他说道:“我与你做一个交易吧。” 乾荒不解的看向她。 “我可以起誓,永远庇佑你们轩辕氏。而你,教会我弟弟什么是爱。” “这个交易,与你来说很不划算”。乾荒沉默了片刻,淡淡的开口。 巫山女神摇了摇头,“这交易与我很划算。” “我心中向来没有那些大义,天道。只是一个不称职的姐姐,希望自己唯一的弟弟,不必孤寂的过着无尽的岁月。” 乾荒和巫山女神击掌为誓,轩辕氏便和巫山女神定下了约定。几百年后,另一位轩辕氏在人族危难之时,找到巫山女神,让她履行当初的承诺。 侍女进来禀报,天帝来了。乾荒站起身,准备告辞。巫山女神看着这个低头行礼的少年,认真的说了句:“高阳君,他有时候确实很笨拙,但他一片真心。” “天帝的真心呐,这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宝贵更重要的吗?” 乾荒有一瞬间的惊慌,他差一点觉得自己已被巫山女神看穿了一切心思。 少昊这时已经走了进来,看到乾荒竟然在这里,又是疑惑又是欣喜。他还在想着如何开口和乾荒说话,只见行完礼的少年直起腰,转头看向他,笑着问道:“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中午三人一起用了午膳,这顿饭的气氛明显比昨晚的家宴好了许多。巫山女神时而说着少昊小时候的趣事,时而跟他说些下界的风土人情,趣闻奇事。 下午的时候,巫山女神就说自己要回去了。少昊挽留她多玩几日,她却摇着头说道:“我不喜欢神界,此次只为见高阳君而来,如今已经见到了,心愿已成。” 天帝和乾荒一起送巫山女神下了天梯之后,两个人便沉默的往回走着。 第104章 神界唯一容得下人族的地方 走了一段之后少昊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对方的衣袖,乾荒看了他一眼,牵住了他的手。 “你昨晚跑到巫山女神那里去了吗”?少昊看着面色缓和的乾荒,还是问了他昨晚的去向。 “没有,她早上派人寻我的”。 少昊的脚步顿住了,“那你昨晚去了哪里?我等了你一夜。” 乾荒苦笑了一下,淡淡的撇了他一眼。“我能去哪里?” “我去了这神界唯一能容得下人族的地方,早上我想回去找你,在路上就被叫到巫山女神那里去了。” 少昊依然不解的看着他,然后嗡声嗡气的说道:“这神界哪里都容得下你。” “我等了你一整夜,你都没有回来。我想去找你,可是不知道该去哪找你。也不知道找到你之后,要说什么你才能不生气。” “我去了娥皇的住所”,乾荒笑着看了那个做时孩子一般的天帝。“我去跟她告状,她的儿子怎么欺负我。” 少昊神色一沉,他抱住了乾荒,心中有微微刺痛。 “这神界唯一能容得下人族的地方”,这句话就像一排锋利的针,扎在了心口上。当初父神为何要在那样偏远的地方,特意为母亲造一座宫殿,他最清楚不过。 小时候母亲总不让他跑的太远,就在自己殿宇附近玩耍。可是他小时候淘气,总是偷偷跑出去。所有人看到他都是那样一副表情,那样一种语气。 他们用鄙夷的眼神,小声的背后叫他——杂种。 第一次听到时他气哭了跑回来,抱着母亲问她为什么别人都说他杂种?他不是尊贵的天帝儿子吗? 母亲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抱着他。 直到父神来了,母亲对着怀里的他轻轻的说道:“去告诉你父神,他们骂你杂种”。 少昊不明所以,但作为孩子还是本能的对着自己的父亲寻求安慰。当他扑过去跟父神哭诉的时候,发现一直没有哭过的母亲,此时却哭的肝肠寸断。 帝俊皱着眉听完,抱着他轻声哄着。然后走过去想抱母亲,可母亲却哭着挣扎不让他碰。 母亲是人族最美的女子,即使在神界,也是最美的存在,任何女神都比不上的美。她哭起来也是那么美,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抵挡。 “这就是你说的让我安心吗?帝俊。” “他们怎么羞辱我,怎么欺负我,我都无所谓。可是阿挚他,他是无辜的。。。” “阿挚他还这么小,他们就如此。如果他长大了,你其他血脉纯正的儿子,还能容得下他吗?” “是不是要将我们母子,杀之后快?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们,干净利落,省的以后受折磨。” 父神没有说话,他让嬷嬷把自己带了下去。强硬着抱着母亲进了寝殿,关上了门。 第二日清晨,帝俊天帝传御令官,娥皇之子挚,是为天帝长子,赐封号少昊。 可那意为储君的封号,并没有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改变。所有人,依然在背后偷偷叫着他杂种。母亲依然在神界举步维艰,如履薄冰。他们甚至卑鄙到,借口大羿射日之事,想诬陷母亲,要把她活活烧死。 年幼的自己,就那么无助的看着那些人狰狞的叫喊着,“烧死她,烧死她”。 乾荒昨晚到底是怀着怎样伤心才想到了去母亲那里?他是觉得自己和当初娥皇的处境一样是吗?他是觉得自己和母亲,有同病相怜的共鸣吗? 母亲她,她总是。。。 “你为什么不能只有阿娥一个人?为什么你总有那么多的人?” “你不是说以后只有我和你,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乾荒和娥皇的声音同时在少昊的脑中响起,记忆和现实中两张同样痛苦的面容交叠在一起。少昊觉得自己喘不过气,耳鸣欲裂。 乾荒听的抱着自己的天帝,呼吸声忽然有些紊乱。他偏过头看着脸色有些发白的天帝问道:“你怎么了?是我私自闯入娥皇那里,你。。。” 他的话被少昊湿润的唇打断,少昊用自己不知道何时被眼泪打湿的脸庞,贴着少年温暖的脸庞喃喃自语:“她的儿子,不是想欺负你。他只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你才好。” 轩辕氏又开始了盛大的祭祀,这次是要在阪泉和炎帝的部落决战,决定人族共主究竟属于谁。 乾荒和天帝都听到了那升入九霄的祝祷,这次少昊没有等乾荒开口求他,他直接问了乾荒。是需要天帝下神谕?还是派人下去帮忙?或者可以直接让乾荒带兵下去。 乾荒摇了摇头,“神农氏和轩辕氏其实本是一家,我阿爷黄帝和神农氏的炎帝,都是少典之子。” “况且上次涿鹿之战,我已经亲授了很多给族人,这次我想看他们自己。” “好,如果你改变了心意,随时跟我说”。少昊靠在他的肩上,看着前几天他和乾荒一起种下的新花圃。“我会让神官密切关注,如果轩辕氏有危险,天帝定会庇佑。” 乾荒捏了捏少昊的脸笑道:“天帝如此乖巧,高阳君有赏”。 晚上少昊回来的时候,高阳君肚子坐在床上打开了窗户看起了月亮。看到他回来便伸手拉过来,抱在了怀里。“你不在的时候,我去天河大营走了一圈。” “你何时对军营敢兴趣了”?少昊拉过乾荒的手,抚摸着他掌心的薄茧。 乾荒将下巴放在他的颈窝上,亲了亲他耳畔的发丝:“我想有自己的亲卫和军队,万一以后我渐渐和凤仪、青玄疏远了,岂不是又会落得孤家寡人,孤立无援的境地。” 少昊眼珠转了转,喃喃道:“你身为主君,确实可以有领地和军队。你是想要哪块地方吗?” 乾荒摇了摇头,“我不要领地,有了领地我就要去赴任了,天帝舍得我走吗?” “那你的意思是?想要天河大营里我的亲兵吗?”。少昊刚刚其实心中很是没底,他怕乾荒找他要领地之后就离开。可是如果拒绝,那乾荒肯定又会觉得自己认为他不配。听到乾荒那样的回答,他心中真的长舒了一口气。 “嗯,我挑一部分”。乾荒紧了紧抱着少昊的手臂,“那些贵族必是不服我的,挑些出身低下的,或者平民神族。” 少昊沉吟了很久,拍了拍抱住自己的手臂。“此事我要好好想想,之前并无任何先例。从天帝亲兵中划给主君军队,兹事体大,需要从长计议。” “起码,要和少阳君协商一下。” 第105章 惑心 乾荒沉默,少昊看不到背后抱着自己那人的表情。看不到少年幽黑的眸子里,闪着清明的谋算。 从长计议吗?不,不行。 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关于轩辕氏和人族的很多文书奏表,都是自己拦下来的,有的甚至是自己回复批示的。 如今阿爷即将统一人族,又和下界的巫妖二族冲突越来越多。甚至共巫族的蛛丝马迹,也有人发现了一点。 关于人族异动,和对人族继续发展下去担忧的文书与日俱增。只是自己每日都拦截压下,批复回去,可也总是担心会不会有漏网之鱼。 阪泉之战,他就是怕天帝和神界发现,原来轩辕氏早已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所以才一直袖手旁观。甚至不让天帝过多的关注,在他面前不仅绝口不提,还总是在天帝提起的时候,引到别的话题上。 如今天帝还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阿爷和人族再发展壮大下去,保不齐就有长老亲自去找天帝禀报了。 少昊,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我们的游戏,快要收网了。 发现身后的少年沉默了很久,少昊转头看着那张让他迷恋的脸,轻轻蹭了蹭对方的脸颊,“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乾荒回了神,淡淡的开口:“帝俊天帝为什么只有你一个儿子?” 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乾荒会突然问了这么一个跳跃性的问题,少昊认真的思考了一会,不确定的回答:“也许,他觉得有我和母亲,就够了”。 “你能给我生个孩子吗”?乾荒脱口而出了一句把他自己和少昊都惊呆的话。 少昊震惊于乾荒竟然会有让自己给他生孩子的想法?想让男子生孩子是荒谬至极,想让天帝为一个男人生孩子更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 乾荒怎么会问了这样一个,既荒谬至极又大逆不道的问题? 难道?他知道三身的秘密?不,不可能,这世间除了自己和父神母亲,没有人会知道。 那句莫名其妙的话脱口而出之后,乾荒自己也是又惊又悔。 他在想什么?他刚刚说了什么?他怎么会在刚才的一瞬间,冒出来如果你也能给我生个孩子,我便也觉得什么都够了的错觉? 是因为这段时间想的太多,思虑太重,有点疯魔了吗?还是因为这个天帝,太会蛊惑人心了?以后自己要更加谨慎一些,不能轻易的让心智被他影响了。 刚刚那一瞬间的念头,实在太惊世骇俗,也实在太荒谬了。 “我。。。。。” “你。。。。。” 两人都刚准备开口打破这古怪的气氛,却又彼此的眼神和话都撞在了一起,反而越发尴尬。 “我说笑的”,乾荒将自己的下巴在少昊头顶上蹭了蹭,“你莫要在意”。 少昊“嗯”了一声,却低着头皱眉在思索着什么。 随即又是长久的沉默,寝殿内的宫烛忽明忽灭,直到最后一滴烛蜡落下,整个寝殿内唯有一片冷白的月光。 少年终于有了动作,天帝的锦袍开始松落,乾荒俯身下来亲吻着对方的肩膀。似乎有干柴在燃烧的噼啪作响,让温度骤升。 怀中的天帝容貌昳丽,羊脂玉般的肌肤诱人采撷。长发如瀑随意倾洒下来,散落在比冷月还洁白的背脊上。男子的身量不像女子一般曲线分明,可却骨肉匀称身形俊朗,有着别样的美感。 乾荒眸色越来越暗,低声诱哄:“高阳君现在给你赏赐”。 少昊的双眼被侵染上了一层蒙蒙的雾气,被翻涌的感觉弄失了神。随着对方的进一步动作,他的发丝变的有些凌乱,几缕耷拉唇边,薄唇微微张着,似乎有润泽的水光。 那副模样只一眼,便让身后的少年呼吸粗重了起来。他占领着怀中之人的每一处,宣告着自己的独属。致命的酥麻感如潮水涌动,令少昊战栗不已。 少年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清晰可辨的意乱情迷,撩拨着耳膜。 “阿挚,给我生个孩子”。 乾荒额上的汗珠一滴一滴滚落,他纤长厚重的睫毛垂下,盖住了幽深黑暗的瞳眸。 少昊被这句再次提起的荒谬之言愣住,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浪潮卷走,推到了极远的远处。 乾荒闷哼了一声,将手探到了对方的丛林中,锁定了目标。这彻底压倒了少昊残存的理智,他来不及去思考,也没有力气去反驳。如同坠入了火热的水里,每一根神经都被滚烫地浸泡着,被巨浪掀翻卷起,抛到了顶端。 片刻后他自顶端缓缓下落,渐渐找回理智。鼻端充斥着温暖的松木和腊梅混合的清香,那是自己常年使用的的熏香。 这世间唯有二人全身被长期侵染,一个是自己,另一个就是少年郎。他们,有着一模一样,却独一无二的味道。 月光倾洒进来,乾荒一半在月光下,一半在阴影里。少昊看着光影交错间,少年那英俊的脸,勾勒出一个好看到不真切的轮廓。 “帝俊天帝是怕,如果再有纯正神之血脉的孩子,他和他的生母,会容不下你和娥皇。” 乾荒面目表情,似乎在自言自语一般。 “给了宠爱,又不给足以让她自保的筹码的话,这琼瑶便会变成砒霜。” “更何况,我还是个不会有子嗣的男子”。 少昊深吸了一口气,抱住了对方,语气坚定:乾荒,你要的我以后都会给你。 第106章 围猎 神界十年一次的围猎要来了,乾荒知道后也有些兴奋,他想到以前看族人们驱赶围猎的时候。当然不同于神界是为了娱乐,人族围猎是为了集齐众人之力,狩到更多更大的猎物,为了生存和活下去。 青壮们出去围猎,有时候为了驱赶猎物进陷阱,需要埋伏和追逐十数天。直到将猎物追的精疲力尽,逼的走路无路。然后一哄而上,便可以将巨大凶猛的猎物一招毙命。 这是人族的种族天赋,人,生来就会蛰伏和引诱。无论对手是野兽,还是神邸。 女人老人和孩子们,则会在家等待着,部族是否能撑得过下一个寒冬,就要看暖和的时候一次次围猎的结果。 围猎算是神界为数不多的大型活动了,所以这不仅是一场狩猎活动。更是男神女神们互相相看的一个机会,素有相亲大会的美名。 凤长老和丹长老就决定让凤仪和丹霞两人见一见,然后在狩猎后的宴席上,就直接求天帝赐婚。 男女两位当事人狩猎结束之后才被告知,今天要来相亲的。凤仪本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听父亲说丹长一会带丹霞神女过来,立马起身拂袖而去,气的凤长老直拍桌子。 而丹长老那边也是急得焦头烂额,因为下人来报,找不到丹霞小姐了。丹朱一面叫父亲不要着急,一面招呼人和自己一起去找。 丹长老气的吹胡子瞪眼,对着儿子大骂:“霞儿到底在闹什么?凤凰明王那样的人,她有什么不满意的?” “要不是为父和凤长老一直关系颇深,这样的好事她就是想求,也求不来。” 丹朱心中也是不解,凤凰明王无论是相貌家世,还是神力地位。可都是天帝之下,万神之上啊。真不知道自己那个妹妹,为什么一听到要嫁给凤凰明王,就在家里激烈反抗?似乎听母亲说,霞儿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可是她却死活不说那人是谁。 丹朱仔细的在脑中回忆了一下,霞儿对什么人有过特别的反应吗?猛然他一个激灵,霞儿似乎和他一起见到天帝的时候,都有些不一样。难道,她喜欢天帝? 这。。。这是想做天帝的侧妃吗?可是。。。据他观察,天帝对霞儿似乎没有任何兴趣。 丹朱一面心烦意乱的想着,一面四处寻找着。 突然他的脚步僵住了,不远处有一男一女站在河边的一棵大垂柳旁。那女子低着头,似乎是在哭泣。对面的男子英姿挺拔的站着,安慰着她。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那女子突然激动的一把拽住男子的手,神色悲切。 丹朱头皮发麻,脑中轰然巨响,因为那两个人,竟然是丹霞和。。。高阳君。。。 丹霞喜欢的人,竟然是高阳君?所以她见到天帝时那害羞欢喜的样子,不是因为天帝,而是天帝旁边的高阳君? 这可真是完了,完了完了。 如果说丹霞是想做天帝侧妃,那还有些可能。哪怕天帝不喜欢她,碍于情面收了她,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这高阳君,却是连万分之一的可能都没有啊。别人不知道,可是丹朱再清楚不过了,天帝绝对不会允许高阳君娶妻的。 丹朱正心烦意乱的僵在那里,乾荒却已经抬起头看到了他,还露出了一个颇为无奈的微笑。 丹朱立马走过去,将失态的妹妹拉开,心情复杂的对着乾荒行了一礼:“高阳君”。 乾荒也笑着回了他一礼:“丹朱大人”。 丹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丹霞却已经再次走到他身前,满脸泪痕对着高阳君。“求高阳君成全,此事丹霞实在无法,唯有拜托你了。” 丹朱额头青筋直跳,将妹妹拽回身后,转头对她呵斥道:“你在胡闹什么?我劝你趁早死心,你和高阳君是绝无可能的。” 乾荒闻得此言挑了挑眉,用一个古怪的眼神看着丹朱。 丹霞也错愕的抬头,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的兄长。 “丹朱大人误会了”,乾荒瞬间便反应了过来,他轻笑了一声。对着丹朱解释道:“丹霞神女不过是来拜托我,让我去求天帝,不要给她和凤凰明王赐婚罢了。” 丹朱再次愣住,丹霞来求高阳君?那她喜欢的人,不是高阳君?舒了一大口。。。不是高阳君就好,是谁都行,只要不是这个人就好。 他缓了缓神色,对着乾荒说道:“舍妹莽撞,还请高阳君不要介意”。 乾荒笑着摇摇头,淡淡开口:“丹霞神女痴心一片,让人感动。本君也希望她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不必因为家族,嫁给自己不爱的人。” 继而笑着拍了拍丹朱的肩膀,“你妹妹便如同我妹妹一般,你何必与我如此客气”。 丹朱叹了一口气,“乾荒,你说这丫头闹不闹心?凤凰明王都看不上,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装了什么了不起的人。” “情之一字是没有道理的,即使所有人觉得,那个人不及凤凰明晚万分之一,即使所有人都觉得那个人配不上丹霞神女。可是她喜欢,就是喜欢。”乾荒一边说着,一边安抚的对着丹霞点了点头。 “此事我一会儿便找个机会,跟天帝说。” “只是。。。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跟你的心上人说清楚。如若你们真的两情相悦,丹朱大人和你们一起求天帝赐婚,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乾荒说完便行礼离开了。 丹朱在他身后喊了句:“我一会便去找你,同你一起去说”。随即一把抓住和准备要跑的妹妹,眯着眼睛磨着后槽牙问道:“到底是谁?” 少昊正在和真武君等几位武神主君谈笑着,看见乾荒走了过来,笑着对他招了招手。 “高阳君”,众人客气的和乾荒互相行礼打完招呼之后,便都识趣的告退了。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乾荒看着几位武神主君离去的背影问了一句。 “一些闲聊罢了”,少昊似乎心情很不错,一直扬着手中的马鞭打着垂下的杨柳玩。 “我有一事想求天帝”,乾荒看着如同孩童一般抽打杨柳的少昊,也不自觉的弯了弯嘴角。 少昊转过头看着,挑了挑眉。“高阳君如此正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听闻今日天帝要给凤凰明王和丹霞神女赐婚,乾荒想求天帝不要赐婚。”乾荒伸手拽下一根长长的柳枝,在手中编制着。 “高阳君”,少昊抛着鞭子的手在空中顿住,声音有些冰冷。“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什么目的来同我说这句话?” 乾荒将手中编织完成的杨柳花环戴在少昊头上,又瞄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奎刚,贴在他耳边说:“我不过是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罢了。” “有人早已心有别属,天帝为何不能成人之美?偏要乱点鸳鸯谱毁人终身呢?” 少昊愤怒的扬起原本握着马鞭的那只手,将头上的杨柳花环掀掉在地上。一把推开在他身边耳语的乾荒,另一只手指微微发抖的指着他:“眼看凤仪要成亲了,你实在忍不住了,甚至铤而走险的来求我,是不是?” 其实那一推并不是十分大的力量,可乾荒似乎没站稳,往后一个踉跄就摔倒在了地上。 第107章 示弱 随后赶来的丹朱和青玄,以及刚跟真武君等人打完招呼,来找乾荒的凤仪。一起看到的场景就是:高阳君被天帝推倒在地,天帝还对着他扬起手中的马鞭。 凤仪直接冲了过去挡在乾荒面前,看着低头垂眸的少年急切的问道:“乾荒,你没事吧?” 少昊此时见到凤仪,心中怒气陡然冲天,脸色越发难看。 “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乾荒闷闷答到,随即依然低着头站起身,疾步的离开。 凤仪回头看了一眼天帝,压下了眼中的愤怒,跟着乾荒离开的方向走了。 少昊见他们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开,更是气的七窍生烟。正准备追过去,只见丹朱和青玄立马挡在他的身前,他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位神侍,伸手欲推。 丹朱跪了下来,低头行礼道:“求天帝息怒,此时都是丹霞不懂事”。 少昊莫名其妙的看着丹朱,青玄这时在旁连忙解释道:“是丹霞刚才去求了高阳君,拜托他来为自己说情,求天帝收回赐婚。” 少昊愣住,是丹霞去求高阳君的?不是乾荒他自己舍不得凤仪?所以他说那个已有心爱之人的是,丹霞? “丹霞为什么要?”,少昊还是觉得此事莫名其妙。 丹朱这时却抬头瞄了一眼刚走到天帝身边的奎刚,叹气道:“丹霞已心有所属,不愿嫁给明王大人。” “她年幼无知,思虑不周。自己贸然跑去找了高阳君,以为高阳君为她说情便可让天帝收回成命”。 “此事是我丹鸟部之错,请天帝切莫怪罪高阳君”。 少昊整个人已懵,他刚刚。。。都没问清楚就误会了乾荒?还对他发脾气,甚至还把他推倒在地。 自己。。。也没用什么力啊?应该是乾荒猝不及防没有准备,所以摔倒了。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样狼狈,骄傲如乾荒,一定气恼极了吧。 怎么又。。。为什么自己总是这样弄得一团糟糕?为什么总是伤害他? 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啊?少昊又后悔又着急。 凤仪追出了很远才追上乾荒,少年一直低着头疾步走着。凤仪将他拽住扳过肩膀的时候,他仍然没有抬头,还伸出手捂住了右边的脸颊。 凤仪拽开他捂住脸的手,只见乾荒整个右脸已经略微肿起,通红的指印在白净的脸上狰狞明显。 “他打的”?凤仪牙齿打颤,心中绞痛。 乾荒扭过头,带着苍凉的微笑:“这没什么,各位大人及时赶到,那顿鞭子已经躲过。” 凤仪将他抱住,手臂越收越紧,“他经常打你吗?” 乾荒依然在微笑,“乾荒不懂事,时常触怒天帝,受些惩罚也是应当的。” 凤仪的拥抱勒的乾荒几乎有些疼了,他似乎在极力的隐忍什么,乾荒只能听到耳畔一声声克制的呼吸声。 “是我无能,没护住你”。 “你再等等,再等等我”。 乾荒伸出双手回抱了他的腰,轻轻的说道:“他不会放过我的,我们也反抗不了他。”。 “除非”,少年的眸子极深极沉,“他不再是统御世间一切的天帝。” 青玄找到乾荒的时候,他正和凤仪一起坐在河边。凤仪眼神不善的看着来人问道:“天帝要召高阳君过去吗”? 乾荒闻言低下了头。 青玄蹲在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天帝现在很懊悔。又找不见你,十分着急。” 乾荒将头扭到一边,依然不语。 “青玄”,凤仪揽过乾荒的肩膀,直视着对方,“他不愿”。 “明王大人,你是要高阳君抗旨吗”?青玄语气有些疲惫。 乾荒抬起头,对着凤仪苦笑了一下,挣脱开他揽着自己的肩膀,行了一礼。转过身对着青玄说到:“走吧,青玄大人”。 青玄却捏起了他的脸,盯着脸上的红指痕,语气陡然拔高:“他又打了你?” 这个“又”字让凤仪原本紧握的拳头又攥紧了几分。他将乾荒一把拉回到自己身后,几乎是要将牙咬碎了一般,“若是你我刚才再迟到一步,怕是那顿鞭子也要落下了” 。 青玄脸色有些白,这些年乾荒身上时长有些痕迹。每次他问时,对方都低头垂眸,表示是自己不懂事,这是天帝赏赐的教训。 医官也多次感慨过,天帝胡来,不爱惜高阳君。甚至在高阳君有伤在身的时候,也不节制。 少年站在一棵杏花树旁,妖灼的杏花迎风摇摆着枝桠,粉白的花瓣随风飘扬,纷飞四处。本应是极美的一幅画面,可乾荒却噙着泪,笑的一脸破碎之感。 “明王大人”,乾荒推开凤仪的手。“青玄大人也没有办法,你莫要为难他”。 “这些乾荒早已习惯了,不值一提。” 凤仪和青玄看着乾荒远去的背影,相顾无言了许久,直到再也看不到少年的身影了。凤仪叹了口气对着身边的人说道:“当初乾荒来神界时若先遇到的是我,我定会拼死护他周全,绝不会把他献给那个人”。 青玄全身僵硬,许久之后深深叹息。“凤凰明王,你乃明王之尊,若你能带他走,青玄定会鼎力相助。” 他转过头,认真无比的看着这位清风明月的凤凰明王。“望大人得偿所愿之后,善待乾荒”。 乾荒并没有回去找天帝,他召人备了匹天马,直接离开了围猎场地。天帝得御马司禀报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了。 晚宴时气氛有些古怪,本应今日求天帝赐婚的凤鸟部和丹鸟部长老都缄口不言,各自阴沉着脸。两位主角凤凰明王和丹霞神女,也都均不在席。 天帝明显的心不在焉,象征性的出席了一下,沉默的猛灌了几坛酒后便匆匆离去了。所有人都发现了,随侍天帝身边的那位高阳君,竟然也不在场。 有好事者已经开始私下揣测,窃窃私语了起来。天帝离开之后,更是按捺不住的公开言论了起来。 “我今日听说了一个大传闻”。 众人纷纷围了过来,侧耳倾听。 “听说丹霞神女和高阳君在围猎场内私会,被凤凰明王抓了个正着,闹到天帝面前去了。” “呀?这高阳君可真是荤素不忌,风流至极。” “嘻嘻。。。这凤凰明王到底是去捉谁的奸?高阳君不也是他的人嘛?当初他可是第一个站出来陪高阳君出征的呀。” “嗳。。。话可不能这么说。丹霞神女可是要做正妻的,这面子里子上,怕是凤凰明王都不好看呐。” “喂喂。。。诸位觉得,会不会高阳君就是故意想搅黄凤凰明王娶妻,所以才去勾引了丹霞神女?” “等等。。。丹朱大人似乎和高阳君也有私情吧?这。。。高阳君到底有何手段,能将他们兄妹二人都引诱到手?” “不过这高阳君,样貌姿容确实出挑,惹人心痒的狠呐”。有人眯了眯眼,一脸猥琐的笑着。 “快擦了你的口水吧”,旁边的人戏谑的唾了他一口。“高阳君就是再风流,也看不上你这样的。” 那些年纪颇大的长老、主君们不住摇头,感叹着神界从未有过这样的荒唐之人,荒唐之事。 “毕竟是最卑贱的人族嘛,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的”。 “对呀,天生下贱的胚子,即使封了主君又如何?还不是只会那些下三滥的东西。” 第108章 流言蜚语总不堪 天河大营中地支十二营里的协洽营主将——彦硕将军。坐在尾席上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对着高阳君不堪的评论和羞辱。越发不耐烦了起来,更是突然解下了自己的佩剑,重重拍在了桌上。 身边众人纷纷侧目,坐他旁边的天干营中柔兆营的主将——益廉将军。更是被他惊的差点撒了手中的酒。 “彦硕,你喝多了吗?”。益廉将军看着身边这个和自己向来亲厚的后辈,不解的问道。 “这些整日在神界风花雪月的蝇营狗苟之辈,也配对赫赫战功的高阳君出言不逊”。 彦硕的声音不算大,但也不小,足以让周围一圈的人都清晰的听到。 四周立马射来了多道不善的目光,益廉陪笑着对着看来的众人举了举杯,示意彦硕喝多了胡言乱语。 “你疯了吗”?益廉拉了拉彦硕的胳膊,“快别说了,你不愿听,我同你出去便是”。 彦硕随即站起身,朝外走去。 “啧啧啧。。。这高阳君也太御男有术了吧?真真是厉害极了”。离着彦硕不远处的一人,边摇头晃脑的干了杯中酒,边感慨的说道。 “可不是嘛,这彦硕将军不过跟着高阳君去了一趟西北,如今便这样冒头为他说话。” “彦硕去的时候还只是参将呢,回来便提拔到地支协洽营做主将了。也不知是不是在西北将高阳君伺候的舒服了,回来让高阳君给天帝吹的枕边风”。 “这彦硕将军,出身低微,年纪轻轻就爬到地支营主将之位,怕不是也和高阳君是同道之人吧。” “高阳君不仅爬床爬到主君之位,还能睡服天帝亲兵将领,真是个惊才绝艳之人呐,哈哈哈。。。” “那彦硕将军确实是该视他为榜样,好好学习一番,为自己搏个更好的前程了。哈哈哈。。。” “哈哈哈哈。。。。。 ” 营帐内的众人,尽情的饮酒调笑,说的越发下作和不堪了起来。 彦硕听着身后那些作呕的笑声,疾步往外走着。益廉在后面追着他,不停的劝说:“你好好的跟他们那些人置什么气?” 彦硕疾步走了一段之后,听不到那些喧闹之声了,他停下脚步。回头对着益廉愤然不平道:“那些整日躺在神界里享福的蛀虫,有什么资格羞辱高阳君?” 益廉摇了摇头,无奈道:“我们是军人,我们不看重血统和出生,我们只钦佩强者。” “可他们那些人不是,他们出生就有部族依仗,他们只看重血脉的尊卑,他们只在乎出身的高低。” “高阳君是人族,就算功勋盖世,在那些人眼中,永远都是卑贱的人族。” 益廉拉了拉这位年轻气盛的同僚的衣袖,“好啦,他们也就是背后敢说些混账话罢了。当着高阳君的面,一个个还不是谄媚讨好的很。” “彦硕”,益廉笑着看着脸色依然不悦的对方,笑了一声:“当初天帝拨一队亲兵,要找将领跟着高阳君去西北的时候,你不是也不大愿意的嘛。” “我。。。”,彦硕的有些窘迫。“我当时并不知道高阳君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只当他如流言中一般。是个。。。是个只会狐媚的男宠。” 益廉拍了拍他的手,笑的更深了,“如今呢?” “高阳君乃不世之材,壮志雄心,英武神勇,我辈楷模”。 益廉听完没有回答,眼神深邃了起来,他看着正东方的夜空,喃喃自语道:“这么久了,少阳君也不知道气消了没有?” 彦硕听到“少阳君”三个字,也面色凝重了起来。 “少阳君作为天帝亲兵统帅,却这般和天帝怄气,丢下天河大营数年不归,确实不大妥当。” 益廉微微苦笑,少阳君当日听闻天帝封了那人“高阳君”的封号时,就已经勃然大怒的和天帝吵了一次。 后来高阳君在大殿之上,自请去讨伐摇光星君。天帝要少阳君从天河大营的亲兵中,拨一小队人马随身护卫高阳君。更是让二人当场翻了脸,不欢而散之后,少阳君直接负气回了苍灵海。 “彦硕啊”,益廉语重心长的看着对面的人。“少阳君若是回来了,你切记莫要在高阳君的事情上同他争执。” “少阳君乃是先天神邸,素来心高气傲。又是帝俊天帝当年托孤重臣,不仅在神界位高权重,更是和少昊天帝情意非凡。” “你谨记莫要掺合他们之间的事”。 彦硕沉吟了片刻,不确定的开口道:“据我所知,少阳君和少昊天帝,并无私情。” “少昊天帝一直视他为师如父”。 益廉勾了勾嘴角,拍了拍对方的头。“你还是太年轻了,和少昊天帝有关系的人,不一定有情。没有关系的人,却未必无情。” 看着彦硕一脸不明所以的困惑模样,益廉将军笑的更开怀了。他捏了捏彦硕的脸,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酒气夹杂着热气扑在对方脸上,“你也是我一手带大提拔的”。 “你是否也一直视我如师为父?” 彦硕一脸正经,不假思索的答到:“那是自然。” “益廉将军是彦硕自幼最为敬重之人”。 这个回答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中,益廉一副果然如此的苦笑。他摇了摇头,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往大营驻地走了回去。 彦硕抓了抓脑袋,看着径自往前走着的益廉将军,越发不明所以。他想了一会,突然醍醐灌顶一般。 他笑着追了上去,拉着对方的衣角。“彦硕虽然欣赏和佩服高阳君,可是最敬重之人,一直都是益廉将军。” “将军安心,我以后绝不会是个不孝子的”。 益廉听到“不孝子”三个字,顿住脚步,深深的叹了口气。 “彦硕啊彦硕。。。” “此刻我同少阳君,可真是同病相怜”。 第109章 乾荒此生,会永远陪着你 少昊策马狂奔回到自己的神殿,果然乾荒没有回来过。他懊恼的坐在地上,传内御官让她派人去彤鱼侧妃和涂山侧妃那里询问一下,高阳君是否在那里。 内御官看着天帝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不忍。 “天帝,是又和高阳君吵架了吗?” 少昊就那样坐在地上,身体向后仰靠,双手撑在地面。看着这位自己的乳母,有些红了眼睛。 “我明明拼了命的想对他好,可却总是做错事,总是伤害他。” “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他才好。” 内御官怜爱的看着这位天帝大神,不知该如何劝慰。 派出去的侍女们这时已回来复命,彤鱼侧妃和涂山侧妃均回复,并未见到高阳君。 少昊挣脱窒息般的昂了昂脖颈,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出气声。 “他知道的,我最怕找不见他。” 内御官走过来想拉起天帝,轻声说道:“地上凉,请天帝先从地上起来。” “无妨”,少昊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高阳君一个人族,在神界无亲无故,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天帝莫要着急,多派些人出去找就是了,一定找得到的。” 少昊猛然睁开了眼睛,脑中电光火石想起乾荒之前说过的那句话。“我去了这神界唯一容得下人族的地方”。 他立马起身飞奔出殿,御风而行去了一个地方。 走到神殿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有些胆怯,不敢去推那一扇门。如果,如果这里也没有。。。怎么办? 厚重的神殿大门,在寂静的夜晚被推开 。醒目的声音让里面的人,不自觉的抬起了头。 少昊看着坐在地上抬起头看他的乾荒,鼻子陡然一酸。 “乾荒”,少昊的声音如同砂纸一样沙哑粗粝。不过只唤了一个名字,就哽咽的再也说不下去了。 少年扭过头,并不回应。 “别过来”,少昊刚踏进殿内一步,就被对方制止住。 “你一定要逼得我在这神界,片点容身之所都没有吗?” 少昊觉得一阵剧痛从伸出的指尖传导到心脏。 他的少年郎眼尾通红,一脸倔强。仿佛快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一般,竖起了全身的毛发,排斥抵御着一切想靠近自己仅剩领地的入侵者。 两人就这样无言的对视着,少昊不知道何时眼泪已经爬满了自己的脸。 懊恼,悔恨,自责。。。携裹着对这个人的思念一起涌上心头,冲撞的他心口欲裂。 “你从来都不信任我,也不曾看得起我”,乾荒的语气愤怒中夹杂着伤心。 “我在你心里,永远只是当年在若水之滨一时兴起,带回来的玩物罢了”。 乾荒闭了闭眼,想到寝殿暗格里那建木盒子里的东西,脑中浮现那句:若水之滨初见乾荒,命中已定。 少昊,你暴露给我的软肋,都会成为我的利刃。没有人比我更知道,哪里扎的你最疼。 “我和娥皇,我们。。。我们不过都是被你们这些神,任意揉搓,玩弄于股掌的玩物罢了。” 乾荒低沉的笑了起来,笑的眼泪横飞,笑的支离破碎。 “我们蠢到。。。竟会找至高神邸的天帝要真心以对。” “你和帝俊,你们是不是都觉得人族愚蠢的简直可笑?” “痴心妄想的可笑。” 少昊的脸已无一丝血色,他全身颤抖的依靠在殿门之上。拼命的摇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泪水无声的滑落。 在乾荒一句句怨毒的话里,他似乎看到了娥皇和乾荒,两根原本毫无关系的命运轨迹交织在一起,缠绕纠结,飞腾旋转。 他死死的咬住嘴唇,极力的在忍耐一些不可名状的痛楚。睁着已经全红的眼睛,悲怆的看着面前这个,将自己的心意扭曲的一塌糊涂的心上人。 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之后,少昊含着浓重的哭腔对着倔强的少年说道:“乾荒,我待你之心。。。我恨不得能将自己的心。。。剖给你看看”。 突然少昊的手腕被人攥紧,乾荒面色阴冷的贴了过来。 “那你告诉我,娥皇去哪了?” “是帝俊玩厌之后把她杀了?还是你这个半神的儿子,不愿承认这个污点,把她。。。” “啊。。。”,少昊似乎终于忍耐不住这恶毒语言的凌迟,他抱着头瘫软了下来。 至高无上的天帝大神蹲在地上,抱着头靠在门上,容色痛苦的痛不欲生,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了起来。 乾荒被少昊的反应有些怔住,他敛了敛神色。是自己做的太过火了吗?逼得太过了吗? 原本的计划中,只想着故意借丹霞神女的事,一石三鸟。既能让少昊愧疚,尽快把军权给他,又能让凤仪和青玄对少昊更加离心。 可来到这里之后,他坐了半天突然想到,也许还可以趁机再打听一下娥皇的事。也许能从天帝口中,套出一些关于东皇太一的秘法的事。 少昊的反应,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很多。他怎么会。。。如此脆弱? 乾荒动了动脚步,想走到旁边把他抱起来。可刚移动一步,哭的撕心裂肺的少昊就扑了上来,死死的抱住了他。 天帝现在几乎是以一个跪下的姿势抱着他,将头埋在他的腰腹上。乾荒从上方只能看到他大幅耸动的肩膀,听到那一直在努力抑制,却抑制不住从嘴里溢出来的呜咽声。 “别走,别丢下阿挚。”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阿挚害怕。” 乾荒带着自己都不明白的心疼蹲了下来,回手抱住已经失控的天帝。轻轻抚摸着他的背脊,柔声细语。 “我在”。 “别怕,不会再丢下阿挚一个人了。” “乾荒此生,会永远陪着你。” 少昊如溺水之人一般攀紧了他的肩背,胡乱的用手抓着,勒的人生疼。滚烫的眼泪,一颗颗落在对方的颈窝里滑落下去,熨烫着乾荒发闷的心口。 乾荒抱着他哼唱了不知道多久的摇篮曲,直到感觉对方传来了绵长的呼吸声。 少年舒了一口气,将怀里的人横抱了起来,往天帝的寝殿走去。 第110章 一半的身家性命交于你 “母亲。。。母亲。。。乾荒。。。乾荒。。。”。少昊一身冷汗的从梦中惊醒,头痛欲裂。他连忙摸向身旁,空空如也,一片冰冷。 少昊的心也如坠冰窖一般的凉了下来。所以?是梦吗? 在母亲那里找到了乾荒,他抱着自己说再也不会丢下阿挚一个人。 那些,都是梦? 终究,只是梦。 他捂住脸,怨恨起自己为什么要从那样的美梦中醒来。 门被打开,少昊抱着最后的侥幸心理,希望是乾荒回来了。 少昊希冀又怯懦的抬起眼,果然看到心心念念的人皱着眉往自己走来。 “你去哪里了”?少昊刚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嘶哑到几乎发不出声音。 乾荒已经快步走到少昊面前,皱着眉看了他一会,突然噗嗤一声笑。“你这眼睛,肿的跟个小青蛙似的,倒也挺可爱。” 少昊先是懵懵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触手一片浮肿之感。而后立马在手上凝结一团光晕,用神力恢复了肿胀的双眼。 乾荒看着那双恢复如初的桃花媚眼,不满的砸了砸嘴。“哎?你怎么把我的小青蛙弄没了”。 少昊到现在才开始慢慢的反应过来,这个坐在自己面前谈笑的人,是乾荒? 似乎还是不可置信,他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脸,自言自语道:“是真的”。然后又摸了摸对方的肩膀,是真的。接着又不放心似的,继续到处摸着,想确认眼前的这个是真实的存在,不是做梦。 直到乾荒摁住了他的手,少昊才发现二人不知何时已经靠的极近了,近到彼此的呼吸都几乎纠缠在了一起。 少昊这才如梦初醒的看着乾荒,神色逐渐清明。只见少年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天帝再摸下去,可就让人把持不住了。” 少昊红着脸,转过了头,轻咳了一声。乾荒笑着放开了他走到门口,传侍女进来伺候天帝洗漱。 沙哑的声音也已被神力修复,少昊洗漱完毕之后,小声的问着身边的内御官:“高阳君什么时候回来的?” 内御官笑眯眯的看着少昊,“高阳君是昨天夜里抱着天帝回来的呀。” 所以?那不是梦? 内御官一边给天帝梳头,一边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高阳君放下天帝之后,脚都没沾地就又急急忙忙的去了医官那里。说是想给天帝找找,有没有治梦魇的东西。” “那大半夜的,他不睡人家医官还要睡呢。老奴劝他先休息,早上再去,可是高阳君实在心急,说是怕天帝您睡不安稳,老奴劝不住。” 少昊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看着自己发髻上那根熠熠生辉的比翼鸟发簪。回想起昨晚那句还有余温的:“乾荒此生,会永远陪着你。 他侧过了身,对着身后的侍女吩咐道:“传御令官”。 御令官大清早被天帝召了过去,伏在地上听完天帝的神谕之后,以为自己还在发梦,没有睡醒。 他做御令官千百年,从未听过如此难以置信的神谕。他整个人发懵一般的跪在地上,甚至忘了回天帝的话。 “御令官”,内御官见他愣神,在旁提醒了他。“天帝神谕,你听到没有?” 御令官回神,重重叩首在地。“天帝,如此大事是否要等少阳君回来商议后再决定?” 少昊听闻此言冷哼了一声。 “天河大营到底是天帝的亲兵?还是他少阳君的亲兵?” 此话已是极重的诛心之问,御灵官不敢反驳,随即称诺告退。 不到半日,整个神界都被天帝的那道神谕惊吓到肝胆俱裂。 那道惊世骇俗的神谕内容是:拨天干十营中阏逢、旃蒙、柔兆、强圉、着雍五营。地支十二营中困敦、赤奋若、摄提格、单阏、执徐、协洽六营。共计十一营兵马军队,为高阳君府兵亲卫。 此十一营仍隶属天河大营,却不再受天河大营统帅少阳君统辖,也不再尊天帝召令调遣。为高阳君私兵,唯高阳君统领驱策。 神界在为这道神谕天翻地覆的时候,高阳君正因一夜未睡在补眠。而颁布这道震撼寰宇神谕的天帝,也靠在熟睡的高阳君身边,静静地看着那张让自己沉沦的睡颜。 “希望你醒来之后听到,可以高兴一点”。少昊轻轻吻了一下对方微皱的眉心,满怀着宠溺和依恋,“我的睡美人。” 乾荒眉心的金色鸟纹的印记,感应到同源之力,缓缓亮起。 天河大营内部哗然一片,全兵震动。被拨去给高阳君的十一营中,有人愤愤不平的咒骂,有人沉默不语,有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觉得这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还有人,立即派了信使飞往苍灵海,告知少阳君天河大营变天的消息,让其速回主持大局。 各族长老和主君们,无一不是不可置信的震惊万分。 凤仪听到父亲告诉自己的时候,也是发懵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天帝这。。。这是。。。?就连凤仪竟然都有一种,到底是天帝疯了?还是御令官疯了弄错了的感觉。 众神一时间全在互相询问打探,又和御令官再三确认了几遍。甚至还去问了当时在场的内御官,以及今日在殿外值守的伯赵大人。 均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众神开始怀疑,天帝是不是真的疯了? 奎刚和丹朱第一时间赶来找到了天帝,得到了天帝的亲口确认。丹朱惊的下巴都掉了,他再也顾不上礼仪和规矩。朝着自己一直辅佐保护的君王,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大声怒吼:“你是不是疯了?你清醒一点行不行?” “天河大营一半的兵权啊,你到底在想什么?” 少昊看着异常激动的丹朱,却是笑了笑,安抚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不要这么激动嘛,这兵权与我还是乾荒,其实并无区别。” “怎么特么的就并无区别了”?丹朱激动的连粗鄙之语都对着天帝冒了出来。 “丹朱,你会在意家中的一箱珠宝,是被你父亲收起来了,还是被你母亲拿走放好了吗?” 丹朱睁大了眼睛,像看一个真正的疯子一样看着少昊。 “天帝,你的正妻是凤鸿氏,高阳君只是你的外臣,你是记错了吗?” 丹朱说着就要上来摸少昊的额头,“你是不是中了什么咒术?” “天河大营的兵权不是珠宝,那是天帝权柄,是四方臣服你威仪的保障,那是你的身家性命啊。” 丹朱的声音哽咽,却语速极快。“没了他们,你拿什么去震慑那些藏有祸心的人?你用什么去镇压那些反叛的逆贼?你凭什么去稳住各族长老和各位主君?” “你忘了你是躲过了多少明枪暗箭?怎样九死一生才坐稳这个天帝之位的吗?” “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特么的在干什么呀?”丹朱急火攻心之下,竟然哭了出来。 少昊看着恸哭的丹朱,神色也认真了起来。他明白丹朱是担心他,他知道这位同他一起长大的神侍,一直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 “丹朱,我是天帝。我不害怕那些明枪暗箭,我更不畏惧任何人的反叛和不服。” “我只怕我,保不住乾荒。” “我怕他以后会和我母亲一样。我。。。我当年保不住母亲,我不能再保不住乾荒了,你明不明白?” 少昊的声音也带上了哽咽,他抓着丹朱的手臂说道:“若我有一日出意外正了天道,留下乾荒一个人。他没有任何自保之力的话,会有什么下场?” “我绝不会,让他成为第二个娥皇。” 第111章 你是疯了吗 还在熟睡的乾荒并不知道,在他一直处心积虑的谋算着,怎么将这个人置之死地的时候。那个人,却在被他插满刀刃的背后,拼了命般毫无保留的,为他在打算着怎样保他一世无忧无难的活着。 甚至,他都忘记了去想一想,如果有一天是你对他举起刀,他该怎么办。 前朝震荡的涟漪很快就波及到了后宫,包括天后凤鸿氏在内的所有侧妃们,全都被这道天帝颁布的震的刿目怵心。 凤鸿氏听到侍女禀报的时候,差点没抱住怀里的重华。 涂山氏目瞪口呆的听完,嘴巴张的几乎能塞个鸡蛋进去。她甩了甩脑袋,心中突然有个疑问:那本秘籍,效果那么厉害的吗? 就连一直温柔沉静的彤鱼氏,听到神谕的内容后,都失态的打翻了手中的茶盏。 高阳君过了午膳的点才慢慢的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捧着一卷竹简的少昊,笑着躺在自己身边。 他下意识的伸手将对方捞到了自己怀中,当做抱枕一般揉了揉。少昊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将手中的竹简往他脸上递了递。 乾荒接过来,不明所以的打开看了起来。 他的瞳孔猛然一缩,残存的睡意瞬间便消散的干净彻底 ,他的手开始抖了起来。 一遍,两遍,三遍。。。。。。 当看到第十遍的时候,乾荒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他将怀里的人摁在了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那张眉目如画的容颜。他张口想说话,嘴唇却有些发抖。 少昊却撑起身子亲了亲他的嘴角,眼含笑意的看着他:“你高兴吗?” 乾荒翻身坐了起来,他震惊到甚至觉得有些惶恐。 他确实是想要天帝的一部分亲兵组建自己的私兵没错,可是他想的是在各营中抽一些劣等的散兵游勇。 莫说肖想能得到整营成建制的军队,就连抽调的最终人数,他也只打算着能达到千人左右就很好了。一营十万天兵,这是他根本不敢奢望的数字。 开天辟地,蛮荒正道以来,从未有过天帝将自己的亲兵分给主君之事。乾荒知道自己的想法无异于天方夜谭,但他别无选择,所以他一点都不敢贪心。 冷静了片刻时候,乾荒稳下心神开始思考。少昊这。。。这是为了哄自己,所以写了个这样不切实际的东西来骗他? 过分的夸大,反而会让人虚假。 想到此处他的心中不由的一声冷笑。这个人,惯会这样的弄虚作假,扰乱人心了。 少昊见他坐着身子半天不动弹,神色木然一言不发,只当他是欢喜的傻了。 他笑嘻嘻的趴在乾荒的挺的笔直的背上,双手从后面勾住他的脖子。“高阳君到底高不高兴呀?” 乾荒听着他软糯的声音,感受着背后的温香软玉,心中越发冰冷。又来这一套是吗?先诓骗我,再哄的我心软,最后等着我自己开口拒绝? 少昊,这就是你想了这么久,想到应付我的办法吗? 他勾了勾嘴角,拍了拍圈在自己脖子上乱晃的天帝手臂。故意用欣喜急切的声音问道:“天帝打算何时召御令官过来,将这份神谕发出去?” 少昊似乎听到他这般问更加开心,在他背后拱了拱 ,将他搂的更紧了一些。 “恭喜高阳君,这道神谕清晨就已发出,如今你已成为天河十一营统帅半日之久了呢。” 少昊感觉自己怀中抱着的乾荒,突然整个背部完全僵硬住了。他立马飞快的在脑中回忆,自己刚刚的话里,有没有什么地方会让乾荒产生歧义?或者哪里说的不妥,又让他生气了? “清晨。。。已经发出去了”?乾荒的声音似乎因为颤抖而有些变调。 少昊不敢再乱说话,只是点了点。而后又想起来他在乾荒背后,点头对方是看不见的。 正当他准备出声回答的时候,乾荒却挣脱了他怀抱,转过身双手钳住了自己的肩膀。 “你清晨。。。已经让御令官把那份神谕发出去了”?少年面容惊诧至极。 少昊点了点头。 “你发的是。。。跟手中这份一摸一样的?” “一字不差的?” 乾荒的手越来越用力,弄得少昊的肩头都有些疼痛了。但是天帝大神似乎不在乎这肉体的疼痛,他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忍不住又伸头亲了亲对方的嘴角。 “嗯,一模一样的,一字不差的”。 乾荒被少昊亲的一个激灵,他偏过头,神色怪异的盯着笑颜如花的天帝。 “你是疯了吗”? 少昊对乾荒的反应似乎感觉到有些委屈,他伸手抱住了对方的腰,将头放在对方的肩膀上蹭了蹭。 “我不知道”,他闭上了双眼。少昊在心中,默默地叹息,“也许,我真的喜欢你,喜欢的疯了吧”。 乾荒的脑中山呼海啸,电闪雷鸣。 天帝疯了吧?一定是疯了。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 这个疯子,他。。。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哪怕是在梦里,自己从来都没敢奢望过,他会做到这个地步。 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少昊的脸颊上,他睁开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乾荒,你哭了吗?” “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我以为,你醒来看到,会高兴的。” 乾荒看着刚刚还笑的灿烂的天帝,突然就惊慌失措了起来。 他的整个心脏,如同被利剑穿透了一样疼。又如同被扔进了煮的滚烫的沸水中,不停的翻腾灼烧。 少年肌肉绷紧,他努力克制着,调整呼吸,胸膛缓缓起伏。乾荒捧起少昊的脸,看着对方低垂的双眸,轻轻的吻住了他的湿润的睫羽。 “阿挚,我很高兴。” 少昊闻言抬起眼睛,那一刻,他觉得在乾荒的眼中,看到了揉碎的漫天星辰。 “你饿了吗”?少昊走到衣架旁,拿过一件外袍递给了乾荒。“一会用了膳,我陪你去天河大营”。 乾荒静默了很久,缓缓开口道:“不急”。接着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还没做好准备”。 第112章 东华紫府少阳君 凤鸿氏看着坐在自己对面脸色阴沉的胞弟,将手中的句芒递给了乳母。 “阿仪,你来到现在一直板着脸,一句话不说,到底所为何事?” 凤仪低眸看着自己的手,微微蜷了蜷手指。“阿姐,天帝怎么会将天河十一营的兵马赐给了高阳君?” 凤鸿氏叹了一口气,“此事我怎会知道”?接着苦笑了一下,“天帝同我,已经许久不曾见面了。” “阿仪,你该死心了”。凤鸿氏走到胞弟面前,拍了拍他的手。 “天帝不会让任何人,和高阳君在一起的了。得到高阳君,如今便等于得到了天河十一营。天帝的半副身家性命,是绝不会让它落入旁人之手的。” 凤仪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抿住唇,眼神中甚至有些肃杀之意。 “他妄想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控制乾荒吗?” 凤鸿氏看着难得发脾气的胞弟,却是苦笑着摇摇头。 “阿仪,你向来是个聪慧的。怎么看高阳君的事却如此糊涂?” “没有一个君王,会用分去自己一半权柄的手段,去控制另一个。” “虽然以我的身份,说这话未免太过讽刺。可我这些年瞧着,天帝对高阳君,甚至比当年的帝俊天帝对娥皇更痴情。” 凤仪的脸色越发阴沉,指甲已经在自己的手掌内印出了一个个月牙。 高阳君这几日不仅没急着去天河大营清点自己的兵马,还将自己关在天帝的寝殿内,闭门不出。 少昊见他整日埋首看文书,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想拉着他一起出去走走,怕他闷坏了。在天帝的软磨硬泡之下,高阳君终于高抬贵足的出去透了气。 两人共乘一骑漫步在天河的远端,乾荒依然窝在天帝的怀里,舒服的享受着背后的人肉靠垫。少昊抿嘴轻笑道:“高阳君这幅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真是让人心生怜爱。” 乾荒哼了两声,又在对方身前蹭了蹭,找个最舒服的姿势,正准备闭上眼睛小憩一番。 少昊突然勒住了马,乾荒明显感觉贴着自己的身躯僵了一下。他睁开眼,便看见远处有三骑人马,徐徐而来。 遥遥可见为首者,高大健硕,紫衣银发,英姿勃发的端坐在白马之上。无比气宇轩昂,仪态万方。 那男子眼神锐利,如同猎鹰一般直直盯着少昊怀里的少年。乾荒几乎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对方森然的冷意,他坐直了身子,严肃认真的回视这位陌生男子。 少昊翻身下马,然后伸手准备扶乾荒下来。乾荒推开了他的手,自己利落的跳了下来,贴着他的右侧站着。 很快男子已策马来到他们身前,他在距离十步之时下马走了过来。 他对着少昊行礼道:“天帝”。 走近了之后,乾荒更加仔细的打量起这位陌生男子,不仅英武非凡,更是俊美无双,从样貌到气度,都充满了男人的阳刚之气。 对方感受到他的目光,却只是淡淡一瞥,随即不再看他第二眼,很是不屑。 “少阳君何时回来的”?少昊立刻扶起对方的礼,笑着同他说话。 “本君再不回来,天帝怕是要胡闹到天翻地覆了”。男子说话声音低沉,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乾荒上前一步,对着男子笑着拱手行礼:“本君眼拙,不知阁下竟是东华紫府少阳君。” 少阳君依然冷脸不答,也懒得看他一眼。 “少阳君”,少昊的语气微微有些不悦。他拉过乾荒,然后牵住对方的手没有放开,“这位是高阳君”。 “高阳”?少阳君的眼神锐利到有些怨毒,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了那两个字。面色如霜的冷哼一声,“德不配位。” 乾荒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当着天帝的面,如此肆无忌惮的无礼。 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当面鄙夷了。乾荒莫名的觉得,有点意思。 东华紫府少阳君的名号,在神界当真是如雷贯耳。这位大神脱胎于苍灵碧海中,东荒一方华泽,便取名为东华。他诞于远古洪荒时代,乃是和帝俊天帝一样的先天神只。 当年帝俊天帝力战十二祖巫和十万妖兽之前,将年幼的储君少昊托孤与他。 少阳君其人,不仅风姿绝胜,更是战力神勇。帝俊神陨之后,丢下人族娥皇和半神少昊两个孤儿寡母。一时间神界人心叵测,各怀鬼胎。不少人对着天帝那统御天下的至尊宝座,虎视眈眈,蠢蠢欲动。 正当此时,娥皇侧妃又和帝俊之弟万妖之王的东皇太一,一起不知所踪。刚满十岁的少昊,便在这样谣言四起,危机四伏的情况下,由少阳君辅佐,继承了天帝的王座。 横刀立马,战无不胜的少阳君,便是那时年幼的少昊唯一的依仗。少阳君对这位幼主鞠躬尽瘁,不仅为其四处平乱征战,还亲手教授小少昊骑射,武技。少昊对少阳君也是信任有加,将自己的亲兵卫天河大营,皆交于少阳君统帅。 少阳君虽然是个武神,可性子不仅不粗狂豪爽,反而极度孤傲喜静,不苟言笑。为人清冷,基本不参与神界的各种事务,成日里基本呆在天河大营练兵。 天帝出征时便跟着天帝,闲暇无事时,要么回到天河大营继续呆着。要么回苍灵海,等天帝召唤,一直十分的低调和深入简出。 所以乾荒来到神界之后,还一直无缘见到这位大神。但是他却知道,天河大营的这位统帅,绝对是个厉害的角色。 天帝颁布那道神谕之后,他一直没去点兵,也是在等这位少阳君回来。这些天他也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应对归来的少阳君。 乾荒没想到,第一次的见面如此猝不及防。更没想到,少阳君对他的敌视和鄙夷,丝毫也不掩饰。 那些先天神邸们,眼里的尊卑观念是刻入骨髓的根深蒂固。 眼看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少阳君似乎突然意识到面前之人,是他的君王是天帝一般,收起了锋芒和敌视。 “本君与天帝,经年未见了”。少阳君朝着少昊走了几步,抬手抚开对方被乱风吹到脸上的发。他此时已缓和了神色,语气也不再带着冰渣。 少昊看着和风细雨的少阳君,再次微笑了起来,抬起头说道:“少阳君别来无恙?” “我在苍灵海为你寻到许多彩贝,一会全给你带回去”。少阳君看着笑盈盈的少昊,也勾起了嘴角。 乾荒跟在后面,随着相谈甚欢的天帝和少阳君往天河大营里,少阳君的府邸走去。 两人时不时将头凑在一起交谈,少阳君看身边的天帝,目色柔和,甚至有些眷恋之味。 乾荒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暗自擂鼓。这少阳君,不对劲。那绝不应该是,师长看晚辈的眼神。 少昊对他也和其他之前任何人似乎都不同,少昊看他的眼中,有光。 乾荒如同兽类般敏锐的直觉,让他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一阵巨大的危机感。这是对企图侵犯自己领地者的,本能的警觉。 第113章 拒之门外 到达少阳君府邸时,门前已经围了一大圈的人了。得知今日少阳君回来,天河大营所有的将领都来迎接。可少阳君却在半路听说天帝在天河郊区,直接策马先去见了天帝,并未回府。 众人见少阳君和天帝一起回来,纷纷恭敬行礼。而后发现高阳君竟然也和二人同行,跟在了后面,不觉有些面面相觑。 天帝和少阳君受完众人礼拜之后,二人便走了进去。少阳君的随侍长苑神官,不好意思的跟各位将军说道:“今日天帝和少阳君有要事商议,怠慢了各位将军。还望各位将军见谅,任何事情还请明天再来。” 众将心照不宣,笑着和少阳君的随侍恭维着:“长苑大人客气了,天帝和少阳君的大事要紧,我等明日再来拜访。” 乾荒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将领,想到以后这里有一半的人,都即将归于自己的麾下,便忍不住多打量了一会。 这停驻的片刻间,天帝已和少阳君走了进去。乾荒回神,转身准备进门。 “高阳君”,长苑两步跨在他身前,挡住了他的脚步。又礼仪周到的对着他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恭敬客气的开口:“今日天帝和少阳君有要事商议,还请高阳君改日再来。” 乾荒看着长苑大人笑容满面彬彬有礼,却不容反驳的对自己进行阻拦。不由冷笑,“长苑大人,本君和天帝,是同行的。” 长苑似乎听不明白这话中的警告,再次弯腰行大礼:“高阳君见谅,天帝和少阳君密谈之时,向来不许外人打扰的”。 听着对方故意咬重那“外人”二字,乾荒眉头皱了皱。 少昊对自己的这位肱股之臣,在最危难的年幼时,一直陪伴辅助着自己,为师如父的大神,到底有着怎样情感?两人间到底信任到何种地步?乾荒吃不准,他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他算到了后宫的全部女人,也除却了那些个露水情缘的情人。乾荒猛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疏忽,他算漏了那个可能是最重要的人。 乾荒在一瞬间陷入了恐慌,这。。。会不会是个致命的错误? “高阳君”,本来随着众人准备离开的彦硕,突然看着站在门口不语的乾荒,便笑着走过来和他打着招呼。 乾荒被他的喊声打断思绪,理了理有些纷乱的心。他笑着转过身,走向对方。不着痕迹的,化解了自己被拒之门外的尴尬 。 “高阳君”,和彦硕一起的益廉将军也走了过来,推手行礼。 少昊走进庭院后就立马发现了乾荒没有跟上来,他转头看向门口,只见彦硕将军正在同高阳君说话。他想着乾荒或许是想和各营的将领先熟悉些,便没有打扰叫他过来。 少昊此刻心里琢磨的是,乾荒自幼生在内陆之地,八岁便来到神界,定是没有见过海中的稀奇物。一会将那些彩贝彩螺带回去给他把玩,想必他是会高兴的。 “彦硕将军”,“益廉将军”,乾荒笑着对二人回礼。 这个彦硕将军,大概能算乾荒在天河大营里唯一的熟人了。当初去西北讨伐摇光星君叛乱,天帝执意在亲兵中挑选了一小队人马,作为他的贴身护卫随行。 当时带队的,就是这位彦硕。当时他还只是个参将,很是年轻气盛。对于派他来贴身保护高阳君这件事,有着些许的不满。 开始乾荒以为他是同别人一样,看不起自己是个人族,觉得来保护他很是掉价。后来发现这个年轻的参将的不满,是因为没派他当前锋,而是留在后面保护主帅。 可是高阳君和所有人预想的都不一样,他没有躲在大军之后遥遥指挥。而是自第一战起,就身先士卒,冲在队伍的最前方。更是和有杀神破军之名的摇光星君厮杀几百个回合,不落下风。 随后更是亲手碎裂星辰,斩杀了不死之身的星君。那时彦硕便就对这位和传闻中一点都不一样的高阳君,有了欣赏之意。 当平叛结束,高阳君传令继续整军,要将异族之神驱逐出昆仑山的时候。他对这位人不可貌相的好看人族少年,更加刮目相看,钦佩有加了。 他和哈维的军队厮杀之时,之见高阳君凌于高空之上,皓日之旁,生生挖出荷鲁斯之眼。那一刻,他是真正的打心眼里开始崇拜佩服,这个比他出身还低微几百倍的人族少年。 跟着高阳君一路杀疯了达到埃及大金字塔的时候,他所有的热血都已经燃了起来。这位主帅不仅没有藏在大军之后,反而每次都一马当先的冲锋陷阵。彦硕作为贴身护卫,一直跟在高阳君身边,很是快意畅快。 最后当高高跃起的高阳君一剑斩杀拉神头颅的时候,他对这个人族男子的敬意到达了顶峰,简直可以用五体投地来形容。 回来的路上,高阳君在昆仑山上立下九杀封印界碑,那一刻天地为之变色。他看着这个明明是最低微血统的人族,却傲然的站在在昆仑之巅,雷霆万钧之气势,震慑寰宇。 高阳君,真的是他这样的人,最渴望成为的样子。也是他们这样出身低微的神族,最崇拜的样子。 不靠血统,不依附部族。只凭着自己的智慧和力量,在血与火中,真刀真枪的拼搏出来。立下不世功勋,带回无上的荣耀。 西征归来,他便被破格提拔为协洽营的主将之位。这原本,是他这样的人,永远不可能达到的位置。 “不日我等皆是高阳君麾下了”,彦硕将军的神情是抑制不住的雀跃。 乾荒微微一笑,“日后还望各位将军多照顾了”。 益廉将军拍了拍彦硕的肩膀,笑着对乾荒说:“这小子接到神谕开始就迫不及待了。” “走走走,我们换个地方说话。我等这样堵在少阳君府邸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聚众闹事呢,哈哈哈。” 乾荒看了这位天干柔兆营的主将一眼,心中暗道此人不仅观察力细致若微,处事更是圆滑老到。 他这些天看了许多的卷宗,也找青玄打听了很多,关于即将归位自己十一营的将领们。 这位益廉将军的卷宗履历看起来似乎平平无奇,普通贵族出身,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功绩,也从无大过。 要说唯一亮点的地方,便是资历了。当年帝俊和东皇太一征战洪荒之时,他便已经是百夫长。 彦硕是他母族不知道何人的私生子,却自幼被他带在身边,在军营里养大,视如己出。这位益廉将军成婚已几千年,可是并无子嗣,似乎和妻子感情不睦。 在西北之时,乾荒就听彦硕时常把益廉将军挂在嘴边,什么事三句话总能绕到益廉将军头上去。他当时还以为那位益廉将军是他的心上人,后来看卷宗才知道,对方竟然是将他抚养长大的师长。 益廉于彦硕,就如同少阳君于少昊一般。 所以?天帝到底对那位少阳君,有没有? 第114章 打探 “就在此处吧”,三人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凉亭,彦硕停步说道。 乾荒思绪被打断,点了点头,三人一起到凉亭中坐着说话。 “本君有些疑惑,不知两位将军是否可以为我解答”?乾荒客气的问着。 彦硕大大咧咧的答道:“我等必将知无不言”。 乾荒斟酌了一下开口,“神界似乎只有东华紫府少阳君,有这么长的主君封号,本君有些好奇。” “这个呀,因为少阳君经历两位天帝,均有大功,多次进封累计的封号”。彦硕一边说着,一边招呼身后的一位侍卫,让他去奉茶来。 “少阳君最初以名为号,为东华君”。益廉不徐不慢的跟在彦硕后面补充着,“帝俊神陨之前,未免自己不测,走前托孤与他,进封他为紫府君。后少昊天帝继位,感念他辅助之功,再次进封,又累封号,是为少阳君。” “少阳这个封号可不得了”。彦硕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橘子剥了起来,“少阳和少昊,不就是一个意思嘛?天帝是真心敬重少阳君呐。” 益廉猝不及防彦硕如此口无遮拦,他有些不安的看了对面的高阳君一眼,发现对方神色并无异常。 “不过,高阳君你这封号更是不得了”。彦硕根本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他将手指剥好的橘子一分两半,下意识的递了一半给益廉。 “当初少阳君听到天帝封你为高阳,当场大发雷霆呢,后来还同天帝大吵了一架。” 益廉的橘子刚咬一口就被呛到,彦硕赶忙给他拍着背,奇怪的抓着头。“怎么呛到了?我吃着不酸呐。” “本君的封号,不过是天帝对我的美好祝福罢了。他愿我如旭日东升,如同高高升起的太阳”。乾荒笑着看着他们二人。 “也不知道我以后,能不能得个封号”。彦硕见益廉不再咳嗽,坐会了自己的位子上。 “彦硕将军青年才俊,日后前途定是不可限量的”。 “真的吗?那谢高阳君吉言了”。 益廉看着笑的毫无城府的彦硕,眼神不自觉的温柔宠溺起来。 乾荒看着他的眼神,想到了刚刚少阳君看天帝的样子。难道他们二人是?那少昊和少阳君……是不是也是? “益廉将军”,乾荒笑着看着这位资历深厚非凡的将军。 “据我所知,天帝年幼之时,是少阳君抚养长大的,不知是否属实?” 益廉将军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拿出一个手绢擦了擦手,又递给了彦硕,示意他自己也擦擦手上的汁水。 接着不徐不疾的回答道:“天帝至尊,怎能说被何人抚养的呢?少阳君是帝俊天帝的托孤重臣,自然尽心竭力辅助幼主。教授技艺也好,还是传授为君之道也罢,不过都是尽臣子的本份而已”。 乾荒心道,这益廉将军果然老辣,一番话说的是似而非,滴水不漏。 乾荒点点头,接着闲聊般的随口问道:“少阳君和帝俊天帝一般的先天神邸,为何洪荒以来这么多年,并无婚配呢?” 接着又笑了笑,“我看少阳君英武不凡,可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又文治武功皆是上等,更位高权重。这样的人,神界中的神女们,就没有仰慕于他的吗?” “嗐……谁说不是呢”。彦硕站起来接过侍卫端来的茶水,放在石桌上之后便让对方退下。 “高阳君,别说你奇怪,好多人都奇怪呢”,彦硕端起一杯茶递给了益廉。 “你是不知道,少阳君这个人性子极其古怪沉闷,很是孤僻清冷。这么多年,不知伤了多少神女的心呢”。 “彦硕你……”,益廉突然放下茶杯打断了他。 “知道知道,不得妄议少阳君嘛”。彦硕掏了掏耳朵,一副这话你都说烂了,我耳朵都起茧子的摸样。 乾荒也端起茶盏浅浅的呷了一口,不以为然的笑道:“益廉将军莫紧张,我们不过闲聊而已。” “你们也知道,如今我即将接手天河十一营,日后怕是免不了要和少阳君共事。我也只是想多了解他一些,以防以后冲突了他,或者犯了他的忌讳而不自知。” 乾荒缓缓放下茶盏,微微叹了口气。“我知先天神邸们对我这样的人族,是骨子里的鄙夷。我只怕少阳君与我不睦,会影响天河大营的团结和协作。” “本是互相信任帮助的战友,若以后弄得互相敌视掣肘,便是本君的大罪过了。” “说到底,大家都是为了保卫天帝,守护神界,正天道,震八荒六合”。 益廉将军拱手笑道,“高阳君思虑周到长远,让我等汗颜。” “益廉将军严重了”,乾荒颔首,继续语气平静的问道:“所以?少阳君是不近女色吗?” “不知道啊”,彦硕将军又掏出一个橘子剥了起来,这次他大方的分了三份。递了一份给高阳君,随口答道:“反正没听说少阳君有过女人”。 “难道……少阳君他喜欢?”。乾荒八卦般的挑了挑眉。 “少阳君也不曾有过男人”。益廉瞬间就明白了高阳君的意有所指是什么,赶在彦硕之前先回了话。 “少阳君是洪荒清气上浮中,诞生的第一朵莲花。莲花无蕊,莲子心苦,可能少阳君生来便六根清净,没有七情六欲吧。”益廉将军又拿起茶盏,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怕不是少阳君眼光极高,看上的也是非凡之人吧”?乾荒撞了撞彦硕的肩,一副戏谑之意。 “他总不会喜欢天后吧?”,彦硕完全忘记了益廉的叮嘱,神色放松的和高阳君一起开着玩笑。 “不过说实话,天后的容貌,我瞧着还不如天帝呢”。彦硕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益廉快忍不住要冲去过捂住他的嘴了。 “也不如凤凰明王大人”,彦硕将最后一瓣橘子抛入嘴里之后,疑惑的歪着脑袋。“他们一母同胞,怎么凤凰明王就生的龙姿凤章,冰肌玉骨。亲姐反而远远不如他,这不合理啊”。 “不过话说回来,少阳君估计连天帝和凤凰明王也看不上。我觉得吧,他整个人就是一副跳出五行中不在红尘里的气质。” “绝对的高岭之花,不愧是天地初生的第一朵莲花。” “那……少阳君还真是个……古怪之人呢”。乾荒看了彦硕一眼,和他对了一个八卦的眼神后,看似没心没肺的大笑了起来。 “时辰不早了,我等这些天还需忙着交接事宜。军务实在有些繁重,便请高阳君允许先行告退了”。益廉站起身,恭敬的对着高阳君行着礼。 乾荒也站起身,还了一礼。“今日多有叨扰了,二位将军请自便。” 高阳君目送二位将军走后,又自顾自的坐了下来。之前脸上那和煦的微笑已然全部消失,少年脸上有的,是不符合他年纪的低沉和冰冷。 第115章 我对你认输了 “都是你以往喜欢的颜色和样式”,少阳君直接领着少昊进到了自己的卧房,拿出来一个小箱子,递给了对方。 少昊打开箱子,笑着在里面翻弄着。正想着这个可以给乾荒做个什么,那个可以装饰在哪里。粉色?乾荒必定不愿佩戴的,可以镶嵌在他的马鞍上。这个宝蓝色倒是极称他,可以装在他的剑鞘上。 正当少昊细致的在脑中安排这些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从背后抱住了自己。 那人有着他非常熟悉的神力气息,以及几千年来经久不散的莲花香气。 少昊愣住,自从他长大以后,他和少阳君再没有过任何的肢体亲密行为。 “天帝这气,怄的也够久了”。少阳君的声音带着笑意。 “我与你置气走了那么久,确实不对”。身后的男子用下巴蹭了蹭少昊的头顶,“所以,你就用这种法子逼我回来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耳畔又传来一声闷笑,“同我吵完架后跑到下界,带了个人族男宠回来。” “抬举他做神官,还封了主君,更是故意赐了高阳这个封号。然后还故意来试探我,让我派人保护他,把我气回沧灵海之后,眼见我几年不回,便想到这个法子了吗?” 抱住自己腰部的手臂紧了紧,两人贴的更近了。近到少昊呼吸间,全充斥着对方那极度阳刚的男子气息。 “少阳君”,少昊有些生涩的开口道:“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些想法”。 后面的男子低下了头,将脸放在了少昊的肩窝上。 “我如今已经回来了,别闹了”。 少昊整个脊背都是僵硬的,向来孤傲清冷的少阳君,今日如此反常的行为让他不知所措。 “这么多年以来,我总是想的太多,也顾虑的太多”。 “你这些招数虽然幼稚,但是不可否认确实有效了”。 少阳君深深吸了一口,“这些年我一个人在沧灵海冥想参悟,大抵也想明白了,我认了”。 “我认输了,我确实心悦于你”。 他的声音音低沉清朗,不卑不亢说得坦诚,有着别样的信服力和诱惑力。 少昊猛然转身推开身后的人,他不可置信的睁大着眼睛看着对方。 被他推开的少阳君也不气恼,仍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微笑。 “如你所愿了,不敢相信吗?” 少昊也正了神色,他十分严肃的看着对方。 “少阳君,你真的误会了。” “我与少阳君只有孺慕之情,师徒之意。我自幼便对少阳君敬重有加,视你如兄如父,从未生出过旁的心思。” 这样一番言辞恳切的话,少阳君却浑然不在意一般。他有些无奈的笑着摇头,“我怎么把你教出这么个,别扭又嘴硬的性子。” “我已承认,我对你认输了”。 说着少阳君再次欺身过来,抱住少昊,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一回来就看到你骑在马上,抱着那个卑贱的玩意儿。当时本君真恨不得,一剑活劈了他。” 正欲再次推开对方的少昊顿住了,少阳君的语气中,透着冷冽的杀意。 少昊还在愣神之际,一只大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少阳君偏过头,吻了上来。 那是同样两片冰冷的唇,没有人族温暖的气息。少昊受惊般后退,却被对方勒住腰摁住了头。他用力的仰头想分开彼此缠绕的唇舌,对方却允吸的十分用力。感觉到他的后退,甚至撕咬住了他的唇瓣。 “少阳君请自重”。 刚刚触及到的甜美瞬间便消失,少阳君有些难以置信。少昊竟然第二次推开了他?少阳君看见面前的天帝神色十分不悦,红唇微肿,右下角的唇角,还因为刚才蛮力挣脱而扯破。 少阳君还是无法相信,在他已经认输表明心意之后,在他吻他的时候,少昊会再次推开了他? 再回过神时,少昊已经走到门口。 “既然少阳君已经回来了,那天河十一营的交接事宜,便尽快进行吧”。 少阳君看着背对着自己站在门口,语气清冷的天帝,这才心中开始不安起来。 “你是认真的”? 少昊依然语气冰冷,“神谕已颁布,天帝向来言出法随”。 少阳君忿愤不平的走了过来,“简直荒唐,荒唐至极。” “十天干,十二地支,共二十二营。你当真划十一个给高阳君?你如何能将天帝亲兵一半的军队,百万天兵,交给一个卑贱的人族?” 少昊的手指扣在门框上,已经将那些上好的梨花木抠了几处破损。 “高阳君不卑贱”。 少阳君似乎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不屑道:“那些脱胎于泥盘的人族,怎么会不低贱。” 少昊终于回了头,他看着面前这个先天神邸,这个曾是自己唯一依靠的男人。一字一句的说道:“乾荒不卑贱,他在我心里,是世间最贵重的珍宝。” 似乎再不想和少阳君争执下去,少昊说完便就急匆匆的往大门外走去。 长苑在门口没过一会,便看到一脸愠怒的天帝疾步往外走着。他又惊又疑但却不敢造次,只得低头行礼恭送天帝。 天帝的背影很快消失,长苑连忙朝着少阳君那里走去。刚跨进门槛就看到少阳君坐在客厅的椅子上,面色阴沉至极。 “主君大人,天帝他……”。 少阳君打断了他的话,“长苑,那个人族……天帝可能是真的,打算用他来替代本君了。” 长苑似乎被这句话惊到,他思考了一会后,坚定的回道:“长苑定会让少阳君得偿所愿。” 第116章 撞破 少昊满怀心事的走在路上,他脑中的思绪纷繁杂乱,奎刚从他出门后就不动神色的跟在后面。本以为天帝出来便会问高阳君在何处,没想到天帝一直脸色不好,一语不发,他便乖觉的默默跟在身后。 少阳君……他…… 少昊心中暗道:我确实年幼时曾仰慕过你,可那时候,你从未回应过我的心意。 当年少年少昊身中叛军埋伏,身陷囹圄之时。是少阳君及时赶到,杀入重围抱起满身血污的天帝,屠尽了那些乱臣贼子。 事后从昏迷中醒来的少昊,惊魂未定的拉着对方的手问道:“少阳君会永远保护我,陪着我吗”? 可惜那人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让他躺回去休息。叹着气说了一句:“你是天帝,你总要长大,你要学会自己面对所有困境,不需要任何人保护,直到自己强大到足以统御世间的一切。” 后来少阳君还亲自为他挑选了正妻,神界第一大部族的凤鸟族族长的女儿。 大婚那日,少昊将少阳君第一次送给他的玩偶,引了一个火诀。 那些年幼无知时的软弱和依赖,那些还来不及滋生长大的情愫。都在那团火焰中,全部消失殆尽。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很多很多年后,少昊回忆起当年的种种,他并不能确定自己那时候,到底是崇拜和依赖少阳君,还是喜欢少阳君。 可是今日少阳君却同他说,他心悦自己?还……还亲了自己。 少昊仔细的回忆了往日两人相处的种种,他实在找不出任何,少阳君心悦自己的任何蛛丝马迹。 心乱如麻的少昊,无意识的往自己的神殿走着。直到被人从后背摁住肩膀,才下意识的回头转身。 “我叫了你半天”,乾荒面色不悦的看着他。“你这失魂落魄的,想什么呢?” 少昊猛然看到乾荒,莫名的心虚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的嘴唇。 乾荒被他这个动作弄得更是莫名其妙,天帝不会打算在如此大庭广众的路边亲自己吧? 事实证明高阳君是自己想多了。 “没……没什么”。少昊擦完之后,便转过身,继续往前走着。 乾荒在他身后,眼神沉了沉。 “是少阳君不愿意吗”?乾荒走到跟少昊并排,叹了口气。“我大概也猜到了,毕竟谁会愿意将自己手中的权利,分一半给别人呢。” “我能理解的,他跟你说什么我都不意外。毕竟为了权利,是可以不择手段的。” 少昊脚步一顿,“分一半权利给别人?”。 “为了权利,不择手段。” 所以,少阳君可能根本就不是心悦自己,而是为了保住自己手中的权利? 年幼的君王已经长大,越发不受他的控制。两人渐行渐远,不再如儿时般亲密,还多次因为政见不合而争吵。 虽然少阳君一直是无所谓的样子,直到君王决定,将他手中的权利分一半走。他才终于意识到危机感,所以便连忙赶回来,用尽手段稳住自己的权利吗? 乾荒看着脸色不停变化,却一直沉默不语的天帝,心中越发忐忑不安。 刚刚已经暗示了天帝,少阳君对你说什么都是假的,都是为了权力。可是如果天帝,与他的信任超过和自己呢?亦或者,天帝根本不在乎呢?天帝如果和他的感情,远超过和自己呢? 毕竟那是从小陪伴抚养他千百年的少阳君。而自己,不过和他相处了十来年而已。十年光阴,对于神来说,短暂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乾荒稳了稳心神,也不顾还在外面,从后面抱住了少昊。 第二次被人从后面抱上来,少昊本能的应急反应。他僵了一下,然后开始挣扎。直到腰部的手臂再次收紧,他才猛然反应过来,现在抱着他的人是乾荒,不是少阳君。他舒了口气,全身放松了下来,任由对方抱着。 少昊这一连串的反应,没有逃过乾荒的眼睛。他眼中的光越发幽深,这刚见了少阳君一面,就不愿意自己碰他了吗? “你到底怎么了?”,乾荒的声音低沉。带着三分疑问,三分撒娇,三分不满。 沉默了片刻之后,少昊答到:“无事”。 少昊突然转过身,攀着他的肩膀将脸凑了过来。“还是想在外面亲自己呀”,乾荒心中想着竟有一丝莫名的窃喜。他刚准备低下头,去含住那一抹惹人心痒的时候。 刚抬眼,便突然发现了不远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凤仪。 他猛然将少昊推开,凤仪已经转身离去了。他本能的想去追,却被少昊一把拽住。 “怎么?看到凤仪就要跟我撇清关系了吗”?少昊的眼神冰冷。 “我……”,乾荒此刻非常窘迫。 乾荒已经反应了过来,少昊早就看到了凤仪,他是故意的。刚刚他原本在挣扎,可却突然不动了,任由自己抱着他亲昵,也许就是因为他看到了凤仪。 这个人,永远这么心机深沉。 左右逢源惯了,没想过会被彼此撞见的情况。一时间,乾荒竟不知道该先去哄哪一个好。 “我……我不是……”。乾荒反拽住少昊,急忙争辩着刚刚自己将他推开的行为。 他再次抱住少昊,捧着他的脸。“我刚刚是看到有人,大庭广众的,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因为那是凤仪……”。 突然他瞳孔一缩,少昊的唇有轻微的红肿,下唇右角还有似乎被咬破的痕迹。 柔情瞬间消失,乾荒粗暴的捏起少昊的脸,语气已变的有些恼怒:“你刚和少阳君做了什么?” 少昊冷冷的推开他,“高阳君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他碰了你”? “你们……你们果然……” 乾荒此刻已经气的脑袋有些发昏,他指着少昊,脸色阴沉。 “天帝是不是跟身边的所有人,都有床笫之欢?” 少昊也被这样近乎羞辱的质问气的发抖,“高阳君自己不也左拥右抱,齐人之福嘛。” 乾荒火冒三丈的钳着他的肩,语气越发阴冷。 “你们在里面做了什么?你……让他抱了?还是你抱了他?你们……你们是不是? 少昊不答,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冷笑。 “回答我,有没有?”乾荒手劲越发失控,眉心的印记微微亮起。 少昊吃痛,用力挣脱开蛮不讲理的少年,嘲讽的说道:“起码少阳君抱我的时候,不会惦记别的人”。 少昊冷脸冷笑,整理好自己的衣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乾荒全身冰冷,怒不可遏的站在原地。不知不觉已经将手边的一棵剥掉了半边树皮,手指全部嵌了进去,捏碎了整棵树干。 他想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冷静。有莫名而汹涌的杀意,无法克制的充斥在自己脑中。 强迫自己理智的思考了片刻,他朝凤仪的府邸方向,走了过去。 第117章 先哄好一个 凤仪一路疾行回来,心中又气又恨。回来之后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生闷气,乾荒和天帝那幅缠绵亲昵的样子,就像一块通红炽热的烙铁,将他的心烫的生疼。 “我反而觉得,他和天帝的情意更加深厚些”。凤鸿氏的这句话,阴魂不散的一直响在耳边。 是他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吗?乾荒今天那个样子,若说对天帝毫无情意,瞎子才信。 那自己呢?自己到底算什么?天帝那样对乾荒,他却还是……还是喜欢他吗?那他对自己,又是什么呢?他为何还要和自己约定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啪嗒……”,一声动静将凤凰明王的思绪打乱。他抬起头随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乾荒竟然从自己房间的窗户中,跳了进来。 “你……”,凤仪瞪着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乾荒。这个让他心烦意乱的冤家,以这样意想不到,又极其不雅的方式出现。 “你堂堂主君,不走正路大门。这样爬墙翻窗的,成何体统”。 话虽这样说,可是即使是爬窗户这样没品的事,可乾荒做起来似乎依然是那么风光霁月,一派风流潇洒的摸样。 他一脸坏笑着走过来,搂住凤仪。“采花贼嘛,都是这般爬墙翻窗进来偷香窃玉的”。 “你……你放开我”。凤仪想到他片刻之前,还同样亲密的抱着另一人,心中越发不忿。“高阳君自有天帝投怀送抱,不必来我这做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 “嘘……”。少年不仅没放开,还搂的更紧了一点,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凤凰明王再大声一点,惊动了凤长老。我这个采花贼,恐怕真的要被打出去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凤仪还在挣扎,声音却压了下去。 “我怕明王大人醋了,特意来同他解释”。乾荒的的声音也是压的极低,说话几乎是贴在凤仪的耳边。 “我向来目力极好,亲眼所见之事,无需解释”。凤仪将头扭到一边,负气的不想听。 “我看见你便立马推开了他,丢下他追来找你。还不能说明谁在我心里更重要吗?”乾荒的声音委屈极了,似乎他才是那个被伤了心的人。 “我明知回去会受到什么惩罚,可还是依然不管不顾的来找你。这样的心意,凤凰明王就不能听一听吗?嗯?” 少年的音色十分动听,又得凤仪这位曾经最优秀的礼仪神官亲自教授,说起话来叫旁人听着很是温润有礼。 可这会儿偏在咬耳朵,最后的“嗯”字语调扬起,温柔又轻佻,让人酥软。 温暖的气息熏的凤仪耳朵有些红,他不自觉的抬起头。下一秒就被对方堵住唇舌,丧失了呼吸。 凤仪被吻得晕头转向,不知何时两人已经倒在了床上。少年将他禁锢在床榻和自己的胸膛之间,一丝躲闪的余地也没有留给他。 凤仪的确完全不通情事,他只能六神无主的气喘吁吁,任由对方肆虐。少年看他那副任君采劼的模样,突然想到少昊刚刚是不是也这样躺在少阳君的怀里,心中一阵烦躁暴戾。 凭什么你可以,我不可以? 凭什么? 他怀着不知道为何而来的愤恨,低下头在凤仪肩膀上留下一个个印记,深深浅浅的红晕出现在白瓷般的皮肤上,如同绽开在雪地里娇艳的红梅。 乾荒看着身下如玉似锦的凤凰明王,突然惊醒一般的停住了。他将凤仪被剥下肩头的衣襟拉回原处,起身放开了对方。 “对不起”,乾荒坐在床边单手扶额,闭上了眼睛。他显得十分疲惫和无奈,语气却很轻柔,“是我冲动,唐突了明王大人。” 凤仪也坐起身,红着眼尾无声的看着床边的少年。 半晌后明王大人终于开口,“我这个人,是不是特别木讷?特别无趣?特别不解风情?” 乾荒有些不解的转头看向他,只见凤仪抱着自己的双膝蜷缩在床头,凌乱的发丝随意的披散在身侧。那原本犹如白玉的脸庞似乎更加苍白了几分,咬着殷红的嘴唇,厚重卷翘的睫羽压着垂下的眸子。 这样的凤凰明王既没有威震八荒的气势,也没有往常那朗日入怀的温润。只让人觉得自怨自艾又楚楚可怜。 “没有”,乾荒俯身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你特别好,特别干净”。 “这样的纯洁无瑕,让我如珍如宝”。 他再次将对方抱在怀里,柔声道:“你今日所见……只是我在哄骗他。” “少阳君回来了,天河大营之事恐怕有变,我不得不哄哄他。你莫要当真,我对他……从来没有情意的”。 凤仪闭上眼睛,两行清泪瞬间便滑落下来,滴在了乾荒胸前的衣襟上。 “我们两个偷偷跑下去不行吗?青玄已经承诺我,若有必要,他会鼎力相助。我们可以让他打开天梯,放我们走”。凤仪拽紧了少年的领口,他的语气几乎带着一丝哀求。 乾荒轻轻的拍了拍对方的手,无奈又严肃的回道:“我们还有族人”。 “到时候天帝雷霆之怒,凤鸟族全族该怎么应对天帝那滔天怒火?就算其他人都可以走,你阿姐怎么办?” “我们人族轩辕氏,更是承担不起天帝届时降下的天谴神罚。” 凤仪无力的放开了对方的领口,是啊,他不能自私到拿凤鸟族合族的性命生死,来成全自己。 乾荒,他也不能。 “凤仪,我们别无选择”。 “天河十一营,我一定要拿到。拿到了,便握住了他半条命脉。到时候加上你们凤鸟族,才有和他勉强一战的可能”。 “只有他不再是天帝,只有把他拉下来,我们才能永远在一起。” 第118章 被丢下的另一个 少昊其实没有走远,他故意选择了跟凤仪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离去。找到一处有遮挡的地方,站定在那里,远远的看着乾荒。 他看见乾荒在那里生生掐断了一棵树,也看见乾荒低着头踌躇了很久。最后,看见乾荒选择了凤仪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那是和他相反的那个方向。 即使加码天河十一营,即使赌上自己的半副身家性命。他还是没办法让选择的天平倾向自己,他还是留不住他想留的人。 他永远都是那个不被选择的人,永远都是被丢下来的那个人。永远是取舍中,被舍弃的那个人。 母亲当年是,乾荒如今亦是。 该离开了,该放手了。够了……够痛了。也……够可笑了…… 少昊和奎刚一前一后的在神界漫无目的的走着。两人相顾无言,奎刚习惯了这样沉默无声的跟着天帝,如同他的影子一样。 人在惊慌时第一刻的反应,就是最真实最本能的想法。 人在深思熟虑后做的选择,就是内心深处最坚定的情感。 乾荒今日的一切,都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尖刀,深深插进了少昊的心。搅动的他心脉寸断,呼吸都如同漏风一般的疼痛。 那个人,那个心里还有别人的人,那个只因为被凤仪看了一眼,就毫不犹豫推开自己的人。那个那么快就做出决定,舍弃自己去追凤仪的人。 真的值得自己托付半副身家性命吗?值得自己和他共享天地权柄吗?值得自己……打算告诉他三身的秘密吗? 不知不觉的,少昊竟然已经走到了娥皇的神殿。他看着这间充满了自己年幼记忆的神殿,这个让他曾拥有过最幸福最无忧无虑的……家。 不由得,泪流满面。 母亲……母亲…… 阿挚,终究还是只能自己一个人吗? 母亲,你怎么忍心,你怎么舍得,把阿挚一个人丢下来的? 为了抚平幼年时一个人被丢下的伤痛,为了抵御以后千万年寂寥的孤单,为了贪恋那曾熟悉的温暖人族身体。我心甘情愿的忍受他给我带任何痛苦,孤注一掷的想把我有的一切都给他。 可是我似乎依然得不到我想要的。我喜欢他,可却渐渐力不从心了。 也许天帝,生来就受到诅咒。万物之主,永远爱而不得,注定一世孤绝。 奎刚看着站在大殿门外,一个人无声落泪的天帝。他神色暗沉,将手中的剑柄握的更紧了一些。 这里,也是他曾经最美好的回忆。 那时候的他只是一只小狼崽,每日有温柔美丽女主人照顾,有活泼可爱的小主人和他嬉闹玩耍。 那时候的少昊,身边没有阴谋,没有算计。不需要担心生死、权利,不必考虑灾祸、劫难。他们一家人,简单平静的过着每一天。男主人有时候过来会和女主人有争吵,但是不出几天,又会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吃饭玩闹。 可是突然之间有一天,一切都天翻地覆了。男主人神陨,女主人背负着最不堪的流言失踪。小主人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被迫长大,一夜之间就从孩子变成了天帝。 他不知道小主人白天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夜深人静,他总抱着它哭,那个孩子总是哭的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哪怕在静谧的夜里,也听不到小主人一丝哭声。只有一颗颗滚烫的泪珠,落在它身上,然后全部浸透进皮毛里。 他看着无声无息却簌簌落泪的天帝,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总在深夜里无声哭泣孩子。他从影子的位置走了出来,他甚至想变回一只狼,和他互相依偎着。 听到靠近的脚步,少昊没有转头却仿佛知道来人肯定是谁,他闭上眼睛无力的开口。 “奎刚,我现在是否,已经快失去天帝的尊严了?” “你是天帝,你的尊严,就是整个天地的尊严”。奎刚缓缓走到他身边,僭越的和天帝并肩站着,一起看着这个曾经他们的家。 奎刚沉默片刻之后,转身对着少昊单膝跪下,虔诚又坚定的说道:“日月山川仍在,海河江湖还存,你的尊严就在。不容践踏,永不消失”。 日头已经压在树枝上,不知不觉的竟然快天黑了。少昊终于收敛了所有的情绪,面目表情的离开了。 “有卷者阿,飘风自南。岂弟君子,来游来歌,以矢其音。” 走至礼乐司附近时,有悠扬的歌声传了出来,少昊停住了脚步。 “有冯有翼,有孝有德,以引以翼。岂弟君子,四方为则。 颙颙卬卬,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岂弟君子,四方为纲。” “这是礼乐司的新曲子吗”?少昊回头,不咸不淡的问着奎刚。 奎刚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回禀:“这是高阳君的新作,青继大人偶尔在青玄大人那里看到,欣赏有加,便拿去礼乐司进行重新编排。” 少昊沉默,正欲离开。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集爰止。蔼蔼王多吉士,维君子使,媚于天子。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傅于天。蔼蔼王多吉人,维君子命,媚于庶人。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 少昊的身形晃了一下,摇摇欲坠一般扶住了旁边的墙壁。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集爰止…… 凤……凰……于……飞…… “呵……呵……”。少昊低沉的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笑的眼泪横飞,笑的呛咳不止。 “你可以做个新曲子,回来弹给我听”。当日去巫山捉拿凶兽之时,自己曾这样对乾荒说过。 那样随口一句也只是希望乾荒能有点事做,怕他无所事事,难熬相思之苦。哪里是真的指派任务给他,所以事后他也没问过。 原来乾荒真的作了一首这样优美华丽的曲子。只不过,是为了凤凰所作。 少昊想挪动脚步,可四肢好像被什么东西拧住,动弹不得。全身血液也好像有无数根毒针在顺着脉搏逆流而上,那痛楚比当日被修蛇贯穿左肩时,更猛更烈。 奎刚见天帝扶靠在墙壁上久久不动,脸色越发苍白,身体甚至微微发颤。他连忙走过去搀扶住对方,急切的问道:“天帝怎么了?需要召医官吗?” 第119章 你要赶我走? 乾荒从凤仪处离开后,心事重重的往天帝寝殿方向走着。 “高阳君”,听到有人叫自己,乾荒回神停住脚步。只见少阳君的随侍官——长苑神官,站在不远处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这个人之前还冷冰冰的拦在自己面前,言辞犀利。不过大半天的功夫,竟然完全换了一副面孔,微笑着主动和自己打招呼。 乾荒心道古怪,可却也展开一个看似爽朗的笑容,客气的和对方见礼。 “长苑大人,真是巧啊。” “不巧”,长苑此刻和之前完全派若两人,一副乖巧欣喜的模样看着乾荒。“我特意在此处等候高阳君的”。 “是少阳君有何指示吗”?乾荒不敢大意,打起了精神。 “嘻嘻……”。长苑笑着捂了捂嘴,眼波流转的看着乾荒。“我自己就不能来找你吗?” 乾荒在一瞬间就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暧昧,他正了正神色,后退了半步。“长苑大人有何事找本君?” “这些年来,我一直跟随在少阳君左右,不怎么在神界走动,一直无缘得见高阳君”。长苑走过来,几乎贴着乾荒的胸口,抬起头看着对方。 “今日一见,心中甚喜。这半日来高阳君的姿容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叫人好生辗转难安呐。” 乾荒又倒退一步,再次拉开了和对方的距离。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位长苑大人,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什么。 长苑又向他贴近一步,“高阳君躲什么?可是不信长苑肺腑所言吗?” 乾荒不可置否,正准备转身离开, 就听见对方幽怨的撒娇道:“原来高阳君不仅容貌同少阳君相像,就连这孤傲清冷的脾气秉性,也这般相似呢?” 乾荒转过身,不确定的问道:“我和少阳君,容貌相像?” “长苑大人怕是眼花了,少阳君丰采高雅,和本君并无半点相像之处。” “哎呀,是和以前的少阳君”。长苑似乎料到乾荒会回头,立刻又贴了过去。“少阳君三千年重新入莲化形一次,天帝大婚之后他化形的样貌,才是如今你看的样子”。 “之前的少阳君,和高阳君真的很像”。长苑暧昧的踮起脚,对着乾荒的耳朵吹了口气。“尤其这冷脸的样子,好生招人呢”。 乾荒离开长苑神官回到寝殿之时,已然是踏着月色归来了。天帝已经正襟危坐的在内殿,批示了半叠文书了。 少昊被开门声惊动,抬头看见乾荒进来,面无表情的又低下头,继续俯首埋案。 殿内众位侍女见到高阳君,均行礼跪拜。乾荒点点头,让所有人都出去。 似乎没想到天帝会在内殿办公务,更没想到对方看见他会如此平静,乾荒有些愣神。 刚刚长苑神官的一番话,已经让他一路上怒火丛生。这个花言巧语没有一句真话的天帝,今天刚和别的男人耳鬓厮磨的亲热过。而现在还有人来告诉他,他和那个男人之前的样子,长得很像。 所以,天帝一直对他这个人族的例外和偏爱,都是因为…… 那若水之滨一眼挑中他,是不是也因为这个? 自己一直只是那个人的替身吗? 乾荒不自觉的戾气陡生,恨不得立马将天帝拉过来,好好教训一番。 他面若寒霜的走过去,收敛了些许戾气,极其不雅又僭越的斜坐在御案上。眉头紧皱,下颌微抬,唇唇抿成一条线,显得冷冽又凌厉。 少昊手中的竹简被他推歪到一旁,他再次抬起头,看了一眼周身冷峻的少年。 “高阳君来的正好”,少昊在左手边拿起另一份竹简,递给了对方。 “高阳君获封主君之位数年,还未赐府邸,是我的疏忽了”。乾荒一面听着少昊平静的声音,一面打开竹简,面色阴沉到可怕。 “下午我已着人为高阳君选了一处福地洞天之所,高阳君收拾一下便搬过去吧”。 乾荒猝然暴怒而起,一脚踹在对面那至高无上的天帝神座扶手上。发出了刺耳的玉石闷击之声,在同一个瞬间,他已将手中的竹简捏的粉碎。 少昊撇他一眼,继续淡淡的开口。“若高阳君对此处不满意,也可以自行选址新建。新府未建之前,还请在那里委屈一段时间”。 乾荒已将手心中残余的竹片,全部握成了齑粉,关节咯咯作响。他心口痛的欲裂,四肢百骸里也突然汹涌澎湃的充斥着痛楚。 “你要赶我走”?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难以置信,少年一向清丽的嗓音已然全部变调。 “你竟然,要赶我走”? 少昊深深的叹了口气,“哪有主君一直住在天帝寝殿的道理?你我这样君不君,臣不臣的,很是不成体统。” 言罢,少昊怅然的垂下眼眸。层层累叠的睫毛如飞蝶翩跹,又如残蝶脆弱。润白如玉的脸庞上投下一抹淡青色的阴影。 “体统”? 少年似乎被激怒到了顶点,他眼神怨毒,面无血色,不自觉的溢出了泼天的杀气。 “当初你让轩辕氏把我献给你当禁脔的时候,怎么不说体统?” “你与我日日缠绵,夜夜承欢的时候,怎么不提体统?” “你平日里婉转呻吟,放荡形骸的时候。你那小嘴吸着不放,双腿缠着不松开的时候,怎么就忘了这狗屁的体统?” 乾荒压下自己的身子,面色寒冰至极的贴近对方,嘴中刻毒的一句句吐出羞辱至极的话。 少昊被他逼迫着后仰贴在座椅之上,他生硬的扭过头,似乎极度不愿看到对方的脸。 此刻,内殿内一片死静,连针落的声音也能听见。 唯有宫烛在燃烧,磁磁地响着,光幽幽闪动。 少年伸出手指,轻轻划过对方脖颈,在锁骨处来回往返。 “赶走了我,还有谁?只有我,能把你送上云巅。” 少年的神色更加幽暗了几分,喉结滚动几波,气息炙热。 “想不想我在这里,立刻就要了你,嗯?” 乾荒动作轻浮,这句话更是问得轻慢。这样的轻浮和轻慢,往日里只觉得是情趣,今日却如同一记闷雷,炸开在少昊心里。 “高阳君”,天帝摁住了那只放肆的手。清冷的开口嘲讽,“你是觉得,我除了你,就找不到人了吗?”。 “虽然高阳君样貌极为英俊,既能上马纵横沙场,更能提笔生妙花,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可这床笫之事,高阳君可真算不得个行家。高阳君行事实在是生涩鲁莽,急躁粗俗。尝鲜不错,日久便就生腻了。” 少昊针锋相对的看着对方,一样刻毒的语气,丝毫没有退让。 “若是无其他事,高阳君便动身吧”。 第120章 你真的不要我了? 突然一道银光闪过,乾荒将剑钉在了神座的椅背之上。剑锋擦着少昊的脖颈而过,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少昊震惊的捂住自己的伤口,抬眼看着对面这个杀气凛然的少年。 乾荒将自己挤在御案和少昊之间,伸出右手把刚刚激愤之下,插在王座椅背上的剑拔了出来,握在手上。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体内狂涌而出的戾气,阴阳怪气的反问道:“正主回来了,就迫不及待的要清理我这替身了,是吗?” 锋利的剑身上还残余着些许玉屑和金粉,乾荒全身杀气笼罩,笑的阴郁又邪魅。 “高阳君,对天帝拔剑,你太放肆了”。少昊眉毛微蹙,撇了对方一眼之后便放下了捂住脖颈伤痕的手。 乾荒再次倾身压向对方,几乎贴到少昊的鼻尖,两人呼吸交错了起来。少年眼中带笑,面容也在笑,可是那笑无端的就让人觉得遍体生寒。 “我的东西便永远是我的,若有一日我保不住了,我宁可把他毁了,也绝不会让给别人”。 泠然的杀气中,乾荒的语气森然到让少昊头皮微麻。 乾荒此刻已经快疯了。 他还没来得及质问这个人的背叛和风流,还没想明白自己之于他,到底是不是个替身而已。更没准备好,今晚要怎么样惩罚这个天帝,要让他哭多久,要让他怎么求饶才肯放过他。 对方却先他一步,堵住了他所有的宣泄的可能。他竟然……直接赶他走? 以往再怎么样争吵,两人心里是清楚的,总归最后都是要回家。 现在天帝却独断专行,不容置喙的直接通知他:这里,不再是你的家了。 乾荒现在真的气疯了,他只想让这个不听话的天帝知道,谁掌握了他的所有权。他只想让少昊明白,背叛他偷腥的后果。 乾荒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阻止天帝风流了,他被嫉妒折磨的要疯了。 他眼中眸色越来越暗,心中那偏执疯狂的想法越来越坚定了起来。 我要一定要把他从高高的天帝神座上拉下,关起来,锁好了。他以后日日夜夜,之后的千百万年,都只能看着我一个人。 我要把那些碰过他的人,全杀了。不,我要先把他们看过他那副样子的眼睛,先挖出来了。 乾荒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为何,心头便盘踞了一头猛兽。想要将天帝独占,吞噬尽骨子里,不得让任何旁的人窥伺。 在达到目的之前,我是不会认输的。任何人,也休想让我出局。 少阳君,最后鹿死谁手,我们走着瞧。 少昊被乾荒毒蛇样冰冷的眼睛,疯魔一般的盯了许久。他正欲站起来离开,不想再被对方的视线禁锢。 “一定……要赶我走吗?”。乾荒那阴恻冷然的声音已经不见,相反语气中夹杂着脆弱和委屈。 少昊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你去收拾东西吧,如果太多的话,你收拾好放在那里,稍后我派人给你送过去。” 乾荒抬起头睁大了眼睛,肩膀颤抖起来。泪水更是毫无预兆的漫了出来,嘴唇微颤,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少年此时一副惊慌失色,似乎无法相信少昊会再次对他说出这样的话,那双星目之中盛着满目的绝望。 片刻后,他又无力的垂下了头,死死的咬住唇哽咽的再次问道:“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当初你给我赐衔的第二日,曾在这里亲口对我说,你永远都不会不要我。” “高阳君”,少昊也垂下了头,声音缥缈。“是你选择了别人,不要了我。” “我是天帝,我应该有我的尊严”。 “也许是我冲动了,你根本配不上我的天河十一营”。 “我本来就不稀罕那些东西”,乾荒突然情绪激动了起来,他双眼赤红,满脸泪痕。 随即他又低下了头,吸了吸鼻子,小声的重复了一句。“我从来都不稀罕你的那些东西”。 少昊不可置否,慢慢的从御案后走了出来,走到通往寝殿的廊道口头时,转身对少年看着,无力的说道:“进来吧,不早了。你走后,我要歇息了。” 乾荒抬头看他一眼,又是滴落几滴泪珠。随即负气一般的疾步朝寝殿走去,路过天帝的时候没有丝毫停留。 少昊没有跟上去,他不想再和乾荒一起呆在那间屋子里。等乾荒出来,他再回去。 等了许久少年都没有出来,少昊有些不耐烦。他走了进去想说今日整理不完的话,你明日再来吧。 刚到达廊道的尽头,少昊就看到了乾荒。他背着一把琴,在寝殿门口的墙角抱着阿迪抚摸。 “阿迪,我要走了,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你乖一点,夜里不要再偷吃东西了”。乾荒低着头让少昊看不到表情,阿迪却扬起它的三个小脑袋,疑惑的看着这个主人。 “少阳君回来了,他……他不要我了”。 “再也不要了”。 少年声音哽咽,暗红色的外袍衣襟领口,已经打湿了一片。 少昊看着这样的乾荒,心中闷闷的疼。他几乎差点脱口而出让对方别走了,也几乎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去抱住他,告诉他我没有不要你。 他清了清几乎黏在一起的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冷淡一些,“高阳君还是赶快去收拾吧”。 乾荒似乎被他的声音惊扰,埋着头抬起手臂用力的在自己脸上擦了几下。然后站起身,低着头看着地面回答道:“已经收拾好了”。 第121章 除了你,从来没有别的人 少昊看了一圈,乾荒除了背上背着的那把琴,没有带任何东西。 那把,他亲手所做的结发之琴。 那把,乾荒亲手刻上“地负海涵,挚心之所系,唯有乾荒”的定情之琴。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首凤凰于飞,乾荒他,是用这把琴,为凤仪作的吗? “你不许带走这把琴”,在乾荒低头跟他错身交汇之时,他拉住了对方。 “你休想用这把琴,去给凤仪弹奏凤凰于飞”。 乾荒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慌乱,接着便被弥漫上来的水汽遮盖。 “这是我唯一的东西”,少年几乎带着恳求看着天帝。“我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这个。” 少昊眼尾通红,表情也是苍白痛楚。他指尖发白的拽住对方,依然摇了摇头。 乾荒再次低下头,领口的湿濡又扩大了一片。 突然,乾荒感觉到自己的发髻散开。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拔出他头上比翼鸟发簪的天帝。 “以后……你可以日日佩戴凤仪的凤翎羽了”。 披头散发的乾荒瘫倒在了地上,他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的看着少昊。 “你怎么……这么狠……”,少年似乎再也忍不住,压抑的哭腔终于冲破了牙关。“你怎么能……这么狠……” 少昊缓缓拔下了自己头上的那只雌鸟发簪,自己顷刻间也披头散发了起来。他将两只发簪放在一起,握紧。 “天帝一直带着雌鸟,原本就很可笑”。少昊感觉手中的发簪似乎比雷电更加炙热灼烧。那清晰的疼痛,从掌心传导到心脏,痛的让他抽气。 “高阳君,天帝曾为你甘愿雌伏”。少昊感觉他已经看不清近在咫尺少年的脸了,眼泪不争气的争前抢后的涌了出来。 “你却视他的心意为敝履,践踏他的尊严。到底……谁更狠?” 乾荒拼命的摇头,他现在披头散发,泪流满面,如此的狼狈不堪,和平时那位朗月傲然的样子截然不同。 “你走吧”,少昊也似乎站立不住一般依靠在墙边。他抬起一只手臂,捂上了自己的眼睛。 “你以后同凤仪也好,青玄也罢,都再也与我无关了。你在你的高阳君府,继续做你的高阳君”。 “没有……”。乾荒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哭喊出这一句。 “凤仪没有,青玄也没有。乾荒此生,只有你一个人”。 “没有……从来都没有过,别的人。除了你,从来都没有……” 少昊全身一震,他觉得耳膜躁动,让他似乎没有听清。凤仪不是乾荒的第一个人吗?乾荒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想把对方从地上拎起来,问清楚。可下一个瞬间,他又自嘲的笑了。是不是他的第一个人?如今还有意义吗? 他艰难的再次开口逐客,“放下琴,你走吧”。 沉默了很久,乾荒终于从背上卸下了那把结发之琴。他颤抖着双手,抚摸了一遍又一遍。又将走过来用三个小脑袋蹭他的阿迪,抱起来低语了几句。 随后少年站起了身,挺直了他的腰背,噙着眼角散不尽的泪花,逃一般的跑了出去。 在他离开之后,少昊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墙壁瘫软了下来。 明明是自己把他赶走了,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却疼的要炸开了一般,为什么感觉到咽喉被人死死掐住,快要窒息了。 这夜刚刚开始,不知何时才能达到尽头。在昏暗的夜色中狂奔的人,和在通火通明的神殿里倚墙心痛的人,都是一样的煎熬。 乾荒又跑了娥皇的神殿,他推开门,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他懊恼的坐在地上,愤恨着自己犯的那个巨大的错误。怎么会,忘记算了少阳君。 第一回合的交锋便输得一败涂地,和他相比,自己和少昊之间果然脆弱的不堪一击。 少阳君不过刚回来和天帝见了一面,少昊竟然就把他赶出来了。朝夕相对十数年,乾荒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少昊竟然会把他赶走。 一直以来他都自信满满的觉得,天帝很好把控,他握着他所有的弱点。可突然之间,就被狠狠的甩了一巴掌。现实嘲笑着他的自以为是和骄傲可笑,也给他昭示了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天帝给予他的一切,是随时可以收回的。 神界近日都笼罩在一个十分诡异的氛围中,所有人的都既奇怪又隐隐的不安。 远在沧灵海的少阳君回到天河大营,和天帝密谈之后。当晚天帝便让高阳君搬出了自己的寝殿,去刚刚赐予的府邸居住。这可是这位人族自从爬上天帝床之后,从未有过的事情。 很多人都在猜测,高阳君这次应该是真正彻底的失宠了。终究天帝和少阳君的情分非同一般,一直辅助自己的那位尊长的话,天帝还是听的。 可是那道拨给高阳君天河十一营兵权的神谕,并没有被召回,也没有再有新的神谕颁布。 众位将领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交接事宜,到底是该继续做下去?还是不用再做了。 其他的人也是一头雾水,摸不准天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如果高阳君真的失宠了,那天河十一营天帝必定是要收回的。可是如果高阳君没失宠,怎么会突然半夜被天帝从寝殿中赶出去? 天帝对此事一言不发,少阳君也是闭门谢客,杜绝了一切旁敲侧击之人的打听。就连那位高阳君,也是当夜从天帝寝殿出来之后,便没有了消息。 高阳君没有去天帝赐给他的府邸,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就这样凭空消失了数天。 凤仪第二天听说了高阳君回去之后,当晚便被天帝赶出了寝殿,去了天帝新赐的府邸。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开心多一点,还是担心多一点。 可当他去了高阳君府发现高阳君并没有来过的时候,他有些慌了。凤仪找到青玄,和他一起在神界找了起来。可是数天搜寻未果,凤仪的担忧越发深重,他甚至怀疑,天帝会不会已经杀了乾荒? 可是如果乾荒有危险,自己的凤翎羽一定会有感应。如今一切风平浪静,应该不会是最坏的可能。 凤仪很是懊悔和自责,他责怪自己的不懂事。乾荒明明如履薄冰的伴君如伴虎,自己却还不理解他,闹起了性子。 明知道天帝绝非善类,也对乾荒肆意打骂如常,更是有不知道多少不为外人道的法子折磨着乾荒。自己却让乾荒当着天帝的面,丢下天帝来追自己。 他这些天越发坚信了乾荒说的,只有那个人不再是天帝了,我们才能永远在一起。 第122章 你给我的一切,都还给你 三日的搜寻依然如果之后,凤凰明王去求见了天帝。 少昊不愿见凤仪,可是天帝不得不见凤凰明王。这些天一直没有任何高阳君的消息,少昊已经笃定乾荒一定是去找了凤仪。两个人不知多浓情惬意的躲在那里快活,他不愿意去想,可还是总忍不住自虐一般的去想。 天帝端坐在内殿的神座上,面目表情的看着站在下面的凤凰明王,少昊心中冷笑,他是来炫耀胜利的吗?还是准备来求我赐婚了? “敢问天帝,高阳君所在何处”?凤仪神色虽然急切,可依然礼仪周全的行礼问安。 “高阳君”?少昊微微错愕。“他不是应该和你在一起吗?怎么跑来问我。” “笑话”。 凤仪神色一凛,双手已经攥的极紧。“若和我在一起,我又何必来问天帝”。 “那夜高阳君……从你那里出去之后,便失踪了”。凤仪斟酌了片刻,尽量措辞严谨。 少昊的表情有一些松动,乾荒没有去找凤仪?那他也没有去高阳君府,他……去哪了? 看着神色变换却沉默不语的天帝,凤仪心中越发焦急,他怕乾荒被这个人囚禁了起来,在受无尽的折磨。 “天帝,高阳君好歹是堂堂主君”。凤仪极力的忍耐自己心中的怒气。“囚禁或者私刑主君,都是不合礼法的”。 少昊被凤仪这句话气笑了,“凤凰明王,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同天帝说这样的话。” “你是找不着他给你弹凤凰于飞?还是孤枕难眠想念高阳君的身子?” 说着少昊歪着头,一副戏谑的表情看着对方。“想不到高阳君那么差的技艺,还能让凤凰明王这般惦记呢” 凤仪面色涨红,他抬起头羞愤的着天帝。“天帝误会了,我和高阳君从无私情。” “哦?那高阳君那日急急忙忙的去追凤凰明王,难不成是急着跟你讨论公务吗?”少昊眯了眯眼睛。 凤仪内心已然咬牙切齿,但想到乾荒如今生死不明,绝不能激怒天帝。在乾荒的计划全部落实之前,他现在不得不让这个人觉得,乾荒对自己没有任何情意。 松开已被指甲嵌出一个个月牙指印的双手,凤仪再次低头行礼。“凤仪和高阳君一直都是君子之交,从无越界。” “那日……那日高阳君是来同我说清楚,他说……不想以后再让天帝误会。” “那首凤凰于飞,也是他作为拒绝凤仪的赔礼而已。” 少昊看着低头的凤仪,脑中有些嗡嗡作响。 “凤仪没有,青玄也没有。乾荒此生,只有阿挚一个人”。 “没有……从来都没有过,别的人。除了你,从来都没有……”。 乾荒那日含泪泣诉的摸样如同一把最锋利的尖刀,插到了少昊心里。 他微微一晃,很快便伸手摁在御案上,稳住了身形。 一切都是自己自怨自艾的想象,所有都是自己的胡思乱想,以及内心那别扭和敏感的自尊心作祟。 他没有开口去问的勇气,也剥夺了对方解释的权利。他不问不听的直接把乾荒……赶了出去? 他做了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 凤仪看着脸色苍白的天帝,心中暗道不好,难道天帝知道乾荒和自己两情相悦,他已经……对乾荒做了不可挽回的事? “天帝,高阳君他……”。 “凤凰明王请回吧”,少昊此刻有很紧急的事情要去做,他不想再跟凤仪浪费时间。 少昊扔下凤仪,急匆匆的赶去了一个地方。如果乾荒这些天不是跟凤仪在一起,那他一定只会在那个地方。 天帝第一次在内宫中策马,御马官看到天帝,甚至没来得及去给他牵马,天帝就自己过来策马狂奔而去。 少昊气喘吁吁的勒住了天马,他在云端已经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乾荒穿着一身素白,没有罩外袍,头发随意的拢在后面,用了根树枝样的东西固定。他蹲在神殿附近草地的一棵樱花树下,认真的在挖着什么。 感觉到有人靠近,乾荒抬起头,看到了自上方而下的天帝。 不过几日未见,乾荒似乎瘦了很多,脸色苍白的显得有些病态。那个一直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似乎被什么极大的痛苦,在短短几日内就摧毁了。 他只看了天帝一眼,便继续低下头继续挖着。似乎来者只是天空中,随意经过的一只飞鸟。 “乾荒,我……”。 少年周身那样的落寞和绝望,让少昊一时间竟然不敢轻易靠近。乾荒就像一个已经布满裂纹的琉璃,如果碰一下,可能就会全碎了。 “你来啦”?少年停下了手中的匕首,声音平淡。“天帝有什么事吗?” “还是,要把我从这里,也赶出去?”。 少年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手上却继续开始了动作。挖掘的速度比刚刚快上了许多,似乎在赶时间一样的急切。 这样的加速似乎让他的身体不堪负荷,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的双手都跟着在颤抖。那自肺腔中震动出来的漏风声,听的让少昊心如刀绞。 “我不会离开这里的”,乾荒平息了剧烈的咳喘之后,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这里是我们人族在神界,唯一的归宿。” “等我将这埋骨之地挖好,便会自行躺进去。” “娥皇应该也就躺在这附近的哪里吧”,乾荒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她不再孤独了,她的同族,很快就会来陪她”。 少昊被这话里的意味惊吓到,他连忙跑过去抓住了对方的手。“你在胡说什么?” 乾荒想抽出自己的手,可能因为虚弱,他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脱。他无力的转过头看着身侧的天帝,一开口,眼泪就汹涌澎湃而出。 “我做不到”。 “我没法去我的府邸,继续做我的高阳君。” “我没法以后看着你和少阳君……我做不到。” “我宁愿死了,也不愿一个人以后看着你们……你们……”。 少昊抵着乾荒的肩膀,眼眶红的似乎要泣血。“你在胡说什么?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东西?你又在发什么疯?” “发疯吗”?乾荒撇了一眼手中的匕首,闭了闭眼,“我本就一无所有。” “天帝狠绝,一丝念想都不愿留给我。生无可恋之人,被厌弃之人,理应如此。” “是了,我这里还有一样你的东西。我这样的弃子,不该带再着你的任何东西。” 乾荒就这少昊扶着他的姿势,猛然摁住了对方的头,将自己的眉心贴了过去。两只金色鸟纹的图腾同时亮起。 “你的天帝之力,也全数归还”。 少昊猝不及防被他摁住后脑,眉心一片滚烫,庞大汹涌的神力瞬间涌了过来,让他头脑发涨,瞬间晕头转向。 少昊回过神来之时,乾荒已经脱力的放开了他。少年虚弱的半躺在草地上,因为神力的极速流失,脸色已经苍白的没有一丝人色。 少昊仿佛都被死死的掐住了咽喉,又仿佛被人一箭穿心钉死在一块冰墙之上。 他全身发抖的抱着乾荒,眼泪犹如决堤的银河。他到底干了什么,他怎么把他的乾荒,伤成了这个样子。? 乾荒用尽最后的力气,扬起手臂,将匕首抵在自己心口。那是他在娥皇的神殿里找到,这几日用来挖自己埋骨之地的。 “乾荒今日尽数归还天帝所赐一切,请天帝消气之后,切莫迁怒轩辕氏和人族” “剖心拆骨之恩,我今日也一并还给你”。 说话间刀尖已经侵入肌肤,血顺着胸膛流淌。少昊看见那血,疯了一般扑了下来,空手握住了白刃,两人的血混合着一起顺着匕首滴在乾荒的胸膛上。 “我确实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丢在了高阳君这里”。少昊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将手中的匕首越握越紧。 “我将心丢在了你这里,你要拿什么还给我”。 一番折腾之下,虚弱的乾荒再不能坚持,直接晕厥了过去。 第123章 苦肉计 内御官看着天帝寝殿里站的满满当当的医官,无奈又好笑的摇了摇头。天帝带高阳君回来之后,立刻下令召所有的医官都过来,弄得医司那边如临大敌,以为天帝出了什么大事。 当看到天帝抱着晕厥的高阳君的时候,医官们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交流了好一阵。 仔细的给高阳君一番检查下来,医官长面色古怪的看着天帝。 “如何”?天帝的焦急丝毫不掩饰。 “咳……”,医官长清了清喉咙,心中暗道天帝如此小题大做,可真是够关心则乱的。 “高阳君胸口伤痕很浅,只刺破了皮肉,并未伤到内府,没有大碍”。 “那为何高阳君会昏迷”?天帝听到医官长的说辞,并没有任何放松。 “高阳君他是……神力极速消耗之后,饿晕了……”。医官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如常。 “加之忧思繁重,心中郁结。情绪波动之下,高阳君出现了晕厥。稍后醒来之后调养一番即可,并无大碍 ” 少昊终于舒了一口气,让内御官将所有医官请了出去,全部有赏。 少昊将乾荒抱在怀里,将脸埋在对方的肩膀上。用自己的脸蛋蹭着对方的胸膛,深深吸了一口气,发出满足的叹息:“这些天你不在,我一日都未曾睡着过。” 少年似乎睡的极不安稳,在梦中一直紧锁眉头,还时不时发出几句梦嗤。少昊微微摇了摇头,眼底含着浓厚的深情和眷恋。 “傻子”。少昊支起身子,想轻轻抚平对方皱起的眉心,手触上去却发现没有了熟悉的印记亮起。 少昊叹了口气,捧起对方的脸颊蹭了蹭。将自己的眉心贴了上去,慢慢地温和的,将天帝之力如涓涓细流般的传导了过去。 乾荒醒来已是黄昏,他睁开眼看穹顶那副变换莫测的星辰之图,再次闭上了眼睛。他翻了个身,嗅了嗅周围熟悉的熏香气味,以及被褥上天帝的气息,勾起了嘴角。 少阳君,第二回合,我们开始了。 翻来覆去的再也睡不着,乾荒干脆坐起了身子。气海之中有大股灵力翻腾,他微微疑惑抬起手施展术法。一团比之前更耀眼的金光瞬间出现,昭示着如今这幅身体里深厚而磅礴的神力。 他立马下床走到铜镜前,运转体内的天帝之力。眉心鸟纹立刻发出夺目的光芒,刺得人眼睛几乎灼烧。 少昊这是又传了天帝之力给他?而且比之前的更加多。 他收敛神力,却发现眉心依然存有暗金色印记,仔细一看便能发现。 少昊……这次到底给了他多少? 乾荒盯着自己的眉心金印神思不定,许久后他拿过匕首,割断额前之发。梳下刘海,遮住了那天地间最至高无上的印记。 腹中不可忽视的饥饿感提醒着乾荒,他需要进食了。五日没有吃任何东西,若不是神力支撑,凡人怕已是不在了。不过这苦肉计,若不将自己弄得虚弱凄惨一些,如何打动和挽回天帝的心呢? 乾荒自嘲的笑了笑,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堂堂正正的去打败,甚至杀了那个少阳君。而不是,用这些女人一般的的心计招数。 他推开寝殿的门,已有侍女在此等着伺候,见他出来便告诉他天帝正在内殿里接见林妖部的长老。 乾荒点了点头让侍女退下,却抿住了唇角。自己离开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有没有关于人族的文书递上来,被天帝看到。 阿迪看见他立刻摇头摆尾的跑了过来,攀着他的腿亲昵。乾荒听到廊道传来熟悉脚步声,他知道是谁来了。 于是他背对廊道蹲下来抱住阿迪,抚摸着它的三个小脑袋,故意欣喜的说道:“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我看你这些天好吃好睡的很,似乎又长胖了些,这个小没良心的。” 少昊看到这一幕摸了摸鼻子,略微有些尴尬。 阿迪似乎听懂了一般,三个脑袋一起摇了摇。那充满褶皱的三张脸上,竟然都露出了难过的表情。随即它从乾荒身上跳了下来,咬着他的裤脚把他往自己的小窝拉去。似乎在说:如果那个主人再生气赶你走的话,你就来我这里住吧。 少昊和乾荒皆被他那个模样逗乐了,都笑出了声。 乾荒露出刚发现后面有人的样子转过头,看见少昊便马上收起笑脸垂下头。 “我……”。少昊看见脸色瞬间拉下来的少年,伸手欲说话。 乾荒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回了寝殿。 少昊汕汕的在后面,还没想好怎么去哄乾荒。只见刚进去的少年很快又出来了,依然身无长物,只是背着那把琴。 少昊被这相似的一幕刺激的瞳孔一缩,他不受控制的向前走了几步想拉住对方。乾荒却受惊一般的向后退了数步,睁大着发红的眼睛,用一种极其防御的姿势对着少昊。 “我只要这个”,少年倔强的盯着向他一步步走来的天帝,语气决绝。“我立刻就走,但必须带走这个。” 少昊看着眼前犹如惊弓之鸟的乾荒,回忆起当初青玄将他献给自己的第一天,两人也是这样的对峙。那时候的乾荒,也是今天这般防御戒备的看着自己。 少昊嗓子发痒,心里越发百转千回的难过。 “琴留下”,少昊继续朝着少年走了过去,已经快将对方逼退到了墙角。 “你也留下”,被逼的节节后退直到无路可退的乾荒,被禁锢在墙面和天帝之间。 腰部被人狠狠的抱住,力道之大几乎是要将他揉碎进自己的身体里。 第124章 爱令智者昏 乾荒支起手臂想把对方推开,可却没有推动。 “你把我当什么”?少年停止了挣扎,却开始落泪。“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 “我们人族的心,也不是可以随便践踏反复蹂躏的。” “对不起”,少昊将头埋在对方的颈窝,眼泪也无声的滑落。“对不起乾荒,对不起。” “你可以气我恼我,骂我打我,但是不要离开我”。少昊闭着眼睛,将怀里的人抱的更紧了一点。 “是你赶走我的”。 “是你不要我了……再也不要了……”。 乾荒声音哽咽,气息微颤。短短两句话里,却蕴藏了天大的委屈意味。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那时气急了,气昏了头”。少昊抚摸着对方披散的发丝,不停的轻吻着对方的秀发。 乾荒偏过头,鼻尖发红,语气却依然充满哀怨。“你莫要再诓我,我其实什么都知道了”。 少昊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看着乾荒。 “少阳君回来了,我这替身便毫无用处了”。乾荒也将脸转了过来,用通红的眼睛瞪着少昊。 少昊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他用鼻尖轻蹭着对方的脸颊,无奈的说:“你的小脑瓜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是我独一无二的乾荒,怎么会是别人的替身。” 少年却将他用力的推开,少昊此时周身放松,猝不及防被退的一个踉跄。 “你还想骗我”,乾荒似乎很是愤怒,他指着自己的脸,大声的喊道:“长苑神官已经跟我说了,我同你大婚前未重新化形的少阳君,长的十分相像”。 “你当初在若水之滨一眼选中了我,便就是因为这个吧”。 少昊呆住,然后脸色阴沉的问了句:“长苑是这样跟你说的?” 乾荒不答,只是扶了扶身后的琴,低着头快步向门口走着。 少昊连忙追过去,将他拽住,“你和哪一个少阳君都长的不像”。 “我喜欢的就是你,阿挚只喜欢乾荒”。 看着少年怒气冲冲又满脸泪痕的样子,少昊凑过去,将对方脸上的泪珠全部吻掉。 “高阳君向来睿智,怎么爱令智者昏了吗”?少昊无奈又好笑的看着乾荒,伸手将他凌乱的青丝抚在耳后,一双桃花眼调笑着看着对方。 “当初你不过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娃娃,还全身脏兮兮没个周正,如何能看出来你长大后会长成什么模样?即使我再是色中饿鬼,也不至于会被你当时的美色所惑吧?” 乾荒似乎回想起了什么,面色窘迫,可却依然倔强地抿着嘴唇。 唇上突然传来冰冷的触感,少昊凑过来,亲吻了少年的嘴角。 那个吻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稍纵即逝,让乾荒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 他本能的摁住对方即将离开的头,追逐那个点火既逃的家伙。唇瓣在互相研磨,彼此的呼吸在交换。两人如同两条快要渴死的鱼一般,只能拼命汲取对方口中的甘泉。 两人就站在寝殿门外和廊道交界的小室内,忘情的相拥相吻。只有刚刚升起的月亮窥探着里面的人,只有窝在对面墙角的阿迪,听到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允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乾荒抬起头,眸中幽幽艳艳。他放开被亲的快喘不过气的少昊,伸出一根手指挑着对方的下巴,充满诱惑的开口:“如今的乾荒,可以让天帝被美色所惑了吗?” “简直惑乱君心,整日让天帝心旌摇曳”。少昊眼神痴迷的看着乾荒,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咕噜……”,不合时宜的声音从乾荒身上传了出来。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少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放开自己的双手,笑着往廊道走去,叫侍女传膳。 乾荒面露微囧了片刻,也笑着摇了摇头,跟上了对方。 很快晚膳就呈了上来,内御官站在两人身旁,不停的布菜。她口中还在不停的絮叨:“高阳君多日未进食了,要先吃些清淡温和的,以免刺激”。 “天帝这几日茶饭不思的,也没好好吃过东西,一样需要先用些清淡温和的。” 两人像被点破谎话的孩子,都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少昊红着耳朵,轻咳了几声,示意内御官不要再说了。 可一向体察圣意的内御官,此刻就像突然糊涂一样,完全不理会这暗示。依然手不停的布菜,嘴不停的在说。 “两位以后莫要再这般置气了,弄得各自好一场伤心伤身的。明明那般在意对方,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都不是孩子了。老奴这把老骨头,真架不住二位再这么折腾几次了”。 “咳……”,少昊再次暗示内御官。 “知道了知道了”,内御官给高阳君盛了一碗汤之后,便离开了桌案。走之前又对着乾荒说道:“你走那晚天帝就那么坐在地上,坐了整整一夜。老奴怎么苦求劝慰都没有用,我从未见过天帝那样失魂落魄。” 少昊感觉脸都要全烧起来,他放了箸,在碗上发出了轻轻啪的一声。 内御官笑着看了天帝一眼,捂着嘴告退了。 少昊闷头吃饭,眼皮子都不敢抬。乾荒却笑着问道:“不知道天帝因为何事,竟然那般失魂落魄的伤心呢?” 两人很快的用完了晚膳,乾荒看着准备去处理公务的天帝,两步走到他前面,回头眨着眼睛看着他。“天帝是想用公务繁忙躲我吗?” 少昊笑了笑,捏了捏他的脸。“怎么会,我想疼高阳君都来不及呢。” “那就一起吧”,乾荒抱起内殿御案上的一叠竹简,往寝殿走去。 少昊在他背后笑着,心中又道一声“傻子”。 乾荒以为他一直偷偷拦截和私自批示关于人族和轩辕氏的文书,自己不知道吗?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点破。人族的事再大不过都是一些小事,乾荒既然在意,那就随他去吧。 好几次发现他偷偷的将下界的巫族和妖族们,谴责轩辕氏的文书抽走,烧毁,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少昊看着,却只觉得他那副模样很是可爱。 少昊走进寝殿里的书房,见乾荒已经正襟危坐在书桌的椅子上。看到自己便招了招手,“过来,我就这样抱着你批阅”。 少昊轻笑,“我今日有些累了,不想再忙公务了,只想好好泡个澡然后休息”。 “高阳君”,少昊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对着少年慵懒的说道:“要一起吗”? 第125章 征伐杀戮之力 热气氤氲的汤池内,腾起浓厚的白雾,让人看不真实。虚虚实实之间,似乎有两个交叠的人影。 乾荒低头便看见少昊结实流畅的背部,还有那各位凸显又美的过分的肩胛骨。天帝之美跨越性别,又包含了所有的性别,那是比雌雄莫辨更加炫目的美。 少昊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低沉的哼着:“别……乾荒……好痒……”。 只是那样软腻的拒绝,和被汤池中水汽蒸的水光盈盈春情无限的眼睛,实在没有半点说服力。 有时候冗长会让人难耐,少昊微微挣脱。他转过身,想和对方说些什么。可他挣脱的行为似乎让乾荒很不高兴,只见对方柔和的脸色蓦然变冷,用一只手用力的扣住他的腰,声音也有些怒气,“见了他之后,就不想让我碰了吗?” 少昊的身体陡然一僵,乾荒的多疑和偏执让他的心口像被打了一拳似的有些酸涩。 他的心上有着天下顶好的皮囊和最坏的脾气,敏感、多疑、暴戾、偏执……那些仿佛一块绢布上怎么努力都无法抹平的褶皱。 少昊心酸又无奈,乾荒那些因为爱他,在乎他而生的占有欲。就像一团炙热的火焰,让人温暖的同时也能烧伤对方和自己。 少昊下意识去攀对方的肩膀,想安抚对方,可似乎却被乾荒误认为是打算推开他。抗拒又加重了少年的占有欲,他眼神更加阴鸷的在水下疯狂兴风作浪。 少昊瞬间脑中一片空白,耳边贴着乾荒的呼吸,那呼吸的气息和汤池里蒸出的热气一起,往少昊耳朵里钻去。 乾荒低下头看着天帝的脸,夺天地万物造化的一张脸。精致到极致的五官,眉目如画,眸眼含情,鼻梁和唇的每一丝弧度都勾勒的恰到好处。那双桃花眼微微张开看人之时更是媚态横生,让人瞬间便可失去理智。 觉得被蛊惑的少年眸色更沉,温泉的水下热浪积聚,他缓缓将对方抱起来,然后放下。 即使在水里,少昊还是一瞬间躬直了背脊,蜷缩住脚趾。 池水被击打一般的发出响声,少昊为了不让自己东摇西晃的摔下来,他手指紧紧抓着对方的背,指尖都有些泛白。 闹腾出一阵巨大的水花之后,乾荒低头,一口咬在少昊光洁的后颈,咬得少昊刺痛又颤栗。将口中一丝血腥之味舔舐之后,乾荒柔情又冷酷的抱着少昊说道:“你是我的,只有我能碰你。” “如果天帝以后敢再让任何别的人碰,我一定会杀了他”。乾荒轻轻摩挲着对方的唇瓣,做的明明是缱绻旖旎的动作,可却带着凛然的杀气。 又轻啄了一下那让人爱不释手的唇,乾荒贴在少昊耳边轻轻的说:“也会杀了你”。 少昊莫名的在温水里打了一个寒颤,这样的瘆人的杀气,让少昊不得不相信乾荒说的都是认真的。 乾荒现在有时突然的阴鸷和暴戾,让他心惊。是因为吸收了杀神的征伐杀戮之力吗?少昊伏在对方的肩膀上,蹙了蹙眉。他很担心人族的身体和意志,会不会无法控制住那杀神之力。 “少阳君那日……”。 听得“少阳君”三个字,乾荒僵僵了手臂。 少昊安抚的亲了亲这个总能给他带来痛苦和欢愉的少年,拂开他额前的刘海,露出那暗金色的天帝印记,又亲了亲。 “少阳君那日……我们……我视少阳君一直如父兄师长。当初幸得少阳君辅佐,我才得以坐稳天帝之位。他是我的肱骨之臣,是我年幼时唯一的倚靠,只是这样。”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少昊一面结结巴巴的解释,一面安抚的抚摸着乾荒的背。 “阿挚真的只喜欢乾荒,只喜欢他一个人”。 少昊说完抱住对方的腰,心中暗道:一半的天帝之力,不知道是否可以能让乾荒压制住体内的征伐杀戮之力。 片刻后少昊感觉耳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他抬起头,乾荒已经坐在水里靠在汤池边睡着了。 他看着少年的熟睡的侧脸,乌黑浓密的睫羽落在眼睑下,仿佛栖在花间的蝴蝶。 将人包好抱回寝殿之后,少昊准备去把这些天积压的公务都处理了。明天陪乾荒去天河大营看看,顺便了解下交接事宜的进度。 刚准备抽身离开,原本熟睡的少年就贴了过来,抱着怀里的人撒手。 因常年习武,乾荒身上的肌肉格外紧实,六块鼓突的腹肌牢牢绷在小腹,他宽肩长腿,劲瘦的腰线,每一处都十分的恰到好处。 乾荒从当年的极度抗拒到如今这样毫无戒备的抱着自己,少昊的脸又有些微红了。天帝千百年来,从来不是个重欲好色之人。对于形形色色的男人女人,美人或是英俊的郎君,欣赏喜欢都是有的,可是从未对谁有过沉迷之感。唯有这个人,总是随随便便的就撩拨的自己情难自控。 少昊深呼吸了几口,暗骂自己如今定力太差,闭着眼睛默诵了一会清心咒。 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乾荒已经醒了,正撑着脑袋一脸坏笑的看着他。乾荒弯了弯膝盖蹭了蹭,又是发出一阵轻笑。 少昊这下是真不好意思了,明明刚刚才……现在自己又这样。对方仍旧深深看着他,看他脸颊绯红,看他身体紧绷。 “天帝还真是精神呐”?乾荒声音暗哑,手却又开始鉴赏着眼前的稀世珍宝。 在枕头下摸出那盒快用完的药膏,乾荒边给对方涂抹边调笑:“天帝太贪吃了,明天又要去找医官再要一盒来了”。 这话让人十分羞耻,少昊用手阻止了对方持续的推送。乾荒一顿,却看见少昊双眼含水一张一翕的动着嘴唇,表情就像在邀请。 乾荒看着自己水光露露的手指,忽然又笑了,笑得双眼弯弯,一时间竟有说不出的风情。 少昊目不转睛看着他,攀着他的肩膀,贴在他耳边:“但为君故,只为君故”。 第126章 此生挚爱,永不离弃 乾荒的眸子瞬间幽暗的深不见底,他一把拽开对方的脚踝,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尤其最后“日日来”三字,咬的格外重。 少昊微微轻颤,咬着对方的耳朵回道:“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乾荒挑眉,咧开了嘴角。 片刻后少昊眉头紧锁,表情有些许难耐。像是要挣脱牢笼的困兽,又像中了迷幻剂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他在这样极致的感受中,沉沉浮浮。 意乱情迷的少昊没有发现,乾荒和他在一起时,眼眸越来越不清明,当初那个表情一直无动于衷,一直抿住嘴唇不为所动的少年,已经不见了。 乾荒每次的脸色和眼神都越发升温,也越来越失控。 他甚至,很久都没有在亲密的时候,去轻吻他眉心的天帝印记,那原本是乾荒每次自我劝慰和说服的必要仪式。 如同野火烧尽之后一夜疯长的野草,本以为贫瘠的荒原已然蔚然成荫。情感的悄然变质了,只有当事人自己并不知道。 天已经亮了,可是征伐依然没有停歇。 “你是我的,只是我一个人的”。 这样的宣示领地和主权,仿佛催眠一般。 少昊也没有发现自己和乾荒在一起之后的眼神,天帝大神原本是看待世间万物都是众生平等的模样。 世间的一切在他眼中应该都是一视同仁的,他永远遥遥的伫立在天际云端,高高的坐在天地之主的王座上,居高临下的冷漠麻木又慈悲疏离的,看着世上的一切生灵。 可是现在的天帝,眼神永远是专注的,鲜活的,生动的,眷恋情深的。 他的眼里永远满满的映着那一个人,盛着满满的爱意和无限的纵容。天帝大神应爱万物,不偏不倚,不私不独。可是这个叫乾荒的人族男子,却意外又蛮狠的闯进天帝的心里,叶曼藤萝一般的爬满了,占据了万物之主的全部。 乾荒抱着少昊不愿意撒手,两人都被打湿的发丝缠绕在一起。这样幼稚的占有欲,仿佛阿迪标记自己的领地。少昊累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便也就随他去了。 少年亲吻着怀中之人的脸颊,和对方十指相扣。“天帝以后莫要吃飞醋了,这世间你最不该怀疑的,就是我对你的心意” “我是你唯一可以毫无保留信任的人,只有我会永远陪着阿挚”。 “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许再赶我走了。你是整个世间,乾荒的唯一。” 少昊心口温热,虽然被折腾了一夜现在疲惫不堪全身酸痛。可乾荒的话却让他忘却了所有的不适,只觉得温暖又甜蜜。 陷在幸福和满足里的天帝,根本意识不到,这样的深情眷恋非常危险,这样的缠绵悱恻无比刻意。 少昊到黄昏时分才醒过来,他翻了翻身,全身的骨头都要散了。他叹了一口气,用神力修复着自己身体的不适。 传侍女进来伺候梳洗,侍女乖觉的跟天帝禀报,“天河大营的彦硕将军来找高阳君,高阳君同他出去了。走之前高阳君说晚膳不回来用了,让天帝不必等他。” 少昊点了点头,彦硕……协洽营的主将。当年和乾荒一起去西北的小参将,出生低微又不光彩,父不详。 因西征立大功,论功行赏准备提为副将的,这原本已是他那样身份的人,可以达到的最高位置了。可乾荒当时看着还在拟定的封赏诏书却说了一嘴,大赞这位彦硕青年才俊,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天帝破格提拔了这位平民将军。 即将拨给高阳君的十一营里,这位协洽营的彦硕将军应该是目前唯一一个不抵触,不排斥,还乐得希望赶快交接,好投于高阳君麾下的。这也算是乾荒他重善因得善果吧,少昊微微一笑。 少昊随便用了一些晚膳,就开始忙着处理积压了几天的公文了。前些日子魂不守舍,没有心思。这两天又跟乾荒胡闹了两天,想到这里,天帝的脸有些发烫。 不出所料的,关于轩辕氏的那份公文已经不见了。少昊无奈的摇头,乾荒若是知道那是林妖部长老昨天亲自呈给天帝的,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林妖部的长老简直太小题大做,将轩辕氏说的是狼子野心,恨不得就差说他们要谋逆了。人族谋逆?这样天方夜谭的事情。 少昊当时坐在神座上听着,心里只觉得是轩辕氏和下界的林妖族抢夺地盘起了冲突。正好那几日他和乾荒有些龃龉,林妖部长老觉得这是个机会,便想来天帝这里,告一告人族。 听到内御官来报高阳君醒了,他便没了心思,随便敷衍了几句收下文书,就急着走了。 少昊知道神界的众神们对人族骨子里的鄙夷和偏见,恨不得人族只配在下界给别的部族当奴隶和食物。就连少阳君对人族,也是向来轻蔑不已,自己长大后因为人族之事,已和他发生过多次争执。 “人族为什么不能为自己争取?他们不配活下去吗?没有人族,就不会有我。” “我也留着一半人族的血脉,我是不是在你眼里也卑贱?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还是个杂种”? 当日他和少阳君这番争吵之后,心情很是郁闷。鬼使神差的叛逆了一次,带着侍从们去了下界想散散心。然后…… 少昊想到此处,莞尔一笑。 然后……就在若水之滨,遇到了人族交战,碰到了轩辕氏求助,见到了……他的乾荒。 原本人族内战,他是不打算插手的。可是那个孩子,他的乾荒,只是那么一眼,就吸引住了他。 命中已定。 少昊放下手中的刻刀,去寝殿里打开一个暗格,拿出一个建木盒子。将盒内的卷轴打开看了良久之后,天帝又在指尖蕴含神力,在卷轴上写了一句: “此生挚爱,永不离弃”。 第127章 百日醉 天帝处理完堆积多日的公文,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看了一眼铜壶滴漏,发现竟然已过子时了。 乾荒竟然过了子时还没回来?少昊心中隐隐的不安。怪自己埋头办公,竟然没注意时辰。 乾荒只身去了天河大营,会不会遇到了什么麻烦?虽然是去彦硕将军的府邸,也毕竟在天河大营的范围,那里可是少阳君的地盘,千百年来,少阳君在天河大营的威望极大。 刚准备派今日执勤的丹朱过去问问,顺便接高阳君回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来,少昊决定自己亲自去接乾荒。 如果真的是少阳君为难住了乾荒,丹朱过去怕是无用的。只有自己可以从少阳君手上,把人带回来。 丹朱跟着少昊,一起往彦硕将军的府邸去。行了一段,丹朱斟酌了很久还是开口问了少昊:“你真的想好了吗?你说你怎么宠着他都行,赏赐他什么都好,为什么一定要给一半的兵权呢?” 少昊对着丹朱笑笑,“丹朱大人,等你有了心上人,便就明白了。” 丹朱看着没正经的天帝,无奈的叹了口气,“希望你以后不会为这个决定而后悔。” 彦硕将军府的下人看到天帝亲临,一面跪地行礼,一面赶快进去通报。 少昊看着下人飞奔进堂屋,心下已经安定。看来乾荒不是有麻烦,而是真的和彦硕相谈甚欢忘却了时间。 相谈甚欢到深夜不归?唔……少昊突然又有点酸。 “将军,天帝来了。哎呀,将军……将军……” “高阳君……高阳君……”。 少昊原本站在门外,听到下人在里面大呼小叫。蹙了蹙眉,迈开长腿自己走了进去。 少昊刚进门就看到彦硕极其不雅的趴在地上,身下还压着一个人,和他手脚都缠在一起。少昊瞳孔地震,因为和彦硕交缠在一起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乾荒。 几乎瞬间天帝就闪身到两人旁边,一把拎住彦硕的后颈将他拽开,重重的扔在地上。抱起乾荒之后,少昊恨不得马上就掐死那个色胆包天的彦硕。 丹朱跟着少昊身后,刚刚看到那一幕也是一呆。但是这满屋子酒气和两人那副东倒西歪神志不清的样子,让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两人肯定是喝多了。 天帝抱起乾荒之后,紧张的全身上下检查了一番,丹朱蹲在被扔在地上的彦硕将军旁边,好笑的看着他醉醺醺的自言自语。“高……阳君,天帝……来了,来……我扶你……扶你起来……起来……” 丹朱看彦硕双手无意识的乱抓一通,更觉好笑。“天帝,彦硕将军和高阳君怕是喝多了”。 少昊听完看了一眼怀里的人,满身的酒气。因为醉酒少年的脸颊上两片红晕,迷离的双眼涣散的看着他,咯咯的傻笑。 丹朱走到桌案上,拿起酒杯,嗅了嗅。笑着摇头对少昊说道:“高阳君这么差的酒量,彦硕将军竟然同他喝百日醉。” “此酒入口绵柔却后劲极大,军中之人大多喜欢烈酒,一般不会喝百日醉的。我看彦硕将军自个儿这幅熊样,怕也是不知道百日醉的厉害。畅饮之后酒劲突然上头,便如此狼狈了。哈哈哈哈”。丹朱一面大笑着,一面看了眼天帝怀里的乾荒。“高阳君回去怕是要睡个天昏地暗了。” 少昊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小醉猫在他怀里很不老实,一直在扑腾。他狠狠剜了一眼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彦硕,抱着乾荒离开了。 虽然天帝怕高阳君难受,回去就用神力帮他把酒逼了出来,可是酒劲已然上头,高阳君还是一觉睡到第三天的清晨。 益廉将军第二日的深夜,却突兀的来到天帝的寝殿求见高阳君。内御官却告诉他,高阳君醉酒,仍然未醒。益廉将军急得团团转,在门外跟侍卫大眼瞪小眼的呆了整整一夜。 直到东方露白,高阳君才慢悠悠的转醒。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天帝的寝殿,想来应该是自己久久不回,天帝去接他回来了。可是这个时辰少昊竟然不在寝殿里,他去哪了?他于是传侍女进来询问,内御官听侍女禀报高阳君醒了,立马进去告诉他:益廉将军已在殿外等候了一夜,有急事找他。 益廉将军向来沉稳老练,到底是什么样的急事让他竟然夜叩宫门?乾荒面色凝重,连忙套上外袍走了出去。 益廉将军看到高阳君出来,立马迎了上去,神色慌张的完全忘却了规矩和行礼。他一把拽住了高阳君手腕,急声道:“天帝昨天晚上去了天河大营,召了彦硕进去伺候,彦硕一夜未出”。 乾荒听完瞬间面色铁青,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天帝是去接自己的时候,看上了彦硕?趁着自己醉酒昏睡,便就忍不住去…… 想到这个最大的可能性,乾荒已经气的快嚼齿穿龈了。那个人的风流成性,已经快要把自己逼疯了。但凡一时半会看不住,便就沾花惹草个不停。 他真的……要疯了…… 高阳君紧抿着嘴唇脸色难看至极,咬牙切齿的一言不发。内御官在旁边看的心惊肉跳,心道这二位刚和好的,怎么又开始折腾? “备马”,乾荒对着身边的侍卫说到,紧接着又催了一句,“快……” “让御马司直接把马骑到这里来,不要磨磨蹭蹭的牵过来”。 “可……”,侍卫有些犹豫。“内宫之内,不许跑马,这不合规……”。 侍卫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高阳君扫过来的眼神吓得静若寒蝉。不敢再有异议,立马点头称诺御风而去,奔向御马司。 很快两匹天马从天而降,高阳君几乎是瞬间就已经翻身上马,疾驰而去。不知道自己怎么被拎下马的侍卫看着内御官,不知所措。 益廉将军也立刻策马跟上,两人的身影须臾间就消失在夜空中。 第128章 整整折腾了我四个时辰呐 高阳君和益廉将军直接将马骑到了大营,门口值守的将士慌忙过来牵马,不明所以的看着大清早如此匆忙跑来的二人。 乾荒周身寒气和杀气翻腾,连一旁的益廉将军都觉得有些不适。 两人正低着头往大营的内堂走去,就看见内堂大门正好打开,一个男子揉着腰姿势别扭的往庭院走来。 “彦硕”,益廉将军连忙飞奔过去,将那个男子抱住。 “彦硕……你……”。益廉将军看着彦硕那副疲惫痛苦的摸样,他已经眼睛通红,声线发颤,竟是哽咽到说不下去。 乾荒看到彦硕那副姿势的第一眼,已经脑中轰然巨响。心中翻涌气血和杀意已经快克制不住了,他拼命的抑制住自己想冲上去一剑杀了彦硕的怒火,也拼命的抑制住马上就冲进去,把那个人捆起来锁住的冲动。乾荒脑中发涨,胸膛剧烈的起伏。 “高阳君”?彦硕被益廉将军抱的一愣,刚准备说话就看见旁边脸色阴沉的乾荒。只见他揉了揉自己的腰,抱怨无比的说道:“高阳君,天帝可真难伺候,你天天和他在一块是怎么受得了?” 益廉将军抱着彦硕的手臂收的更紧了一些,他此时不知道是心疼更多一些,还是愤怒更对一些。这是益廉将军,第一次对自己的君王,有了愤怒的情绪。 乾荒原本努力的调息被这句话瞬间击碎,他的理智已经全部崩坏,龙渊神剑感应到主人的情绪,嗡嗡作响的抖动。 “四个时辰,整整四个时辰呐”。彦硕将一直揉着自己腰部的左手抬起来,又揉了自己的右手腕。 “天帝竟然让我舞了整整四个时辰的剑,真是要疯了”,彦硕依然在不满的嘟囔着。 益廉将军却全身一僵,猛然抬起头看着对方那张皱成一团很是不满的俊颜。 乾荒也是僵了一瞬,松开已经握上剑柄的手。他眼神有些迷茫,下意识得问了一句:“舞剑”? “你在里面呆了一夜,就只是舞剑”?益廉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神色,他后退半步拉开了自己和对方的距离,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彦硕。 彦硕的衣襟领口和下摆等部位,确实完好无损。益廉将军暗自松了一口气,马上又懊恼自己刚才怎么对天帝生了愤恨之心。 “可不是嘛”,彦硕转了转手腕。将自己往益廉将军身上靠了靠,一副不堪负重的疲惫模样。 “高阳君你有水吗”?彦硕看着朝他走来的乾荒,突然伸手。乾荒立马走到门口,在拴好的天马身上卸下水囊,神色不明的递给了他。 “咕咚……咕咚……”。彦硕看起来是真的渴极了,接过水囊大口大口的灌着。 “你慢点喝”,益廉将军看他这幅如干涸之鱼的摸样,忍不住出声提醒。 将满满一袋水囊的水快速喝完之后,彦硕低吼了一声,砸了砸嘴,转头眯着眼睛对益廉将军展颜一笑。 “差点没把我渴死”,彦硕补充了水份之后感觉精神了不少。“天帝也忒不厚道了,自个儿在那美酒好菜的,不仅饿着我,连口水都不让我喝”。 “昨日天帝不是晚膳的时候召你过去的吗”?益廉拿出一块绢布,想给彦硕擦擦下巴滴落的水珠。可似乎又觉得这个行为不太妥当,便又垂下手,将绢布塞给了对方。 “是啊,我也以为是叫我过去吃饭的呢”。彦硕拿着绢布却在手上把玩,并没有管自己前襟滴落的水珠。 “结果我一进去才发现,压根就没我的席位,天帝就自个儿坐在那摆了满满一桌子菜”。彦硕继续不满的说道:“我刚想问我坐哪呢?天帝他老人家就直接开口让我给表演个舞剑。” “我琢磨着天帝这是吃饭觉着无聊,让我来助助兴?那我可要好好表现表现,我抽出剑就给他来了一套,舞的那叫一个漂亮。” “一套打完了,我心想该吃饭了吧?结果天帝就那么看着我,面无表情的说了句:继续”。 彦硕跺了跺脚,似乎很是气愤。“他就这么继续又继续,折腾了我整整一夜。哎呀……我那个剑,都快舞出火星子了。” “天帝都不睡觉的吗?我了个老天,差点没把我累死。” 乾荒一直阴郁的脸终于由阴转晴,甚至看着彦硕那幅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益廉将军也忍不住,咧开了嘴。 “你们还笑”?彦硕似乎很不满这两人的幸灾乐祸,气的脸色涨红。 “乾荒”,不知何时天帝竟然已经来到三人身后。“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彦硕看着走来的天帝,又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奄了下去,跟着恭敬行礼的益廉将军后面,有气无力的也行了一礼。那样子直让乾荒忍俊不禁,回头对天帝笑道:“本君特意赶来,好解救彦硕将军”。 少昊不可置否,微微吊着那双桃花眼的眼尾,眉眼含笑着看着乾荒。 “你可真是……”,乾荒看着少昊这副“我就是拿他撒气”的傲娇摸样,一时没忍住,习惯性的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天帝的鼻子。 刚被天帝折腾了一夜要死要活的彦硕将军,惊悚的看着高阳君这无礼又僭越的行为。再一看天帝竟然那甘之如饴的表情,还……呃……很不天帝的,露出个可以称为调皮的表情皱了皱鼻子,笑盈盈的看着高阳君,简直快要惊掉了下巴。 见多识广又向来老成的益廉将军也是颇为诧异的抖了抖眉,他诧异的不仅是高阳君这僭越的行为。而是两人都极度自然的反应,仿佛这样的行为两人间很是司空见惯,早已习以为常。 益廉将军心头一跳,虽然早觉得天帝和高阳君之间,恐怕不是传闻中的那样简单的禁脔男宠的关系。可如今亲眼见到二人的相处,依然被两人之间的那份默契自然和……恩爱惊到。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这位高阳君,又想到那位少阳君,莫名的有些兔死狐悲的伤感。 益廉将军在心中叹了口气:不知道彦硕会不会也有一天,会爱上一个突然出现的人。 第129章 虚惊 “正好你我今日都在天河大营,便一起去瞧瞧各营的交接事宜进度如何了吧”。少昊也不理会那面如苦瓜的彦硕将军,拉着乾荒的手就往外走。回头对着益廉和彦硕说道:“两位将军带路吧。” 彦硕两条眉毛都要拧在一起了,可是天帝之命不可违抗。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强打起精神正准备带路,就听见高阳君善解人意的说道:“今日不去了,你先跟我回去好好休息”。 彦硕满心雀跃的在门口送别了高阳君和天帝,整个人差点瘫软在益廉将军身上,他撒娇的哼着:“哎哟我可真累死了,好想你能把我就这么抱回去。 话音刚落,就发现自己被打横抱了起来。他差异的看着公主抱自己的益廉将军,然后大笑道:“这样像不像以前我小时候?” “那时候我多可爱呀,小小的一只,整日到哪都缠着你。” 益廉没有看他,却勾了勾嘴角,心中说道:你现在也很可爱。 “哎哎哎……你快把我放下来,天已经亮了,一会全都要出操了。被人看到,我会被笑死的”。彦硕拍了拍对方的胸膛,突然想到这是光天化日在天河大营里。要是给出早操的士兵们看到,益廉将军公主抱着彦硕将军,他这个主将的颜面和威信可就全没了。 益廉将军闷笑几声,手抱的更紧了,他低下头对怀中的人说道:“谁敢笑,我就军法处置”。 彦硕,这一场虚惊可真是让我后怕。我不想再逃避了,也不想再骗自己了。我要开始逼紧你了,我的彦硕。 杀气凛然出发的高阳君,环抱着睡着的天帝,满脸笑容的回来了。 内御官瞅了瞅窝在高阳君怀里安眠的天帝,终于舒展了紧锁一早上的眉头。 少昊是被一阵巨大的动静惊醒的,声音从寝殿里的书房传来,似乎是撞击声。 意识到谁在里面可能出现危险之后,少昊瞬间清醒,立马冲了进去。然后下一刻天帝就召唤来了自己的始祖剑,一剑刺了过去。 龙渊神剑立刻飞过来,格挡开来。两柄神剑相击,刺耳的争鸣声以及巨大的光芒立马引起了外面侍卫的警觉。今日执勤的伯赵冲了进来,后面跟着一队人马。 “出去”。感觉到有人要进来,乾荒立马脱下自己的外袍,将怀中抱着那不着寸缕的少女包裹好,大声的喊了一句。 除了伯赵没有理会,所有的侍卫都被高阳君的呵斥声震住,不敢再动一步。 “天帝,发生了何事”?伯赵喘着气冲到寝殿里的书房门口。只见天帝面色如霜的提着始祖剑,眼神肃杀的盯着书房里的高阳君,以及,他怀里抱着的一个惊恐的少女。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天帝寝殿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少女?自己明明一直在门口一刻都未离开过。伯赵依然遵循天帝的意志,拔出自己的佩剑,偏转剑锋直对着高阳君。 高阳君扫了一眼怀中的少女确定她被包裹的严严实实之后,对着少昊皱眉,“你发什么疯?” 少昊冷笑,再次举起了剑。“我发疯?你在这里弄了个女人,你说我发……” “这是阿迪”,乾荒生怕对方突然再来一剑,连忙打断了少昊。 “阿……迪……”?少昊和伯赵看着高阳君怀里怯生生的少女,皆是目瞪口呆。 “大主人……呜哇……”。乾荒怀里的少女看向少昊,大哭了起来。 “阿迪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你……为什么要打我?刚刚……吓死我了……”。少女不住的抽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好不可怜。 少昊的脑袋有些卡壳,关于自己养了几百年的那只三首丑狗突然变成一个美丽少女的冲击,让他呆滞了许久。 直到伯赵在旁边轻咳了一声,他已经收剑入鞘,面色尴尬的站在那里。 “你先出去吧”,少昊缓过神来对着伯赵说道。伯赵如获大赦,忙不迭的往外走去。 “让内御官进来,带……阿迪,去换身衣服”。少昊对着伯赵的背影,又吩咐了一句。 内御官进来看到这场面也是一呆,然后哭笑不得的将阿迪身上高阳君的外袍又裹了裹,拉着她出去了。出门的时候,伯赵抬头看了一眼,马上便低着头红了脸。 等人都走了,乾荒走过来抱住少昊,无奈的叹气。“天帝大神,竟然跟只狗吃醋,也不怕人笑话。” “哪里有吃醋,我只是怕是刺客”。少昊此时虽然不好意思,但是依然嘴硬的说道:“进来便看见高阳君被人撞倒,摁在身下,当然担心。” 乾荒笑着捏了捏少昊的脸,“是看到一个赤身裸体的姑娘,趴在你的高阳君身上,妒火中烧了吧?” “抬手便是杀招,天帝这吃味的劲可真够大的,啧啧啧……” “胡说八道”,少昊拍开他的手,转头出了书房。乾荒笑着摇了摇头,跟着他一起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阿迪怎么突然就化形了?而且刚化形应该是幼态才是,怎么会这么大”?少昊说着还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乾荒摇摇头,“不清楚”。接着他摸了摸头,不确定的说道:“也许阿迪总是夜晚偷吃,无意中吃了什么仙丹灵果?” “我刚正在看文书,它跑进来一直蹭我的腿。我将他抱起来发现它三张小脸全都皱在一起,看起来有些痛苦,腹部似乎有什么肿块。我以为它是吃多了积食,便用神力给它疏导。” 乾荒说到这里也是伸开双手,比划了一下。“它突然嘭的一下就化形,变的这么大,直直砸在我身上,将我和靠椅一起撞倒在地”。 两人并排坐在床上沉默了片刻,少昊神色古怪的开了口。“阿迪它……原来是个女的呀。” 乾荒翻了天帝一眼,“你养了它几百年,连它是公是母都不知道吗?” “我没事注意它那玩意儿干嘛”,少昊随口回到,接着他又看着乾荒紧张问道:“你……你看过它那里?” 高阳君真是被天帝气笑了。 “我不仅看过,我还经常摸它的肚皮呢,天帝打算怎么办呢?” 少昊垂头丧气的“唉……”了一声,坐到乾荒旁边,靠在他肩上,“我也摸过”。 突然少昊嘿嘿的笑了起来,他转头一脸揶揄对着乾荒笑道:“我小时候,还经常摸奎刚的肚皮,哈哈哈。” 乾荒想着奎刚躺下来敞开肚皮被少昊摸,配着他那整日一副苦大仇深的脸,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130章 阿迪化形了 内御官领着穿戴整齐的阿迪回来见天帝和少阳君,在门口的时候伯赵看着打扮的清丽动人的少女,又红着脸低下了头。 少昊和乾荒已经在内殿里坐着喝茶了,正说话间一抬头看到阿迪人模人样的进来,两个人都不禁笑了起来。 “我们家阿迪,原来是个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呀”。少昊看着那少女灵动清秀的面庞,水汪汪的大杏眼,明明跟他那整日除了吃就是睡的傻狗哪里都不沾边。 乾荒也放下茶盏走到阿迪面前,前后左右打量了一番,笑着问道:“阿迪,你的其他两个脑袋呢?” “收……收起来了”。阿迪拍了拍自己头上的珠翠,觉得很是别扭。 “我觉得你还是三个脑袋可爱一点”,乾荒伸手习惯性的想摸摸对方的头,可是对方这个人形让他将手又放下。 内御官在旁边行了一礼,看着少昊问道:“天帝,高阳君。如今阿迪已化形,需要给她重新安排差事和住处吗?” “唔……”,乾荒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确实阿迪这个样子,再睡在我们门口的墙角小窝不大合适了。” 少昊赞同的点点头,正在思考安排阿迪去哪里当差比较合适。 阿迪却突然扑下来抱住了乾荒的小腿,哭的撕心裂肺。“二主人,你不要我了吗?”。 “别赶阿迪走,你们别赶阿迪走啊,阿迪很乖的。” “我再也不夜里偷吃东西了,也不乱咬你们的鞋了,你们别扔掉我。” 乾荒无奈的回头看着少昊,少昊也是一脸苦笑。内御官乐了,笑着蹲下来想拉阿迪起来。毕竟一个少女这样抱着高阳君的腿,实在是太不好看了。 可是阿迪却似乎害怕马上就要将她拖走一般,死死的抱住乾荒的小腿不放。甚至手脚并用的抱住对方的大腿,用自己的腿缠着对方的小腿,如同抱树的猴崽一般,不让自己被拽走。 乾荒一面跟阿迪解释并不是不要她了,而是她现在化形了和以前不一样了。一面尽量的用手将对方从自己腿上拨开,可是阿迪实在是用了吃奶的力气,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下,乾荒实在推不动。 向来清风明月,高洁傲岸的高阳君,第一次被人弄得如此狼狈。那少女整个人都缠在自己一条腿上,姿势……呃……极度不雅,甚至可以说是有伤风化。 少昊看着难得这样窘迫的乾荒哈哈大笑,“高阳君这回是秀才遇到兵了吧”?接着对着口门喊了一声:“来人,传奎刚过来。” 奎刚此时正在自己住处的庭院里,头疼的对着丹霞神女。忽然侍卫来报天帝急召他,虽然心中想着今个是伯赵执勤啊,但是如今有个这么好的脱身理由,便立马跟丹霞致歉,以立刻要去忙公务的理由快步离开。 “伯赵,天帝找我何事”?奎刚还没走到就远远的开口问了站在门口的伯赵。伯赵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你进去就知道了”。 奎刚一头雾水的推开门,然后被惊的脚都挪不动了。 这……这……高阳君怎么跟这个女的?奎刚立马抬头看向天帝,只见少昊满脸戏谑的大笑。 气氛,似乎和应该的不大一样啊。 少昊看见他立马走过来拉住他,“奎刚你总算来了,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少昊一边说着,一边把他拉到高阳君旁边,指着姿势实在不堪入目的少女对奎刚道:“阿迪化形了”。 奎刚反应了一会,然后转头看着那哭的稀里哗啦抱着高阳君大腿的少女,不禁也瘪了瘪嘴。 “你们都是兽族,你快跟阿迪解释一下”,少昊的声音,是克制不住的想笑。“好让她放开高阳君吧”。 奎刚叹了口气,蹲在阿迪旁边,开始耐心的跟她解释什么是化形,为什么会化形,化形之后会有什么不同。 阿迪听完却丝毫没有放开高阳君的大腿,还哭着问道:“这跟赶我走有什么关系?” 奎刚斟酌了一下,回答道:“因为你化形了就需要跟天帝和高阳君避嫌了”。 “为什么?天帝和高阳君不就跟我的爹娘一样吗?” 阿迪突然冒出来一句石破惊天的话,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然后大笑了起来。 “阿迪……哈哈哈……你可真是……”。少昊笑的人仰马翻,“那你能先放开你爹吗?” 乾荒突然吊起眼尾,水光滟潋的看了少昊一眼。少昊突然反应过来,他这话不就是等于变相承认了自己是她娘吗? 少昊有些尴尬的清咳了一下,求助的看着奎刚,“你……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奎刚认真思索了一会,抬头答道:“可以请涂山侧妃来试试,我虽然也是兽族,可和阿迪……阿迪姑娘,毕竟男女有别,有些话说起来不方便”。 “好”,少昊没有丝毫的犹豫,立马对着门口又喊了一声:“召涂山侧妃过来”。 奎刚看着抱着高阳君大腿不放,把眼泪鼻涕都蹭在他身上的阿迪。不由的,想到自己当初刚化形的时候。 那是一个月圆之夜,他感觉体内躁动异常便独自跑了出去。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的精疲力尽,直到累的再也动不了。 骨骼仿佛寸寸断裂,经脉似乎全部错位,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完全打碎了,然后清晰的听见他们变形和重组的声音。肉体的剧痛和精神上的强大冲击,让他晕厥了过去。 再醒来时,月光下的他发现自己已经脱胎换骨,有了人形。有了,和少昊一样的形体。 他压抑不住体内的兴奋,飞奔回了主人身边,直到在门口被丹朱拦下,丹朱拔剑对着他,警惕的问着他是谁。 后来回想很是羞耻,当时他就全身赤裸的这么跑了回来。可是那时候的他,不懂礼仪规矩,也不知道什么是羞耻。他只是很激动很兴奋的想告诉自己的主人,我现在变的和你一样了。 少昊听到动静走了出来,惊讶的看着他。片刻后他被人带了下去,有礼仪神官来教导了他一个月,他开始渐渐的明白了如何做一个妖。 也明白了,狼和狼妖,是完全不一样的了。 一个月后,他回到了天帝身边。从此成了少昊身边那个恪守成规,沉默寡言的贴身神侍。 “奎刚,你能化形我真的很高兴”。少年少昊眉眼弯弯的看着他,眼中闪耀着喜悦的光芒。 “你愿意,留在我身边保护我吗”? “我愿意,我这一生的使命,就是守护你”。 狼妖奎刚跪在地上,亲吻着天帝的脚背,献上了自己的全部忠诚和虔诚。 第131章 你掉毛吗 涂山侧妃一进来看到这鸡飞狗跳的场面,就忍不住当场大笑了起来。 “高阳君,你可真是容易招人呢,哈哈哈哈”。涂山氏笑的有些肆意,似乎忘记了天帝就在旁边。 乾荒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反问了一句:“你们四条腿毛茸茸的,都这么稀罕本君吗?” “得了吧你,老娘才不稀……”,涂山侧妃似乎猛然想起来天帝就在她身后,只见她变戏法似的瞬间就换了一副面孔,满脸温柔贤惠娇滴滴的样子。 “天……帝……”,她突然对着少昊撒起了娇,“你看高阳君这样欺负人家”。 少昊看着这位涂山氏玩了一出变脸,也是觉得好笑。又想起之前自己和乾荒一起在她那里的那日,当时乾荒自然又随意的指使她出去并且把风,她不仅坦然接受了,还乖觉的按照高阳君的吩咐做的妥妥帖帖。 之前觉得可能是她胆子小,如今看来,两人一见面就嬉笑怒骂的开着玩笑,应该乾荒和她私交还是不错的。 呃……乾荒为什么明明爱醋的要死,却又和他的两位侧妃处的关系不错?难道,乾荒只吃男人的醋? 少昊甩了甩自己的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大概和涂山氏说了一下目前的状况,让她想想办法。 涂山氏听完眼珠转了几圈,走过去蹲在阿迪旁边,摸了摸她的脑袋。“傻闺女,你先跟我走吧。” 阿迪又抱紧了自己的手臂,抗拒的摇了摇头。 “我带你去上课,上完课你就能回家了,小孩子都是出去要上课的”。 “真的”? “真的”。涂山氏扑闪着自己的细长的眼眸,看起来特别认真。 “真的”?阿迪抬头又看了看自己的二主人。 乾荒立马点了点头,“真的”。 “你好好上课,等课业结束了……”。乾荒转头看了少昊一眼,睫毛压的眼睛一弯,“爹和娘就去接你。” 涂山氏带走了阿迪之后,高阳君终于松下了那口气。他看着自己被揉皱的乱七八糟长衣下摆,以及上面被蹭的眼泪鼻涕口水。和少昊对视了一眼,竟真的莫名的感受到了一种自家孩子胡闹的无奈。 高阳君回到寝殿就立马脱了脏掉的外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很是精疲力尽。 少昊坐在旁边,将他的脑袋搬到自己腿上轻轻的揉着。“想不到高阳君这么年轻,就开始为孩子头疼了”。 乾荒不自觉的弯了弯嘴角,原本闭着眼睛享受着天帝大神亲手按头的舒适,此刻却突然睁开了双眼。乾荒的眸中幽深静黑,他勾下对方的脖子让彼此脸贴近,表情似乎很是淡然:“关于孩子,和别人,我没想过。和你,我求不来。” 听着话叫人听着既痴情动人又充满遗憾之感,少昊的手顿住,他心潮涌动,差点忍不住对乾荒说:也许你求的来呢。 片刻后少昊接着又轻柔的按了起来,语气欢快的打趣道:“如果高阳君可以亲自生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好好出一份力”。 乾荒笑了一声,使坏的掐了一把对方的腰。两人打闹成一团,不像为人父母,倒是自己像两个孩子。 打闹累了的两个人,抱在一起靠在床头说话。乾荒从后面搂着少昊,把玩着他的青丝,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口,“对了,我有个事情早就想问你,后来却一直忘了”。 少昊轻轻“嗯”了一声。 “传说少昊天帝天生三身,我一直好奇,你的真身是什么样子的。” 少昊整个背部完全僵住,乾荒怎么会突然问起三身之事? 搂着他背部的乾荒自然立刻感觉到怀中之人的反应,他不解将头伸过来看着少昊。“怎么了?你的真身,有什么问题吗?” 接着他闷声的笑了起来,“你不会跟阿迪一样,是有三个脑袋的吧?哈哈哈……难怪你养宠物,选了个三头犬呢。” 少昊扭头在对方肩膀上捶了一拳,笑骂道:“你才有三个脑袋”。 “给我看看嘛”,乾荒不依不饶的抱着对方哄道:“我想看看你的真身,我想看看三身之体是什么样子”。 “高阳君是太闲了吗”?少昊翻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若是真的觉得太闲,倒可以去找点正事做做。” “给我看看”,乾荒依然在撒着娇。“你放心,再丑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少昊转过身子,怒目切齿的看着乾荒说道:“高阳君安心,天帝的身上没有任何一处,会是丑的地方。” 少年不依不饶又磨了一阵,少昊终于给他弄得有些不耐烦了。少昊推开乾荒,站起了身,面容严肃又庄重的看着他。 “你以后会见到三身的,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现在不行”?乾荒越发好奇了起来。 “因为你现在是脱毛期?全身羽毛掉的斑秃很难看吗?” 少昊翻了他一眼。 “那是因为你的真身太大了?这里呆不下吗?那我们可以出去找个空旷的地方”。 少昊又翻了他一眼。 “难道?因为你的真身……” “好了,你再瞎猜我就堵上你的嘴”。少昊觉得乾荒再这样乱猜下去,他就要被气死了,于是打断了对方。 看着乾荒眼睛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去,嘴角却瘪了下来,一副被他吼的委屈的样子。 少昊俯下身,亲了亲对方的额头。“我只是……现在还没准备好。” “你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乾荒?” “我以后,会给你看到我的真身,也会告诉你三身的秘密。” 少昊温柔无比的看着面前的少年,伸出手轻轻的将他发丝抚到耳后,吻上他眉心的天帝印记图腾。发愿一般的郑重其事的说道:“你要的一切,我以后都会给你”。 第132章 催促交接 “那日彦硕同我说,少阳君不点头,很多将领心思不定,阳奉阴违的磨蹭着交接事宜”。乾荒没有再纠缠关于三身的事,他放开少昊走到窗前。 “我对于这些本是无所谓的”,乾荒低着头。“只是这次的事不由的让我有些不好的担心”。 “你担心什么”?少昊也走了过来。 “天河大营的将士大多数竟然不奉天帝令,而唯少阳君马首是瞻”。乾荒转过头看着少昊,眼神深邃冷厉。 “平日里也没什么,可若有一天,少阳君反了呢?” 少昊沉默。 “少阳君不会反的,他是父神最信任的人,也是一直辅佐我的人。若他想反,我年幼时,是最好的机会。” 乾荒深深叹了一口,他无奈的笑着摇摇头。“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了我。” 少昊不解的看着他,随即笑了笑,张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乾荒直接打断。 “你知道当初破军为何而反吗?” “因为我”。 “阿挚,我的存在,我和你在一起。于他们那些先天神邸而言,都是羞辱。” “我杀破军,的确是我气不过他竟然还在肖想你。可是,他也想杀我。不仅仅因为我和你在一起嫉妒,还因为他觉得我玷污了至高无上的天帝。玷污天帝,就等于羞辱了整个神族。” 乾荒抱着少昊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腹部,用脸蹭了蹭。“当日破军曾对我诅咒,等你厌弃了我,一定会派别的人来了结我。” “他说我日后的下场,一定会比他惨上千百倍。” “当时我只当是他是随口咒骂的发泄而已,如今想来,他诅咒所应之人,应该就是少阳君。他早就料到,以后我会和少阳君……你死我活。” 乾荒放开少昊的腰,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对方。“若有一日,天河大营百万天兵来此逼宫,让你结果了我。届时君王掩面求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乾荒必定不会让你为难。” 少昊连忙捂住少年的嘴,“你别胡说”。乾荒落寞的笑了笑,将捂住自己嘴的那只手拿起,然后亲吻,边吻边笑,“只要你能好好的,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你莫要胡思乱想,明日我就同你一起去天河大营”,少昊反握住对方的手,轻声安慰道。 “天河十一营给不给我,这并不重要”。乾荒抽走手,走回窗边,将窗户全部推开。 “重要的是:天河大营,天帝亲兵,都必须是你的,只是你一个人的。” 少昊站在乾荒身后,眼神晦暗不明。 第二日天帝在天河大营堂屋内,召来十一营主将,呵斥众将尸位素餐、饱食终日、碌碌无为。简单的军务交接,竟然这么多天进度如此缓慢。 众将皆沉默不语,彦硕刚上前一步准备说什么,却被益廉拽住,对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少昊看着低眉顺眼的众人,越说火气越大,他看着对面的这十一位沉默不语的将军,是在对他无声的反抗和违逆。 众人互相交换了一圈眼神之后,着雍营的主将庆格将军缓缓上前,对着天帝行礼道:“我等皆在等少阳君的手令确认最后的交接,可少阳君一直闭门谢客,我等拿不到手令,故才……” “咣当……”,天帝随手拿起了桌上的虎头镇纸,直直砸向了庆格将军。魁梧的将军被重物正中前胸,闷哼了一声,不敢再说一句话。 “这天河大营,到底是天帝我的亲兵?还是他少阳君的亲兵”? 少昊冷脸冷笑着环顾了一圈。 “诸位将军到底效忠的是天帝,还是他少阳君?” 如此大逆质问,众将皆跪地高呼不敢。 正当气氛剑拔弩张之时,一句低沉的男声在门口响起,“天帝对本君有气,直接冲本君来便是,何必为难诸位将军”。 少昊看到少阳君,有一瞬间的不自在。想到那日他对自己说的话,做的事,就别扭的很。天帝千百年来也算的上是风月老手了,不管是逢场作戏还是觉得有趣,和人调情也好,亲热也罢,都不曾有过那样的怪异之感。 “你们都先退下吧,本君和天帝好好谈谈”。少阳君行庭信步的走进来,对着跪了一地的将军说道。 众将未听天帝首肯,皆仍跪地不敢动。 少昊后仰靠在椅背上,挥了挥手,“退下吧”。众将如获大赦,连忙起身告辞。 “长苑”,见人已经都走了,少阳君喊了一声自己的随侍。“将门关上,在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任何人,尤其是那个人族。” “少阳君”,少昊下意识的理了理自己的领口。“你我谈论公务而已,何必背人?” “如今天帝同我只有公务可以谈了,是吗?”少阳君苦笑。 “小阿挚当年……”,他抬起头似乎在回忆什么美好的事情,嘴角含笑。 “幸得少阳君教导,当年那软弱无能的孩子,已经脱胎换骨了”,少昊此时并不想和他回忆曾经。 少阳君一步步走向端坐在军案上的少昊,“天帝可知我为何这次化形,早生了华发?” 少昊抬头看着满头银丝的少阳君,曾经的少阳君是那样的云鬓乌发。 “这些年有劳少阳君操劳了,我一直心中感念你的辅佐之恩”。 “操劳”?少阳君似乎听到了十分好笑的事,“你觉得什么样的操劳,能让我如此?” “唯有情之一字能让人黯然销魂至此,一夜白发”。 少阳君走到军案旁,突然将坐在那里的天帝拽了起来,他眯着眼睛看着少昊那张脸。那张让他不知不觉动了心,生了欲,跌入万丈红尘的脸。 少昊感觉到对方危险的气息,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想挣脱开对方的手。可是少阳君腕力极大,死死的拽着他,一时间无法挣脱。 “阿挚”,少阳君将天帝猛然摁在了背后的墙上。“我当初一直无视着你的心意,是因为我觉得我不能,更不该。帝俊当年把你托付给我,是何等的信任。我怎么能……怎么能对他唯一的儿子,生出那样的心思。” “我千百年来像个苦行僧一样守着你,碰都不敢碰。甚至连想,都觉得罪恶。” 少昊脸色有些发白,他回忆起这千百年来和少阳君的种种,只觉得荒谬又不可置信。 第133章 你要弑君谋逆吗?少阳君 “我亲自为你挑选了妻子,我告诉自己那些妄念和龌龊,该放下了。我以为看到你娶妻生子,我便真的可以放下了。” “可是,入莲化形之时,心魔欲念在我最脆弱的时候袭来。逼着我清晰无比的看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我看到你在那里。” 少阳君那双千百年波澜不惊的眸子,如今却涌起了惊天骇浪。“我看到你在那里,我闭上眼睛也没有用,你就在那里。” “我不愿承认,恼羞成怒。我回来之后越发想远离你,我冷眼旁观着你身边的那些男男女女,来来去去。” 少阳君摁住少昊手腕的那只手,因为用力而发出了咯咯的响声。“结果你在下界弄了那么个卑贱的玩意儿上来,你和他整日同吃同住,你让低贱的人族去领兵,你抬举他到都封了主君”。 少阳君的面容有些狰狞,他的话仿佛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竟然……你竟然给他封了高阳的封号……”。 “你摘下佩戴了千百年的凤鸿氏凤翎羽,你和他一起戴上了比翼鸟……你竟然……竟然……”。 少阳君用力的抽出少昊头上的那根流光溢彩的发簪,在手中锵然折断。 “你竟然戴的是雌鸟。” 少昊顷刻间披头散发,但是这近在咫尺间暴怒又陌生的少阳君,让他没有任何心思去想自己如今仪容不整。他看着少阳君折断那只雌鸟发簪,脸色阴沉到极点,运转神力用力的将僭越无礼的臣子狠狠推开。 “那个人族男子到底用什么蛊惑了你?让你这样失了心智?他到底还想找你要什么?你是不是要把这个天帝之位,也给他?”。少阳君脸红筋爆,立刻又压迫感极强的覆在对方身上。 “乾荒从来没有看不起我身上一半的人族血脉,他从来不觉得我是个杂种”。少昊眼神锋利,第一次对着辅佐自己的第一功臣大吼着说话。“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从来不把我看做杂种。” “他对我什么都不图,他只找我要过一样东西,就是我的真心。他唯一在我这里要的东西,就是我的唯一。” “他从未把我当做天帝,他单纯的不会去考虑你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喜欢的是阿挚,只是阿挚。” 少昊吼着又将对方狠狠推开,眼眶发红却无比倔强。 “你让他抱了,是吗?”。少阳君猝然间被推开,没有站稳往后踉跄了好几步。他将手中折断的发簪扔在地上,眼神阴鸷又欲海翻腾。 他低沉着笑着,转过头盯着这个被他从小带大的君王,这个他爱而不得,不敢触碰,不敢肖想的天帝,笑的越来越疯狂。 “如果……那个卑贱的人族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肩头处传来裂锦之声音,腰身被勒住,接着就被卷入一个滚烫的怀抱。少昊身体一颤,不断往里挪,不停的缠上来的人周旋。 “你,放开我。”少昊偏着头,不敢去看他,语气又羞又愤。“少阳君,你疯了吗?这是在天河大营,我是天帝。” “呵……天帝……”,少阳君将头埋在他的颈窝,深吸了一口对方身上的气息。 “你在那个卑贱的玩意儿身下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你是天帝?”。少阳君恶狠狠的抽开了少昊的腰封,手顺着美好曲线的腰肢伸了进去。 “你放肆……”。少昊被对方语言和肢体的双重羞辱彻底激怒了,他运转神力,将始祖剑召到手中,抬手便横劈了过去。 剑气扫过来,少阳君微微放开了禁锢,往后退了几步。因为一切发生的太快,少阳君似乎没想过少昊竟然会对他拔剑,躲闪不及之下,胸前的几抹发丝被割断。 “噌……”,少阳君眼睛发红竟也召唤出了佩剑,“你的剑技可都是我所授的”。说着便一剑刺过来,企图挑开少昊的剑。两人都动了真怒,下手也都几乎未保留。 少昊咬住嘴唇不语,只是眼神冰冷的再次将剑横在自己身前。他右手微颤,如今他只有一半的神力,刚刚一击之下,竟然隐隐觉得手臂微麻。 “天帝若是真的不愿,为何不用全力”?少阳君眼神微微错愕,天帝的实力他是知道的,所以刚才他一击之下是使了七八分力道的。可是没想到少昊架势唬人,可跟他动手时竟然只用了半成的神力。 想到此处少阳君收敛了煞气,眼神也温柔了起来。心中又喜又无奈,只道这人可真是嘴硬,又可爱又可气。 “阿挚,别闹了”。少阳君向来冷如碎冰的声音此刻却温柔的不像话,他盯着对方的脸,继续朝他走过去。 还未靠近便又被一道剑气逼退,少阳君抬剑格挡之后,震惊又恼怒的看着对方。 “少阳君,你若再如此无礼,别怪我不念往日的情分了”。少昊心中焦急,只能虚张声势的希望吓住对方。 一直紧闭的大门被从外嘭的一声踹开,用力之大直接将那两扇门板直接踹的掉落,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少昊和少阳君不由的都朝门口看去。 只见脸色阴沉到极点的高阳君持剑踹门而入,长苑倒在门外,还在挣扎的对着高阳君伸手和出言阻止。 奎刚看到屋内的情况也是脸色一变,拔出剑立马冲到少昊身前,用饿狼一般的眼神死死敌视着对面的少阳君。 “少阳君是要对天帝拔剑相向吗”?高阳君语调阴森,眼神却仿佛钉在少阳君脸上,缓步走着。 “你是要弑君谋逆吗?少阳君”,少年阴沉低冷的问出一句诛心之论。 少阳君看着这个人族少年,恨不得马上就一剑杀了他。可是突然被他这句话愣住,他似乎猛然清醒过来一般,回头看了一眼衣冠不整披头散发的天帝,收回了剑。 这般巨大的动静引来了附近将士,嘈杂又喧闹的声音逐渐靠近。乾荒走到少昊旁边,看着他那副模样,握住剑柄的手已经发白了,甚至发出了咯咯的骨骼之声。 一阵浓郁又让人窒息的杀气,从脸色阴鸷唇角紧闭的高阳君身上弥漫开来。少昊猝然抬头,拉了拉对方的衣角。奎刚也是微微讶异的看向了高阳君,就连相持在对面的少阳君,也清晰的感觉到这人族身上阴冷无比的杀意,他眯起了眼睛。 第134章 我们回家 彦硕第一个冲到了门口,看到天河大营堂屋内一片狼藉的景象,瞬间不知所措了起来。紧跟在他身后的益廉也是瞳孔一缩,随即转头走到庭院大门之外,招呼士兵进行拦截,不许任何人进来。 高阳君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披在天帝身上之后,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紧攥的手没有松开过剑柄。整个人看起来杀气腾腾,阴森可怖。 少昊清晰的感觉乾荒的怒气和杀气,可是他更清晰的知道,乾荒不是少阳君的对手。他怕乾荒冲动和少阳君动手,会受伤。少昊紧张的扯了扯对方的手,少年全身一抖。少昊不顾大庭广众直接扑到他怀里,死死的把他抱住。 “我们回去,乾荒,我们回去”。少昊的声音有些紧张,他怕急了那两人会动起手。 过了半晌之后,少年才缓缓的开口:“好,我们回家”。 少昊拥上少年肩背,冰肌玉骨的脸紧贴着他的颈窝,一下又一下地磨蹭,百般眷恋依慕。乾荒刚刚对他说,“我们回家”。 “我们回家”,多么温暖和美好的字眼。是可以抵挡任何外来伤害,和安抚内心不安的铠甲和戎装。 “如果你只是想要收权我可以给你,整个天河大营我都可以还给你”。少阳君看着相拥而去的两个人,在背后无力的说着。 “只是,你不可以给他”。 “卑贱的人族,绝对不可以。” “你有人族血脉,这对你产生了不好的影响。但是你应该清醒过来,你是天帝。”少阳君的语气又开始冰冷和坚决起来,仿佛不容置疑。 也许是乾荒的怀抱温暖的让人软弱,所有强撑的委屈和泪水再也撑不住了,少昊不自觉的回忆起当年的那一幕。 “唉。。。少昊终究是个杂种。众神不服他也是在所难免的,你我多护着点就是了”。少阳君无奈的跟副将说着,抬眼便看到站在门口一角小少昊。他脸色一片雪白,贝齿紧紧咬着殷红的朱唇,瞳孔幽深。 少阳君。。。刚刚也叫他杂种?原以为这个人是唯一的依赖,还以为他和别的人都不一样。 原来,都是一样的。 在所有众神的眼中,自己永远都是个被人族血脉玷污的。。。杂种。。。 他们都觉得我不配当天帝,甚至他们觉得我根本不该存在,不配活着。 走至门口的少昊停住脚步,他没有转身语气冰冷,“少阳君,这是我的天河大营,不是你的,从来都不需要你来给。”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天帝如此抬举这个人族,可是,他拿得动吗?” “低贱的玩意儿永远都是低贱,他配不上高阳的封号,更配不上天河十一营,呵……” 乾荒的脚步也定住了,他低头沉吟了很久,缓缓转过身。 “七日后,天河大营校场,请少阳君赐教”。 “少阳君,为人臣子,你不该这样同天帝说话,更不该剑指君王。” 少阳君听到乾荒的话,不屑的笑了起来,傲慢的回击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教训我?” “既然你如此自不量力,也省的本君诸多麻烦。七日后,便是你的死期。” 乾荒只是抬起头,平静的看他的眼睛,标准的行了一个平辈之礼。“本君不才,愿以一己之身为天帝争得几分尊严,虽死不悔。” 少昊瞳孔一震,脸色苍白的看着身边淡淡出声的少年。乾荒在说什么?他要挑战少阳君?如今自己都未必是少阳君的对手,乾荒他…… 乾荒回过头,用力的拽住少昊的手腕,“阿挚,我们回家”。 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情绪激动之下脱口而出,只见当场所有人都被那两个字呆住。彦硕更是眼睛瞪的像铜铃,他看看高阳君,又看看天帝,最后又看向益廉。益廉将军也是怔住,同样迷茫的回看他。 少昊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另一只手,覆盖在乾荒手上拍了两下,莫名的红了眼尾,喉咙中挤出一个“好”字。 只有乾荒,他的乾荒,从来不曾看不起自己的人族血脉。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杂种,不觉得他不配当天帝,不配活下去。 甚至乾荒在乎的,根本就不是少昊是不是天帝。乾荒爱他,要的只有他,只是他这个人,是阿挚这个人。 两人沉默的骑在天马上,一路无言。行至半路,乾荒突然勒住缰绳,笑着对少昊说道:“我们今日下去一次吧,我带你去看看轩辕氏现在部族”。 少昊不明所以,但是乾荒已经调转马头,朝着天梯的方向而去了。少昊跟了上来,不解的问道:“为何突然想下界去看你的部族了?” 乾荒意味深长的对他笑着,“我们人族的规矩,若是看中了谁家的姑娘,定是要先带她回自己部族,给长辈和族长看看的。” “其实我早就想带你去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少昊没想到乾荒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突然有些脸红,吊着那双桃花眼的眼角笑骂道:“我又不是你看中的姑娘。” “你虽然不是个姑娘,可确实是乾荒看中的人,唯一的心上人”。乾荒笑意越发深邃,清风中夹杂着他脉脉的柔情的声音。 “我带你回家,回我的家。” 天梯值守的鹘鸠部长老看到天帝和高阳君突然来此,连忙上前迎接询问。“天帝为何来此?” “我同高阳君要下去,打开天梯吧”。少昊将天马递给赶来的侍从。 “诺”,鹘鸠部长老虽然觉得有些微微差异,但天帝的心思他也猜不透,便尊令开始操作起来。 乾荒和鹘鸠部长老见礼之后,便低着头拉着少昊的手走了下去,他脚步很快,似乎心情急迫。鹘鸠部长老看着两人这很不成体统的牵手而行,在后连连摇头叹气。 天河十一营之事,如今神界人人讳莫如深。少阳君不愿交,天帝执意要拨,弄得十一营的将领们很是头大,左右为难。他们这些族长、主君们,也都擦着看眼睛看事态如何发展。 毕竟如果高阳君真的得到了天河十一营,那他就再也不是那个空有虚衔的主君了。他将得到和天帝分庭抗礼的权势,压制各部的实力。 第135章 带你回我的家 若水侯昌意忽闻高阳君来到,连忙带人出去迎接。他虽然是乾荒的父亲,可是高阳君却是神界主君大人,而他作为人族部落的首领,对神界的主君大人应该是顶礼膜拜的。 当日逐鹿战场一别,又是数十年未见这个儿子。人族的寿命很短,若不是乾荒给与的仙草神丹将他续命,可能他此生都不会再见到乾荒了。 乾荒突然回来,昌意有些激动也有些无措,连忙从自己的屋子里出来往外走去。可是没走几步就发现族人们鸦雀无声,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欢呼雀跃场面。甚至前面的族人全部跪倒匍匐在地,远处模模糊糊站着两个人影,看不太真切。 当他走近看清来者何人之后,心头巨震,恐慌不已,不自觉的也立刻跪地匍匐了下来。 和乾荒一起的那个人,那张天下最俊美的容颜,那尊日日被供奉在族中的神像,那个他只见过一面却永远不会忘记的脸。 那是……天帝? 年迈的大祭司赶来之后,立刻跪在地上,一路跪行过来,两只裤腿已全部磨破。可他却依然无比虔诚的,一步步,跪地而走。直到跪到天帝脚下,激动颤抖的,亲吻了这位至高之神的脚背。 少昊本是一派自然的接受着人族的顶礼膜拜,可不经意的撇见乾荒的眼睛。发现他只是盯着匍匐跪地朝拜自己的昌意,这是天帝生平第一次觉得,人族跪拜他有些不妥。 少昊下意识的走过去,扶起了不敢抬头的若水侯昌意。突然被天帝触碰,昌意激动又惶恐,竟然一时间呆住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傻傻的睁着眼睛,眼神空茫的看向自己的儿子。 乾荒脸上的笑有些冷,但是很快他便收敛了那一丝冷气,只剩下亲人欢聚的欣喜。 “母亲呢”?乾荒走到少昊身边,笑盈盈的看着父亲问到。 昌意抬起头,看着高阳君大人,他的儿子如今长的这样的挺拔和英俊。他现在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了。他周身散发着不可名状的贵气,以及和天帝一样,不可让人直视的威仪。 “不知天帝突然驾临……”,身后传来大祭司怯生生的声音,他依然匍匐跪地,不敢抬头。 “无事,大祭司不必紧张”,乾荒走过去扶起大祭司,对他温和的笑着。“天帝只是……”,他转头看着少昊,意味深长的说道:“天帝只是,跟我回家”。 天帝突降若水,整个部族兴奋又紧张,立刻杀牛宰羊,要用最盛大的篝火晚宴迎接天帝大神。 族人全部忙碌了起来,连女枢也只来得及抱着乾荒哭了一阵,便忙着去准备了。人族用最原始也最直接的方式,想表达着对天帝的崇敬。 天已经黑了下来,新月挂在枝头,繁星缀满夜空。月牙儿看着今晚这异常繁忙又热闹的人族部族,似乎想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乾荒带着少昊在四处转了转,便拉着他走到一个小山丘上席地而坐。 “你来了族人们很激动,所以想准备最丰盛的食物,有些费时间。他们不懂规矩和礼仪,你不要介意”。容容月光下,乾荒温柔的对着身边的人开口。 “什么礼仪规矩,都不及你欢喜”。少昊靠上了身边少年的肩膀,看着山丘下灯火通明火把攒动,人声鼎沸的人族部落。突然觉得这人间烟火气,可能比云巅之上的神界更吸引自己。 静默了很久很久,乾荒突然双手搭上了少昊的双肩,让他面对自己。少年的眼眸里映着星光,盛满了对方的影子。 “阿挚,跟我成亲吧”。 “我们来办人族的第一场婚礼”。 少昊被乾荒幽深的瞳仁吸了进去,他觉得自己刚刚产生了幻觉,乾荒说了什么?他要和他成亲,要和他举行人族第一场的婚礼? “成亲”?少昊不确定的问道。 乾荒的幽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潜藏纷繁着很多杂乱的东西,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轩辕氏姬乾荒,昌意之子,黄帝之孙。愿祈金天氏挚结白首之约。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乾荒站起身,郑重其事的又对着少昊说了一遍。 等到了乾荒的再次确定之后,喜悦仿佛将少昊全身骨头都揉碎了。他那双桃花眼被已经打湿的睫毛压的极弯极弯,甚至眼圈都是红的。 少昊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点了点头。 乾荒的眉眼突然就生动极了,他像个急于炫耀自己的玩具,好让对方那个和自己玩的孩子。 开始激动又动情的不停的说道:“以后我们会在我的部族里,一起看日升月落,看斗转星移。 晴天我们就跑马,在无尽的原野上一直跑到尽头。下雨我们就一起靠在窗边听雨声,雨停了我教你去玩泥巴,我给你捏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晚上我们会夜夜生起篝火,我会把猎到最好的食物给你,睡觉的时候我会一直唱摇篮曲给你听。” “我会为你搭建一座屋子,不需要太大,也不会太小。肯定不如天帝神殿富丽堂皇,但是却只有你和我,永远只有你和我。” “我们人间有四季变换,有春夏冬秋各有不同。我们一起春日播种,夏日戏水,秋扫落叶,冬除积雪。” “每天我们都一起看着太阳升起,再看着它落下。然后我们会像现在这样,在草地上看月亮,看星星。” 少昊被乾荒紧紧的抱在怀里,将头埋在对方的颈窝里,深深呼吸着对方身上的气息和让人迷醉的熏香。“以后满天的那些星君,主君,都只能眼巴巴的在天上看着我抱着你”。 少昊在神界见过世间最绚烂的极光烟花,可是没有人任何一朵,可以比他此刻心里炸裂的这朵更加缤纷夺目,更加炙热滚烫。 他紧紧反搂住乾荒的腰,闭上眼睛,想象中乾荒口中的未来,想着那一幕幕美好又温馨无比的以后。 少昊在心中默念着:“我们会恩爱白首,子孙满堂。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直到沧海桑田再也不会变换,直到这天上的每一颗星辰,都陨落的那一天 ”。 第136章 我要成亲 “就今晚吧,阿挚”。乾荒神色是抑制不住的急切,这急切让少昊微微蹙了眉。 他回想了一下,从天河大营出来开始。乾荒不仅想法天马行空,而且任何事都似乎特别急切。就像……就像要来不及了一样…… 来不及……来不及? 少昊猛然想起来,乾荒和少阳君约定了七日之后在天河大营一较高下。所有人都清楚,这场比试不仅分胜负,还可能决生死。 所以……乾荒是……他是想在这七日之内,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 少昊心神不宁,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试探的问道:“高阳君可是要跟天帝成亲,怎么能如此草率呢?” 乾荒神色一变,肉眼可见的脸色苍白了下来。少昊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柔声细语。“你是不是怕七日后跟少阳君……你怕现在不做,就来不及了吗?” 少年没有说话,却更紧的抱住了他,身体微微的发抖。“阿挚,我不想抱憾而……。” “嘘”,少昊连忙伸出手捂住了对方的嘴 ,他的眼神坚定而决绝。“你不会有事的,你要精心的准备盛大的婚礼,同天帝成亲”。 少昊用自己滚烫的胸膛,贴住对方那颗狂跳的心脏,不容置疑的再次说道:“你会赢的,你是我的高阳。” 乾荒收紧了环在对方腰部的手臂,轻轻的“嗯”了一声。 山丘下的篝火已经全部点了起来,乾荒拉着少昊走了下去。所有的人族看见天帝过来,全部再次匍匐跪地,原本喧闹的场面再次鸦雀无声。 这场景着实有些诡异,围绕着火红炙热的篝火旁,热闹的人群瞬间偃旗息鼓,默不作声。安静的连夜风的呼啸声,火架上烧烤食物的滋滋冒油声,都清晰可闻。 这是人族对天帝骨子里的敬畏,这是人族对神族逆来顺受了千万年的卑微,这是人看到神,最本能的反应。 乾荒冷眼旁观着这一切,那晦暗不明的眼神里,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片刻后少年又笑了起来,他扶起跪在自己脚边的父亲说道:“阿爸,让大家都起来吧,我带着天帝去屋子里吃”。 少昊、乾荒、昌意、女枢四人坐在屋子里,由族人将食物送进来。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昌意和女枢看到自己唯一的儿子很是高兴,可是旁边端坐着天帝大神,他们又十分的拘谨和无措。 少昊倒是神情自若,他一直颇为好奇的从旁边窗户上,一直看着外面那些载歌载舞围着篝火唱歌跳舞的人族,面带微笑。 四人沉默了吃了一会之后,乾荒突然在这诡异又安静的气氛中开了口。“阿爸,请尽快通知阿爷,让他百忙中抽空来为我举行一场婚礼。” 昌意一愣,乾荒之前给的礼仪典籍中确实记载了“婚礼”这一仪式和庆典。可是人族现在仍然还在四处征战,大多数人还在居无定所的为生存而战,所以并没有人举行过婚礼这件事情。 女枢倒是激动了起来,没有一个母亲在知道自己儿子要娶妻之后会不激动的,她甚至忘记了旁边还有一位天帝大神。 “乾荒,你要娶亲了吗?是哪里的姑娘”?随即她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小心翼翼的又问了一句:“是人族?还是……神?” 乾荒看了一眼微微有些脸红的少昊,对着自己的母亲粲然一笑。“是神族,但他也是我们人族的孩子”。 “神?”,女枢和昌意惊诧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女枢更是惊呼出声,“竟然真的有神族的姑娘,愿意嫁给你吗?” 乾荒满怀柔情的对着母亲点了点头,“是神族,可却不是个姑娘”。 女枢眼神更诧异了,她求解一般的看向自己的丈夫。可是昌意的眼神却盯着那面红耳赤,一直把头扭到旁边看着窗外的天帝,他的心中猛然冒出来一个大逆不道和荒谬绝伦的猜测。这个猜测,一瞬间就把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乾荒看出来了少昊的不自在,他笑的更深了,走过去拍了拍少昊的手,“我先送你回我房间休息吧”。 然后对着自己的父母说道,“我送完天帝就回来,你们在此等我”。接着便拉着少昊的手,走向自己儿时所住的屋子。 昌意和女枢看着行为亲密的二人,均是心惊肉跳。尤其看着两人牵手而行的背影,昌意的喉结不停的滚动,冷汗布满了额头。 很快乾荒就回来了,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一直挂在脸上的那和煦微笑就已经不见。那是一张绝对冷酷的脸,闪耀着一双绝对墨黑的眼睛,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乾荒”,昌意坐在那里,脸色也凝重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尽快通知阿爷,让他过来,我稍后借口婚礼之事,找机会下来跟他单独面谈”。乾荒没有回到自己刚刚的位置,而是坐在了自己母亲身边。 “所以你是为了找个理由见阿爷,才故意说自己要成亲”?女枢看着坐在自己身边身材高挑的儿子,忍不住爱怜的想摸摸他的头,就像小时候一样。 “并不是,这场婚礼很重要。它可以让我得到一切,也可以让人族改变一切”。乾荒任由母亲抚摸着自己的脑袋,多久多久没有感受过母亲的温暖了,久的他几乎都要忘了。 “天帝今天为什么会单独和你一起来”?昌意还是问出了埋在心中一天的疑问。 乾荒从母亲身边探出头,高深莫测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勾起嘴角,淡淡的说道:“因为……他就是我的新娘”。 “什么”?乾荒的话太过惊世骇俗,昌意震惊的一把掀翻了自己面前的矮桌。女枢也用自己颤抖的手,捂住了自己尖叫的嘴。 过了好半晌,昌意才喘着粗气出声。“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那是天帝,是统御世间一切的最高神邸,是万物之主”。 乾荒收敛起脸上那浅浅的笑,他认真又严肃无比的看着父亲,语气波澜不惊的说出了一句让昌意整个脑袋轰然炸开的话:“他很快就不是了。” “乾荒……你是疯了吗”?昌意遍体生寒,声音也抖的不像话,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个他完全彻底,陌生到让他都有些害怕的孩子。 第137章 同床异梦 乾荒自然不会让少昊在下界过夜,他告别了父母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接了少昊,两人便一起御风飞往天梯入口处。 一路上少昊的心思千转百回,他想开口问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问什么,该怎么问。 乾荒看着少昊一副又好奇又害羞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想知道我跟我父母说了什么?有没有告诉他们,我要娶的那个姑娘就是你?他们又是什么反应”? 少昊心思全被点破,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乾荒看他那幅摸样忍不住戏谑了一句,“原来堂堂天帝大神,也会丑媳妇怕见公婆呀”? 少昊的脸更红了,他张口想骂对方放肆,可最终他嚅嗫了几下,没有说话。他只是低下了头,咬住了嘴唇。 感觉到身边那人明显的低气压,乾荒不再逗他,他声音不大却无限温柔的对少昊说:“不必紧张,你这么好,我的家人都很喜欢你”。 少昊抬起头看了乾荒一眼,在眼泪夺眶而出之前又低下了头。他也小声的回了乾荒一句:“我的家人若还在,也会很喜欢你的。” 两人回到寝殿之后,均是累的不想动弹,随便洗漱了一番便倒头就睡。少昊甚至久违的还梦到了自己的母亲,娥皇依然那样美丽又温柔的看着他,他迫不及待的冲过去告诉母亲,他又要有家了。 第二日少昊醒来,身边的乾荒已经不见了。内御官进来伺候时,不等天帝询问便立刻禀报,高阳君大清早便起身,留话说自己要出去一趟,忙好了就回来。少昊点了点头,便去忙公务了。 一直到晚膳之时,乾荒才回来。他神色有些雀跃,眼睛都闪着光。少昊忍不住问了他这一天到哪去了。 乾荒似乎饿了,又塞了两口之后,鼓着腮帮子神态可掬的回答:“我去找了明王大人”。 少昊手中的箸顿住了,他努力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和语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吃醋。 “你……找凤仪干什么?” 乾荒一脸讨好的看着他,语气轻快。“自然是去问他关于婚礼的礼仪和流程呀,我对此可是一窍不通,明王大人是礼仪神官出身,我便去请教了他。” 少昊的箸再次顿住,乾荒他……是真的很用心的想办一场婚礼。他想给自己最好的仪式吗? 还记得当年他们一起去参加青玄的婚礼,一路上他那副大惊小怪的好奇模样。自己却没脑子的告诉他神界最豪华的婚礼,是自己当年娶凤鸿氏的时候。乾荒立刻冷脸生气,后来还一个人跑了。 所以,乾荒是想办一场,比当初更好的?唔……这倒是很符合他那性子。 少昊偷偷瞄了一眼兴高采烈的乾荒,不觉又对自己懊恼了起来。在他竭尽全力想给自己最好的时候,可自己,却还在怀疑他和凤仪……简直太不应该了。 乾荒先是为了他的尊严和权力,不顾生死的去挑战少阳君。又亲自带他回了自己的部落,见了他的父母,还要和他举行人族的第一场婚礼,对他许下永世之约。 他怎么还能怀疑乾荒的心意呢?这么真诚的乾荒,连怀疑,都仿佛成了罪过。 “不必如此麻烦,届时让凤鸟部的礼仪神官们直接下去,和你们轩辕氏一起操办即可”。少昊给乾荒盛了一碗汤,递了过去,又柔声道,“我不想你太辛苦”。 乾荒听闻此言却是呆住了,他今日去找了凤仪,将计划和他说了一番。两人正思考着如何劝动凤族长,又如何能将凤鸟部的人到时候找个什么理由先转移。 没想到晚上回来少昊竟然自己开口,解决了他们的难题。 可是少昊……怎么会想让凤鸟部的人去操办?他……难道不是应该打算一个人偷偷的下去跟自己举办婚礼吗?难道他打算昭告八荒六合——天帝要下嫁给一个人族? 这……这……乾荒难以置信。 “你……不怕别人知道吗”?乾荒看了少昊一眼,不安的问到。 少昊脸色如常,淡淡一笑。“我为何要怕别人知道?整个天下,总归都是要知道的。” “可你已有正妻”,少年的目光灼灼。 少昊沉默了一会,随即又镇定自若的动起了箸给乾荒夹菜。“我会跟她说清楚的,和离归家还是如何,由她自己选。” “我会赔偿她和凤鸟部,领地、金银珠宝,都不会吝啬。” “乾荒,我同你说过很多次。你要的一切,我都会慢慢的给你”。 被对方坦荡又深情的目光看过来,心虚、愧疚、不忍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如同惊天骇浪一样,朝着乾荒狠狠的拍了过来。拍的他全身都疼,心口更是闷的几乎喘不过气。但是他很快低下头,收敛住了自己所有的表情。接着站起来走到少昊旁边,将他横抱了起来。 少昊箸还握在手上,就被人腾空抱起来。他看着孩子一样任性的乾荒,又好气又好笑,“你干嘛吓我一跳,正吃饭呢。” “不吃了”,乾荒低下头含住了对方的唇,“我现在只想吃你”。 后半夜,少昊看着身边熟睡的乾荒,又忍不住用手指一遍遍描摹着对方的眉眼轮廓。 这个人,以后永永远远都属于他了,只属于他一个人,他也只属于这个人了。 “帝俊,为什么不能只有阿娥一个人”? “天帝就不能有唯一吗?为什么?为什么?” 幼年时的梦魇仿佛被治愈,少昊看到小小的自己扶起了美丽柔弱的母亲。他伸出小手擦掉那个哭泣女人的眼泪,轻轻的揽住对方纤瘦的肩膀。 “天帝是可以只有一个人的,阿挚给了乾荒唯一。” “他是人族,和你一样的人族,他是轩辕氏和西陵氏的孩子,也算是你的族人。母亲,你知道了,会高兴吗?” 少昊翻了个身,心中甜意愈深。母亲会高兴的吧,这样……真好。 少昊突然想起当日轩辕星君和他说的话,神爱万物,神爱世间的一切,神没有唯一。神看众生平等,神对万物皆虚。 乾荒,整个天地间唯有你,是我真实的不平等,是所有虚无中我要抓住的唯一。 第138章 他对我不是真心 三日后,涂山氏带着阿迪来了。 正确的说,是她抱着阿迪回来了。阿迪变回了那只三头犬,那布满皱纹的三个小脑袋,让人无法联想到当日那个清丽可爱的小姑娘。 “怎么回事”?乾荒看着变回犬身的阿迪,微微诧异。“是化形出了问题导致不稳定?她又变回去了?” 阿迪看见乾荒立刻从涂山氏的怀中跳了下来,走到乾荒脚边,亲昵的蹭着他的小腿。 “化形没有问题”,涂山氏看着阿迪在高阳君腿边那副乖巧的样子,无奈的叹着气。 “这几天我跟阿迪把一切都说明白了,这傻丫头消沉了一天一夜。昨个夜里突然来找我,问我如果她继续变成三头犬,是不是就可以回到你们身边”?涂山氏的眼神中,莫名有些心酸。 “阿迪她,是真的把你和天帝当成父母一般”。 少昊走到内殿时恰好听到了这一句,看着阿迪讨好的模样,六只眼睛中都带小心翼翼害怕被抛弃的眼神,他心中莫名有些酸楚。 少昊走到乾荒身边蹲下抚摸着她的脑袋,阿迪兴奋极了,小尾巴摇的都快晃出了残影,一个劲的将三个脑袋都往少昊手掌挤去。 乾荒也蹲了下来,一手搭在少昊的肩膀上,一手摸着阿迪的背脊。 “留下她吧,反正……我也不会有孩子了”。乾荒没有看少昊,自顾自的说着。 当第二天又轮到来执勤的伯赵,看到打着哈欠在天帝内殿门外晒太阳的阿迪的时候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阿迪看到他似乎挺高兴,屁颠颠的跑了过来蹭了蹭他。伯赵习惯性的拍了拍它,然后阿迪也习惯性的躺了下来,翻出肚皮求抚摸。 伯赵看着阿迪,眼神一瞬间复杂了起来。他赶忙将阿迪在众多侍卫面前翻转过来,甚至想拿个什么东西将它包裹起来。就如同当日,高阳君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她包的严严实实一样。 阿迪不明所以,以为伯赵不愿意同他像以前一样玩了,耷拉着三个脑袋,有些沮丧。她此时三个小脑袋里想的都只是:化形真讨厌,化形了所有人都不如以前喜欢我了。 不远处的乾荒和少昊看着,互相对视了一眼,又无奈又好笑。乾荒对着少昊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去找下涂山侧妃,问问她能不能给阿迪弄个三头犬穿的衣服之类的”。 少昊点点头,自己往回走去。路过门口的时候,还捞走了自己的那条垂头丧气的傻狗。 乾荒和少昊分开后没有直接去涂山氏的神殿,他隐秘的去找了凤仪。天帝打算和凤鸿氏和离,也准备让凤鸟部直接去和轩辕氏一起操办,这两个消息他要尽快告诉凤仪。 他们的计划,或许能更加顺畅一点。也可以,更加彻底一点。 凤仪听到天帝要和自己阿姐和离的时候,眉头紧蹙。“不知道阿姐会不会很伤心?还有句芒和重华……他们该怎么办?我……我们是不是太自私了?” 乾荒将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慰:“这样无情无义的人,你阿姐离开了他才是好事。结发千百年的夫妻,还有两个孩子,他都能随时翻脸无情弃之如敝,可见此人心狠程度。” “可是”,凤仪侧过头,依然充满负罪和内疚,“可是天帝也是因为你才……”。 “不”,乾荒斩钉截铁的打断了对方。“他不是因为我,没有我也会有旁的人,只要那个人是新的。他本就是冷血无情、风流成性、喜新厌旧的人,他对谁都一样。” 凤仪推开了乾荒,转过身默默走了几步到茶几旁的竹凳上坐下。“乾荒,他身为天帝至尊,却准备昭示天下和你……和你一个人族成亲。” “你难道就没有过一丝动摇和感动吗?你就没有想过,他……会不会是真心……喜欢你?” 乾荒走过去蹲下来,扳过凤仪的肩膀,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凤仪,他之所以答应和我成亲,不过是猎奇和好玩罢了。” “他是天帝,所以他可以肆意妄为。他昭示天下也不过只是想证明,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可以主宰整个天地,任性而为。” 凤仪依然蹙眉,看向乾荒的眼神中夹杂着太多东西。他刚刚突然有一瞬间怀疑,乾荒和天帝,到底哪个更无情?从拨给乾荒天河十一营,到休弃发妻要和人族男子成亲。 少昊的所作所为,让凤仪有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觉得……实在是……一片痴心…… 见凤仪没有反应,乾荒继续说道:“他连为他生儿育女的结发之妻都可以抛弃,等他厌倦了我,再有了新的人,你觉得我会是什么下场?” 乾荒用自己的下巴抵住凤仪的头顶,低声说道:“当年……就是他让我去西北的时候,找机会杀了破军。否则你以为,我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私自碎裂星辰?”。 “破军说少昊天性凉薄,用新欢杀旧爱是习惯之为。他死前还曾诅咒我,他日等少昊厌倦了我,我的下场必定比他凄惨千百倍。” 凤仪依然低头不语。 乾荒再次将对方抱在怀里,声音有些微颤。“前几日我在天河大营碰到少阳君,他……他也是这般奚落于我。他要我不必得意,天帝向来如此,不久便会有更新的人会取代我。” “他还说,当年他和少昊浓情蜜意之时,天帝甚至将整个天河大营都给了他。如今君王喜新厌旧,恩爱已绝,便要来夺走曾经给他的一切了。” “少昊……他和少阳君发生口角,为争一时之气,竟然让我七日后和少阳君在天河大营校场比试。” 凤仪抬头,瞳孔猝然收紧。 “什么?他竟然让你和少阳君比试”?凤仪下意识推开抱住自己的乾荒,抓紧了对方的双臂。 乾荒点点头,“天帝有令,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你……你怎么可能打的过少阳君?连我都未必敢说一定能赢少阳君”。凤仪一脸焦急之色,“他这不是让你去送死吗?” 乾荒双眼泛红,似有泪光闪动,他笑容苦涩看着凤仪。“所以?你觉得他对我是真心吗?他是真的喜欢我想同我成亲吗?” “这对他来说,不过是个新鲜有趣的游戏罢了。” “我若在比试中战败而亡,于他来说也不过是少了个玩物,再寻一个新的便是了。” 第139章 他们在闹,他在笑 凤仪猛然站起身,将乾荒拉到自己身边,急切的说道:“我会传你凤凰法印,用以自保。” 接着凤仪以迅雷之势在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直插自己心口。乾荒被他惊到,连忙伸手给他摁住伤口,大声惊呼:“凤仪你在做什么?” 凤仪脸色苍白,却轻轻拂开了乾荒摁住自己伤口的手。他的笑有些虚弱,语气确实温柔极了。“凤凰乃不死神鸟,你种下我的心头血,便可拥有涅盘之能。” 乾荒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位凤凰明王,他绷紧了肌肉,努力克制着身体的发抖,极力调整呼吸,胸膛缓缓起伏。 面前的凤仪素衣之上点点殷红血迹,青丝半垂,目清唇红。脸色虽然苍白虚弱,可却笑得一脸风雅,仿佛跳脱红尘外。 这样的人,竟然为了自己随意的几句胡言乱语就…… “凤仪大人”,乾荒声音暗哑。“那场婚礼请务必让你们凤鸟部精心筹备。” 乾荒轻轻吻上凤仪的额头,“因为我是真的要娶亲,娶我那结发之人。” 凤仪睁大了双眼,只觉得此刻斜阳照窗,整个室内仿佛若有光。乾荒近在咫尺立在窗下,背影逆光,光晕染的那人如明珠生晕,郎然照人。 “好”,凤凰明王抱住对方,沉浸在对方诱动人心的深情里。 乾荒到涂山氏那里的时候,已经快到午膳时间了。涂山氏吊起那双狭长的狐狸眼看着高阳君,随口就打趣道:“高阳君这是压着饭点来蹭饭的吗?” 乾荒笑了笑,直接坐在她旁边,拿起桌上的果子啃了起来。“本来不饿的,你一提醒倒还真饿了。” “高阳君还真是不客气”,涂山氏自个儿也摸了一个果子,啃了起来。 “乾荒”。 “什么”?涂山氏的莫名其妙的转过头,看着已经快速啃了一大半的少年。 “我的名字,乾荒”。 “涂娇娇”,涂山氏啃了一大口,清脆的说到。 乾荒噗嗤一笑,“娇娇?这个名字配你可真是名不副实”。说着他伸出手准备去拿第二个果子。 涂山氏啪的一下打了再次伸来的魔爪,“吃老娘的还损老娘,给你吃屁”。 高阳君大人有大量,完全无视。直接再次伸手拿了一个,旁若无人的啃了起来。 乾荒边啃着边跟涂山氏说了阿迪衣服的事,涂山氏点点头,表示会尽快做出来的。 在高阳君大人拿第四个果子的时候,涂山侧妃直接下了逐客令。“饿了就麻烦您老人家回去吃饭,我刚看着一个悲情的话本入戏,你一来,情绪便给你搅和了。” 乾荒笑了笑,依然顺走了那最后一个果子,站起身告辞。 涂山氏在后龇牙咧嘴,冷不防对方却突然转过了头。少年的神色变得认真又严肃,他问道:“涂娇娇,你想回家吗”? 乾荒回到天帝内殿时,发现丹朱和青玄竟然都在。伯赵不在殿外值守,却也在殿内站在他们二人对面,脸色很是不好。 “高阳君”,三人看见乾荒进门,均是行了一礼,而后继续板着脸站着。 “这是发生了什么”?乾荒走过去,看看丹朱又看看青玄,最后将询问的目光定在了端坐在神座上的少昊。 少昊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摸样,给他解释。“丹朱玩闹,听说阿迪化形了好奇之下便拉了青玄一起想来看看”。 “他们二人在外面看见阿迪在晒太阳便唤它过来,让它给他们直接变一个,可是……”。少昊说到此处,眼神很是无奈。 乾荒挑了挑眉,示意少昊快说。 “可是他们忘了兽族化形不同于神族,阿迪她……她就跟那日在书房你看的那样……她……没穿……”。 伯赵突然哼了一声,狠狠的剜了一眼丹朱。 丹朱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往青玄身后躲了躲。“我这不也是一时没想起来嘛,我真的就是好奇,我还以为能看到阿迪三个脑袋的人形呢。” “所以……你就让阿迪在门口直接被所有人看光了”?乾荒走到丹朱面前,重重的捶了他右肩一下。 “没没没……”,丹朱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连忙争辩。“伯赵他瞬息之间就脱下自己的外袍将阿迪裹住了,我还什么都没看清呢”。 “你难道还想看清什么”?伯赵没好气的对着丹朱一句反问。 “不是,伯赵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丹朱实在忍不住这位老友今天的阴阳怪气。“当初奎刚化形的时候,也是这么裸奔过来被我拦在殿外,奎刚他自己都没说过什么”。 “奎刚是男人”,一旁的青玄都看不下去了,他真想捂住丹朱的嘴。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我总不至于是故意想占阿迪的便宜吧”?丹朱无奈的接受着对他的批斗,认真的道歉。“我稍后就给她弄几个大鸡腿,好好赔罪。” 少昊扶额,关于他养了几百年的那只丑狗变成美丽少女惹麻烦的事,他真的有些头疼。 “你以后再乱让阿迪在人前变身,我就将你好好的打一顿”。乾荒一副自家闺女被小流氓欺负的模样,又是捶了丹朱几下。 “哎呦乾荒你下手别这么重,我这右肩都要给你捶断了”,丹朱疼的龇牙咧嘴。 青玄看着耸眉搭眼,疼的揉肩的丹朱,没忍住笑出了声。丹朱翻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还笑?你明明跟我是共犯”。说着作势要去打青玄,青玄一个闪身躲在伯赵后面,对丹朱做了个鬼脸。丹朱看着伯赵那张阴沉沉的脸,瞬间又萎了下去。 乾荒捏着丹朱的后颈,将他拽到旁边的文书桌案上,要罚他抄书。丹朱立马鬼哭狼嚎,喊着惨无人道。那副模样简直委屈凄惨极了,连一直板着脸的伯赵,脸色都由阴转晴了。 少昊看着嬉笑怒骂打闹做一团的众人,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嘴角。 这些是他的朋友,他的爱人。他们在闹,他在笑。 少昊觉得,这样简单平凡的快乐,很好很好。 第140章 理应如此 七日之约的第六天,乾荒看着一直只字不提的少昊,心中暗自嘀咕了起来:难道自己现在一半的天帝之力,足以打败少阳君吗?否则为何明日就是约定之日,少昊却没有任何表示? 难道自己失算了?本以为少昊为了让他打败少阳君,一定会赐予他重要的先天法宝或者再传什么精妙高深的术法。 晚膳时,乾荒很是心不在焉。少昊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听见,直到对方站起身走到他旁边拍了他的肩膀,他才反应过来。 “你在为明天的比试紧张吗”?少昊关切的看着乾荒。 乾荒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回了寝殿。少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低下头发现乾荒的碗里,内御官布的菜,他丝毫未动。 让人匆匆撤了晚膳,少昊也回到了寝殿,却发现乾荒在书房里刻着竹简。 “你在写什么”?少昊走了过来。乾荒却手中的刻刀突然一顿,立刻将手中的竹简合拢起来。 少昊摁住了对方的手,将那卷竹简抽回来,缓缓打开。乾荒有些烦躁的坐在那里,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半晌后,少昊放下竹简,环抱住对方的头。他将乾荒的头放在自己的胸膛上,紧紧的抱住。乾荒听着鼓膜传来的阵阵跳动,那是少昊激荡的心跳。 “你真是个傻瓜”,少昊用脸蹭着对方的头顶。“你怎么会想到去拜托凤仪帮我对付少阳君?” 乾荒无力的叹了口气,他伸手回抱住了对方的腰,交代后事一般的认真严肃。“我自知无能,怕日后我不在了,少阳君若反,你遏制不住他”。 “放眼整个神界,恐怕也只有明王大人尚能和少阳君一较高下了。凤仪他……对我总归有些情义,希望他能看在这一点情义的份上,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少昊捧起乾荒的脸,细细的吻着。从额头吻到眉心,顺着高挺的鼻梁一路往下,又在对方的嘴角反复研磨。如此不厌其烦的反复亲昵,就像刚生产完的雌鸟舔舐着自己的幼雏。 少昊的唇最终还是触在了对方的唇上,只是他没有忘情的吻下去,他只是让两者若即若离的轻轻触碰。用自己的眉心,贴上了对方的眉心。 “乾荒,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温热的气息打在乾荒的唇畔,眉心再次传来熟悉的炙热刺痛。 乾荒睁大了眼睛,少昊竟然又在给他传天帝之力?他会给自己多少?他……他就不怕自己的力量超过了他? 这样传导似乎持续了很久,久到乾荒被绵绵不绝的深厚神力充斥的头昏脑涨。直到他感觉到少昊捧着他的双手微微发颤,他睁开眼,只见那张雪玉一般的脸上苍白至极,额头和脸颊布满了汗珠。 可是肌肤相亲的接触,又让乾荒清晰的感觉到,少昊的脸部是冰凉的。那些汗,都是冷汗。 眉心的金线缓缓回落,少昊的双手几乎快捧不住乾荒的脸了。少昊深情的看着乾荒,看着对方眉心那个闪耀夺目无比的天帝印记,他知道自己眉心的那个,现在应该已经很暗很暗了。 “九成天帝之力,世间已无任何人再是高阳君的对手”。少昊浅浅的笑着,苍白的脸上温柔的仿佛最宁静的河水。 乾荒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停滞了好几瞬,心跳更是快到要颤抖的地步。 九成天帝之力……九成天帝之力啊…… 这比任何先天法宝,任何高深玄妙的术法都有用的多,也都厉害的多。这是傲绝天下的力量,是毁天灭地的力量,是万物之主才能拥有的力量。 少昊却这样轻易的给了他?全给了他?乾荒看了一眼少昊,如今的天帝,怕是自己徒手就可以将他掐死了吧? 他凭什么敢把这样的力量,全部给了自己?是谁给他的信心和勇气?这个人……怎么会这样的幼稚又可笑? 这不对,这不很不对。这个人应该永远是心机深沉、不择手段、自私自利的,他怎么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一定有哪里不对,一定有什么阴谋。 对,九成是他自己说的,也许其实根本只有三成。这个人惯会花言巧语,哄骗人心。他是可以刚跟你深情款款表明心意,转头就能立刻同旁人亲热缠绵。他的嘴里,从来没有一句实话,他没有真心的。 “等我赢了少阳君,便还给你”。乾荒看着少昊的眼睛,摆出一副感动至极又惶恐的神色。 少昊笑着摇摇头,勾住他的脖子又凑了上来。乾荒突然看到对方额间,那一直熠熠生辉的金色鸟纹,已经几乎快黯淡无光。他心中又是一股刺痛,仿佛被戳中了心口一般。 唇已经落下,乾荒在心中不停的告诉自己:他是可以控制印记的色泽和光泽的吧?一定是为了故意哄骗我,装作这个模样,一定是的。 少昊尽情感受着这个轻柔深情的拥吻,不自觉的有泪水顺着脖颈滑落下去,滑过胸膛驻进了心口。明明是湿凉的泪水,可此时少昊却又觉得是无比温暖炙热。 乾荒,阿挚明白你的心意。他的一切的一切,都愿意给你。 少昊想到他们即将举行的婚礼,想着到时候乾荒看到那样的他,会是怎么样惊喜又诧异的表情。 良久之后两人才恋恋不舍的分开,少昊看着乾荒幽黑的深瞳中映出的自己,眉眼上沾染的,竟然全是痴狂。 乾荒看着少昊想到了自己年幼时曾养过一只狼,刚开始的时候,那狼呲牙刨地的野性难驯凶悍异常,从不让自己亲近半分。后来,他和那只野狼日夜相伴,整天同吃同住,他以身饲狼,以心惑狼,最终将其驯服。 后来他会带着那狼去跟着阿爸狩猎,那只狼总是一直守护在他身边寸步不离。最后更是为了保护他,同蚩尤部的人殊死搏斗,力竭而亡。 乾荒走的时候,听到了背后传来它因为受伤剧痛的悲鸣,也听到了他倔强的不肯退却一步,和敌人死拼的嘶吼。 可乾荒没有回头,更没有不忍和难过。他觉得,这就是那只狼的使命,也是他一直精心养着它的原因。 理应如此。 可是现在,为什么看着少昊,他突然会有点……舍不得? 第141章 比试 天河大营校场,少阳君早早便已来到。他今日没有带佩剑,而是将他的舍宁根长矛立在身旁。 舍宁根长矛,先天云杉木所制,金乌神火淬炼锻造,乃是一等一的神兵利器。手持长矛的少阳君,在战场之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益廉和彦硕两人是数不多的知情人,当然也来到了校场。彦硕是想看热闹的,益廉却是想着以防万一,自己好出手阻拦。如若高阳君死于少阳君之手,天帝怕是跟少阳君会不死不休了。这是他不愿看到的,也是神界不能发生的动乱。 半个时辰后,天帝和高阳君也到了。彦硕是个没心机的,笑着对着高阳君招了招手。乾荒还一礼,然后对着少昊说了几句什么,就走向了比武场。 两人对立而站片刻后,乾荒拱手一礼。“承蒙少阳君看得起,让本君今日得见传说中的舍宁根神矛。” 少阳君冷哼一声,眼神孤傲。对着乾荒说道:“将你斩落于舍宁根之下,你这人族也算死得其所了。”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了起来,彦硕不安的看向天帝,又转头对着益廉惊诧道:“少阳君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比武吗?难道他想杀了高阳君?” 益廉神情紧张看着场地上的两人,微微摇了摇头。随即他立马看向天帝,却见少昊表情平静,似乎一点都不为高阳君担心。他心里暗自嘀咕:天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少阳君”,乾荒缓缓抽出龙渊神剑,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挑衅不已的对着少阳君说道:“你想杀我恐怕没那么容易,我可是阿挚唯一的男人”。 少阳君脸色猝然铁青,他被这个人族轻轻的一句话便激怒了。他面容甚至有些扭曲,随即一脚踢起长矛的尾端,手握神兵便刺了过来。 乾荒闪身躲过,手中龙渊神剑的剑身之上盘龙开始翻腾,闪耀着金光。锵然一声,是龙渊神剑砍在了长矛三寸之处。神兵相击的瞬间整个比武场上罡风骤起,挂的旁边的旗杆全部断裂,台下众人也都不自觉的眯了眼睛。 片刻之间两人不停的上下飞舞周旋,来回过了近百招。益廉在旁有些惊讶,虽然知道高阳君神勇,可是少阳君的实力他是很清楚的。整个神界唯有天帝一人可以胜之,就连凤凰明王大人,恐怕也是不相伯仲。 这高阳君人族之身,修行不过十数年而已。就算天帝倾囊相授,也不至于和少阳君交手百招不仅不落下风,还隐隐的有压制之势。 这不可能。除非……除非什么呢……益廉思索半天也没有想到任何除非的可能性,因为根本没有任何的可能性。 少阳君这边也是暗自心惊,虽然他并没有轻敌,可是这个人族爆发出的实力,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那个人几乎在用他根本不可能拥有的力量,在和自己的交手中占据了上风。这诡异的状况让他不解,更有些脊背发凉。 两人已经升至半空,乾荒的攻势越发凌厉了起来。不仅招式凌厉狠绝,而且更是杀气腾腾,似乎招招都想将他毙命。这样浓郁的杀气,让少阳君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个人,就是曾被这个人族碎裂星辰杀掉的摇光星君——杀神破军。 难道他吸收了破军的力量?少阳君挑开对方劈过来的一剑,手臂竟微微发麻。 不对,即使是当年的破军,也没有这样的力量。即使是全盛时期的破军,在自己手下也根本走不过百招。 乾荒没有给少阳君思考明白的时间,他自高空俯冲而下,将神力灌入剑中,手中盘龙发出阵阵龙吟,以开天辟地之威刺向了他。 少阳君抬矛格挡,却猛然发现对方因罡风吹动的前额,那厚重的刘海已然全部飞扬开来。那人族少年的眉心,赫然是一枚金色飞鸟印记。 少阳君身形巨震,加之乾荒此剑力道威视极大,他被震飞数米的同时喷出一大口鲜血。 彦硕和益廉脸色突变,他们不可置信的看着被击飞呕血的少阳君。 这……怎么可能? 乾荒缓缓落足,用剑尖指着倒地的少阳君问道:“现在,是我要杀了你。” “那日我进去看见阿挚那副样子,我当时就想杀了你。” 少阳君怒视着他,刚想开口却又是喷出一口鲜血。他突然低沉的笑了起来,笑的森然可怖,笑的凄婉苍凉,神情似若疯癫,语气已然全部变调。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哈……” “天帝之力……哈哈哈哈哈……” 乾荒不理会他的疯癫,将手中龙渊神剑再次抬起,运转神力的同时,铺天盖地的杀气弥漫开来。乾荒神情冷肃到了极点,宛如玉面修罗一般。 益廉看着面容狰狞扭曲,疯狂大笑倒地不起的少阳君。又看着杀气凌然朝他冲来的高阳君。立刻飞身过去,拦在了少阳君身前。 龙渊神剑擦着益廉将军的耳畔飞过,将比武赛场后方轰出一个巨大的坑洞。乾荒站定喘气,他没料到益廉会突然冲上来,刚刚剑锋已收不住,幸亏还来得及偏转。 少昊此时也走了过来,他站在乾荒身边,拉了拉乾荒的衣袖,摇了摇头。 益廉将少阳君检查了一番,发现并没有重伤,微微松了一口气。他今日原本打算的以防万一是少阳君杀了高阳君,却不想现在情况却是反过来,他是拦住了高阳君对少阳君痛下杀手。 少阳君看着那两人站在一处,只觉得特别刺眼和讽刺。他的小阿挚,长大后竟然变成了一个这样让人意想不到的疯子。 不知道少昊跟乾荒说了什么,只见乾荒点了点头,离开了比武场台,朝着嘴巴还张着的彦硕走去。 少阳君看着缓缓朝他走来的天帝,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什么。 “少阳君,胜负已分”。少昊朝着倒地的少阳君伸出一只手,想拉对方起来。 少阳君没有去接天帝的那只手,只是闭上了眼睛。片刻后他再睁开眼,已是眼眶通红,他看着这个他从小看到大,却已经面目全非得让他陌生的天帝,嚅嗫了几下嘴唇,最终只说了一句:“慧极必伤,强极则辱,情深不寿,天帝好自为之,希望不会有一天让你悔恨今日”。 第142章 越发无法自控 高阳君在比武场打败少阳君的消息不到半日,已在天河大营传的沸沸扬扬。 许多跟着少阳君身经百战的将士们均是震惊又诧异,那区区二十岁的人族少年,怎么可能打败先天神邸,不败战神——东华紫府少阳君? 当少阳君派随侍长苑神官将自己的手令送到天河大营之后,所有人都确定尽管再难以置信,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当老部下忙好最后的交接事宜,第二日想去看望旧主的时候,却发现少阳君已经离开府邸,回了沧灵之海了。 很多人都预感,少阳君这次离开,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高阳君当日下午便去了天河大营,交接了属于自己的十一营。百万天兵以后尽归高阳君麾下,天帝的一半亲兵从此唯奉他一人之令。 少昊对于少阳君落败并没有多高兴,相反他有些落寞。尤其想到少阳君最后看他的眼神,和对他说的那句话,让他的心中莫名得有些堵。他没有陪乾荒留在天河大营,而是一个人先回了寝殿。 少昊一个人坐在自己熟悉的寝殿里,一直在发呆。他回忆起幼时和少阳君相处的点点滴滴,十分怅然若失。 他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会和少阳君走到如今的地步,他尊敬并且感谢这位师长曾为他做的一切。可是今日种种之后再回首昔日的温情,就如同恍如隔世的绮梦。撕裂之后,梦中的温暖和柔情都荡然无存。 乾荒一直在天河大营忙到第二日清晨才回来,少昊也一个人坐在书房呆坐了一夜。直到听见熟悉的脚步声靠近自己,才惊醒过来。 乾荒看着神色不定的少昊,走过去抱住了对方。“你这是起了个早?还是一夜未睡?” 少昊不答,乾荒心中立马不快了几分。“你这般伤神,是为了少阳君?” “我不知道”。少昊有些疲惫的将自己埋在对方的颈窝。 “当初父神神陨,神界关于天帝之位到底该兄终弟及,还是父死子继的争论吵的不休。是少阳君力排众议,坚持让我登上了天帝之位。” “后来各种谋反,叛乱。年幼的我根本无法也无力去处理那些,也是少阳君南征北战,东征西讨为我稳住了天下。” 少昊的声音哽咽了起来,他有些懊恼的说道:“我……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和他弄成这样”。 乾荒感觉颈窝处有微湿的凉意,少昊哭了?他竟然为了别的男人……哭了?为了那个想要杀了他的男人,不仅一夜未睡,还哭了? 乾荒已经分不清此刻腾然而起的是自己的怒火还是欲火。他只觉得体内的野兽即将破笼而出,一天一夜未睡的脑子让他无法思考更多的东西,他现在只想在他的所有物上宣泄所有权。 他横抱起少昊,走向了卧室。 乾荒带着莫名的某种愤怒,像被激怒的野兽一样,对少昊没有半分柔情和体贴。甚至他的表情都是阴冷的,不像在和人亲热,倒更像刑讯犯人。 少昊推了推乾荒,可是根本推不动。他有些无力的开口。“乾荒,我累了,现在这会儿也没有那样的心思。” 回应他的只是双手被钳制住,举过头顶。少昊的拒绝只换来对方愈加的不满和狠厉,以及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肌肤上已经被按压出一道道红痕,如同雪中落美,这画面让乾荒的从神经末梢刺激到脑髓里,内心深处里杀意衍生出的暴戾凌虐欲汹涌而出。 “乾荒,我说我现在不想”。虽然乾荒向来任性,平时少昊也乐的配合。可是少昊此时此刻,是真的一点都不想。 乾荒的手指插进少昊后脑凌乱的青丝里,将他的头部固定住,不让他逃脱。 少昊倒抽了一口冷气,绷直了脚背。 乾荒眼神阴鸷,少昊对少阳君的在意让他生气,独占欲更是让他怒不可遏。他附在少昊的耳边一字一顿的宣告着:“你不可以拒绝。” 少昊看着冷然的乾荒,眼神木然,不自觉的流出眼泪,仿佛之前两人的那些温存,都是镜花水月一样虚幻。他想将对方推开,可是却被压制得更厉害,他的推搡根本半分作用也没有。反而他这样的抗拒的行为,似乎让对方更加暴戾,简直是火烧浇油。 吻落了下来,先是将娇艳的唇瓣弄得红肿,才慢慢放过。乾荒吻到对方满脸湿冷的泪痕的时候,他猛然清醒一般的停住了。 “我是不是?我不是……我不想弄伤你的” ,乾荒抱着少昊的腰,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在对方耳边说道。 “嗯……”。少昊隐忍着闷哼,听着让人心疼。 乾荒看着少昊那双微微失神的桃花眼,吻了吻他耳边的发丝,抱着他的肩膀哄道:“我只是……有些生气,一时没控制住,我不是故意的”。 少昊埋首进乾荒的肩膀,“我已经很难过了,你能不能不要生气了?” 少昊的那双美丽的桃花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眼波流转之间颇有些楚楚可怜又欲迎还拒的意味,乾荒被他看呼吸一滞。 乾荒吻住他的双眸,笑了一下。那笑容似乎只是淡淡的,却在眼底被无限的放大,在乾荒那吊起的眼尾衬托下,会让有一种一往情深的错觉。 “不闹你了”,乾荒平复了心中不知名的怒气,涌起一股不知何时而生的怜惜感。 乾荒将头轻轻的蹭了蹭对方的颈窝,就这样抱着少昊,拍着他的背,哼唱起摇篮曲。 少昊闭了闭眼睛,心情复杂极了。和少阳君决裂的怅然若失,对幼时岁月的感慨很怀念,以及……少阳君对他竟然有着那样的心思的疑惑。少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莫名其妙的很,千百年来他真的一丝一毫都没有发觉过。 身边的人已经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少昊叹了口气,艰难的挪动着的身子,将自己和对方的外衣都脱掉,将乾荒放置好一个舒服安稳的姿势。 第143章 两位将军,打起来了 少昊看着乾荒沉睡的侧颜,眉头轻蹙,乾荒现在的性子愈发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莫名的狂躁和暴戾。不知道是不是破军的杀伐之力影响的越来越深? 少昊叹了口气,九成天帝之力,应该足以帮他压制了吧。他伸出手抚摸着乾荒的眉心,撩开刘海,那熠熠生辉的金色鸟纹无比闪耀。这是天帝的图腾,天下最强的力量和权利象征。更是他对乾荒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爱的印记。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放弃,什么都退让 。他只要这个人,只要乾荒。 少昊抱紧了乾荒的腰,埋在他的胸膛里。想着二人成亲之后,可以天上地下的换着居住,他们的孩子既在神界学习修行,又可以在下界疯跑玩闹。乾荒会教他们骑射,也会教他们玩泥巴,编织草编。 他们孩子肯定会有着天下最可爱的容貌,最卓越的天赋,最幸福的童年。如果是长子,百日之时他就会册封为储君,少昊和高阳的孩子一定会是世间最优秀的孩子。 孩子……孩子…… 少昊有些脸红,想着成亲那天洞房花烛的时候,乾荒会是什么表情?一定先是惊讶的不敢相信,然后会不会欢喜的要疯了? 少昊嘿嘿的笑了一阵,又往对方怀里拱了拱,嘴角噙着笑睡去。 乾荒早早的就醒来去了书房看文书,直到日头高照见少昊还没有醒,他伸了个懒腰,便回去卧室去看看。 乾荒静静地走到塌前,只见阳光穿透薄软烟似的纱幔,朦朦胧胧地撒在天帝身上。那人浓密卷翘的睫羽偶尔会微微一颤,薄唇亲抿,嘴角还带着一抹微笑。本就是世间绝色的容颜,睡着时更添一抹柔和,美好的不真实。 “起床了”,乾荒轻轻唤着少昊。只是他的唇贴着少昊耳后,不像叫起,倒更像耳鬓厮磨一般。 少昊被痒醒,睁开眼看到乾荒。于是唇角一勾,抬起头蹭了蹭乾荒英俊的侧脸,撒娇道:“就想这样,不想起来”。 少昊的一双桃花眼半睁不睁的眯着,整个人既慵懒又魅惑,眼角唇角皆是春色。昨晚原本就半途而废,现在如此美色当前,秀色夺人,实在让人无法抵挡。乾荒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唇,喉结滚动了一下,翻手按住少昊的肩膀,低笑道:“既然不想起来,那不如我们把昨天没做完的事情……继续……” 一直折腾到午膳时间都过了,高阳君才饫甘餍肥的穿戴整齐出了寝殿的门,整个人容光焕发,精神奕奕。 天帝大神则是得到了一个,不要大清早随意撩拨高阳君的教训。 内御官一见到乾荒便过来禀报:“高阳君,天河大营那边请您过去一趟”。 “是昨天交接的事宜还有什么遗漏吗”?乾荒一面问着,一面招呼一旁的侍女去传膳。 “是彦硕将军和元让将军早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口角,两位将军皆是血气刚方的少年郎君,情绪激动之下便动了手”。内御官看着高阳君的神色越来越沉,声音也越来越小。 “彦硕和元让大清早的打了一架”?少昊此时也走了出来,他看着脸色不虞的乾荒,连忙问向内御官。 内御官点点头,继续说道:“两位将军如今皆是高阳君麾下府兵,天河大营那边不知如何处置,便来报高阳君,请高阳君过去处理”。 乾荒深深地叹了一口,无奈的对少昊说:“天河大营千百年从未有过将领私自斗殴之事,我这刚接手的第二天,就出了这样的乱子”。 少昊摸了摸少年有些微垂的脑袋,笑着说道:“你这是当家才知柴米贵,武将们本就大多是脾气暴烈之人,拌嘴动手也是常事。只是高阳君您以前不怎么接触军营,所以不了解罢了”。 这样一番调笑的安慰让乾荒苦笑了一下,他拉下少昊的手握了握,“我不陪你用膳了,我先过去,晚上再回来陪你”。 少昊笑笑,反握住他的手,“我同你一起去”。 天帝和高阳君一起端坐在天河大营的堂屋上座许久,十一位将领均在下闷声不吭,气氛着实沉闷。 乾荒瞧了瞧彦硕,嘴角和额角都有伤痕,并不严重。又看了看那位强圉营的元让将军,两边脸颊上开了些许口子,眼圈也有些淤青,但也并不严重。看起来应该只是互相动了拳脚,并没有动兵器,更没有下狠手。 整个屋内气压极低极低,毕竟新主子接管第二天就出了这样的事。知道的明白这二位将军是缺心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不服管教,或者故意闹一场好给高阳君一个下马威。 “彦硕”,乾荒板着脸语气低沉点名道,“你先说”。 彦硕转了几圈眼珠子,看看乾荒又看了看旁边的元让,嘴巴张翕了几下,愤然的哼了一声。“我没什么好说的,末将领罚便是”。 “元让,那你说”。乾荒端起茶盏,对着元让颔首。 元让看了看一脸愤恨却沉默不语的彦硕,低下了头拱手行礼:“末将也无话可说,甘领处罚”。 乾荒气笑了,他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案上。茶盏轻磕在桌案上,那声音不重,可却带着莫名的威压,在这诡异低压的气氛中,尤为明显。 “就是小儿打架,也总有个由头。二位将军加起来一千多岁了,皆是各自统领十万天兵的主将,却要在这里跟本君耍无赖吗?” 乾荒对着一位最年长的将领说道:“庆格将军,你最为年长,事发时又在现场,你来说”。 庆格将军内心翻了一大串白眼,暗自叫苦。这让他如何说呢?若是少阳君来问他自然可以如实禀报,可是天帝和高阳君端坐在这里,让他如何开口呢? 庆格将军偷偷抬眼看了一眼神色不虞的高阳君,又看了一眼他旁边一直低头喝茶的天帝。 这……这要他怎么说? 第144章 下马威 不管是对同性之人的羞辱,还是对出生低微的嘲讽,可都是字字句句踩在高阳君和天帝的雷点上啊。哪一句都是有含沙射影,以下犯上的嫌疑。 庆格将军嚅嗫了半天,已是满头大汗,却一个完整的字都没有说出来。僵持了许久,少昊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抬起了头,扫视了一圈众人,声音平淡的说道:“天河大营是有回溯镜的,众位将军是要让我和高阳君是查回溯镜吗?” 此话一出元让眉心巨跳,他立马跪了下来,对着天帝和高阳君说道:“是末将出言不逊,惹怒了彦硕将军,末将甘愿受罚。” “哦?竟然是元让先挑起的?”,乾荒看着彦硕,带着让人发冷的笑。“照彦硕的性子,若是觉得自个儿占理又受了委屈,必定喋喋不休吵个没完,哪里会什么都不愿说直接认罚的”。 彦硕被乾荒那双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睛看的一个激灵,立马错开眼神低下了头。 “元让,据本君所知,你不仅出身高贵,自幼文武双全极为优秀,为人处世之道更是稳重得体”。 乾荒离开了桌案走近了元让,站在对方身前说道:“青玄大人也跟我多次提过你这位表弟,对你很是赞赏有加,本君原本对你印象是不错的。” “你同本君说说,你到底对彦硕说了什么样的话?让他气的直接与你动起了手,却事后只字不敢提原因?” 元让的头垂的更低了,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面对这位高阳君。虽然高阳君轻描淡写的语气平淡,却压迫的他紧张极了,向来心高气傲的贵公子,此时却不敢有任何造次的行为和想法,只是冒着冷汗,噤若寒蝉。 乾荒此时已经走到庆格将军身前,他依然面带微笑。“庆格将军,你并非当事人,又为何也三缄其口,为难至斯呢?” 乾荒此时突然沉下了脸,语气也变得凌厉起来。“诸位是觉得本君不配询问?还是不能公正处理?” “末将不敢”,所有将领都跪了下来,心中皆是叫苦不迭。 彦硕终于忍耐不住,不顾益廉的劝阻,跪的笔直抬起头看着乾荒说道:“元让骂我出生低微,乃是父不祥的低贱之人,出生后连生母都不愿要我,将我丢弃。长大后更是不走正道,仗着裙带关系,一直攀附……攀附别人,靠以色侍人才能爬的如今的高位。我气不过,便上去揍了他。” 少昊蹙了蹙眉,他侧过头打量了一番已经匍匐跪地的元让。 乾荒听完走到他前面,冷笑的问道:“以色侍人?攀附爬高?这是在内涵同你一起去了西北破阵杀敌的本君?还是暗示,召你去伺候,让你舞了一夜剑的天帝?” 元让已然瑟瑟发抖,连呼吸都屏住了。 “高阳君误会了”,庆格将军见高阳君如此诛心质问,连忙抬头拱手行礼的解释道。“元让怎敢非议天帝和高阳君,他所指……所指另有其人。” 益廉闭了闭眼睛,重重叩首之后也抬起了头,语气疲惫。“禀高阳君,元让将军所指之人,乃是末将”。 彦硕连忙回头,瞪了一眼益廉,一副你蠢死了的着急模样。 益廉将军再叩一首,低沉的开口。“彦硕自幼被我抚养长大,后又被我一手提拔至参将。军中确实……早有非议……是末将……末将思虑不周,才让同僚不愤,将士失和。” 益廉将军第三次叩首,“今日之事,根源皆在于我一人。二位将军不过是年轻气盛,并无大错,末将愿一力承担处罚。” “关你什么事”?彦硕已经转过了身对着益廉吼道,他这脾气本就一点就炸。今日能隐忍到现在不发,本来就是不想把益廉牵扯进来,也不愿……不愿说出,元让说他勾引高阳君和天帝这样的污言秽语。 可是益廉这个傻子现在不仅自己跳进来,还想把责任一力承担。他为什么?凭什么?要为元让担过? 乾荒现在心下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他不再说话,面目表情的看了众人一圈,走回到桌案后坐下,再次拿起了茶盏,抿了一口。 半晌后,乾荒转头看向少昊问道 :“天帝说如何处置?” 少昊摇摇头,语气平淡却十分坚定。“天河十一营已皆归高阳君麾下,如今他们都是你的府兵,但凭高阳君处置”。 乾荒沉吟了片刻,语气肃穆的说道:“军营私殴,触犯军法。彦硕将军、元让将军每人罚五十军棍。” “庆格将军,年长却不持重,见乱却不阻止,未能尽责,罚三十军棍。当日在现场者,人人隔岸观火,笑看热闹,不思团结不念同袍之谊,人人罚二十军棍”。 下首一片抽气之声,诸将皆面露苦色,却也只敢互相交换眼神,不敢有任何反驳。 “益廉将军”,乾荒又端起了茶盏,轻轻用杯盖拂着茶水。“天帝长子挥,已年十五,也到了该历练的年纪了”。 包括少昊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看向高阳君。乾荒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语气也是毫无波澜,他继续说道:“三日后,帝子挥入军营,归于柔兆营,由益廉将军亲自教导”。 “末将……末将恐怕难以担此重任。天帝长子挥殿下,身份贵重,怎可由我……”。益廉将军震惊不已,他惶恐的看向高阳君,连连拒绝。 “将军不必自谦”,乾荒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自顾自的说道:“益廉将军既然可以抚养出彦硕将军这样的青年才俊,想必也能把挥教导的很好。” 乾荒在元让的脸上来回扫了几眼,“天帝长子,想必也无人会说他是以色侍人,攀附爬高之辈了。” 元让被高阳君眼神惊到,立刻再次匍匐在地,冷汗已经浸透衣背,面无人色。 庆格将军看了一眼天帝,立马低头暗自心惊。天帝的表情明显也是意外的,可是,他却立刻默认了高阳君的安排。 为人臣子,却自行安排君王之子,君王竟然全部默许接受?这何止是僭越……这……这简直是……不能再往下想了,再想下去全是大逆不道了。 第145章 梅花以后只开在冬日 关于高阳君如何雷厉风行的处理了天河大营里的事,在日落之前已经在神界传开。 不管是本想看笑话的人,还是纯八卦想看热闹的,听闻了之后都不觉得倒吸一口冷气。新官上任三把火,高阳君这给每位将军都赏了军棍的下马威,可是将天河十一营的众将们震慑的够呛。 天帝长子挥殿下入天河大营,跟着益廉将军历练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再联想到高阳君和彤鱼侧妃的谣言,不少人都露出了暧昧的微笑。 天帝嫡子重华虽然年幼,却乃是凤鸟部嫡女,凤凰明王的胞姐所出,身份尊贵。一直以来大家都觉得立嫡是必然之事,那出身低微彤鱼氏所出的长子,从未被人考虑过。 可是如今这位高权重,又甚得帝幸的高阳君掺和进来的话,那……一切都未知了起来。 少昊和乾荒两人此时并不知道,神界已经暗潮之下开始揣测起了立长还是立嫡的心思。他们从天河大营出来之后,便一起去了彤鱼氏的神殿,告诉她和挥三日后入军营的事。 彤鱼氏许久不曾看到天帝和高阳君,忽见他们二人一起来了,很是高兴的吩咐了厨房,准备丰盛的晚膳,尤其说了几道高阳君爱吃的菜。 听到挥要去军营历练的消息,彤鱼氏微微顿住了布菜的手,但很快便微笑着继续布菜,什么都没有说。 挥却是高兴极了,他自小就对兵器机括之类十分感兴趣,哪里会有比军营更适合去研究那些的地方。当听到父神说,这是高阳君的主意的时候。挥直接蹦起来勾着乾荒的脖子,大呼小叫的喊着“乾荒哥哥对我最好了”。 十五岁的少年,已是半大的小子了,身量体重都不可和以前同日而语。乾荒给他拽的一个踉跄,差点往前栽倒,他低头揉了揉挥的脑袋。看着这个少年,不由得觉得挥长得真快啊,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双手将他抱起来在草地里打滚了。 挥只有那双桃花眼长的像少昊,其他像彤鱼氏更多一些。明明是喜欢兵甲器械之人,却长得一副清秀温柔的样貌,褪去了孩子的青涩之后,那份柔美便更加凸显了出来。 回去路上,乾荒突然想到那样的挥,以后整日挤在军营一群粗犷剽悍的汉子之间,有点好玩。他一面和少昊说着想象中的画面,一面不由的笑出了声。 少昊见他眉飞色舞的样子,也不由的弯了弯嘴角。 两人饭后消食,便是一起漫步回来,两人边说边走,也不拘个什么路线,往往是想绕到哪就绕到哪。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做着做普通做无聊的事情,也会觉得快乐和满足。 走着走着来到一片梅林之中,乾荒吸了吸鼻子,笑着对少昊说道:“此花香气凌然高洁,若配冬日白雪,定是极佳的。” 乾荒折下一朵红梅,插在少昊鬓角,拉着他坐在梅林旁的小溪边,看着天上那轮满月。轻嗅着对方身上的熏香和花香,吻了吻少昊的鬓角,含情脉脉的对着少昊,“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少昊抬头看着月色花影里的乾荒,俊逸舒朗的好看。他笑了笑,对着乾荒说道:“明日我就给梅花之神下神谕,让她更改花时,以后只在冬日绽放。” “天帝为一人喜好便就要令错花时,也不怕人说你荒唐”。乾荒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少昊的额头。 少昊将他的手拉下来,握住。继而又俯身过来贴近了对方,呵气如兰,“不过是想讨好一下乾荒哥哥,让乾荒哥哥高兴”。 乾荒挑了挑眉,微微吊起眼尾,神色戏谑的捏了捏少昊的下巴。“天帝怎么连自己亲儿子的醋都喝?” 乾荒是标准的瑞凤眼,原本就是内眼角下勾,眼尾微翘,正常看人时眼尾就自带先垂后挑的阴影。若是再微微吊起那眼尾,更是魅惑至极,不可方物,直叫人看的心痒。哪怕有时候只是不经意的撇对方一眼,也是不自知的风情万种。 两人本就贴的极近,梅花的香馥氤氲在身边,加上朦胧的月色,不由得让人沉醉。 少昊摁住乾荒的后颈,吻上了眼前的这位惑乱君心的祸水。这样点火的后果就是,片刻后天帝被人猛的抵在了身后的梅花树上。 乾荒用嘴将少昊耳鬓的那夺梅花轻咬下来,然后就在他的耳廓附近来回舔舐,时不时还将舌头钻进他的耳蜗中。片片花瓣被抖落,落了两人一身花雨,花雨之下是交叠缠绕的两个身影。 “我们这是在……外面”。少昊感觉着动作越做越过的乾荒,不安的推了推对方。 乾荒轻笑一声,将手从少昊腰肢里拿出来,理了理他的衣襟。又在他的唇上研磨了半天,喃喃的说着:“只能怪月下看美人,情难自抑”。 少昊瞥见了花影重重后不远处的奎刚,想到他刚刚一直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脸有些红。“奎刚还在后面呢,高阳君也不害臊”。 说到奎刚乾荒突然想到了阿迪,他稍微正了正神色,坐在了少昊身边,“你有没有发现阿迪最近有些反常”? 少昊一脸迷茫的摇了摇头,“阿迪怎么了”? “我之前从未在伯赵不当值的时候见过他,最近却几乎天天看见他不当值的时候在附近”。乾荒笑的一脸促狭,看的少昊更加疑惑。 “那日我见阿迪人形出了门,好奇之下便收敛气息跟了上去”。少昊打了一下乾荒的肩膀,笑骂道:“高阳君是多无聊,竟然偷偷跟踪宠物遛弯”。 乾荒嘿嘿笑了一下,将少昊的手握住,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他说道:“结果却在后面的小竹林里,看到了等她的伯赵”。 少昊侧过头,一脸求解的看着乾荒。乾荒点了点头,“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伯赵大人一副浪荡公子的摸样,对着阿迪又亲又抱的。” “天帝觉得,是不是该让他给阿迪一个名分呢?伯赵大人貌似还没娶妻吧?” 第146章 挥殿下 少昊顿时露出牙疼的表情,脸色古怪。他斟酌了半天才对乾荒说道:“伯赵他吧……虽然没有娶妻,可是房中之人却早已经有好几个了”。 乾荒含笑的脸色突然就定住了,他略带迷茫的看着少昊。 少昊别过了脸,继续磕磕巴巴的说着:“他是伯鸟部未来的继承人,阿迪她……她只是一个宠物……伯赵可以收了她,但不会娶她的”。 乾荒的脸色阴沉了下去,抿嘴不再说话。少昊看着他,只觉得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窍,哪怕见乾荒冷着一张俏脸的摸样,也觉得心动不已。 少昊抱了抱乾荒,“哪日我找个机会,私下问问伯赵他是如何想的。也许,他对咱们阿迪动了真心也未可知。” 乾荒没有动,也没有表情,只是任由天帝抱着。半晌后他幽幽的自嘲道:“神族惯来高高在上,是兽族和人族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之辈,妄图……”。 少昊伸出手指抵在乾荒的嘴唇上,打断了他的话。“高阳君在天帝心中珍愈日月,重胜于世间一切。你莫要再说这样妄自菲薄的话,否则将和你成亲的天帝置于何地?” 乾荒将少昊抱进怀里,“嗯”了一声。少昊却看不到乾荒的脸上,冰冷的表情。 三日后,彦硕还被打的龇牙咧嘴的躺在床上哼哼,挥已经到柔兆营跟益廉将军报道了。 益廉将军之前从未去过天帝的后宫,也不曾见过这位天帝长子。初次见面时,见其长的十分文弱秀气,来军营还带着侍卫、侍女若干,心中不停的摇头苦笑,暗道高阳君真是给他找了个好差事。 挥自幼长在深宫,除了父神和乾荒哥哥,见到的男人也就只有侍卫们。对于军营这种完全陌生的环境和各种新鲜的人,很是感兴趣。 可是这新鲜和兴趣到晚上的时候,就变成了生气和无助。益廉将军赶走了他所有的侍卫和侍女,让他带着一卷又硬又糙的铺盖去最普通的士兵寝室,睡大通铺。 自幼娇身惯养的天帝之子哪里受过这个委屈,当夜便跑到益廉将军的府邸大闹了起来。益廉将军不为所动,表示如果挥殿下觉得适应不了,可跟天帝和高阳君禀告,得到天帝和高阳君首肯后,便可自行回去。 挥被堵的哑口无言,但是又实在不愿意去那一二十人一间的大通铺。僵持之下竟然耍起了无赖,直接将自己的铺盖打在了益廉将军的书房中。 益廉将军被这位挥殿下不同寻常的“机敏”,气的差点一口气没顺过来。可是天帝长子这样的身份,他总不能真的把人拎起来扔出去吧?便也就只有随他去了。 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益廉将军发现这位挥殿下,除了饮食作息上有些臭毛病之外,其他的反而处处都让他有惊喜。 挥殿下训练不怕吃苦,也不嫌脏和累。尤其对于兵器机括之类的东西,不仅兴趣极大,还总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并且作为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殿下,竟然动手能力极强,拆卸、重组、混装等等不逊于最好的器械工兵。 挥也从讨厌这位刻板的益廉将军,渐渐变得欣赏的起来。这位将军持身颇正,整个府邸莫说姬妾,就连侍女都是不进内屋伺候的。而且益廉将军十分克己奉公,对于公务从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哪怕并无战事,也对士兵每日的训练,战马的情况,军需物资的储备每日清点记录。 自己有时候心血来潮的新奇想法和他沟通之时,益廉将军也是十分认真的倾听,然后让他放手去做,无论结果好坏,也从不讥讽或者怪罪于他。 更难的是,这位武神将军竟然十分博学。虽然不能和父神以及乾荒哥哥相比,可是在一众粗人之中,便就显得十分卓尔不群了。 要说唯一还让他讨厌的地方,就是依然不许他住别院,带侍女伺候。所以他依然每日只能在益廉将军的书房中,打着地铺。 两人都在对彼此的无可奈何之下,默认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方式相处了起来。 挥殿下一直住在益廉将军府的消息,早已暗中在军营中传的沸沸扬扬。这回倒是没人敢说挥殿下以色侍人了,相反倒是一个个尖酸的说着益廉将军好手段,让高阳君将不谙世事的天帝长子给他握在了手中。日后若是挥殿下继承天帝之位,这头等的从龙之功怕是非他莫属了。 彦硕的伤将养了半月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一直未去天河大营,所以并未听闻了挥殿下住在益廉府里的消息。于是伤好之后便闲不住的想回去转转,好给益廉一个惊喜。 彦硕自幼就是在这里长大的,直到封了协洽营主将赐了府邸才搬了出去没几年。这里本就是他的家,无论是府里的下人侍卫,还是一草一木都是最为熟悉不过。他虽然已被赐府,可也经常来这里串门,有时候弄得晚了便也就留宿在这里。 彦硕在这里的房间不仅一直留着,下人还每天打扫,按时更换被褥。甚至连房中花瓶的鲜花,都是每日更换。仿佛当年的彦硕公子依然还在这里,没有搬出去一样。 说来也是巧了,彦硕因为觉得去益廉府邸就跟回家一样,所以就直接自个儿就溜达回去了,没有任何通报。 府中众人见到彦硕公子也都习以为常,笑着打了招呼关心慰问了一下对方的屁股是否开花,也就随他自个儿去了。 他们忘记了彦硕将军如今已是客人,客人来了是需要去禀报将军的。更忘记了,府中如今还住着一位挥殿下。 更巧的是,那日挥殿下竟然也没有去训练,因为前一晚和人拼酒喝醉,益廉将军特批了他休息半日。 挥殿下难得白日里在府中无事,也想着那就转转吧。毕竟在这里住的这段时日,都是白天在军营,晚上直奔书房,这府里的其他地方,他还一无所知。 恰好看见有一群下人捧着刚采的鲜花,进了一间屋子,在里面打扫了起来,挥好奇的跟了过去。 第147章 误会 据他所知,这府里是没有任何女眷的。益廉将军的夫人和他感情失和已近千年,早已归家。甚至有传闻,他们早已和离。 待下人全部走了之后,挥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挥打量了一下里面的陈设布置,如此精心和细致,一定是益廉将军十分在乎重视之人。难道?益廉将军不是不近女色,而是一直金屋藏娇? 他好奇的继续往里走着,走到卧室却感觉到有一丝古怪,他母妃的卧室是什么样子,他自然是知道的。可是这间卧室里,没有一样女人的东西,甚至屏风前面的衣架上,是一副铠甲,旁边的墙上也挂着刀、剑等兵器。 这绝对是一个男人的房间。 “吱呀……”,一声推门声猛然惊醒了挥。他连忙回头,却发现一位丰神俊朗的男子推开了卧室的门,看到他在里面也是愣住,两人便大眼瞪小眼的僵持在那里。 “你……”,彦硕回来准备先到自己房间拿个话本看看打发一下时间,却不想刚进卧室就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那少年长的十分温柔可人,秀气非凡。皮肤白皙,秀发如锦缎,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完全可以称的上是美艳动人。 彦硕刚想问对方你是何人,却不想对方先开了口。 那少年声音清脆,虽然长相柔美可语气却带着一股莫名的气势,他看着彦硕问道:“你是何人?” 彦硕被他问的一愣,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是个闯入别人家的外人,而受到主人的质问。 “我是……我……”,彦硕脑中开始揣测起这个少年的身份,难道……难道是他走了之后,益廉的……? 益廉他喜欢的不是女人吗?怎么会找个少年?可是……彦硕又看了一眼那少年,可是这少年,长得确实很好看很好看。好看到……让他有些自惭形秽。 “你是住在这里的人吗”?挥看着对方那个样子,大概猜到了此人的身份。他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白衣公子,长得确实不错,可是跟他心目中男宠的样子,有些相去甚远。挥自动忽略了,他那面如冠玉,英姿飒爽,清逸非凡的乾荒哥哥,在外人看来也是个男宠的事情。 挥殿下并不知道,此时对方看他,却是觉得他完全符合一个男宠所有应该有的样子。 彦硕被对方的口气弄得莫名心虚,更加认定了这位少年应该是益廉的…… 自己小时候不懂事,总是怕益廉将军有人新的女人生了自己的孩子,便不要自己了。于是总是极力反对破坏任何神女和益廉的接近和相处,直到自己渐渐的长大了,开始明白了过来。可是益廉将军却仿佛再也没了那个心思,总是开玩笑的说我带大你一个孩子已经够呛了,再也不想了。 他一直以为……以为益廉将军会永远只和他两个人相伴。他会像所有的儿子那样,以后侍奉益廉,给他养老送终。但是……应该只有他们两个人。 对啊,为什么他想当然的觉得,会永远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已经是离巢的鸟,为什么还觉得一直理所当然的觉得,那个巢会永远为他空着?毕竟……神族的生命,是那么的漫长。 “我以前住在这里”,彦硕看着那少年回答道。益廉这么快就找了伴侣这件事让他措手不及,他现在脑中很乱,心中也很闷。 “以前”?挥挑了挑眉,所以这是益廉将军的旧情人?如果是旧情人,那为何今天他还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是来偷东西的? “既然已经不住在这里了,为何还要回来”?挥对于这个益廉曾经的男宠回来偷东西的行为,很是反感,也非常鄙夷。 毕竟是挥殿下,威压自在血脉中,哪怕年纪比彦硕小了几百岁,依然气势不减。他一面厉色质问对方,一面朝着门外走着大喊道:“今日当值的下人都死了吗?偷跑进来一个外人竟然都毫无察觉,堂堂将军府竟然如此松懈”。 彦硕涨红了脸,想要说清楚个中缘故,又觉得实在说来话长。无法用一两句话同这个少年说明白自己的身份,只得勉强急辩道:“我不是……”。 不是什么呢?不是偷跑进来?还是……不是外人?对于这个少年和益廉来说,他怎么就不是个外人了? 想到此处彦硕脸色苍白,看着走出去的少年,听着他的话,只觉得心如刀绞一般。 “偷跑进来的外人”这几个字,如同一把把利剑,割破了他一直视而不见的真相,揭开了他和益廉如今关系的事实。 他们其实,没有任何关系。最多只能算是同袍,是同属高阳君的两位营属将领。而他却一直自以为是的,觉得他是益廉最亲近,也最重要的人。是什么让他有如此可笑,又如此荒谬的念头? 他不是益廉将军真的孩子,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他也不是益廉的枕边人,亲缘近属里的一圈关系,其实根本都和他不沾边。 他之前到底在自以为是什么?他已经耽误了益廉那么多年,难道还想耽误他一辈子吗?他……他真的是……太不懂事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这么疼?为什么感觉呼吸不过来?为什么五十军棍落在身上,都没有如今这般痛苦? 他……他堂堂天河大营的主将,七尺男儿,战场里刀山火海下来都不皱眉。 怎么会……突然哭了…… 府里的侍卫和管家被挥殿下惊动,一起赶了过来。当侍卫长和管家看到靠在墙边落泪的彦硕的时候,脑袋都大了。 “彦硕公子,你何时来的”?管家是看着彦硕长大,对他的称呼也是一直未变过。管家的话原本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招呼,可是现下的彦硕听来,却仿佛是对方在质问他为何不告而来? 是了,一位将军去另一位将军的府邸,应该提前通知下拜帖。哪怕两人关系好,可以不下拜帖直接来。那也应当在门口让人下通报,然后由下人带着去堂厅等候主人。哪有他这样行庭信步的,想来就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在别人家乱转悠的。 挥殿下站在侍卫身后,听着管家唤那人公子,又问他什么时候来的。觉得果然是曾经的男宠偷偷跑进来了,那一定是非奸即盗了。 挥冷着脸,对着彦硕冷声道:“来人,把这个人拿下,给我扔出去。以后不允许他再来,否则在门口就打断他的腿”。 第148章 歪打正着 彦硕被益廉府中的“新主人”呵斥着下了逐客令,猛然一惊。他抬起头看着那美丽又骄傲的少年,不自觉的又没出息的落了一行泪。 管家和侍卫长也是被挥殿下这句话吓到,他们不知道彦硕公子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大神?可殿下开了金口,他们作为下人如何敢争辩,管家立马让人赶快去军营,叫将军回来。 益廉原本在和高阳君说着军马改制的事,突然家中侍卫狂奔而来,几乎是连滚带爬跑到他面前。 益廉皱了皱眉,觉得在高阳君面前,自家侍卫这样很是失礼。可还没等他开口训斥,那侍卫就上气不接下气的脱口而出:“彦硕公子不知何事在府中冲撞了挥殿下,如今挥殿下正叫人将彦硕公子拿下,扔出府去,下令不许他再来,否则就打断双腿。” 益廉被这一串连珠炮炸的脑子嗡的一声,乾荒在旁也是听的呆住。 “高阳君,失礼了”。益廉清醒过来之后立马让人备马,准备回府。 “我同你一起”,乾荒也让人牵了马过来,他拍了拍已经六神无主的益廉肩膀,安慰道:“你莫要着急,本君同你一起,挥那小子还翻不了天。” 益廉将军的府邸本就在天河大营范围内,二人策马狂奔很快也就到了。门口的下人见到将军回来,连忙哭着迎了上去,“将军,快救救彦硕公子,也不知怎的得罪了挥殿下,我等都急死了,可身份低微,哪里敢说话。” 益廉被下人带到房间的时候,正看见一群侍卫左右为难的站满了屋子,挥殿下神情冷漠又倨傲在外侧。侍卫们看见益廉将军回来了纷纷让开一条路,益廉急急走进去,便看到在卧室门口满脸泪痕的彦硕。 “彦硕不怕”,益廉将军说着将对方抱进了怀里。他已经很久不曾见彦硕哭过了,当年那个打雷都会害怕哭泣的孩子陌生的他都快要忘了。 “不怕不怕,我回来了”。益廉一面抱着彦硕,一面轻轻拍着他的背,仿佛以前哄孩子一样。 挥看着益廉竟然对这个卑劣的旧情人如此余情未了,愤恨的朝前走了几步,准备去控诉一下这个小贼今天如何准备行窃被他当场抓住。 可他还没走几步,突然右耳被人扭了起来,他刚转头准备呵斥,突然整个人奄了下来,气势立马矮了一大截,“乾荒哥哥”。 “你可真是能耐”,乾荒放开了挥的耳朵。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这小子,“你跟我出来,说清楚”。 这边乾荒听着挥绘声绘色的跟他说着今天的捉贼记,那边彦硕被心痛如裂的被益廉抱在怀里,暗自神伤。 彦硕垂下眼,低沉道:“是我思虑不周,直接跑到你的府邸,还冒然进到内堂,冲撞了你的……你的人”。 “你如今,是让他住在这里的吗”?彦硕不知道自己在挣扎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在想什么,他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益廉一震,连忙摇头。“这里是你的房间,我怎么会让他住在这里?他一直住在我的书房。” 彦硕听到前半句而缓和的神色,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又狠狠的沉了下去。 竟然已经同吃同寝了吗?自己从小到大,也不曾和益廉这般形影不离过。他们……他们的感情,竟然这般好吗? 乾荒听完挥的讲述之后,差点笑岔了气。他拍着挥的后脑无奈的说道:“小孩子不要瞎想大人的事,你这一出闹得,被你母妃知道一定打你屁股”。 乾荒刚想带挥进去解释清楚,突然想到刚刚两人之间的样子,觉得挥这么一闹也许对那两个死脑筋,也许反而是个好事。乾荒对着挥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过来,对着他咬耳朵道:“一会进去你什么都别说”。 乾荒进去的时候所有的侍卫和下人都已经退出去了,只剩下益廉和彦硕两个人彼此用着对方看不懂的眼神,互相沉默。 “咳……”,乾荒轻咳了一声,表达了自己的存在。两人均是一惊,连忙放开了互相拽着的胳膊。 乾荒将挥往前面推了推,对着益廉说道:“这人既然是你的,那便由你自己跟他说清楚”。接着走过去拉起彦硕,往外走去。 益廉看着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低头行礼道:“不知道彦硕何事冲撞了殿下,但请殿下不要责怪于他,任何过错末将愿一力承担”。 彦硕被高阳君拉出来的时候满脑子还是乱糟糟的,也不知道是被谁,拉到了哪里,直到对方叫了他三四声才反应过来。 “高阳君”?彦硕疑惑的看着乾荒。 “你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乾荒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我的彦硕将军可是英勇不凡,勇敢无畏的。当日和本君杀到埃及都毫无惧怕,怎么如今却跟个娘们一样畏首畏尾,只会哭哭唧唧”。 彦硕垂下眼眸,脸色苍白。 “接受不了益廉身边有了别人”?乾荒走到他旁边,和他并肩而坐。 彦硕点了点头,苦笑着问道:“是不是很可笑?我算个什么呢?有什么资格……” 乾荒打断了他的自嘲,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接受不了就不要忍受,想得到就抢过来。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 “彦硕,你不是个孩子了,更不是个女人。你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更是手握重兵神力不凡的将军。你连自己最想要的东西,都不敢去挣一挣?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彦硕被乾荒的话呆住,他睁大了眼睛喃喃的自言自语,“这种事,如何能够勉强?” “你问过他吗?你试过吗?你连问都不敢问,试都不敢试,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勉强?” 高阳君接着开始传授了他的独家歪理:“况且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两情相悦,开始总有一方是勉强的。勉强到后来,也就自然而然好上了。” “彦硕,本君话已至此,你莫要让本君看不起你这个胆小鬼,也不要以后让自己后悔终生。” 彦硕沉默了很久,终于抬起头看着乾荒。“高阳君,如若你见到天帝已经有了别的人,你当如何?” 乾荒却是冷然一笑道:“本君见的还不够多吗”? 彦硕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他有些懊恼的站起来,想安慰一下高阳君他不是那个意思。 高阳君却已经摁下的肩膀,用一种自信又桀骜的表情看着他,“可是,本君却把他们所有人,都一个个都打败了。” 第149章 我帮你 晚上挥被高阳君送回了彤鱼氏那里,明早再让他直接去军营报道。 益廉在彦硕的府邸等到天黑,也没有见他回来,正当担心的准备出去去找的时候。自家的下人来了,表示彦硕公子正在家中等他。 益廉回来的时候,只见彦硕已经喝的半醉。看见他回来,彦硕红晕的脸上写满了欣喜。益廉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拿走对方的酒杯,彦硕却是很不满的要抢回来,两人争夺中彦硕一个站立不稳,差点摔倒。 益廉抱着有些东倒西歪的彦硕,轻声哄到:“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你已经喝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彦硕眨了眨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益廉,点了点头,然后两只手勾住他的脖子,像孩子一样撒娇要抱。 益廉看着醉酒后又变小孩的彦硕将军,将人横抱了起来走回他的房间。 彦硕小时候,他这样抱过很多次,可是长大之后,却是只有上次他被天帝叫去舞了一夜剑的那一次。 今天他抱着喝醉的彦硕,也不知道是不是酒气熏的,益廉只觉得有些口干。将醉猫放在床上之后,益廉准备起身去给他倒杯水,可是彦硕却依然勾着他的脖子不撒手。他有些无奈的伸手去掰开,却因为失去支撑被对方一个用力带的上半身跌落下来,压在了彦硕的身上。 “好了好了,你放开,我去给你倒杯水”。益廉拍了拍彦硕的手臂,示意他放开,这么勒的太紧,他连抬头都有些困难。 “我不放,放了你就要去找他了”。彦硕不依不饶,然后勒的更紧了一点。 “我找谁”?益廉一头雾水。 “他确实……长得很好看”,彦硕撅起嘴,不满的说道。“可是不能因为他好看,你就不要我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益廉看着耍酒疯的彦硕,无奈的叹气。 “你叹什么气?你就是想去找他是不是”?彦硕突然急躁了起来,他突然翻了一个身,将益廉压在了自己身下。 “你不许去,你谁也不许找,你把他赶走,赶走……你是我的……” 益廉猛然被彦硕压在胸膛和床板之间,有些愣神。想着这小子如今身手真好,我都没反应过来。 益廉很快便发现哪里不对劲了,他只有咬牙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臭小子”。这……这傻小子……喝多了嘛?可自己却是清醒的阿,这可真是愁死人了。 益廉深呼吸了几口,用力的把对方推开,再这样闹下去可就不好玩了。 益廉的挣扎似乎引起了彦硕巨大的不满,他将刚坐起来的益廉又狠狠的推了下去,整个人都覆盖了上来,像平时擒拿那样将益廉压制住。 可是这样却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变成没有距离,更是扩大身体的接触面积。由于两人身高本就相似,更是蹭到了一起。 益廉要疯了,彦硕这个酒疯耍的……他已经羞愤的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只想赶快摆脱这个傻小子,好好去冷静冷静。 脸突然被人用力的扳住,彦硕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眸瞳幽深极了。 “你不是喜欢女人吗”?彦硕几乎贴着他的鼻尖在说话,“什么时候喜欢的男人?” 益廉觉得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彦硕说的每一句话,呼吸都拍在自己的脸上,鼻息间全是他的味道。他想往后退,可是身后是床板,他无路可退。 见他不说话,彦硕皱了皱眉,不满的将自己又压低了几分。如今两人鼻尖已经碰在了一起,唇瓣也只在毫厘之间了。 “你喜欢男人,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不找我”?彦硕每说一个字,嘴唇都有擦过益廉的唇瓣,若有似无的触碰,让人酥麻。 益廉竭力的让自己保持清醒,他喜欢彦硕,可是他知道彦硕一直把他当父亲。他不愿彦硕今天因为受到刺激,而误会扭曲了对自己的感情。更不愿彦硕是因为酒后冲动,身体本能驱使下和他做些什么。 这样等一晌贪欢之后,彦硕酒醒了,一定会恨他。 益廉用力的将头扭到一边,避开了那火热的呼吸和嘴唇。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温和,用哄孩子般的语气说道:“彦硕,你喝多了胡言乱语。你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放开我,好好休息,明天酒醒了再说”。 彦硕听完却是在益廉头顶轻笑,笨拙的做出了一些……一些完全不合符他向来自诩为“孝”的事情。益廉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剧烈的挣扎起来。 彦硕酒后蛮力十分巨大,他打架一般的发狠用力,竟然让益廉一时间无法挣脱,只见彦硕东倒西歪的压了过来,贴着他的耳畔问道:“这些年来,你真的就只想跟我父慈子孝吗?” 突然间被戳中了心思,益廉的脸红的要滴血了,他正呼吸紊乱心跳加速,突然间又被夺走了呼吸。 彦硕笨拙又急躁,不得其法只会狗啃,可彦硕这样笨拙又急躁的……狗啃……已经足以让益廉的脑袋一片空白了。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傻小子就像个急着在洞里刨松果的小松鼠,急得眼睛通红。 益廉徒然一惊,彦硕是要……不……不行……他趁彦硕不备,一个屈膝将人顶开,然后一个翻滚,侧身从床边滚落,然后站了起来,向后退了数步。 益廉退到远处松了一口气,被掀翻在旁的彦硕先是一懵,然后眼圈发红的凶狠的盯着益廉。就像一个饥饿的人刚得到可以果腹的食物,却又被人抢走。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走。可是彦硕那副又可怜又急切的样子,让他怎么都挪不动步子。心中好一番纠结之后,益廉认命的叹了一口气。 他坐在床边将彦硕抱了过来,“我帮你……你听话……别乱动”。 益廉一边哄着怀里的人,一边帮他处理问题。彦硕开始还在胡乱的攀着,后来渐渐得了趣便听话的不再乱动,只是靠在对方的怀里红着眼睛喘着粗气。 第150章 那个……请教一下 第二日彦硕醒来,看见睡在自己旁边和衣而眠的益廉,回忆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他有些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益廉被他的动作弄醒,刚睁开眼,就看到彦硕的脸放大贴了过来,在他脸颊上快速的亲了一口。 益廉的脑子又有点发懵,彦硕这是还没睡醒还是酒还没醒?他支起身子刚准备起来,却被对方摁住肩膀又推了下来。只见彦硕咬牙切齿的对他说道:“先说清楚,昨晚我是因为喝多了”。 益廉心中猝然一紧,虽然是预想之中的话,可是为什么真的听对方说出口,还是会有些难过。 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轻松一点,语气自然一点,“没事,大家都是男人嘛。你……你毕竟年轻……是吧……那个,你也别往心里去……我也就是……教教你……”。 彦硕看着一脸轻松无畏的益廉,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他一把拽住对方的手腕,沉声问道:“别往心里去?你占尽了我的便宜,然后却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还要我别往心里去?” 益廉的脸色差点绷不住,他没想到只是那样的程度,彦硕就已经是这样无法接受的反应了。如果……如果昨晚他放任了对方,今天早上他们是不是就该拔剑相向了? “我……”,益廉努力了几次想再撑一下强颜欢笑,却发现根本撑不起来。他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再也装不下去了。益廉的神色神色一瞬间就垮了下来,他颤了颤睫毛,语气带着些悲恸。 “那你想怎么样?跟我恩断义绝,然后剁了我的手?或者,直接杀了我以泄心头之恨?” 回答他的是一个和昨晚一样青涩笨拙又急躁的吻,益廉难以置信的睁开了眼睛。看到彦硕瞪着眼睛鼓着腮帮子不知道换气,活像个青蛙一样,他不由的笑了出来。 彦硕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没好气道:“笑笑笑……你笑个屁?” “彦硕将军刚刚不是才说,自己昨晚喝多了才失态的吗?现在又在做什么?”,益廉坐起身子,靠在床头。 “我什么时候说我昨晚失态了”?彦硕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他也坐了起来,靠在益廉旁边。“我是说……我昨晚喝多了。所以……所以表现不好,最后还被你……被你给……” “下次……下次我不喝酒……你再试试……我一定……一定会特别厉害的……” 益廉看着涨红了脸却一直嘴硬的彦硕,突然眼圈发痒。原来不是他一个人在痴心妄想吗?他的彦硕,也是喜欢他的?他们不是少昊和少阳君,他们是益廉和彦硕。 “彦硕将军”,益廉抑制住自己的心潮澎湃,转头看着心上人。“你从吃喝拉撒到武技兵法,哪一样不是我教授的?” “我没教过你的东西,你当然不会”。益廉摁住了彦硕的脑袋,轻轻啄了一下唇。他声音暗哑,眼神诱惑,贴在彦硕的唇瓣上研磨的说道:“我先教你,什么是吻”。 “闭上眼睛”。 良久后,益廉推开彦硕,大口的喘息,继而愤然的骂道:“你学别的东西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么快?” 昨天晚上少昊已经和乾荒八卦了半天,两人还打赌益廉和彦硕,什么时候能捅破那层窗户纸,又打赌谁会在上面。一位天帝,一位主君,竟然为了这种事煞有其事的打赌争辩,只能说他们是真的相当无聊了。 挥当天晚上就被母亲教训了好久,骂他仗势欺人,说他不守军规。既然去了军营,就应该把自己当做普通士兵一般,为何要仗着身份搞特殊,这样怎么对得起高阳君历练他的一片苦心。 挥第二日训练结束之后,去益廉将军府上带走了自己那床又硬又糙的铺盖,去了那他早就该去,却一直没去的大通铺。 高阳君听到益廉跟他禀报,挥主动和普通士兵住在一起的时候,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待到晚上他准备回去的时候,彦硕却强烈要求要送他一程。 乾荒自然知道彦硕不是为了溜须拍马,必然是有事情想问他。两人一直沉默着走了好大一段路,走的高阳君的马都有些不耐烦的喘了喘粗气。 乾荒想着少昊还在等他用晚膳,无奈的对着难得不好意思的傻小子问道:“彦硕,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彦硕满脸通红,嚅嗫了半天问道:“高阳君,你和天帝……是谁……在上面?” 乾荒翻了他一个白眼,“有什么事,直接说……”。 彦硕心一横就将自己如何丢脸的想上别人又不会,结果还让对方帮忙解决的事情一口气说了出来。 乾荒一直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不要笑,但是他真的要被这个傻小子弄得要忍不住了。 “这有什么不会的?这不是男人的本能?” “话是没有错,可是该如何开始,如何进去,如何让对方不难受。这些……本能里没有啊。” 乾荒一直在笑的嘴角突然僵了一下,“如何让对方不难受”这几个字突然像有人迎面给了他一个巴掌。他当时……他当时真的就是完全遵循本能,丝毫不为对方做任何考虑,所以……他不管少昊,会有多疼。 可是彦硕不是,他喜欢益廉,他怕对方受伤,他怕对方疼。所以他小心翼翼,所以他不得其法便不敢去做。 “你找个理由去找医官要些润滑的药膏,回头我再给你一本秘籍,你自己研究吧”。乾荒看着彦硕那懊恼又急切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到。 彦硕转头看他,“就只让我自己看书自学吗”? 乾荒对着他的胸口捶了一拳,骂道:“不然呢,这种事你让本君怎么跟你言传身教?难道要我对着益廉将军做一遍给你看吗?” 彦硕立马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晚上回去之后,高阳君大人开心的告诉天帝,两个赌局自己都赢了,天帝大人要准备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少昊戳了戳他的脑袋,“高阳君就不能想点正事吗?整日都是那些。” 第151章 玉颜不及寒鸦色 “正事当然有,只是不敢问天帝罢了”。乾荒拿出那只重新被熔接好的比翼鸟发簪,插在了少昊头上。“这是我找军中最好的兵器师傅重新熔接的,看起来没有任何痕迹”。 少昊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笑着说:“高阳君胆子比天还大,会有什么事是不敢问的”。 “你……跟凤鸿氏说了吗”?乾荒坐在床上看着少昊的背影,问了一句。 少昊背一僵,低下了头。“我还未想好,怎么和她开口。我虽然和她是政治联姻,并无多少感情。可这些年她作为后宫之主,也算是尽职,又生了重华和句芒。” “你偷偷的跟我走吧”。乾荒从后面搂住了少昊的腰,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深嗅着少昊的味道。 “你不做天帝了,跟我偷偷的下去。我们再也不回来了,这里的人,都随他们去吧,你也不必再为难了”。 乾荒轻轻吻了一下少昊的发丝,“我要的从来都不是天帝,只是阿挚。” 少昊转过头,亲吻了乾荒的额头。“可是天帝却想把世间的一切,都给你”。 两人梳洗完毕,乾荒掏出了一个装有金泥的小罐子,又掏出一个不知道用什么毛发制作的笔。 乾荒用那笔沾了金泥,站在少昊旁边,在他眉心画着。少昊不解的问道:“你这是”? “你的印记,太暗了”。乾荒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在隐忍什么。“以后我每日为你描摹这金印,你就当是被夫君画眉一般的闺房之乐。” 少昊勾了勾嘴角,嗔道:“高阳君总是如此放肆,想着法子占天帝便宜”。嘴上这样说,可是他却一动不动,任由乾荒在自己的眉心细细的描摹着。那不知道毛发的笔,一下下划过肌肤,微微有些痒,痒到了少昊心里。 描摹完成之后,乾荒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又开始帮少昊束发。少昊不免好奇问道:“高阳君今日是怎么了”? “我要下去呆几天”,乾荒挽好少昊的发髻,将那只比翼鸟发簪稳稳的插了进去。 “阿爷现在有些麻烦,脱不开身。族中祭祀祝祷,希望我能去帮忙”。乾荒将少昊的外袍和腰封一起拿过来,亲手给少昊一件件穿好。 少昊一直沉默不语,任由对方摆弄自己。“怎么了?不高兴了”?乾荒捏了一下少昊的脸,微微一笑。“这么舍不得我吗?神界一日,地下一年,我几天就会回来的”。 少昊依然默不作声,乾荒拉过他的手,轻吻了一下。“我一直事无巨细的什么都跟你说,而你却瞒着我做些事情,我还没怪你,你倒是先给了我脸色”。 “我瞒着你什么了”?少昊收回了自己的手,往书房走去。 “你送了满满十大箱的东西去了沧灵海”,乾荒在后面幽幽的说着,“你对少阳君,到底是不一样的”。 少昊脚步一顿,笑着回过了头。“高阳君这醋憋了几天了?” “少阳君于我有恩,我无法回应他的心意,唯有送些黄白之物,聊以慰藉而已。” 乾荒歪着头,“只有黄白之物?” 少昊低下头,小声道:“还有一封致歉信”。 乾荒哼了一声,少昊走过来抱住他的肩膀,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我这几日就去找凤鸿氏”。 乾荒拽住少昊的手腕,摁住他的后脑又亲了好几下。“我这次带挥一起,让他先历练一下人族的战争”。 少昊错开脸问道:“你最近为什么突然对挥这么上心?” 乾荒笑了一声,“儿子长大了,我帮他父亲多操点心不是应该的嘛”。 “你是不是很不喜欢重华”?少昊神色正经,虽然是一个问句,可却是确定的口气。 乾荒沉默了片刻,低声回道:“重华不喜欢我”。 少昊想了想,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他突然有些狡黠的笑了下。“重华不会是我的继承人,挥也不会是。” 乾荒挑起眉看着突然笑的像狐狸的少昊,然后脸色沉了下来。他的声音冷了几分:“天帝难道在别处还有旁的私生子?” 少昊翻了他一个大白眼,捶了一下乾荒的肩膀。“高阳君当得我是蒲公英吗?风吹到哪里就在哪里撒下种子。” 少昊拍了拍乾荒的肩膀,一副山大王的口吻,“高阳君安心,我的继承人不会是除你之外的异腹子”。 乾荒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除了腹肌什么都没有。他被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动作逗笑了,怎么轻易的就被少昊的胡说八道带偏了。 乾荒掐住少昊的腰,贴在他的耳边说道:“本君怕是没这个本事为天帝开枝散叶了,天帝如果身怀异能,本君倒是可以天天撒点种子”。 少昊偏过头,眼中就像倾泻一轮满月,“高阳君不试试怎么知道?” 少昊将乾荒压了下来,扯开他的衣襟,手指在锁骨和喉结上来回打圈。“也许高阳君被临幸之后,就能梦熊有兆了。到时候母凭子贵,我便封你做天后如何?” 乾荒笑出了声,一下下摸着对方的后脑。“你同我说实话,当初你带我上来后,看我长大后的第一晚,是不是就对我动了歪心思?” 少昊也闷闷的笑着,“高阳君对自己的美色,可真是信心爆棚”。 “阿挚”,乾荒伸出另一只手抱住了少昊的腰。“如果我长大后的样子,很丑很难看。你是不是就会转头将我忘了?然后随便扔在神界不知名的哪个角落,死活不知,永远也想不起来还有我这么一个人。” 少昊被愣住,乾荒怎么突然像个女人一样,开始想那些色衰爱弛的东西。 “我不知道”,少昊将头靠在乾荒的颈窝,双手抱着对方。“但是如今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多丑多难看,我都会一样喜欢你。” “神的时光太漫长了,等你有一日厌倦了我,便会觉得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了”。乾荒依然在轻抚着少昊的青丝,语气却带着莫名的伤感。 “高阳君今日是怎么了?这般悲春伤秋”,少昊亲昵的蹭了蹭对方的脖颈。 第152章 暂别 “无事”,乾荒将下巴搁在了少昊的头顶轻蹭。却在心中对自己说道:我只是需要提醒我自己,要清醒。君王的宠爱,你那不靠谱的真心,不过都是镜花水月,稍纵即逝的东西。 当日我踏错一步,便被你赶了出去,收回了所有给予我的一切。我像最没用的女人一样,对你摇尾乞怜,用尽心机自残自伤,才挽回了君心。少昊,一切到了如今的地步,我绝不能有丝毫的心软和犹豫了。 人族千万年的荣辱兴衰,生死存亡在此一役。我们蛰伏忍受了千万年,卑躬屈膝、苟延残喘了千万年,终于等到了这个可以昂首挺胸站起来的机会了。 娥皇……娥皇……我接过了你未完成的使命,我同你一样,是人族最坚定最无畏的战士。 你的儿子,我也许会留下他的。 事成之后,我可能会允许他留在我的身边,就像他现在将我留在他身边一样,一样的……男宠。 如果他不再是天帝,如果他只是阿挚,如果他不再有任何力量和权势。他应该会乖乖的,永远在我身边。再也没法子有别的人,再也跑不掉,再也不能赶我走。 有罪是天帝,是天帝少昊。 不是你的儿子,我的阿挚。 乾荒紧紧的抱住了怀里的人,在对方头顶亲吻。阿挚,你也许是我所有计划里的唯一的意料之外和偏差。可我要做的事,不允许有意料之外,更不能有偏差。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一出现,便抑止住了我好不容易建造起来的看似毫无懈可击的坚固堡垒。看到你对我笑时便会出现漏洞,在你抱住我时就会摇摇欲坠,你在亲吻我说着喜欢我时便全部瞬时崩塌。 明明知道你惯来风流成性,也清楚的知道君王薄情,更明白你的花言巧语从来都是信口拈来毫无诚信。 你不知道有过多少次,我被你气的要疯了,我被你逼的真的要疯了。 轩辕如果不是主王者之星,如果不是轩辕氏的星主。就凭我当年亲眼见你们……我早已将他千刀万剐。 你后宫里的那些人,你和她们恩爱过,还一起生儿育女。多少次午夜梦回我从噩梦中惊醒,都想直接提剑去把她们一个个的,都杀了。 少阳君,少阳君。他对你有着那样龌龊的心思,还想对你用强?可你不仅不让我杀他,还对他余情未了的又是送东西又是送信。有生之年,我定会踏平沧灵海,取下他的首级扔在你面前。 在没有我的千百年时光里,你到底……还有过多少人?到底还有多少?光是这样想想,就快把我逼疯了。 不急,不急。我以后……会慢慢的,一个个的把他们揪出来,全……都……杀……了。 你看,你明明如此的风流,这样的不堪。可我……却依然想着,要不要留下你。 也许,若水之滨,乾荒初见阿挚,也是命中已定。 少昊并不知道高阳君此刻千回百转的心思,只是感觉抱着他的人身上溢出了一丝丝森然的杀气。他蓦然抬头,看着乾荒锐利的眼睛,莫名有点心慌。 少昊心中暗自疑惑,九成天帝之力,依然无法帮乾荒压制杀伐之力吗?乾荒会不会……会不会有一天会被杀戮之力彻底的影响神智?不行……得找个机会去问下轩辕。毕竟星辰之力,还是他们星君比较了解。 于是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的抱在一起,却各自想着完全不同的事情。 用完早膳后,乾荒去天河大营点了一小队人马,带上了挥,去了天梯。彦硕本也想跟着去,可是高阳君却揶揄的看着他笑道:“你如今正是打铁趁热的时候,我若是你,便是一时半刻也不让那人从我眼前离开。” “彦硕将军,要知烈女怕缠郎”。 少昊也和乾荒一起去了天河大营,他也点了一队人马,突然要去西北巡天。 乾荒挑眉看着临时要去巡天的少昊,不确定的问道:“你不会是想趁着我不在,就去找轩辕吧?” 少昊无奈的看着这个醋坛子,于千军万马之前俯身过去哄他:“第一,轩辕在西南,不在西北。” “第二,我若真的想背着高阳君与人私会,等你走了我再去不是更好?何必当着你的面被你发现呢?” “第三,西北之乱到现在,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看一看了”。 少昊刚想转身上马,却被乾荒一把拉住,乾荒神色认真,语气严肃:“你此去多带些人,将奎刚丹朱青玄伯赵他们都带去。你如今……不比以前,切莫身先士卒。若是有任何特殊情况,不要轻举妄动,先派人立即来报我”。 少昊看着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的乾荒,点头笑道:“好”。 “阿挚”,乾荒突然将少昊抱在了怀里,完全无视后面列阵以待的众将士。“我很快便会回来,你也早些回来”。 “嗯”,天帝也无视了身后的亲兵队列,回抱住了高阳君。他带着三分欣喜,七分期待的贴着乾荒的耳畔说道:“回来,我们就准备成亲”。 彦硕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益廉,戏谑道:“天帝和高阳君这也太不拿咱们当外人了,这大庭广众的,就这么缠绵悱恻的依依惜别”。 “怎么?你牙酸了”?益廉推开了彦硕捅他的那只胳膊,看着对方垂手瘪嘴之后。又在宽大的袖袍遮掩下,轻轻勾住了对方的手。 彦硕的眼睛刚亮起来,正准备挠一挠益廉的手心,就见那位被他错当成男宠的挥殿下走了过来。 益廉和彦硕立马松手,推手行礼:“殿下”。 挥也对着益廉低头,还了一礼。“这些日子多谢将军教导,挥此去和高阳君下届试炼,希望能不负将军”。 益廉微笑,“殿下必定能和高阳君旗开得胜,无往不利。殿下天资卓越,又勤勉刻苦,此次定能力证自身,为天帝正以天道。” 挥点了点头,正准备转头离开,看到旁边的彦硕表情微微别扭了一下。但还是复行了一礼道:“彦硕将军,当日有所误会,以为将军是益廉将军曾经的男宠,还望将军不要介意。” 第153章 阴阳怪气 彦硕笑着还了这礼,还挤眉弄眼的看着挥问道:“殿下看天帝和高阳君这般,完全不介意吗?” 挥回头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的二人,转过看着彦硕不解的反问:“我为何要介意?” “父神喜欢乾荒哥哥,乾荒哥哥也喜欢他。如此天经地义之事,我做儿臣的应该介意什么?” 这句话倒是把彦硕问懵了,他眨了眨眼看着一脸认真回答的挥殿下,又转头看了看若有所思的益廉。 彦硕弯下腰,正经的对着挥行了第三次礼,却是一个标准的大礼。 “殿下赤子纯良之心,是我这俗人想俗了。殿下心性如此宽厚剔透,真乃是我神界之福。” 天帝和高阳君两方人马都离开之后,彦硕和益廉二人往回走着。益廉发现向来聒噪的彦硕竟然安静了一路,便忍不住问他在想什么。 “益廉,天帝有儿子”。彦硕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话,益廉只觉得更云里雾里了。 “可你……你还没有孩子”。彦硕结结巴巴的说着,却是不敢抬头看对方。 明白过来这傻小子在别扭什么之后,益廉眼光有些微热。“高阳君也没有孩子”,益廉再次拉住了彦硕的手,“我又没有帝位需要继承人,况且……我已经带大了一个孩子,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 “我就是你的孩子”,彦硕仰起头迫不及待的说着。接着他发现这句话似乎不是很妥当,连忙又说道:“我的意思是,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你的家人”。 益廉看着面前这个已经比自己个头还高的“孩子”笑了笑。“不是以后,我们一直都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和家人”。 “我今日没有饮酒”,彦硕突然拽起益廉的手腕,眼神热切。 益廉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收回了手,教训道:“现在是大白天,我们在军营里,我的彦硕将军”。 柔兆营的副将怀瑾十分头疼的看着在自己这里呆了一整天的协洽营主将,彦硕将军虽然常来,可是往日也没有今天这般。不仅呆了整整一天,还一直用直勾勾的眼神看着自己和益廉将军。 几次询问彦硕将军是否有事,对方只是摇摇头。他又委婉的表示请将军回自己的营区,对方还是摇头。并且一本正经的告诉他,是高阳君让他这样看着的。 既然是高阳君口谕,怀瑾也无法再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顶着那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 傍晚的时候益廉将军终于把那个人形监视拉走了,怀瑾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幼不幼稚”?益廉对于彦硕今天那寸步不离的眼神早就无语,就连他去方便的时候,彦硕都跟在后面。 “是高阳君交代的”,彦硕无所谓的耸耸肩。 “高阳君交代你十二个时辰都寸步不离的监视着我”?益廉挑眉问道。 彦硕嘿嘿一笑,“高阳君说,此时我应当一时片刻都不让你在我眼前离开”。 “他说,烈女怕缠郎”。 益廉噗嗤一笑,“你倒是个机灵的,跑去和高阳君偷师了?”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彦硕房门口,益廉刚准备转身去书房,就被人一把拽住胳膊拉了进来。 下一刻就被抵在了门后,感受到炙热的呼吸打在耳畔。彦硕声音低沉,“我这有个好东西,请将军品鉴”。说着在怀中掏出了一个珐琅小盒,“此物是高阳君让医官送于我的,主君所赐,将军可得好好领赏,不能拒绝”。 益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已经换了地方到了卧室。 “小王八蛋,你不研习兵法勤修武技,尽去钻研这些奇技淫巧”。益廉龇牙咧嘴的对着身上的人骂到。 彦硕头上的汗珠滴落到对方的脸上,他眼神灼灼,嘴角含笑。“我劝将军现在还是省些力气,一会有的是你叫骂的时候”。 果然一夜过来,益廉将军从中气十足的骂着小王八蛋,变的迷离的喊着彦硕,再后来已经说不出话,只有一声声嘶哑的喘息。 第二日柔兆、协洽营两位主将均告假。天帝不在,高阳君也不在,两营副将也不知道该报给谁,也就随便到文书处做了个记录,各自回去了。 “你的真身到底是鹰还是狗”?益廉看着自己满身的痕迹,气的一脚将彦硕踹了下去。对方笑嘻嘻的从床下爬上来,给他揉着腰。 摇光星君早早的就在星域外迎接前来巡天的天帝,轩辕也接到天帝信使的传唤,赶在天帝达到前半日到了西北。 当摇光星君发现来巡天的只有天帝,高阳君没有同行之后,脸色肉眼可见的垮了下来。 “天帝,高阳君当日不是说会同你一起来巡天的吗”?晚宴的时候,摇光星君走到天帝面前敬酒,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少昊笑笑,回答道:“高阳君在下界有事,所以来不了”。随即转头对着左边下首的轩辕说道:“轩辕氏在征战,你这位星主大人不将星光照过去庇佑一二吗?” 轩辕拿起酒杯玩味的笑道:“高阳君亲自带兵下去,必定所向披靡。哪里需要我这萤火之光,微不足道的助力。” 轩辕干了杯中酒,抬起头看着少昊。“神界主君带着天帝亲兵去参加人族的战争,呵……注定只会是一边倒的屠杀。” 少昊脸上的笑意顿住,刚想张口争辩些什么,却见摇光星君站了起来。“高阳君在下界征战吗?那我立刻去……” “你坐下”,轩辕走过去给摇光星君斟了一杯酒。嗤笑一声,“你那点征伐之力还不如高……” “轩辕”,少昊微微有些怒气了打断了对方,他不喜欢这样阴阳怪气的轩辕,更不喜欢别人这样阴阳怪气的说着乾荒。 “好了好了”,轩辕举起双手,又换上那副风流倜傥的潇洒模样。“我不说了,你别恼”,轩辕挤眉弄眼的对着少昊抛了一个媚眼。 少昊翻了他一个白眼,对着摇光星君说道:“你别理轩辕,他喝多了”。 轩辕星君回到自己的席位上,苦笑了一下,继续自斟自饮。 “你别喝多了,我晚上还有事要找你”。少昊看着几乎买醉一样的轩辕,出声提醒。 轩辕抬起水光潋滟的眸子,对着少昊暧昧的笑着。“知道了,本君静候天帝临幸”。 少昊看他不正经的样子,无奈摇头。 第154章 没有办法 晚宴结束后,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告退,只留下轩辕星君伺候天帝。 “咱们走吧”,轩辕走过去伸手想扶少昊,可对方只是摆摆手,自己站了起来往住处走去。 轩辕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眼神闪烁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跟着少昊走了出去。 少昊带着轩辕进了自己的住处之后,还特意在外面嘱咐了奎刚和丹朱,不许任何人靠近。 然后关门,落锁。 轩辕看着神神秘秘的少昊,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天帝如此小心翼翼,弄得跟偷情一样”。 少昊走过来坐在他旁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喝了两口之后问道:“轩辕,你们星君的星辰之力,有什么办法可以压制?或者……消除?” 轩辕看着垂眸品茶的少昊,热茶的白烟氤氲在对方的脸上,浓密的睫毛如同两只振翅的蝴蝶,随着开口说话的振动而不停的扑闪。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于是将手中的茶水,一口气全部灌了下去。 思考了片刻后,轩辕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少昊:“高阳君果然吸收了破军的征伐杀戮之力吗?” 少昊不可置否,只是握紧了手中的茶盏。 “他是不是……越来越失控了”?轩辕看着沉默不语却眉头微蹙的少昊,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少昊放下手中的茶盏,无奈的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 轩辕认真的看着少昊,摇了摇头。“力量从来不会凭空产生和消失,星辰之力浑然天成,乃是洪荒天生,无法消除。” “要说压制……”,轩辕沉吟了片刻。“我不知道外人神力强行压制会怎么样?毕竟没有过任何先例,也许有用,也许会火上浇油。” “那日高阳君以莫测之力震碎星辰,我便觉得不祥”。轩辕叹了口气,“此举有违天道,怎会不遭反噬报应?” 少昊摩挲着茶盏,眼神缥缈。“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他去的……” “高阳君他,到底为什么要杀破军”?轩辕问出了一直不解的疑惑。“青玄同我说,可能是你给了高阳君什么密令。” 少昊眉头一蹙,却没有否认。 “我了解你,你不会是那样绝情绝义之人”。轩辕盯着少昊,语气有些咄咄逼人,“所以,高阳君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私自碎裂星辰?” 少昊眸子已经快要垂到地面了,嘴角也抿成了一条线。 轩辕又叹了一口气,循循善诱:“天帝,你如果不据实以告,我要怎么帮你?怎么帮高阳君?” 少昊深呼吸了一口,双肩垂落,下了决心一般,终于是开了口。“乾荒他……他八岁时就被我带上神界,孤身一人,起初……起初遭遇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我那时候……也不懂怎么跟他正确相处……所以把他的性子养得……有些偏激,又敏感多疑。” 轩辕觉得有些好笑,少昊一直铺垫的样子,就像是极力为自家孩子开脱,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的家长。 少昊不敢抬头,继续结结巴巴的说道:“乾荒他……他知道破军曾和我……所以闹性子偏要自己去讨伐破军。然后破军他……他又挑衅和诅咒乾荒。乾荒一时激愤……就……” 轩辕一直听着,从头听到尾之后他还在等着,等着少昊继续说。等他意识到少昊已经说完了之后,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问道:“所以?高阳君仅仅是因为拈酸吃醋就杀了破军,碎裂星辰?” 少昊点了点头。 轩辕真的呆住了,他猜测过很多原因,可是没想到竟然……竟然是因为这么一个荒谬又可笑的理由。 更荒谬的是,高阳君这样胆大妄为的泼天大罪,天帝竟然纵容如斯? “天帝”,轩辕沉吟了良久之后幽幽的说道:“到底高阳君是你的男宠?还是……他其实一直将你视作他的禁脔?” 少昊微微抬头,将眉头拧的更紧了一些,“都不是,我和乾荒……我们……我们只是两情相悦”。 这样近乎天真直白的回答把轩辕逗笑了,他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眼神古怪的看着少昊:“我是不是该感谢高阳君不杀之恩?” 少昊用手指敲击了几下桌面,不悦的说道:“我在同你说正经事”。 轩辕笑了笑,暧昧的看着少昊。“我们两可是被高阳君抓了个现行”,他转了转眼珠回忆起当日,“难怪当时高阳君反应那么……那么古怪又激烈。” 轩辕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因为我长得英俊?还是高阳君觉得未必是我的对手,所以放过了我?” 少昊抬起眸子,认真的看着轩辕。“轩辕……你以后注意些,莫要总没个正经,开玩笑不要过火了,你……别激怒乾荒”。 轩辕瘪了瘪嘴。 “你不是他的对手,我也……拦不住他”。少昊再次垂下了头,眼神晦暗不明。 又是长久的沉默,轩辕突然伏在少昊的膝上,仰头看着他:“我们再也没有以后了,是吗?” 轩辕这话说的情意绵绵,又哀怨凄婉。加之他本就长得丰神俊朗,如玉如匪,眼里仿佛盛着一汪清泉,十分让人心动。 少昊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轻“嗯”了一声。 轩辕心中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似乎是一排排细针插了进去。不重,却隐隐的疼。 “那天帝可以赏赐最后一晚吗”?轩辕用脸蹭了蹭对方的膝盖,讨好又乖巧。 “轩辕,你不缺人的,别闹”。少昊收回了手,将腿也微微侧过。 轩辕突然失去支撑,愣了一瞬,随即站了起来,再看少昊时又是那没心没肺的笑容。 “高阳君可真是……真是……让本君佩服的五体投地”。轩辕笑的心里空荡荡的,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觉得维持脸上的笑容,竟然有些艰难。 “轩辕”,少昊定定的看着这位认识了近千年的老友。“轩辕星君永远是夜空中最明亮存在,璀璨的王者之星。万古芳华者,唯君尔。” 少昊离开前,轩辕给了他一个琉璃小盒。“此物乃是天枢星君当年赠给我的,脱胎于北斗星宫诞生外环被震碎时,溢出的星光。天帝让高阳君服下,或许同源星环之力,能压制杀伐之力一二”。 轩辕想了想,接着说道:“高阳君是人族,也可以试试服用些安神定气的汤药,或许也能起作用”。 少昊接过,点头称谢。轩辕看着他,难得正经严肃的对着天帝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轩辕十四,永在西南星域守候天帝”。 第155章 给他最盛大的婚礼 天帝归心似箭,忙好了公务连夜就回了神界。回来后却发现高阳君还没有回来,少昊心中有少许的失落,又有些隐隐的担心。 算算日子也快是下界的五年了,五年了乾荒还没有回来?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可是人族,能给乾荒造成什么麻烦呢?以乾荒现在的能力,怎么可能会有人族给他造成麻烦?少昊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 内御官看着握着箸久久不动的天帝,抿嘴笑着:“高阳君一不在,天帝就开始茶饭不思了” 。 少昊没有否认,让人撤了晚膳之后,他去了彤鱼氏的神殿,想问问挥有没有给她传过什么消息。彤鱼氏依然是那副乖顺温柔的摸样,静静的听着,柔声细语的回答。回话精简,从不聒噪。 少昊看着自己的这位侧妃微微失神,彤鱼氏抬起头见天帝一直盯着自己,有些会错了意,红着脸又将头低了下去。 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的少昊,有点怅然若失。乾荒不在,往日在外总想回的家,突然也没那么想回去了。不知不觉的,少昊竟然走到凤鸿氏神殿的附近。 这里……他有多久没来过了? 记忆中最后一次来这里,是为了看重华。那日凤鸿氏为凤仪求恩典,让自己把乾荒赐给凤仪,他勃然大怒拂袖而去。后来凤鸿氏构陷乾荒和涂山氏,两人彻底离心翻脸,他再也没有来看过凤鸿氏。 平时见重华和句芒,也是让人带到自己的寝殿。他不想见凤鸿氏,这个他的发妻,名正言顺的天后。 这是当年少阳君为他安排的政治联姻,清冷高傲的凤族贵女,他从来不曾喜欢过她。甚至不如温柔的彤鱼氏,可爱的涂山氏更讨他喜欢,她就像供奉在人前的牌匾,撑着天后的体面。 只是以前的少昊,也不觉得喜欢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她是他的正妻,为他统御后宫,为他生下嫡子做继承人,这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履行义务一般,无关情感。 纵使他不喜欢她,可是如今要同她说和离,依然觉得对不起她。所以他迟迟不愿开口,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封更改了无数遍的和离书上,少昊一次次增加着给凤鸟部的领地,一箱箱的添置着给她的珠宝。可总还是觉得,于心有愧。 可是乾荒介意,乾荒讨厌他的发妻,甚至于,不喜欢她的孩子。一次乾荒在寝殿里看到重华,脸色阴沉了许久。那之后,他再也不曾在寝殿里见他们,都是在户外玩耍。 乾荒对挥的偏爱和器重,无一不是在表明自己在继承人上的站队。他甚至直接让挥去了天河大营,他在给挥培植党羽,还都是手握重兵的党羽。 想到此处少昊不自觉的笑了笑,乾荒玩的这些小心机他只觉得可爱。还有些心疼,他的乾荒总是活的这么战战兢兢,如临深渊。总想为自己留好后路,生怕有一天万劫不复。 是因为自己一直没让那个八岁的孩子到现在,有过安全感吗?哪怕给了他九成天帝之力,哪怕分了一半的兵权给他,他还是那样如履薄冰、深思远虑的活着,让自己心疼。 “青玄,你当初为什么会收留乾荒”?少昊突然顿住脚步,转身问着一直跟着自己的神侍。 青玄被少昊突如其来的问题愣住,他以为乾荒和他的过去,会是他和天帝之间永远禁忌的话题。 “因为觉得他可怜”,青玄思考了片刻,淡淡的回答。 少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问青玄这个问题,他也不是想要什么回答,他只是突然想问,就问了。 可怜吗?确实可怜。 那样孤苦无依又身份卑贱的人族孩子,怎么会不可怜。自己当初……干什么去了呢? 乾荒那日问自己,如果他长大后相貌丑陋,是不是就会被自己丢弃,然后永远遗忘。想来那份恐惧和不安,一直深深刻在了乾荒的骨子里吧。 乾荒和自己一样,都是没有安全感的人,也都是……被丢下的孩子。 幸好,我们遇到了彼此,我们……彼此救赎。 青玄看着深思不定的少昊,心中打鼓,天帝不会又在胡思乱想什么,等乾荒回来,会不会又要打骂他? “天帝,我和高阳君当年,从未有过任何越界之事”。青玄依然用着平静的口吻,淡淡的解释着。 “我知道”,少昊勾了勾嘴角。 青玄刚松了一口气,就又听见少昊说了句,“可你喜欢他”。 “青玄,你喜欢他,可是你也错过了他”。少昊笑的有些得意,“所以他是我的了”。 “青玄,我感激你错过了他”。少昊走到老友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膀,“当初你尚未成亲,又是在神界唯一庇佑他的人”。少昊说着抬头看了看那轮新月,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那时候,那样的你,太容易夺走他的心了”。 青玄捏紧了袖袍下的拳头,回想那日少年在银白的月色下含泪对他泣诉:“青玄大人,如果你没有成亲的话,乾荒想选你”。 “往日不可追”,青玄也抬起了头,看着那轮弯弯的月牙。“我只希望,乾荒余生都可以被善待”。 “一定会的”,少昊突然明媚的笑了起来。“青玄,等处理好凤鸿氏,我就会和乾荒成亲”。 青玄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猛然低头直直的看着少昊,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少昊眉眼弯弯,酒窝深深。“是的,我要和他成亲。” “当初我们一起去参加了你的婚礼,你到时候也要来参加我们的”。 少昊突然噗嗤笑了出来,“乾荒当年看着你的婚礼,特别羡慕。他一直要一场比你的婚礼更盛大的婚礼”。 “我会满足他的,我会集天地之力,给他最盛大的婚礼”。少昊眼神坚定又温柔,仿佛揉碎了星光沉入了湖底。 第156章 婚书 少昊回到寝殿后在书房随意翻了几本文书后,摸了一会阿迪之后就沉沉的睡去了。我又连夜横跨半个星空,这次只为了早些能见到你的可能。 深夜里,冰冷坚硬的铠甲将少昊硌醒,少昊还未睁开眼,就嗅到了那思念许久之人的气味。乾荒从背后抱着他,带着周身的寒气和些许血腥味。 “阿挚……”,乾荒抱的十分用力,用力到身上的铠甲将少昊的肌肤都磨出了一道道红印。 “我想你想的快疯了”,乾荒双臂环住少昊,不停的亲吻少昊耳畔的发丝和脖颈。 “五年……我在下面过了没有你的五年”。乾荒已经将手臂收紧到了一个极致,少昊甚至开始觉得呼吸困难了。 少昊摸了摸钳住自己的双臂,红了眼睛,堵了嗓子。 “我也想你”,这话却是被眼泪一起冲出来的。 少昊用尽力气转过身,看着那让他朝思暮想的人,他伸手摩挲着乾荒的脸庞,欢喜的直掉眼泪,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觉得满足的心口要炸开。 乾荒看着少昊,那张绝美的脸上说不出的好看,双眸饱含泪水显得迷蒙,眼角泛红,脸颊染着激动的绯色,双唇微微开启,颤抖的说不出话。 乾荒捧住少昊的脸,目光所及之处全思念。他低下头,亲吻掉少昊脸上所有的泪珠。乾荒神情是那样温柔,动作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带着近乎虔诚的沉溺。 乾荒一只手摁住了少昊的后脑,将他整个人搂进了自己怀里。嘴唇贴着他耳朵,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离这么久了,我受不住。” “以后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上穷碧落下黄泉,哪里我都跟你一起,我们永远不再分开”。少昊用力的回抱住对方,只觉得思绪一直在炸开,乾荒今晚的每一句话都犹如滚滚山洪,彻底将自己灭了顶。 今夜的两人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不停的拥抱亲吻,耳鬓厮磨,发丝交缠,却没有再做更多的事情。 只是那样的紧紧拥抱,不断的亲吻,鼻息间充斥了对方的呼吸,在自己的手中感受到对方真实的存在,这样的充实仿佛就够了。谁都舍不得放手,谁也都舍不得离开对方的唇,就像对方是彼此唯一的救命稻草,不能松开分毫。 两人本都日夜兼程的疲惫不堪,又这么折腾了许久,终于累的彼此紧紧相拥,交颈而眠。 正午的阳光照了进来,洒在抱在一起靠在床头的两人身上。那两人的头亲密的靠在一起,不停的说着耳语,就如同一对最鹣鲽情深的比翼鸟。 起身后,乾荒给少昊描完金印又拉起少昊的手,十指相扣,放在嘴边亲吻。少昊拿出一个琉璃盒子,用嘴含着里面的一团光晕,渡到了乾荒口中,用齿舌抵了进去。 乾荒下意识的吞咽下去之后,感到四肢百骸一阵酥暖,奇怪的问道:“这是什么”? 少昊用脸颊蹭了蹭他的嘴唇,笑道:“是星环,西北的星君们进献给天帝的好东西”。 “我也有东西给你”,乾荒神秘的笑着,在昨天胡乱退下的那堆衣服里,拿出一副竹简递给了少昊。 少昊顺手接过,徐徐打开。 乾荒站在对面说道:“这是我阿爷亲手所书,虽然对天帝来说,黄帝大圣这样的身份根本不算什么。可阿爷却是我们轩辕氏最高的长辈和圣贤,也是我的至亲,所以由他亲手所书意义非……”。 乾荒没有再说下去,少昊的脸被竹简挡住,他看不到少昊的表情。可是他看到了少昊拿着竹简的手在轻微的颤抖,也听到了竹简遮挡之后,少昊抑制的哭泣声。 “你……怎么了”?乾荒连忙凑过去,扒下竹简,看着后面满脸泪痕的少昊。 少昊双手死死攥住竹简的两边,双肩却止不住的在抖。他抬起头,眼圈红的不像话,泪水仿佛截流后突然放闸的河流,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瞬间模糊了双眼。 那竹简上刻的,赫然是一纸婚书。 是黄帝大圣为嫡孙轩辕氏姬乾荒,一笔一划的刻下,为乾荒求娶他心爱之人的婚书。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少昊双手勾住乾荒的脖子,埋在他的颈窝泣不成声。 母亲……当年父神没能给你的一纸婚书,乾荒他……他给了我。 这世间,有一个人和我两情相悦,和我相约白首,和我死生不离,和我永结同心。天地广阔,时光悠远,阿挚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再也不是了。 你和父神走了千年后,终于有个人,要给我一个家了。 不是侍奉天帝,没有目的不含利益,只是求娶阿挚,他要和阿挚携手过一生。 乾荒僵住半晌,慢慢的伸出手轻抚着少昊的背脊。心中有些窒息,怎么会有点舍不得?还真就是……有点舍不得。 神界的众位长老和主君们凑在了一起,看着下界自己属部们递上来的信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高阳君带着天河大营的神兵和挥殿下,在下界五年,可不止是跟人族作战。轩辕氏如今统一了人族,号称天下共主,还对于巫妖二族的领地也多有蚕食和吞并。更是还有妖族密报,高阳君多次进入深山老林,斩杀和俘获一些古老的妖物。 可是这不是当初的神官颛顼私下下界,这是天河十一营统帅带兵下去作战,更有天帝长子同行。这到底是算高阳君的私人行为?还是代表天帝? 众人踌躇不定,只是眼见人族在下界日益做大做强,已经隐隐有一统天下的预兆,他们顿觉不安。 天帝对高阳君的宠爱是小事,可是人族竟然悄无声息的壮大到了如此地步,这已经不是君王宫闱里的事了,这已经是有关社稷的大事了。 陆陆续续有人分别去见了天帝,各种明里暗里的话也都同天帝说了。可是天帝不是装傻就是一笑了之,一副浑不在意的摸样。弄得众人是又着急,又生气。 当年帝俊再怎么宠爱娥皇,也和军政无关。虽然几次因为娥皇帝俊出手救人族覆灭于边缘,可也没纵容人族发展成这样的参天巨物。 众人怎么都没想到,高阳君一个人族男子,竟然比当年的娥皇更加妖媚惑主,更加难缠厉害。 众人商议着,要不要集体找天帝去谈一谈。不能再继续放纵人族了,也不能再让高阳君任意妄为了。 第157章 这到底是什么药 天欲雨来,乾荒隐隐约约的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虽然少昊关于这些对他闭口不谈,可是他看得出来,少昊有时候也会优思繁重。群臣的压力,少昊从不愿意让乾荒知道,少昊每日更关心高阳君有没有按时服用汤药。 也不知道少昊是怎么了,坚持让乾荒每日服用定神养气的滋补汤药。乾荒觉得自己明明壮如牛,更没有神思倦怠的症状,可是少昊非常坚持并且很是重视在意。 乾荒为让少昊安心,也就没有拒绝。只是少昊那每天喂他喝药,喝完还给蜜饯哄他的样子,让乾荒总觉得少昊有一种怪异的父爱感。 凤仪突然被御前的的人传唤,说高阳君有请的时候,他虽然怀疑可能有诈,但更怕乾荒出了事。思索了片刻,还是跟着人来到了天帝的神殿。 看到乾荒一个人在门口院落中抱着阿迪,凤仪才将悬下的心放了回去。 “你怎么让御前的人直接把我叫到这里来了”?凤仪走到乾荒身边,压低着声音说到。 乾荒没有抬头,只是将阿迪放在地上让它自个儿去撒欢。“这样正大光明的才更不让人怀疑”。 “是有什么急事吗”?凤仪跟着乾荒走着,“你在下界呆了五年,我担心坏了,却又不能下去,怕引他怀疑”。 乾荒看了凤仪一眼,勾起嘴角。“事情比较多,耽搁了些时日。凤仪大人安心,我不会有事的”。 两人说着已经走进了内殿,乾荒刚坐下内御官就走了进来,看到凤仪先是行了一礼,然后走到乾荒身边,笑眯眯的说道:“高阳君刚刚跑到哪里去了,天帝早上走前特意嘱咐老奴,要您按时服药”。 乾荒点点头,吩咐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本君有事和明王大人商议”。 凤仪走到乾荒身边上下打量着他,“你受伤了吗?伤在哪里?严不严重”? 乾荒笑了笑,安慰道:“我没有受伤,你不要紧张。” “那为何要服药”?凤仪不解的看着乾荒,又不放心在对方身上前后检查了一番。 乾荒笑着抓住了他手,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凤仪大人,此处可不是个占我便宜的好地方”。 “你别扯开话题,到底怎么回事”?凤仪抽出自己的手,眉头微蹙。 乾荒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自问自答一般的说了句,“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伤,更没有病”。乾荒眼神锐利的看着凤仪,“可是少昊莫名其妙的每日要我服用汤药”。 凤仪神情也沉了下来,“他怎么说的”? “每日想尽办法哄我喝下,只告诉我是定神养气之用的”。乾荒说着带着凤仪走入了寝殿,指着桌案上那一碗还有余温的青碧色玉碗。 “我不通医理,你知晓一些。凤仪,帮我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汤药?” 凤仪走近端了起来闻了闻,然后伸出手指轻轻沾了一点放入口中,神色突变。 “怎么了”?乾荒紧张的看着凤仪,“是有毒吗?你……你快点吐出来……”。 凤仪神色古怪,却木讷的没有动,看的乾荒更加着急了,他一把夺下那碗,捏住凤仪的脸要催吐。 “没毒”,凤仪意味深长的看着乾荒。“这是的确是一碗上好的补品,只是……是一般女子用来调理身体的”。 “女子用来调理身体的”?乾荒差异极了,“这调理身体还需要分男女”? 凤仪的脸色难看至极,声音也阴沉的可怕,“乾荒,他每日逼你喝这个”? “这汤药,到底有什么问题”?乾荒看着凤仪的样子,便知道绝对有问题。 凤仪端着玉碗的手指捏的很紧,关节都有些发白,他几乎是在牙齿里挤出来这句话,“这药……一般是女子用来调理,以便坐胎的”。 乾荒猝然收紧了瞳孔,他应急反射一样“嘭……”的一下就将凤仪手中的玉碗掀落在地上,玉碗直接砸在地上摔的粉碎,发出了玉石撞击的刺耳声。 “重华和挥都不会是我的继承人,高阳君安心,我的继承人绝不会是你的异腹之子”。 “也许高阳君被临幸之后就能梦熊有兆,到时候母凭子贵,我封你做天后如何”? 少昊的话萦绕在耳边,乾荒猛然打了一个寒颤。少昊……少昊想把自己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不对,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男人,哪怕喝无数的坐胎药,也不可能会有孩子。除了坐胎药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乾荒疯狂的在脑中回忆着有没有蛛丝马迹,还有什么?还有什么?乾荒几乎要发狂了他头疼欲裂却不能停下。 对了……还有……还有那个琉璃盒子里的光晕,少昊说,那是星环?好好的为什么要给他喂星环?他又不是星君,为什么要喂他星辰之力的东西?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少昊要他喝药了。 所以?那个东西,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星环,而是能把他变成不男不女怪物一样的……邪物? “乾荒,你没事吧”?凤仪看着脸色瞬间惨白,几乎站立不稳的乾荒,连忙上去扶住他。 乾荒睁大了眼睛,一副极度难以置信的震惊模样,全身颤抖。少昊,竟然这么对他? 他以为……以为少昊如今对他是有几分真心的了,毕竟天河十一营和天帝之力,少昊都愿意给他。原来……原来这一切不过都是迷惑他?然后把他悄无声息的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好给天帝生下继承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少昊有儿子,而且不止一个儿子。如果少昊想,还会有更多的儿子,为什么偏偏一定要他生?为什么把他变成怪物也要让他生? 乾荒脑中思绪蓬乱如麻,他想不通,他不明白少昊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他明明已经给了自己那么多,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不可能的事。 这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突然一阵白光划过乾荒的脑中,醍醐灌顶一般让他顿悟。 是了,天河十一营也好,天帝之力也罢,少昊怎么会白白给他?如果他为天帝生下继承人,这样的折辱不仅能完全摧毁一个男人的所有意志,折断他所有的骄傲,让他安心做个男宠。还能兵不血刃的将给出去的神力和兵权,都收回到自己孩子身上。 少昊这样的心机,这样的自私,这样的残忍,这样的……可怕。 真心?自己怎么会蠢到认为少昊竟然会有真心?教训还不够多吗?怎么那个人一做戏,自己就看迷了? 乾荒突然觉得心口气血翻涌的厉害,想叫凤仪却刚张嘴却呕出一大口血来。乾荒傻愣愣的抬起手擦了擦嘴角,又看了看自己满手的血污,似乎懵住了,忘记了如何行动身体,甚至忘记了如何去呼吸。 第158章 训斥伯赵? 凤仪走过去紧紧抱着乾荒的肩膀,表情已是忍耐到极致的压抑。 “乾荒,我们走。我现在就带你走,我什么都不想管了,我只要带你走。” “少昊……少昊这个畜生,他怎么能如此作践你,他怎么能……”。说到后面,凤仪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只有温热的凤凰之泪,顺着乾荒的脖颈淌进胸膛。 不知道过了多久,乾荒终于找回了自己的魂魄,他像大梦初醒之人一样,先是恍惚了片刻自己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慢慢的,慢慢的,抬起了手,抱住了凤仪。“不,我们不走”。 乾荒的眼神幽深的不见底,语气森然的让人毛骨悚然,周身更是弥漫着极其浓郁的杀意。 他收紧了抱着凤仪的手臂,深深吸了一口。凤仪的身上,有着和少昊截然不同的味道,那是一种纯阳的干燥爽朗,没有一丝花香的甜腻,就像是阳光下的青草地,不让人迷醉,还可以让人清醒。 “怎么可以,轻易的放过他”。 乾荒面无表情,抱着凤仪贴在他耳边喃喃的说道:“他必须一无所有,不得好死”。 少昊回来的时候刚到门口就发现众人神色有些紧张,“怎么回事”?少昊对着奎刚示意了一下,片刻后奎刚回禀:“高阳君正在里面训斥伯赵”。 论品阶,伯赵是一等神官,乾荒是主君,确实是乾荒更高。可是先不说伯赵是伯鸟部的继承人,未来是和乾荒平级的长老。就两人这知根知底的关系,还不咸不淡的相处了十数年,不说朋友起码也是熟人吧。 乾荒训斥伯赵? 少昊一面朝里面走着,一面对奎刚说道:“你速去把青玄找来,他和乾荒与伯赵的关系都不错”。 内殿里内御官双手合十站在那里出神,看到少昊回来连忙迎了上来,有些焦急的说道:“天帝总算回来了,老奴早就想派人去禀告您,可是高阳君下令不许去找天帝”。 “发生了什么,你慢慢说”,少昊脚步不停的走入廊道。 “高阳君送明王大人走,不知为何过了一会就拎着伯赵大人回来了,瞧着两人似乎是打了一架的样子。阿迪跟在后面哭,急得三个脑袋都冒了出来”。 “老奴上去询问,高阳君却让我等不许跟着,直接拎着伯赵大人进去,还下令不许去找天帝”。 少昊此时已经走到寝殿门口,他“唔”了一声,转身对内御官吩咐道:“你出去通知所有人,今天看到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透露出去”。 内御官抬眼看着少昊,还想再问。少昊却已经拉开了寝殿的门,走了进去。 少昊进到书房,只见乾荒负手站在桌案后。阿迪跪倒在下面哭,伯赵一脸阴沉的站在阿迪旁边不说话,他不仅左肩衣服有多处破损,嘴角还有明显的瘀痕。 “你怎么来了”?乾荒看到少昊神色明显更加不悦,“我不是说了不许去找你”。 “高阳君的命令谁敢不听”?少昊笑着走过来,站在乾荒旁边,“是我自己忙好回来了”。 乾荒不再说话,只是转过身面色不虞的看着伯赵。 “谁能跟我解释一下,你俩这是怎么了”?少昊看了看乾荒,又转头看向伯赵。 伯赵抬头看了少昊一眼,又撇了一眼旁边的乾荒,有些愤然的甩了下右臂,开口道:“今日我同爽鸟部的爽蓉神女正准备去游湖,走在半路碰见了高阳君和凤凰明王。” 伯赵说着又是气愤的撇了乾荒一眼,“谁知高阳君看见我们竟是一副捉奸的摸样,上来便质问呵斥,弄得蓉儿又惊又怕,差点摔倒”。 乾荒听到此处冷笑一声,“蓉儿?伯赵大人叫的可真亲热。” “蓉儿和我即将定亲,我为何不能与她亲密”?伯赵愤愤不平的怼道。 “高阳君好生不讲道理,我和未婚妻游湖,怎么就得罪了你?连拖带拽的架我走,我不走竟然直接与我动起手来,害得我在蓉儿面前颜面扫地”。 少昊噗嗤一笑,紧接着立马板着脸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笑的”。 伯赵看着乾荒讥讽道:“高阳君和凤凰明王二人以多对少,我自然不是对手”。 乾荒冷冷的看回去,淡淡的说:“明王大人并未动手,谈不上以多对少。况且是你拔的剑,我连剑都没带”。 这句话更是把伯赵气的脸都红了,想到刚才自己在未婚妻面前那般丢人就羞恼不已。 “天帝”,伯赵看向少昊,语气颇为恼怒。“这门亲事乃我父亲订好的,不知高阳君这般阻挠,所是为何”? 伯赵越说越气,脱口而出抱怨道:“真是莫名其妙,当初他的老相好青玄成亲他不去搅合,只会灌闷酒。怎么对我的亲事,反是管的宽的很”。 伯赵话音刚落,转头就见奎刚不知何时已领着青玄站在门口,青玄的脸色难看至极。 伯赵猛然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转头看向少昊和乾荒,只见两人的脸色具是沉了下去。 “臣,失言”。伯赵立马对着少昊跪了下来,惶恐的低下了头。 “阿迪的事情,你问伯赵大人准备如何处理吧”。乾荒似乎被伯赵的话伤到一般,他低下了头对着少昊说了这么一句,就往门外走去。 到门口的时候,乾荒抬起头深深的看了青玄一眼,一言不发的疾步离开。 青玄伸手想拉住他,可是想到天帝就在这里,又将手垂了下去。他突然想问问乾荒,“当日我成亲的时候,你真的很难过吗?” 第159章 练练拳脚 乾荒走后少昊的脸彻底阴沉了下来,他没有让跪在那里的伯赵起身,也没有叫站在门口的青玄进来。 “伯赵”,少昊坐在了椅背上,往后靠了靠,“以后不得跟高阳君说话口无遮拦”。 伯赵的头更低了一点。 半晌后,少昊直起身子看着阿迪问道:“你们两个,到底打算怎么办?” 伯赵微微抬起头看了阿迪一眼,小声道:“阿迪姑娘确实可爱,若天帝允许,等我娶了正妻就来纳了阿迪”。 “你要收她做妾”?少昊身体前倾,对着伯赵又问了一遍。 伯赵有些不确定的抬起头看着少昊,“天帝是不舍得将阿迪赐给我吗?” 少昊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高阳君他一直以为,你会娶阿迪”。 “怎么可能”?伯赵的声音拔高了一点。“阿迪姑娘只是兽族,而且不过是一只宠物,我怎么会……” 说道此处伯赵撇到了脸色不虞的奎刚,发现自己再次失言,立马又闭口低头,不再说话。 少昊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后对着阿迪抬了抬下巴。“阿迪,你怎么想?你愿意跟伯赵大人走,去做妾吗?” 阿迪猛然睁大了眼睛,她有些迷茫的看了看伯赵,然后看着少昊不停的摇头。“阿迪不走,阿迪要和两位主人在一起”。 少昊的脸色缓和了一下,他笑着解释道:“这并不是不要你了,而是你要嫁人。” “嫁人是什么”?阿迪依然疑惑不解,“我不过是跟伯赵大人玩耍,主人怎么又不要我了?那我以后不跟伯赵大人玩了,你们别不要我”,说着竟然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少昊有些头疼,他扶额不语,又靠在了椅背上。 青玄走到伯赵身边,指着阿迪对伯赵说道:“阿迪虽然化形为少女,可是明显神智未开宛如幼童。你怎么能对她……下手。” 伯赵连忙摇头争辩,“我没有跟她……我们只是止步于抱一抱亲一下而已,我没你想的那么禽兽”。 奎刚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阿迪旁边,这位向来严肃刻板的人难得露出了一丝悲悯的表情,他对阿迪伸出手,轻声道:“走吧,我们兽族宠物,应该有自知之明”。 伯赵连忙拉住奎刚的手急着解释:“奎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几百年的朋友了,你别这样说。” 奎刚没有抬头,只是轻轻的说道:“伯赵公子,是阿迪不懂事。” 这一声礼貌的“伯赵公子”却比什么激烈的争吵更加让人疏离,伯赵侧过身,求助的看向青玄。青玄叹了口气,按住了奎刚的肩膀,“奎刚,伯赵没有半分折辱你的意思,他年纪比我们都小,难免说话失了分寸,你莫要介意”。 奎刚摇了摇头,回了句:“不敢”,接着便拉着阿迪走了。 奎刚走后青玄气恼的剜了伯赵一眼,“丹朱若在这里一定撕了你的嘴”。 少昊挑眉询问看着青玄,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青玄苦笑了一下,语气颇为无奈,“丹霞神女为了奎刚宁愿在家以死相逼,拒绝和凤凰明王的亲事。可是奎刚却觉得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她,所以一直不愿意接受她的心意。” 伯赵“啊?”了一声,看向少昊,却见少昊也是一脸茫然之色。 半晌后少昊托着自己的下巴,自顾自的说道:“奎刚这性子确实别扭的很,回头我同他好好说说”。 少昊凉凉的看了伯赵一眼,语气严肃,“伯赵,你去跟高阳君赔个不是。” “高阳君他……位同天后,不可不敬”。 伯赵震惊片刻,低头行礼称诺。 当房内只剩下青玄和少昊之后,气氛有一些莫名的尴尬。 “青玄”,少昊有些疲惫的开了口,“那日乾荒确实心情不好,但与你无关,是我惹了他不痛快”。 青玄想到那日看到凤凰明王扶着喝醉的乾荒,他……他自己心里其实那日也不大痛快,否则怎么会在酒席间隙一个人跑出来透气。 很多东西他太后知后觉,等意识到的时候,却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少昊说的对,那时候的自己,明明可以很容易就能夺走乾荒的心,可是他却懦弱的错过了。 是他将乾荒献给了天帝,让乾荒搅到一切的诡云波谲中去,从此身不由己。 青玄颔首低眉,“高阳君位同天后,希望天帝记住今日所说之话。” 高阳君出来后便让人备马,直接去了天河大营,拉着将领们跟自己练练拳脚。 彦硕揉着肩膀看着被踹倒在地的元让,龇着嘴对益廉笑道:“高阳君今日是憋着火来的啊?” “这一脚可把元让踹的不轻,他估计没个几天也缓不过来了,哈哈” 益廉看他自己疼的龇牙咧嘴还笑别人的样子,笑道:“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右肩吧”。 “谁再来”?元让已经退到台下,高阳君负手而立,对着众人问道。 “末将愿领教”,天干上章营的相玮将军站了上去,拱手行礼。上章营没有被拨给乾荒,相玮将军看着高阳君力挫四位将军,武人便起了好胜之心。又觉得可能因为那四位如今皆是他的属下,故有些防水,于是便跃跃欲试的想看看这位人族之身的高阳君,到底有几斤几两。 高阳君在天河大营车轮战十四位将军的事,傍晚时分已在神界传开。 军人尚武,喜欢挑战强者,也崇拜强者。天河二十二天营的将军们怀着各式各样的心思,大部分都和高阳君过了招,无一不是心服口服的落败下来。 直到日头渐渐落了下去,庆格将军拦住了第十五位将军,他大笑着说道:“诸位是准备用轮战拖垮高阳君吗?” 此话一出,众人也都不好意思再挑战,否则就是胜之不武,败之更丢人了。 彦硕有些急切的拍了一下益廉,“你看,早让你上你不去,现在没机会了”。 益廉笑着摇了摇头,“我本就不打算去”。 “为什么?你不想跟高阳君试试?” “不想”。 “为何啊?” “不用比试我也自知绝不是高阳君的对手,高阳君明显是憋着大火来撒气的,我可不想被自己的主君打的几天爬不起来,哈哈哈”。益廉说完转身,大笑离去。 彦硕在后跺脚,懊恼倒:“那你怎么不早说,害我讨的这顿打。” 第160章 怨恨深 凤仪用完了晚膳,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就猛然在身后把门紧闭落锁。 “你怎么突然偷跑来了?不是说正大光明的来往反而更好一点吗?”凤仪看着坐在桌前的乾荒,又看了一眼打开的窗子,挑了挑眉,“高阳君这翻墙爬窗是上瘾了吗?” 乾荒将凤仪拉到自己身边,笑着将头埋在对方的腰腹蹭了蹭,“因为现在要做偷香窃玉的事情,不能正大光明了”。 凤仪轻轻抱着乾荒的头,眼眸低垂,手指一下下轻抚着对方的后脑,心疼的说道:“你心里不痛快,不必跟我强颜欢笑的。” 乾荒猛然站起身,拉着凤仪就往卧房走去。 乾荒将凤仪摁坐在床上,双手钳住他的肩膀,声音发颤眼神痛苦。“凤仪,如果我变成了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如果我再也不能……人道,你便……乾荒不怪你”。 凤仪眼中腾起雾气,他用力的勾住乾荒的脖子。“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你,你是我结发之人,也是将凤翎羽赠予之人,你是凤仪此生的唯一”。 乾荒突然栖身压了过来,凤仪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一双手在自己身上到处游走。乾荒低下了头,火热的唇舌处处点火。 凤仪顿感燥热不已,好在善解人意的对方此刻已将他的肩头剥了个干净。凤仪眼角含春,全身酥麻,遵遁本能的将自己往对方送的更近一些,口中溢出些许呻吟。 两个人紧贴在了一起,凤仪下意识的去推,在他那双柔嫩的手碰上去的那刻,乾荒不自觉的在鼻腔里闷哼了一声。凤仪立刻明白那是什么,他只犹豫了一瞬间,便没有再推开。 乾荒溢出了更多的喘息声,他攀着凤仪的肩膀,贴了上来,让自己的和凤仪的隔着衣物缓缓的摩挲。 乾荒第一次看见满脸情欲的凤仪,那斐然如玉的脸上白里透红,嘴唇闪着水润的色泽,眼中波光凌凌,十分勾魂夺魄。 他伸出手推开凤仪的肩膀,两人拉开了距离。又用另一只手握住凤仪的手腕,将那只手拽了上来,放在自己心口。在凤仪的唇上研磨了片刻后,乾荒将下巴搭在他的颈窝上,如释重负的笑了一下,刘海下的眼睛深邃而明亮,“还好,我还是个正常的男人”。 乾荒笑着为凤仪整理好衣襟,又在对方陶瓷般的脸色亲啄了一口,“还没变成怪物”。 高阳君晚上回到寝殿,制止了侍女的行礼和通报,他走过廊道,听见少昊正在同内御官说话。 “高阳君今日将药打翻了”?少昊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听他接着吩咐道:“以后我那个药你亲自去取,别让他们乱送,切莫让旁人知道”。 内御官有些不安的抬起头,看着少昊。“天帝,那个药,到底是什么?” “没什么”,少昊无法开口,他无法告知这个将自己带大的嬷嬷,他打算为高阳君做什么,也实在说不出口自己那疯狂的想法。 虽然回来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这样的话还是让乾荒的心狠狠的沉了下去。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气都冻住,冷的仿佛结了冰渣。 内御官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他,连忙行礼,他摆了摆手,走了进去。 少昊看到乾荒回来笑盈盈的走了过来,高呼着:“高阳君威武”。 乾荒没有表情的看着天帝,这张世间最美的容颜下,藏着的却是最恶毒的心。越是笑颜如花越是让他不寒而栗,越是美丽诱人,越是让人万劫不复。他低下了头,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外露。 “怎么了?还没出气吗”?少昊看着闷闷不乐的乾荒,只当他是下午因为伯赵之事心情不好,所以跑去天河大营发泄了一通。 “我已狠狠训斥了伯赵,回头让他给你好好赔罪”。少昊拉着乾荒,摇着他的手臂。 乾荒抽出了自己的手,再抬头时脸上已是一贯的温柔微笑,“我这一身的臭汗,先去洗个澡”。 泡在汤池里的高阳君,闭目养神了很久很久,久到天帝以为他在里面睡着了,派人来唤他,他将一套里衣穿的严严实实,才套上干净的外袍回去。 “我以为你睡着了呢”,少昊躺在床上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乾荒过来。 这本是两人间很正常的举动,可现在在乾荒的眼中,却觉得十分扎眼和抗拒。乾荒躺了过去,少昊立马抱住他哄道:“高阳君不生气了”。 明明是温香软玉,可是却让人遍体生寒,感受不到一丝情意和温暖。乾荒“嗯”了一声,拉过锦被就睡觉了。 少昊看着怀里呼吸绵长的乾荒,怜爱的吻了吻他的头顶。连翻轮战天河大营的十四位将军,乾荒估计是累坏了。想来带着情绪过去,也是用尽力气发泄,今日药也没喝,不知道乾荒是不是心绪受了影响,故有些没了轻重,听说有好几个副将被打的明日都告假了。 第二日乾荒醒来没多久,少昊就捧着一碗汤药过来,哄着要喂他喝下。 “我没病,不想喝”,乾荒扭过了头。 “你听话,这是调理身体的”,少昊耐心的哄着。 “我若偏不喝呢”?乾荒有些玩味的看着少昊,“天帝是打算掰开我的嘴,灌下去吗?” 少昊无奈的看着乾荒,“我想和你长长久久,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不希望有任何意外的发生。还请高阳君怜惜,按时服用汤药好不好?” 这样的柔声细语,温柔缠绵。可惜却带着阴险恶毒的目的,如同唱着最优美歌谣的海妖,乱人心智只是为了将人吸引过去生吃活剥。 乾荒看着演技如此优秀的少昊,笑出了眼泪,他抬手将少昊手中的玉碗用力推开,摔落的粉碎。 乾荒双眼通红,仿佛被激怒的野兽,在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滚……”。 少昊无措的看着突然发起火的乾荒,眉心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抚这个坏脾气的爱人,也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别的办法,能帮他压制和消除体内的杀神之力。 少昊抱着乾荒的肩膀,眼泪浸湿在对方的里衣上,他只能喃喃的重复着:“你听话,你别这样”。 第161章 奈良海神 闭关百年的奈良海神前些日子出了关,他递了帖子上来,表示不日即将到神界述职,届时请打开天梯。 少昊看着这封帖子心虚极了,他偷偷瞄了一眼在侧案埋首办公的乾荒,脑壳突突的疼。他不想和奈良海神见面,可是天帝有什么理由拒绝一个正常述职的海神呢? 少昊开始反省自己之前的是不是真的太风流了?这一笔笔风流账,如今要处理起来可真是麻烦。 乾荒感觉到少昊的视线,他抬起头发现少昊看到他立马心虚的转过头,蹙了蹙眉站起身,走了过来。 乾荒拿过少昊手上的竹简看了片刻,一封正常的文书,太正常不过了。内容正常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会让少昊坐立难安,就是递帖子的人,有问题。 乾荒用双指关节扣了扣桌面,指着奈良海神的落款问道:“这位海神,是不是也跟你?” 少昊没有说话,眼观鼻,鼻观心。 气氛沉默的让人紧张,乾荒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将手中的刻刀握的咯吱作响,那金属刻刀终于不堪重负被高阳君生生折断了。 金属断裂之声响在这死静的房间中,醒目又刺耳。少昊没来由的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 “到底……还有多少”?乾荒张开手,将手中已被捏成金属团的刻刀扔在地上。 “你到底还有多少人?嗯”?乾荒用力的捏住少昊的下巴,指腹上还残有刚刚被刻刀划破的血迹。 “你怎么如此……如此的不知廉耻,如此的放荡成性”?乾荒的手越来越用力,少昊吃痛的昂起头想摆脱。 少昊虽然心虚,可是被这样的话赤裸裸的羞辱,天帝的尊严让他顿生了几分反骨,他用力的拍开乾荒的手,微怒的反击道:“我是天帝,在你之前有过别人,是什么的大不了的事吗?” “就凭你是天帝”?乾荒愤然抬起手,掐住了少昊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乾荒的眼眸中闪着戾气和杀意,带着侵略性和恨意。眼前的这个人,这个恶毒无情的人,总是能把他逼疯。 少昊猛然被掐着脖子提了起来,他无法说话更无法动弹,只能翻着白眼显示出他如今的窒息。 乾荒松开手,将少昊扔在了地上,嗤笑了一句,“明王大人纯洁无暇,青玄大人这些年来也忠于发妻,同他们比起来,你简直随便的像一块人人可以擦手的抹布”。 这样刻毒到极致的羞辱让少昊激愤难当,他来不及理顺自己的呼吸便撑着自己不稳的身子,甩了乾荒一个耳光。 少昊喘着粗气站在乾荒对面,眼圈通红的瞪着他。那一巴掌,他已经快用尽了所剩不多的力气。 高阳君那细腻白皙的脸上,瞬间红肿了起来,几道指印道道清晰。乾荒歪着头,不怒反笑,他一把拽起了少昊的手腕,眯着眼睛冷笑道:“天帝今日若不能把我打死,来日我见到奈良海神,一定将他斩于龙渊神剑之下。” 少昊觉得乾荒情绪越来越失控,理智告诉自己此时不应该再刺激他。少昊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他不想再纠缠争执下去。 可他还没走到书房门口,就被人大力的扯了回来,摔在了门板上,然后滑落在地上。 “你要去哪?你又想去找谁”?乾荒双眼赤红,已经快愤怒到极致。 少昊有些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他扭过头对着乾荒吼道:“你觉的凤仪好青玄好,那你便去找他们好了,何必管我这随便的抹布去找谁。” 乾荒突然用力将少昊压在地上,迫使他跪下,像条狗一样的跪下。这是曾经他最喜欢的,他喜欢看着天帝像一条狗一样趴在那里,那样的羞辱在最初的时候,可以让他的心里得到平衡和满足。 “你们以前怎么玩的”?阴测测的声音在耳边想起,仿佛淬了毒。 少昊下意识的身体前倾几乎是想逃,可被乾荒发现了,他狠狠的摁住了少昊的肩膀,让少昊的上半身几乎是趴在了地上,乾荒顺势将他的脸摁在了地上禁锢住,又贴了上来。乾荒抓着少昊的头发向后拉扯,少昊只有仰起头,费力的呼吸 。 乾荒一句话也不说,沉默的发狠。少昊的额头渗出细小的汗珠,密密麻麻的如同后面传来的感觉。背后的大手摁住他的腰,用力的按住不让他逃脱,少昊上气不接下气,无力反抗也无法逃脱,只能发出呜咽声。 乾荒停了下了,他将全身瘫软的少昊翻了过来,冷眼看着他气息微弱的声求饶和讨好。 这样的求饶和讨好并没有让对方生出丝毫的怜悯之心,反而似乎更加刺激了他。 乾荒看着少昊摆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想着这样的皮囊下却包着那样一颗心,那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要把他变成怪物的一颗心。他就恨……他恨不得让少昊此刻就死在自己身下。 剧痛和脖颈处的窒息感同时传来,乾荒双手掐住了少昊的脖子。直到少昊剧烈的挣扎中,血红的掐痕晃了他的眼,他才猛然惊醒,赶紧松开,让对方顺畅的呼吸。 少昊无神的看着窗外的月亮,看着被银光渡上的树梢。乾荒毫不节制又毫不留情,对他而言简直如同一场刑罚。他已经再交不出任何东西,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麻木的任由摆布。 天空破晓之后,这场酷刑才偃旗息鼓。乾荒看着全身已无一处完好的少昊愣了片刻,将人抱回了卧室的床上。 随后乾荒又端了一杯水,喂少昊喝完之后伸手摸着他的脸,带着愧疚的神色说道:“我……我控制不住自己”。 少昊红着眼尾不说话,乾荒躺下来抱住他,一下下的亲吻着他的耳畔,额头,脸颊。阳光已经和煦的洒了进来照在他们的身上,生出了丝丝的暖意。 少昊闭了闭眼,躺进乾荒的臂弯,感受着这片刻的依赖和温馨。乾荒,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不继续被杀神之力侵蚀神智?我该怎么办啊…… 第162章 位同中宫 过了一日,奈良海神还是如约而至。少昊在大殿之上接见了这位百年未见的熟人,静静听着他的述职。大殿上不少人交头接耳,互相传递着眼神,暗潮涌动。 乾荒在自己的位置看着奈良海神,心中诧异不已。因为这个人……他认识。 不久前在下界他和挥捉海贝母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海族,那海族不仅长得神雅霜俊,身手更是了得,在水下的能耐几乎不逊于乾荒。乾荒以为是哪位不知名的海族神隐者,想着多结交一个能人没有坏处,便和他谈笑风生,相处甚欢。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就是统御七海的奈良海神?乾荒仔细了回忆了一下和这位海神相处的点滴,对方似乎确实有那么是似而非的几次暗示。不过他没有接话也没有任何表示,想来那位海神也是个君子之人,便没有更进一步,只说日后定去轩辕氏拜访他。 冗长的述职完成之后,就是招待的晚宴。七海之神这样的身份,自然是要大摆宴席的,以显示对海神的尊重和神界的富硕与威仪。 乾荒坐在天帝下首东侧第一席,这是个非常彰显身份的席位。依照礼制,这个位置要么是中宫之主,要么是东宫储君,外臣是绝不可能也不可以坐在这里的。 可是殿内所有的人都无视了这个不合礼制的存在,就连司掌礼仪的凤鸟部族长看到也只是扭过了头,当做没看见。 自己的女儿早已完全失宠,形如冷宫,就连两个孩子天帝都不怎么上心待见,凤长老早已心知肚明。如今更是有传言,这位甚得帝幸的高阳君,很是抬举彤鱼侧妃所生的庶长子,隐隐有站队之嫌。 凤仪走进大殿之后,被引导坐在了乾荒旁边,东侧第二席。这倒不是少昊故意的,而是凤凰明王的身份,按照品阶,确实就该在这里。 凤仪疑惑的看向乾荒,乾荒也是对着他苦笑。凤仪不解少昊此举,到底寓意何为。 凤仪刚想张口和乾荒说话,就见奈良海神已和几位水族海族的长老走了进来。他正客气的和他们打着招呼,走向自己的西侧第一席,突然看到了对面的人。 奈良海神似乎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也不理还在和自己寒暄的诸位长老,直接从西席横穿整个大殿,走到对面东席的乾荒面前。 凤仪有些紧张,立马站了起来走到乾荒的席案前,笑着对奈良海神行礼道:“奈良海神大人百年未见,风采依旧”。 奈良海神却是十分失礼的不答他的话,而是偏过头,一瞬不瞬的盯着乾荒看着。凤仪微微蹙眉,刚想再说什么,只听背后传来乾荒微笑的声音,“恕本君眼拙,竟不知当初碧云海结识之人竟然是海神大人”。 “真的是你”?奈良海神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他绕过凤仪走到乾荒旁边,“你不是人族吗?为何会在神界?我之前怎么从未在神界见过你?” 当奈良海神意识到乾荒所坐的席位的时候,惊呼道:“你是天帝的儿子?是天帝和人族所出的吗?” 凤仪转过身看着这位异常激动的海神大人解释道:“这位乃是高阳君,来神界不过一二十年”。 奈良海神这才想起来凤凰明王同他说了半天的话了,立马拱手回礼,“明王大人莫怪,我一时见到故人有些激动,失礼了”。 “高阳君”?奈良海神说着突然像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再次重复了一句,“是那个高阳君?” “神界只有这一位高阳君”,凤仪依然语气平静,可微微跳动的眉眼,已经透露出他些许的不悦。 奈良海神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他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乾荒,随即一副了然又暧昧的笑容。“高阳君之姿,确实让人心驰神往”。 凤仪轻咳了一声,奈良海神会错了意,转头对着凤仪笑道:“明王大人自然还是这神界明珠,依然璀璨夺目让人神往。” “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可是一直对明王大人念念不忘呢,哈哈哈”。 乾荒笑了笑,也顺着奈良海神的话打趣道:“明王大人清风明月,端方温雅,就是有时会引得一些浪蝶狂蜂之徒垂涎不已,让人苦恼。” 凤仪吊起丹凤眼撇了乾荒一眼,那眼神又嗔又娇,看的人心中一荡。 少昊入席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乾荒、奈良、凤仪三人凑在一起说话。他想到乾荒之前对奈良的敌意,有些紧张。但见他们三人皆是表情舒展,言语晏晏的样子,又不像是起了什么冲突。 “奈良”,少昊叫了对方一声。 奈良转头看到少昊来了,便在少昊和乾荒之间来回打量着,一脸暧昧之色。而后大大咧咧的对着少昊说道:“我对高阳君一见如故,真想邀请他去我那里游玩游玩,小住一段时日。” 这段话说的又客气又暧昧,让人挑不出错却又让人不舒服。 少昊脸色微沉,他预想了这两人一见面就恶语相向甚至大打出手的场面,可是完全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局面。 乾荒他……真的长得就这么招人?少昊想着又看了一眼锦衣玉袍的高阳君,唔……的确是……好看的让人头疼。 乾荒倒是一脸无辜的样子,只是嘴角勾着坏笑盯着少昊,想看他有什么反应。 “奈良”,少昊语气低沉。“高阳君位同中宫,这样的玩笑可不好笑”。 奈良海神本是开玩笑的,可是“位同中宫”四个字让他脸上的笑意也沉了下去。这……确实不好笑了。 一个人族,男子,外臣。竟然让天帝说出位同中宫这样的话,看来天帝独宠高阳君,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传闻,确有其事。或者,事实比传闻更夸张。 凤仪听到“位同中宫”四个字的时候,也握紧了大袖下的拳头。少昊他真的是个疯子,他要把乾荒变成不男不女的怪物,给他生孩子,封他做天后。他要用这样变态的方式,来囚禁和折辱乾荒一生一世。 第163章 挑衅 乾荒此刻端起了酒杯,笑着递给了奈良海神,“海神大人为天帝镇守七海,劳苦功高,此番又是远道而来,更是辛苦,本君敬海神大人一杯” 。 奈良海神接过了乾荒的酒杯,有些惋惜的看了看他。一饮而尽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这顿饭凤仪和少昊都是味同嚼蜡,乾荒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认真的吃着他的饭。有些大菜平日里天帝御膳也是不怎么做的,只有重大宴席的时候才会有。 高阳君真的是很认真的在吃他的饭,所以没有看到对面的奈良海神,一直意犹未尽又探究好奇的盯着自己。少昊的位置倒是把两人都能看的清楚,他看着大快朵颐的乾荒,勾了勾嘴角,让内御官把自己席案上高阳君爱吃的那几道也拿过去给他。 奈良海神见状更是挑眉唏嘘,扫到旁边的凤凰明王大人,发现对方的脸色不虞,便觉得更加有意思了起来。 酒过三巡之后,奈良海神举杯走到少昊旁边,跟少昊耳语了几句。乾荒抬头看见两人亲密的交头接耳,放下了手中的箸,抱着手臂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们。 少昊感受到乾荒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惊慌,他下意识的拉了拉自己的领口。今日少昊穿的是一件湖蓝色的高领外衫,复杂的盘扣从腰腹一直系到脖颈,整个人被包裹的严丝不漏。 锦衣之下,天帝身上遍布着暧昧又可怖的红痕印记,尤其脖颈上那一圈已经暗红的掐印,如果被人看到一定会觉得触目惊心。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把玩着手上的玉杯,微微吊起瑞凤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让他莫名有些不寒而栗。 晚宴终于结束,奈良海神乖觉的跟着侍女去了给自己安排的住处,和天帝没有一丝僭越和暧昧。少昊松了一口气,想着明日送走这位大神,这事也就过去了。 回去的路上,高阳君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让人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只是走着走着,少昊却发现这不是回去的路,而是,快走到了凤鸿氏的神殿了。 “乾荒,我们要去哪里”?少昊叫住了对方。 乾荒站住回头对他笑了一下,“天帝不是说本君位同中宫吗?” “神界怎么能有两个中宫呢?天帝一直磨磨蹭蹭的,本君倒是等不及了”。 凤鸿氏突然听报天帝来了,有一瞬间的恍惚。数年未见的君王和丈夫,突然大晚上跑来,她欣喜得有些惊慌失措。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梳妆打扮好,还是将孩子们领过来见君父好。 当她看到高阳君和天帝一起走进来的时候,所有的欣喜都变成了一潭死水,刚刚的惊喜激动都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天帝”,凤鸿氏维持着自己的体面,行了一礼。 乾荒站在少昊旁边,生生受了凤鸿氏一礼不说,还发出了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凤鸿氏抬头,看着这个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的人族男子,深呼吸了一口。 “天后娘娘不必瞪我,很快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了”。乾荒极其无礼的走到殿内天后的宝座上,大喇喇的坐了上去。 “高阳君如今竟然这般放肆了吗”?凤鸿氏看向少昊。只见对方虽然蹙眉,但是并没有任何呵斥高阳君的打算。 “放肆”?乾荒嘲讽的反问了一句,直接拿起案上的天后册宝印章在手上抛着玩,“这东西改明儿和我的军章合并在一起吧,省的我还装两个,带着也不方便”。 凤鸿氏震惊的往后退了一步,她声音发颤的问少昊:“高阳君他……他是什么意思”? 少昊看着这位结发之妻,面色难堪又纠结。他本想找个机会好好的,慢慢的同她说的,他从没想过带着乾荒一起来,用这样直接又羞辱的方式,告诉凤鸿氏。 “凤玲”,乾荒直接叫了天后的大名,“你要被废了”。 “大胆,你一个男宠竟然对天后不敬”,凤鸿氏脱口而出的对乾荒吼道,吼完她立刻想招呼侍卫,“来人,把高阳君拖出去,杖责一百”。 可是没有人来,也没有人回应。 凤鸿氏呆呆的看着坐在天后宝座上的乾荒,又看看一言不发的少昊,只觉得自己应该在做噩梦,一个荒诞又可怕的噩梦。 “凤玲”,少昊终于开了口,他拉着全身发抖的发妻,神色不忍,艰难的开口道:“我会给你和凤鸟部补偿”。 向来清冷高傲的神界贵女第一次失态,她触电一般推开了自己的丈夫,发丝凌乱,眼圈发红,声音更是凄厉。她指着一直冷笑的乾荒对少昊歇斯底里:“你要废了我?然后立那个卑贱的人族男子为天后吗?” 少昊咬了咬嘴唇,说了一个“是”。 凤鸿氏貌若癫狂的大笑了起来,她觉得今晚的一切都是这么的可笑和荒谬。她的夫君,她的天帝夫君,竟然要废了自己,立一个人族男子做天后? 而那个男人,她一直觉得是自己胞弟的男宠。所以才在最开始的时候,一直放任甚至有意无意的庇佑过他,直到对方变成了一个足以将她拖入深渊的怪物。 “高阳君”,凤鸿氏疯狂的笑着,笑的眼泪横飞。“你这是不想做明妃了,觉得天后的位子更好了?” “哈哈哈哈……你这个卑贱的人族,低贱的禁脔,一个大男人竟然竟然甘愿雌伏在别的男人身下,曲意承欢,不以为耻还以为荣?” “你一个男人做天后?哈哈哈哈……你也不嫌丢脸”。 乾荒看着如此失态的凤鸿氏,却高深莫测的笑着,一点都不恼怒。他玩味的重复了那几句话:“甘愿雌伏在别的男人身下,曲意承欢”? “天帝觉得呢”?乾荒笑的有些恶毒,“天帝觉得,这样丢脸吗”? “在男人身下,也是得趣的不是”?乾荒笑着对少昊眨了眨眼,笑的天真又残忍。 少昊脸颊烧的通红,他不知道乾荒今晚到底是要来羞辱凤鸿氏的,还是羞辱他的。他只觉得羞愤,更不想再呆在这里一秒。 “明日我会派人将和离书送来,你先看看,有什么别的要求可以跟我说,我会尽量满足你”。少昊不敢看凤鸿氏的眼睛,他飞快的说完这句话,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凤鸿氏呆坐在地上,看着几乎落荒而逃的天帝,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 第164章 自戕 “哭够了没有”,乾荒不满的一脚踢在天后的宝案上,走到凤鸿氏身边。 “你不该想杀我”,乾荒贴近凤鸿氏,语气森然。“更不该,没杀掉我”。 凤鸿氏还来不及咒骂就已经再也发不出声音,她楞楞的低下头,看着将自己一剑穿心的利器,那是——她自己的凤翎羽。 那是千年前她和丈夫结发之时,她将此生唯一的一根凤翎羽,赠给了少昊,作为两人的结发定情之物。她怎么也没有预料到,有一天,另一个男人会抢走她的丈夫,夺走她的一切,还拿着自己的凤翎羽,杀了她? “看在凤仪大人的面子上,我留你全尸”。乾荒伏在凤鸿氏的耳边,轻声低语着,“你死了,凤鸟部……才会反”。 “我会帮你对少昊报仇的,也会和凤仪大人恩爱白首,你安心的上路吧”。 乾荒手中灌入天帝之力,彻底震碎了凤鸿氏的心脉以及她的所有神魂。那支凤翎羽被迫弑主,锵然折断,整身的流光溢彩瞬间消失,变的黯淡无光。 凤鸿氏睁大了双眼,直挺挺的向后倒去,那双愤怒的眼睛,昭示着自己的死不瞑目。 片刻后,殿外的侍卫侍女听到高阳君在里面惊呼:“天后……你怎么了天后?” “来人,快来人……天后,自戕了……”。 少昊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侍卫追来,青玄走过去听完禀报之后脸色巨变,连忙走回少昊身边。 “发生了何事”?少昊担心是不是乾荒在那里出了什么事。 青玄看了少昊一眼,那眼中有些许哀伤,他缓缓的开口:“天帝节哀,天后自戕了”。 少昊身形一晃,青玄立马扶住了他,“请天帝节哀”。 凤鸿氏她……那个骄傲的凤族贵女,那个恪守本分做了近千年的天后,那个为自己生了句芒和重华的发妻。今晚在自己和乾荒的残忍之下,不堪羞辱,竟然直接自杀了? 少昊回到凤鸿氏神殿的时候,哭声震天,整个中宫因为中宫之主的离世充满了悲恸的气氛。 少昊走进去,看见乾荒抱着凤鸿氏摁住她的心口,不断的灌入神力,眼神急切神色懊悔。 少昊缓缓的走过来,看见乾荒汹涌的神力一次次灌进去,却泯灭的悄无声息。他拉住了乾荒的手,摇了摇头,一行眼泪落下。 乾荒抬头看到少昊,眼泪汹涌而出,不停的呢喃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同她说那样的话”。 “我不该把凤翎羽还给她,我只是……只是……我没想到她拿过凤翎羽会直接……” “我只是有些生气,她曾经想害死我。我只是想气一气她,我不知道她会……我不想的……我真的不知道她会……”。 少昊抱着哭成泪人的乾荒,轻抚着他的背脊安慰道:“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少昊怅然若失的叹了一口,“我没想到,她那样的人,会做出这样刚烈过激的事”。 “一切都我的错,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 青玄哀伤的看着少昊和乾荒,这样的悲剧是谁也不曾预料的。这位天后娘娘和青玄谈不上熟络,虽然他是天帝近侍,可是天帝和天后的关系一直相敬如宾。天后为人又高傲清冷,所以近千年来,这位天后在青玄的印象中,永远是一副端庄典雅的样子立在那里,也仅此而已。 许久后乾荒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下来,他抬头对着少昊说道:“让我送她的遗体回去吧”,少昊不可置否。 “凤长老和明王大人,他们想必会很激动,你去的话,我怕……” “我去,明王大人总归是不会为难我的。” 青玄叹了口气,蹲在少昊旁边说道:“嫔妃在宫中自戕乃是大罪,将天后遗体悄悄送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天帝好好想想明日该如何对外宣布,我同高阳君一起送天后回去”。 少昊疲惫极了,他看着明明自己也深受打击,还如此为自己着想的乾荒,抱住对方叮嘱道:“你在天河大营带些人去吧,万一凤鸟部的人为难你……” 乾荒点了点头,站起来吩咐着侍卫和侍女做事。下半夜的时候,高阳君的人马带着一具棺木,悄悄的出发前往凤族长的府邸。 凤长老深夜听下人来禀高阳君拜访,顿感心中不妙。打开大门只见高阳君一身素镐,身后赫然是一具棺木,凤长老脑中一片空白,不敢去想任何可能。 凤仪也已经到了门口,看到这幅景象也是惊骇异常。乾荒看到凤仪的下一刻,眼泪夺眶而出,他声音哽咽的发颤,“凤仪大人,我将你阿姐送回来了”。 棺木被静静的置放在堂中,凤仪的母亲已经哭晕了过去,凤长老将她抱回去房中休息。青玄带着高阳君的人马驻扎在门外,以防不测。 简易的灵堂之中,只剩下沉默不语的凤仪和乾荒,还有那在风中不停摇曳的微颤烛火。 “乾荒”,凤仪跪在棺木之前,手指已在棺椁上划出几道血痕。“到底怎么回事?” 乾荒抱住全身发抖凤仪,愧疚的说道:“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想到……我没有想到少昊会杀了你阿姐”。 凤仪猝然抬头,双手钳住乾荒的肩膀,“你说什么?天帝他……杀了我姐?” 乾荒痛苦的点了点头,抱紧了凤仪。“都是我的错,我没想到那个疯子竟然……这么毫无人性。” “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人都不在乎。” 乾荒撩起了自己厚重的刘海,那金色夺目的飞鸟印记赫然显现了出来。 “他将天帝之力分给了我,他一直用这个控制我。但是,他怎么能甘心将自己的力量分给别人?所以他要把我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他不仅要让我只能一辈子做他的禁脔。他还要……还要让我给他生下继承人,这样天帝之力才能回到他孩子的身上”。 凤仪怔怔的看着乾荒眉心那天帝图腾,不可触碰的印记,原来……如此。 第165章 葬礼 乾荒眼泪澎湃不绝,他将下巴搁在凤仪的颈窝,滚烫的泪水不停的滴落在凤仪身上。“你的阿姐,成为了他计划的阻碍。天后娘娘什么错都没有,只是因为占了天后的位子,只是生下了本应最名正言顺的嫡子继承人。他就……他竟然痛下杀手……” “他威胁我,要我跟你们说你阿姐是自戕的。他以为……我会害怕担责,害怕被骂是祸水”。 “可是……那是你的阿姐啊,我怎么能够……我做不到……”。 乾荒将凤仪勒的很紧很紧,破釜沉舟一般的说道:“是我害了你阿姐,都是我的错。我本就准备来见你最后一面,把实情告诉你,就……” “凤仪大人,乾荒此生能遇到你,是唯一美好的事情”。说着乾荒推开凤仪,在怀中掏出凤仪的凤翎羽抵在自己的心口上,他眼眶全是泪水,嘴角却在笑。“我将我的命,偿给你阿姐”。 “不要”,凤仪看着刺进肌肤的乾荒,连忙伸手阻拦。“我已经没有阿姐了,不能再没有你了。” “不是你的错,根本不是你的错”。凤仪抱住乾荒,语气森然愤恨,“是少昊……是少昊……”。 “凤仪大人”,乾荒拽住凤仪的衣襟,”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他派青玄带了兵在外面,如若你们有任何过激反应,便会冲进来将你们斩草除根”。 青玄等了许久也没见到高阳君出来,不免有些担心,刚准备进去看看,就看见乾荒神色悲切的走了出来。青玄松了一口气,连忙迎了上去,“他们没为难你吧”? 乾荒摇了摇头,默不作声的翻身上马。“青玄大人”,走了一段之后,乾荒突然无比惆怅的叫住了青玄。 “倘若当年我在礼乐司时被雎伏女神打死了,那么之后这些所有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乾荒眼神放空,语气也是空洞的。 青玄心中一紧,虽然不合时宜但他还是问出那句话:“乾荒,我成亲那日,你真的很难过吗”? 乾荒一愣,然后低下了头,良久后他淡淡的开口:“我原本就是什么也得不到,什么也抓不住的人,没什么可难过的”。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青玄此刻越发觉得人生无常,他越发后悔曾经的懦弱。 “告诉你什么”?乾荒笑了笑,“告诉你了又能如何?青玄大人难道还能逃婚不成?往事不可追,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说完乾荒策马离开,不愿再谈这个问题。 凤鸿氏自戕的消息被天帝下了严令不许提起,少昊神思倦怠的在自己的书房里准备着明天的诏书。 他准备对外宣布,天后归家探亲突染恶疾,不幸薨世。凤鸟部占卜得不祥,故自行安葬。 乾荒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露白,少昊依然面容憔悴的坐在书房。桌案上摊开着两份竹简,一份是还没有给凤鸿氏的和离书,一份是明日宣布天后薨世的诏书。 乾荒走过去将少昊的头抱在怀里,“你别难过”。 少昊闭了闭眼,有气无力的说道:“虽然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可是我也没想过会害死她。在你之前,我以为……我以为我会和她就那样,一辈子相敬如宾,相安无事的过下去。” “你说得对,我不是好夫君。我风流了千百年,从来没有忠于发妻,更没有把什么人真正的放在过心上。我有意无意的,伤过很多人,也害死了一些人。破军是,凤玲也是。” “这些,都是我的报应”。少昊突然伸出手摸着乾荒的脸,眼泪夺眶而出,“可是我的报应,不应该有任何落在你身上”。 “乾荒,你不应该承受任何的报应和天谴。所有所有的罪孽,都是我一个人的”。 第二日御令官传神谕:天后薨世,天帝悲痛,赐凤鸟部领地珠宝以托哀思。句芒、重华两位殿下年幼,准凤凰明王请奏,暂由凤凰明王抚养。 前来述职的奈良海神没想到竟然遇上这样的事情,完全没了和天帝风花雪月的心思。安抚了一番天帝之后,便就准备回去了。临行前,高阳君亲自送他到天梯,和他致歉表示突发丧事,招待不周,望他海涵。 奈良海神看着这位面冠如玉,神风俊朗的高阳君,又想到天帝的那句“位同中宫”,隐隐的总觉得天后之事不甚简单。这个人,这个让他曾经垂涎过美色的人族,如今却莫名的让他觉得有危险的气息。 天后出殡那日,是从凤鸟部的家抬棺出发的。曾经神界最盛大的婚礼中被八抬大轿,百鸟朝凤般抬进皇城的女人,死了却没有同样的仪仗将她从那个地方再抬出来。 高阳君代表天帝去送了她最后一程,凤长老老泪纵横似乎苍老了很多,看乾荒时已不再是以前那不屑又厌恶的眼神,而是坚定又隐忍。乾荒知道,那是同谋者的眼神,凤鸟部,终于和少昊彻底离心,神界第一大部族,是自己的同谋者了。 凤仪身边围了很多人,有部族里的宗亲,也有各路神官,还有那位连夜跑上神界,夜叩天梯的临泉海神。 临泉海神就是奈良海神口中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临泉海神多年前跟随兄长来神界,见到了还是礼仪神官的凤仪,一见倾心。几百年来一直念念不忘,他知凤仪身份尊贵,又知他是凤鸟部唯一的继承人,所以一直不敢以男子之身对他表明心意。如此没出息暗戳戳的暗恋了几百年,已成为七海的谈资笑料,所以奈良海神才总骂他不成器,没出息。 看到天帝的神谕,又得到兄长回来亲口确认之后,临泉海神不顾规矩,连夜上了天梯扣开关卡。他不放心凤仪,那时候知道凤仪真身竟然是凤凰,还修出了凤凰法相,更被封为凤凰明王的时候,他就想来。 可是他又自卑的觉得,这样的凤仪,他更配不上了。所以他一直想让自己变强,变得可以配的上这世间唯二的凤凰再来。 没想到突然出了这样的事,锦上添花他可以不凑热闹,可是雪中送炭他必须来。他,真的很担心凤仪。 第166章 临泉海神 乾荒冷眼旁观一整天,看着这位临泉海神围着凤仪忙前忙后,眼中的担忧和关心毫不掩饰。他那敏感的自尊心和占有欲,此刻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烈。 他将之归结于凤仪向来洁身自好,让他安心。而不是少昊那个处处留情的风流种,恨不得是个男人他都和别人有过。凤仪不像少昊那样的……随便、放荡、不堪。 忙了一整天所有的人都疲惫不堪,凤仪送母亲回去休息之后,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里。乾荒准备去看他,却在远处看到了房门口坐在外面的临泉海神。 临泉海神被凤仪拒之门外,却也不恼,隔着门坐在地上,小声的对着里面不停的说话。许久后,凤仪终于打开了门,临泉海神走了进去,然后将门关上。 乾荒猝然收紧了瞳孔,他握住了手中的剑柄。 那是……他的凤凰…… 是唯一从头到尾只属于他一个人,从来没有过旁人的凤凰。这世间唯一只属于他的好东西,也许只有那一只凤凰了。 凤仪的纯洁无瑕,对比着少昊的风流不堪,那是乾荒心中的白月光。 他绝不允许,有任何人,染指他的白月光。 高阳君冷着脸用神力破开门的时候,临泉和凤仪一起转过了头。 凤仪脸上似乎还有未干的泪痕,鼻尖微红,映衬着他雪白的玉容更加动人。临泉海神和他隔桌而坐,英俊的脸上满是关切心疼。 “这位是高阳君”,凤仪看到乾荒便站起身对着临泉海神介绍道。 临泉海神多少也听闻过这位高阳君的事,尤其知道高阳君曾和凤仪一起西征的事。虽然他也不大看的上这人族男子的男宠身份,可如今看来高阳君应该是凤仪的朋友,便也起身对他客气的行了一礼。 乾荒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临泉海神,眼神愈发冰冷。他那双平时风情万种的瑞凤眼此刻闪耀着的,都是凶狠冰凉的光。 临泉海神立刻就感受到了对方的敌意,他先是疑惑,随后又见高阳君侵略性十足的扫了凤仪周身,仿佛要确定凤仪是否还完好无损一般。他立刻明白了过来对方的敌意是为何而来。 临泉海神也收敛了笑意,毫不畏惧的看向了高阳君。 气氛一时间有些剑拔弩张,凤仪摇了摇头,疲惫的说道:“我今日累了,二位都请回吧”。 临泉海神听他这样说,又是心疼的看了他一眼,柔声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凤仪点点头,正准备送他们出去,就听乾荒突然语气不善的说道:“临泉海神明日不必再来了”。 “高阳君不觉得,自己说这句话很可笑吗”?临泉海神看着突然出言不逊的高阳君,轻蔑的笑了一下。 乾荒咬了咬后槽牙,刚准备教训对方就被凤仪拉住,凤仪看起来真的疲惫极了,他抬头看着乾荒,无力的说道:“你偏要今日在这里闹吗”? 乾荒愤然离去,临走前狠狠的瞪了临泉海神一眼。临泉海神刚准备转头再跟凤仪说句话,就发现门又被紧紧的关上了。他抓了抓后脑,笑着对着里面道了声安寝也回去了。 乾荒爬上二楼窗户的时候,发现已经从里面锁住了,他忍住一剑劈开窗户的冲动,憋着火回到了寝殿。 少昊本一个人靠在床上发呆,看见乾荒回来刚准备问他两句。乾荒却气势汹汹的拽着他的脚踝将他拉了下来,然后压了过来。 又是一场单方面发泄的的酷刑,少昊身上未消的旧痕上又添了无数的新印,深深浅浅密密麻麻,看起来惨不忍睹。少昊的天帝之力唯剩一成,不管是自复能力还是忍耐力,都远远不如曾经。可是乾荒却比以前更暴戾,更蛮狠,更加孜孜不倦。 少昊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只能发出呜咽和抽泣声,他原本心里就郁结难过,突然被这样毫不怜惜的虐待,眼泪更是决堤了一般汹涌而出。 可是他的心上人完全熟视无睹,甚至看到他哭还越发坏心眼的变本加厉,似乎不将人弄坏,不将他折磨到极致不罢休。 乾荒将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发泄在了少昊身上,只是恶意发泄。从凤鸿氏的死,到今天在凤仪那里吃了闭门羹,这一切都怪他,都怪这个人。 乾荒愤愤得想着,少昊本就是个随便放荡的人,还恶毒至极又不择手段,他就该被这样对待,他只配被这样对待。他就应该在自己身下,享受着这些折磨,让他忏悔着曾经对自己所有的招惹和算计。 少昊已经晕厥了过去,可是乾荒依然没有停,直到少昊再次被痛醒,他还是没有停止这场虐待。 当阳光照进来刺到乾荒眼睛的时候,他才猛然反应过来,身下的人已经一动不动很久了。他如梦初醒一般将人翻过来,只见对方已然气若游丝。 乾荒连忙将少昊身上布满的那些黏糊糊的东西清理了一下,又将他包好放在床上。手中滚烫的触感告诉他一个事实,少昊正在发高烧。 他连忙对着门口喊到:“传医官”。 医官长一进来就被满屋子的气味差点熏出去,这……这是多不节制…… 当医官长看到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天帝的时候,手都已经抖了。怎么会是天帝这幅模样?天帝他……怎么会是?难道天帝每日要的那个药,不是给高阳君喝的? “怎么样了”?乾荒紧张的问着号脉的医官长问道。 “是否能让臣……”,医官长斟酌了半天还是咬牙说道:“是否能让臣检查一下天帝的身体”。 “不能”,高阳君直接拒绝。 医官长叹了一口气,想着今天出去也不知道脑袋还能不能在了,干脆豁出去了。“高阳君,恕在下直言。天帝他,本就心中郁结,最近他又在喝……导致体内紊乱,气血两虚。你们还……还如此的……不节制……” 心烦意乱的乾荒错过了医官话里至关重要的信息,等下一次再有人直白的告诉他的时候,大错已成,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第167章 不需要海族的帮助 “说你该说的”,高阳君暴躁的打断了医官对他的控诉。“现在要怎么办?” “在下先开些退烧的药,以及消肿的药膏”。医官一面写着方子一面抬眼看了高阳君一眼,继续说道:“这段时间,请务必节制”。 等医官走后,乾荒抱着少昊缓缓的给他注入神力。无意中瞥见对方肩头、锁骨上的痕迹,那满目伤痕扎了乾荒的眼,刺痛他的心。 乾荒不由得扪心自问,为什么每次都愈发控制不住自己?是因为恨吗?因为知道了真相,所以无法抑制的恨? 那为什么?事后又总是后悔和心痛?恨的话……不是应该只会觉得痛快吗? 快到晚膳的时候,少昊终于退烧了,乾荒松了一口气。今日当值的丹朱听说少昊病,还一脸新奇的想进来看看天帝生病是个什么模样。 乾荒将丹朱赶出去之后,沉默的坐在床边看着少昊。 天帝,无所不能的神明,统御世间万物之主。本应不老不死不伤不痛,不跌落红尘不沾染人间,不用知疾苦也不必为任何人妥协退让。 乾荒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少昊的脸,你为什么想把我变成怪物呢?我本来……本来已经准备留下你的了。 少昊醒来的时候感觉被人抱在怀里,他有些不舒服,微微着挣扎。 “你醒了”?乾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少昊下意识的一哆嗦。 这肌肉记忆带来的本能应激反应,让乾荒的心情沉了下去,少昊对他,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身上还疼吗”?乾荒抱紧了怀里的人,用脸摩挲着对方的后颈,“我不想伤害你的,我只是……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少昊没有说话,他咬住唇,任由眼泪滑落下来。 乾荒不停的亲吻着少昊的后颈,温热的眼泪滴在上面,让少昊觉得烫。 “你还愿意和我成亲吗”?乾荒问的小心翼翼。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回答,乾荒垂下眼眸,吸了吸鼻子。“你若不愿意了,我……我也不会强迫你”。 少昊深深的,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转过身抱住了乾荒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听着里面的心跳。少昊轻声的说着:“凤鸟部最近刚办丧事,等缓一缓,再让他们去操办喜事吧”。 乾荒抱着少昊,鼻音浓重的说:“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少昊抬起头亲了一下他的下巴,“我永远都不会不要你”。 凤仪再见到乾荒,是三日后他将重华和句芒送到自己这里。临泉海神这些天一直没走,天天围着凤仪打转,一会拉着他出去散心,一会弄些新奇的玩意儿逗他。凤仪虽然没有兴趣,可是对方一片好意,他也不好总是拒绝,就这么过了三天也没能抽个时间去找乾荒。 “明王大人”,乾荒对着凤仪客气行礼。“两位殿下我已经送过来了,没什么其他的事情本君就告辞了”。 “你……”,凤仪拉了拉乾荒的衣角。“你还在生气?” “不敢”,乾荒笑了笑。“明王大人想见谁,愿意和谁呆在一起,我又有什么资格生气呢,是本君僭越了”。 凤仪看着抬脚欲走的乾荒,拽住了他的手腕,盯着对方的眼睛问道:“你一定要这样阴阳怪气的跟我说话吗”? “我……”,乾荒看着自己的手腕,苦笑道:“我这样的人,哪有资格能要求你什么?是我痴心妄想罢了”。 “那日我没走,我爬窗想去找你,我以为……你那么难过,会想我陪着你”。 “临泉海神他……”,乾荒扭过头不让凤仪看到自己的表情。“我同他相比,又算什么呢。是我不知进退,自取其辱。” 凤仪低下了头,睫毛微颤,“我那几日很乱,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没想到那天那么多人在这里你会又去爬窗,也不知晓那日窗户落了锁,我……我没有不让你陪的意思”。 乾荒转过头,看着垂眸的凤仪,负气一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这几日明王大人和临泉海神日日相伴,寸步不离,怎么不想一个人静静了?” 凤仪有些惊慌的抬起头,睁大着急辩道:“没有寸步不离,临泉他只是担心我,一片好意而已”。 “我也担心你”,乾荒弯下腰双手放在凤仪肩膀上,看着他的眼睛。“我不仅担心你难不难过,我还担心你会不会被别人趁虚而入”。 凤仪脸色微红,语气却很沉静,“他们海族,我想着……到时候就算不能帮我们,起码让他们不要帮着少昊”。 乾荒猛然收紧了钳住凤仪肩膀的手,语调拔高,“你是觉得我没用?所以打算用自己去拉拢海族,好帮你阿姐报仇?” 凤仪连忙摇头,“我和临泉只是朋友,我们没有任何……”。 乾荒不等凤仪说完便把他抱进怀里,“我不需要海族的帮助,我只需要他离你远一点”。 “如果你有了别人,我做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乾荒轻轻吻在凤仪的额头上,又吻上他的鼻尖,“你只能是我的一个人的凤凰”。 凤仪回抱住乾荒,“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让他付出代价”。 乾荒眼神幽深,抚摸着他的背脊,“快了,很快了”。 乾荒回去之后看到少昊在处理公务,乾荒走过去将他圈在怀里,“不是告诉你要多休息吗?这些事情等我回来处理就好”。 少昊笑道:“闲着也是无事,我总不能整日躺在那里吧”。 “一般待嫁的人会做什么?绣嫁衣吗”?乾荒握起少昊的右手,“不知道天帝这双无所不能的手,会不会女红?” 少昊嗔了他一眼,“又不是姑娘,绣什么嫁衣”? 乾荒一副遗憾的口吻,“我还以为能看到凤冠霞帔的天帝呢”。 少昊转过头,眯着眼睛问道:“你想看我穿凤冠霞帔?” 乾荒挑起少昊的下巴,点着头。“阿挚这样的容貌,穿起来一定绝代风华,惊艳绝伦”。 少昊转了转眼珠,揶揄道:“我觉得高阳君若穿上凤冠霞帔才是艳绝天下”。 第168章 前夕 两人调笑了一阵,乾荒抱着少昊说:“我思考了很久,总觉得到时候迎亲送亲走天梯很不妥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我们迎亲的队伍上来折腾半日再下去,下面都过了大半年了,这怎么能成”。 少昊用头顶蹭了蹭乾荒的下巴,“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着,在下界先寻一处地方,你和送亲的队伍就提前过去,在那里准备,到时候直接去那里迎你。 而且我们部族的马都无法在天梯上跑,那场面可就不风光了。” 少昊想了想,回道:“嗯,也不是不可以”。 乾荒拉起少昊立马往外走去,“我在下界那几年已经留意了几个地方,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吧”。 少昊看着说风就是雨的乾荒,不免被他逗乐了,“高阳君有必要这么心急吗?” “我要娶天帝,怎么会不心急”。 半日后乾荒带少昊来到一个群山绵延的地方,这里三面临海,是大陆上伸出去的一块山脉。 乾荒拉着少昊在云端看千山纵横,看江河湖海,看层峦叠嶂,看风云交汇,看人间烟火。 乾荒很激动,指着各处说着到时候该怎么布置,仪仗到时候怎么走,似乎这些早已在他的心中演练了很多遍。 少昊觉得,此刻他在乾荒的眼中,看到了永远。 少昊回来后先派了人下去在那地方修建宫殿,他对着雎长老慢条斯理的说着:既不能失了天家排场,又不能弄得跟神界一样一味地冰冷高大。既要适合举行典礼,又要适合以后有人居住。既要富丽堂皇,又不能太奢靡铺张。 乾荒看着跪在地上微微冒汗的司工雎长老,对少昊无奈的笑着。雎长老走后,乾荒问道:“你这要求未免有些折腾人了吧?” 少昊莞尔,“以后我们和孩……,以后我们会经常下去住的,当然要建造的符合心意一点”。 以后吗?乾荒微微愣神,哪里还会有以后。不过造的符合你心意也好,万一……万一你留了下来,我将你永远囚禁在那里,也不错。 少昊并不知道乾荒此刻在想什么,他沉浸在自己的欢天喜地里,他偷偷准备了很多很多惊喜给乾荒。 他偷偷绣着嫁衣,他准备了乾荒想看他穿的凤冠霞帔。他将天河大营另外十一营的调令虎符分成了两半,用一根红线串上,以后一人一半。他会正式册封黄帝为天下共主,金天氏和轩辕氏,以后共享世间的一切。 他还亲手写了一封准备成亲当日晓谕天下的神谕,他要封乾荒做这世间最独一无二的帝君,天帝的夫君。他更在偷偷喝着调理身体的汤药,他要洞房花烛的时候,告诉乾荒三身的秘密。 神界对于天帝要和高阳君成亲的消息震动非凡,天后凤鸿氏虽然已薨,但是天帝若真的要娶高阳君为天后,还是实在耸人听闻。 高阳君一为男子二为人族,天帝是何等尊贵,怎么可能娶一个卑贱的人族为妻呢?况且还是个男人,这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可是如今位高权重,神力斐然,手握重兵的高阳君,谁又敢当面斥驳他低贱和不配呢?那个人族,不仅在比试中赢了不败战神高阳君,更在天河大营车轮战十四位将领,麾下更有百万天兵的府兵。人族轩辕氏已经几乎统一下界,黄帝已称天下共主。这样的能力和势力,已经坐到大一个让人胆寒和害怕的地步了。 新丧前任天后的母族凤鸟部,竟然对此事毫无异议,恭顺的为天帝置办着迎娶新天后的婚礼。就连凤长老和凤凰明王大人,均不曾对天帝这么快要娶高阳君为天后的事有任何不满。 凤鸟部如此姿态,倒是叫其他心有不满的部族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暗地里互相谈论着天帝荒唐,高阳君狐媚惑主。更是担忧这位人族男子若真的做了天后,人族的势力恐怕更难以遏制了。 于是这一场婚礼便在古怪又诡异的气氛中紧锣密鼓的筹备着,人人不说,但是人人都觉得隐隐的不安和不祥。 “你最近总在忙什么”,不知道少昊偷偷去干那些事情的乾荒,只觉得天帝最近好忙,天天早出晚归。问他去了哪里,总是一句有事敷衍了过去。 乾荒自己也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虽然心有狐疑。可是看着少昊一切如常的样子,便也没有多想。他想过哪天抽空偷偷跟踪他看一下,但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耽搁了。 很多事情耽搁了一下,就会踏上无法回头的路,变成再也无法更改的结局。 关于东皇太一的秘法,即使是凤长老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样东西,具体的也是一无所知。 乾荒不得不的更改了原来的计划,既然不能全部带走自己的兵马,那只能带走所有的将。兵将分离,届时天兵群龙无首被困在神界,将军孤身在下界无一兵一卒。对付各族长老也是如此如法炮制,这已是乾荒能想到最大减少对方有生力量的方法。 婚期越来越近,所有的事情都杂乱如麻,少昊和乾荒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忙的两人平时日白天都很少能碰到面。唯有晚上的时候,两人可以静静的抱在一起说悄悄话,可以耳鬓厮磨水乳交融,而后亲昵的相拥而眠。 少昊早早派了信使告诉巫山女神自己的婚期和地点,他希望唯一的姐姐可以看到自己和心爱的人成亲。可惜信使回来却告诉他,巫山女神正在闭关,不知道何时才能出关。少昊虽然遗憾,可想着以后带着孩子去拜访姐姐也不错,便收起了那一丝丝失落。 少昊犹豫了很久,还是写了一封信送去了沧灵海。他不知道少阳君会不会来,但是他觉得他应该通知少阳君。 他已经没有了任何长辈,少阳君是他唯一的师长。少昊深深的叹了一口,如果少阳君对他没有那样的心思,他们也许不会走到如此难堪的地步。 第169章 准备 临泉海神在神界呆了一个月之后,来跟天帝辞行了。例行公事的客套完之后,临泉海神看着站在少昊旁边的乾荒,拱手一礼问道:“高阳君可否借一步说话”? 少昊疑惑的转头看向乾荒,临泉海神和乾荒,什么时候有的交情?这临泉不是几百年来都爱慕凤仪的吗? 乾荒也微微愕然,继而点了点头,对旁边的少昊说:“我送临泉海神去天梯”。 临泉一路上偷偷打量了乾荒好多次,乾荒心中了然也不点破,任由他看着。对自己的皮相,高阳君向来很是放心,总归是让人挑不出毛病的。 “我五百年前和兄长来神界,见到了当时还是礼仪神官的明王大人”。行了一段之后,临泉海神终于开了口。 乾荒放缓了脚步,转过头看了对方一眼,等待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同为男子,我却对明王大人一见倾心”。临泉海神有些害羞的摸了摸鼻子,“说来的确是我没出息,这五百年来我一直不敢向明王大人表明心意,总觉得我是配不上他的”。 临泉海神停了下来,用一种无奈又艳羡的眼神看着乾荒。“我若早知道,明王大人不介意男女之别,也许就不会生生错过了这五百年”。 乾荒转过身子,暇整以待的看着临泉,淡淡的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临泉海神看着乾荒那轻慢的甚至有些不屑的眼神,心中已然怒气微起,他向前一步,毫无畏惧的看向乾荒。“高阳君和天帝的艳情神界无人不知,兄长也说天帝亲口称高阳君位同中宫。既然如此,那高阳君何必要去招惹明王大人?” 乾荒眉心微蹙,他重重的“嗤”了一声,对着临泉海神笑道:“临泉海神慎言,本君即将与天帝大婚,海神这些无稽之谈只会给明王大人带来烦恼和危险。若真为明王大人好,本君劝你这些话还是以后切莫再提”。说完随即拱手行礼,“天梯就在前方,本君不送了,请海神自便”。 临泉海神看着转身离去的高阳君,郑重其事的说道:“恭喜高阳君和天帝了,等高阳君荣登天后之位之后,兄长便会为我来向明王大人提亲”。 乾荒回头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临泉,临泉回以粲然一笑,“届时还请高阳君和天帝赏光”。 乾荒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少昊看着乾荒回来之后便连忙问临泉海神和他说了什么,乾荒淡然一笑,语气无奈的说道:“不知临泉海神从哪里听到的谣言,觉得我和明王大人有私,将我当情敌了”。 少昊转头不语,乾荒笑着抱住他的腰,将下巴从背后搁在少昊的肩膀上。“我同他说我即将和天帝成亲了,让他不要胡思乱想”。 少昊听到乾荒这样说心里虽然高兴,可是表面上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拍了拍乾荒搂住自己腰部的手臂:“青天白日的,这是在内殿大堂,你松开”。 乾荒看着周围一圈全部低头的侍女,笑着放开了少昊。他直接坐在了天帝的御座上,随意慵懒的向后靠着,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僭越和不妥的地方,少昊转过身,看着坐在天帝之位上的乾荒,也并没有任何的不悦。 “相玮上表,请示他们是否需要跟我一起下去”?少昊拿起御案上一卷竹简,递给了乾荒。 乾荒接过边打开边说道:“我自然是希望天河大营二十二将军都去的,这样的牌面才能配的上迎娶天帝”。 少昊歪着头想了想,喃喃自语道:“二十二营的将领全都去的话,那神界便彻底空虚了。不过下界一年神界也才一日,在下界呆几日而已,倒是确实耽误不了什么事”。 “你希望他们都去的话,那我便让他们去吧”。 乾荒点了点头,直接拿起刻刀在相玮将军的文书上朱批了一个“允”字。 人族历法的婚期前三个月,高阳君携部众下界,为婚礼做最后的准备。 人族历法婚期前十天,少昊携大批神官侍女以及天河另外十一营的将领,还有各营抽调出来的一万天兵,入驻长留行宫。长留是乾荒为那片原本的荒地取的名字,取情意长久,绵绵留恋之意。 天帝谕,高阳君言出法随。于是那片从大陆上伸出的半岛,那片连绵起伏高耸入云的山峰,从此得名长留山。 后来颛顼帝封长留山,将此处隐在了结界里几千年,使其里面的一切都封存的完好,甚至插在花瓶的鲜花都如同几千年前一样绽放如初。 颛顼帝本人后来也一生再未踏足过长留山,一次酒后他称其为伤心之地。传了千百年后便有了“长留仙山堪不破,一片伤心画不成”的诗句。渐渐又有了唯有绝情弃爱,被伤透了心之人,才能看到长留山的传说。 少昊到达长留行宫那天,乾荒就赶了过来,他笑着看着浩浩荡荡的天帝随行说道:“天帝这陪嫁队伍,可真够排场”。 少昊得意的挑了挑眉,“这可是开天辟地以来,最盛大的婚礼”。 “那我调两个营过来吧,新郎的阵仗可不能输了”。 少昊哈哈大笑,“迎亲的时候二十多万天兵对垒,不知道的还以为打仗呢”。 “一万天兵的仪仗,世间从未有过,也够高阳君的排面了”。 乾荒没有再坚持,只是走过去抱紧了少昊,“我们人族的规矩,成亲前三日是不能见面的”。说完抱起天帝,直奔寝殿,内御官在后面看的合不拢嘴。 少昊从未发现乾荒竟然如此粘人,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将自己绑在腰上,连用膳的时候吃的好好的,他都能把自己抱在怀里,吃着吃着就不正经起来。 此时的人间已是冬天,少昊一觉醒来殿外已是银装素裹的世界。少昊从未在下雪的时候来过下界,看到白雪皑皑便十分新奇,拉着乾荒就要出去看雪。 乾荒堆了两个圆滚滚的雪人,将少昊抱在怀里轻嗅着他身上的熏香,柔声道:“这是我和你”。 少昊看着两个白胖子微微一笑,走到旁边学着乾荒的样子,堆了一个小雪人立在两个大的旁边。 少昊回头看着乾荒淡淡一笑,他再次捏起另一个小雪人,继续堆在旁边,低着头说道:“我已下令错令花时,梅花,就快要开了”。 少昊乌黑的发垂在胸前,雪白的狐裘围在脖颈,更衬的他白皙的肌肤若雪。对比着墨色长发和艳丽的嘴唇更加色彩鲜明,夺目耀眼。 乾荒笑着看着少昊,心中惆怅。有点舍不得,真的,有点舍不得。 第170章 洞房花烛 人族历法婚期前第四天,乾荒极近温柔的和少昊缠绵了一天一夜。少昊疑惑的问道:“高阳君这是怎么了”? 乾荒没有说话,吻又覆了上来,十指交缠,缓缓撑开。最后弄得少昊实在受不住了,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天色破晓之时,乾荒搂着熟睡的少昊看了很久很久。优美的脖颈,性感的锁骨,被汗水浸湿的墨发,柔顺的耷拉在前胸。眉黛入鬓,目若点漆,眉心那暗金色的印记更添艳丽,这隽骨清相,真就是高高在上悲悯众生的神才有。 少昊醒来的时候乾荒已经回去了,少昊责怪内御官不叫他起来送乾荒。内御官笑着禀报高阳君走的时候特意嘱咐让天帝多睡一会。 少昊心中甜蜜,打开箱子整理自己的嫁衣和凤冠霞帔。内御官神色动容,一面帮天帝熨烫着,一面说道:“高阳君能得天帝凤冠霞帔的下嫁,实在是旷古烁今的福气”。 “我也不曾想过,有一天我会为一个男人甘愿如此”。少昊摩挲着火红的嫁衣,映衬着脸颊也是红彤彤的。旁边的阿迪化作了人形,正在试穿她那可爱的礼服,她看着一脸幸福的主人,也露出了一个开心的大笑。 乾荒回到人族大营,进行着最后的部署和安排。 彦硕是个爱热闹的,早早的就拉着益廉一起三个月前就跟着高阳君下来了。神界和下界的时间差也让他们不必担心会耽误什么公务,两人都是第一次非作战情况来人界,闲的无事,也就山山水水到处去游玩了一番。 昌意对乾荒带来的神将们开始不知道该怎么相处,虽然他们是自己儿子的下属,可是他们又是各自手握十万天兵的神将。往日里,对于人族来说,他们都是高不可攀,只能顶礼膜拜的存在。 乾荒笑着跟父亲说,不必刻意招呼他们,让他们自便就好。彦硕乐的自在,每日游山玩水,他也不记仇,看着来人族不习惯而有些局促的元让等人,还喜欢逗逗他们。 元让总是被他气的羞恼,但是主君在此,又不敢放肆,这位贵公子每次只能翻白眼表达自己的不满。 人族历法大婚前一夜,乾荒换好了喜服坐在房间里,这是他的婚房,可却不是少昊的婚房。 天河大营所有的将领以及天兵,都被带到别的地方进行着明天的演习排练,结束之后会有篝火宴席招待他们。 人族大本营里只有人族和凤鸟部,因为今晚,轩辕氏乾荒要和凤鸿氏凤仪成亲。 凤鸟部十八位侍女手持灯盏候在大堂门口的两侧路上,身着喜服的英俊郎君在月下长身玉立,等待着自己的新娘。 悠扬的喜乐吹起,震天的铜锣被敲响,铺好锦绣的红毯旁,人族和凤鸟部的下属都敛目躬身静立两侧。 笙箫丝竹声中,凤凰明王一身艳红的嫁衣缓缓走来,乌黑的发盘起来压在繁复精致的凤冠之下。凤仪眉如远山辽阔,眼若星河灿烂,溶溶月光倾下,还隐约可见高鼻薄唇的曲线优美。 凤仪本来生有一副温润韶俊的好模样,自幼的养尊处优又让他自带一股矜贵自持的端庄。所以不仅容色过人,更有一份动人气韵。 红毯的另一边,乾荒喜服玉冠,长身俊容。眉宇间英姿勃发,衬得俊挺的五官愈加神采夺目,光华流转。 凤仪将手放在乾荒温暖干燥的掌心,被他紧紧地握住了。两人头顶上方的天空,百鸟齐鸣,盘旋飞舞。 远处的彦硕看空中百鸟齐飞,全部奔向了人族营地的方向,他用胳膊捣了捣身边的益廉,“你看你看……那边的演习彩排好有意思”。 益廉笑了笑,摸着他的脑袋,“凤凰明王大人在那里,自然可以引来百鸟朝凤。明日婚礼之上,你便可以看到了,莫心急”。 凤长老和黄帝大圣端坐在高堂之上,主持婚礼的司仪拉长了声腔,仪式开始。 黄帝大圣受不得凤凰明王跪拜,恐遭天谴,于是便只有乾荒一人跪拜行礼。千年之后到唯一那位女王登基时期,她查阅古籍后发现这段婚礼的记载,为了彰显女子成亲那日的高贵,于是便立下了婚礼跪拜时男拜女不拜的规矩。 仪式的最后,凤仪在怀中拿出那一卷被红线细细缠绕了多年的头发,放在准备好的玉盒之中。司仪在旁高声的唱到:“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礼成”。 凤仪转头看着乾荒,温润的眼睛里透着迷离柔和的光晕,当日在青玄婚礼上艳羡别人的乾荒,终于有了自己的结发之人,行了结发之礼。 乾荒目光灼热的看着凤仪,忍不住握紧了对方的手。这是他的凤凰,心中那抹最纯洁无瑕的白月光,从此只会照耀在他身上。 布置的喜气洋洋的婚房里,凤仪头发披散在肩膀上,通红的耳朵在发丝间半隐半露,诱惑的让人想一口吃掉,细细品味。 乾荒此刻却不合时宜的想到了另一个人,一个他不该想,更不该在这个时候想的人。乾荒努力想将脑中那个人甩出去,他捧起凤仪的脸吻了下去,在手指挑开对方最后一件遮挡的那刻,乾荒顿住了。他懊恼的坐起身,他越克制去想可那个人的样子就越清晰,他竟然对此无能为力。 凤仪吊起那双丹凤眼的眼尾看着他,温柔的抱着他的手臂,“你不必觉得心里负担,我也是可以的”。 乾荒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凤仪是什么意思,他异常激愤。他要证明自己绝对还是个正常的男人,也要证明他心里根本没有那个人。 少昊风流成那样,自己凭什么只能有他一个人?凭什么要为那样不堪的人,守身如玉?这是世间唯二的凤凰,他就要得到了,他凭什么不配得到这样的好东西? 乾荒一直因为怜惜而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的力度,凤仪漂亮的蝴蝶骨就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让他呼吸急促了起来。 片刻后两个人的身体上都覆盖上一层薄汗,在那对龙凤红烛的微光下闪闪发光。 凤仪从未有过情事,根本不是高阳君这样“久经沙场”之人的对手。乾荒一直耐心的温柔的轻吻和抚慰,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自己的白月光。 第171章 待嫁 凤仪醒来东方的天色已经露白,细密的阳光透过纱帐在床上一寸寸铺开,俊美如松的男子还在沉睡,侧颜棱角分明,只是眉头紧锁,似有烦恼缠绕其中。他刚要伸手去为他抚平,想到那不可触碰的天帝印记顿住了手,心中有一丝不悦。 乾荒被凤仪的动作弄醒,他睁开眼看到凤仪有一瞬间的恍惚,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将凤仪捞在怀着,亲吻了一下他的后颈,目光看着窗外那轮刚刚的朝阳,一字一句的开口:“明王大人,要开始了”。 天河大营的兵马已经集结完毕,每位将军的高头大马上都绑着大红的绸花。彦硕看着扎在自己和益廉马上的红花,歪过头对益廉笑着说:“这弄得跟咱两成亲似的”。 另一边的元让看着两人坐在马上还靠在一起说话的样子,哼了一声又翻了他们一个大白眼。 彦硕正过身子又偏到元让这边,戏谑的笑道:“元让公子,咱俩也像成亲一样,你就别醋了”。 元让简直服了这人的厚颜无耻,他“呸”了一声,骂了一句:“无聊”。 “你干嘛总招惹他”?益廉看着和元让打趣又遭冷脸的彦硕,无奈的说道。 彦硕嘿嘿一笑,“元让这人其实心也不坏,虽然嘴巴欠的要命,那个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也让人讨厌”。 “以前他隐姓埋名和我一起做士兵的时候吧,其实我们关系还不错”。彦硕歪着头转了转眼珠,“上次那个事之后,他自己屁股开着花还去我那……算了算了,反正他一直就是个别扭的人”。 “不说他了,一会咱们比赛谁先到”,彦硕勒了勒缰绳。 益廉拍了拍马头上的大红花,笑道:“彦硕将军,你今日不是来跑马的,你是来迎亲的”。 彦硕摸了摸腰间佩剑,瘪嘴道:“我要持马槊高阳君都不让,必须让咱们佩剑。要我说,佩剑哪有马槊威武帅气”。 益廉也拍了拍腰部佩剑笑道:“你是打算到时候持槊冲进千军万马,把天帝抢回来吗?” 高阳君的族兄和凤凰明王率领的礼仪仪仗到达之后,整个队伍开始往长留行宫出发。作为新郎的高阳君,在整个仪仗最后,由于仪仗太盛大,先头部队出发很久之后,才传来高阳君出发的消息。 少昊几乎一夜未睡,他翻来覆去的在脑中一遍遍预想着明天和乾荒成亲的样子,洞房花烛时乾荒看到三身的样子。越想越激动,越想越甜蜜。 少昊拿出那卷婚书,一遍又一遍的读着,手指沿着那些横撇竖捺的刻刀痕迹,一遍遍描摹。随后他拿出册封黄帝为天下共主,和册封乾荒为帝君的两份神谕,和婚书一起放进了白玉盒中。 少昊轻轻抚摸着他和乾荒的结发之琴,想到明日他们就要行结发之礼,默默的在心中颂了一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天不亮内御官就带着侍女鱼贯而入,看着坐在桌案旁抚琴的天帝,内御官笑道:“天帝这是待嫁心切,激动的一夜未睡吗”? 繁复的礼服一层层穿戴,厚重精妙的凤冠细致的戴好,又用二十四根金钗牢牢固定。少昊转了转脖子,对内御官抱怨道:“这是有一千斤吗”? 阿迪身着一身红色小礼服,打扮的娇俏可爱,一直不停的跑进跑出,一会偷吃糕点,一会在陪嫁的箱子里翻腾。伯赵和其他三人都在外殿等候,他看着小阿迪跑来跑去,好几次想叫住她,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青玄、丹朱、伯赵均是一身橙色锦服,唯有奎刚穿了一身从里到外的大红,丹朱打趣道不知道还以为今日是奎刚大人娶亲呢。奎刚依然是那面目表情的样子,只是淡淡的撇了一眼阿迪,看不出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说道:“我们宠物都和主人同喜”。 伯赵闻言低下头摸了摸后颈,青玄连忙上前打着圆场,“天帝这都弄了三个时辰了,又不是新娘子,怎么梳妆打扮这么久”。 “喂,为什么是高阳君来接天帝?我怎么觉得怪怪的”。伯赵趁着话题撞了撞奎刚的肩膀,想缓和一下两人的尴尬。 几人话音刚落就见内御官带着梳妆的侍女出来了。“终于好了吗”?丹朱一面问着一面就朝里面走去,内御官还来不及阻拦,就听丹朱大人在里面发出一声极度惊吓的吼声。其他三人神色一凛,立马持剑冲了进去。 丹朱一屁股摔坐在地上,面露惊恐,不可置信的抬起手,“你……你……你你你你……”。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身凤冠霞帔的天帝端坐在那里。“哐当……”一声,奎刚手中剑已经掉落在地上。 少昊看着木若呆鸡的众人,艰难的移动着自己的脖子在铜镜前又照了照,回过头疑惑的问道:“不好看吗”? “好看好看好看”,阿迪挤开众人跑了过来。她伏在少昊的膝盖上笑颜如花的说道:“大主人是这世上最最最好看的人”。 少昊莞尔一笑,挑起那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扫了扫定在那里的四根木头。伯赵倒抽了一口气,青玄抬手锤了他一拳,笑骂道:“你发什么春”。 “不是,你怎么这幅样子”?丹朱走近少昊盯着他上下来回打量。“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才是是新娘。” 少昊笑着站起身,很不淑女的揽过丹朱的肩膀,确定的说道:“对呀,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带着你一起嫁过去做媵?” 丹朱整个人差点瘫下去,他极其夸张的捶胸顿足干嚎道:“怎么会是这样子?你和小乾荒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 “你们谁能给我一巴掌?我是不是没睡醒还在做梦?” 青玄面色有些动容,天帝肯为乾荒做到如此,他应该可以放心了。 少昊如今这身装扮实在不适合打闹,他放开丹朱,双手正了正自己头上的硕大凤冠,朝着一直没说话的奎刚转身问道:“到底好不好看”? 奎刚呆傻一般的盯着少昊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他局促的下了头,结结巴巴的说道:“好……好看”。 “好看个屁,奎刚都被你吓傻了”。丹朱笑着走到奎刚身边,拉了拉他大红外袍的一角,戏谑道:“不过奎刚大人今天这一身,倒是像要去做媵的,哈哈哈……” 第172章 绝地通天1 内御官看着闹做一团的他们,回想起少昊的第一次大婚。那是天帝娶正妻,不是少昊成亲。少昊没有欣喜,没有期待,没有激动,没有紧张。 他甚至,都没有高兴。只是按部就班的按照礼仪神官的引导走完全部流程,如同处理公务一般的一丝不苟又毫无感情。 可是今天的天帝,要和高阳君成亲的天帝,充满了生机和欣喜甜蜜。 “派人去看看迎亲队伍到哪里了”?少昊塞了一个寿包给阿迪,对丹朱吩咐道。 丹朱抓了一把坚果抱怨道:“你看你心急的,能不能矜持一点”? “当初青玄成亲的时候,雎伏都没你这么着急。 丹朱将手中的坚果吃完拍了拍手,又转头对少昊问道:“你不会真的和高阳君……是这样子的吧”? 少昊被他那模样逗笑了,又塞了一个寿包到他手上,无奈道:“乾荒他说想看我穿凤冠霞帔的样子”。 “所以?你只是为了今天成全一下他的心愿?并不是……”。丹朱眼睛发亮,似乎由燃起了什么斗志。 少昊笑笑没说话,走到青玄面前问道:“其他人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青玄刚准备回答,突然间,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接着整个大殿剧烈的摇晃了起来。穹顶和墙壁的粉末簌簌落下,殿外一片尖叫惊呼之声。 大殿里刚刚还嬉笑怒骂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脸色都惊变了起来。 “快……快去看看是不是高阳君他们路上出了什么事”。少昊稳住身形,连忙对门口的侍卫喊到。 出去打探的侍卫很快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几乎是整个人跌进了大殿里,他凄厉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大殿内,震的每个人都心神俱裂。 “天梯……天梯断了”。 少昊一个踉跄差点没站住,他猛然拆下头上沉重的凤冠扔在地上,一边向外跑一边一层层脱下自己繁复厚重的礼服,他朝着门口的侍卫大喊着:“备马……”。 少昊心中焦急万分,如同烈火焚烧一般,天梯,怎么会突然断了? 此刻他是天帝,是天地主宰,是守护秩序和天道的君王。他此刻再不是高阳君的新娘,不是乾荒的阿挚。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在震天的鼓乐声中行进,突然身后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大地猛烈的震颤,几乎瞬间所有的马匹都因为受惊而不同程度的出现反应。 神将们利落的从狂躁的马匹上翻身下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是……天梯的方向。 远远的便见天梯附近处浓烟滚滚,硝烟漫天。坍塌断裂之声连绵不绝,恍如末日。 益廉脸色苍白,拽着彦硕语气急切:“你快去通知天帝”。转头对着庆格将军喊到:“我们去天梯看看发生了何事”。 “元让”,益廉叫回了失魂落魄的同僚,“你速去队伍后方通知高阳君”。 彦硕表情略一挣扎,随即握住了益廉的手,“你自己小心,我稍后就同天帝过去,你别轻举妄动”。 益廉点点头,拉起倒地的战马翻身而上,深深看了彦硕一眼之后疾驰而去。 摇摇欲坠的天梯旁,手持龙渊神剑的乾荒傲然屹立。他周身附近罡风炸起,衣摆翻涌,鲜红的新郎喜服在眉心大耀的金光下被晕染了一层夺目的金边,犹如天空的第二个太阳。龙源神剑的剑身已经几乎完全插进了天梯之内,数条盘龙闷在天梯里面愤怒的嘶吼,想要挣脱桎梏。 高阳君手持长剑对天高声呐喊:“诸神出来见我,你们起誓永不踏入人间,收回对人族的统治,否则我便毁了这天梯,让天地再不相通”。 头顶空荡荡的天空毫无回应,仿佛一滴雨水滴在了大海里,杳无声息。 乾荒沉声低笑,沉默是吗? 千万年来,无论我们人族怎么样祷告,如何盛大的祭祀,甚至自己饿死也要把吃食祭祀给你们。可你们呢?沉默,无尽的沉默,无论我们流了多少血,哭得多大声,求的多可怜。 冷眼和沉默,是你们对人族,最大的蔑视,而人,已经这样被神蔑视了千万年了。 乾荒狂笑着仰头,将全部天帝之力灌入双手,大喝一声,狠狠的拍在剑柄之上。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天地,犹如开天辟地时盘古大神的那一刃巨斧,以龙渊剑为中心,密密麻麻的细纹开始是延伸出去。整个天梯四分五裂,直到轰然倒塌。 连接神界和下界千百万年的天梯崩摧瓦解,天地间唯一相通的纽带被斩断。乾荒以无上的天帝之力,摧毁了自洪荒诞生以来就屹立天地之间的这座天梯。 霎时整个天地环宇间,全部失语,唯有那声高亢的龙吟。 后世典籍记载:及少昊之衰也,九黎乱德,民神杂糅,不可方物。民匮于祀,而不知其福。烝享无度,民渎齐盟,神狎民则,无物以享。祸灾荐臻,莫尽其气。颛顼受之,无相侵渎,是谓绝地天通。 人族后来为颛顼帝建起了一座宏伟无比的雕像,那雕像坐落在一座山丘之巅,高耸的竟然半身都入了云端,神情庄严又肃杀。颛顼帝右手手执剑怒指云霄,左手完全伸展开来,抬到于肩膀齐平,掌心向上托举。 那只手,似乎托起整个人族千万年来,不甘被践踏的怒吼。以及那最渴望,却一直求而不得的尊严。 绝天地通,这巅峰的伟力,这样的壮举。这是众神和万物自洪荒以来连想,都不曾想过的事情。 如今,却由一个人族男子做到了。 人神杂居的时代彻底终结,天界与人间再也不可互相往来。通天之路被断绝,天地灵气被阻隔,那些滞留在人间的神族,大巫大妖们,或被颛顼帝讨伐屠戮,或归隐山林渐渐陨落消散在天地之中。 多少曾经威震天下的神族陨落在这场浩劫之中,无人再颂其名,消失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只留下只言片语的传说猜测。 第173章 绝地天通2 人间的马匹不比天马日行千里,在暮色降落之前,残阳在地平线上绽放着最后荣辉之时,少昊终于策马赶到了天梯。少昊看到了傲立在天梯之旁的那个人,乾荒。在少昊的注视下,乾荒背后辉耀天空的余晖,一点点归入了沉寂。 “乾荒,快过来”。少昊看着依然傻在即将完全分崩离析的梯旁的乾荒,心急万分。“那里危险”,少昊仰着头,语气担忧极了。 乾荒看到少昊,缓缓的从半空中落了下来。他表情奇怪至极,明明是面无表情的脸,却让人感觉其中有太多复杂的东西。少昊飞身过去拉住了他,连忙退后了数十丈。 “你就在这里别动,我过去看看”。少昊说着,眼睛却没有看他的新郎,而是一直盯着四分五裂劈啪作响的天梯。 乾荒拽住了准备离开的少昊,直勾勾的盯住他。少昊焦急的转过头,扫到乾荒的眼神突然打了一个冷颤。从前那双眼睛,不管是笑的时候还是生气的时候,总是可以映照出自己的样子。可面前的乾荒,眼角高高挑起的,狠毒和暴戾中透着少昊看不懂的昏暗和复杂,少昊看向他的眼底,不仅看不到自己,还发现看不到任何东西。 情况紧急,少昊来不及多想,他想挣开乾荒赶快去天梯查看。可是乾荒依然死死的拉住他,带着似笑非笑的冷漠和……残忍。 “天帝,高阳君”。策马赶来的益廉和庆格将军在不不远处呼喊着他们,少昊对着他们点点头,又急切的想挣脱乾荒拉住他的手:“益廉和庆格来了,我同他们一起去看看,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乾荒依然死死的拽住少昊,一言不发。 少昊气急,乾荒如此婆婆妈妈虽然是担心他,可是这份关切如今确实不是时候。少昊怒急攻心之下,也上了火气,他用力的挣脱着:“乾荒,此刻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你快放开我”。 乾荒不仅没有松手还愈发的用力攥紧了少昊的手腕,用一种少昊没有预料的戏谑语气问道:“天帝是要赶着去正天道吗”? 忽然天空传来一声响彻天地的凤鸣声,少昊和益廉庆格不由的一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只巨大的凤凰自天际俯冲而来,带着夕阳最后的暖色灰烬。 “明王大人”,益廉看着突然落在自己和庆格面前出手拦住的凤仪,有些不解。“你这是何意”? 凤仪没有恢复人身,庞大的凤凰身躯挡在两人前进的方向上,他仰起头沉默的看着益廉和庆格。 “凤仪他在干什么”?少昊看着不远处三人对持的情景,转头对乾荒说到。 “明王大人他”,乾荒继续笑着,那笑带着让人发寒的凉薄和刻毒。乾荒凑近少昊身边,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自然是帮我挡住那些碍事的人”。 少昊的脑子突然有些卡壳,他木然的偏过头,迷茫不解的看着乾荒,“什么意思?” “天帝”,乾荒将少昊的手腕攥的生疼,他的脸上带着癫狂的欣喜和抑制不住的雀跃。 “你们神族的统治,该结束了”。 有些奇怪的想法和感觉窜入了心里,占据了少昊的每一个细胞。那些让人颤栗的念头叫嚣着,怒吼着,少昊不敢去想,他努力的用理智和尊严去压抑它们。少昊像个木头人一样,不敢去理会自己的任何猜测。 少昊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不敢问他的新郎。面前的这个人,原本现在应该正跟他举行着世间最盛大的婚礼,可是他的新郎现在却出现在损毁的天梯之前,带着他看不懂的表情说着他不敢去明白的话。 乾荒的另一只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龙渊神剑,盘龙开始不住的翻腾。在彻底昏暗下去的天幕中,地平线上传来一声渗人的龙吟之声。 身躯遮天蔽日的金色巨龙撕裂了暗黑的夜,那被镇压了千万年的远古神邸带着愤怒咆哮而来。 “应龙”?少昊不可置信的抬头,这竟然是被帝俊当年镇压在苍墓之渊的应龙之祖。洪荒之时,龙族实力强悍乃是洪荒第一大族,尤其应龙一族,身兼有翼龙和无翼龙两大分支的异能和神力。 应龙之主和帝俊当年乃是争夺天地共主的最大对手,帝俊拉拢天下巫妖堪堪和庞大强悍的龙族分庭抗礼。后又抓住龙贪财性淫的弱点,一点点分化和腐蚀。最终帝俊和东皇太一联手,击败了龙族,有的龙族被招安,有的龙族被杀死。帝俊更是集天帝之力和天道法则,将无法消灭的应龙之祖镇压在苍墓之渊中。 应龙呼啸而来,停在二人身边盘旋,它怒目圆睁,喘着炙热的龙息。少昊大骇,下意识的将乾荒拉到自己身后,他挡在空中居高临下的应龙面前,对着身后的急切乾荒开口:“这是太荒古神应龙,你快走”。 乾荒看着挡在自己和应龙之间的少昊,眼中光芒莫名闪了一下,但是瞬间便被掩埋在了狠绝之中。 少昊看到应龙心中惊骇异常,却莫名其的有些松了口气。想来天梯出事,是应龙所为。乾荒……乾荒那些胡言乱语并不是……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 少昊一动不动的和空中盘旋的应龙对视着,他紧张急了,脑中飞速想着如何才能对付这强大的远古之神。 应龙似乎有些不耐,他盘旋的更低了一些,滚烫的龙息已经快扑到两人面前了。少昊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他缓缓回过头看着神色不明的爱人。 “乾荒,你快走,走得远远的。” 少昊双眼含泪却一直在笑。好遗憾啊,就差一点点了,就差一点点,他就可以和乾荒成亲了。 少昊回过头,恋恋不舍的看着乾荒,“好好活着,等我去找你”。 他终究,还是没能让乾荒看到自己为他穿凤冠霞帔的样子。 有点……可惜。 哪怕……哪怕再迟一天,也好。 第174章 绝地通天3 少昊全身开始发热,他心中清楚如今一成天帝之力的自己可能不是应龙的对手。不过应龙被封印了这么多年,想来也是衰竭虚弱的厉害。自己如果显出真身,两人都以兽躯搏斗,也许尚有一线生机。 三身的秘密……原本不是这样准备给乾荒看的。 “走”?乾荒突然向前一步,冰冷的笑容贴近了少昊,打断了少昊百转千回的心思。“当年西征时,轩辕星主曾问我,九世犹可复仇乎?我回他,虽百世可也”。 少昊猝然抬头,只见乾荒举起龙渊神剑,被束缚在神剑之上千百年的盘龙极速翻腾着,和空中的应龙遥相呼应,一齐发出了刺耳的龙吟。 “我再也无需借你的光,我自己就是太阳,我可是高阳”。乾荒说完用力的将少昊摔出很远,应龙盘旋而下,低头俯身停在乾荒面前。 少昊猝不及防被扔到远处,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乾荒已经骑上了应龙。桀骜狂躁的远古神龙,竟然让一个人族男子骑在了自己的真身之上?少昊又急又惊,他根本无法分辨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他脑中乱极了,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思维是完全混乱的。 “帝俊”,乾荒高举神剑,对着广袤无垠的天空大声喊道:“我释放了应龙,毁了天梯,我绝地天通,彻底覆灭了你们神族的统治”。 乾荒低沉的笑了几声,无比刻毒的嘲讽道:“这都是娥皇当年未能完成的遗志”。 “少昊”,乾荒身处应龙身躯之上,狂风肆意吹起他鲜红的喜服。他表情阴冷剑锋直指地上的人,“从今日起,你再也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天帝了”。 这样非常荒诞又可怕的一幕,上古神兽应龙和脱胎于泥盘的最低贱的人族,两者一起傲立在天地间。对着寿与天齐万物之主的天帝,冷冷的宣判。 乾荒睥睨天下的俯视着脚下的土地和人,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高高在上和森然之意。 “天地共主,中央天帝,万物主宰,自从永归我们人族”。 最后这一句,乾荒说的一字一顿,仿佛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 龙吟之声再次响起,应龙带着乾荒一起,以擎天之力轰然撞击在了那原本摇摇欲坠的天梯之上。天梯自下而上发出金石碎裂之声,须臾之间便彻底土崩瓦解。 开天辟地以来,屹立了千万年的天梯,在乾荒的天帝之力和远古应龙的合击之下彻底碎成了残垣断壁。这是旷古烁今的场面,是洪荒以来从未有过的末日之景。 整个天地之间,在坍塌的轰隆声中响彻了那一声龙吟。 少昊倒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前面的这一幕,他努力的想站起来,想飞过去。他不明白,他有太多的不明白,乾荒怎么会和应龙一起?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被凤仪打伤的益廉跌跌撞撞的走过来,拉住了六神无主准备飞向乾荒的少昊。“天帝,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看看,我要去看看天梯怎么了,乾荒怎么了”。少昊没有看益廉,他推开了对方努力的往天梯方向移动。 “天帝,事到如今你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高阳君骗了你吗”?益廉奔到簌簌掉落金石的天梯旁,死死的拽住少昊。 少昊被益廉拽的一个踉跄,不可置信的抬起头。那个他从未设防过的人,真的会如此将他一箭穿心吗? 天空中开始响起一声声炸雷,由远及近,轰鸣巨响。一道道足以撕裂天地的闪电接踵而来,发出了炽烈的强光,将黑暗的天空照的如同白昼。 无数的雷鸣电击之下,大地开始颤动,有些之间被闪电劈开了巨大的裂痕。坍塌的天梯残骸在不停飞溅,跌落,那些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地缝,无情的吞噬着一切。 这是天道的神罚。 应龙和乾荒悬在半空中,被数道天雷滚滚击中。应龙发出了一声不甘的悲鸣,自空中坠落而下。 巨大的龙族身躯旁一个满身红衣的人,也从云端跌落而下。清丽的凤鸣之声响起,凤仪迎着满天的雷霆之击将乾荒接住,却也最终招架不住这天道神罚的威势,一人一凤齐齐坠下。 地面接连被应龙和凤凰两只巨大的神兽砸出两个大坑,顷刻间地动山摇,方圆百里均无法站立。 “益廉,天帝”。在此天塌地陷之时,远远有一骑人马在飞沙走石,狂风乱做中飞奔而来。益廉本摁着少昊匍匐在地,听到这个声音却猛然站了起来,他双手不停的在头顶上打着交叉,大声呼喊着:“彦硕,别过来”。 彦硕狠狠的呸了一口,吐出口中的沙石,放开早已受惊不堪的马匹,翻身而下,疾步跑了过来。 “让你不要过来,你听不见吗”?益廉恶狠狠的看着几乎是狼狈的跌爬滚打而来的彦硕骂到。 “我踏马的是你男人,怎么可能不管你”。彦硕一把抱住益廉的腰,将他摁回在地面上以减少风阻。继而对着少昊问道:“天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少昊没有回答,他浑身发抖,他看着那一龙一凤一人自天际坠落之后就开始忍不住的全身颤抖。 他自来到天梯旁看到诡异的乾荒开始,就忍不住的在发抖。 他像个懦夫一样,一直不敢去想那个最合理的可能,不敢去问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你在这里保护好天帝,我上去看看”。益廉推开彦硕摁住他的手,逆着满天惊雷闪电飞身冲上天梯。从头到尾,他没有回头看彦硕一眼,他不敢看那个被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心上人,他怕只要看了彦硕一眼,就舍不得去死了。 巨大的碎石砸在了益廉身上,他胸腔中有些闷,他咬了咬牙,加快了飞行的速度。突然一道闪电自空中而下,劈在了他的右侧,他身形剧晃,终于将闷在胸腔中的那口血喷了出来。 一双温暖宽大的手掌从后面接住他了,耳后传来彦硕气恼的声音:“你想甩掉我”? 第175章 绝地天通4 益廉来不及平稳自己的气息,连忙转身呵斥道:“你上来干什么?不是让你保护天帝吗?” “元让和青玄他们都到了,他们在保护天帝”。彦硕将益廉往怀中带了带,轻声说道:“你受伤了,你先下去,我上去看看”。 益廉拽住彦硕,怒吼道:“天梯已毁,你要怎么……” 话音未落,又见远处两道蜿蜒的闪电纵横而来,直直劈向了他们所在的方。 益廉猛然将彦硕拉到自己怀中,抱着对方转了个身,用自己的背部挡住雷霆的方向。电光火石之间,彦硕调转了自己和益廉的位置,直挺挺的挡住了劈啪作响的两道闪电。 益廉睁开眼睛,发现预想落到自己身上的闪电停在了身前之人身上,绽放了耀眼的白光。他哆哆嗦嗦摸着对方的手臂,假装没有闻到彦硕后背那浓烈的烧焦味。 “彦硕,你先下去,你听话”。 彦硕依然那样没心没肺的笑着,对着益廉摇了摇头,“君王需要保护,主君生死不明,作为主将前锋,我一定要去探查清楚”。 彦硕推开益廉,再次起身,可他刚离开不过二丈,又是一道天雷而下,直冲他的头顶而来。 益廉飞身去拽,须臾间,只见下方直直飞上来一个人影,他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将彦硕从近在咫尺的闪电下撞开,自己迎了上去。 “元让”?益廉不可置信的惊呼。 元让的身形在闪电之下一顿,随即下坠了数十丈才堪堪稳住。益廉抱着彦硕向下飞去,拉住了身形摇晃的元让。 “你来干什么”?彦硕虽然此时已是有气无力,但仍然没好气的对着元让吼道:“你踏马的怎么什么都要跟我挣”? 元让喷出一口血,他也不看彦硕,只是抬手擦了擦嘴边的鲜血,喘着粗气恶狠狠回骂道:“这样的表现机会,当然不能让给你这种人”。 彦硕双眼发红,看着这个和他从底层士兵开始一直拌嘴争斗的贵族同僚,狠狠的呸了一口。 又是一道闪电劈开,两人都顾不上再说话,元让手疾眼快一脚踢开了拉住自己的益廉,“你们两个快滚,我看到你们这样腻腻歪歪就恶心”。 话毕元让右手抬肩,螳臂挡车一般的接住了这道伴着轰鸣声的闪电,闪电仿佛贯穿了他的全身,将他全身渡了一层白光。 “元让你这个……”,彦硕咬牙切齿却不自觉的泪流满面,“王八蛋”。 益廉拉回了右臂已经全部焦黑的元让,对着他沉静的说道:“劳烦将军下去回禀天帝,天梯已彻底断绝。无人再可通神界,切莫再做无谓的牺牲和尝试,请务必保存实力,从长计议。” 说罢益廉从袖中放出一根金色的神锁,瞬间便将彦硕的右手和元让的左手绑在了一起。益廉不理震惊又恼怒在旁哇哇大叫的彦硕,对着元让继续说道:“我去引开雷霆之击,请将军照顾好彦硕”。 “益廉在此,拜托了”。 彦硕看着在漫天电闪雷鸣中疾驰而上的益廉,急的跺脚,竟是又喷出了一口鲜血。彦硕召唤出佩剑,一剑剑狠狠砍在自己和元让捆在一起的手腕,可是哪怕剑锋已经豁口,那金色绳索依然没有任何坏损。 又是一声炸雷响,彦硕抬头看见益廉又被数道闪电击中,似乎昏迷了过去一般直挺挺的垂直向下落去。 彦硕心急如焚大吼一声,那只被束缚住的左手竟然起了变化,慢慢长出了羽毛,最后变成了一只金翅,可是变成羽翅的左手依然被金色锁链所困,动弹不得。 “你一定要把军情报给天帝”,彦硕突然停住了砍断绳索的动作,他对着元让认真的说道:“这是你作为军人的使命和职责”。 元让心中顿起不祥,他不知道彦硕要做什么但是他预感一定不是好事,他不停的摇头喊着:“不……不要……彦硕,不要……”。 血光乍起,彦硕抬起右手挽出一个剑花,生生斩断了自己被困住的左手。 “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我却是一直将你当做朋友的”。彦硕将手中佩剑割破眉心,口中念咒,直到那佩剑展开变大飞到元让脚下,自下而上升起一层结界,包裹着虚弱的元让朝地面快速飞去。 “彦硕,彦硕,你这个混蛋”。元让用左手不停的拍打着结界,向来心高气傲的贵公子,却哭的像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 满天落石狂风大作之中,一只单翅鹰隼飞身而上,接住了自半空中坠下的人。 “你总是这样不听话”,益廉满身鲜血疲倦的抬起眼皮,看着面前这只将自己裹在臂弯里的金色苍鹰。 “你答应过我的,永远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彦硕用金色的鹰头蹭了蹭益廉的肩膀,柔声道:“我原本准备等高阳君和天帝成亲之后,求主君为我们赐婚的”。 益廉伸出不停滴落鲜血的手臂,抚摸着对方的冠羽,“我答应你”。 彦硕唯一的那只金翅慢慢合拢,遮住了劈天盖地而来的一道道电闪雷鸣。元让在可以视物的最后,只见一道横贯天际的巨大闪电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在彦硕的本体之上,而后那只金鹰便化为熊熊燃烧的火球坠入了下去。 “彦硕……”,元让在即将到达地面的时候周身笼罩的结界突然消失。他本是用头依靠在上面,猝不及防便直接摔落了下来。 守护界破裂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元让狼狈的跪倒在地,看着朝他走来的青玄嚎啕大哭。 “表哥,结界破了。他的守护界破了,那个混蛋,为什么要把守护咒下在我身上”。 “结界没了,他也没了……再也没了”。 青玄抱着半身焦黑狼狈不堪的元让,听着他状若疯癫的重复呢喃,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对方。 元让这位出身高贵向来心高气傲的表弟,打小就特立独行特别不想依附部族。他还未弱冠就隐姓埋名投奔了军营,总说要靠自己加官进爵扬名立万。 起初那些年他默默无闻的做着底层士兵,青玄几次想跟天河大营的人说说提携他,他都断然拒绝。还说在军中结交了一个平民朋友,现在过的挺好。 第176章 绝地天通5 后来元让真的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个脚印的提拔了上来,直到提到了参将,众人才知道他的身份。可是不知道为何,他和曾经一起在底层士兵时就结交的那位彦硕,却是渐行渐远,甚至越发势同水火,两人在一起时不是阴阳怪气就是吵架掀桌子。 后来天河十一营被拨给了高阳君,那两个二百五还在交接完成的第二天就打了一架,很是不给新任主君面子。弄得天帝和高阳君一起去天河大营,给了所有将领一顿下马威,赏了所有将军军棍。 元让一次同青玄吃酒时醉后吐真言,他说他不明白为什么彦硕自甘堕落,要走歪路?他不能接受眼睁睁的看着,离开了底层士兵大通铺的彦硕,一日在训练结束后,竟然走进了柔兆营主将益廉的府邸,整夜未出。 他呆呆的在益廉将军的府邸外,等了一整夜。他虽然没有过情事,可是活了这么几百年,他自然知道这代表着会发生什么事情。 彦硕这样的出身却从副尉短短一百年被提到了参将,军中谣言四起。说柔兆营的益廉将军对彦硕如何青睐有加,如何爱护宠溺,如何提携扶持,两人定是有些苟且之事的。 他又气又恼,他想同那些人吵,他想说彦硕不是那种人。可是……他一次次,无数次看到了彦硕晚上进了益廉的府邸,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去军营。 为什么堂堂正正一个军人,要去爬床献媚,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换前程? 彻底醉倒之前,元让轻声又无奈的自言自语叹息着:“你急什么?急什么呢?等我到了主将,我也会提你做我的参将的啊” 青玄不知道元让对那位彦硕将军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就像当初他也不明白自己对乾荒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只是失去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慢慢的回过味来。 可今天这样突然又惨烈的死别,没有给元让回味和想清楚的时间。他在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前,就已经彻底的失去了那个人。 元让哭的撕心裂肺,他无法接受那个人讨厌鬼突然就没了,更无法接受他在和爱人赴死前竟然给自己下了守护咒。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和益廉同生共死的同时,还给自己下了一道用他生命守护的结界? 守护咒,下咒者不死,结界不破。结界若破,下咒者必先亡。这是赌上自己性命,保护对方的决绝术法。 彦硕……你这样……让我怎么……怎么能忘记你这个混蛋?你是故意的吧,我真的很讨厌很讨厌你。你却故意让我活下来,然后用所有的余生去讨厌你……记住你吗?你这个王八蛋……你……怎么就没了?怎么就这样……没了?我还没和你吵够,上次打架我们还没分出胜负,你怎么能就这样没了? 半日前,你还一脸欠骂的同我调笑,说我两并肩骑着扎着红花的高头大马,就像……成亲…… 我当时说什么了?我是不是又骂了你?后来……我同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不是也还在骂你恶心?我确实恶心你和他,可是,我不恶心你,从来都不恶心你。 我只是不明白,我到底哪里比不上益廉?为什么你宁愿唐突的去爬素不相识的别营主将的床,却从来……没有想过来找我这个朋友帮忙? 你和高阳君去了一趟西北,回来竟然被破格提拔到了主将。以你的出身这原本是不可能的,军营里沸沸扬扬的传着你在西北如何伺候的高阳君舒心满意。所以?在西北时你又付出了什么?你和高阳君……又发生了什么? 风流的天帝千百年来却从来不染指天河大营里的将领,可他竟然破天荒的召了你进去伺候了一夜。我又是一夜未睡,如同当年守在益廉府邸前一样,又守在大营门外的角落里用神隐诀呆了整整一夜,直到看到高阳君接走了天帝。然后看着益廉……抱着你回去。 你如今已经完全自如的以色侍人了吗?你军人的傲骨呢?你和我当初一起谈论的梦想呢?你怎么自甘堕落成了这个样子? 我只是气不过,彦硕,我只是气不过所以那日才不受控制的出言羞辱你。我气你如此不自爱,我气你如今竟然变成如此不堪的样子。 我讨厌你……我气你……可我,真的不恶心你…… 斯人已逝,情何以堪。 那些来不及想明白的情愫,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都埋葬在了这天塌地陷里,消散在这漫天的电闪雷击之中。 青玄将失魂落魄的元让交给了庆格,让他先送元让回去疗伤。青玄皱着眉,看着一旁极度不安的丹朱和伯赵问道:“天帝呢”? “天帝偏要去找高阳君,我们劝不住。如今又这样乱,天帝让我等先回去将神族众人都安顿好,等他回来”。伯赵神色焦急,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这特么的到底怎么回事”?丹朱急得眼睛都发红了,“好好的天梯怎么就断了?刚刚那声龙吟是怎么回事?是龙族叛乱了破坏了天梯吗?” “高阳君和明王大人是和龙族交手,然后落败了吗”? 青玄摇了摇头,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事情没这么简单。高阳君和凤凰明王联手,他亲眼见过那是怎样的神通,那是足以斩杀埃及至高之神拉的力量,怎么可能会有龙族能击败他们? “奎刚呢”?青玄看了一圈发现不见奎刚。 “他跟着天帝去找高阳君了”,伯赵清点了一下还能动的马匹,回答道:“他那倔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一定要跟着天帝”。 青玄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按照天帝的吩咐先回去吧,如今天梯已毁,既成事实。” “长留行宫里还有很多女眷和孩子,我们先回去将他们安置妥帖,等高阳君和天帝回来再详细商议一下该怎么办,估计要从长计议了”。 第177章 透骨伤心 那时的神族们并不知道今天这场大浩劫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巫妖陨落,众神没落。强大的力量逐渐消失,高高在上的神也渐渐了沦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 后来那些妄图逆天的神族们多次试图寻找新的通天路, 试图打破天地阻隔, 但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天道的雷霆之击之下,不论神力如何, 在铺天盖地的恐怖雷霆中瞬间灰飞烟灭。 少昊朝着凤仪和乾荒落下的大坑走去,奎刚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一路无言。 少昊还未行至,就见乾荒抱着凤仪从深坑中跃起,落在旁边。乾荒神色紧张,抱着凤仪不停的呼喊,他摁住凤仪心脉灌注着神力。 “乾荒”,少昊怯生生的喊了一声。 “凤仪若有事,我一定让你们神族全部陪葬”。乾荒听到少昊的声音猝然抬头,语气冰冷,神情狠厉。 “凤仪他……”,少昊被乾荒这陌生又可怕的表情和语气呆住,他嚅嗫着:“你和凤仪……”。 少昊原本想问的是凤仪没事吧?你和凤仪都没事吧?可是没想到乾荒却是将怀中的凤仪紧了紧,炫耀又刻毒的对着他说道:“我昨日已和凤仪成亲”。 似乎静默了一百万年那般长久,时间的流逝声清晰在耳边回响,少昊几乎分辨不出眼前人,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眼前的男子,竟然是和他多年恩爱缠绵,今日即将成亲的爱人。 此刻,他仿佛是哑了。 “你在胡说什么”,沉默了许久之后,少昊收了收眼中的泪。他强撑着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想故作轻松的掩盖对方这可怕的话语。 “咳……咳……”,一阵剧烈的喘气咳嗽之声响起。“你醒了”?乾荒欣喜的问道。 乾荒怀中的凤仪微微睁开了双眼。他先是看了一眼欣喜紧张的乾荒,摸了摸对方的脸。然后缓缓的转过头,眼神含着蚀骨的恨意盯着少昊。 少昊所有的强撑瞬间被击碎,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下去。 “这一切都是你们的局,是吗”?少昊颓然的问道,他不敢抬头看对面的两个人。 “为什么”? 终究还是问出了口,那个害怕又不得不面对的真相。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少昊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愤和凄凉,听的乾荒心中莫名一颤。 “从被迫做你禁脔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等这一天”。 “你和帝俊,将我和娥皇当做可以随意践踏摆弄的玩物。你们神,一直视我们人族为最低贱的种族”。 “我一直一直在等着一天,我等着将你们彻底覆灭的这一天,我们人族,千万年来,都在等着一天”。 乾荒的声音响起,带着肆意报复的快感。 “你一直……是这样想的”?少昊不可置信的看着乾荒,“你同我在一起,一直是这样想的?” “不然天帝以为呢”?乾荒嘲讽无比的看着少昊,眼神怨毒。 “你对我……从来……从来都没有过半分真心吗”?少昊全身剧烈的摇晃,似乎有什么巨大的痛苦让他连站立都变的困难。 乾荒嗤笑了一声,“我对你们神族,只有恨”。 恨吗?少昊低头沉声笑了起来,神界因为人族的血脉而不服我,你却因为我神族的血脉而恨我。 我原来一直是个可笑杂种,天地不容的杂种。 “那凤仪呢”?少昊指着乾荒怀里的人,指尖发颤。“凤仪他也是神族”。 乾荒微微一愣,继而又抱紧了怀里的人,他看着凤仪淡淡的说道:“凤仪他是我的人”。 乾荒转过头,眼神厌恶又嫌弃的看着少昊,“凤仪当然和你不同,你有什么资格同他相提并论?你……太脏了,脏的让我恶心”。 少昊的眼神瞬间就灰败了下去,呜咽声压抑了很久,终于死死咬紧的唇和拼命摁住嘴那颤抖的手,都再也控制不住。 一声发颤的悲鸣溢出牙关,声音不大,却听的人心口巨裂。他感觉全身的筋脉顷刻间全部崩开、断裂,一种从未有过的剧痛遍布全身。 那么多错漏百出的破绽,那么明显的不对劲的地方。可是自己就是瞎了眼聋了耳蒙了心,就是傻子一样的没有发现。就是那么义无反顾不留余地的一头栽了进去。 一时间万籁俱寂,少昊一时间竟分不清伤心、愤怒、痛苦、后悔、憎恨、不可置信,到底哪个情绪在主导自己?他只觉得心猛然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然后整个挖了出来,剜心剧痛,遍体生寒。 从一开始,只有他一个人在迷茫,纠结,妥协,感动。只有他一个人想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只有他一个人以为,彼此可以相伴到尽头。只有他自己,可笑的觉得两情相悦。 我以为你把我拖出了深渊,原来你才是真正的深渊。 自己心中以为的真挚温暖和彼此救赎,原本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和笑话。 而乾荒,只是一直心如明镜,残忍又冷静看着自己。看着自己一步步走进陷阱,一步步万劫不复。 眼前突然模糊一片,他看不清乾荒得脸了。仿佛是垂死之人最后挣扎的低吟,少昊闭上了簌簌落泪的双眼:“我为你做了那么多,我甚至愿意……你却一直在骗我吗?你怎么能……” “你自己喜欢我的”,乾荒愤怒的打断了少昊的话。 喜欢,这个无辜又美好词,此刻却变成了最刻毒最嘲讽的羞辱。 一道彻骨寒意的声音又像一把利剑劈了过来,“那些是我逼你的吗”?乾荒的脸是极致的冷漠,“还是我求你的?” “那些是我求你的吗?” 没有,是我自己。你就那么站在那里,我便觉得世间万物加起来也不如你,便想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 少昊整个脊背僵住,全身血液也冻住了。这是天帝大神第一次不敢抬头,他不敢看对面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他低着头紧紧咬着嘴唇,咬的血肉模糊。这样的激痛也根本还不回他的理智。 五感仿佛都丧失了,这是他在刚刚这场天地浩劫中第一次感觉到天塌地陷。天旋地转,无法呼吸。 第178章 弃琴瑟于大壑的真相 许久过后少昊终于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他稳住身形挺起了腰杆对着昔日的爱人说道:“你恨我,应该杀了我,而不是毁了天梯”。 “这数万滞留在下界的神族,他们,都是无辜的”。 “我身为天帝,定会镇压你们人族的叛乱,请高阳君做好准备。” 少昊在虚空中伸手捧出一把琴,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转过身,又耗尽了所有骄傲支撑着自己往天梯遗址下方的那个大壑走去。 乾荒看着那背着琴的单薄身躯,径直走向大壑处。心头猛然发紧,来不及思考和阻止自己,他的心快过了脑子,担心的叫了对方一声:“阿挚”。有一瞬间,乾荒觉得少昊随时要跳下去。 听到那声阿挚,少昊的眼眶红的似乎要滴血了,眼神空洞却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下来。 但他没有迟疑,也没有停下,继续一步步朝着大壑走去。 他像被抽空了灵魂一般,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沟壑,锥心刺骨的疼痛。 所有所有的一切自以为是的幸福,都不过是沤珠槿艳,浮光掠影。 多希望时光可以倒流,那日若水之畔,他绝对不会去管人族的战争,不会在人群中看那个孩子一眼,不会让轩辕氏把他献给自己。他想回去阻止那个自己,阻止后来所有的蠢事和笑话。 少昊一步一步的走到大壑旁,看着深不见底的深渊有些头晕目眩。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瑶琴抛入丢弃,深不见底的大壑中传开几声闷响,最终归于了静默。 画面开始剧烈抖动,常曦大神拼命的灌注神力却再也稳不住分崩离析的影像。 几千年的时空彼此交错,珈泽婴的脸和另外一张千年前的面容交叠在一起,空洞的石窟中同时响起了两个声音。 “你我天涯不重逢”。 珈泽婴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的痛苦,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溅在古琴之上,整个人软了下去。 “师尊”,刘政立马闪身过去,扶起珈泽婴抱在怀中检查周身。刘政焦急的问道:“你怎么样?你总是这样逞强”。 珈泽婴摇了摇头,小声的附在刘政耳边说道:“阿政,你记不记得?精薇神女跟我们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她问的是:你们是颛顼和少昊的什么人?” 刘政猛然惊悚,他沉了沉眼眸,抿紧了嘴唇。 珈泽婴继续说:“精薇神女都能看出来的事情,这常羲大神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想必在我们刚踏入这里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只是她一直隐而不发,先是故意要我们讲故事,再拿出这琴让我们打开灵体结界”。 刘政何等聪慧,马上就明白了师尊话里的意思,他压低嗓音说道:“我是人皇血脉,自然也是颛顼帝的后裔”。 珈泽婴却是古怪的笑了笑,“你觉得仅仅是后裔血脉,就能打开灵体结界吗?” “三千多年了,颛顼帝不是没有可能已经转生了”。珈泽婴盯着刘政,脑中浮现出高阳君的脸。刘政和高阳君长得并不像,可是气质神韵却是有些莫名的吻合的,一样的面冠如玉,眉目疏朗,丰采高雅,玉树临风。 刘政不说话,他看到了那些往事,那些被时间湮灭在历史中的过往。他无法评论轩辕氏先祖的功过是非,更没资格对颛顼大圣这样的人进行指责。 他只是有些难受,为了变强,为了获得力量,为了达到一个崇高的目的,就可以这样的不择手段吗? 关于颛顼大圣典籍记载中几乎都是对他前期的歌功颂德和后期的残暴荒诞,比如:高阳有圣德焉。黄帝崩,葬桥山,其孙昌意之子高阳立,是为帝颛顼也。 《五帝本纪》中对颛顼大圣的表述是:“帝颛顼高阳者,黄帝之孙而昌意之子也。静渊以有谋,疏通而知事;养材以任地,载时以象天,依鬼神以制义,治气以教化,絜诚以祭祀。北至于幽陵,南至于交址,西至于流沙,东至于蟠木。动静之物,大小之神,日月所照,莫不砥属。” 关于颛顼大圣和少昊天帝,除了《大荒东经》中有孤篇寥寥数语的记载:“东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国。少昊孺帝颛顼于此,弃其琴瑟”,再无两人相关的任何只言片语。 几千年的时光带走了一切的爱恨恩怨。颛顼大圣到底对少昊大神到底怎样的情感,再也无从得知。 看他对巫妖二族的深恶痛绝和赶尽杀绝,甚至连巫术都不愿让其存活于世,似乎他是恨得。 可是看他将少昊之国的飞鸟图腾纳入自己的谱系,善待神界遗民,重用少昊后人,更是收编了很多神族妖族和巫族和人族一起繁衍生息,那到底是政治考量?还是最终明白了自己对那人的心意? 甚至有传言,颛顼大圣的贴身陪葬,只有一样,是一只流光溢彩的发簪。 颛顼帝还做了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他灭绝了天下比翼鸟。世人皆不知道,这象征着伉俪情深永不分离的比翼鸟,到底哪里得罪了颛顼大圣? 再比如,他屠尽了玉狼族。没留任何余地,未说任何理由。颛顼大圣亲临玉狼族领地,将整个玉狼族灭族,屠戮殆尽。连一只狼崽子,都没有留下。更发圣谕晓欲天下,凡是玉狼族者,杀无赦。包庇窝藏玉狼族者,亦杀无赦。 《世本帝系篇》称颛顼有子,可是他将天下共主之位,没有传给了自己的孩子,而是传给了自己的侄子帝喾。而后几百年共主之位兜兜转转又回到颛顼帝的后人,舜。 传说舜乃颛顼帝和凤主大人所出,目有重瞳。而后帝神陨,凤主大人避世归隐,舜流落民间。因有大贤德,得帝尧禅让,得天下共主之位。 “师尊”,刘政木然的开口,“我们所读的史书典籍,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珈泽婴没有回答,他没有看刘政,而是盯着旁边不停哭泣的常曦大神。他在思考,阿政是颛顼帝转世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常曦大神到底是什么意思?会不会为少昊报仇对他们二人下杀手。 第179章 尘缘井到底是什么 珈泽婴抚着这手中颛顼和少昊两人发丝所结合的琴,想到正是颛顼大圣开始立下了结发为夫妻的嫁娶规则。只是颛顼帝的结发之人,并不是亲手做此琴的人。 他们没有结发为夫妻,更没有恩爱,他们有的只是欺骗、利用、背叛。 珈泽婴的心口一直闷闷的疼,起初他以为是灵力不支导致,可是运气周身检查之后,他觉得这份疼痛,似乎不是来自外伤。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常曦大神目前敌友不明,珈泽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他沉吟了许久,还是决定自己先开口。 “刚刚在幻象中,我无意中看到了帝俊大神的浮光掠影,少昊大神长得根本不像他,他那副俊美的容貌,恐怕是像娥皇吧。你为什么要骗我们?”。珈泽婴先发制人,主动先问了常曦大神。 常曦大神神色悲切,却没有什么杀意,她抽泣的回道:“我以为,这里是阿挚留给我的线索,让我去救他或者找他。” “六合中的力量从来不会凭空产生和消失,我明明一直感觉的到夋的力量还在。我以为阿挚躲起来了或者被什么人封印了。” “可是,我没想到,他竟然把自己的力量,给了一个人族。那个人族,竟然用神的力量,去绝地天通,彻底断了神对人的统治。”常曦大神说到此处,语气陡然拔高,“那个轩辕氏乾荒,他现在还在吗”? 刘政站起身,神情悲悯的看着常曦大神,“颛顼大圣已经湮灭快三千年了”。说罢他双膝跪地,重重对着那古琴叩首磕头道:“轩辕氏先祖有负少昊天帝,虽人族大业和儿女情长不可兼得,颛顼大圣不负人族不负天下,唯负阿挚”。 “地负海涵,挚心之所系,唯有乾荒”。刘政重复了一遍那古琴上颛顼大圣亲手所刻的古文,突然哽咽住了,有一种自心底而涌上的悲伤,死死的掐住他的咽喉,让他失语。 “阿挚,他真的不在了吗?我明明感觉到夋的力量还在的”。常曦大神喃喃自语,泪眼朦胧的看着珈泽婴。 珈泽婴思索了一会回答道:“山海经·西山经有云:长留之山,其神白帝少昊居之。其兽皆文尾,其鸟皆文首,是多文玉石。实惟员神磈氏之宫。是神也,主司反景。 按照典籍记载的话,少昊天帝应该后来在长留山的长留行宫中居住的。只是后来共工远征少昊之国,颛顼帝封长留山,外人再也无法窥探。”珈泽婴隐去了部分史实,没有将颛顼帝灭少昊国,少昊力战身死说出来。 珈泽婴看了看刘政,皱了皱眉,继续道:“常曦大神你竟然感知到少昊的力量还在,那他就必然还在。我们出去后,便为你寻找。” 刘政抬起头接过话茬道:“我们出去之后,定会竭力为你寻找少昊天帝的下落,我现在已经有些猜测了”。 珈泽婴闻言惊诧问道:“阿政你这么快就有眉目了吗?” 刘政点头,答道:“不过推及于人想了一下,很容易的。” 珈泽婴更好奇了,“是何处?” 刘政对着珈泽婴笑了笑,靠在珈泽婴耳边轻声地说道:“师尊你觉得,少昊若真的还没死,或者还有残魂的话,谁会是那个不惜一切,上穷碧落下黄泉,发疯也要把他找到的人?谁又是那个能有能力,找到他的人?” “你我旁观者清,颛顼帝对少昊是否像他自己所言那般只有恨,不是很明显吗?” 珈泽婴猛然一惊,“你是说……”。 刘政再次点了点头,“出去后,我们去颛顼大圣的陵墓走一趟。我猜测那里要么就是两个人在沉睡,要么就是空的。” 常曦大神止住了哭泣,她木然的坐在那里,让人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三人又陷入了和之前一样长久的沉默。 “我要你们起誓,出去后为我寻找少昊,不得伤害他,强迫他做任何事”。沉默许久的常曦大神终于开了口,她神情严肃的看着珈泽婴和刘政。 “若是找到之后,将此物在夜晚的月下点燃,我便会知晓”,常曦大神说着拿出了两寸长的一根木枝。 珈泽婴双手接过,认真的说道:“定不负所托”。 “若你们有违此誓”,常曦大神温婉的气质突然间变的凌冽了起来,声音也透露出丝丝寒意,“那你们二人便生生世世被诅咒,永远不得善终,生生爱而不得,世世生离死别”。 珈泽婴的手微微一顿,下意识的和刘政对视了一眼。刘政颔首,对着常曦大神拱手行礼道:“我等必将竭尽全力,不仅为保自身姻缘顺遂,更是想为先祖弥补一二”。 常曦大神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她缓缓的在袖中掏出一个闪耀的瓶子。“我不知道你们去尘缘井是想查什么因果,此物可以将幻影收入其中,你们可以将所查之事的因果影像带回去慢慢研究”。 珈泽婴道谢之后收下,谨慎的贴身放置好。他想了想再次开口,“请问常曦大神,是否可以指引我们去尘缘井的方位,我们只有尽快出去,才能尽快去找少昊天帝”。 常曦看着珈泽婴,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这笑容看的珈泽婴心中有些发毛。 “你们以为尘缘井是什么?是一个挖在某个地方的井口吗”? 刘政和珈泽婴面面相觑,难道不是吗? “尘缘井就是当初天梯的地基所在,是阴阳二仪相汇之处的一个眼,当初那人族绝地天通致使天梯被毁,可是那地基之眼却沉入了天梯下方的大壑中”。常曦大神伸出一只白玉般的手指,指了指他们所在洞窟的上方。 “我们一直在尘缘井之下”。 刘政和珈泽婴一起仰头看向上方,只见凹凸不平的洞穴上挂着各种光怪陆离绚丽多姿的钟乳石,完全看不出来穹顶上方别有洞天的样子。 第180章 通天建木 珈泽婴抽出同心剑飞到山洞顶上,试探性的戳了几下。石头粉末簌簌而下却没有任何其他反应,他定定的看了片刻,飞回刘政旁边对着他摇了摇头。 刘政笑了笑,牵起他的手吹着气:“痛不痛”? 常曦女神看着他们两,微微蹙了蹙眉,目光来回在他们二人脸上打量,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后她走到珈泽婴身边,伸出手指抵在他的眉心,缓缓的银色光芒灌注。 刘政下意识的想去挡开,珈泽婴却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那细密的银光灌入珈泽婴眉心许久之后,他缓缓的睁开了眼,发现所见空间的摸样已经完全不同。他仰起头看着山洞的穹顶,却发现一片雾霭翻腾,有一处仿佛是一个漩涡之眼,云雾缭绕。 “在那里”,珈泽婴手指那处转头对着刘政说道,“我看见了”。 刘政对着珈泽婴点头,两人一起朝着那里飞了过去,很快便钻入了泉眼之中,消失不见。 常曦大神摸了摸手指,回忆着刚刚出现的惊鸿一瞥。她似乎在珈泽婴的眉心,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金色鸟纹,那是,天帝的图腾。只是那鸟纹一闪而过太过迅速,她没有看的真切,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她沉吟了片刻,还是跟着两人一起进去了。 从漩涡之眼出来,两人似乎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平原,远处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除了没有日月星辰,这里和外面别无二致。若不是事先明白他们在大壑之底的洞窟中,定会产生已经出来了的错觉。 珈泽婴和刘政观察了四周,并无任何发现,片刻后常曦大神也出现了这里。他们刚准备上前询问,就见常曦大神走过来拉住珈泽婴的手,眼神多了一份不曾有的热切。她看着珈泽婴那绝美的容颜,脑中不自觉的想到了另一张倾倒众生的脸。 “你的父母,是什么人”?常曦大神看着珈泽婴吊起那双桃花眼露出一疑惑的表情,手拉的更紧了。 “晚辈的父亲名为珈慕岚,母亲闺名江月璃”。虽然不解,但是珈泽婴还是客气有礼的如实答复。 “他们是否有人是金天氏之后”?常曦大神看珈泽婴的眼神越发温柔。 珈泽婴思索了片刻,“我们珈氏乃是西陵氏,我母亲江氏是否是上古氏族,又是哪个氏族并不可知”。 常曦大神颔首,又撇了一眼旁边的刘政,微微压下了嘴角,语气似乎不似刚才温柔,“人族男子,轩辕氏”。 刘政动了动嘴唇,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颛顼帝对少昊做的种种,身为轩辕氏,他的确于心有愧。那两人大壑一别之后不知又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少昊国灭身死那日,颛顼帝是怎样的心情?是他亲手结果了少昊吗?还是派人去的?是凤凰明王吗? 颛顼帝他真的,不曾悔吗? 凤凰明王……刘政眼神闪烁,看向了珈泽婴。影像结束之后他和师尊都很默契的对一件事闭口不提,那就是那位凤凰明王大人相貌,他们都认识。 准确的说,不能称之为认识,而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那副君子如玉,温雅端方的姿容,天上地下竟然出现了另一个一摸一样的——珈琮元。只是珈琮元气质上更为清冷一些,不如凤凰明王如沐春风。 刘政心绪有些烦乱,珈泽婴的那句“仅仅是血脉后裔怎么可能将灵体结界打开?三千多年了,颛顼帝不是没有可能转生了”,让他的心咯噔一下。 刘政发誓他对横霜君绝对从小到大只有高山仰止,从无任何杂念。他本就打心底不愿意相信自己是颛顼帝转世这件事的可能,如果横霜君真的和凤凰明王有什么关系的话……刘政打了个寒颤,他无法想象那以后会是多么的尴尬。 刘政沉浸在自己尴尬的想象里,所以并没有注意常曦大神和珈泽婴在一旁又说了什么。直到珈泽婴朝他喊了一声“阿政”,他才回过神,朝着二人的方向跟了过去。 常曦大神一路和珈泽婴低语,将他们带至那座山峰。珈泽婴和刘政抬头,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山峰,而是一棵高大无比的巨树,上下两端似乎连接了整个天地,让人看不到树冠的尽头。 “这就是天梯地基——通天建木”,常曦大神抚摸着树干,“天梯虽毁,可是这自然造化亿万年所生的建木却毫发无损。此树可沟通阴阳,追溯因果”。 “神界曾有一至宝——回溯镜,乃是它结出的唯一果实所制”。说到此处常曦大神又黯然神伤了起来,“夋明明有回溯镜,可却不愿用它去看一看真相,他只相信那娥皇。” 珈泽婴和刘政盯着这伟岸雄壮的通天建木看了许久,一面为自然伟力暗暗称奇,一面诧异着原来传说中的尘缘井竟然是一棵树? “师尊”,刘政掏出装有洛子真的生魂玉瓶对着珈泽婴问道:“我们将洛小姐的生魂埋在这建木之下吗”? 珈泽婴求解一般的看向常曦大神开口询问:“晚辈有一故人想依托尘缘井转生,不入冥界,以弥补上前世的魂魄不齐,请母神赐教该如何操作?” “冥界”?常曦大神讶异的问道,“冥界是什么”? 刘政和珈泽婴面面相觑,皆不明白常曦大神此问何来?但是看常曦大神神色认真不似作假,难道先天神邸们,不知道冥界? 或者说……冥界原来是不存在的,起码在常曦大神的时代是不存在的。 珈泽婴努力的回忆着相关的记载,猛然一惊,无论是死而复生,还是关于“鬼”的描述,似乎都是从颛顼帝的时代才开始的。 《山海经·大荒西经》中记载:“有鱼偏枯,名曰鱼妇。颛顼死即复苏。风道北来,天及大水泉,蛇乃化为鱼,是为鱼妇。颛顼死即复苏。” 《搜神记》中更是记载:“昔颛顼氏有三子,死而为疫鬼:一居江水为疟鬼,一居若水为魍魉鬼,一居人宫室善惊人小儿,为小儿鬼。” 珈泽婴看向刘政,刘政很有默契的给了他一个了然的表情,两人应该是想到了一起。 第181章 洛子真和珈琮元1 t 第182章 洛子真和珈琮元2 “他这是傻了还是瞎了呀?”洛子真在心中腹议着,“该不会……该不会是因为摔到我的陷阱里,所以变成这样的吧”?洛子拿着麻布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她看着睁着眼睛却一直不聚焦的美男子,壮了壮胆子拿着手上的麻布,在他眼睛上方晃了晃。那美男子没有任何反应,眼睛都未眨一下。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把人弄成这样,可怎么办呐”?洛子真急了。 那美男子应该是感觉到有人靠近,皱了皱眉,猝然开口:“请问你是何人?此处是哪里?”。 声音如同碎冰一般的清冷。 “啊?呵呵”,洛子真尴尬的笑了笑,眼珠子在脑子转了几转,决定先试探一下,看看这美男子是否知道是自己的陷阱害了他。 “仙友醒了就好”,洛子真立马换了一副轻松的语气。 “我是轮魂宗的小公子,来此地捉灵兽,却不想遇见仙友莫名昏迷倒地,于是便将你带了回来。”洛子边说边偷偷看对方的表情。 她在心中想着:自己如今是男子的声音,那她就当个男子吧。万一以后这位仙友发现了真相,想报复什么的,就让他去找三哥算账吧,三哥总归比自己抗揍些的。 “这里是轮回宗”?美男子疑惑的开口。 “不不不,这里还是栒状山。这间木屋小舍,应该是以前在这里的前辈所建,如今空置,我暂时在这里落脚”。洛子真边回话,边退到一边迅速的把自己头上的玉环珠钗全部拆了下来。 “谢洛公子相救,琮元日后必定感谢”。美男子掀开被褥,坐了起来。 “麻烦洛公子了,只是琮元还需劳烦洛公子再操劳些许。我的眼睛现在不能视物,我列出几位这栒状山的药草,麻烦洛公子为我寻来”。说着就要起身下床,似乎是想找什么。 已经拆掉头上所有装饰的洛子真见他要摸索着下来,赶忙过来想扶他。 “洛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我虽不能视物,但是五感尚在,不至于会摔倒的”,美男子疏离礼貌的微笑着。 “你是要笔墨吗?那你坐在这里,我去给你拿来。”洛子真终是不放心,将人牵引到卧房的小桌前坐下,自己连忙跑了出去。 不多时,那美男子已书写完毕,甚至还细心的画出了图。洛子真一直在旁看着,心内一直感慨:这美男子写字的样子真好看,唔……这字写的竟也如此好看……嗳,他这执笔的手,怎么都这么好看呐…… 他刚说他叫什么来着,从圆?他不会是个从从精吧?这……这从从精化形,竟然如此君子如玉吗?说好的萌宠呢?这样的从从,还怎么抱在手上撸它的毛啊?挠它的肚子啊? 嗯?等等……挠它的肚子? 挠……他……的……肚……子? 洛子真又看了一眼那美男子,视线从脸往下移看了看他的肚子,脸突然红了。幸好对方现在看不见,不然她可真是丢大人了。 “我这就出去给你找。你……你别乱跑,等我回来”。洛子真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跑了出去。 珈琮元拿出传音符,思索了片刻又放下,自己闭关竟然触到了化神之劫,在临冲破的那一刻,气血翻涌不止,灵力乱窜。他立马觉得不对劲,生生卡在了那里,却不想雷劫已至,他硬着头皮承接。如今看来,除了眼睛被烧坏了,并无其他损伤,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已经虽然已至化神,可是并未觉得脱胎换骨之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出了错。当初也没有跟泽婴探讨过这个问题,不知道这个情况是正常还是不正常。如今还是先不要告诉他的好,免得他和母亲担心。还是回到姑射山之后,再慢慢处理吧。 修行之人分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成圣几个境界。自千年前大战之后,众神湮灭的湮灭,沉睡的沉睡。 这千年来,玄门再无一人可达化神之境,更是无人成圣。直到姑射山的珈二公子——珈泽婴,承影君。 姑射山是现在的玄门第一大宗门,宗主玉衡君之妻——昭辰仙子,乃是一位奇女子。不仅美貌冠绝天下,而且文采斐然,道法高深,更是自创两大术法:痴情咒、神剑御雷真诀,被众人称为九天玄女下凡。 她对天下公布了两个极其古怪的上联,称若有人对出下联,便是有缘人,届时请上姑射山,赠金丹法宝。 一是:奇变偶不变。 二是:氢氦锂铍硼。 可惜几百年来,无一人可对出其一。 玉衡君和昭辰仙子伉俪情深,已是仙门百家的典范,当初就是为救身陷重围的玉衡君,昭辰仙子才自创了痴情咒。于战场力力挽狂澜,一剑斩杀已经投靠魔族的沁阳宗宗主林啸。 他们二人育有两子,长子珈琮元,天资卓越,在当时前无古人的十岁结丹,后又因一人前去弱水之滨斩杀近百魔族,横刀立马,傲雪欺霜之姿无人能敌,被誉为横霜君。 次子就是那位承影君了,他打破了兄长的十岁结丹的后无来者。传说这位珈二公子生来仙胎,五岁结丹,以寂字诀沉睡之后,醒来便跨元婴,而后又以区区一百多岁,成为了千年来玄门化神第一人。因珈二公子因在修真玄门中有蛟分承影,雁落忘归之姿,故被尊为承影君。 珈琮元揉了揉眉心,想到刚刚那位轮回宗的洛公子,昨晚雷劫之后自己晕厥了过去,看来是这位洛公子路过救了自己。 姑射山和轮回宗并无什么交情,这位洛公子自己也未曾听说过。不过如今自己担了他的情,回去之后定要和父母禀报,备些厚礼去致谢才是。 天不知不觉的黑了下来,珈琮元还在发呆,就听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今日目前就找到这些”,洛子真见他还坐在桌边,便把今天寻到的几味药材放在了桌上。 “我见天快黑了,晚上也看不清楚不好找了,又担心你饿了,便就先回来了”。 第183章 中毒 珈琮元摸着桌上的药材,客气的说道:“有劳洛公子了,琮元不胜感激”。 洛子真蹲在他面前,仰面看着他,“这里只有些我近几日打的小动物,你想吃什么?说于我听听,我尽量满足你”。 珈琮元只是微笑:“我并无进食需求,洛公子不必麻烦。” 洛子真想了想,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对了对了,从从是吃野果喝花蜜的,不吃肉,自己真蠢。 “那你吃几个果子吧”,她低下头在怀中又掏出几个刚摘的野果,递到他嘴边,一副一定要投喂成功的架势。 珈琮元见他如此热情,也不好一直拒绝,便称了声谢,接了过来。一口咬在那果子上,清脆可口,甜蜜的汁水沁满口腔,珈琮元神色舒展开来。 洛子真看着他唇红齿白的咬了一口果子,眉眼生动,竟然脸又莫名的红了。心中暗道:“这从从精,果然是个小妖精,哼哼……” 晚上洛子真不顾珈琮元的谢绝,坚持把他扶回了床,照顾人躺下之后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她睡哪里? 前一日是坐在床边看护他睡着的,今天难道又要坐在床边趴着睡一宿吗?要么让这从从精变回原型,然后窝在自己旁边睡?可是对方如今这个样子,自己怎么好意思开口呢。 洛子真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书房的躺椅将就一晚吧,今日确实有些累了,不一会儿洛子真便沉入了梦乡。 直到清晨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洛子真才醒了过来,她揉了揉自己的腰,打水准备洗漱。 刚出书房门便看到那美男子站在院中的桃花树下,一手持剑,一手负在身后。灼灼桃花之下,容颜如玉,身姿如松,犹如摘仙。 洛子真只觉得心房之中传来一声巨大的回响,仿佛沉寂了千万年未曾拨动的一根弦突然发出了声音。她感觉她想脱口而出什么,可是却又不知道该是什么,她只能傻傻的站在那里,又一次没出息的看呆了。 早上洛子真忙活的不停,将桌椅那些全部搬开放在墙角的位置,甚至细心把棱角处全都用麻布包裹了一遍。 临走前又给了美男子几个野果,她交代好他不要乱跑,乖乖等她回来,甚至还说了几个蠪蛭(long zhi)、獓狠(áo yin)吃人的可怕故事。 珈琮元听着她煞有其事的说着恐怖故事,一副家长吓唬孩子的语气,不觉有些失笑,觉得这位洛公子真有意思,竟把他当小儿一般嘱咐。 但是人家一片好意,唯有微笑心领,末了还道谢一声,并让洛公子自己在外小心。 洛子真见他一副乖巧模样,便想上去摸摸他的头,想着要是能有一对耳朵冒出来就更好了。 洛子真走后,珈琮元盘膝开始打坐,再睁开眼时,天已经全黑了。 珈琮元看不见,但也感觉应该是过了很长时间,他掐指推算了一下时辰。“昨日此时洛公子已经回来了,莫不是在外出了什么事吗”? 正想着,便听见有人推门而入 洛子真有些不稳的走了进来。“有血腥味”,这是珈琮元的第一个反应。 “洛公子,发生了何事?你受伤了吗?”珈琮元连忙过去询问。 洛子真很是诧异的抬头:“你看得见了?”。 珈琮元摇摇头,“只是见你晚归,身上又有血腥气味,便担心你是否受伤了”。 “你。。。担心我?”洛子真把药草放在桌上,看了眼自己被帝江抓伤的右肩。 “洛公子为琮元操劳,琮元自然担心和感激”。珈琮元想寻着声音过去扶住他检查一下。 却不想,刚伸手碰过去,对方却啊的叫了一声往后一缩,珈琮元也愣住了,他刚刚,好像碰到了一个极软的东西。 洛子真满脸通红的后退,心脏怦怦乱跳,心想还好对方看不见。“我……我没事……你……你要的东西都齐了……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十分感谢洛公子,给我在此处寻个香炉来即可,我今晚就炼丹,等恢复之后,琮元必定重谢”。珈琮元见对方似乎不愿自己的触碰,便也不再上前。 “好,我马上去拿”,洛子真转头就离开了。片刻她又回来,“你……你饿了吧?这个给你,不好意思今天回来晚了。”随即掏出几个野果,放在桌上才又离开。 珈琮元正想着一会炼丹的配比和过程,见她去而复返,刚准备开口说什么,来人已经又走了。 “这位洛公子,可真是良善之人”,珈琮元拿着一个野果弯了弯嘴角。 洛子真将香炉送去之后,自己回到书房,清洗包扎了伤口。想到刚刚的事,又拿起绢布,将自己的胸口,紧紧的裹了起来。 半夜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把在书房躺椅上的洛子真惊醒,她连忙出来,只见那从从精房中有金光大耀,来不及多想,立马冲了进去。 刚打开门,就见那美男子痛苦倒地,似乎在挣扎。她连忙过来抱住他的头,不让他伤害自己,急切的问:“小从从你怎么了?”。 珈琮元似在极力隐忍,痛苦的开口,“洛公子,你采的那味橙香草,是否有橙色有黄色?”。 洛子真回忆了片刻,然后点点头,突然想到他看不见,便又回答:“是的,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珈琮元不再回答,眉头紧锁,似乎在巨大的忍耐什么痛苦。突然他的眼中黄色光芒一闪,他再也忍耐不住,猛然站起身来,震开洛子真。他全身灵力暴涨,衣摆全部无风自动,佩剑感应到主人,脱鞘飞来,嗡嗡作响。 珈琮元握住佩剑却向着地下用力插入,生生插了小半截进去。他抬起头,对着刚刚被他震开的洛子真的方向说道:“洛公子快走,我中了毒,一会可能要丧失神智”。 第184章 啊?横霜君 洛子真听到这话更担心,他爬起身就要继续过来。珈琮元已经感觉有人靠近,竟不自主的把插入地下的佩剑又拔了出来,对着来人方向扫了一剑。 这股剑气十分凌冽,洛子真赶忙躲避,但头上束发的发带竟被削断了,落下缕缕青丝。她被这美男子身上的煞气所惊,不敢再动弹。 珈琮元朝他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继而极快的闪身过来,摸到他的手臂割了一下。洛子真一个吃痛的惊呼,想躲开,但被对方擒在手上却半分动弹不得。 “洛公子,得罪了”。珈琮元说完将刚割破她手臂的佩剑竖起,抬起两指在剑身上抹开,口中念念有词,片刻闪过一片金光,她的血隐入了剑身。 “洛公子,我马上会想办法封住自己,你赶快走”。珈琮元做完那些之后一把推开他,语气急切对洛子真说道:“为防止我醒来没有神智,将你误杀,我已对佩剑下了咒法,你快些逃的离我远远的。” “你最好直接离开栒状山,出去后想办法通知姑射山,告知他们琮元在此已失神智,速派人过来”。 说完他又凝诀念咒,眉间冒出青色光芒,“快走”他又大喊一声。 洛子真被这声大喊惊醒,猛然回过神朝门口跑去,却听见后方一声闷哼,她不自觉的回头想看那美男子怎么了。不想刚回头就见利剑破空朝自己面门飞来,那美男子已经似乎昏迷了。 洛子真看着飞来的利剑,心知道以自己的修为,绝对是躲不开的了,干脆闭上了双眼,心想,不过是早了两三年罢了。 利剑已刺破自己胸口的肌肤,她突然有点想母亲,正鼻头发酸,却听到叮铃一声,却是那剑自行离开了自己的身体,盘桓在她头顶片刻,渐渐收敛了剑身的光芒,慢慢落下。 她被这突来的变故愣住,本能的伸手去接,那把宝剑被她接到了手上。 这时她才第一次看到那剑身之上,刻着古朴苍劲的两个字:归藏。 归藏剑? 这竟然是归藏剑? 那……那个人是……? 洛子真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已倒地不起,人事不知的美男子。 “出去后想办法通知姑射山,告知他们琮元在此已失神智”,洛子真惊魂未定的回想起这人之前交代的那句话。 姑射山?归藏剑?从圆?从圆。。。琮元?珈琮元? 什特么化形的从从精。 这……这是……是姑射山的横霜君? 洛子真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 玄门双壁尽在姑射山一门,这句话她从小就开始听到。 姑射山的横霜君一直都是玄门女子的梦中情人排行榜的首位。她自幼就听闻这位横霜君,长相,气度,性格,术法,剑技,无一不是出类拔萃的完美。不少仙子只见他一面,就倾心百年, 有着一见横霜误终生的名头。 她有位岳恒山的灵珊表姐,偶遇过横霜君一次,便就思慕不已。吵着要去姑射山当外门弟子,被她的姑姑狠狠的责骂胡闹。 后来她还是背着家人偷偷跑去了,可惜资质不够,姑射山不愿收做外门弟子。她竟然也豁的出去,隐瞒身份去做了婢女,在姑射山呆了一年。 一年之后被家人捉回,情伤而归。她曾和洛子真酒后哭诉,说横霜君太过清冷,根本无法亲近。 当年才十岁左右的洛子真,还八卦的问:“你去都去了,搞不定横霜君,为什么不再试试承影君呢?听说那承影君长相肖似生母昭辰仙子,乃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灵姗表姐听到这话却是抖了一下,“子真,我跟你说。那个承影君美则美矣,但是性子太过乖张,你长大可千万不要对他有什么想法”。 说完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神秘兮兮的凑在她耳边:“承影君有个徒弟,他们两人呐,啧啧啧。。。不像师徒,更像断袖”。 洛子真惊异的啊?了一声,“师徒如何可以……可以……”。灵姗赶忙捂住她的嘴,似乎害怕别人听到一般。 “承影君为人最是肆意任性,只要他想,就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今日跟你说的这些,你可都要烂在肚子里,若是传出去被承影君知道的话……”说到此处,竟又是一抖。 再后来洛子真听说,千宗会上那位承影君堂而皇之的昭告天下,他的徒弟就是他的道侣。她父亲回来之后,还拿这事在背后笑了姑射山很久,说他们上梁不正下梁歪。 洛子真甩了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回忆都甩开。看着倒地昏迷的小从从,啊不,横霜君,开始头疼。 她回忆了一下,横霜君话里的意思,应该是自己采的草药错了,误让他中了毒。 想到这里她开始绞手,要死要死要死……先是挖个陷阱把人家弄瞎了,如今又给人家吃错药,中了毒。 自己把横霜君害成这样,日后他回去,姑射山一定不会放过他们轮回宗的。那承影君传说已至化神,和兄长感情甚笃。按照传闻中承影君那不羁的性子,怕是要把轮回宗拆了给兄长报仇吧。 洛子真焦急的来回踱步,想着一会等横霜君醒来,自己是声泪俱下的下跪求饶?还是趁他没醒之前将他绑好,再用剑抵着他的脖子,威胁他不许说出去。 但是自己这么点可怜的修为,真的不会被横霜君瞬间反杀吗?刚刚自己可是连他一剑都挡不住啊。 她懊恼又纠结的蹲在地上,抱着膝盖苦思冥想,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日上三竿,洛子真猛然惊醒,她拍了拍一团浆糊的脑袋,赶忙看向横霜君,发现他还是一动未动,舒了一口气。 突然又想到,横霜君他……他不会中毒身亡了吧?于是洛子真又赶忙哆哆嗦嗦的把他翻过来,探了探鼻息。 还好还好,只是昏迷。 她要是把横霜君给弄死了,不用等姑射山的来报仇,灵姗表姐就要把她活活拍死。 她正拍着自己心口安慰自己,冷不丁的,横霜君却睁开了眼睛。洛子真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心想这人怎么每次都是这样呢。长的帅就以为这样不吓人了吗?吓死本宝宝了好吗。 第185章 又失忆? 珈琮元坐了起来,看着洛子真,眼神已经恢复清明,不再是不聚焦的失明状。 “你是何人?此处是哪里?”还是那样清冷如碎冰的声音。 洛子真转了下眼珠,这是什么情况?失忆了? 于是她试探性的把上次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偷偷打量着对方的表情。 珈琮元静静地听完,没有任何表情。洛子真心中万鼓齐锤,七上八下的,等待对方的反应。 “所以,是你救了本君是吗?”珈琮元听完之后只淡淡的问了一句。 洛子真不停的点头,“是的是的,横霜君不必感谢我,这是……这是我们玄门仙友之间,应该做的,应该的”。心中却一顿狂喜,失忆大法好呀,自己从仇人立马就变成恩人了,说不定着横霜君回去之后,还能送点谢礼给自己呢。 却不想珈琮元突然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然后转头,用一个极度委屈的表情对着洛子真说道:“我肚子饿了”。 洛子真的表情僵住了,大哥你辟谷快两百年了,你怎么突然饿了呢? 你怎么会饿了呢? 你怎么能饿了呢? 你这样的人……你这个年纪……竟然会饿? 你可是横刀立马,傲雪欺霜的横霜君呐,你却跟我说你饿了? 这样一点都不酷好吗? 啊?这难道是什么考验吗?听说那些半仙半神的,都特别喜欢神神叨叨的搞一些考验,测试。 比如像疯子一样当着你的面,不停的把鞋扔到桥下,让你去捡回来。你捡回来了再扔下去,这样无聊又变态的重复好多次。 还比如你掉个斧头下去,就想好好的捡回来。他却拦住你,给你弄些金的银的混在一起,一脸猥琐的问你,你要选哪一个呢? 再比如授课的时候不好好教你,偏要把你喊出来骂一顿,再用戒尺敲你几下头,硬让你去猜接头暗号。 想到此处,洛子真觉得这个让自己做饭的考验,也没有多么的无理取闹和神经病了。 她立马狗腿的走过去,把桌上的果子在自己身上擦了擦,递过去。“横霜君您先吃着这个,”然后又更狗腿的给他倒了杯水,“我马上就去做吃的,请问您想吃什么?” “你随意弄些即可”,珈琮元还是那冷冷的语调。 不一会儿洛子真端着一盘,烧的焦黑的似乎是鸡一样的东西过来。珈琮元挑了挑眉,把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你先吃”。 洛子真看他这个反应,心想他这是?不满意?还是怕我下毒害他? 随即撕下一个大腿,啃了起来。 珈琮元见她吃了一条腿,又看向那焦黑的鸡状物,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还是动手了。 洛子真一直注视着他,见他伸出白玉一般的手指,在那焦黑的狸鸟上撕了一小块,贝齿轻开,放了进去。先是皱眉,而后越皱越厉害,咀嚼了几下,拿过杯子灌了一大口水,终是咽了下去。 “真难吃”,珈琮元不高兴的站起来,离开了桌子。 哎嘿,还不好伺候呢,洛子真想着。嫌难吃自己做啊?我费了那么大劲给你做的,你还挑三拣四? 你……你不就是长得好看嘛。唔……洛子真鼓着咀嚼的腮帮子想着,他怎么能甩脸子都这么好看呐。 洛子真就这珈琮元那张脸下饭,啃完了一只狸鸟。 见珈琮元一直躺在床上没说话,她也很自觉的啃完了收拾好,准备去书房了。 半夜里突然感觉有人在扯自己,洛子真又一次一惊一乍的被吓醒了。睁开眼却见到珈琮元睁着大眼睛看着他,洛子真心想难道还是在做梦? “喂,你跟我一起睡,我一个人,有些害怕”。珈琮元突然出声,让洛子真回过了神。 他刚说什么?他一个人害怕?害怕?横霜君竟然说他一个人睡觉害怕?是害怕邪魅不够你砍的吗? 横霜君,你这样我很害怕。 见洛子真没有反应,珈琮元的表情又变的委屈了起来:“我一个人,真的害怕”。说着低下了头,用脚尖戳着地面,浓密的睫毛扑棱扑棱的闪着。 这是传说中清冷孤傲的横霜君吗?这跟前两天那个温和疏离的瞎子,也不是一个人吧? 做梦,一定还是在做梦。 洛子真正想着,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可是珈琮元看他眼睛又闭上了,急了。竟然,直接把洛子真横抱了起来,往卧房走去。 洛子真被放在床上之后,狠狠的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是个什么神走向啊? 难道横霜君看穿了自己女子的身份,起了色心吗?嘤嘤嘤……子真害怕呀…… 或者?他也是个断袖?看自己一个清秀男子,起了色心?嘤嘤嘤……子真更害怕了…… 洛子真现在纠结极了,时间好紧,好难抉择。 她想着,我一会是柔弱的反抗一下,再就范呢?还是假装激烈的反抗一下,再就范?还是给他来个反客为主,把他压下来,对他邪魅狂狷的笑着,捏着他的下巴说:“你这个心急的小妖精”。 还没来得及想好立什么人设,珈琮元已经脱了外袍上来,平躺在她身边,双手合在胸前,用一个标准的优雅姿势,睡觉了。 洛子真等了一会,突然发现他好像真的是睡着了。顿时怒在心中起,恶从胆边生。我……我特么……我特么都……你就给我来这个? 不过,他睡着的侧脸,怎么能这么好看啊?犯规犯规犯规…… 洛子真摸了摸自己胸前的裹布,确保平坦之后,也平躺了下来 “这横霜君,感觉怪怪的啊”。 第二日早晨,洛子真睁开眼发现自己真的在床上,又艰难的转了头,看到横霜君的睡颜真的在身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害羞呢?还是窃喜?还是直接可以害喜了? 第186章 舍不得 她昨晚被塞进了靠墙的里侧,如今要下床的话,就要从珈琮元身上跨过去。她初步计算了一下难度和落脚点,刚准备起身,就被珈琮元的声音打断,“你起的挺早啊”。 洛子真讪讪的笑着,想着话本里一般这种刚睡了一夜起来,要说什么。 “讨厌,你昨晚折腾死人家了”?可是横霜君睡相优雅极了,几乎一动未动。 “死鬼,奴家身上可痛了”。蚊子咬的痛吗? “人家什么都给了你,你可一定要对人家负责呀”。可现在他的身份是个男子,两个男子也可以这样说吗? 洛子真绞着手指还在回忆其他版本话术的时候,珈琮元却是已经起身了。他落落大方的起来穿衣,动作行云流水,表情一本正经。弄的洛子真觉得她和床上的枕头,其实并无区别。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 “怎么了?嗓子不舒服?”珈琮元敏锐的听到了,“幸亏我把你带上床吧,不然你在躺椅上呆一夜,非得受风寒不可”。他竟用了一副你看多亏了我的语气,理直气壮的说了这一番话。 什么叫我把你带上了床啊?横霜君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歧义啊?你这样大清早的就撩,你自己觉得合适吗?洛子真愤恨的想着。 早膳两个人一人啃了两个果子,然后横霜君就在院子里练剑,洛子真在旁边装蘑菇,边晒着太阳,边欣赏着他翩若惊鸿的身姿。 “呵,男人,这不过是你取悦我的方式”。 午膳时,珈琮元看着洛子真又端上来那个,焦黑的像鸡一样的东西,终于是怒了。 “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了吗?”,他皱着眉开口。 “就这,也是最后一只了。吃完这顿,就连这个都没了”,洛子真耸了耸肩。 “我下午跟你去行猎”,珈琮元靠在椅背上,无奈的说道。 一个时辰后洛子真目瞪口呆的拎着满手的猎物,夯吃夯吃的跟在珈琮元身后。横霜君果然不愧是横霜君,哪怕是有些傻了吧唧不太正常的横霜君,手底下的活也是一点不含糊。 那些洛子真往日里追不到又打不过的异兽,在珈琮元手上却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的容易。一般洛子真刚看到或者根本还没看到那些异兽的时候,就见寒光一闪而过,珈琮元已经将对方击杀了。而后横霜君便会昂首挺胸的离开,连看都不会看那些猎物一眼。洛子真在后面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成了个打扫战场捡垃圾的。 洛子真愉快的捡着美男子随路丢下的一地垃圾,直到感觉双手都快拿不下了才对着珈琮元喊到:“够了,我们该回去了。” 珈琮元闻言回过头,一个利落漂亮的转身收剑入鞘,动作行云流水高洁傲岸。仿佛他刚刚不是在行猎,而是参加了一个什么典礼。 回去之后横霜君一副君子远离庖厨的理所应当之感,直接走进了房中,关上了门。 洛子真拎着满手的东西一个人走到了厨房,开始烧水准备拔毛。她看着地上那些满满当当的异兽,托着腮看着水壶开始神游。 她开始有点明白灵珊表姐为什么只见了横霜君一面,就芳心暗许了。虽然自己从小在玄门长大见惯了各色仙君仙子,可是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横霜君半分容貌气度。 水壶中传来了鸣笛声,洛子真连忙将刚烧开的沸水倒入木桶中,桶里面是一只长着羽毛却类似小猪却有鸡爪子的异兽。洛子真一面拔着它的毛,一面又想起来横霜君来,不由的感慨了一句:“九天之上的真正的神邸,想来也就不过如此吧。” 等他们离开这里,估计这辈子也没什么机会再能和横霜君见面接触了。洛子真想到这个突然有些落寞,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许是上天可怜她这薄命早夭之人,让她在生命最后的这几年里,竟然可以有机会和横霜君相处几日。 对于横霜君来说不过是擦肩而过的遗忘,却注定成为自己这短暂一生里唯一的惊涛骇浪。 洛子真的鼻子突然有些酸楚,她不明白不过才认识短短几日的人,怎么会让自己这样触动?她对横霜君总是有种莫名的感觉,就好像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看到了自己寻觅了很久很久的目的地一样。 难道真的是因为色令智昏吗? 洛子真甩了甩头,开始认真的拔毛。打浪干净之后,洛子真一面剁着这头小猪,一面想着烹炒煎炸到底该选那种烹饪方式来处理。考虑再三,她选择了一种最稳妥的方式,煮汤。 狸鸟肉质又柴又硬,除了大火炙烤没有任何别的方法可以将它弄熟。而这头羽毛小猪的肉质摸起来似乎很是柔嫩,应该很容易弄熟,在摸不准珈琮元口味的情况下,煮汤是最稳妥的料理方式。万一到时候肉不好吃,起码还可以喝汤。 半个时辰后,整个厨房已经弥漫着浓郁的香味,洛子真轻轻尝了一口,满意的点了点头。 珈琮元看着洛子真献宝一样的端着一大碗肉汤招呼自己吃饭,吸了吸鼻子,发觉到香气之后便径直走了过来。 在洛子真灼灼又热切的目光下,他蹙着眉尝试性的吃了一口,随着咀嚼眉心渐渐舒展开来。他埋下头,认认真真的吃完了那一大碗。 洛子真看着珈琮元埋头干饭的样子,心里满足极了。莫名的就想到了那句: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 珈琮元吃完之后抬起头才发现洛子真一直盯着自己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掏出一块绢布,擦了擦嘴角。洛子真粲然一笑,站起身走到他旁边收拾碗筷。 “你……吃过了吗”?珈琮元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洛子真问到。 洛子真抱着碗对他笑着答道:“我马上回厨房吃”。珈琮元“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洛子真刚走到门口却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回头看着珈琮元问道:“你吃饱了吗?锅里还有,还要吃的话我再给你盛一碗来。” 珈琮元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我已经饱了,你自己快去吃吧”。 明明是平淡的语气,可是罗子真却自作多情的觉得在这话里面,听出了珈琮元对她的关心。 第187章 熟悉 她咧嘴龇牙的摇着头笑道:“我不急,我不饿”。 “今日这个小猪味道似乎不错,等家里的食物吃完了,我们再去行猎的时候就专找那个小猪。” 洛子真说的有些兴奋,“对了,你平时多打些这个小猪。我回来给腌起来,冬天的时候咱们还能吃腊肉”。 听到洛子真这样说,珈琮元的眉心却是微微皱了起来。洛子真看到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怎么好像失心疯了一般在胡言乱语。 现在才是夏日,横霜君怎么可能和她一起在这栒状山上一直呆到冬天呢。自己也太……痴心妄想了。 她有些讪讪的止住了话题,低下了头。 “那个……不是小猪”,珈琮元突然开口,“那个是狸力”。 洛子真不明所以的转过头看着珈琮元,珈琮元看她一脸迷茫之色便耐心的解释道:“南次二山之首,曰柜山。西临流黄,北望诸魮,东望长右。英水出焉,西南流注于赤水,其中多白玉,多丹粟。有兽焉,其状如豚,有距,其音如狗吠,其名曰狸力;见则其县多土功。” 听完这番话洛子真更加迷茫了,她几乎是用一种懵逼的眼神看着珈琮元。 珈琮元轻咳了一声,语气中带着点不好意思的意味继续说道:“原本这狸力应该只在柜山才有,不想今日在这栒状山却意外的见到了一只”。 珈琮元说到这里看向了洛子真,一副你明白了吧的表情。但是显然,洛子真展现给他的表情反馈是:我明白了啥?我应该明白什么?我特么的不明白呀。 “今日猎到一只本不该出现在栒状山的狸力已是碰巧难得,你想要我天天都能捉到此兽,甚至还要囤货腌制,怕是有些强人所难”。珈琮元说到后面,甚至有些咬牙切齿,脸也有些微红。 “并不是本君没有这个本事,而是这栒状山上,可能就意外的只有这么一只狸力”。珈琮元站起身,大袖一摆,潇洒离去。 洛子真走出来后左手捧碗,右手握着一双筷子,呆呆的在门外反应了半天才明白了过来。所以,横霜君的重点,竟然不是为什么要和她一起在这栒状山一直呆到冬日。而是今天吃的这个小猪不是属于这里的物种,不能天天猎到? 洛子真不知道此刻心里缓缓舒出的那口气是为什么,也不知道心底一丝莫名的欣喜是为什么。她只是觉得,有一只拨浪鼓儿正在她心里敲打着,发出了欢快的敲击声。 洛子真蹲在厨房的灶台前,傻笑着连汤带肉吃了两大碗。在洗完了碗筷之后,洛子真自觉的又去了书房的躺椅上将就。 她靠在躺椅上轻轻的前后摇晃着,想着这几天都不用出去找食物了,可以安心在家里。改明儿起来她就好好的在这里翻找翻找,看看有没有小床或者可以打地铺的多余被褥。不然每天都睡在这不能平躺下的躺椅上,老腰都要断了。 在躺椅慢悠悠的摇曳中,洛子真慢慢的合上了眼皮,沉沉的睡去。 直到……突然感觉被人临空抱了起来。 洛子真睡梦中被突然得腾空感惊醒,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的伸出手搂住了身边唯一可以够着的东西……珈琮元的脖子,本能的贴了上去。 “你怎么又在这里睡着了”?珈琮元的声音几乎贴着洛子真的耳畔响起,那声音带着三分微怒,三分不满,还有……三分委屈。 “我……”,洛子真听到珈琮元的声音,悬着的心放下来,然后又猛然激烈的躁动了起来。黑暗中洛子真看不到珈琮元的表情,但是她和珈琮元紧紧相拥的身体触感却让她仿佛触电一般的酥麻。一片万籁俱寂中,洛子真只能听到自己那蓬乱的心跳。 “我等了你好半天,你却在这里睡得安稳”。珈琮元却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情绪和反应,他抱着洛子真往房间走去,就像在书房随手拿了一本书回房间看一样自然。 当洛子真找回理智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放置在了床上。她瞅了一眼自己的位置,依然是被挤在里侧贴着墙,一个毫无战术空间可以施展的位置。 看着已经脱掉外袍外衣双手合十躺在身边的珈琮元,洛子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道:“横霜君一直将我当做男子,与我毫无男女界限之感。虽说我是占尽了便宜吧,不过夜夜美色当前这般考验我,也可真够磨人的。” 珈琮元均匀的呼吸声从身边传过来,洛子真翻了个身,借着月光看着对方的侧脸。 “你真的……可以和我在这栒状山呆到冬天再走吗”?洛子真心中不由得问道。她又转过了身,眼睛空茫的看着屋顶,“难道真的是上天垂怜,让我最后的岁月里,竟然可以得横霜君相伴吗?” 洛子真微微叹了一口气,她自懂事以来便知晓自己注定早夭。对于自己那无比短暂的生命她却一直看得很开,甚至还能反过来安慰为此总是伤心的母亲。她一直觉得人活一世开心就好,活的长或短,其实并不是那么的重要。 有的人活了几百年还不是凄苦一生,这样的长寿不过是一种煎熬罢了。她从不畏死,也不想用尽手段去贪生。 可是……可是为什么?她突然很想能活下去,活的再长一点,哪怕只有一点。 这是她十几年来第一次萌生了害怕死亡的念头,她无比渴望的想能活的长久一点,哪怕余生都只能用来回味和怀念这一段时光,也希望那用来回味的余生时间,可以长一点。 洛子真突然有些怀疑这栒状山是不是有什么阵法?她来到这里之后便有了很多以前不曾有过的奇怪感觉。 比如她受到莫名的指引一般,轻车熟路的在栒状山里找到了这间藏在山间的木屋,并且她总是隐隐的觉得自己对这里很是熟悉。这是一种怪异的熟悉,因为在她那短暂的十几年生命中,她根本不可能来过这里。 第188章 雷劫 山林中清脆的鸟叫声在清晨准时响起,洛子真睁开眼,旁边的珈琮元已经不见了。“这横霜君可真是早睡早起的好作息呐”,洛子真一面想着一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舒展了下一夜未敢乱动的身体。 她梳洗了一下便来到了院外,珈琮元果然已经在院中了。只是他今日没有练剑,而是入定一般的坐在那桃花树下打坐,似乎是进入了一个什么境界,珈琮元周身竟然渡上了一层微微的火光色。 满院的落英缤纷随风飘散着,有几片花瓣落在了珈琮元的身上,在他那宝相端庄的面容之上平添了几分艳丽和红尘气息。 怎么这今日的鸟似乎格外的多些?洛子真看着盘旋在院落附近的那种鸟类,不由的有些奇怪。她又看了看桃花树下那宛如连城璧的男子,心道:“难道?横霜君的美貌连鸟都能吸引?” 洛子真托着下巴呆呆的看了一会,见珈琮元还是没有任何要结束的样子,又想到被褥地铺的事,于是转身便离开了。 洛子真并没有发现,今日除了来的鸟类多了些,在院落附近还来了很多异兽。这些异兽不同于一般的走兽,似乎都有灵智,它们悄悄的将自己藏在院落附近的隐秘角落里,看着桃花树下入定的珈琮元窃窃私语。不久后,那些窃窃私语停止有几只跑开了,一起跑向了山林的深处。 到午膳的时候,洛子真发现珈琮元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自己虽然修为低的可怜,可是毕竟是玄门长大的,自然知道修行之人入定打坐有时候会持续很长时间。修为越高者,所耗的时间就可能越长,闭关几十年甚至百年的也是有过的。 洛子真歪了歪脑袋,想着万一珈琮元会不会这样一坐几年甚至几十年下去?那等他醒来的时候……自己会不会已经是一捧白骨了? 如果真的死在这栒状山,死前可以一直看着横霜君,那……也就这样吧。 洛子真站起了身,回忆了一下厨房里还有多少储备粮,想着也不能坐吃山空呀,于是便决定自己明日还是要出去找食物了。 洛子真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给珈琮元遮风挡雨,一般修行之人闭关入定都会选择一个较为封闭的场所,很少有露天在外的。一来会有野兽侵扰,二来风吹日晒的也总是不大好,尤其几年几十年下来,仙体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衣物却是撑不住。毕竟,没有人希望看到自己入定结束的时候,是衣衫褴褛的在裸奔。 没有了珈琮元抢床和要求陪睡,找被褥打地铺的事情自然也就不急迫了。洛子真觉得,在珈琮元醒来之前自己不饿死这件事,更加重要一些。 于是她又开始了每天出去采果子打小兽小鸟的日子,只是现在出门前她会去和珈琮元打个招呼,还每日留下字条,她怕珈琮元突然醒了看不见她,会担心。 每日回来后也会坐在珈琮元身边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说着今天她又干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哪些花开的特别好看,哪些动物的肉特别难吃。 就这样过了十来天,洛子真每天都在等待珈琮元醒来和怕他醒来就要走的矛盾中纠结着。今日她的运气糟透了,一只小动物都没有捉到。眼看着天突然阴沉了下来,似乎有大暴雨的迹象,洛子真看着自己挖的那空荡荡的陷阱叹了口气,准备沿途摘些果子就回去了。 洛子真抱着满满一怀的果子正在往回走,本就黑压压的天空突然彻底的暗了下来。轰隆的雷鸣之声不断炸响,眼看就要下大暴雨了。洛子真加快了步伐,她怕她搭的那个小棚子顶不住狂风暴雨,会淋湿珈琮元。 一道巨型的闪电在黑沉沉的天幕中亮起,似乎将整个天穹撕成了两半,闪烁的瞬间亮如白昼。洛子真煞白了脸,任由怀中的果子全部跌落了下来,她刚刚看到,那道极其可怕的闪电,带着好像能够毁天灭地的力量,径直劈向了自己的木屋方向。 洛子真在大雨中疯狂的奔跑着,泥泞的山野小路在昏暗的天空下特别难行。她不知道自己摔倒了多少次,也不知道摔破了身体的多少地方,甚至连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她狼狈不堪又心急如焚的什么都顾不上,她只担心还在那桃花树下坐着一动不动的珈琮元。 洛子真并不知道,这并不是一场暴风雨,而是化神的天雷之劫。近千年来玄门只出了一个化神境的承影君,而承影君化神之时又在姑射山的结界中,所以很多人都忘记了,入化神境,是需要经历天雷之劫的。 这凶险万分的天雷之劫,渡过去就是寿与天齐的神仙之体,渡不过就是灰飞烟灭魂飞魄散。珈琮元之前闭关的时候感到不对劲,停止了跨境所以并没有受完天雷,如今他入定再次跨化神,天雷携万钧之势而下,这是他最后的历练。 洛子真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木屋的时候,推开门的一瞬间便差点瘫软了下去。 那棵桃花树已经被点燃,熊熊大火在燃烧,珈琮元就坐在那烈火之中,依然双目紧闭。她搭的简易小棚早就葬身火海,除了助燃并没有起任何保护的作用。 洛子真身体快过了理智,她脑中一片空白直奔向那熊熊大火之中静坐着的珈琮元。洛子真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炙热的火焰像一道围墙,挡住洛子真靠近珈琮元的路。她本能反应的收回了被烧伤的手臂,眼睛死死的盯着火焰中心的珈琮元。 明明在下暴雨,可这火怎么浇不灭呢?洛子真急得跳脚,她左顾右盼,想找个什么抵挡一下让自己可以冲进去。 正当此时,却听到空中由远至近的又传来一声巨响。洛子真抬头,然后惊恐的发现从远处的地平线上,竟然又蜿蜒出一条足以撕裂天空的巨大闪电。 第189章 失忆无限流吗 这样……也好…… 洛子真没有片刻的犹豫,她冒着全身的炙烤冲进了火焰之中,她的头发被点燃,她的衣摆也被点燃。她的眼睛睁不开,她的手臂脖颈脸部,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感到刺痛。 她硬撑着用自己已经滚烫发红还在燃烧的身躯,生生冲到了珈琮元面前。她甚至没有时间能再多看珈琮元一眼,她只是张开了自己的手臂,死死抱住了那一动不动的珈琮元。 洛子真努力的尽量让珈琮元全部被自己包裹住,她闭上了双眼,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背后那近在咫尺间的毁天灭地雷霆之力。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就是拼了命,也会为你做到”。 “你不要哭,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能为你做些什么,我死而无憾”。 “是我自己懦弱生生错过了你五百年。否则你也不会遇到高阳君,更不会像如今这样伤心了”。 “都是我的错。所以,你要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弥补我的错”。 “高阳君就要回来了,你应该高兴的。阿仪,我希望你一直是高兴的”。 “阿仪……阿仪……阿仪……”。 珈琮元猛然睁开了双眼,浓烈烟火熏的他本能的流出了一行生理性的眼泪,滴在了洛子真身上。猝然间他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虚幻灵体影子。那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鸟类,拖着长长的尾羽,高高昂起的头部有着不同于任何鸟类的冠羽。 在雷霆就要落下的刹那间,那只巨鸟振翅而上,冲向了那震天动地的一道闪电。那巨鸟冲天迎击的模样,像极了……传说中的……凤凰。 一声清脆尖啸声响起,巨鸟和闪电同时消散开来。两者相撞的地方波动出水纹波一样的能量,震碎了方圆数十里的所有树木,也将珈琮元和洛子真齐齐震晕了过去。可是那座看似普通的木屋,却诡异的毫发无损。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不过就在几个呼吸间已经全部尘埃落定。山林中的飞鸟们都似乎受到了什么感召一般,竟然冒着狂风暴雨一起冲了出来,在阴沉黑暗的天空中不停的盘旋鸣叫。 栒状山深处一处深渊中,有一双妖媚无比的眼睛陡然在不见天日的深渊底部亮起。空灵悠扬又娇媚的声音响起,在无尽的深渊中发出了声声回响,那是一句:“咦?凤鸣……难道真的有凤凰?”。 “嘻嘻……是天地间有了第三只凤凰?还是……故人回来了?” 洛子真是被痒醒的,她一睁开眼就看到珈琮元放大的脸,几乎是要贴到了自己的脸上。对方过于纤长的睫毛扫在自己的脸上,像一排小刷子,加上呼吸拍打过来,竟然将她痒醒了。 洛子真还没来得及感受劫后余生的喜悦,就先感觉到了面红耳赤。她本能的往后缩了缩,拉开了和横霜君几乎已经没有的距离。 她冷静了片刻轻咳了一声,她的脸还是很红,不知道是在火中炙烤的后遗症还是什么,她没有看珈琮元,扭过头有些紧张的问道:“你怎么样了”? 半天没有人回答,洛子真下意识的转过头看着珈琮元,发现珈琮元正在盯着她,眼神有些奇怪。 她的脸烧的更厉害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然后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有暴露。 “你没事吧”?在确定不是自己穿帮了之后,洛子真情绪稳定了很多,她再次对着珈琮元关心的问了一句。然后她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奇怪的发现竟然完好无损?不管是昨天在雨夜中摔倒的伤痕,还是被大火烧伤的地方,竟然全部恢复如初一丝痕迹都没有。 “你是何人?这里是哪里”?珈琮元突然开口打断了洛子真的思绪。 洛子真惊呆了,她目瞪口呆的看着脸上有些烟熏火燎的珈琮元。这是……无限流失忆大法吗? “你是何人?这里是哪里?”,这个问题在栒状山上,珈琮元已经问了她三遍了。 每一次的语气还都完全不一样。第一次是温和有礼的,第二次带着些傲慢和质问的,而这第三次……竟然透露着一丝不安和害怕? 珈琮元见洛子真露出了见鬼一般的表情,蹙着眉头蹲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撇了洛子真一眼,又问道:“你是人吧”? 洛子真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倒也是不慌了,她努力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笑眯眯的对着珈琮元问道:“你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来这里吗?” 珈琮元看着这个脸黑的像锅底一样看起来像是人的东西,眉头皱的更深了。 “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吗”?洛子真笑盈盈的又问了一句。 珈琮元终是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洛子真笑的更深了,她伸过头靠近珈琮元,贱兮兮的说道:“我当然是人,可你却不是人”。 珈琮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惊悚的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洛子真。洛子真看他这个表情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呦她要笑死了,清冷孤傲的横霜君竟然会有这样的表情?现在的珈琮元,就像是……一个受惊的小白兔。 洛子真正了正神色,对着坐在地上的珈琮元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是个从从精,是我从小养的灵兽”。 珈琮元的眼睛睁的更大了,“从从?是什么?”。 洛子真沉吟了片刻答道:“就是一种灵兽,长得跟狗差不多”。 珈琮元低下头仔细的打量了自己上下周身,他在自己身上一点也看不出来,哪里有跟狗差不多的地方。 “你骗人,我明明长得和你一样,一点都不像狗”,珈琮元的声音有些恼怒。 洛子真眼皮都没抬,瞎话随口就来了。“你昨天刚化形有了人身,之前你一直是这样的”,洛子真说着双手比划了一个狗的大小。 “唉……”,洛子真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你昨天化形出了点意外,可能是伤到了脑子吧?你看我们两这副鬼样子大概也能猜到当时有多凶险了”。 “不过你放心,你虽然傻了,但我是不会抛弃你的”。洛子真裂开了嘴对珈琮元露出了两排大白牙。 第190章 大后娘娘 洛子真带着还沉浸在自己是个从从精的珈琮元守在陷阱旁边,珈琮元一直一言不发紧蹙着眉头。仿佛在努力的思考和说服自己,自己是个宠物精怪的事实。 洛子真一直用余光撇着他,表面上装的一本正经极了,心里却一直在暗笑。横霜君这个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等了半日终于有一只狸鸟飞入了陷阱,洛子真高兴的吹了声口哨,洋洋得意的看着珈琮元,昂着下巴道:“你快去把它捉上来,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 珈琮元几度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表情的跳下去,掐住那狸鸟的的脖子,又面无表情的爬了上来。洛子真哼着调子,身后跟掐着狸鸟脖子垂头丧气的珈琮元,回到了木屋。 一路上洛子真还采了很多野果,她怕一会她做的鸟珈琮元又不愿意吃。现在虽然横霜君……又……又失忆了,可是口味会不会跟之前一样,她也摸不准。 果然洛子真将那盘漆黑的狸鸟搬上桌的时候,珈琮元好看的眉眼又耷拉了下去。他看了看那焦黑的鸡一样的东西,顿时觉得这玩意就算是狗,也是不会吃的。 洛子真看他那个表情,有点讪讪的不好意思。她将洗干净的野果全部给了珈琮元,一副理所当然地说道:“你是从从精,你吃野果的,不吃肉”。 珈琮元如释重负。 晚上珈琮元看着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床,自然而然的就躺了上去了。等洛子真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横霜君以一个十分标准的姿势睡着了。 洛子真舒了一口气,轻轻的将门带上,她又去了书房的躺椅上,继续将就。睡前她想着:明日一定要好好找一下可以打地铺的东西。 第二天洛子真醒来之后习惯性的梳洗完毕想去院子里看美男,可是今日院中却是空空如也。“难道横霜君失忆了转了性子喜欢睡懒觉了”?洛子真一面想着一面往卧房走去。 洛子真轻轻的推开了房门,似乎怕惊醒里面的人。她攧手攧脚的走过去,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 她环顾四周没有人,心中突然涌起莫名的恐慌,连滚带爬的跑到木屋外面找了一圈依然一无所获之后,洛子真心急如焚,不知不觉的竟然哭了起来。 横霜君到底去哪了?是恢复记忆自己走了?还是遇到了什么野兽精怪被掳走了吗?他现在宛如幼儿,自己不该将他一个人放在房间的。洛子真不停的懊悔,恨不得将昨晚的自己抽一顿。 她不知不觉的已经往山林的深处走了很久很久了,走到了她完全陌生的地方,从未来过的地方。这里隐隐的有不知名的野兽在嚎叫,还朦朦胧胧的弥漫着雾气,气氛诡异又恐惧。 洛子真拖着沉重的步伐漫无目的的寻找着,她边哭边喊着珈琮元的名字,她怕横霜君已经被什么野兽精怪拖到了某个不知名的山洞里吃了。 都是她的错,横霜君现在明明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甚至不谙世事,可是她却心大的让对方一个人睡在屋子里。 洛子真魂不守舍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污泥弄脏了她的衣物,还溅的她满脸泥水。她的膝盖被磕破,有细细的血渍留下。洛子真半跪在泥泞的荒野中,想着横霜君如今可能血肉模糊一捧白骨的样子,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嚎啕大哭的声音不仅惊起了山林中的飞鸟,也引来了不少异兽驻足围观。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了起来,竟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有两只狐狸抬头看着突然下雨的天空,站在不远处窃窃私语。 “小姑娘,你在哭什么”?有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过来,洛子真楞楞的抬起了头。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温和。 “别哭了,到我这里来,我可以帮助你”。那中年男子的声音循循善诱道:“到我这里来,我能帮你解决所有的问题”。 洛子真只觉得脑袋有些发涨,迷迷糊糊的从地上爬起来,像被操控一般顺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叽叽……叽…叽叽……”,不和谐的噪音打破了这蛊惑般柔和的声音。洛子真猛然回神,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不自觉的走到了一个山洞门口。 那洞口黝黑,有浓重的腥臭味随着洞口的风扑面而来,洛子真被呛的不停作呕,连忙后退了数步。 洞中传来一声如虎啸的巨吼,一只长的像牛一样的怪物跑了出来。只见它虽然形似牛却长着四只角,毛发很长就像披在身上的蓑衣,全身散发着阵阵恶臭,面目可憎。 洛子真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动弹不得,惊恐的看着那怪物。那怪物碧绿色的竖瞳闪着贪婪的目光,它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洛子真扑了过来。 “獓狠(áo yin),住手”,一道清丽的女声呵斥住了那怪物的动作。 獓狠竟然真的生生的停顿在了一个怪异的姿势上,它转过头看着旁边口吐人言的白色小狐狸,低沉的问道:“这是你们狐族的?” 那小白狐摇了摇头,“她不是我们狐族的,可是大后娘娘要见她”。 听到“大后娘娘”四个字,獓狠的眼神瞬间就萎靡了下去。它鼻腔里重重的喘了一声粗气,心不甘情不愿的又看了洛子真一眼,转身回到了黝黑的山洞中。 小白狐走到洛子真旁边对着她伸出了纤细的爪子,“你是和明王大人一起的那个姑娘吧,你是海族吗?” 洛子真惊魂未定,傻傻的看着小白狐。口吐人言的灵兽虽然也有,可是入世的却很少,大多不是归隐在山林仙岛,就是在各大玄门中供养。这只白狐,倒是洛子真第一次见到可以开口说话的灵兽。 等等……它在说什么? 什么明王大人?什么海族?大后娘娘又是谁? “我在做梦吗?横霜君没有失踪?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一个噩梦”。这是洛子真晕倒前最后一个念头,然后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第191章 你和明王大人没关系 洛子真再醒来的时候,睁开眼就看到珈琮元皱着眉头看着他。 “你没死”?洛子真激动的立马弹了起来,一把搂住了珈琮元。 珈琮元被洛子真突如其来抱了个满怀,有些不好意思,他别过脸耳尖有些微红,小声的说了句:“我昨晚被两只小狐狸叫醒,带到了这里”。 洛子真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脸颊也红了起来。她放开了珈琮元然后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额……抱的那么紧,横霜君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只能说……我这个布缠的真好,真紧。 “这里是哪里”?洛子真为了缓解尴尬,找个由头不动声色的支开了话题。 他们如今在山洞里裸露荒凉的岩石上,不知此处是哪里地下竟然隐隐的有震动之感。那是从脚面传到心底的震动,带着些许疯狂的,绝望的力量,仿佛一直在地底蛰伏着,等待着有朝一日可以爆发。 珈琮元摇了摇头,“不知道,小狐狸说大后娘娘醒来要见我,让我在此处等候”。 说到这里珈琮元突然转过头,眼神清澈的看着洛子真,“我想到你早上起来看不见我会着急,就拜托它们去通知你。可是没想到,它们竟然把你也带来了”。 洛子真被珈琮元那清澈纯净的眼神看的心中一软,横霜君他……担心我? 洛子真甩了甩脑中此时不该想的绮丽的心思,她蹙眉回忆,想在自己那为数不多的知识里搜寻关于“大后娘娘”和“明王大人”的记载。 “大后娘娘”这个称呼洛子真虽然陌生,可是明王大人这个称呼对于轮回宗来说,却是非常熟悉。不,应该说每一个轮回宗的人都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存在。 “明王大人”、“凤主大人”,这是轮回宗众口相传的神明,也是轮回宗存在的根基。传说轮回宗先祖机缘巧合下得凤凰秘法,创立宗门。 可是……那都是几千年的传说了,自从武王伐纣凤鸣岐山之后,世间再无人见过凤凰。凤凰和龙一样,已经成为了只在传说中存在的神邸。 “你知道明王大人吗”?洛子真看着一言不发的珈琮元,突然想嘚瑟一下。毕竟他们轮回宗对于凤凰的事情,还是很了解的。 没想到珈琮元听到却是面色古怪的点了点头:“凤凰明王,法相金身,不死神鸟,乃是神力斐然大神通的上古神邸。中央天帝颛顼帝结发之侣,同颛顼帝征战四海平定天下,屠尽世间巫妖魔族,开创人族盛世,故又被世人尊为凤主大人”。 洛子真砸吧嘴,刚准备夸他两句你知道的还挺多嘛。就见珈琮元苦笑着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可那两只小狐狸却称我为明王大人”。 洛子真猛然想到,刚刚那只小白狐也是对她说“你是和明王大人一起的那个姑娘吧”。可是……这明明是姑射山的横霜君珈琮元啊?和凤凰明王有什么关系?别的不说,就说这年纪也差了几千岁,他们两个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人。所以,一定是哪里有了什么误会。 洛子真安抚的拍了拍珈琮元的手背,“你放心,你是个从从精,和凤族绝对没有关系的”。 珈琮元抽了抽嘴角,抽出了自己的手,有些不高兴的扭过脸,背对着洛子真嘟囔道:“我根本一点都不像狗”。 洛子真用手肘捣了捣这位博学的“从从精”,问道:“那你知道大后娘娘是什么吗”? 珈琮元抬起头看着山洞的石壁,眼波流转面容如玉,那懵懂无知的幼态尽数消失。恍惚间,洛子真以为那个清冷傲洁的横霜君又回来了。 “后是上古时期帝王的发妻的尊称,现在皇帝的正妻,亦被称为皇后”。珈琮元细不可查的又蹙了蹙眉,“上古时期,人神杂居,不少上古帝王的妻子都是神族,或者被颛顼帝收复妖族部族。这位后的尊称前冠于大字的,应该是和她的夫君有关,她那位夫君应该也是被冠了大字的尊称”。 珈琮元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三皇五帝中,唯一被冠大字的……唯有大禹”。 突然间,仿佛深埋在地下的地火涌动了起来,就像血脉在搏动。有什么声音越来越激烈,似乎远古中沉睡的怪物苏醒了过来。 两只红狐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走了出来,对着珈琮元和洛子真彬彬有礼的说道:“大后娘娘醒了,有请明王大人过去”。 洛子真突然拽住了珈琮元,对着红狐问道:“里面看起来好黑,我们害怕。能不能让这位大后娘娘,就到这里来跟我们见面”? 狐狸天生就是笑脸,所以当它们咧开嘴角的时候,便会让人觉得它们的脸上有着特别诡异的大笑。 长的更高大一些的那只红狐,顶着那诡异的笑脸对着珈琮元欠了欠身,抱歉的说道:“明王大人见谅,大后娘娘并非对您无礼。只是实在有难言之隐,等您见到她就明白了”。 珈琮元颔首,走到洛子真身边牵起了她的手,低声说了一句:“别怕”。 洛子真全身一个激灵,她被珈琮元牵着手的那半边身子似乎都僵硬了。她仰起头看着身边的男人,剑眉星目面色沉静,无端的就让她充满了安全感。 “嗯”,洛子真狠狠的点了点头,握紧了珈琮元的手。她刚准备说有你在我不怕,就听珈琮元又在她耳边低沉的说道:“这大后娘娘能统御兽族想必是什么上古大妖,我是从从精,也是她们妖的同族,我自然是没什么危险的,她们找我应该没有恶意。” 洛子真目瞪口呆…… 说好的自己一点也不像狗呢?这么快就坦然的接受了自己是从从精这个设定了吗?横霜君,为什么你的表情还有些得意?这样的沾沾自喜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我的演技太好了?还是横霜君竟然真的是个这么单纯的傻白甜?洛子真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珈琮元陷入了深思。 第192章 九尾狐 行至了很长一段时间,走过了一段似乎见不到头的甬道,终于到了一个十分空旷的溶洞中。 那溶洞中央有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三个硕大的金色古文。珈琮元看着那石碑脸色忽变,脱口而出:“斩妖台”? 只见那石碑后有一块方正的岩石,应该就是所谓的斩妖台,那斩妖台上磨碎着,交织着各种刀劈斧凿的痕迹。仅看这些痕迹就能让人感觉到一片血雨腥风,仿佛能窥见当年是何等强悍的妖族在这里被处决。更能在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上感受到那妖族死前的巨大不甘和愤怒。 突然间有强大的灵力汹涌而上,石碑后的斩妖台开始向下翻转。直到完全没入地底,紧接着一个通体雪白的东西便出现在了那里。 洛子真和珈琮元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们仔细看向从斩妖台下被翻转上来的那个白色物体。看起来似乎像是一只白色的狐狸,可是,那狐狸的身后却铺盖着层层叠叠的后尾,那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狐狸应该有的后尾。 那竟然——是一只传说中的九尾狐。 九尾狐也是消失了数千年的存在,《山海经·南山经》中记载: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 九尾狐在传说中早期一直是作为祥瑞的存在,传说当年颛顼帝绝地天通之后,正中央天帝之位,天下归一。德至鸟兽则凤凰翔,鸾鸟舞,麒麟臻,白虎到,狐九尾,白雉降,白鹿见,白鸟下。 九尾狐和青丘之山在上古时期,一直都是先民们供奉的神明和仙山。只是后来九尾狐渐渐的变成了妖魅祸水的代言词,狐妖更是成了小至吸食男人精血,大则祸国殃民亡国的祸水。 洛子真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九尾狐。只见它全身白色的绒毛都仿佛渡了一层月光,巨大的九尾随意的铺盖和摆弄着。它抬起头看着珈琮元,狭长的狐狸眼不需要任何表情就自带风情万种的韵味。 珈琮元心中也是震惊不已,他竟然亲眼见到了典籍中记载的传说之物? 九尾狐看了珈琮元片刻后突然歪着头笑了一下,虽然它是一张狐狸的脸,可是却让人明显的感觉到她露出的是一个人类才有的微笑。 “果然真的是你,明王大人”。九尾狐的声音明明带着笑意,可却无端的让人觉得一股子苍凉。 珈琮元看了洛子真一眼,只见对方也是完全一脸茫然之色,他心中暗道:“这个主人,真是不靠谱”。 “怎么?明王大人看到我这个样子,认不出来了吗”?那九尾狐摆了摆身后的尾巴,让九尾全完散开,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炫目。 珈琮元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九尾狐真诚的说道:“大后娘娘,在下并非你所说的明王大人,更和凤凰明王没有任何关系”。 “在下只是一只从从精”,珈琮元说着指了指身边的洛子真,“这位是我的主人”。 九尾狐的脸色突然古怪了起来,她转动眼眸扫向了旁边的洛子真。洛子真满脸通红,恨不得马上抠出个地缝钻进去。 抵不住九尾狐那热辣的目光,洛子真羞的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后娘娘,他前些天被雷劈了”。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这里……现在有些问题,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想着……想着……”。洛子真还在绞尽脑汁的准备措辞,可是却被一阵笑声突然打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见那九尾狐趴在地上笑的十分放肆和大声,仿佛听见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竟然无法自控。 珈琮元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他不知道这位神秘的大后娘娘为何突然笑的如此……如此……情难自禁。 珈琮元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两声,再次别过了脸。 九尾狐的笑声在空荡荡的溶洞里来回回响,竟然有着莫名的感染力,让洛子真也不自觉的想跟着一起笑。等九尾狐笑累了止住的时候,洛子真发现自己的腮帮子竟然也笑的酸疼。 她有些惊恐的看向珈琮元,珈琮元无奈的看着她摇摇头,“狐族有魅术,九尾狐更是灵力超群,想是不经意间就让你被她的情绪感染,所以你不自觉的便跟着她一起笑了。” 九尾狐饶有兴趣的看着珈琮元,又看看了旁边的洛子真,来回往复看了几遍之后淡淡的开口:“凤击天雷,原来如此”。 “我一直感受到这栒状山中有明王大人和高阳君的神力气息,那日我听得凤鸣,便猜测是明王大人你回来了,于是就让人去请你过来”。 九尾狐说到这里语气落寞了下来,“没想到造化弄人,明王大人不仅没和高阳君一起的,还竟然因为雷霆之击,记忆全失”。 九尾狐长长的叹了口气,“看来我依然要被继续困在这个鬼地方了”。 珈琮元不明白为什么这九尾狐如此执着的认定他就是凤凰明王,更是对她的话感觉莫名其妙。 珈琮元思索片刻,对着九尾狐问道:“请问大后娘娘找凤凰明王所为何事”? 九尾狐低下头再次摆了摆身后的狐尾,缓缓的站了起来。哗啦啦的锁链之声在这静谧的溶洞中猝然响起,珈琮元和洛子真赫然发现,竟然有九条黄金锁链死死的镶嵌在了这九尾狐身上。 那些锁链一头连着九尾狐,另一头竟然是埋在斩妖台的地面之下,直插入了山壁之中。 九尾狐眼泪悲伤的沿着锁链看了过去,盯着山壁叹息道:“这世间恐怕只有凤凰明王和高阳君,能放我出去,还我自由”。 洛子真看着被九条金链锁住的九尾狐,莫名的有些鼻子发酸。这样美丽的天生尤物,是谁又是为了什么?要将她锁在这暗无天日的山洞中? 她认识明王大人和高阳君?她为什么一直称呼颛顼帝为高阳君?洛子真突然觉得这里有什么怪怪的地方,按道理来说,后世无论是神还是人,哪怕是妖,都不会用高阳君来称呼颛顼大圣。 除非……这个九尾狐,她认识的就是当年的高阳君? 第193章 大禹之妻 洛子真将心里的疑惑立马告知给了珈琮元,珈琮元听完后垂眸不语,似乎在认真的思考什么。 沉默良久后,珈琮元抬起头看着九尾狐问道:“大后娘娘,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九尾狐听到珈琮元的话后竟然又放声大笑了起来,“我是谁?哈哈哈……哈哈哈……我是谁”? 只是这一次,这笑再也没有感染洛子真的情绪让她一起笑。相反,这笑声中蕴藏着无比的心酸和悲凉,让洛子真几欲落泪。 “我是九尾狐,我是涂山氏,我是大禹之妻。”九尾狐的声音似乎有些癫狂,她一面大笑着,一面语速极快的说着自己的身份,然后突然笑声戛然而止,幽幽的又说了一句:“我是青丘的罪人。” 果然是大禹之妻涂山氏,珈琮元证实了心中的猜测,他有些悲悯的看着被金链环伺的九尾狐。 《艺文类聚·卷九》祥瑞部下记载:狐引《吕氏春秋》佚文:“禹年三十未娶,行涂山,恐时暮失嗣。辞曰:吾之娶,必有应也。乃有白狐九尾而造于禹。禹曰:白者,吾服也。九尾者,其证也。于是涂山人歌曰: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于家室,我都攸昌,于是娶涂山女。 珈琮元不明白,明明典籍中记载的恩爱夫妻,伉俪情深的神仙眷侣,可是为什么?现实中他看到的,却是一只被锁在斩妖台几千的可怜九尾狐? 珈琮元猝然惊悚的再次看向了那刻有斩妖台的石碑,瞳孔紧缩。 “何勤子屠母,而死分竟地?”。这是一卷古墓中出来的《天问》的记载,按照天问所说,帝启不仅杀了自己的母亲涂山氏,并且还将她分尸埋在了不同的地方。因为这说法太过离奇,所以一直不被人当做正史对待,只视做怪诞话本一般。 可是如今这景象…… 珈琮元走到石碑之前,伸手触碰了那黑色冰冷的玄武岩。他看着上面金色的“斩妖台”三个字,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大后娘娘,是帝启将你囚禁在了这里吗”? 九尾狐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发出了呜咽之声:“启儿……启儿……”。 忽然间,九尾狐的声音凄厉了起来:“启儿他……他真不愧是大禹的儿子。真不愧,是轩辕氏的后人”。 “他将禹的心狠手辣,狠绝无情,遗传了个干净彻底”。 珈琮元离开了石碑,缓步走到九尾狐面前,眼神沉静的看着对方:“大后娘娘,在下真的不是凤凰明王,可是我也想帮你出去”。 “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要怎么才能帮你吗”? 九尾狐闭上了双眼,任由眼泪无声的滑落下来。 “明王大人,我是涂山氏”。 珈琮元不解的看向她,九尾狐看着珈琮元疑惑的眼神,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我是天帝少昊的侧妃,涂山氏”。 “我是高阳君的朋友,涂娇娇”。 珈琮元心神大震,不可置信的猝然抬头看向九尾狐。 关于少昊这位天帝的记载,不知为何向来留下的典籍最为稀少。并且还有很多自相矛盾和张冠李戴的地方,莫说是少昊的一位侧妃,就是少昊的正妻天后,也没有过任何只言片语的描述。 少昊天帝一直是一个充满了谜团的上古大神,就连传说都是零星的存在。没有人知道,少昊天帝的后宫中,竟然有过一只九尾狐的侧妃。 少昊天帝的侧妃,怎么会后来成了大禹之妻?她说她是高阳君的朋友?难道是颛顼帝当年在绝地天通之前,在神界带走了这位涂山氏? 但是,大禹可是颛顼大圣的六世孙阿。到了大禹的年代,颛顼大圣的神力血脉已经非常稀薄了。所以大禹并没有什么大通神,和上古神邸们的大能相比,简直孱弱的不值一提。大禹之所以治水成功,靠的也并不是自己的神力。他不像上古神邸,人族大圣们一般,凭着自己强横无比的神力,横扫一切。 所以,这位当年少昊天帝侧妃的涂山氏,论年龄可以算的上是大禹老祖宗的九尾狐。是怎么成了几乎是凡人大禹的妻子,还跟他生下了帝启? 九尾狐又趴在了地上,它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珈琮元说道:“高阳君曾救过我,后来绝地天通的时候又放我回了青丘”。 “我说过会报答他,高阳君却只是笑着对我说,希望我能快乐的活下去,为自己活下去”。 “高阳君最后对我的说的话,就是让我继续做那个在草地里打滚的小狐狸”。 九尾狐的眼珠向上转着,似乎在回忆着那个几千年前风光霁月的男人。片刻后,她垂下了头,落寞的说道:“所以当初我遇到禹的时候便天真的以为,高阳君的后人,轩辕氏的男人,一定会是个好人”。 “他们长的像吗”?许久没有出声的洛子真也走到了九尾狐的面前,她若有所思的蹲了下来,仰面看着九尾狐。 “他们长的并不怎么像”,九尾狐笑着摇了摇头。“高阳君之姿,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当年凤凰明王大人为高阳君背弃天帝,携凤鸟部全族反叛,后来不仅同高阳君一起杀了旧主少昊,更是携手征战九州,屠尽天下巫妖。”说罢九尾狐看向了珈琮元,可是似乎她看的又不是珈琮元,而是透过珈琮元再看另外一个人。 九尾狐转过头,对着洛子真轻声道:“小姑娘,你可以想象,高阳君是多好看的一个男人吗?” “他好看到,能让凤凰明王不顾一切,生死相随。更是放下明王之尊下嫁人族,为他生育二子。” 洛子真愣住了,她自幼长在轮回宗,对凤凰明王的事迹烂熟于胸。可是,她从未听闻过凤凰明王反叛少昊弑杀旧主的事,更没有听说过凤凰明王和颛顼帝生有二子。 “明王大人他……不是个男人吗”?洛子真难以置信的脱口而出。 九尾狐笑的更深了,“所以可见明王大人对高阳君深爱至斯,宁愿有违天道自伤神体,也要为高阳君生下子嗣”。 第194章 舜帝 珈琮元的脸色也变的不可置信,这九尾狐所言,皆是他闻所未闻之事。 “小姑娘,你看看我”。九尾狐用一只尾巴拨弄了一下身后的一条金链,凑到洛子真的耳边轻声说道:“你千万不要走我的老路,痴心错付”。 “等凤凰明王想起来,或者高阳君来找到了他,无论你怎么做,他根本不会再多看你一眼。” “你同他比起来,简直如烛火比皓月”。 “凤凰明王挚爱高阳君,唯有高阳君。你……明白吗”? 洛子真看了看珈琮元,心中嘀咕:“这九尾狐为什么总将横霜君认作凤凰明王啊”。但是她见九尾狐眼神关切,不忍卒读,于是便乖巧的点了点头。 九尾狐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和禹相遇的时候,他的父亲鲧刚刚被杀,他被陶唐氏和有虞氏所胁迫继续治水,完成父业,否则就将他这夏后氏族灭。大禹不敢有丝毫怨言,只能任劳任怨地奔波治水。” “那时候的禹啊……”,九尾狐侧躺了下来,将所有的狐尾拢在身前,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上面。“那时候的禹,就是个落魄的穷小子”。 “我那时候在台桑附近游玩,遇到了一个失魂落魄的傻小子。他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我一听说是高阳君的后人就准备帮帮他。相处的过程中,我觉得他这个人很有意思,为人木讷又刻板,于是总是喜欢逗他玩。” 九尾狐捋了捋自己的一只尾巴,“他虽然和高阳君长的不怎么像,可是有时候会让我觉得有种莫名的神似。” “禹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默,经常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看着我。不是开始的那种害羞和木讷,而是蕴含着某种和高阳君相似的坚忍的沉默”。 “直到阿爹打算再给我定亲的时候,禹一概往日的沉默拉着我跑了出来。他问我能不能不要嫁给别人,我笑着回他可是我总是要成亲的呀。禹第一次抱住了我,他的手臂用力得微微发抖,我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到他紧张的声音在耳畔说着:你可以嫁给我”。 九狐尾一直在笑的脸庞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满了泪水。 “我当时……真的很高兴”。 “我虽然做过少昊的侧妃,可是并没有喜欢过他。我嫁给天帝,只是作为青丘臣服的贡品,希望为狐族得到天帝的庇佑”。 “少昊是个好天帝,可他却不是好丈夫。他不爱我,也不爱后宫的任何一个人。他很风流,多情也无情。直到他遇到了……”。九尾狐看了珈琮元一眼,止住了后面的话。 “人族轩辕氏的男人,可能天生就有能蛊惑人心的能力吧。这种能力,比我们狐族的魅术要厉害多的多。术法可以破除,可是真心却覆水难收”。九尾狐幽幽的叹了口气,“我就像落入陷阱的野兽,一头扎了进去”。 “然后你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执意嫁给了他”?珈琮元清理了身边一块小石墩,将洛子真拉过来让她坐在了上面。 “你不仅嫁给了他,还让他得到整个涂山氏和青丘的认可。你们狐族,开始全力辅助大禹,不仅帮他治理了水患,还帮他从舜帝的手上,夺得了天下”。 九尾狐低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禹入赘了涂山氏,阿爹和哥哥虽然不喜欢他,但是因为我的执着,后来我又怀了启,狐族渐渐的接纳了他”。 “于是他便将你们狐族绑在了他的战车上,举行了涂山会盟”?珈琮元继续问道:“背靠涂山氏的大禹,绕过盘踞晋南的舜帝,在涂山举行了盛大会盟,开始争夺天下共主之位了?所以典籍记载:“禹合诸侯於涂山,执玉帛者万国”,被架空的舜帝则“南巡狩,崩于苍梧之野”。 九尾狐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青丘决定助他治水夺天下,并不是因为他是我的丈夫”。 “因为禹后来告诉了我们一个秘密”。九尾狐意味深长的看着珈琮元,“舜帝,根本不是高阳君和凤凰明王的孩子”。 九尾狐伸出了右爪,侧着脑袋舔舐了起来,她眯着眼看向珈琮元,“明王大人,舜帝,他名唤重华”。 珈琮元满脸不解,舜帝名重华,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怎么能算得上是秘密? 连不学无术的洛子真都奇怪了起来,她小声的问道:“帝舜名重华不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吗”? 九尾狐看着二人的反应笑的更深了,“当初那时候,还有很多神都活着。他们之中听说过舜帝的,并不知道他就是重华。知道重华的,却不知道他就是舜帝。” “因为重华,是少昊正妻凤鸿氏的儿子,是少昊天帝的嫡子”。 洛子真的眼睛睁圆了,她今天受到了太多的冲击。先是得知凤凰明王为颛顼帝生有二子,她一直以为,明王大人和颛顼帝的孩子都是养子。接着又听到他们两人名义上的儿子舜帝,竟然是少昊的嫡子? 她觉得她小小的脑子对这大量的信息处理不过来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为什么这九尾狐说的话,都这么奇怪? 珈琮元倒是一直蹙眉没有说话,片刻后他问了一句:“颛顼帝是为了凤凰明王,才认了少昊的儿子吗?” 九尾狐突然又笑了,仿佛珈琮元问了一个十分可笑的问题。她的声音是清脆的,又有些娇滴滴,笑起来的时候十分动听,可是这笑声在珈琮元和洛子真的耳中,只有无限的悲凉之感。 九尾狐没有回答珈琮元的问题,她没有对此做任何解释,她继续说道:“高阳君对青丘有大恩,青丘曾立誓守护轩辕氏。如今他的后人告诉我们,乱臣贼子夺了轩辕氏的天下,祸乱人皇血脉。禹恳求青丘,为轩辕氏讨伐舜帝”。 “禹还告诉了我们,尧帝不是禅让给舜的,是舜发动叛乱囚禁了尧。舜自己以摄政之名控制了权力,然后又用计骗来了尧的儿子,将他杀了,斩草除根。” 九尾狐再次用它的尾巴轻抚自己的背脊,感慨的叹息道:“人族呐,总是有这么多的阴谋诡计,总是征伐不休,争权夺利”。 “禹哭着对我阿爹说,他的父亲鲧就是无意中发现了舜帝就是少昊之子重华的秘密,才被灭了口。” 第195章 他们的关系太乱了 “你曾是少昊天帝侧妃,你不认识当年的重华殿下吗”?珈琮元今日也是被九尾狐的话冲击极大,他虽然不记得自己是谁,可是脑中的知识似乎一点都没有忘记。他清清楚楚的记得所有典籍上的记载,也明明白白确定自己对史书上的记忆没有偏差。 “我最后见重华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九尾狐眯着眼睛,陷入了回忆:“凤鸿氏与我关系不睦,她甚至想置我于死地,是高阳君救了我,所以我们来往并不多。也因为高阳君的原因,重华自生下来就不得少昊的喜爱,虽然他当年是天帝嫡子,可是母亲失宠多年,父神不喜,常年在如同冷宫一般的中宫长大。” “我偶尔见到那孩子,他都是一副阴郁的样子,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很”。 “直到凤鸿氏不知为何突然在宫中自戕,重华和句芒两人便彻底成了爹不疼娘不在的野孩子”。九尾狐又用一种诡异的笑容看向珈琮元道:“所以他们的亲舅舅——明王大人,便奏请天帝将重华和句芒赐予他来抚养”。 “等等……”,洛子真打断了九尾狐的话,她梗着脖子一头雾水。“为什么少昊会因为高阳君的原因,不喜欢自己的嫡子?这完全没有道理啊,也根本说不通。” 九尾狐只是看着珈琮元,沉默…… 沉默了许久之后,珈琮元顶着那目光无奈的开口道:“大后娘娘,在下真的不是凤凰明王。对当年的事情真的一无所知,您有什么话尽可以直说,不需要顾及我”。 九尾狐轻笑了一声,转头看向洛子真。“少昊天帝风流成性,多情却从无深情。直到……他遇到了高阳君”。 “高阳君不仅是凤凰明王此生挚爱,更是少昊天帝的在劫难逃。自从有了高阳君,少昊再也没有宠幸过后宫,也断了和所有旧情人的来往。天帝大神,至尊神邸,从此再也看不见天地万物,只能看到的高阳君一个人,他朝朝暮暮,暮暮朝朝,都只陪着他”。 九尾狐的眼中又开始滑落泪水,它这突如其来的悲伤,甚至比说起她自己事情的时候,来的更加悲苦。 “天呐……”,洛子真一声惊呼。“他们……这……这关系也太乱了吧”?洛子真咂舌。 洛子真坐在地上开始扳手指,碎碎念着:“颛顼帝和少昊是一对儿,然后又和少昊的小舅子明王大人有了一腿。接着他们还一起杀了少昊,夺了天帝之位,又将少昊和明王大人姐姐的儿子重华抱过来,当做自己的儿子养?” “也就是说,明王大人抢了自己亲姐夫的心上人?还把颛顼帝前任的孩子,也是他自己的亲侄子抱过来,当做他们自己的孩子?” “天呐天呐……”,洛子真激动的站了起来,拉着珈琮元的手臂大呼小叫道:“你能理过来吗?上古众神们,怎么这么乱?这简直是道德沦丧,人性扭曲啊……” 珈琮元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洛子真的头,柔声安抚道:“上古时期礼法尚未建立,众神们又超脱天道之外,自然肆意洒脱。我们如今的道德伦常,在他们那个时候,应该都是不存在的”。 洛子真被珈琮元抚摸着脑袋,瞬间安静如鸡,但是她还是沉浸在不可思议的逻辑中,小声嘀咕了一句:“这颛顼帝,能让少昊天帝和凤凰明王都对他倾心,长的到底能有多好看呐”?接着她偷偷瞄了珈琮元一眼,“能比横霜君还好看吗?应该是……不能吧……” 九尾狐这上古神兽自然听力绝佳,听到洛子真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又笑了起来:“明王大人自然是龙章凤姿,可是高阳君与他相比,如同皓月与繁星,各有千秋。他日你见到高阳君,也许就移情别恋了”。 洛子真涨红了脸,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调笑,只能尴尬的搓着手。 珈琮元此刻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他指着自己对九尾狐问道:“大后娘娘,你一直唤我明王大人,难道是因为我和凤凰明王长的很像吗?” 九尾狐回过头深深的看着珈琮元,然后重重叹息:“你不记得了,也好”。 “你和高阳君,少昊纠缠不清,终究是三人皆苦。如今上天既然给了你一次机缘,也许就是想给你一个全新的开始,解了你们的孽缘。” 九尾狐又用尾巴拨弄了金链,在哗啦啦的响声中她悲苦的说道:“好不容易让我等到了凤凰明王,可惜……也许就是命吧,上天注定我要千万年一直被困在这里,好赎清我的罪孽”。 珈琮元走到九尾狐的后方,伸出手触摸了那金链。刚碰到那冰冷的金属,就见锁链上亮起繁复的咒文,金光大耀之下滚烫的气流扑面而来,珈琮元被逼的不得不后退了数步。 “没用的”,九尾狐认命一般的摇了摇头。“如今这世间,恐怕只有高阳君可以放我出去了”。 “大后娘娘,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洛子真走到珈琮元旁边,检查了一下他刚刚是否有受伤。她对着九尾狐神色悲切道:“真的是你和大禹的儿子——启帝,把你囚禁在了这里吗?” 九尾狐闭上了眼睛,流下了一串晶莹剔透的泪珠。 “人族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至亲至爱,皆可利用,皆可杀”。 九尾狐的话让洛子真愣住,珈琮元摁住她的肩膀,轻轻的拍了拍,安慰道:“我知道的,你是个好人族,也是个好主人”。 洛子真红着脸,低下了头。这横霜君,真的完全接受了自己是个从从精的设定,一点不把自己当人了呢。 “大后娘娘,启帝到底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你?不管怎么样,你可都是他的亲生母亲啊”。珈琮元实在想不明白,启帝到底为什么要如此残忍的对待自己的母亲。 第196章 巫山女神的承诺 “这一切,还是要从大禹治水开始说起”。九尾狐止住了眼泪,又趴在了地上,团了起来。 “当年禹被胁迫立即治理好水患,否则就杀了他,灭了夏后氏。其实这一切不过是舜的借口,他要断绝高阳君的血脉,更怕鲧将他身世的秘密告诉了禹。 可是重华他没有想到,禹竟然遇到了我,得到了涂山氏的庇佑。他不愿和青丘为敌,更不敢逼我这位少昊侧妃,高阳君的朋友,他曾经的庶母去找他。他没有办法杀了禹,于是就只能拿夏后氏开刀。 禹为了保全族人,只有主动请缨去治水,希望舜帝宽恕夏后氏的族人。重华借此逼他发下大愿,若水患不除就让禹自行了断。 禹只有暂别了我去治水,他一路凿山挖河,来至巫山脚下。正当他准备修渠泄洪的时候,陡然间,飓风暴起,直刮得暗无天日,地动山摇,飞沙走石,层层迭迭的洪峰,像连绵的山峦扑面而来。禹措手不及,只能先撤离到江岸,治水陷入了僵局。此时重华又在不停的催促他,用族人的性命要挟他若在无法将巴蜀之地的水患处理好,夏后氏的族人头上,就会落下屠刀。 我生下启后得知了他目前的处境,焦急万分。我将启交给了哥哥之后,去了巫山找他。禹黑了也瘦了,眼睛里的光彩都变的暗淡了起来。他看到我很高兴,抱着我说他几次路过青丘都不敢回去见我,因为他怕他只要见到我,就再也走不掉了。” 九尾狐的脸上又洋溢起了那甜蜜的微笑,仿佛她的情郎就在她的身边,轻声细语的说着情话。 “我看着那样的禹,只觉得心疼。我告诉他,巫山有个巫山女神,乃是有大神通的先天神邸。我和巫山女神曾经也算有些渊源,我可以带着禹一起去求助她的帮助”。 “听到我这样说,禹那暗淡无光的眼睛里突然那就亮了起来。他抱着我在月光下不停的转圈,说着娇娇,有你真好,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第二天我便带着禹一起去向巫山神女瑶姬求助,巫山女神接下了我的拜帖,见了我和禹。她静静地听完禹的那番摩顶放踵以利天下的精神,又听他描述起那些哀怜背井离乡、饿殍遍野的灾民。可是,她却一直无动于衷。 巫山女神还保持着先天神邸们的骄傲和麻木,她对人族的事情漠不关心,端坐在云端,冷眼看着一切。 眼见巫山女神站起身叫侍女送客,禹有些着急,他走到巫山女神面前跪下,叩首请求道:轩辕氏姒禹恳请巫山女神,救我部族。 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巫山女神却突然顿住了脚步,她回过头看着禹问道:“你是轩辕氏?你和高阳君是什么关系?” 我霎时紧张极了,我是为数不多巫山女神的身份的人,她是少昊同父异母的姐姐。在我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开口的时候,禹已经再次叩首在地回答道:“禹乃是高阳君六世孙”。 巫山女神深吸了一口气,我默默地走到了禹的面前,以防巫山女神突然发难对禹动手。可是巫山女神并没有动手,她甚至没有呵斥和辱骂禹,她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你不是来求我的,你是来让我兑现约定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巫山女神打开手掌念了口诀,只见她手掌上面亮起一个金色的结印。她握住了手心,眼神缥缈,片刻后她看着禹说道:“我曾和高阳君立下誓言,庇佑你们轩辕氏,我会兑现我的承诺。” 于是巫山女神传授给禹差神役鬼的法术、防风治水的天书,帮助他止住了飓风;又派遣侍臣将巫山炸开一条峡道,令洪水经巫峡从巴蜀境内流出,涌入大江。整个巴蜀之地的水患,彻底被解决了。 一时间巴蜀百姓对禹感激涕零,他们对禹推崇备至,对他的赞叹和臣服,完全超过了对舜帝。而重华见巴蜀水患已平,暂时没有了处决禹和夏后氏的借口,危机就此告一段落。 九尾狐突然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发,继续说道:“我以为,禹会跟我一起回家了。我们的孩子启儿,他到现在还没有见过,我以为,他会很急迫的跟我回去看孩子”。 “可是我没有想到,禹不经意间看到了我递给巫山女神的拜帖。在事情全部平息,我让他和我一起回家的时候,禹突然对我发难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禹,他看起来十分的愤怒和陌生,他质问我为何递给巫山女神的拜帖上,署名写着:少昊天帝侧妃涂山氏?” 九尾狐团起了九根尾巴完全遮住了自己的脸,它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对他据实以告,说了我曾做过少昊侧妃的事情。我没想到禹突然像疯了一样掐住了我的脖子,我从来不知道,禹竟然有着那么大力气和那样恐怖可怕的样子。 他忽然间就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害羞腼腆的禹,也不是我那温柔沉默的丈夫。我在竟然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杀意”。 洛子真张大了嘴,对着珈琮元问道:“大禹是突然得了失心疯吗”? 珈琮元好笑的看着她,摇了摇头,“这是男人的占有欲”。 “为什么”?洛子真依然不解。 “我当时,也一样不明白为什么”,九尾狐的声音越发悲苦。“禹质问我为什么欺骗和背叛他,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我做少昊侧妃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连高阳君都还没有出生,怎么就成了欺骗和背叛禹了?” “可是禹完全不听我的解释,他简直要气疯了。他甚至羞辱我,问我启到底是谁的孩子,是不是少昊的遗腹子?少昊天帝早已神陨数百年,启才刚刚出生,怎么可能会是少昊的孩子?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当时也是被他的话气疯了,我对着禹冷笑的嘲讽道:曾经在神界有个传闻,我和高阳君私通,更珠胎暗结。你怎么不猜启是我和高阳君生的?是你的高祖。” 第197章 变心 珈琮元摇头叹息道:“你当时不该说这样的话”。 九尾狐苦笑,“大禹当时就愣住了,他用一种冰冷的眼神打量着我,用更冷的声音凉凉的说道:你和颛顼帝,竟然也有苟且?难怪绝地天通的时候,你能从神界安然无恙的回来。难怪颛顼帝对妖族深恶痛绝恨不得赶尽杀绝,却对你们青丘网开一面,还封地赐衔,让你们狐妖成为祥瑞之兆。 传闻颛顼帝,还赐给了你们青丘一样先天至宝——息壤。 禹掐着我脖子的手越收越紧,他贴在我的耳边冰冷的问道:这一切,都是你拿身子换来的吗?嗯? 少昊天帝……颛顼帝……你到底伺候过多少人?到底有多少男人?你们青丘,千百年来就仰仗着你的裙下之臣,就靠你委身一代代君王,才换来如今的地位和势力吗? 我实在无法忍受禹对我和青丘这样的羞辱,我用神力挣脱开禹的禁锢,反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我对他呵斥道:“你放肆……” 禹终究是凡人,他被我一个耳光打翻在地,嘴角开始流血。他真的被我打懵了,跌坐在地上过了很久才有了反应,他看着我笑了起来。那笑容冰冷又刻毒,看的我全身毛都要炸了。 禹笑着对我阴阳怪气道:我确实不该放肆,请问,你是希望我以后尊称你为天妃娘娘?还是……六世高祖母?” “大禹为什么会这样的多疑和偏执”?洛子真看着神情悲苦的九尾狐,不自觉的也红了眼眶。“上古三皇五帝,那样的大圣贤者,怎么会那样的小心眼?为什么说话如此刻薄?” “他怎么能对刚为自己生完孩子的妻子,说出那样伤人的话?” 九尾狐看着洛子真,竟然用一根尾巴摸了摸她的手臂。她淡淡的说道:“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高阳君的血脉有缺陷。” “他的血脉里天生就蕴含着暴戾偏执,阴鸷弑杀。越是自身优秀的后代,越是多的继承了先祖力量的后代,就越严重。 他们受血脉影响,会无法控制内心的阴暗面。他们对自己在意的人,会疑心深重到可怕,更会有几近疯狂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他们会越来越失控,甚至变得嗜杀成性。” 珈琮元站定了很久,想到历史上那些千古一帝的君王们,他们……似乎都有这样的问题。 所以,难道这就是人皇血脉埋在骨子里的缺陷吗?他们都是圣君,都是雄主,可正是因为他们自身的优秀,因为得到了血脉中更多的力量,所以他们受到了更多的影响。 这就是人族一统天下的代价吗?越纯正的血脉,越优秀的后裔,就越像个……疯子…… 那些一统天下震慑山河的君王们,后期大多渐渐的疑心深重,行事偏激,刚愎自用,暴戾嗜杀。所以帝王之路就是孤绝之路,所以帝王只能称孤道寡,因为他们注定是孤家寡人。 这仿佛,是颛顼帝刻在血脉里的诅咒。 这是……人族当年绝地天通被降下的神罚和天谴吗?让人族的至高统治者孤独,痛苦。伴随着血脉世世代代被诅咒下去,永不解脱。 “然后你们就翻脸决裂了吗”?洛子真轻柔的抚摸着自己手臂上的狐尾,她有些心疼这九尾狐。 “我当夜愤然离开回来了青丘,我以为禹不会来了”。九尾狐将自己的身子又缩了缩,似乎觉得有些冷。 “第三天禹就来了,他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他抱着启逗他玩,看到我便跟着我回到了房里,他抱着我不撒手,轻声细语的哄道:娇娇,我实在是气昏了头。因为太在乎你了,所以才会那样,我连自己先祖的飞醋都吃,是不是蠢透了? 那时候的我,真的以为禹是想通了。爱令智者昏,我白活了千年,被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用最低劣的花言巧语骗得团团转。 禹确实是想通了,可是他想通的并不是不应该疑我伤我,而是想通了什么才是他最需要的。他那时候,还不能失去涂山氏这个强大的靠山和盟友,他还不能失去我这只青丘的九尾狐。 他和他的先祖一样,有着极大的野心。为了达到他最终的目的,他可以隐忍,可以蛰伏,可以将心中的怨恨都暂时埋到深处,装作若无其事,可以继续花言巧语的哄骗我。” 珈琮元似有所感,叹息道:“世人皆说狐族聪慧,原来只要动了情,都是一样的一叶障目”。 “所以大禹治理完水患,得到天下之后,便将你抛弃了”?洛子真有些不满的质问道:“呵……男人”。 九尾狐沉默了许久,喃喃自语:“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若真的只是将我休弃,那我也不会恨他。爱他是我心甘情愿的事情,哪怕痴心错付,我也与人无怨”。 “可是……可是禹的野心实在太大了”。九尾狐突然站了起来,神情不再悲苦,那双狭长的狐眼中,甚至有些泣血。 “他想得到高阳君当年赐给我们青丘的息壤,他不能允许天下还有青丘这样雄霸一方的兽族势力。他要灭了青丘,将我们狐族赶尽杀绝”。 “我带着禹去了青丘的禁地找到了息壤,禹彻底平定了天下水患,也了解了打开青丘禁制的方法”。 “我们狐族为他四处征战,推举他为天下共主,打着光复轩辕氏的旗号将重华的江山夺了过来。他答应过我,不杀重华的,他说只会将重华流放。直到防风来告诉我,禹在苍梧之野将重华杀了”。 九尾狐低下头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张狐狸的脸上却让人看到的人类才有的伤心。 “我听到消息去找他,想质问他明明答应了我,不杀重华的。可是……可是没想到……我去的时候,竟然看到他在书房里搂着一个人类女子”。 第198章 弑母 洛子真咬住了嘴唇,抓紧了手中的狐尾,她似乎沉浸在了九尾狐的情绪中,仿佛看到了自己心爱之人的背叛。 “我听见那女人不停的在撒娇,禹抱着她安慰。禹要她再等等,他已经得到了息壤,等灭了青丘,就会处理掉我。 我就那样站在门外,如坠冰窟,全身的血脉都仿佛冻住了。防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他和伯益一起拉住了我。其实他们多虑了,我所有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没有推开那一扇门的力气,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喉咙仿佛死死的被堵住了。 我不敢相信里面那个搂着别的女人说要杀我灭我全族的男人,是我的心上人,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 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之后,我抱着启匆匆离开了人族。我回到了青丘,告诉阿爹和哥哥,禹已不再是我们的盟友。” “典籍上并没有记载大禹和涂山氏反目成仇,互相征战”。珈琮元看着抽泣的洛子真和九尾狐,莫名的感怀伤感。 九尾狐勾起嘴角,淡淡的说道:“君王想要抹掉什么,又有何难呢?” “对于我的离开,禹没有任何反应。他也许是听防风和伯益说了什么,也许是新人在怀,对我根本不在乎”。 “直到人族各方诸侯合兵围住了青丘,我们狐族倾尽所有辅助的君王,最信任的盟友,彻底的背叛了我们”。 九尾狐的眼泪簌簌而下,整个眼眶红的仿佛在泣血。 “原本……原本我们自保归于山林也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谁都没有防备十来岁的启儿,我们都忘了,他是禹的儿子,是轩辕氏的血脉”。 九狐尾的哭声越发凄凉,她脸上的毛发都完全被打湿了。“阿爹将启儿抱在怀里护着孩子们从后山密道逃走,阿爹……阿爹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他爱若珍宝的外孙会在他的怀里,用神兵利器给他致命一击”。 “哥哥听闻来报阿爹身亡,立刻冲到后山,可是却被早已埋伏在那里的人族用阵法困住。启打开了密道,放了禹的军队进来”。 “禹手持高阳君留下的盘龙神剑,亲手斩下了哥哥的头颅”。 “我疯了一般的跑过去,可是大势已去,青丘已从内部被攻破。阿爹和哥哥身死,人族军队在青丘里展开了屠杀。我护不住它们,我护不住我的子民,我被控制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青丘的子民被血与火中尖叫和哭泣,他们……甚至连没有化形的狐崽都不放过。” 洛子真突然抱住九尾狐的脖子,扑在她雪白的前襟毛发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一人一狐就这样互相依偎着哭泣,珈琮元看着,心中酸楚。 “是大禹下令让启将你囚禁在这里的吗”?等九尾狐和洛子真收住了哭泣,珈琮元才缓缓的开口。 没想到九尾狐却是摇着头,露出了一个刻毒的微笑。 “我一直被禹用阵法关押在屋子里,我让他杀了我,他却一直不下手。他有时候来看我,什么都不说,就是那样看着我。我知道,他是来欣赏他的丰功伟绩的”。 “禹扫荡了天下所有残余的妖族领地,他真正做到了一统天下唯吾独尊。他自豪的对我说,他即将制作九鼎重新划定天下九州。他将会成为最伟大的君王,以后他的成就会超过高阳君。只要我乖乖听话,他就放我出去,让我继续做尊贵的大后娘娘”。 “我狠狠的呸了他一口,诅咒着他背信弃义必遭天谴。我说他不配和高阳君相比,他永远都不可能比的上高阳君那样的人。禹的脸色难看至极,他不理会我的谩骂和挣扎,他蛮狠的惩罚我,昭示着他的无所不能。 我一边挣扎一边哭喊着:天道昭昭,你一定会遭到报应。 那时候的禹,恐怕做梦都没有想到,他的报应竟然会是自己的亲儿子”。 九尾狐的脸色越发阴沉,眼神也越来越刻毒,她的语调尖利了起来。 “禹后来渐渐有了很多的女人,都是人族,他和她们生了其他的孩子,纯正的人族血脉孩子。启因为有着狐族的血统和我这个不能见天日的生母,继承人的地位越发岌岌可危”。 “可是我那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的启儿,怎么会是束手就擒的无能之辈?” “为了划清和妖族的界限,为了表示他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之位。启趁禹不在的时候,将我拉至斩妖台,要当众处决了我”。 防风冲过来阻止了启,硬是拖到了禹赶回来。没有想到,禹竟然对启大发雷霆,制止了他,我当时已经重伤,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被带到了哪里。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这栒状山上,还有着一些从青丘跑出来的小狐狸。 它们告诉我,是防风大人在青丘覆灭的那天在乱军中救下了它们,将它们带到这栒状山中。那日之后防风将我带走了,禹事后将启软禁了起来,准备废掉他。防风将我安置在这里交给族人之后,回到人族就被禹杀了。禹竟然以防风会议迟早这样荒诞的理由,将一直辅佐他的防风给杀了。 再后来伯益来到这里准备再次将我带走,他告诉我,禹会诸侯江南,计功而崩,因葬焉,命曰会稽。防风回去自知命不久矣,死前拜托于他,等禹不在了就将我们送走。 可是我们还没有来得及离开栒状山,启就赶了过来。我怕连累伯益让他先走,独自在这里等待着我的儿子。 启想杀我,却杀不了我。禹竟然在我身上下了禁制,哈哈哈……我的儿子要杀我……我的仇人却死后护住了我……哈哈哈…… 九尾狐的表情逐渐癫狂了起来,她声音尖锐凄厉,放声大笑。 “启……吾万年神魂不灭,静待你的天下如何亡,哈哈哈哈……” “时日曷丧,予汝偕亡……” “哈哈哈……” 空旷的溶洞中,九尾狐貌若疯狂的笑声久久回荡着,充斥了洛子真和珈琮元的耳膜,震的二人心中激荡。洛子真修为低下,气海翻腾不止之下,竟然有呕血之感。 第199章 另一只九尾狐 珈琮元发现她的不对劲立马走到洛子真身后,本能的摁住她的背部,开始给她输入灵力。 洛子真缓和了之后,却再次走向了九尾狐,默默的抱住对方的一只前爪,整个人毫无形象的趴在了上面继续哇哇大哭。 “大后娘娘,夏已经亡了”。珈琮元看着对九尾狐毫无防备心机的洛子真,心中莫名的一软,他依然靠近到了对方身旁,以防这位上古大妖会暴起失控对洛子真出手。珈琮元对自己这不受控制的行为心中暗道:难道……我真是她的宠物?不然为什么会不自觉的在意她? 九尾狐听到这句话反应却是很平静,似乎早就知晓了一切。它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夏亡了。我也知道自启开始,天下公器便归为私有。他们父子,一个比一个野心勃勃,一个比一个惊世骇俗”。 洛子真微微有些诧异,她仰起头看着九尾狐的下巴问道:“大后娘娘,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自然是因为我们青丘还没有死绝”,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洛子真和珈琮元的身后传出。 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在他们来时的黑暗甬道中发出回响声,仿佛闷鼓在敲。不多时,一位容貌艳丽的男子从甬道中走了出来。那男子容貌倾城,妖艳非凡,尤其那一双眉眼,眼波流转之间就媚态横生,让人移不开眼。倘若不是他先开口说话,恐怕洛子真会以为他是个美女。 “哇……哦……”,洛子真发自内心的发出赞美,“你长得真是美啊,你……就是传说中的狐狸精吗”? 那男子对着洛子真抛了一个媚眼,娇嗔道:“你觉得呢”? 洛子真眼冒星星,一直盯着那男子的脸上看,边看边搓着手兴奋的嘀咕着:“哇……狐狸精哎,活的狐狸精哎,真的是狐狸精哎……还是个男狐狸精哎……” 珈琮元见到洛子真那副没出息的样子,突然就有些不悦,他那惯来清冷的脸上,表情更是冷了几分。那狐狸精看到珈琮元冷脸在旁,表情突然微妙极了,他看向珈琮元的眼神古怪的很。 他面带微笑的走到珈琮元面前,媚眼如丝的看着他笑道:“啊……明王大人,好久不见了”。那一个“啊”字异常婉转曲折,声调先是上扬而后降下,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暧昧之感。 洛子真发现这花美男完全无视了自己,只是直勾勾的看着珈琮元,心中涌起了淡淡的忧伤。唉……洛子真叹了口气,我讨厌这个看脸的世界。 “明王大人凤鸣岐山之后便神隐数千年,我还当此生再也见不到您了呢”?美貌男子朝着珈琮元越贴越近,笑容也越来越暧昧,“我还想,能再侍奉一次凤主大人您呢”。 珈琮元面无表情的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对方的距离。 气氛陡然尴尬了起来,洛子真轻咳了两声,她走到珈琮元旁边不动声色的挡在他面前。她咧开嘴龇着牙对美貌男子笑道:“他不是凤凰明王,他只是我养的一个从从精,你认错人了,哈哈……认错人了……误会……都是误会……”。 美貌男子疑惑的转头看向九尾狐,九尾狐又哈哈大笑了起来,“明王大人前几日历天雷之劫,如今记忆全失。被这位……这位公子所救,不知为何明王大人如今坚持认为自己是他所养的宠物。 美貌男子听到九尾狐这样说,又转头看向珈琮元上下打量了一番,接着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笑的几乎是花枝乱颤,甚至伸手扶在了旁边的墙壁上。笑的是眼泪横飞,弯腰捶胸,很不雅观。 洛子真的脸又红了,虽然她诓横霜君不太道德,可是这两只狐狸,有必要笑成这样吗?有这么可笑吗? “宠物……哈哈哈……宠物……”,那美貌男子笑的越发放肆,脑袋上甚至还冒出了两个尖尖的狐狸耳朵。 洛子真看到那双耳朵“嘤咛”了一声,又目不转睛的看向美貌男子,眼中是按捺不住的渴望。好想摸一下啊,嘤嘤嘤……本来就长得这么美,竟然还有一对小耳朵,这也太犯规了吧,嘤嘤嘤…… 珈琮元的脸色更冷了,美貌男子撇到他那仿佛千年寒冰的脸色,立马止住了放声大笑,拢了拢衣领,规矩的站到九尾狐旁边,喊了一声:“姑姑”。 “你又是何人”?珈琮元见洛子真的眼睛都从那男狐狸精的身上移不开了,心中越发不爽。心道这个见异思迁的主人,看到这狐狸便就这幅姿态,真真是不靠谱的很。 “对呀对呀,美男子,你是什么人呀”?洛子真颇为狗腿的接着后面问着,她看着那对毛茸茸的小耳朵,心里痒极了。 “我是谁?我也是九尾狐呀”。那美貌男子靠在九尾狐的身上,舒展了一下身体。“对了,我还有一个名字,你们人族应该更熟悉,我是妲己。” “什么”?洛子真的眼珠子都要瞪掉下来了,她结结巴巴的说道:“妲……妲己……?封神榜那个亡国妖孽的妲己?妲己……妲己应该不是女的吗?” 美貌男子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回答道:“我可不是妖孽,我才是封神的第一功臣。” “女人男人有什么区别吗”?美男子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垂下的秀发,“我是男是女,纣王还不是都爱我。” “他知道我是男人也还是爱我,哪怕知道我是狐妖,还是依然爱我。他心甘情愿为我做一切,也心甘情愿让我亡了他的国”。 “纣王,帝辛呐”。美男子的眼中闪耀着得意无比的光彩,“他可是最后一个人皇,我断了人皇的血脉,哈哈哈……” “姬昌那旁支血脉,当了天下共主也只敢称天子,天下从此再无人皇了,哈哈哈哈……” 美男子突然整个人都凌厉了起来,仿佛一把随时可以出鞘的利剑。他带着报复的快感笑道:“这是轩辕氏,是人皇血脉,欠我们青丘的血债”。 洛子真糊涂了,她不解的问道:“殷商并不是大禹和启帝的后代啊?你们……是不是报错了仇?” 第200章 商出何嗣 听到这句话九尾狐和妲己一起又看向了珈琮元,妲己勾起嘴角朝珈琮元问道:“明王大人可还记得商出何嗣吗?” 珈琮元从善如流的答倒:“天降玄鸟,降而生商”。 他说完后发现九尾狐和妲己依然对他看着,他也有些疑惑,难道典籍中记载的又有出错? 九尾狐摇了摇头,“看来明王大人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当年正是你抱着刚出生的契找到了青玄大人,将契交由他抚养。” 珈琮元震惊无比,他脱口而出道:“为何?” 九尾狐歪着脑袋,“具体我也不清楚,青玄大人只同我说,因为你说高阳君要杀光自己的孩子”。 九尾狐低下了头,语气无奈,“高阳君后来确实性情大变,暴戾无比,嗜杀成性。当年若不是还有凤主大人能阻拦一二,恐怕高阳君真的要对自己的天下和臣民,肆意大开杀戒了”。 珈琮元沉默,关于颛顼帝的记载,前中期和后期确实是完全不一样的。 可是…… 珈琮元问出了心中不解:“颛顼帝在典籍中后期确实无道,我有些不解,颛顼大圣那样的神通和威压,他为何不让史官更改一二,而是要留下自己那么多不好的记载?” 九尾狐偏过头,语气严肃了起来。“高阳君那时候,人族刚刚建立礼法和制度。那时候的史官,都是原来天界的神官,自有风骨原则。发生的事情可以抹去,可以不记,但绝不可粉饰太平,肆意篡改”。 “高阳君曾让史官更改少昊德衰这四个字,可是史官不从,他立刻杀了这位神官。又传唤了他的儿子过来,要求他将那四个字改掉。可那位神官的儿子却拔剑自刎于父亲尸体旁,宁死不改”。 “高阳君大怒,又将那位神官的小儿子传了过来,依然要求他将少昊德衰改掉。那不过十多岁的小儿,不哭不惧,只是跪在父兄尸首身旁三跪九叩之后,触柱而亡”。 “一门三列皆为四字而死,高阳君终于妥协,并传唤神官长孙让其带回尸骨。可是不一会派出去的人就回来禀报,神官长孙早已等在殿外。 高阳君疑惑,将那八岁孩童带进来问他为何在殿外。只见那孩童不卑不亢道:阿爷,阿爹皆殁,亚父被召之时就将我一同带了过来。他对我说如果天帝召我,那必定是他也不在了。届时我进来后,只需坚守史官之责,以身殉道即可。 高阳君大震,下令将他们三人厚葬,更是将神官八岁长孙封为太史令,给予嘉奖”。 珈琮元愕然,原来历朝历代史官的这份风骨,宁折不弯的气节,是自上古时代就遗留下来的。当年自神界而下的第一批史官神官们,将立史必正的原则传给了人族,从而影响了千秋万代。 九尾狐突然掏出了一根鸿雁的尾羽,她递给了珈琮元。“这是伯益当年给我的,说是防风来不及交给我的东西。我琢磨了几千年,也没明白这根尾羽到底能有什么作用?” “阵法,符咒,我都试了,都毫无反应。” 洛子真瞅了瞅珈琮元手上的尾羽,又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向了九尾狐。“大后娘娘,几千年了,你竟然依然没明白这根鸿雁的羽毛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九尾狐和妲己一起不解的看向这个不起眼的人族女人,洛子真从珈琮元的手中拿过那只尾羽,柔声道:“鸿雁传情,以托相思”。 “在人族的规矩里,下聘的时候,是一定要送鸿雁的”。 九尾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傻,它似乎是不敢相信洛子真的话。防风他……他竟然……九尾狐在脑子飞速的回忆着千年前的一幕幕,那个一直在禹身边的男人,他的身形相貌,在九尾狐的记忆中已经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了。 那些年,她的眼里,心里只有一个禹,根本看不见旁边的人。她从来未曾注意过,站在禹身边的那个人,用着怎样眷恋的眼神看着她。 “大禹借口迟到之事杀防风氏,这一直是他后世为人所诟病的污点,也是世人千年疑惑的地方”。珈琮元走到九尾狐面前,双手将那鸿雁尾羽递给了它。“真相终于是水落石出了,大禹那样的雄主,如何能够容忍一个肖想他妻子的男人活着?” “尤其在他知道防风当日在青丘私自窝藏狐族,更在斩妖台上,将你救走藏起来之后”。 珈琮元悲悯的看着九尾狐,“大禹杀他,不冤。” “防风为你而死,亦是不悔”。 九尾狐颤抖着握着那尾羽,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几千年了,她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无数遍回忆起当初的爱和恨,回忆着她的禹,她的启儿,她的阿爹,兄长,族人。 可是独独没有去花片刻的时间去想过,那个叫防风的男人。 这份痴情,竟然迟了足足几千年她才得以知晓。这份愧疚,酝酿了几千年突然排山倒海的向她袭来。 九尾狐双手握紧了尾羽,呢喃着防风的名字,哭的泣不成声。 妲己送洛子真和珈琮元出去的时候,一直神色暧昧的对着珈琮元上下打量。那眼神仿佛带着钩子,让人十分不适,珈琮元无奈,回头对着妲己正色道:“我真的不是凤凰明王,你和他之前发生过什么我并不知晓,可是都与我无关。” 妲己听到却是更加暧昧的靠了过来,“你觉得我们发生过什么?那你想不想,和我发生一点什么呢?嗯?” 珈琮元后退一步,“凤凰明王乃是颛顼帝的结发之侣,想必对你应该是没有兴趣的。你也不必如此诈我,这并无任何意义”。 妲己脸上的假笑慢慢的垮了下来,他皱了皱鼻子,不满的说道:“你就算失忆了,也还是这么一副清冷疏离的样子,真是讨厌”。 洛子真在旁噗嗤一笑,她对着妲己笑着,语气揶揄:“跟我说说呗,你和凤凰明王到底发生过什么?你真的绿了颛顼帝吗?” 第201章 你从没想过他是真心爱你吗 妲己撇了撇嘴,痛心疾首的说道:“武王伐纣朝歌被围之后,明王大人来到皇宫要带走纣王在宫中的沧海遗珠,那个仅剩的人皇血脉。我想着如果能勾引到他,就可以让他帮我来栒状山救姑姑出来,于是便悉心打扮了一番去找他”。 说着妲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明王大人那般不解风情,如同一块木头。我甚至都用了魅术,可明王大人面对我的痴缠不仅无动于衷,甚至都懒得搭理我,找到那个孩子之后,他就走了,从头到尾连正眼都没看过我一眼。唉……实在让人备受打击。” 洛子真哈哈大笑了起来,而后赶紧收敛了笑容,对着妲己抱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 珈琮元听他说完嘴角抽了抽,不客气的对他说:“依我之见,你当时若是好好跟明王大人说,他未必不会答应,毕竟大后娘娘也是明王大人和高阳君的故人。只是你用了那种方式,反而让明王大人敬而远之,懒得理你了。” 妲己呲了呲牙,愤愤不平道:“你什么意思”? 珈琮元依然冷冷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长得不好看?纣王可是被我迷的死去活来,乱了心智”,妲己并不服气。 珈琮元眼神有些暗,他对着妲己问道:“你真的觉得自己的容貌绝世无双,世间第一吗?承恩不在貌,纣王那般对你,拱手山河讨你欢,想必是真的倾心于你,并不是只因为你个美人”。 “身为帝王,他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何况你还是个男人……嗯……男狐狸……难道你就从来没想过,他并不是被你迷惑心智,而是真心爱你吗?” 妲己愣住了,一直不正经的神色荡然无存。 珈琮元对着发愣的妲己继续说道:“纣王拿天下权柄和人皇血脉来豪赌,赌你的真心。可却输得一败涂地,成了千古罪人,成为了永远刻在历史耻辱柱上的昏君”。 “颛顼帝的人皇血脉难得出了这么一个情种,可惜……也许,这就是报应吧……”。 妲己没有将他们送出洞口,而是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黑暗的甬道中,直到洛子真回头,再也看不见他。 洞口等待着数只小狐狸,看到他们二人出来,客气的对着珈琮元行礼道:“明王大人,这山林路况复杂,又有阵法,我等送你们回去。” 珈琮元点了点头,下意识的拉住了洛子真的手腕,跟着两只小狐狸回到了木屋。 珈琮元送别了小狐狸之后,回房看见洛子真还呆坐在桌前的椅子上。 “你在想什么”?珈琮元在怀中拿出他们在路上摘的野果,递了一个给洛子真。 洛子真下意识的接过来,咬了一大口,嘴里嚼着果子含糊不清的说道:“我今日受到的冲击太多了,还没缓过来”。 “太乱了,哎呀我都要捋不过来了”。洛子真又嘎嘣咬了一口果子,“那九尾狐真是可怜,咱们回去后你找承影君问问,看看他能不能有办法救它出去”。 珈琮元原本正在给自己倒茶,手却突然顿住了。“承影君……是何人”? 洛子真猛然反应了过来,嗷了一嗓子,差点被果核呛住。她一面咳着,一面圆着自己的话:“就是……咳咳……承影君他是……是我们玄门中……咳……咳……最厉害的一个……咳咳……仙君”。 珈琮元给她拍着背顺气,柔声道:“你吃慢一点,这里还有很多,急什么”。 洛子真喝了一口水压下去之后,故作镇定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毕竟承影君是千年化神第一人,所以我猜测他可能有这个本事吧”。 珈琮元伸出一只手指指了指洛子真:“你认识承影君吗”? 洛子真摇摇头。 珈琮元抿了抿唇,又指了指自己:“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你的一个宠物,去找承影君帮忙,他会答应?” 洛子真皱眉,但是眼神却依然倔强。片刻后她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答道:“因为你长得好看”。 珈琮元无语,他这个主人,何止是不靠谱,简直神经病。 两人囫囵吐枣的将野果全部扫荡干净之后,洛子真看了看一身狼狈的自己,表示自己要去河里洗个澡,让珈琮元先休息。 木屋的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洛子真走到河边将外袍潇洒的扔到地上,刚撒欢的跑到水里,正准备解开自己的外衣。 突然……她远远的看见珈琮元也走了过来,她吓得在水里一个打滑没站稳,摔了下去。洛子真正被水呛的头晕目眩,忽然一双有力的大手抱住了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洛子真的后背紧紧的贴在珈琮元的怀里,腰部被他的双手紧紧的搂着。洛子真清晰的感觉着珈琮元胸膛里心跳的律动。咚……咚……的声音从洛子真的后背一直传导到她自己的心脏,她感觉心口要炸开了。 “你在搞什么?丢下我一个人自杀吗”?珈琮元不满的声音从头顶后方传来,洛子真拉回了理智。 她立刻转身推开珈琮元,整个人脖子以下都埋在瞌水里。她讪讪的笑着,举了举手:“我在洗澡呢,刚刚是脚滑……呵呵……脚滑了一下”。 “洗澡”?珈琮元看着洛子真挑眉,“你穿着衣服洗澡”? “是呀是呀”,洛子真连连点头,随口胡诌着:“这样洗衣服和洗澡一块进行了,我这不是懒嘛,就一起洗了”。 珈琮元半信半疑,不过看着自己的衣衫也基本都湿了,干脆也学着洛子真将脖子以下都埋在了水里。 “那我们一起洗吧”。 洛子真干笑了两声,无奈的表演起了洗衣服和洗澡同时进行。 洛子真借口没有带衣服,表示自己先回去换衣服,再帮珈琮元带干净的衣服过来接他。珈琮元本想和她一起,洛子真却十分恶心的用油腻至极的表情说着:“你可是我的心肝小宝贝,我可不能把你冻着了”。 珈琮元成功得被恶心到了,洛子真趁机开溜。珈琮元一个人静静的泡在水里,仰面看着天上那轮皎洁的月亮。 第202章 任性的横霜君 洛子真拿的是这木屋里原本放置的衣物给珈琮元穿的,她目测了一下应该是差不多的。可是完全没有想到,珈琮元穿上之后,竟然合身的可怕,仿佛就是特意为他量体裁衣的一般。 洛子真再看看自己一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模样,蹲下来将裤腿又往上卷了几道。 两人回到房间后,洛子真看着慢条斯理脱的只剩里衣的珈琮元,内心又陷入了理智和欲望的挣扎。 她坐在桌前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只恨自己为什么不够禽兽。珈琮元自然的坐在床上,对着旁边拍了拍对洛子真喊到:“过来”。 洛子真抬头,只见珈琮元的长发随意的散落着,有几缕落在胸前。那十分合身的里衣将他精瘦有力的腰肢和胸前的胸肌衬托的淋漓尽致。 洛子真深呼吸了一口,默默的走到床边坐下。珈琮元突然偏过头,拉住了她的手臂,脸贴了过来。一瞬间洛子真的呼吸都停住了,她的心脏狂跳,全身都在颤抖。 “你睡里面”,珈琮元跟她错了个身位,将她挤向了靠墙的位置。然后自然平静的平躺下来,双手合十。 洛子真在瞬息间感受到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已经将平生所学所有的脏话都在脑中过了一遍。然后愤怒的捏起小拳头,砸了几下墙,感觉到疼之后又默默地收了回来,背对着珈琮元做了几个深呼吸。 洛子真实在是太累了,片刻后她就沉入了梦乡,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珈琮元夜里被热醒,发现洛子真竟然像个八爪鱼一般缠在了自己身上,尤其一条大腿很不客气的压在珈琮元的腿上。珈琮元无奈,只有把这位不靠谱的主人的大腿推下去,又给她也摆了一个标准的睡姿,然后自己再躺下。 这一晚洛子真睡得非常好,她甚至还做了个美梦,梦到妲己变成了一只可爱的小狐狸被她抱在怀里反复抚摸撸毛,还给她捏着它那对尖尖的小耳朵。 醒来之后洛子真心情特别愉悦,珈琮元看到她带着笑意醒来也好奇的问了句:“你是梦到了什么这么高兴”? 洛子真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的回道:“我梦到昨天见到那个男狐狸”。 珈琮元原本含笑的嘴角突然就抿了下去,明明人跟我睡在一起,心里却惦记着那只男狐狸?呵呵……要是它愿意给你养,恐怕你恨不得马上就把我扔了吧?那只狐狸哪里好看了?长的不男不女的,眼光真差…… 珈琮元将手里的绢布重重的砸进了水盆,转身就走了出去。洛子真一脸懵逼,她不明白为什么上一刻还好好跟她说话的横霜君,突然就生气了? 洛子真走了房门后,就看到坐在走廊里的珈琮元。横霜君没有了往日里的清冷和拒人千里之外的礼貌疏离,他气鼓鼓的坐在那里,表情十分生动。 “你怎么突然就生气了”?洛子真不明所以的坐在他旁边,撞了撞他的肩膀。 “你昨晚明明跟我睡在一起,你还抱了我。可你心里竟然在想那只狐狸,你是不是不想养我了,想去养那只狐狸”?珈琮元站起身对着洛子真一顿控诉,然后又走了,这次是直接进了书房,“啪”的一声将门关上。 洛子真凌乱的坐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横霜君你到底在说什么鬼?你这样硬撩,我特么的很容易把持不住啊。 到了午膳的时候,洛子真敲了敲书房的门,叫那只傲娇的从从精出来吃东西。早上又有小狐狸上门,给他们送来了不少食材,洛子真忙碌到现在,总算弄了一桌还能看的菜肴。想着一会横霜君被她投喂的开心了,也就不生气了。 珈琮元面无表情得打开了门,又面无表情的吃了午饭。本来他吃的挺好,但是听到洛子真说这些东西都是狐狸们早上送来之后,又摔了筷子,不吃了。 洛子真看着孩子脾气的珈琮元,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横霜君这一辈子怕是都没这么任性过吧? 关于横霜君的事,她听表姐说过不少,自幼被姑射山的长老院首座带在身边教导,当做未来的宗主培养,教育的十分严苛刻板。不到弱冠之年就遇到家变,小小年纪为救母亲和胞弟耗尽心血,甚至重伤闭关十数年才恢复。 父母感情不睦,胞弟天赋过人却脾气异常古怪乖张,他生为长子,便早早的承担起了很多责任。在外要撑起姑射山的体面,在内又要面对那样头疼的一家人。 听闻那年弱水之滨天魔族封印松动有部分魔族逃出,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前去镇压。人人皆道横霜君横刀立马,傲雪欺霜一人横扫数百魔族。可是这其中的凶险和困难,又有谁知道呢? 洛子真突然觉得,她有些心疼横霜君。心疼他从未当过孩子,从未耍过脾气,从来都是隐忍的温和的清冷的,就像庙宇中被高高供奉起来的神邸,了无生气。 横霜君两百多年没有过任何情感经历,世人都说他一心向道没有七情六欲。可是洛子真却觉得,他只是习惯了孤独和忍耐,并且他打算一生一直这么孤独和忍耐下去。 洛子真又开始暗自神伤了起来,我要是能活下去该多好啊。哪怕你一辈子都捂不热,我也愿意一辈子去用尽热情去捂你。你照顾别人,我照顾你。 如果,我能有一辈子,该有多好…… 我真的……越来越舍不得死了…… 我舍不得你,我真的舍不得你。我怕我死了,没有人再会愿意用一辈子去捂热你。来生可以不可以让我做你的宠物,我只想陪着你,我不想以后几百年,你都还是那样孤零零一个人,孤坐在姑射山上。 横霜君,子真此生能遇到你,已是上天给我最大的恩赐和垂怜。 只是我忍不住,总是忍不住的贪心。我总想,能再多陪你一点,哪怕只有一点。 第203章 误伤 洛子真打算着晚饭弄好了再去叫那只生气的从从精,可是没想到珈琮元竟然主动来到厨房找她。 “你怎么来了”?洛子真在衣摆上擦了擦手,“快出去,这里有油烟。你是饿了吗?一会就好了”。 珈琮元看着洛子真在雪白的衣摆上抹了两道黑印子,眉头跳了跳。 “我来是有事跟你说的”,珈琮元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也没什么干净落脚的地方。 “什么事这么急吗”?洛子真走到水池旁将盆里的野果捞出来在盘子里装好,端到珈琮元面前,讨好道:“你饿了的话先吃点果子吧”。 珈琮元看着洛子真端着的果子,没有接。他淡淡的问了句:“这也是那些狐狸送来的”? 洛子真点了点头,“是啊,肉,蔬菜,果子,都是小狐狸们早上送来的,它们可真贴心”。 珈琮元的脸色突然又不高兴了起来,“无缘无故的拿着别人的东西,你倒是心安理得的很”。 洛子真语塞,她心中腹议着:还不是因为要养活你这个精贵的贵人,我自己倒是什么都能糊弄。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讪讪的笑了一下。 珈琮元见她这幅模样心中的火更大了,他一把推开了洛子真端着的盘子,晃的盘子里的果子几乎滚在了地上。 “我不吃狐狸送的东西”,珈琮元转过身不看洛子真,“你到底带我来这栒状山干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洛子真手忙脚乱的稳住身形,护住了盘子里的果子,她没有想到珈琮元突然问这个,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怎么”?珈琮元看洛子真不说话,语气越发不好了。“你见了那男狐狸,舍不得走了”?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不会是因为知道这里有一窝狐狸,特意来的吧?” 洛子真将手中的盘子放在灶台上,慢慢转过身认真的看着珈琮元说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再抓一只母从从,给你配种的”。 珈琮元的表情精彩极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晌后,他磨着后槽牙一字一句的说:“我不需要”。 “明天我们就回去”,珈琮元又羞又愤怒,拂袖而去。 等珈琮元出去后,洛子真靠在灶台旁边,几乎笑岔了气。 生气的从从精晚饭果然没有吃,他一直在书房里没有出来,洛子真敲门他也不理,洛子真无奈只有自己吃了。收拾完毕之后她回到房间,发现珈琮元还是没有回来,想着估计横霜君是真恼了。 难道真的是我的玩笑开的太过火了吗?洛子真开始反省。 可是……我真的不想这么快跟你分开啊。洛子真靠在床头,有些心酸。能和你在栒状山在一起,就像是我找老天偷来的美梦。我真的不想,这么快就醒过来。 一旦从栒状山离开,我回我的轮回宗,你回你的姑射山。等你记忆恢复,想到我在这里这般戏弄过你,怕是必定很恼怒吧?到时候承影君和昭宸仙子怕是要来轮回宗为你讨个公道的。洛子真想到到时候父亲暴跳如雷的样子,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到时候山高水长,高洁傲岸的横霜君怕是再也不会看我这样的人一眼了。我们……也许……就再也见不到。 你转身而过的遗忘,却是我一生的惊天骇浪。 珈琮元早上生气之后便来到了书房,想着看看书打发时间,却意外的发现这不起眼木屋书架上竟然都是竹简古卷,甚至还有不少失传的。 珈琮元如获至宝,不知不觉沉浸了一下午。去厨房找洛子真不欢而散之后又回到书房,孜孜不倦的继续读了起来。 这些古卷全是上古文字,有些晦涩难懂。珈琮元对上古文字有些研究却也不能全部识得,连读带猜的了解了一个大概,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深夜了。 他将竹简小心的放回去后,叹了口气走回了卧房。洛子真此时已经睡着了,四仰八叉的很是没有形象,连被子都全部被蹬在地上。 珈琮元在地上拾起被褥,轻轻的给洛子真盖上,他站在床边横抱起洛子真,想把她往里面挪一挪。可是洛子真却突然双手伸过来抱住了他的肩膀,她依然闭着眼睛,可是却无意识的用头在珈琮元的肩膀上蹭着,呢喃道:“横霜君,别赶我走。求你,别赶我走”。 珈琮元愣住,“横霜君”又是谁?看洛子真这个模样,就像那人是他的心上人一样。珈琮元心中冷笑一声:一会男狐狸,一会横霜君,这个主人可真是……断袖就算了,竟然还如此滥情…… 珈琮元将自己断袖又滥情的“主人”扔到了床里面,面无表情的躺了下来。不一会儿身边的洛子真又拱了过来,八爪鱼一样将珈琮元抱了个满怀。 珈琮元将她推开放好,背过身对着她,心中暗道:“我才不要什么母从从呢”。 第二日洛子真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她看了看近在咫尺抱着自己的珈琮元,闭上了眼睛准备翻身继续睡。然后……她就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一根棍子,她下意识的想把棍子拿开,却听到背后传来一声痛呼。 洛子真惊诧的回过头,就看到了面容有些扭曲的珈琮元。她呆呆的看了看自己那行凶的手,又下意识看了看珈琮元弓着腰捂住不可言说的地方。 “我……”,洛子真脑袋炸了,她刚刚是一记重拳废了小横霜君了吗?这……这可如何是好?灵珊表姐要是知道小横霜君被她废了,会不会来杀了自己啊?他们姑射山,承影君已经是断袖了,这横霜君再废了,会不会一气之下灭了她们轮回宗报仇啊? 啊啊啊啊……要死要死要死…… “我……”,洛子真不也知道该说什么,我帮你看看?唔……好像不大合适。我会对你负责的?好像也怪怪的。 洛子真手忙脚乱心急如焚,为什么一向睡姿优雅早睡早起的横霜君,今天不仅睡懒觉了还贴着自己。她一点心理建设都没有,她万万没想到那个棍子竟然会是…… 第204章 幼童横霜君 突然……珈琮元哭了起来。 不是那种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闷声落泪,而是孩子一般的哇哇大哭。洛子真还想着这个特么的竟然都能把横霜君疼的完全扭曲了吗?就见床上哇哇大哭的珈琮元抽抽搭搭的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出手伤我”? 洛子真凌乱了,这是又……又……又……又失忆了? 失忆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洛子真觉得自己已经被横霜君的失忆无限流弄麻木了。她片刻后镇定了下来,爱怜的看着珈琮元说道:“我是你的主人”。 “主人”?珈琮元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眼神单纯又无辜。“那你为什么要打我”? 洛子真轻咳了一声,“我不是打你,而是……我和你玩闹,一时失了分寸”。 “那个……我是你主人,自然比你厉害很多。我只是……一时失手……一时失手”。 珈琮元一双水光露露的凤眼看着洛子真,咬住了下嘴唇:“我好疼”。 洛子真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那个……我去给你找点药,你不要乱动。” 洛子真飞奔出木屋跑向九尾狐的山洞,在路上正好遇见了来送东西的小狐狸们。洛子真连忙抓着小狐狸问它们有没有疗伤止痛的药,小狐狸们神色有些紧张忙问是不是明王大人出了什么事? 洛子真点了点头,小狐狸们撒丫子就往回跑了,边跑边跟洛子真说让她赶快回去等着。 等洛子真回到木屋的时候,发现珈琮元坐在院子里,托着腮发呆。 她连滚带爬的跑过去抓住他的手问道:“你怎么起来了?你能走路?怎么样了那里?还疼吗”? 珈琮元并没有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而是就那么让洛子真握着。他摇了摇头:“不疼了,就是有点难受”。 洛子真舒了一口气,放开珈琮元的手刚准备站起来就被珈琮元抱住了。洛子真眨了眨眼睛,又一次怀疑自己在做梦。 “你别走,我一个人害怕”。珈琮元有些依赖的在洛子真颈窝蹭了蹭。“这里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洛子真刚准备回答就听到门口一声怪叫,“你这个禽兽,快放开明王大人”。 妲己拿着几株草药站在门口,目眦欲裂的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他气冲冲的跑过来拉开洛子真,对着珈琮元上下检查了一番。 洛子真被美男子拎到一边,不敢说话。妲己边给珈琮元检查边问着:“明王大人哪里受伤了?” 珈琮元一脸无辜纯洁的指了指自己的……妲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下去,转过头有些疑惑的看向洛子真。洛子真点头,艰难的开口道:“嗯,就是……小横霜……哦,不,是小凤凰明王”。 妲己忽的又朝珈琮元转过头,定定的看向了小明王大人,然后清晰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我……”,妲己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帮你看看”? 珈琮元一脸单纯的,点了点头。 妲己的手抖的更厉害了,他刚刚也只是想口嗨一下,这明王大人是中邪了吗?难道其实他早就看上了自己,一直在玩欲擒故纵? 妲己陷入了理智和欲望的挣扎。 可这挣扎没有持续太久,洛子真气鼓鼓的跑了过来,用力的拍掉他的手,对着他吼道:“你休想”。 珈琮元一脸平静,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其实现在已经不疼了”。 妲己又吞了一口口水,好奇的问了句:“那里……怎么受伤的呀”? “他打的”,珈琮元指着洛子真,平静的控诉。 妲己惊呆了。 不是,明王大人你……你是山珍海味吃多了想换点口味尝尝小咸菜吗?这个身材干煸相貌平庸的小丫头,哪里值得你强上了?啊呸……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竟然还敢反抗明王大人。要知道能得明王大人一亲芳泽,这可是你的福气。 面对妲己凶狠的目光,洛子真满脸通红的摆着手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是误伤……误伤……我怎么会……” 洛子真想说的是:我怎么会伤害他。可是妲己没等她说完就自行领悟了。他媚眼一翻,嘲讽道:“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反抗,你其实心里巴不得吧?哼……不知道早肖想明王大人多久了,狼子野心”。 洛子真被戳穿心思,脸红的更厉害了。 “明王大人”?珈琮元疑惑的指了指自己,“这是我的名字吗”? “不是”,洛子真立马否认,“你叫从从,是我养的从从精”。 妲己露出了一副意味深长的假笑,洛子真拉着他的胳膊凑在他耳边小声的说道:“他今早起来又失忆了,还变的……变的有些奇怪”。 妲己想了想明王大人今天的反应,确实有些怪异。他小声的回问洛子真:“他不是失忆过一次了吗?还能再失忆吗?” 洛子真认真的点了点头,“可以的,他这已经是第四次失忆了”。 妲己和洛子真一起蹲在地上,看着珈琮元如同小儿一样咯咯笑着追着小狐狸满院子跑着玩,双双陷入深思。 “要不?还是带着明王大人去给我姑姑看一下吧”?妲己摸了摸下巴。 洛子真沉默。 “他这样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妲己忧心忡忡的看向珈琮。,“若是颛顼帝他日找到凤主大人,发现他傻了,一怒之下怕是不好交代啊”。 会有危险?洛子真咬了咬下唇。我虽然很想能和你继续在一起,哪怕你是个傻子我也无所谓。可是……我不能让你有任何危险。 洛子真下定了决心,她站起身对着妲己说道:“走吧”。 说罢招呼珈琮元过来,珈琮元抱着小狐狸在打滚,听到洛子真叫他,瘪了瘪嘴,有些不高兴。 洛子真走回来,将他怀里的小狐狸抱出来,摸着他的头柔声道:“我带你去玩更好玩的,我们去找一只大狐狸玩。” 珈琮元抬头看着洛子真比划的大小,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小狐狸,点了点头。 第205章 离开 九尾狐看着走进来欢呼一声就扑向自己的珈琮元,整个人,哦不,是整个狐都是凌乱。 珈琮元笑着扑到这通体雪白的大狐狸身上,用头蹭着它的毛发,还伸出手挨个的抚摸它的尾巴。嘴中啧啧称奇,就像一个看到新鲜玩具的孩子。 “明王大人……”,九尾狐怯生生的唤道。 “毛毛……毛毛……”,珈琮元依然认真埋头撸毛。 “姑姑,明王大人不知为何今早起来在原来失忆的基础上,又失忆了。并且心智变的如同小儿一般,似乎是……”。妲己斟酌了一下,“似乎是傻了”。 九尾狐沉默了,任由那位向来风光霁月,清冷温润的凤凰明王大人,不停的撸着自己的毛。 良久后,九尾狐对着妲己说道:“你和他打一架试试”。 九尾狐听闻双目欲裂,一双耳朵嗖的一下又冒出来了,他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连声拒绝:“姑姑,你是想让我们青丘绝后吗?” “我可不敢跟明王大人交手,我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九尾狐看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笑道:“我只是让你试试他的神力是不是也倒退了而已,又不是真的要你跟他一决高下,你怕个屁”。 九尾狐默默地走到珈琮元身边,眼神闪烁的看着沉浸在撸毛快乐里的凤凰明王,抬起右手对着他拍了一掌。电光火石间,珈琮元本能的抬起手臂,和妲己对了一掌。 “咦?”,妲己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瘪着嘴的珈琮元,不可置信道:“他的神力竟然倒退到如此地步了”? 珈琮元看着突然对他出手的妲己,瘪着嘴眼中又冒出了泪花:“你为什么要打我?你们为什么都要打我”? 洛子真连忙走到他旁边,摸着他的头安慰道:“没有没有,那个哥哥跟你玩呢,不是要打你”。 珈琮元泫然欲泣的看向洛子真,委屈道:“你不是我的主人吗?为什么不保护我?” 洛子真被珈琮元撒娇弄得心都要化了,她撸了撸自己的袖子,恶声道:“我一会帮你打他,不哭了”。 九尾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我说这位姑……公子,你让明王大人唤你主人,是不是不大好啊?” 洛子真羞愧的低下了头。 “凤凰明王身份贵重,当年他和颛顼帝成亲之时,人皇大圣的黄帝尚且不敢受他跪拜高堂之礼,恐遭天谴”。九尾狐的语气变得严肃了起来,“我怕你命格受不住,短折而死”。 洛子真猝然抬起头,对上了九尾狐那漆黑狭长的眼睛。 “你以后,就叫我子真……哥哥吧”。洛子真在袖中拿出一块绢布,给珈琮元擦了擦脸。 “姑姑,明王大人到底怎么了”?妲己还疑惑在自己和凤凰明王对了一掌竟然毫发无伤的震惊中。 九尾狐叹气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那日雷劫天火之下明王大人涅盘了,现在如同新生儿一般”。说到这里九尾狐顿住,她疑惑道:“我以为涅盘会是整个人重新开始长大,原来外表可以保持不变,只是心智重新长大吗”? 九尾狐自说自话的摇了摇头,“涅盘乃是凤凰秘法,我真的所知甚少”。 洛子真没有说话,可是她心里清楚,横霜君不是凤凰明王,不可能涅盘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上古大神的九尾狐,总是固执的认为横霜君一定是凤凰明王,她怎么解释也不听。 “你们尽快离开吧”,九尾狐的声音打断了洛子真的思绪。“你带他尽快离开这里,去找大能之人为他检查治疗。万一真的是涅盘中出了问题,或许会有危险。 高阳君也许已经发现明王大人失踪了,正在外面找他也未可知。届时你将明王大人交给高阳君即可,他会有办法的”。 洛子真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一个“好”字。 珈琮元又撸了一阵九尾狐的毛和尾巴后,恋恋不舍的放开了这只白色大毛毛。 “这位……公子”,洛子真领着珈琮元走到甬道口的时候,九尾狐唤住了洛子真,语重心长道:“请你谨记,凤凰明王挚爱高阳君,切莫泥足深陷,更要懂得放手”。 洛子真脚步顿住,没有说话。 “你若是明王大人的恩人,高阳君必定以礼相待给予重谢。可你若是有了旁的心思……”,九尾狐深吸了一口气,“以高阳君的性子,绝不会允许有任何人觊觎凤主大人的”。 洛子真苦笑了一下,“我本就是将死之人”。 “高阳君承天帝之力,乃有通天彻地的大神通,你若碰了他心爱之人,以为一死了之就可以了吗”?九尾狐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她叹息了一声:“据说当年玉狼族有一人酒后对凤主大人不敬,然后……天地间便再也没有了玉狼族”。 “高阳君性子偏执决绝,传闻共工当年欲对凤主大人不轨,被高阳君追杀至不周山。最后共工被逼到绝路,无奈怒触不周山,引来天塌地陷之祸。可高阳君却任由天塌地陷洪水滔天,坚持于不周山下斩杀共工,灭共巫部全族。” 洛子真的拳头不自觉的捏紧了,她清楚的知道横霜君绝不是凤凰明王。可是不知道为何,听着这些话,心中莫名的有些心悸。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身后传来了锁链和岩石摩擦的声音,应该是九尾狐沉到了斩妖台之下。洛子真没有回头,她紧紧的拽着珈琮元的手腕,低着头走出了甬道。 回到木屋后,洛子真一言不发的开始收拾东西,珈琮元坐在旁边看着好奇问道:“子真哥哥,我们要走了吗”? 洛子真轻轻的“嗯”了一声,继续低头收拾。 “我们是要回家吗”?珈琮元站了起来,显得有些兴奋。 “你想回家吗”?洛子真看着异常高兴的珈琮元,有些落寞,终究是偷来的幸福,要还的。 “想的”,珈琮元突然跑到洛子真身后,猛的环抱住了她的腰,开心的喊着:“从从想和子真哥哥一起回家”。 第206章 归来 洛子真腰身猛然被珈琮元抱住,背部一僵,感受着珈琮元身上传来的体温,她只觉全身发烫。听着横霜君天真的如同孩子一样的雀跃,罗洛子真不自觉的也弯了嘴角。 妲己晚上压着饭点来到了木屋,告知洛子真明天早晨他会送她们离开栒状山。洛子真跟妲己致谢,送他出门。 走到门口的时候妲己突然问了洛子真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解开这个木屋的结界的”?洛子真不明所以的反问妲己,结界?自己当时就直接进来了呀,哪里来的结界? 妲己用一种我果然不该问你这个愚蠢的凡人的表情看了看洛子真,又嘱咐了她两句好好照顾明王大人就离开了。 洛子真被弄得莫名其妙,带着一脑门疑惑回到卧室,她可爱的从从精果然已经乖巧的躺在床上等着她了。 洛子真洗漱完毕,从善如流的爬到靠墙的里面躺下。她仰面朝上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标准的横霜君的姿势。 珈琮元却翻了个身面对着洛子真,他犹豫了片刻,慢慢靠过来抱住了洛子真,怯生生的问了一句:“子真哥哥明早起来,可以不打我吗”? 珈琮元长的过分的睫毛扑闪了几下,拨弄着洛子真的侧颈有些痒,只听他又小声嘀咕了一句:“真的很疼”。 洛子真只觉得全身的血气都直往上涌,不对,是往下涌。也不对,是全身血气到处乱窜,窜的她都要爆炸了。 横霜君……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撩我了……我特么的真的要把持不住了……我……我可是个血气方刚的正常女人啊……你再这样……怕是要出大事的啊……啊啊啊啊…… 洛子真闭着眼睛默念了三遍清心咒之后,耳畔传来了珈琮元均匀的呼吸声。洛子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推开了这磨人的小从从精,将他摆成了平时的优雅睡姿,自己靠在旁边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洛子真看着珈琮元的睡颜出神,心中琢磨着:明天我们回到中原,我要立刻送你回姑射山吗?可是你这个样子,送回去怎么跟姑射山交代呢? 第二日妲己送着洛子真和珈琮元上了一艘灵力驱动的小船,上船之前珈琮元还抱着一只红色小狐狸抚摸了半天。妲己笑着说:“早知道明王大人喜欢毛茸茸的,我就真身来勾引他了”。 洛子真翻了他一个白眼,拉着珈琮元上了船,和一群狐狸挥手告别。灵力驱动的小船速度非常快,半日后就可以看到大陆的海岸线了。洛子真打开包袱拿了一个野果出来吃,那些是她早上走之前特意摘的响果,她要一直保持着子真哥哥的样子,不然哪天突然变成女声的话,估计会吓到珈琮元。 天黑之前两人终于是上了岸,洛子真看着车水马龙的码头,有一瞬间的恍惚。珈琮元好奇的打量着沿路的小摊,很是新鲜。路人们看到这样一个犹如谪仙的男子,不自觉的纷纷注视打量,好多姑娘红着脸一直不住的偷看他。洛子真牵着珈琮元走在这样热闹的人间烟火气里,觉得有些不真实。 走了一段之后珈琮元突然拉了拉洛子真的手,小声的说了一句:“子真哥哥,我想要刚刚那个糖人”。洛子真抬头,看着肩膀和自己头顶齐平的高大从从宝宝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 珈琮元弯腰站在做糖人的小贩面前,认真的看着他的小兔子怎么成型,洛子真哑然失笑,看到对面一家卖簪子的,便对珈琮元说道:“你就在这里乖乖的啊,我去一下面对买个东西,马上就来找你”。 珈琮元听话的点了点头。 洛子真到簪子铺中选了一根男式的白玉发簪,尾部是一只细小的梅花,和自己头上的梅花金簪很是相配。她握着那发簪想着珈琮元戴上的样子,勾了勾嘴角。 结完账之后,洛子真刚踏出店门就见一队人马飞驰而来,似乎是军士模样。他们清理着道路嘴里喊着:“平成郡主銮驾,闲人避让”。 洛子真立马退回到店铺中,听着旁边的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这平成郡主好大的阵仗啊”。 “陛下亲族极少,这位平成郡主可是深得君心的呢” 。 “是啊,是啊,原本是善嘉翁主,上次陛下寿诞之后直接给封了平成郡主。” “我听闻这位平成郡主当年可是复国军,是和光武帝一起打天下的,情分自然非比寻常”。 一位大娘捂着嘴笑道:“所以陛下对她养面首那些也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纵容的很呢”。 “陛下自己对于这事不也荒唐的很,已至不惑之年却无后无妃,无子无女。只对那位生不下子嗣的美人专房专宠,宠溺如斯,荒唐……荒唐啊……”。一位白须老者摇头晃脑的在一旁说道:“明君无后,社稷堪忧啊”。 老板娘听闻狠狠的对着他啐了一口:“杜秀才,你可别在我这乱说,给老娘惹了麻烦看我不拔光你的胡子”。 洛子真似懂非懂的听着,她在宗门中大约是听了一些传闻的。如今的光武帝也是玄门中人,是姑射山承影君唯一的弟子,承影君在凡间辅助君王,传到市井百姓口中,就以讹传讹成了皇帝陛下的美人。额……其实也未必是谣言,毕竟他们两个就是灵珊表姐说的断袖的师徒。 当年昆阳城大战,承影君以化神之能引天击雷炎之威,一剑斩杀八十万莽军,在玄门中也是传的沸沸扬扬。洛子真当时听得父亲感慨万千,说着玄门不该插手凡人的争斗,又数落了一顿自己的儿子们,要他们看看人家姑射山的承影仙君。三哥被骂的最惨,小声的和洛子真抱怨道:“玄门千年不也就出了一个承影君,父亲对我也太苛刻了”,洛宗主听到后更是气的摔了筷子。 喧闹的车马队伍已经离开,洛子真赶忙穿过马路跑到糖人摊位前,她担心刚刚横霜君会不会被吓到了。可是,等洛子真到糖人摊位的时候,却发现珈琮元却不见了。 “老板,刚刚在这买兔子糖人的公子呢”?洛子真看着惊魂未定的小贩,紧张的问到。 第207章 偶遇沈裴枫 “啊……”?老板恍惚了一下,小声回道:“是那个英俊的像画里走出来的公子吗”? 洛子真紧张的点了点头。 “他呀……”,老板的脸暧昧了起来,笑着说道:“被平成郡主看上了,带上马车了”。 洛子真瞬间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打听了一下平成郡主下榻在何处之后,洛子真疯了一般的朝那里跑了过去。她心中愤恨的骂道:皇亲国戚就能当街强抢民男吗?这横霜君长得也实在是太不安全了,就那么一会没看住,竟然就被掳走了。这朗朗乾坤,天理何在啊? 洛子真气喘吁吁的跑到平成郡主下榻的别院,不出意外的被侍卫拦了下来。洛子真也顾不得那么许多,直接在芥子袋里拿出佩剑就要硬闯进去。 “放肆……”,侍卫们将她团团围住呵斥道:“大胆刺客”。 洛子真虽然在玄门中修为低微,可是面对凡人战斗力还是可观的。她并不恋战,只一味的往里冲杀,口中骂道:“郡主又怎么样?郡主就能当街抢走我的夫君吗?光武帝来了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洛子真冲进大门之后就看到珈琮元和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站在院子里。她直接跑过去,拉住了珈琮元的手,举起手中的剑横在自己身前对着那女人。 “平成郡主”,洛子真对着那女子说道:“他是我的”。 那女子看着洛子真一副战斗鸡的摸样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让侍卫退下,笑着对洛子真说道:“这是你的夫君?实属不好意思,刚刚远远瞧着不正切,这位公子身姿与我一位故人颇为相像,所以一时认错了,小郎君莫要生气。” 洛子真愣了一下,她以为的霸道郡主爱上横霜君的戏码并没有出现。这位平成郡主看起来十分客气,并不像百姓口中说的强抢民男做面首的奸恶之人。 洛子真这个人吧,别人对她凶她就怂,别人对她客气,她又会不好意思。她收起佩剑摸了摸后脑勺,一时间有些尴尬。 平成郡主却是个豁达老练的,她看出了洛子真的尴尬,于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亲自将他们二人送出了门。在门口的时候平成郡主又看了看珈琮元,笑着对洛子真打趣道:“这位公子,你的夫君这般姿容又这么好带走,你可真是得看紧了。这要是遇上不讲理的,捡到可就不还给你了”。 洛子真红着脸,拉着珈琮元快步离开,身后传来平成郡主的大笑声。 洛子真拉着珈琮元没好气的质问道:“不是让你在那里不要乱跑等我回来的吗”? 珈琮元瘪了瘪嘴:“我找不到你,那个人说让我先跟她走,她会帮我找你的”。 “人家要你跟她走,你便跟她走吗?哼……那你跟她走好了,别再跟着我”。洛子真愤然的甩开珈琮元的手,气他如今这被人一哄就上当的单纯。 珈琮元委屈极了,看着生气的子真哥哥,不知所措。 “你长成这样,你知道多危险吗”?洛子真看着一脸委屈的珈琮元,终究是不忍心。 洛子真转身再次拉住了珈琮元,语重心长的说道:“我跟你说哦,女人都是很可怕很可怕的,她们就喜欢吃你这样的小孩子”。 珈琮元文闻言,白玉般的脸庞更加苍白了几分,他握紧了子真哥哥的,那只手。 洛子真带着珈琮元找了个客栈准备休息,两人回到房间之后洛子真叫了一大桌子菜送进来。在栒状山这么久,太想念这些了,洛子真吃的撑的都走不动了,才摸着肚子走到门口,招呼小二进来收拾。 珈琮元坐在床上看着洛子真突然天真的问道:“子真哥哥,夫君是什么呀”? 洛子真身形一顿,她转头看向珈琮元想确认一下对方的表情,看到珈琮元一派天真烂漫的摸样,便放心大胆的胡诌了起来:“我养的你,你就是我的夫君,明白了吗”? 珈琮元了然的点了点头。 “那你还有别的夫君吗”?珈琮元并不是一个可以随便打发的从从精,他很好学。 洛子真莫名的心中一动,她转过身靠在门上,看着珈琮元笑了笑,用一种她自以为是调侃玩笑却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深情说:“没有了,我只喜欢你”。 珈琮元听完之后,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凤眼的末梢微微吊起,显得高兴又妩媚。 珈琮元开心的走到洛子真旁边,低下头凑在她耳边轻声说:“现在,夫君想和你一起睡觉”。 他呼出的热气拍在洛子真的耳朵上,瞬间就烧红了一片,洛子真整个人都呆住了。她知道横霜君的话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可是她却管不住自己那些绮丽的心思,她心跳的快极了,仿佛被什么充满了,跳的要蹦出来。 心满意足的从从精和忧思繁重的洛子真就这样同床异梦的睡了一夜,第二日清晨洛子真醒来的时候,又感觉到背后贴着一根熟悉的……棍子。她轻手轻脚的起身,用冷水拍打着燥红滚烫的脸,深呼吸了好几大口,如释重负。 还好还好……没废了小横霜君…… 洛子真站在走廊上等着珈琮元一起下去吃早点,突然隔壁房间的门被打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看到洛子真呆了片刻,然后欣喜的走了过来大喊到:“子真?竟然在这碰见了你”。 洛子真看到来人也是微笑着咧开了嘴,“裴枫,真是巧啊”。 沈裴枫的表情僵住了,他对着洛子真问道:“你嗓子怎么了?受伤了吗?怎么说话跟个老公鸭似的?” 洛子真大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吃了响果,变成男人的声音了”。说着在怀中掏了一个出来递给了沈裴枫,“你要尝一个吗?吃完说话变美娇娘哦”。 “来来来,快进来说话”,沈裴枫笑着没有接,却大大咧咧的拉着洛子真进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208章 捉妖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啊”?沈裴枫看到洛子真十分高兴,笑着打开了自己的芥子袋,在里面拿出了好几样糕点递给洛子真。 “我昨日刚从栒状山回家,在这里的码头上的岸”。洛子真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往嘴里塞,“你呢?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沈裴枫挠了挠头,“有几个朋友说这附近的山上有要妖物,要我来帮忙的。我也是昨晚刚到,今日准备去和他们汇合的”。 “什么妖物啊”?洛子真有些噎,捶了下自己的胸口,沈裴枫贴心的递了一杯茶给他,然后说道:“暂时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妖物,只是那妖怪总是要村民献祭新娘给他,定是什么邪魔”。 洛子真刚想再问几句,突然大门被人从外面重重的一脚踢开。 “可以走了吗?”,一脸阴沉的珈琮元抱着剑走了进来,也不看顾裴枫,冷冷的对着洛子真说道。 顾裴枫见到珈琮元,顿时瞳孔一缩,这男子的容貌气质,绝非一般之人。子真她和此人是何关系?难道就是因为此人,所以轮回宗才通知父亲要取消婚约的吗? 想到此处,他便也不客气了起来。“这位兄台不敲房门,不经他人允许这样私闯别人房间,是何道理?” 珈琮元从进门后便一直后脑勺对他,听到这句话仿佛置若罔闻,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顾裴枫见来人如此不屑自己,心中更加恼怒,他捏了捏拳头:“哪里来的不知道礼数的家伙,今日我便要教教你规矩”。 说着顾裴枫拔出了佩剑,洛子真见状赶忙拉住他,将他拖到旁边小声说道:“这是我在栒状山上的捉的从从精,灵智刚开,化形不久,尚不通人间之事。” 顾青枫疑惑的挑挑眉,“从从精化形,竟然能长成这样?它不应该是这样的吗?”,说着比划了一个珠圆玉润的形状。 洛子真骄傲的抬着头,“我的从从精就是比别人的都好看呀,我可是特意挑了一只最好看的抓的。你没看到它原型的时候,油光顺毛的,可爱极了”。 “我可跟你说,你别欺负我的从从啊。你这跟……跟你小时候别人打架输了,然后他去打你的狗有什么区别”。 沈裴枫憨憨的笑了一下,抓了抓头,一个刚化形的精怪而已,他怎会去跟子真的宠物计较。 只是这只从从精吧,长的实在有点过分了,他还从未见过长成这般的男子。想着沈裴枫又看了他一眼,真是好看的……过分啊…… 眉眼如画的艳丽,君子端方的温润,朗月入怀的清冷,这些竟然都可以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还是个从从精?你说这是天神下凡还差不多。 见沈裴枫这幅样子,洛子真终于松了一口气。大哥,我这可是救了你的小命啊,你爹要是知道你现在膨胀的要在横霜君面前拔剑,一定打断你的腿。 洛子真拉着珈琮元到一边小声的说道:“这是我的朋友沈裴枫”。 珈琮元“哼”了一声,洛子真正想着怎么突然又生气了呢,突然撇见了珈琮元手中抱的剑,她“咦”了一声,“你哪里来的剑”? 当初在栒状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横霜君的那把归藏剑后来一直没有见到,她便也给忘了。她记得走的时候,并没有收拾这把剑呐,怎么会突然又出现在了横霜君手上? “不知道”,珈琮元冷冷的回道:“我出来后发现你不见了,又听到你们在里面说话,我一生气,手上就冒出来一把剑”。 洛子真咂舌,“收剑于气海,心念则显形”这样高深的术法,横霜君你要不要这样若无其事的显摆出来啊?真的是……好茶呀…… 沈裴枫对着传音符说了一阵什么,挂断之后对着洛子真笑道:“我们要去捉妖了,子真你要一起吗”? 洛子真不放心的看了看珈琮元一眼,有些犹豫。自己当然是很想去的,可是横霜君现在的样子,也不知道修为还有多少,带着他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毕竟妲己都说他修为退步的厉害。 洛子真并不知道,妲己所说的修为退步是按照当年神力通天的凤凰明王对比的。她更不知道,那一场雷击火灾其实是珈琮元的化神之劫。能接数千年修为的九尾狐妲己一掌安然无恙,珈琮元的武力值绝对没有和他的智力一起退化。 “算了” ,洛子真终究是觉得横霜君的安危高于一切,她摇了摇头:“我怕从从跟着我有危险,我还是不去了吧”。 沈裴枫有些失望,继而又笑着说:“没事的,我会帮你保护他的”。 珈琮元的眉心跳了跳,他对着洛子真没好气道:“你觉得我没用?我才不需要别人保护,我就要去”。 洛子真看着珈琮元明显欧气的脸和语气,心道:得了,现在不是幼童期的横霜君了,而是青春叛逆期的横霜君了。 三人出了客栈便就往汇合点去了 ,一路上珈琮元都撅着嘴不高兴,直到洛子真给他买了一串糖葫芦,一袋炒栗子,一包蜜饯,才让这傲娇的从从精心情好起来。 沈裴枫看着洛子真一路上哄着珈琮元的样子,有些不满道:“子真,你也太宠它了。我跟你说,宠物呢不能一味的惯着。得驯 该打打,该罚罚,不然以后不听话的”。 洛子真翻了他一个白眼:“我的从从就要惯着,我乐意”。然后又笑眯眯的喂了一个蜜饯给珈琮元,珈琮元叼着蜜饯得意的看着沈裴枫,觉得这块特别甜。 三人走到城郊的一间庙宇,沈裴枫对着洛子真说道:“我们约的就在此处汇合”。 洛子真看了看身后的庙宇,破旧的牌匾上写着“月老庙”三个字。她下意识了看了一眼身边啃着糖葫芦的珈琮元,拿出绢布给他擦了擦脸。 横霜君,希望月老以后可以赐给你一段好姻缘。可以让你遇到可以相伴一生的良人,她能够爱你,敬你,心疼你,照顾你,为你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和你白头偕老。 第209章 捉妖2 三人在月老庙前呆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洛子真带着满手糖汁的珈琮元到庙后面的小溪中洗手。沈裴枫一个人百无聊赖的拿树枝戳着地面,再抬头就见有两男一女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为首的是一位身材颇为壮硕的男子,他远远的就对着沈裴枫挥起了手,沈裴枫也笑着对他挥手致意,朗声道:“墨阳,你怎么才来”。 墨阳等人很快走到月老庙前,他拍了拍沈裴枫的肩膀指着旁边得一男一女介绍道:“这是我墨辰师弟和墨染师妹”。 沈裴枫刚抬起手和他们二人见礼,洛子真就拉着珈琮元从庙后面走了过来。洛子真看见出现的三个陌生人便觉得应该是沈裴枫等的朋友到了,终于可以去捉妖了,于是便欢快的拉着珈琮元走到了沈裴枫旁边。 “裴枫,这些是你的朋友吗”?洛子真客气的拱手对着那三人行了一个平辈之礼。可是她却发现,对面三个人却齐齐越过了她,看向了她身后的珈琮元。 墨阳突然发现自己有些不妥,他耳尖有些微红的对沈裴枫问道:“还未请教……” “这位是洛子真,轮回宗的洛子真”。沈裴枫对着墨阳挤眉弄眼,一副你懂了吧的表情。他见墨阳神色有些困惑,又低笑了声:“她爱玩闹,吃了响果”。 沈裴枫说完就准备领着大家出发了,他刚转过身又听到墨阳问道:“那……那位公子呢”? 沈裴枫“啊?”了一声,然后微微不爽道:“那是子真的宠物,是个刚化形的从从精”。 “嘤咛……”,那位叫墨染的师妹一听到“从从精”三个字,原本害羞的眼神突然充满了星星。 墨染拉了拉还在呆滞的墨阳师兄,怯生生的询问:“我可以摸摸它吗”? 洛子真立马警惕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还不清楚自己即将被撸状况珈琮元,笑着对着墨染摇摇头:“不行哦,他认生的很,会咬人的”。 “咬人”的珈琮元抬起眼眸撇了墨染一眼,清冷至极。 墨染有些瑟缩的收回了手,小声说着:“那……那就先算了吧”。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洛子真,从怀中掏出一个纸袋子:“它吃糖吗?我这里有些糖”。 一行人边往山上走着,墨阳边介绍着情况:“这村子原本就有祭山神的传统,但是以往的祭品都是家畜谷物。近几年来这位山神却突然变了,他要村民为他提供新娘,否则就对村子降下灾祸。村民们畏惧山神,只有把家中的女儿嫁给他,可是送过去的姑娘不仅再也没有回来过,还过段时间之后,就又会被再次要求送新娘过来”。 “这什么山神,一定是邪魔歪道”。洛子真愤然开口:“哪有正神会让人生祭的”。 “那些姑娘,恐怕不是被妖魔困在山上摧残,就是已经被吃了”,墨辰感慨的叹息着。 沈裴枫听完后将剑举了举,义愤填膺道:“我们这就杀上去,将那些邪魔全部解决掉”。 “山中地形复杂,我们并不知道那些妖魔的藏身之地在哪里”。墨阳拦下了他的手,“况且我们贸然杀上去,一旦打草惊蛇,也许反而会给那些活着的姑娘造成危险”。 “那你准备如何”?沈裴枫问道。 墨阳看了看墨染,高深莫测的说道:“我准备给他送个新娘”。 众人一齐看向墨染,她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 “墨染师妹你别怕”,洛子真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同你一起”。 墨阳见沈裴枫欲言又止的样子,善解人意道:“子真师妹还是不要去了吧,裴枫可不希望你多个山神夫君,哈哈哈”。 洛子真涨红了脸,摆着手连忙解释着:“我……我和裴枫……”。 一直没说话的珈琮元却突然出声打断了她,他语气不悦道:“多个夫君”?他一把拽住了洛子真的手腕:“你不是说只有我一个夫君的吗?” 所有人都呆住了,洛子真更是满脸红的都要滴血了。珈琮元却浑然不觉,他见洛子真不说话,心中越发不爽,他继续咄咄逼人:“你不是说,只喜欢我的吗”? 沈裴枫的脸黑了下来,他拽住了洛子真的另一只手腕语气低沉:“都跟你说了宠物不能一味的惯着,尤其这种野外捉的灵兽,你看看它现在的样子,对主人的占有欲都膨胀的没边了,简直一点规矩都没有”。 洛子真转头对着沈裴枫讪讪的笑着,又转头看向一圈表情凝固的众人,干笑着解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从从刚开灵智,什么都不懂,大家不要介意”。 “你们两个”,洛子真发现自己现在的姿势极其狼狈,她好气又好笑的对着分别抓住她两个手腕的男人无奈道:“能不能先放开我”? 沈裴枫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妥,连忙放了手。可是珈琮元却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问题,他不仅没有放手,还用力的扯了一下。一边被放开一边用力的结果就是,洛子真直接跌到了珈琮元怀里。 珈琮元从善如流的抱住洛子真,对着沈裴枫龇牙咧嘴:“你没有自己的主人吗?你又不是她养的,为什么要跟我抢?” 沈裴枫的脸更黑了,他看着这个对他毫不掩饰敌意的宠物,气的脑壳疼。 墨染第一个笑出了声,“裴枫师兄你也是的,跟从从生什么气”。她笑盈盈的看着抱着洛子真的珈琮元,“犬科动物都是这样的,对自己的领地和所有物,都有很强的占有欲”。 墨辰在一旁点着头附和道:“它们甚至对陌生的气味都很敏感,裴枫师兄你这样凶,日后怕是和它不好相处咯”。 说着他戏谑地眨了眨眼,“我可是听说过,有因为和妻子宠物关系处不好,然后一个月睡了二十多天书房的呢”。 沈裴枫的脸,已经黑的如同锅底一般了。他看着珈琮元那张剑眉星目的脸,深深地,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第210章 捉妖3 六人来到村中,受到了村长的热情接待。只见村长带着人笔直的冲向了珈琮元,随即跪倒在地哭喊着:“仙君,你们终于来了……你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啊仙君。” 有一位老伯甚至跪在地上抱住了珈琮元的腿,激动的眼泪和吐沫横飞:“我一看到这位仙君就知道我们一定有救了。” 其余五人面面相觑,这年头降魔除妖都看脸了吗?这个世界真的没救了…… 骄傲的从从精皱了皱眉,陌生人的触碰让他本能有些不爽,可是看着那些人的样子似乎很是可怜。于是善良的从从精还是高傲的点了点下巴,对着村民们安慰道:“你们放心吧”。 沈裴枫看他那副大言不惭的样子,不屑的哼了一声。这鄙视不屑的语气毫不掩饰,足以让珈琮元听见,他抬起头,嘴巴抿着一条线不悦的看着沈裴枫。 青春期的少年男性不仅不听话异常叛逆,还特别容易激发胜负欲,尤其在争夺某些东西的归属权的时候,特别容易武力值爆表和智商下线。 恰好沈裴枫这二十多岁的少年,和这位……嗯……两百多岁的横霜君,一起到了青春期。于是两人目光交汇之后便火花四射,周围的人仿佛都听见了噼里啪啦的响声。 “好了,正事要紧”。墨阳无奈的打断了眼看着就要剑拔弩张的两人,“今晚就要去捉那妖魔了” ,说着墨阳走向了村长,将他扶了起来,开始商量着晚上的事情。 洛子真和墨染坐在村长家中,洛子真盖上了红盖头,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等着出发。 突然有人揭开了她的盖头,昏暗的烛光下,洛子真愣楞的看着眼前的珈琮元。那是一张好看到不真实的脸,洛子真只觉得从小到大所学的词汇加起来都无法形容的好看,如同朝阳灿烂的阳光洒在了圣洁雪上的峰顶上。 “你不许去”,好看的从从精坐落在洛子真身边,神情自然,“我刚刚听小花她们说这很危险,你可能会回不来”。 洛子真迷茫的问道:“小花是谁”? “村长的女儿”,珈琮元将手中的红盖头扔到了地上,“她头上戴了一朵花”。 好吧……你长得好看,可以随意取名。 “没事的,我们是修行之人,跟……小花她们不一样”。洛子真走到珈琮元旁边捡起了地上的盖头,“对我们来说是没有危险的”。 “我就是不许你去”,珈琮元再次从洛子真手上拽下了个盖头。“子真哥哥要是回不来了,我就没有人养了”。 “那个……”,墨染走了出来,也拽下自己的盖头,小声的说道:“我也是可以养你的”。 洛子真压着眼角给了墨染一个“你不厚道”的眼神,墨染可能觉得这样明抢别人宠物有些不好意思,又低下了头。 “你不是也要去嘛”,珈琮元蹙着眉,“万一你也回不来了呢”?从从精对自己以后无人养露出了十分的担忧。 墨染和洛子真相顾无言,默默的坐在一起,凝神喝茶。 珈琮元把玩着手上的红盖头,突然冒了一句:“我去吧”。说着他将盖头在了自己头上,闷声道:“我还没玩过当新娘子”。 洛子真站了起来一口否决:“不行,不可以,这不好玩,这很危险”。 “你刚刚不是还说没有危险的嘛”,珈琮元的“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话术抵的洛子真哑口无言。 洛子真想了一会正准备去抢盖头,突然感到一阵凉意从脚底传来。屋外传来了村长的哀嚎声:“大仙饶命,大仙饶命,新娘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屋里。” 话音刚毕,就见大门被一阵阴风吹开来,一阵墨黑色的浓雾蔓延进来。黑雾中出现了两个赤面獠牙的怪物,对着盖着红盖头的两个人发出了桀桀的笑声。 “磨磨蹭蹭的,别让山主大人等着急了啊”。说着一个怪物伸出了手朝着墨染和珈琮元就抓了过来,洛子真想去阻拦可是却被另外一个怪物发现。那怪物在身后甩出一根长有倒刺的尾巴,洛子真只顾着看珈琮元一时不备,被狠狠的甩在了地上。 浓雾散去,墨阳和沈裴枫只看到坐在地上咳血的洛子真,墨染和珈琮元已经不见了踪影。 “子真你怎么样了?他们带走了墨染呢?”沈裴枫连忙跑过去检查洛子真,洛子真咬着牙关一字一句的说道:“快追……两个妖怪抓走了墨染和从从”。 墨阳神情一凛,按着剑朝着黑雾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沈裴枫准备让洛子真留在这里休息,可是他还没开口,就见洛子真摇摇晃晃的御剑跟着墨阳离开了。沈裴枫不再犹豫,抽出剑御剑到了洛子真旁边。 三人跟着黑雾来到了山林里一个隐蔽的峡谷处,没想到这峡谷里竟然有着一排屋子,只见这些屋子上张灯结彩,看起来真的像在办喜事一般。 三人从云头落下,悄悄的潜伏了过去。只见两个赤面獠牙的怪物押着珈琮元和墨染往最大的那间屋子走过去。 “山主大人什么时候醒啊”?那个长着倒刺尾巴的妖怪侧着头对着同伴说道。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把人送过去就是了”,这怪物说着竟然在背后伸出了多只手臂。 沈裴枫压低了声音对墨阳和洛子真说道:“这两个应该是蝎子精蜘蛛精”。 墨阳点了点头,开始在身上掏符咒和法器。沈裴枫摁住了他的手:“再等等,等他们说的山主大人出来再动手”。 “走快一点”,蝎子精又推了一把珈琮元对蜘蛛精疑惑道:“这女的怎么长的这么高啊?身子也硬,我怎么感觉和之前的女人都太不一样”。 蜘蛛精看着珈琮元也是有些疑惑,这人的身形确实不像个女人。难道是那些村民吃了熊心豹子胆,准备用男人来糊弄吗?蜘蛛精想着便走到了珈琮元面前,揭开了他的盖头。 平坦的胸部和明显的喉结昭示了这个人,绝对是个男人。可是这个男人的容貌实在是……蜘蛛精看呆了…… 第211章 蛇妖 “你见到鬼啦”?蝎子精见到蜘蛛精那奇怪的眼神,嘟囔着走到珈琮元面前抬起了头。 我的个亲娘唉…… 蝎子精直着眼睛流下了口水,他就像中了术法一样,心智迷乱了。他不受控制的伸出手,准备去摸珈琮元的脸。 利剑破风之声突然传来,见蝎子精对珈琮元上手了,洛子真顾不得沈裴枫的话直接拔剑冲了下去。 蜘蛛精和蝎子精看到有陌生人冲了下来,立刻变了神色,也拔出了武器,一起对着洛子真攻击了起来。沈裴枫看着洛子真动手,便也加入了进来,墨阳无奈也只能显出身形,三人和那两只怪物开始缠斗了起来。 一阵浓郁的花香突然弥漫而来,只听得一阵尖细的声音在花香中传来:“今天可真是热闹呀,嘻嘻……”。 随即不知道在何处竟然飞过来两根藤蔓,对着珈琮元和墨染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小心”,洛子真眼疾手快的冲向珈琮元,一剑挑开了那藤蔓。可是下一刻那藤蔓上就飞出一朵仿佛燃烧着的花,继续朝珈琮元飞了过去。 “不要”,洛子真大喊一声飞身挡在了珈琮元面前。 那燃烧的飞花接触到洛子真的一瞬间,洛子真便觉得全身都燃烧了起来。珈琮元抱着被巨大冲击力撞过来的洛子真,被她头上已经发烫的梅花在胸口前竟然烙下了一个印子。本能的,珈琮元运转起周身灵力,下意识的输送给怀中滚烫的人降温。 瞬息之间归藏剑在珈琮元身边显现出来,珈琮元一手抱着洛子真后退一手引诀,归藏剑将那藤蔓寸寸切碎之后,顺着藤蔓伸里的方向“噌”的一声就电光火石的刺了过去。 “啊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声从黑暗中传出。 “子真……”,沈裴枫见到洛子真受伤立刻拔出刺在蝎子精手臂上的剑,飞了过去。 沈裴枫突然在半空之中被定住了,他不可置信的转动眼珠子看向墨阳,发现他也依然保持着一剑劈向蜘蛛精天灵盖的姿势,定格在那里。 一个阴冷又低沉的声音钻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脑中:“尔等这些无知小儿,竟敢来闯本尊的洞府”。 墨阳和沈裴枫交换了一个“大意了”的眼神,能够无形之中就控制了他们,让所有人都丝毫动弹不得。看来这位“山主”远远比他们预想中的厉害,恐怕是千年以上的大妖了。还不等两人想出办法,突然只觉得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珈琮元只觉得一阵泰山压顶的压力遍布四肢百骸,让他的动作开始变的迟缓。他刚想用力运气将这股子压力顶回去,就见怀中的洛子真给了他一个不要轻举妄动的眼神。 受伤的蜘蛛精和蝎子精见状立马跪在了地上,大喊着:“山主大人您终于醒了”?说着两人跑到晕倒的墨阳和沈裴枫身上踹了几脚,又将珈琮元的盖头重新盖上,狗腿的说道:“新娘子已经到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到近的传了过来,竟然是一个人首蛇身的巨蟒,只见那蛇妖蜿蜒而至,全身散发着浓重的腥味。他看着珈琮元和他抱着洛子真,以及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沈裴枫、墨染和墨阳问道:“我的新娘呢?” 蜘蛛精谄媚的推着珈琮元往前走了一步,笑嘻嘻道:“山主大人的新娘在这里呢”。 “虽然是个男的,可当真是极品,小的们看了都差点忍不住呢。” 蛇妖玩味的看着盖着红盖头的珈琮元,竖瞳闪光:“哦?真的是极品?” 蝎子精连忙在旁边附和着:“绝对是极品,小的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蛇妖听完吐了吐信子,急不可耐的走了过来,一把掀开了红盖头。 看清盖头下面容的一瞬间蛇妖猥琐的笑容僵住了,拿着红盖头的手竟然开始发抖,瞳孔完全竖了起来。看到蛇妖一副呆滞的表情,蜘蛛精精捂着嘴笑道:“怎么样?是不是人间绝色?山主大人还满意吗?” “扑通”一声,那个山主大人突然朝着珈琮元直直的跪了下来,不停的在地上磕头,嘴里一直念叨着:“凤主大人饶命啊,在下真的不知道那些混账东西竟然胆大包天的去冒犯凤主大人。” 那个人脸蛇身的妖精不停的在磕头,不一会儿整个额头已经血肉模糊了起来。可是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继续一下下实打实的用力磕着,全身因为恐惧而不停的发抖。 “真的是无意冒犯啊,否则就是给小的一百个胆子,也是绝对不敢无冒犯凤主大人的啊。” 蝎子精和蜘蛛精精都傻了。 蝎子精愣楞的问道:“山主大人,您这是”? 蛇精立马对着他怒斥道:“你们两个该死的蠢货,还不快跪下跟凤主大人赔罪,我马上就剥了你们的皮”。 蝎子精和蜘蛛精被骂的脚一软,扑通扑通的也跪了下来。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是山主大人竟然如此害怕恐惧这个人类郎君,他们可是从来没见过山主大人这副瑟瑟发抖的摸样啊。 洛子真抬头看了一眼满脸疑惑的珈琮元,抢在他说话之前便对着那蛇妖骂道:“凤凰明王在此,尔等还不速速将那些无辜的新娘都放了”。 蛇妖立刻头如捣蒜,连声应承着:“马上就放,马上就放。” “凤主大人明鉴啊,小的几千年可都是一直遵守着颛顼帝的封妖令,从不敢有任何逾越。只是我闭关之时,下面的人不懂规矩,这次做下了这等错事。我定会狠狠的责罚他们,将他们剥皮抽筋,以儆效尤。” 洛子真满意的点了点头,她走过去狠狠的踹了一下那蛇妖的尾巴,算是报了仇了。那蛇妖以头抢地,被洛子真踹的身形一晃,依然不敢抬头。 洛子真爽极了,狐假虎威的感觉真好。横霜君这张和凤凰明王一样的脸,竟然这么能唬人?这个看起来很厉害的妖只看他一眼,居然就被吓成这样?那位真的凤凰明王,到底是有多厉害啊,几千年后威压还恐怖如斯。 第212章 争宠 洛子真转了转眼珠,突然冒出了一个坏心眼,她故作凶狠的对着蛇妖说道:“稍后颛顼帝便会来次接凤主大人,不想死的就快滚。” 听到“颛顼帝”三个字后,蛇妖颤抖的更厉害了,甚至可以听到身上鳞片摩擦的声音。它声音抖的依然不像话,唯唯诺诺道:“我等马上就滚,马上就滚,谢凤主大人高抬贵手,饶我等贱命。我们立马找个深山潜心悔过,永远不会再来这里”。 说完竟是直接倒退跪行着后退到门口,才敢站起身夺门而去。蝎子精和蜘蛛精精也学着蛇妖的样子,依次跪行倒退离开,不敢起身更不敢背对凤主大人,生怕有丝毫不敬。 一瞬间便听见屋外一片兵荒马乱,有人在大声呼喊着什么,到处都是喧闹之声。片刻后一切声音仿佛都褪去了,屋外安静的连虫鸣鸟叫都再也听不到一声。 洛子真目瞪口呆…… 就这?就这?就这? 这群妖怪竟然直接被珈琮元的脸,吓破了胆?洛子真转了转不太灵活的脖子,感叹着美貌果然是利器啊。 洛子真转身去了找水,准备用水泼醒还在昏迷的另外三人。她没有注意到归藏剑回鞘的时候,是钉在一个死透了的花妖身上的。也没想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昏迷了只有和她和珈琮元还是清醒的。更忘记了她刚刚几乎被烈火焚烧,可是珈琮元抱着她瞬息间就平息了一切火热灼烧。 泼水无用后,洛子真和珈琮元等了半夜其余三人才悠悠转醒。他们看着毫发无伤的洛子真和珈琮元又是惊喜又是不可置信。 “我的从从可厉害了,他一个人打跑了所有的妖怪”。洛子真沾沾自喜骄傲无比的对着他们炫耀着自己的宠物。绘声绘色的跟他们描述起,从从精如何大战群妖,场面之精彩,打斗之激烈,简直堪比史诗。 沈裴枫抽了抽嘴角,一脸便秘之色。墨染张大了嘴巴认真听着,看向从从的眼神中那星星的数量又上升了许多。墨阳倒是一直蹙眉,眼神一直疑惑的打量着珈琮元。 他不会感觉错的,那只蛇妖起码是千年以上的修为,从从这种动物和蛇的战斗力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哪怕修为一样打起来肯定也还是蛇妖更厉害。除非……难道这只从从精是什么几千年的上古灵兽?那这位洛小姐的运气也实在是太好了一些,竟然捉到了一头上古灵兽做宠物。可是上古灵兽不仅存活的极其稀有,还都是和上古众神一般心高气傲,怎么会心甘情愿做一个人十几岁人类的宠物? 难道它跟着洛小姐是别有所图?它看上了这个洛小姐?所以宁愿自跌身份也要跟着她?墨阳看了看珈琮元面冠如玉的容貌,又看了眼只能算的上清秀的洛子真,立马让心中的另外一个可能泯灭的一丝不剩。 墨阳的脑中飞快的运转着,面色惊疑不定。一旁的沈裴枫听着洛子真对从从精的夸赞,脸越听越黑。再看那从从精一脸嘲讽的看着自己,拳头都握着咯咯响了。 六人带着被解救的姑娘们回到村中,告诉村民们妖怪已经被赶跑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众人感激涕零,纷纷拿出钱财要感谢,墨阳和沈裴枫自然是不会要的,对着村民一直婉拒。 村民看到珈琮元过来,便全部冲过去跪倒一片,哭喊着“多谢仙君”、“仙君简直就是天神下凡”、“多亏仙君我们村子才得救了”诸如此类的话。 墨阳看着全部簇拥到珈琮元身边的村民,捂嘴笑着。沈裴枫懒得去看,他走到洛子真旁边关心道:“出去后还是跟我回药王谷给你仔细的检查下”。 “哇……漂亮哥哥,你真的去做新娘子吗”?小花对着珈琮元大呼小叫很是惊奇,她指着洛子真问道:“你是担心那个哥哥才自己去的吗”? “是啊”,珈琮元一脸认真的回答道:“你说很危险的嘛”。 “那你为什么要为那个哥哥去做危险的事呢”?小花歪着头继续问。 珈琮元爽朗的笑道:“因为我是他的夫君呀”。 洛子真和沈裴枫一起看向了珈琮元,洛子真看着笑的一脸单纯坦然说出“夫君”的从从精,只觉得恍惚。沈裴枫看着洛子真的眼神,竟然在那眼神中察觉到了一丝痴迷。 沈裴枫愤然的走到珈琮元旁边,不满的呵斥道:“你一个宠物,乱说什么,子真的夫君才不是你”。 珈琮元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她自己说是我的”。他轻轻的推开小花,一步步走到沈裴枫面前,“她说……她只喜欢我”。 “我就是她的夫君,唯一的夫君”。 “你这辈子,都休想同我争”。 沈裴枫被他这样几乎挑衅的行为彻底激怒了,他狠狠的朝着地上“呸”了一口,讥讽道:“你想做夫君我一会在村里给你牵几条母狗过来,让你们去洞房花烛,过足你的夫君瘾”。 归藏剑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珈琮元手上,他面色如霜的将剑拔出了鞘,剑锋直指沈裴枫。 沈裴枫面色一凛,心中暗道:“他哪里来的剑”?可是嘴上依然不饶人的继续嘲讽着:“哟……一个宠物还装模作样的弄了把剑”。 “喂……你知道剑该怎……”。沈裴枫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一道银光在呼吸间就闪在了自己的眼前。 “住手”。洛子真看到珈琮元拔剑就立马出声呼喊,她的喊声和珈琮元的剑芒同时被沈裴枫接受到。 听到洛子真的阻止,珈琮元偏转了剑气,银白色的剑芒擦着沈裴枫的脖颈而过,划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痕。沈裴枫倒在地上震惊的抬起一只手捂住脖子,看了看手上沾染的鲜血,呆住了。 刚刚……他竟然连拔剑的反应都来不及。这只从从,竟然有鬼神莫测之力。难道真的他一个人打跑了所有的妖怪?如果之前他根本不信这只从从精可以打败千年修为以上蛇妖的话,那刚刚那一剑,便是彻底让他知道,这个人真的有着极其强悍的力量。 第213章 一剑落败 “裴枫,你怎么样”?洛子真跑过去连忙扶起沈裴枫,看到他脖颈上的伤痕时陡然一惊。这……这再差之毫厘,恐怕沈裴枫就已经丧命了。 珈琮元见到洛子真竟然不先关心他,而是跑去扶起地上那个男人,珈琮元的表情瞬间就扭曲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瞪着沈裴枫,又委屈的看向一直没有看他一眼的洛子真。 洛子真刚想说珈琮元两句,一抬头就看到珈琮元噘着嘴,一脸哀怨。对上洛子真的目光后,珈琮元还故意扭过了脸不看她,轻哼了一声。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杀了他”?洛子真用从未有过严厉的语气对着珈琮元喊到。 珈琮元不说话,一手持剑一手抱着手臂转过了身,一副生闷气不想理你的样子。可又似乎还在用余光,偷看洛子真的反应。 看见洛子真竟然扶着那个男人走了,根本没有来哄自己。珈琮元委屈极了,他低下头用脚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在眼眶中打转很久的眼泪,啪嗒一声落了下来。 “他凶我了”,珈琮元的心中无限委屈,他现在难道喜欢那个废物比喜欢我更多了吗?明明就是我更厉害,可是他为什么要跟废物走? 墨阳刚刚突然感觉到一股杀气,他顺着方向看过来就看到了珈琮元电光火石的一剑,快的他根本就没看清他是如何出剑的。可是那剑气上霸道深厚的灵力,却是让他在远处都感受到了。 这从从精果然……墨阳脸色苍白,沈裴枫的修为他是清楚的,在同龄人中可以算的上中上乘了。可是刚刚他竟然连反应都没有来得及。如果是自己的话?墨阳想到此处脸色更加苍白了起来,如果是自己也根本来不及反应那一剑。 “子真,你把裴枫给我吧”。墨阳走过去扶住沈裴枫,“我带他去包扎一下”。 洛子真点了点头,将沈裴枫交给了墨阳后,她背对着珈琮元沉默了。人一旦沉迷于自己编织的幻觉里就容易忘记了现实,那可是横刀立马傲雪欺霜的横霜君呐,她怎么就差点忘了? 抬手之间便可随意取人性命的横霜君,陌生,也可怕。洛子真心有余悸的看了珈琮元一眼,只见他正噘着嘴偷偷的在瞄自己,眼眶已是通红,泪珠还挂在那白皙的脸庞上。发现自己在看他后又是哼了一声,倔强的转过了头。 洛子真的心下顿时又软了下来,他走到珈琮元身边语气比之刚才柔和了不少:“你将人打成那样,怎么还自己先闹上脾气”? 珈琮元低着头不看他,委屈道:“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你已经不喜欢我了是不是?” “之前是那个不男不女的狐狸,现在又是这个丑八怪的废物。你这个人,就是见一个喜欢一个”。 洛子真哑然,沈裴枫风流倜傥一位玄门公子,怎么就成了丑八怪的废物?不过横霜君这样说他……也不能说不对……毕竟颜值就是正义,颜值即是真理。 洛子真讨好的拉了拉珈琮元的衣角,珈琮元依然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动。 “好啦,别生气了”。洛子真笑眯眯的哄到:“你把人家打伤了,我肯定要帮你和外人道歉的嘛,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不喜欢你呢”。 “我最喜欢的就是从从了,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珈琮元抬起水光潋滟的眼睛问道:“真的”? “比真金还真”,洛子真信誓旦旦。 沈裴枫沉默的被墨阳包扎着伤口,他到现在还没有从那一剑中缓过来。他自幼长在玄门,见过很多修为高深之人,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出剑如同今日的从从精一般,让他如此惊骇。 墨阳包扎完毕,看着还一脸惊魂未定的沈裴枫叹了口气:“裴枫,你家子真养的这个从从精,似乎不一般啊”。 “栒状山上的野兽,确实野性难驯”,沈裴枫避重就轻。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墨阳将桌上的药品纱布收回芥子袋,严肃的看着沈裴枫:“就算你的那位朋友广成仙君,恐怕都不是那从从的对手”。 沈裴枫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一个宠物,还能反了天不成”。 “以后得空了我叫阿坤过来,好好教训他一顿,好让你知晓广成仙君能不能收拾他”。 墨阳无奈摇头,被自己未婚妻的宠物打败了,作为男人确实有些自尊心难以接受。于是墨阳不再多就此事多说什么,而是问起了广成仙君从凡间回来后就闭关的事。 “唉……”,说到此事沈裴枫也是疑惑不解:“我也不知道阿坤到底发生了什么,按道理承影君也在那里,应该不会能有什么人可以重伤到阿坤”。 “可是阿坤回来后就闭关,我带着丹药去黄炎宗看望他,也没在其他人口中问出来什么,只是告诉我阿坤没有受伤,多谢我的好意”。说到这里沈裴枫转了转眼珠,“难道阿坤在凡间遇到了什么姑娘,受了情伤吗”? 墨阳笑着摇摇头,“广成仙君那样的人,怎会有姑娘让他情伤?凡间女子见到他,怕都要爱的死去活来呢”。 “谁说不是呢,就是公主喜欢阿坤,也是她高攀了不是”。沈裴枫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不小心扯动了脖子的伤口疼的他“嘶”了一声。 “麻德”,沈裴枫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破剑还挺锋利”。 墨阳想了想那快到他根本看不清的一剑,试探性的问了句:“你看清楚他那把剑了”? 沈裴枫准备摇头却想到了什么停住了动作,直接回答:“没有”。 墨阳想着上古灵兽的剑会不会是上古哪位大神或者大妖的宝剑?是他前任主人遗留的?有机会能看一看就好了,不过……他又想了下那位任性懵懂的从从精,还是算了,不去惹他为好。 “明日你将如何”?墨阳对着沈裴枫询问到。 “先带子真回药王谷吧,她昨天受了伤,我总是不放心的”。沈裴枫坐在椅子上,又摸了摸自己脖颈的纱布。 第214章 真的来过药王谷 第二日墨阳带着墨染和墨辰和沈裴枫洛子真告别,生为女性的墨染和孩子的墨辰,对从从精发自内心的喜爱。 墨染依依不舍的拿出了很多零食递给洛子真,一直期待着看着珈琮元,希望临走前可以给她摸一下下就好。墨辰则是纯颜狗,问着洛子真怎么去栒状山,他表示等自己大一些可以单独游历了,也要去那里捉一只这么好看的从从回来。 洛子真笑着和墨染、墨辰说话告别,墨染还邀请洛子真有时间的话可以去木桐山找他们玩。当然,洛子真一定要带上从从。 墨阳一行人离开后,沈裴枫就邀请了洛子真先和他回药王谷。沈裴枫一脸认真的说着:“你身体本就不好,昨日还受了伤。我们药王谷医术药物天下第一,你先同我回谷好好检查调养一阵再回轮回宗吧。否则你回到轮回宗万一有什么不好了,洛宗主和夫人定会担心着急”。 洛子真想了想,暂时不送横霜君回姑射山的话,她就又能多和他多呆一段时间了。况且沈裴枫说的没错,若论医病炼药,药王谷确实天下第一。届时看看能不能有什么仙丹妙药可以治疗一下横霜君的失忆,到时候送个正常的横霜君回姑射山才是圆满。 于是洛子真爽快的答应了沈裴枫的邀约,和他一起出发去了药王谷。珈琮元虽然很不爽还跟这个丑八怪一起,可是想到刚刚他说洛子真受伤需要去那里治疗,便硬生生得忍住了脾气没有发作。 药王谷地处南疆,和此地相距并不算远,三人御剑而行不过几天便就到了药王谷附近的尧城。这几日沈裴枫郁闷的看着那从从精每晚和洛子真同住一间屋子,虽说宠物跟着主人住在一起似乎又是天经地义的,可是珈琮元那副姿容身骨总让沈裴枫心中不爽至极。 和狗吃醋这种事实在是上不得台面,说出来也是好笑,沈裴枫只能捏着鼻子生闷气。每日看着那从从对着洛子真撒娇弄痴,恃宠而骄,只能默默的在心里一遍遍讥讽它。 他们刚到尧城药王谷来接应的人就在城门口等着了,药王谷众人对着沈裴枫禀报着:“谷主和玄门众人赶到弱水之滨却发现了不对劲,那些魔物似乎只是让封印松动,并没有外逃。样子声势浩大,实际却并没有打算做什么”。 “玄门众人补好封印正准备撤退之时,却听闻有人来报承影君传信过来:已中调虎离山,魔尊在皇城苏醒”。 沈裴枫脚步一顿,回头对着那位叫洗竹的弟子问道:“那父亲他们现在是又赶去皇城了吗”? 洗竹点了点头,“谷主吩咐:少宗主若是回来了不要轻举妄动,不必赶去皇城,在谷中等他回来即可”。 沈裴枫皱眉思索着,呢喃自语:“承影君既然在皇城,那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估计横霜君得到消息也会赶过去,他对斩杀魔物十分有经验。我们药王谷主管后勤医疗,应当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说着沈裴枫看了洛子真一眼,却发现洛子真的脸上瞬间毫无血色。他有些紧张的问道:“子真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洛子真嚅嗫着嘴唇看着身边的珈琮元,横霜君若是知道父母胞弟都在皇城和魔尊交战,自己却被一个女人带在身边当宠物,会不会气的发疯?然后恨透了自己? 可是……可是他如今的状态去和魔尊交手的话,会不会很危险?如果……如果魔尊看到他也将他认错凤凰明王的话?等等……魔尊来自上古,会不会跟凤凰明王是仇人?如果他看到凤凰明王,会不会新仇旧恨一起算账?会不会杀了横霜君? 洛子真下意识的握住了身边珈琮元的手臂,感受到她的微微发抖,珈琮元低下头问道:“子真哥哥你怎么了”? 沈裴枫和珈琮元看到洛子真这个状态互相看了一眼,两人第一次达成了默契,珈琮元将洛子真横抱起来直接御剑了起来。沈裴枫虽然觉得在城中闹市御剑不太应该,可是此时他也担心洛子真的伤势,便也在大街之上御剑跟上了珈琮元。 众人风风火火的到达药王谷后立刻给洛子真检查全身,沈谷主此次带走了谷中大部分人,只有少许人留守。所幸仙丹灵药谷中还是有不少的,沈裴枫身为少谷主,自身医术自然也是极好的。可是关心则乱,他特意去后山请了一位师祖级别的长老来为洛子真检查。 那位长老听闻是沈裴枫带着受伤的未婚妻来请他,立刻就赶了过来。他对着洛子真好一番检查之后,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叹的沈裴枫心惊肉跳。 “师叔祖,子真她……如何了”?沈裴枫跟着长老出了房间。 “这位姑娘的伤势并不重”,沈裴枫松了一口气。“可是……”,沈裴枫的心又提了起来。“这姑娘似乎魂魄之上有些问题,总是透露着一股子折寿之气”,沈裴枫的心狠狠的沉了下去。 折寿?折寿…… 子真她怎么会有折寿之气?她为人单纯善良怎么会?沈裴枫想到了那个透着古怪的从从,难道是因为他? 被当成罪魁祸首的从从精,早早的被沈裴枫以检查时候,闲杂人等不宜在的理由赶到了花圃中。 药王谷的花圃不仅种着各种奇珍异草,也有着寻常鲜花,寻常之花配以不同的方子和特殊的炼制方法,也可以成为上好的灵药。 珈琮元看着这百花齐放的花圃心情很是放松,他自顾自的在花圃里逛着,不时的摸摸这个,闻闻那个。 “你是何人”?花圃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吓了珈琮元一跳。他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茂密的花丛中走出来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男童。 “哇……你长得可真好看呐”。那男童拍了拍手上的杂草树叶走到珈琮元身边,“我叫玉奴,是这花圃的花农。你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第215章 薄荷花的花语 珈琮元伸出手将玉奴头上的花瓣和叶子摘了下来,笑眯眯的介绍起了自己:“我叫从从,是跟着子真哥哥来这里治伤的”。 一个是真孩童,一个是孩童心性,不一会儿两人便熟络了起来。玉奴高兴的拉着珈琮元的手带着他逛起了花圃,一路上跟他介绍着各种奇珍异草,繁花娇妍。 看着珈琮元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玉奴极有满足感。于是他便更加卖弄的起来,对着珈琮元介绍着各种花的花语,听的珈琮元目瞪口呆。 等到两人逛完之后天都已经快黑了,珈琮元拉着玉奴小友的手热切的问:“你可以教我种花吗”? 玉奴得意的扬着头,大气的答道:“当然可以”。 沈裴枫没有将长老的话告诉子真,他想着等父亲回来让他再给子真检查一番再说。药王谷谷主于杏林一道才是天下第一圣手,到时候不管是确定还是治疗,肯定都是有办法的。所以他只告诉了洛子真她伤的不重,只是她身子比较虚而已,只要好好调养,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洛子真笑了笑,什么话都没有说。 晚膳之前侍女去花圃找回了珈琮元,珈琮元和玉奴依依惜别约好了明日再来这里一起种花。吃饭的时候珈琮元开心的告诉洛子真他新交了很厉害的朋友,那位朋友明天就会教他如何种花。洛子真给他擦了擦嘴,面露慈爱。 药王谷中有一处温泉,号称天下第一温泉。此泉不仅可以疗伤治病,更是可以让人强身健体,舒经活血,放松舒缓。洛子真既然来了这药王谷,肯定是要去体验一番的。 沈裴枫听她说完后立刻安排了人去准备,还对洛子真说道:“以后等你嫁过来,日日都可以泡在里面”。 洛子真讪讪的后退了一步,纠结了半天才有些尴尬的对沈裴枫开口:“裴枫,有些事沈谷主可能还没告诉你。我们……我们的婚约……”。 沈裴枫上前两步抱住了洛子真,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子真,你我自幼便指腹为婚,从你出生开始,我就将你当做唯一的妻子。虽然我不知道令尊大人为何突然要毁婚约,可我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 洛子真鼻子发酸,沈裴枫对她好她怎么会不知道呢。从小他就经常来轮回宗找她玩,一直媳妇媳妇的叫她。她原本也以为自己长大就会嫁给他,然后和他一起在这药王谷中生儿育女,相伴百年。 可是,渐渐的她被发现魂魄不齐注定早夭,洛宗主便一直想着去退掉这门亲事。沈谷主是个好人,沈家也是厚道人家,沈裴枫更是个好孩子,他们不愿意也不应该耽误别人。 况且……洛子真的心,现在已经有了别人。天而降掉到她陷阱里的横霜君,其实是让她陷入了一个再也无法自拔的陷阱。 洛子真泡在温泉里,全身放松惬意,想着这段时间纷纷扰扰的事,渐渐就靠在旁边睡着了。 “哗啦……”,一阵水花声惊扰了洛子真,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似乎有人朝自己走了过来。她吓的一个激灵,看清了是珈琮元已经下了水,正在朝她走来。 “你……你别过来”。她连忙把颈部以下全部埋进水里,大声的对对方吼着。 珈琮元被她吼的一愣,“子真哥哥,为何不能跟你一起?之前在栒状山,我们不都是一起的吗?” 洛子真想了想:“那时我们都穿着衣物,如今你看我这……我们现在不一样了,所以不方便了,哈哈哈……”她发出几声干笑,随即转过身子,背对过去。心里盘算着如何把这失了智的祖宗弄走,自己赶快起身。 还没等她想出办法却听见身后簌簌之声传来,她似乎有了个不祥的预感,果然目光往旁边一扫,似乎有衣衫被扔到池边岸上。 洛子真的头皮已经要炸了。 听着有人淌水靠近的声响,她双手环抱在胸前,几乎要贴在池壁上来了。 片刻后一个结实有力的胸膛贴上了自己的背,双手环绕了自己。他的乌发垂下来,顺着自己的肩,滑落在胸前。几缕发丝在水中不停的飘荡,一下下荡在心口附近,心跳的已经快炸了。 只听一声孩童般天真烂漫的声音说道:“子真哥哥,你看,我们现在一样啦,可以一起啦”。 洛子真已经全身发抖了,我看,我看个屁。我特码的倒是想看,我想尽情得看,可我敢吗? 虽然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但我还是想狗命能多活几年的。 活着,多活几年,才能多多看看你。 啊啊啊。。姑射山到底多少杀人技啊?我想知道自己会有多少种死法。 “嗖……”的一下,洛子往下一蹲,把头也埋进了水里。珈琮元突然双手一空,失去支撑,直直的栽倒水里。 洛子真趁机游到岸上,把衣服胡乱着盖在身上,背对着珈琮元,用一个螃蟹的姿势,横着走了出去。 估算了一下时间来温泉门口等洛子真的沈裴枫等了许久都没看到洛子真出来,他有些担心便让侍女进去看看。半晌后侍女脸色绯红的跑了出来禀告:“洛小姐不在里面,在里面的是她的那只从从精。” 沈裴枫心中一阵恶怒,这洗澡……竟然也带着它吗?若是条狗也就算了,可是他化形后,可是个男人呐。沈裴枫语气凶狠的对着侍女问道:“它是人是狗?” 侍女一愣,不明白少谷主说的是什么。 沈裴枫咬牙切齿:“我问它现在的样子是人形还是一条狗?” 侍女的脸更红了,她低下了头害羞的嚅嗫着:“是……是一位公子”。 沈裴枫怒不可遏的走了进去。 珈琮元一脸迷茫的坐在水里,他不明白为什么子真哥哥突然要躲他?为什么刚刚那个也是一进来看到他尖叫着跑了? 珈琮元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疑惑:“我很吓人吗?” 第216章 讨厌丑八怪 沈裴枫气势汹汹的走进来就看到珈琮元在那对着自己又看又摸,他嗤笑了一声:“你在那搔首弄姿什么?臭美”。 “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给你找个最美的小母狗老婆,哈哈哈哈”。 珈琮元气愤的拍打了一下水面,站起了身走了上来,开始穿衣服。 沈裴枫目瞪口呆的看着赤条条的珈琮元,眼珠子都不转了。 这尼玛还有公平可言吗?长的那么好看就算了,身材竟然也这么好。谁能告诉我一条狗为什么会有腹肌?为什么还有胸肌?狗的腿为什么会这么长?还有……还有那个小从从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条狗的可以……可以那么大…… 一条狗长成这样,合理吗?合理吗?合理吗?这根本就不合理…… 上次珈琮元的那一剑沈裴枫还心有余悸,他过了嘴瘾撒了气之后,趁着珈琮元穿衣服立马就跑了出去。他看着珈琮元气的脸都绿了心情特别舒畅,完全不觉得自己和一个狗较劲置气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珈琮元阴沉着脸回到了洛子真的房间,在门口却被侍女拦下来告诉他,他的房间在另外一边。珈琮元气的已经开始磨后糟牙了,他不理会侍女,径直推开了洛子真的房门。 “怎么了”?洛子真看着面若寒霜的珈琮元问道:“怎么一脸不高兴”? 珈琮元躺在床上拉过被子闷着脑袋,瓮声瓮气道:“我们明天就回家”。 “我不喜欢这里,我讨厌那个丑八怪”。 洛子真有些出神,她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月亮看了很久很久,幽幽的问了句:“你明天不是和小花农约好了去学种花吗”? 珈琮元一张俏脸从被子里伸了出来,“那就明天种完花,我们回家”。 洛子真又抬起头看着月亮,没有说话。你很想回家吗?是啊,姑射山的横霜君,要回家了。 第二天珈琮元起了个大早去了花圃,和玉奴研究了半天决定了种一片薄荷花。午膳前满手泥的珈琮元跑了回来拉着洛子真来到花圃,要让他看自己的作品。 “子真哥哥,这是我为你种的薄荷花。”珈琮元昂着头一脸骄傲,“玉奴同我说,薄荷花的花语是永不消逝的爱。” 洛子真看着那一片刚冒头的嫩芽,别说花了,两个花苞都还没有长出来,可是莫名的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永不消逝的爱…… 此生可得横霜君为她种下一片花丛,告诉她,这是我对你永不消逝的爱。 够了……知足了…… 哪怕以后她不在了,横霜君记忆恢复也将她忘了,可是这片薄荷会存在下去,成为他们人生中短短交集的证明,继续存在下去。 “子真哥哥”,珈琮元有些手足无措,“你怎么哭了”? 洛子真抬起头看着这个明媚耀眼的男子,眼中泪光闪动唇角含笑,她用着极小极小的声音轻柔的说道:“子真栒状山初遇横霜君,山花烂漫处一见倾心。这本如蜉蝣的一生,便生动鲜活了,子真可以坦然赴死了。” 珈琮元没有听清洛子真的话,于是他下了头凑近了一些问道:“你说什么”? 洛子真眼眶中的泪水再次滚落下来,她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我说……来生,我希望可以永远陪着你”。 洛子真呼出的气息从下而上拍打在珈琮元的脖颈和耳垂上,可是他没有觉得痒,他只觉得一道闪电窜进了自己的天顶盖。 “阿仪……会成功的,高阳君很快就会回来了。如果……如果真的可以有转生,你下次爱的人,能不能是我?” “真希望……真希望……可以永远陪着你……”。 珈琮元痛苦的捂住了头。 洛子真惊慌的看着突然面色痛苦抱头蹲在地上的珈琮元,急的大呼:“你怎么了?来人,快来人啊。裴枫,裴枫你快过来。” 沈裴枫不咸不淡的给珈琮元号着脉,洛子真在旁边急的搅手指,半晌后实在忍不住撞了撞沈裴枫的肩膀:“从从到底怎么了?你到底行不行啊?不然让你们家的长老来看看。” “我不行”?被自己心爱的女人直接问“是不是不行”是每个男人都不能容忍的事。沈裴枫一副被冒犯的样子,没好气的将珈琮元的手推开站了起来。 “他什么事都没有”,沈裴枫撇了珈琮元一眼,“好的不得了,气海充盈,灵力充沛,吃嘛嘛香”。 洛子真连忙走到床边巴在那看着珈琮元的脸,疑惑的问道:“那他怎么会昏迷的?昏迷前明明是一副头痛欲裂的摸样”。 沈裴枫看着洛子真那紧张的样子心中更加不快,“我又不是个兽医,我怎么知道它们狗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病症”。 洛子真皱着眉温柔的给珈琮元抚开面容上的碎发,沈裴枫的醋坛子又打翻了,他酸溜溜的继续说:“也许这玩意发情了呢,要不我给他牵条小母狗来”。 洛子真回头骂道:“滚蛋”。 将沈裴枫赶出房门之后,洛子真恍恍惚惚的坐在床边看着珈琮元,咬着下唇神情担忧至极。不能再耽搁你了,洛子真下定了决心,等昭宸仙子他们在皇城处理完魔尊,就把你送回姑射山。 送你回去之后,之后……洛子真伸出了手,轻轻的抚摸着珈琮元的脸庞。之后,等你好了,就会忘了我吧。 这样……很好。 这样……最好。 珈琮元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光怪陆离的梦境里,各种零碎的画面充斥而来。那些画面没有顺序毫不连贯又模糊至极,一句句支离破碎的话语,让人看不清楚听不明白。 “我最大的遗憾便是因为和你同是男子之身而错过了太多,我已在海族祭坛立下神契。自我后,鲛人一族生而无男女之分,遇到心动之人,则为爱变身。希望……希望以后的鲛人们,都不会再错过”。 “阿仪,你可不要变了样子,我怕我会认不出来,找不到你。来世,我希望能早一点遇到你……”。 第217章 小镇流言 珈琮元满头大汗的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他的内心仿佛有着山呼海啸,久久不能平静。 趴在床头的洛子真被他惊醒,立马手忙脚乱的凑了过来:“你醒了吗?怎么样了?还有哪里难受?” 珈琮元头昏脑涨,感觉梦里刻骨铭心的那些记忆竟然都开始渐渐的模糊起来,越发记不清了。他看着洛子真关切的面容,缓缓的,摇了摇头。 “我没事”,珈琮元闷声回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洛子真看着神色平静的珈琮元,松了一口气。她刚刚担心这横霜君醒来会不会第五次失忆,看来失忆无限流的本子是已经完结了。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洛子真坐到珈琮元旁边,摸了摸他墨黑柔软的发,“我们可以路上去玩玩”。 珈琮元依然摇头:“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说完他微微往后仰靠了一些闭上眼睛,唇线抿成一个清冷的弧度,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洛子真突然间就觉得,珈琮元这不经意的神态,很横霜君。莫名的疏离感和距离顿时出现在了两人之间,洛子真的心很浅很浅的,抽了一下。 沉默了半晌后,珈琮元张开了凤眸,歪着头对着愣神的洛子真说道:“只要能快点离开那个讨厌的丑八怪就行了”。 洛子真抬起头看着珈琮元,弯了眼睛。 “其实裴枫他人很好的”,洛子真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用手背贴在杯子上试了水温之后端过来递给了珈琮元,“你不要总叫他丑八怪”。 美丽骄傲的从从精喝了一杯温水之后,依然在鼻腔中发了一声轻轻的哼声。 第二日清晨,沈裴枫来告诉洛子真皇城那边传回消息,魔尊已除,玄门百家开始启程各自回宗门了。沈裴枫还将听到的传闻绘声绘色的描述给了洛子真听。 “我听说,承影君那个徒弟,就是光武帝。竟然是人皇血脉,召来了人间四方之神呢”。沈裴枫一脸震惊之色,继而八卦的继续道:“还听说啊,那晚神剑御雷真诀和痴情咒都出现了,这可都是姑射山的一等一的绝学啊,难得一见的。我芍药师姐说承影君和他那个徒弟哟……两个人搞的死去活来的,好多人都看哭了”。 沈裴枫继续嘟囔着:“早知道咱们解决了那蛇妖应该直接去皇城的,那场面没看到真是可惜了”。 “听说那青龙可厉害了,真的龙哎……” “我一直以为那些都是传说呢,没想到是真的。我这辈子还没见过龙呢,原来真的有龙啊?” “喂……你说,龙真的存在的话,那凤凰是不是也有啊”?沈裴枫用胳膊捣了捣发愣的洛子真:“你发什么呆呢?你以往不是最喜欢听这些的嘛”。 洛子真低下了头,轻轻呢喃了一声:“凤凰……”。 “你说什么”?沈裴枫看着今日兴致平平的洛子真,觉得很是反常。往日里子真可是最喜欢听奇闻异事和八卦的。 “没什么”,洛子真抬起头对着沈裴枫笑了笑:“我该回家了”。 “你要走了”?沈裴枫还想等着自己父亲回来,好好给洛子真看看那个折寿之气是怎么回事,没想到洛子真突然开口就要告辞了。于情于理他都不愿洛子真现在就离开,自然很是挽留了一番,然而洛子真去意已决,接连婉拒了他的好意。 “裴枫,我同你说实话吧”。洛子真后来实在没办法,无奈的对沈裴枫说道:“我是趁宗门的人都不在偷偷跑出来的,如今父亲他们都要返回了,我自然是要赶在他们前面回去的。不然被他们发现我偷跑出来了,我就完了”。 沈裴枫想了想,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洛子真保重,等他父亲回来后他们再去轮回宗看望她。 洛子真雷厉风行,和沈裴枫告辞后便回去通知珈琮元准备走了,连午膳都没有在药王谷用。 沈裴枫将他们送到药王谷门口,还一直在喋喋不休的嘱咐洛子真注意身体,并且又再次提了等沈谷主回来他们父子会尽快去轮回宗找她。 洛子真拒绝的话在肚子里打了几个转还是没说出口,她看着笑的一脸真诚的沈裴枫鼻子有些发酸。是我对不住你,裴枫,你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珈琮元早看一直在腻腻歪歪的沈裴枫不爽了,他已把剑抱在了手上,一脸不耐烦的瞪着沈裴枫。沈裴枫看到他的臭脸之后,自然也没给他什么脸色,临走了还贱兮兮的故意瞅着珈琮元说:“改明儿我去轮回宗的时候,一定带个漂漂亮亮的小母狗去,哈哈哈哈……”。 珈琮元拔剑,沈裴枫一溜烟跑了。洛子真好气又好笑,拍了拍脸掉的要接冰渣子的珈琮元的肩膀,喊了一声:“走吧”。 尧城离姑苏两人御剑也就是个两三天的路程,当晚他们就在天黑后随便找了一个小镇里歇脚。 一天几乎没有吃什么,御剑又十分耗费灵力,洛子真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一进客栈,她就坐在追上大喊着:“小二,快把你们这最好的酒菜都端上来”。 小二对着二人忙不迭的招呼着,尤其对着珈琮元,笑的十分谄媚。洛子真已经接受了他和横霜君在一起就被人自动忽略的设定,倒也没什么感觉。等菜的功夫她闲的无聊便在桌上玩筷子,听着隔壁桌的人侃大山。 那是几位看起来似乎有些身份的人,一直在极其小声的交谈着。最年长的一个男人胡须头发都已经皆白了,他慢条斯理的喝着酒,对着旁边一个青衣中年男子说道:“皇城突然大火,今上到现在连个面都没有露。薄相把持着朝政和洵世子,不许任何人觐见,也不知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青衣中年男人抿了一口酒,压低了声音:“有传言是安定王等不及了,和薄相里应外合”。 旁边另一位白衣中年男子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今上是何等人物?安定王那样的怎么可能谋划得了陛下?况且薄相和陛下自幼相识,又一起打天下的交情,万万没有突然投靠安定王的可能”。 第218章 拜访 一位黄衫少年在旁连连点头附和着:“陛下这样的圣君乃是天命所归,绝不是那些宵小无能之辈可以比拟的”。 “紫薇星象目前并无异兆,而且……”,黄衫少年将声音又压低了好几分,“前些日子,西南星空的那颗许久未曾耀过的王者之星竟然有了异动。按照典籍记载来看,那颗王者之星怕是上千年都没这么耀发过了。” 白须老者闻得此言眉毛一挑:“此言当真”? “我舅舅当夜正在钦天监当值夜观星象”,黄衫少年很是肯定。 青衣男子皱着眉,对着白须老者问道:“老师,您看……?” “天道茫茫,星象所示,岂是我等这样的凡人可以参透的”。白须老者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今上命格贵重无比,乃是不可算之人。更是在玄门仙家学艺多年才下山,不仅能力鬼神莫测,心思更是难以揣摩。” 白衣男子又给白须老者斟了一杯酒,有些扼腕的叹息道:“今上唯一让万民担心之处,便是没有子嗣了,若是东宫已有主,如今这局面大家也不至于这么担心。唉……天下美人何其多,陛下怎么就专宠那一位美人?那美人专房专宠这么些年,怎么连个一男半女都没有?该不会陛下是修行之人,所以根本从来不近女色吧?”。 青衣男子嗤笑一声:“陛下为那美人做了多少荒唐事,这叫不近女色”? “我听宫里的人说,陛下将那美人娇纵的简直没边了。珞衣族的哈顿公主就是因为得罪了那美人,才给全族招来灾祸,二十二万七千人呐,竟然就这样族灭了。说句不好听的……”,青衣男子戏谑一笑:“那美人若是褒姒妲己之流,恐怕咱们陛下也就做了幽王和纣王了”。 白须老者用手指点了几下桌面,沉声道:“慎言……”。 “自古以来君王多少权谋事,都打着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幌子。想那珞衣族本就是反叛莽伪帝投降而来,必定是有什么不能为外人道之处触犯陛下或者有何隐患,才会召此灭顶之灾。你到如今连这点都看不破吗”?老者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失望。 青衣男子被老师训斥的有点不好意思,敛了那一脸戏谑之色。 “传闻陛下乃是仙体之人,四十几许容貌仍如少年郎君一般,能千秋万岁也未可知,所以才觉着子嗣之事不必着急吧”。白衣男子摇头晃脑的往嘴里扔了一粒花生米,“想那上古三皇五帝们,哪个不是坐了几百年江山。” “陛下真乃天下雄主,光复了正统不说,还打下了自古以来最大的领土。更不穷兵黩武,让百姓安居乐业。那样的乱世竟然这么快就彻底终结了,各种改革措施简直前无古人,才使得天下如今处处欣欣向荣”。黄衫少年似乎对光武帝很是崇拜,语气中有着毫无掩饰的兴奋。“私以为上古那三皇五帝的功绩,也不过如此了。” 白须老者轻轻的敲了一个黄衫少年的头,含笑道:“既然如此崇敬陛下,还不早日考个功名?” “老师你怎么催我考功名啦?不过这催我科考也总比催我成亲强”。黄衫男子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惹得其他几人一阵哄笑。 洛子真和珈琮元这样的修行之人,耳力都是远超常人的,虽然他们的对话一直刻意压低着声音,二人还是一字不落的全听了个清楚。 “自古以来君王多少权谋事,都打着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幌子”。珈琮元默默地重复了这句话,轻扯了一下嘴角,“这位老人家倒是有点见识”。 洛子真又一次看到珈琮元无意识的露出横霜君的神态,她的心又抽了一下。横霜君他……是快要恢复记忆了吗? 她的从从精这一路上越发的沉默,一直撒娇弄痴的摸样似乎越来越远,珈琮元不说话又没有表情的样子,越发像庙里那些没有生气的神像。 晚上准备休息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叩门,洛子真以为是小二,将门打开没想到却是大堂见过的那位白须老者。 那老者见到洛子真竟然拱手行了一礼,很是恭敬:“在下寒止,希望可以求见一下那位仙君”。 洛子真的手僵在房门之上,她强撑着淡定的表情故意说道:“什么仙君,老人家弄错了吧”。 白须老者闻言神色却越发恭敬,直接再次推手弯腰行了个大礼:“之前大堂之上人多口杂,故才没有当面拜见,是小老儿失礼了,还请仙君勿怪。” “仙君瑞气千条,紫气萦绕,小老儿一时摸不准是哪位大神,故才不敢轻易唐突”。 话说到这里,洛子真已无可辩驳。她垂下眼眸,遮住了眼中的情绪,盯着老者面前的地面说:“仙君现下已经歇息了,你明日再来吧”。 老者闻言又行一大礼,“既然如此那请仙君安,小老儿明日再来叨扰”,说完便离开了。 洛子真回来后一夜无眠,她痴痴的看着身侧睡颜姣好的珈琮元,舍不得闭眼。眼看天色快要破晓,洛子真慢慢的将自己的头靠在了珈琮元的肩膀上。她只敢这样在珈琮元不知道的情况下,小心翼翼的,靠近他一点点。 睡梦中的珈琮元感觉有人靠近,下意识的翻了个身将对方捞进了怀里。洛子真伸出手,犹豫了几个来回终于下定了决心,轻轻的搂住了对方的腰。她把脸埋在珈琮元的怀中,不知不觉的红了眼睛。 这样偷来的幸福,甜蜜的让人惴惴不安。我这样的人,原本短短的一生能得你附身看一眼都已经是恩赐了。够了……该知足了洛子真,你该知足了…… 浑浑噩噩中,洛子真似乎听到珈琮元低低的呢喃了一句。她没有听清,只觉得似乎在叫什么人的名字,虽然没有听清,那是那两个字绝对不是“子真”。 第219章 尴尬 清晨的阳光洒入,给床上熟睡的人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微光。珈琮元被敲门声唤醒,睁开眼的一瞬间便整个人石化了。 他竟然和一个陌生男子睡在一张床上,并且他还紧紧的将对方搂在怀里。珈琮元本能的就想推开对方,可是却发现那男子和他贴的很是紧密,手脚都缠在一起。 珈琮元深呼吸一下,慢慢的想挪开自己的身体,却发现小珈琮元因为早晨刚起的原因,很是精神的抵在那男子的腰腹上,珈琮元第一次觉得羞愧的想拔剑自刎。 门外不断的敲门声还在继续,洛子真破晓之时才入睡,现在一副迷迷糊糊被吵醒。他不满的嘟囔了一声:“大清早的吵死了,要债的吗这是?你去看看”。说完十分自然翻了个身,背对着珈琮元继续睡了,脸庞还下意识的在珈琮元臂弯里蹭了几下。 珈琮元脸色煞白。 他努力的仔细回忆着,可是记忆似乎停留在他中了毒,为了以防自己丧失神智后误杀了洛公子,他拼着最后的清明在归藏剑上下了禁制。然后呢……然后的一切便完全想不起来了…… 所以这个男人是洛公子?除了和胞弟珈泽婴,珈琮元成年后还没有和任何人同床共枕过,更何况是这般亲密的贴在一起身体交缠着。虽然大家都是男人,可是……可是终究是有些不妥当和奇怪的。 门外的敲门声还是锲而不舍,珈琮元看着翻身离开背过去继续熟睡的洛公子,稳了稳心神。又调息了片刻后,珈琮元下床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仙君”?白须老者没想到珈琮元竟然亲自给他开门,显得有些惶恐。 珈琮元本就心绪不宁,只是他惯来将内心隐藏的很好喜怒不形于色。他看着这位陌生的老者,一时间不记得自己到底认不认识此人,便微微侧了侧身面无表情的说了句:“进来说话吧”。 白须老者惶恐又激动的跟着珈琮元进了门,还细心的将门关上。然后走到坐在桌前的珈琮元面前,跪地行了一个大礼。珈琮元淡淡叫他起身,轻轻押了一口茶。 “多谢仙君”,白须老者起身之后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那苍老的脸上甚至有些激动的潮红。 “在下寒止,家师乃是参宿宗的合文子”,老者弯腰躬身的介绍着自己。 珈琮元微微颔首,参宿宗在玄门中并不擅长术法和武道,而是喜欢冥想坐禅,参悟天道。参宿宗不喜和外人打交道,更不怎么参与玄门中事,内门弟子大多与世隔绝不在凡间走动,想来这个寒止是个外门弟子了。 合文子按照辈分和珈琮元是平辈,可是两人的修为却是差距巨大,论术法剑技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故才珈琮元的尊号是横霜君,被尊为君位。而那寒止的师尊,只敬称合文子。 老者见珈琮元清冷至极的坐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小声嚅嗫着:“在下修为浅薄,只能认得仙君身上的紫气祥瑞,并不清楚尊驾是……是……”。 珈琮元放下茶盏,眼眸微抬看着那老者,平静的说道:“姑射山,珈琮元”。 “扑通”一声,那老者腿软一般立刻又跪了下来,很是诚惶诚恐:“在下实在有眼无珠失了大礼,未曾想到在这小镇中竟然得遇横霜君”。 珈琮元依旧淡淡的撇了他一眼正欲开口说些与小辈的客套话,只听得洛子真打着哈欠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眼睛都没有睁开,迷迷糊糊的往两人的方向走着,带着因为没睡好而造成浓重的鼻音:“从从,谁来了啊?这大清早的咣咣砸门,跟要债似的,我昨晚可是一夜都没睡好。” 珈琮元听到那一句撒娇般的“琮琮”便红了脸,从小到大,就连母亲也不曾这样亲昵的唤过他。那白须老者更是震惊无比,这……这人不是横霜君的随从吗?可是为什么会如此亲热的叫横霜君琮琮?昨晚一夜没睡好这样的虎狼之词,是他能听的,该听的吗? 洛子真眯着眼没有听到回应,又喊了一声:“从从……?” 这一声“从从”喊的又糯又软,拖着长长的尾音,十分挠人。洛子真又是一副刚睡起的样子,发丝凌乱衣衫不整,整个人散发着慵懒的气息。 白须老者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应该在车底。 人尽皆知姑射山承影君是个断袖,没想到原来孤傲高洁的横霜君竟然也是……他无意中撞见了这样的辛密,会不会死定了? 诡异的安静终于让洛子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又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然后她张开的嘴,没再能闭上。 这是个神马情况?为什么昨晚的老头子会在这里?为什么这个老头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为什么横霜君从脸红到了耳根?为什么,气氛如此的诡异? 珈琮元看着这个刚和自己同床共枕交颈相卧的洛公子,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你……你先回房把衣服整理好”。 白须老者身形一晃,洛子真嗷的一嗓子转身就奔回了卧房。 空气就这样陷入了可怕的尴尬中,珈琮元再次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杯盖轻碰在杯身上,在一片死静中有些刺耳。 “你……”,珈琮元定了定神,准备随便说两句就将这人打发走了再说。可是他刚开口说了一个“你”字,老者就如触电一般开始跪拜,头如捣蒜,利索的根本不像这个年纪的老人家。 “横霜君放心,小老儿今日什么都没看到。今日之事,就是到死都会囫囵的带进棺材里,绝对不会跟任何人吐露半分”。白须老者言辞恳切态度坚决,一副决绝姿态。 涵养定力好如横霜君,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他只能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白须老者冷汗涔涔,猜不透横霜君是个什么心思,不禁在心中暗自责骂自己为什么大清早的要来此处作死。 “今日得以拜见横霜君,实在三生有幸”。白须老者决定自救,他的头垂的极低极低,语气恭敬:“不敢多叨扰横霜君,小老儿先告辞了”。 第220章 浅情人不知 珈琮元放下茶盏,一派风淡云轻的“嗯”了一声。 那白须老者如临大赦,几乎算的上是夺门而出,矫健异常,健步如飞。出门之后还不忘贴心的又给带上了门,真是个忙中不乱,粗中有细的老人家。 珈琮元撑着手臂揉了揉额角,中毒后发生的事情还是没有任何记忆。可是那洛公子和自己相拥而眠的醒来,又十分亲昵的唤自己……琮琮。 洛子真已经整理好了仪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呆。看见珈琮元走进来,洛子真一个鲤鱼打挺就蹦了下来,她快步走到珈琮元身边问道:“那是什么人呐?来找你做什么?” 珈琮元见她神色自然略微松了口气,两个大男人确实也没什么需要避讳注意的,看来是他向来不与外人亲近,所以感到不习惯和别扭罢了。 珈琮元习惯性的露出那温和疏离的微笑,淡淡的说道:“只是晚辈过来拜见一下,并无事”。 珈琮元说罢后退了半步,拉开了和洛子真有些过近的距离,低着头看着洛子真真诚谢道:“这些日子有劳洛公子了,琮元不胜感激”。 洛子真的动作和表情一瞬间仿佛全被定住了,她看着这熟悉的人身上扑面而来的陌生隔阂,僵住了。沉默了片刻后,洛子真小心翼翼的开口试探:“横……横霜君”? 珈琮元应声转头看向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洛子真看着珈琮元的眼睛,这是一双明眸善睐的丹凤眼,每一处弧度都舒展的恰到好处。浓密纤长的睫羽如同两扇团扇,压实在那丹凤眼的眼睑上方,不笑带情,柔和了棱角分明的鼻梁眉骨带着的些许锐利之感。 可是,这不再是从从的眼睛了。 这是仙君榜上霸榜快两百年,玄门第一公子——横霜君。 她的从从,没有了。 再也没有了,那个全身心信任她,依赖她的从从。那个喜怒哀乐丝毫不掩藏,会同她撒娇和她生气耍脾气的从从,再也没有了。 洛子真红了眼眶,眼泪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刹那间便模糊了视线中那双俊美非凡的丹凤眼。 珈琮元有些诧异,不明白这上一刻还好好的洛公子怎么突然就……哭了?男儿应当有泪不轻弹,这洛公子怎么跟个小儿一般一会笑一会哭的? 珈琮元打量了一下这位洛公子,身量十分瘦弱娇小,加上发髻的高度也才堪堪到自己肩膀,面容秀气还着些许幼态。他心中暗道:“难道轮回宗的洛小公子只是个半大的小子?” 也不知道自己丧失了记忆多长时间,难为这少年一直照顾着自己?珈琮元想着有些愧疚,看着洛小公子那样子又想到了自己的胞弟,心中便更加柔软了几分。 “洛公子,不知道你为何事难过?若我可以帮的上忙,尽请开口”。珈琮元的眉眼和语气都是温柔的,可那是一种疏离清冷的温柔。没有从从发脾气时候的率性直爽,也没有对洛子真雏鸟依赖的眷恋的。 洛子真克止住了自己的失态,她用衣袖胡乱的擦了擦眼泪,又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直到两边脸颊都被揉的有些微红了。接着又“啪啪啪”的拍了拍自己的脸,似乎在给自己打气一般的小声自言自语了几句。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完成之后,洛子真抬起了头对着珈琮元挂着礼貌的笑容:“没什么,横霜君之前智力有损,如今好了,我太高兴了”。 珈琮元莞尔,这位洛公子当真是个良善之人。 珈琮元随手折了一个传音符,符咒画完之后便开始联系昭宸仙子。洛子真看着珈琮元边和昭宸仙子说话边朝卧房外走去,仿佛看到了两人的命运之线从交汇奔向永不相汇的那个转折点。 可还没等洛子真的悲伤春秋酝酿完毕,珈琮元很快便折返了回来,横霜君那惯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焦急神色。他走到洛子真面前五六步的地方就停住了脚步,抬了抬手略感抱歉道:“洛公子,我有急事必须马上回姑射山”。 洛子真猛然抬头,然后又迅速的将头低了下去。她强忍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想再让珈琮元看见。 “此番多谢洛公子的照顾,等我将急事处理完毕后,必定亲自去轮回宗道谢”。珈琮元刚听了昭宸仙子说珈泽婴和刘政的情况,此刻忧心忡忡心急万分,也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位洛公子明显不对劲的神色和她周身哀伤至极的情绪。 洛子真依然低低的垂着头,她轻轻的“嗯”了一声,便不再说任何话。 珈琮元只当他是少年内向,并没有多想。他转身正准备朝着大门走去,突然腰部被一双纤细的手臂环抱住,那双看起来柔弱的手臂却在自己的腰部勒的非常紧,紧到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对方在发抖。洛子真将脸贴在了珈琮元的背脊上,颤抖着呜咽出声:“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宛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珈琮元僵住了,脑中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腰部的手臂慢慢松开,珈琮元才回过神。他内心挣扎了片刻还是缓缓的转过了身,看着眼睛哭的已然红肿的洛子真安慰道:“天下无不散筵席,洛公子不必如此伤怀”。 洛子真痴痴的看着珈琮元,她抬起手一点一点的,凑近珈了琮元的脸庞。珈琮元本想下意识想躲开别人的触碰,可是看着那手因为哭泣而不受控制的还在发抖,便硬忍住了没有动弹,任由洛子真抚摸上了自己的脸颊。 洛子真仰着头看着珈琮元,眼泪如同河坝决堤。不停涌出的泪水因为仰头的缘故一直向后流着,很快就将她两边的鬓发都打湿了。 摩挲了片刻后,洛子真缓缓收回了那只手,突然同自己和解了一般如释重负的笑了笑:“罢了,浅情人不知”。 第221章 金色飞鸟纹 珈琮元心中又是一惊,横霜君自幼博览群书,作为天下第一才女昭宸仙子的长子,诗经典籍自然无所不通。如果刚刚那《野有蔓草》还能算是含糊其词,硬理解为同伴之谊的话。那这一句“浅情人不知”实在是让珈琮元的自欺欺人有些难以为继了。 “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这是……长相思…… 珈琮元神思不定,从他和洛公子醒来到现在,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接踵而来。他没有想起来那些丢失的记忆,也无法否认两人那般亲密的相拥而眠的事实。他现在甚至没有时间去弄清楚自己和对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位洛公子到底是年幼无知胡乱引经据典?还是……真的对自己产生了什么情愫?可如今姑射山上乱成一团,刘政和珈泽婴均是昏迷,珈琮元哪里还有心思和时间去想这些。 珈琮元刚想开口告辞,就见洛子真抬起手臂胡乱的擦了把脸,对着珈琮元躬身推手行礼,语气极为恭敬:“子真,拜别横霜君”。 “王谢江山久萧索,子真今为起清风”。珈琮元虚扶洛子真的礼,示意他起身,“洛公子好名字”。 洛子真却是不受他虚扶,而是向后退了一步,将腰弯的更深,头垂的更低。 珈琮元此刻忧心珈泽婴和刘政,实在心急如焚便没有再和洛子真客套拉扯。他颔首点头,对着洛子真说了句:“日后琮元定有重谢”,便直接召出归藏剑,从窗户御剑飞走了。 洛子真保持着那个行礼的姿势很久很久,久到她的手臂和腰再也支撑不住,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她呆呆的看着窗外的天际,已经没有珈琮元的一丝身影了,自言自语道:“莫往莫来,悠悠我思”。 通天建木宽大的粗干上的画面再次定格,这次是珈琮元负手而立站在轮回宗的一颗桃花树下。画面的右下方拐角处,是不远处一个打开的窗户,一位面色苍白形如枯槁的女子在窗前神情凄婉的捂着嘴。 建木之上再次闪过一片金光,将这最后定格的画面隐入了树干。埋在大树根部的那只洛子真生魂的玉瓶化作满天细碎的光点,一点点全部飞入了通天建木之中。 珈泽婴和刘政久久未曾回神,静默无语。 “这位洛子真就是你们的朋友吗”?常曦大神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着珈泽婴问道:“她的心上人,真的是凤凰明王吗?他后来并没有去找她,是吗?” 珈泽婴红着眼眶对常曦大神无奈的叹气,将洛子真后来怎么样之事说了出来,依然隐去了他们认识珈琮元的部分。常曦大神听的扼腕长叹,默默垂泪。她走到通天建木跟前,伸出右掌按在了树干之上,朗声道:“吾乃女和月母之神,掌月相晦朔弦望,司阴阳调和。生魂不灭,再续前缘,情之所钟,得偿所愿。” 常曦大神的手掌一圈亮起银白的光芒,那些如萤火一般的生魂碎片萦绕在附近,熠熠生辉。 刘政和珈泽婴见状对着常曦大神躬身致谢,洛小姐得常曦大神赐福,转生必定顺遂。 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而这先天神邸的常曦大神更是三官聚齐,可赐福报可赦罪孽可解灾厄。说不定来生不仅可以带着记忆,可以和珈琮元不再错过,厮守终生。 珈泽婴盖好了琉璃瓶,那是常曦大神之前赠与他们可以收集幻象的宝瓶。在看到洛子真和珈琮元相遇的那一刻起,珈泽婴就默默的打开了瓶盖。他想等着洛小姐转生回来的时候,帮珈琮元想起被忘字诀抹掉的记忆。 刘政看着珈泽婴的动作出神,珈泽婴抬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两人相视一笑。 “好了,阿政你该去查查正事了”。珈泽婴将琉璃瓶贴身妥当的放好之后,催促着刘政:“看看这龙鳞到底怎么回事”。 珈泽婴语气轻松,可是他眉头那细不可察的一点点微皱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担忧和焦急。 珈泽婴现在担心的不仅仅是魔尊是否会死灰复燃和刘政会不会再被影响,他还有个让自己心惊胆战的猜测——那龙鳞到底是人皇血脉的标志?还是颛顼帝本人的? 常曦大神说她感受到帝俊的力量一直还在,那就说明少昊极大可能并没有灰飞烟灭。那这龙鳞,会不会是让少昊在几千年后认出乾荒的印记? 还有,为什么珈琮元会和凤凰明王长得一模一样,长相身段如同镜像一般的两个人,难道只是巧合?天下真的会有这样的巧合吗?可是,珈琮元绝对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是他的嫡亲兄长,是人族,绝不可能是上古活下来的凤凰。 除非……珈泽婴的眉毛拧的更紧了。不少神话中都有女子食用神鸟之蛋然后感而孕的,难道母亲当年是吃了凤凰明王大人涅盘后的蛋吗? 珈泽婴站在一旁低着头思绪纷繁,没有注意到在建木之旁查看龙鳞因果的刘政已是脸色煞白。 因为龙鳞因果显现在建木之上的,唯有一只金灿耀眼的飞鸟印记。这印记,赫然是他们之前在结发之琴的灵体里看见的,少昊天帝和颛顼帝的眉心印记。是天帝的图腾,是不可触碰的那个印记。 珈泽婴猛然心有所感一般的抬起头,建木之上的金色飞鸟印记,直直的刺入了眼中。 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住了,随后便是死寂一般的沉默,直到常曦大神紧握的拳头,开始咯吱作响。 珈泽婴飞身跳到刘政身前,拉着依然木若呆鸡的刘政后退了几步,拉开了和常曦大神的距离。 刘政的表情依然凝固在那不可置信又震惊中,对身边气氛的陡然转变毫无察觉。 第222章 战龙在野 “常曦大神请您先冷静”,珈泽婴盯着常曦的一举一动,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同心剑已经出鞘,悬浮在两人身边。 “此事还有诸多蹊跷,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误会”。珈泽婴见常曦大神脸色阴沉着不说话,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人族男子,轩辕氏,天帝图腾”。常曦大神抬起通红的双眼盯着珈泽婴身后的刘政,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道:“还会有什么误会?” “也许……也许少昊天帝和颛顼帝真的有子嗣呢”?珈泽婴急中生智,脑中飞速运转着现编了一个谎话。 “常曦大神你不觉得少昊天帝一直对他和颛顼帝的子嗣意有所指吗?况且我们并没有看到他们最后的结局,也许少昊天帝真的和颛顼帝有血脉尚存呢”?珈泽婴看到常曦大神瞳孔一缩,顿时觉得此计可行,硬着头皮继续煞有其事的编了下去。 “难道您想因为没弄清楚就错手杀了少昊天帝唯一的血脉吗”?珈泽婴的语气越来越笃定,说的话也越来越煞有其事。 常曦大神貌似真的被唬住了,她睁大了眼睛在刘政和建木的金色飞鸟印记上来来回回的看了几遍,终于是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整个空间的威压顿时一松,珈泽婴的冷汗已经快要打湿整个背脊了。刚刚常曦大神的身上的杀意,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 刘政和常曦大神都没有再说话,两个都木然的站在原地。珈泽婴将六神无主的刘政拉着一起往建木走近,然后松开他的手摸了摸他的头,在他耳畔轻声道:“你在这里别动,我去查下我体内的阴气”。 刘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片刻后常曦大神发出了一声惊呼,因为当珈泽婴的手掌放在建木上低语了几句之后,建木上赫然又再次出现了那只金光耀眼的飞鸟印记。 珈泽婴只觉得遍体生寒的惊悚,他回过头,对上了刘政和他一样的眼神。 “师尊……这……这……”,刘政跌跌撞撞的走过来,慌乱的看着珈泽婴说不出话来。 “因果尘缘,你们问因果,却不曾想,看到了尘缘”。常曦大神眼神晦暗不明,纵使是先天神邸,司掌阴阳调和,可是情之一字仍然还是看不破的。 “看来我不必再怀疑你们出去后不尽心了,你们自己本身的因果尘缘,也需要去寻找少昊”。 大壑深渊,原本在地底大不敬之地,是无法被消灭的先天神邸们的囚牢。可是因为颛顼帝绝地天通导致天梯断绝,建木之根下陷,落入了大壑之中,大壑便再也不是那个永远无法离开的地方了。 珈泽婴走到刘政身边安搂住他颤抖的肩膀,安抚的拍着他的背,珈泽婴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点:“阿政,尚未知全貌不必过多联想,等我们出去后慢慢查清从长计议”。 刘政的后背被珈泽婴一下下有力的抚摸着,给予了安定的力量。他对自己这般沉不住气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转身捉住了珈泽婴的手点了点头。 “请教常曦大神,不知我等要如何才能从这里出去呢”?刘政彬彬有礼的询问着。 “爬出去”,常曦大神抬起头看着通天建木,眼神没有一丝玩笑和戏谑。 珈泽婴和刘政闻言下意识的都抬起了头朝上看去,这建木一直向上延伸着仿佛看不到尽头,让人望而生畏。 刘政想了一会拔出灵犀剑对着珈泽婴说道:“师尊,我先试试是否可以御剑”。 珈泽婴一直没说话,他甚至没有看刘政。他保持着那个仰头的姿势,一动不动看着建木上方。 刘正念咒试了多次御剑,一直毫无反应。他有些丧气刚准备开口问珈泽婴,就见师尊缓缓的转过头,对着常曦大神问道:“请问常曦大神,这大壑中是否还存有龙族”? 刘政和常曦大神都被珈泽婴问的一愣,“龙族?你找龙族做什么”?常曦大神不解的问道:“龙族凶悍,遇不到才是你们的运气”。 珈泽婴微微一笑,“龙族和人皇有灵契,二者伴生而存”。珈泽婴拉起刘政的手,语气忍不住有些骄傲:“这里有人皇血脉,人族至尊,天下共主”。 “龙族不需术法只凭本体便可冲天,若有龙族在此……”。珈泽婴转着眼珠子,笑的更深了:“便可以召唤它过来送我们上去”。 常曦大神惊诧问道:“龙族向来高傲,怎么会和人族立下血契和灵契,甘愿做人皇的伴生之灵?当初帝俊都不曾彻底收服心高气傲的龙族。” 珈泽婴不徐不疾的开口道:“人族帝王皆称呼自己为真龙天子,龙族和帝王之间确实灵有所感,互相羁绊。” “我猜测当年涿鹿之战的时候,颛顼帝用少昊天帝的令牌召来了应龙,然后和它做了交易。 颛顼帝帮它们龙族去沧墓之渊救出被帝俊封印的应龙之祖,而龙族从此成为我们人族的守护神兽。想必颛顼帝在那场那个婚礼前在下界的五年,就去完成了这个约定。从此,人类之主世代守誓言供奉着龙族,龙族应誓和人间帝王成为半生之灵”。 刘政还是有些疑惑:“应龙为何会答应颛顼帝这异想天开的约定?” 珈泽婴意味深长的笑着:“帝俊的封印,唯有天帝之力才能解开”。 “少昊不可能违背自己父神的意志,那世间就唯有那高阳君一人可以做到了”。 刘政了然的点了点头,拔出灵犀剑割破了手掌,鲜血蜿蜒而下。 “吾乃人皇血脉,颛顼帝后裔,天下共主,人族至尊。血脉为引,灵魂为标,召此域龙族。” 不久后,远处似乎有隐隐的地动之声传出,不激烈但是却如暗潮汹涌的海浪一般,层层叠叠而来。 珈泽婴见状和刘政那只割破的手掌十指相扣,用灵力传音道:“人皇血脉,颛顼帝后裔,天下共主,人族至尊。血脉为引,灵魂为标,召此域龙族。” 灵力传音的声量和音域都远超于普通说话,珈泽婴这振聋发聩的声音随着灵力传遍了所在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远处的震动越来越激烈,地面的颤抖已经开始肉眼可见。一束强烈的金光破土而出,划破了静谧黑暗的空间顶层区域。 在刘政和珈泽婴看着那束光猜测的时候,一声高亢的龙吟石破惊天响起。 第223章 出来 金光之中赫然出现了更加金光闪闪的东西,那是一条五六丈大的金龙。那金龙腾空之后不停的盘旋吼叫,但是并不像在宣泄着什么一直深埋积压在心中很久的怨气和不甘。而是一副枕戈待旦太久,终于可以肆意活动的快意。 那金龙盘旋一阵过后飞到了珈泽婴和刘政的上方,只见金色飞龙的头顶上一颗流光溢彩的青碧色琉璃珠熠熠生辉,片片龙鳞反射着耀眼的光芒,龙角挺拔,长须随风而动,很是气势非凡。 那金龙一直盯着二人,眼神竟毫无不屑和蔑视,反而是一直沉静的平和。 片刻后金龙盘旋着又将自己压低了一些,开口吐出人言:“人皇,所为何事”? “见过神龙”,刘政看着这金色飞龙,远比他当初召唤出的东方神兽青龙要威猛和厉害的多。刘政的语气很是恭敬:“还望神龙可以将我等二人送出此地”。 金色飞龙却是盯着两人站立的方向,缓缓喷出一口灼热的龙息:“你如今这样子,我一时没认出来”。 珈泽婴的脸色一变,几乎脱口而出:“你认识谁”?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他不想再生任何事端,也不想再牵扯出别的恩怨,他现在只想赶快带着阿政离开这里。 于是珈泽婴收敛好情绪点了点头,用一副熟人的表情和语气平静的开口:“送我们出去吧”。 和常曦大神告别完毕,珈泽婴和刘政便乘着金色飞龙顺着建木向上飞去。 有生之年竟然有机会坐在了一条龙的背脊上,两人又是激动又是紧张。珈泽婴坐在刘政后面,他紧紧的搂着对方的腰,抑制不住对着刘政的耳畔兴奋道:“阿政,我们在骑龙哎。是真的龙哎,活的龙呢”。 刘政原本紧张的心情也被珈泽婴这孩子一般的大呼小叫驱散了,他拍了下环在自己腰部珈泽婴的手臂,“你别一会得意忘形拍人家屁股,把人家当马驱策。” 珈泽婴咯咯笑着,还是抽出一只手来,摸了摸金龙身上的鳞片。然后像个偷到糖果的孩子一般快速缩回去,踌躇片刻后又去摸摸。 金龙之身似乎自带结界,虽然耳边一直可听到猛烈的风刮的作响,可是两人却无任何感觉,连根头发丝都没有被吹动。只是这样在漆黑一片的环境中不知道飞行了多久,不由得便会让人有些焦躁。 飞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之后,刘政偏过头,对着珈泽婴说了一句:“这里并无星辰日月,没个可以指引方向的,也不知道我们现处何地”。 珈泽婴似乎心情很不错,他还沉浸在骑飞龙和摸龙鳞的欢乐里,闻言只是不甚在意的说了句:“只要出去在人间就行了”。 原本无尽的黑暗中突然洒下了一片细密的星光,刘政和珈泽婴顺着光源的方向看过去,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一个井口般大小的出口了。 珈泽婴看着出口处的天空上那颗异常明亮的星辰,脱口而出了一声:“破军”。 刘政抬起头看着这北斗第一星的破军星,古书称之为“耗星”、“杀神”、代表破坏力、消耗力,主宰着世间的杀戮、征伐之力。 很快金龙已经来到了出口附近,它开始盘旋不再上升。珈泽婴试着催动了一下灵力,身边的空气开始涌动,表明着对灵力的禁制已经完全解除。 珈泽婴召出同心剑悬浮在自己旁边,对身下的巨龙说道:“这里就可以了”。说罢便拉着刘政跳到了同心剑之上,准备自行御剑从洞口离开。 那金色飞龙盘在空中,硕大的龙眼看着同心剑上的两人,竟是嗤笑了一声:“怕我趁机偷跑出去,离开这里?”。 刘政心里一直在疑惑为什么师尊这对上古神龙一直没有半分尊敬之意,他不怕触怒这上古神龙吗?而且这神龙为何总是说些奇怪的话? 珈泽婴听到表情细不可查的微微顿了片刻便全部收敛完毕,他对着神龙颔首之后,便立马催动着同心剑快速的往出口飞去。刘政觉得有些失礼,于是在珈泽婴背后对着神龙推手行了一个大礼。 当同心剑带着珈泽婴和刘政跃出去的那一刻,后方传来了神龙低沉的声音:“你我曾立下誓约,我为你镇守界碑。你奉龙族为神明,人皇日后皆和龙族为伴生灵。 望万年之后,君仍能遵守誓约,高阳君”。 已经飞出来的珈泽婴一个踉跄,差点从同心剑上跌落下来。刘政立马扶住他,紧张的问道:“师尊怎么了?是灵力不支还是身体不适?” 珈泽婴用力拽着刘政的手腕,抬起之前一直不敢露出太多情绪的双眸盯着刘政。 “阿政,听见了吗”?珈泽婴将刘政的手腕攥的更紧了,“他称你为……高阳君”。 刘政眉心蹙起,那声“高阳君”他当然是听到了。不仅听到了,还听的十分清楚明白,那一瞬间甚至有些震的他脑中嗡嗡作响。 突如其来的冷风突然刮过,让山中不知春秋太久的两人都不觉得感受到了一丝凉意。刘政打量了一下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入目皆是山峦叠嶂之巅白雪皑皑的景像。 刘政设了一个抵御风雪寒冷的结界笼罩在珈泽婴周围,又立马打开芥子袋,将里面御寒之物一件件快速给珈泽婴穿好。当刘政将最后一件斗篷的绳子系好之后,他抬起头说道:“师尊,这里可能是昆仑山”。 珈泽婴刚刚露出的片刻惊慌已经全部消散,他又变成了那个深不可测的承影仙君。他仰起头看着正上方的摇光星,又轻轻呢喃了一句:“破军”。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刚刚那一刻北斗七星斗柄形状的最末端的那颗摇光星似乎在瞬间短暂的耀发了一个闪烁。 “地险悠悠天险长,金陵王气应瑶光”。珈泽婴转过头,对着刘政念着。 “这里,应该就是昆仑山”。 第224章 宣帝 “摇光星君刚刚在深渊中给了我们指引”,珈泽婴的脸色露出一丝古怪,他看着刘政继续说道:“不,应该说,他感应到了你,在给你指引。” “师尊”,刘政沉默了片刻终是走了过去,将珈泽婴揽在了怀中。“我不是高阳君,我只是他的血脉后裔”。 “我是你的阿政,只是阿政”。 珈泽婴没有说话,他静静的靠在刘政的肩膀上环视了一圈,内心莫名有些激昂之感。珈泽婴只觉得有千军万马山呼海啸的在耳畔穿过,惊起飞雪千丈震荡。 “九杀界碑应该就在这附近吧”?珈泽婴没有睁开眼,但是他在风中一直能感受到金戈铁马的声势,还有气吞万里如虹的立碑之人的气息。 刘政用下巴轻轻摩挲着珈泽婴的侧脸“嗯”了一声,继而感慨道:“高阳君盖世神威,即使他神陨近三千年,那些西方异族之神仍不敢有人越过雷池一步”。 珈泽婴将自己的侧脸在刘政颈窝处蹭了蹭,轻飘飘的说了句:“如果……是因为他们一直感应到高阳君还在呢?” “少昊说的对,西方异族之神敬畏的太阳神并不是天帝少昊,而是彻底将他打服的高阳君。遮天蔽日让埃及血流成河的那一轮高阳,才是让他们望而生畏几千年来回忆起就害怕颤抖的存在”。 “阿政”,珈泽婴睁开了眼睛,他和刘政对面而站,听不出语气:“你想去看看吗?九杀界碑。” 刘政没有接话,许久后他抓了抓珈泽婴的手心,温柔的看着对方:“我们回家吧”。 源源不断的温度从刘政的手心传导过来,珈泽婴只觉得暖流随着四肢百骸流遍了全身。“我们回家”,还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能让劫后余身的人更安心呢? 巍巍昆仑,皑皑白雪。 当年震慑九霄的不世神威,那个几千年前杀的异族之神不敢再生任何忘年的人,就让那一切永远的停留在这昆仑之巅吧。 从昆仑回姑苏路途遥远,几乎横跨整个华夏版图。珈泽婴传音告诉珈琮元和昭宸仙子他们安然无恙之后,一路上和刘政走走停停倒也不着急,珈泽婴还笑着同刘政说:“我同陛下一起巡视巡视这咱们亲手打下的江山”。 两人第一处落脚的地方是西北重地伊犁,达到城中之后两人打听了一下得知如今已是沐德三十二年,他们在尘缘井中大约过了凡尘的二十年光阴。 当年十六岁登基的少年天子刘洵如今已是花甲暮年,垂垂老矣的君王似乎失去了对帝国的绝对掌控。 当初光武帝废除了沉珂几百年的门阀氏族制度,以为能换来一片政治清明,可惜历史的车轮永远不会以一人的一己之力而改变。 门阀氏族消失的同时,藩镇节度使这样的新型势力悄然兴起,依然腐蚀着帝国和百姓。 光武帝在时,以雷霆手段和超脱凡人的神威压迫的所有势力都盘踞收敛。可是光武帝飞升之后,那些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旧势力开始慢慢的死灰复燃。 刘洵年少,又非光武帝嫡系血脉,起初根本弹压不住,朝政之事处处制肘,甚至要到了政令不出皇城的地步。 当年刘政在姑射山上收到秦卿的传音之后,便下山为他料理了一些,又传授了他许多帝王之道。刘洵一直在刘政的帮助下,渐渐的成为了成熟的君王,慢慢的将整个帝国把控在了自己手上。 刘政不止一次跟珈泽婴感慨过,觉得自己很是对不起刘洵。那孩子并非帝王之才,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子嗣,唯有把万里江山的担子压在刘洵的身上。刘洵贤达仁善,可是并无城府手段,心思也不缜密,格局谋算更是肤浅,做个富贵王爷反而更是适合。 自从刘政和珈泽婴进入尘缘井后便和外界彻底断了联系,刘洵再也联系不上光武帝。求仙无门之后,为了稳固皇权,刘洵不得已选了很多君王都走过的一条路,扶持依仗外戚和宦官。 这是一条饮鸩止渴的路,史书上无数血淋淋的例子都证明了这是个祸害后世的蠢办法。可是刘洵已别无他法,他担心光武帝传给他的江山端不稳,他怕做二世而亡的昏君。 随着宣帝的年纪越大,精力越不济。外戚和宦官专权越发严重,加上夺嫡之故,各方在政治互相倾轧,朝中党同伐异异常激烈。 随着中央权利的分崩离析,藩镇势力越发做大,隐隐有些大节度使开始有着割据一方的心思了。 若不是北方草原和东南海国一直坚守着和光武帝的盟约,恐怕边境早已不得安稳。可是日后呢?等订下盟约的君主们都千秋万代之后,这暂时的平静就会立马被打破。 整个帝国危如累卵,外强中干,看起来还是盛世太平,其实脆弱的架不住任何碰撞和意外。 刘洵期待着自己的儿子中可以出一个光武帝那样的雄主,可以帮他收拾烂摊子,可以荡清他留下的余毒。 所以宣帝子嗣众多,却一直没有立储,刘洵在观望,一直在观望他那些大大小小各自心怀鬼胎的儿子们。 传闻光武帝统领复国军之时,紫薇大耀于北方,那一夜星辰之光甚至盖过了月亮的光华。 皇城大火那日,西南星空那颗几千年不曾异动过的王者之星竟然耀发了,那可是自上古人皇天帝颛顼帝后再也没有过的异像了。 宣帝笃信鬼神之说,最为在意祭祀筹神之事,更是对钦天监信任有加。宣帝什么事情都要问一问星象,尤其是有皇子诞生的时候。 刘洵一面如糊裱匠一样苦苦维系着这庞大的帝国,一面翘首以盼的等待上天给能他降下一个生有异像,天命所归的儿子。 可惜这么多年来降生的十五位皇子,无一人让宣帝得偿所愿。每每此时,宣帝都会去太庙跪着告己之罪。 前段时间十六皇子诞生时,宣帝第一时间召来了钦天监,可惜却是再一次的失望透顶。 那夜,步履蹒跚的年迈君王,又一次跪于太庙之中,对着祖宗牌位老泪纵横:“不肖子孙刘洵愧对列祖列宗,洵幼年有幸得光武大帝悉心栽培,又得仙君教导,可却无寸功于天下。洵之罪,实乃罪在千秋阿”。 第225章 张巡杀妾 珈泽婴和刘政在伊犁城呆了数天,在不同的酒馆茶肆中将这些个消息都听了个七七八八,珈泽婴唏嘘不已。 记忆中的刘洵还是那样一个听话可爱的孩子,如今却已经是日渐昏聩无能的迟暮君王了。 刘政这些天对于朝局之事一言不发,哪怕是珈泽婴起了话头想同他讨论讨论,他也总是避重就轻三言两语的混过去就转移话题。实在被逼问的紧了,就直接用自己去堵住珈泽婴喋喋不休的嘴,身体力行的把话题给掐灭。 珈泽婴一次次被堵住话头点燃欲火,正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承影仙君还和刘政自嘲道:“想来自古那些昏君们,都是被你这样的祸水迷的无心正事”。 两人准备着明日就离开这伊犁城,起了个大早开始在城中买些土特产和特色小玩意。 珈泽婴表示难得出趟远门,一定要给亲朋好友们都捎点礼物。尤其这些年姑射山上新添了好多孩子,他这个师叔祖级别的承影仙君都还没见过,届时肯定都是要来拜见的。承影君和光武君一定不能失了长辈的威仪,到时候来者不拒,孩子们人手一个都给发礼物。 刘政笑着表示赞同,一路跟着珈泽婴后面做小跟班,不停的往芥子袋里塞东西。两人忙活到中午,正准备找一处地方用午膳,买东西的时候就顺便打听了一下这附近最好的美食在何处。 刘政突然想到当年自己和思尚他们偷偷下山误入青楼的事情,便咧开嘴笑着对珈泽婴说:“师尊要不要同我去享受享受人间极乐?” 珈泽婴驻足,不解的看向刘政。只见对方笑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街对面的一个牌匾,上面赫然写着“枫林小筑”四个字。 虽然还是中午,可是门口已有了不少女子站在外面拉客了。那些女子浓妆艳抹,笑容可掬的对着来往过路的男人们抛着媚眼,打着飞吻。 一声声娇滴滴的“来呀客官”、“别走呀客官”、“进来坐坐嘛客官”喊的人骨头都发酥。 珈泽婴看着那枫林小筑,眯着眼念着:“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这大俗之地,倒是起了个雅致的名字。” “那不知承影仙君是否愿同在下一起,进去雅俗共赏呢”?刘政伸出一只手,对着珈泽婴眨了眨眼。 “得了吧”,珈泽婴一把拍开刘政的手,他眼尾轻轻吊起,风情万种的看着刘政道:“本君这幅天姿国色若是去了,怕是里面的花魁立马羞愤而死”。 刘政噗嗤一笑,点了点头:“确实,天下第一美人承影仙君,当初随君伴驾的时候可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呢。” 珈泽婴刚准备啐他一口,就见一小队人在城中策马狂奔而来。那些人全身铠甲完全军中制式模样,为首者背着一个竹筒,开口处用火漆封死。军士的马鞭挥的又急又重,神色焦急万分,仿佛十万火急的样子。 路上行人见状纷纷避让,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原本嬉笑怒骂的闹市之景也猝然安静了下来,连枫林小筑门口拉客的女子们都蹙起了眉头,沉默了起来。 “八百里加急,军中急报”。珈泽婴看着很快穿过市集扬长而去的那队人马,语气中完全没了刚刚的调笑之意。 刘政和珈泽婴在一阵骚乱后就近找了路边的一个酒楼,酒楼中人声鼎沸,全部在讨论着刚刚之事。 “刚刚那些军爷是从西边来的吧”?一位商人模样的中年对着身边的锦衣小哥问道。 那锦衣小哥点头答道:“看军服和腰牌,应当是安西都护府的”。 商人靠在椅背上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听跑西边的朋友说,那里如今乱的很呐,我们这些没门路的,早就不敢往西线跑了。他们能到伊犁,可却过不去河西走廊,绕道昆阳城怕也是不行,毕竟南疆那里……”。 隔壁桌是三名带刀的男子,分别着一黑一白一紫衣。黑衣刀客这时凑了过来说道:“河西走廊已失近二三十年,那里的节度使和蛮子们勾结,安西都护府已成飞地,中央鞭长莫及啊”。 锦衣男子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声音低沉:“如今何霍两家外戚把持朝政,正为储君之位斗的你死我活,哪里会管这西域边陲之地的死活。” 说着锦衣男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重重的将杯盏磕在了桌上喘着粗气:“安西都护府几十年来唯有孤城死战,郭星将军他……他已经年近七旬了啊”。 白衣刀客也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唏嘘不已道:“那些拼死从乌兹城中跑出来的斥候,怕是把军报送到皇城也没什么用呐。这么些年,朝廷可曾派过一兵一卒过去?” 商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听闻那边惨烈的很,估计怕是撑不下去了”。说罢他抬起头看了看周围,小心翼翼的继续说:“我还听朋友说前阵子乌兹太守张巡筹措粮草无果后,竟然亲自杀光了自己的姬妾,煮熟犒赏将士”。 “天呐”,不知何时凑的过来紫衣刀客惊呼了一声。她一开口却是清脆的女声,想来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而做的男扮女装。 “这张巡太守怎能如此?郭星将军就不管管吗?这简直毫无人道啊,再这样下去,难道要和前朝乱世那般易子而食吗”?紫衣女子越说越愤然,忍不住拍了拍桌子。 锦衣小哥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随即低下头无奈道:“战场之上怎容可以妇人之仁?张巡太守杀妾是为公,乃是舍生取义之举”。 紫衣女子不服,怒怼道:“杀自己的女人算什么舍生取义,这么大义凛然怎么不自杀殉国?要我说这张巡太守就不是个好东西,只会欺负女人”。 锦衣小哥闻言全身一抖,手中的酒杯已经攥的咯吱作响。“还需镇守山河,如何轻言敢死?姑娘且放心,他日乌兹城破,太守使命终了。你口中那不是好东西的张巡太守必定殉国,绝不苟活”。 第226章 国贼周温 紫衣女子被他的话一时呆住,茫然的看向自己的同伴们,拉着白衣男子的袖子喊了一声:“大哥……”。 白衣刀客深呼吸的一口,拍了怕紫衣女子的手背,对着锦衣小哥抱歉的推了推手后,转头对着自家小妹说道:“张巡太守此举并不是真的想多那一点口粮,而是像乌兹城全体军民传达自己死战到底的决心。” “张巡太守一生无妻无子,此时杀妾断念,不过是一种丈夫许国之誓罢了。” 黑衣刀客点了点头也在旁附和道:“小妹,你想过没有?如果他日乌兹城被蛮夷所破,张巡太守的那些姬妾会有什么下场吗?” 紫衣女子神情一凛,她嚅嗫着:“可能会被蛮夷们被糟践摧残致死吧”。 “太守大人不能将自己的亲眷送走,这会乱了军心,丧失士气。又担心日后她们凄惨的下场,现在自己亲手了结了她们,也不失为一种保护和成全”。旁边另一桌身着藕色纱衣的妇人突然开了口,那桌只有两位女子。另一人是一位碧色长裙的少女,浓眉剑目,显的十分英气逼人,腰部还挂有佩剑,两人眉宇之间皆含忧愁。 藕色纱衣的妇人叹息一声继续道:“太守大人有一爱妾名唤绿翘,曾是这里枫林小筑的头牌花魁。她虽是风尘女子可却有男儿傲骨,乌兹城被围的这些年,她多次利用自己的人脉向外求援和传递消息。还亲自多次伪装出城,偷运粮草进来。 ” 藕色纱裙女子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她拿起手中的绢帕擦了擦眼角。“前不久绿翘在城外被细作抓住,在蛮子那里被活活的糟蹋死了。那些畜生……那些畜生,他们……竟然还将她死后剥光了衣裳,挂在旗杆之上示众”。 碧色长裙女子站起身走到藕色纱裙女子身边,轻轻搂了搂她的肩膀,安慰道:“你怎么又哭了?说好了我陪你去看看,若是她还在那里,我定帮你将她的尸骨夺回来”。说罢碧色长裙女子朝着珈泽婴和刘政的位置看一眼,很快便错开眼神,继续低头轻声的和藕色纱衣妇人说话。 众人互相交换了一番眼神,大抵是猜测到了这两位女子和绿翘姑娘是相识的。二人此时出现在这里,似乎就是为了到乌兹城,去为那可怜的绿翘姑娘收敛尸骨的。 诸人皆在沉默,唯有那紫衣女子拍案愤然而起,怒骂道:“都怪河西节度使周温这个狗贼,还世代功勋皇亲国戚呢,呸……光武帝若知自己母族的周家,如今竟然和蛮夷外贼勾结卖国求荣,怕是要气活过来”。 珈泽婴和刘政离他们的位置较远,可修行之人耳力绝佳,这些对话两人皆一字不落的听的清楚明白。不多时,珈泽婴已然喝光了桌上的两坛酒,刘政虽滴酒未进,可也没有拿起面前的筷子动一下。 珈泽婴看着木然不动的刘政问道:“你若是觉得不舒服,我们便离开吧”。 刘政沉吟片刻后唤来小二,让他准备一间上房,随即转身离开,跟着小二去了房间。珈泽婴抬手将最后一口酒喝尽之后,也默默地跟着上去。心中暗道:得了,暂时是走不成了。 刘政刚进房间就被跟着后面的珈泽婴抱了个满怀,珈泽婴一身酒气扑在他的脸上,伸手摩挲着他的脸:“你心里不痛快就说出来,或者你想做什么,我就陪你去做。阿政,你别这样闷在心里”。 刘政反搂住珈泽婴的腰,将头慢慢的搭在他的肩膀上。珈泽婴陪着刘政一起安静,只是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背脊,想缓解抚慰刘政心中的郁结。 “师尊,你还记得周温吗”?静默了良久之后,刘政轻声的开了口。 “我当然记得,章旭皇后母族那边的小表弟嘛”。珈泽婴开始回忆起当年那个少年的样子,章旭皇后父族姜家已经满门都被成帝生祭,除了章旭皇后本人再无一人存活。 光武帝登基后,费了好大的周章才在民间寻回了章旭皇后母族那边的亲属。周温及其母亲被找到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他的母亲是章旭皇后母族那边年龄最小的表妹。 原本按照周温和光武帝这都快出了五服的亲属关系,他也算不得是什么贵重之人。可是光武帝的亲属实在太少了,最亲近的近亲们,大多不是死于成帝之手,就是亡于天倾宫变。旁系一点的,也基本都在乱世中或死或失踪。残存的有些投奔到了复国军中,也牺牲了不少。 所以光武帝对周温的母亲,这个他甚至根本没有见过的表姨母还是格外关照的。可惜那女子实在命苦,漂泊吃苦了半生,终于到了可以享福的时候却突然撒手人寰了。 她在自己回光返照之时硬是撑起身子写了一封血书给光武帝,请求皇帝陛下看在章旭皇后的情面上,可以多多照顾她唯一的儿子周温。 刘政事后得知这位表姨母猝然离世,只留下一个孤儿幼子和一封托孤的血书,触动心弦之下便将这周温接到了宫中抚养了一段时间。 周温这样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住在皇帝陛下的寝宫的。他被掖庭令安置在一处偏远的宫殿中,分了两个太监两个宫女前去照顾。 要说这掖庭令自古以来都是个肥差美差,掖庭向来主宫嫔簿最。除皇后外,各宫的娘娘嫔妃还有她们所在的家族,都会里里外外的巴结掖庭令,好求得多多侍寝的机会。 可是光武帝却是个从未有过的例外,光武帝一生无后无妃。掖庭里倒是准备着不少妙龄的良家子,可是却无一人得到过召幸和册封。 传闻冯总管曾在掖庭秘密带走过一个女人去服侍陛下,但是那女子第二日便就人间蒸发,后来宫人们都传言她是被那位善妒狠毒的美人一剑杀了。 后来又出了哈顿公主在御花园冲撞了那位美人,接着就被光武帝烹杀和灭族的事情,更是让后宫的女人们都吓破了胆。 第227章 灵堂 于是掖庭中人全都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莫说是争宠了,简直听到临幸、召幸这些词就惶惶不可终日。 掖庭里的女人们整日盼望的,不再是翘首以待盼君王,而是怎么样平安的混到二十五岁被放出宫。 一时间民间但凡家中还过得去的人家,都会想尽办法打点当地的官府,不要让自己的女儿被选入宫。 官宦人家中,除却一些宅斗里故意使坏想迫害庶女的,或者极少数怀着野心想拼一把的,也基本没人送女儿入宫。 于是这原本历朝历代香馍馍的掖庭令在光武一朝,倒是成了个冷门的清水衙门。时任掖庭令的女官心中很是愤恨,于是迁怒着对这位周温公子很是没有好脸色。 周温就这样在掖庭的角落里一直生活着,虽然没有被虐待过,可是却被无视的彻底。宫人们对他,甚至还不如对皇帝陛下那位美人养的老虎上心。对他的饮食起居,向来是饿不死冻不死就行,对他的态度更是轻慢至极,动辄出言羞辱也是常事。 直到一次他发着高烧跌落在湖里,被路过的珈泽婴所救,光武帝才知道这位小表弟在宫中的境遇很是不好。他狠狠责罚了掖庭令,又将周温交给了禁军统领秦青,让秦青将他安置在禁军中。 秦将军一生未嫁,亦无子嗣。皇帝陛下突然派发给她一个小子,她便将这个孩子当做自己儿子一般养着。 珈泽婴收住了回忆,他感慨道:“那孩子身世虽然苦了点,在宫中之时你我也都忽视了,没怎么好好待他。可是秦青总归是待他不薄的,我常听禁军将领们玩笑,说秦青待他视如己出,很是珍爱。” 刘政放开了搂着珈泽婴的手臂,坐在了桌边,给自己和珈泽婴都倒了一杯茶。刘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继续道:“据我所知,后来周温一直在秦将军的府上长到二十好几,那时刘洵已即位多年了。一次宫宴之上,刘洵要给周温赐婚公主,他却当众于刘洵面前自请去了南疆投军。也许是秦将军教导有方,也许周温天生就是将才,南疆数年之后,周大将军的威名无人不知。” 珈泽婴也坐到了刘政身边,端起了另一杯茶押着杯盖喝了一口,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般说道:“秦青去世的时候,我们在灵堂上看见的人,是不是就是他?” 刘政点了点头,当时轩辕坤通知他们秦青突然去世的消息,还一起约着等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大家一起去送这位老朋友最后一程。 秦将军一生巾帼须眉,自复国军时期便就辅助先帝光武帝打天下,后来更是被光武帝封为禁军统领,常年拱卫京畿镇守天子身侧。光武帝飞升前,四大托孤重臣中,就有这位秦将军。 刘洵自太子时期起,就和这位秦将军感情深厚,更有一起在北方草原避难的不寻常经历。所以对这位两朝元老的秦将军很是倚重信任,否则也不会当初想要将公主赐婚给秦将军的义子周温。 秦将军离世之时,宣帝大悲,罢朝七日。 宣帝不仅让内务府亲自去操办了秦将军的葬礼,还僭越的将葬礼的规格等级提到亲王级别。亲自给秦将军封了满满十六个字的谥号,更是下令让秦将军的棺椁直接葬入宣帝自己陵寝中的偏殿,牌位配享太庙。 宣帝给了这位肱股之臣,所有能给的最大死后哀荣,也让这段君臣之宜有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甚至那时还有一些极其荒谬的谣言,说宣帝原本是准备用皇后之礼下葬秦将军的,无奈皇后和丞相们据死力争才最终妥协放弃。 秦将军和光武帝年纪相仿,大了宣帝近三轮,宣帝十六岁登基之时,秦将军已过不惑之年。虽然传闻秦将军曾跟随仙君学了仙术,得以容颜永驻,可是毕竟秦将军的年纪要比太后娘娘还要大上许多。 况且秦将军也实在算不上是个美人,甚至跟清秀可爱这些都搭不上边。她常年不是军装就是男子劲装,头发也总是如男子一般束起,胭脂水粉这些更是从不沾染半分。所以秦将军当年常伴光武帝身侧,乃是近身随侍之臣,却也没有和先帝传出过任何绯闻。 和先帝尚且如此清白,更何况是比她小了那么多的宣帝呢? 所以那些谣言便也就被人当做无稽之谈,嗤之以鼻的无视了。 “我依稀记得,当初那个人确实有些不太对劲”。珈泽婴努力的回忆了一番,想着那日在灵堂上发生的事。 那日刘政、珈泽婴、轩辕坤、薄谨言四人来到秦将军府邸。看着白衣素缟的将军府,四人的心头都有些哀伤。 生老病死乃是凡人的定数,就连他们修行之人最后也还是逃不过天人五衰的结局。只是曾经那样亲密的战友和熟悉的朋友,却如昙花一现般的这样短暂的结束了一生,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 四人怕惊吓到凡人,于是皆隐着身形在灵堂里,默默的看着秦青的棺木。 “这些年我总和秦青说,准备什么时候撂下担子来我们黄炎宗修行”。轩辕坤伤感的对着刘政说道:“她总说再等等,再等等。” “你说她一个孤家寡人,哪有那么多的放心不下”?轩辕坤看着灵堂里跪了一地的人,基本不是昏昏欲睡就是面露不耐,真心悲痛的倒是没见几个。 突然灵堂之外传来一阵骚动,四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着甲胄的男人径直走了进来,身上裹挟着冷风和血腥味,他的身后跟着一队士兵,虽然看起来井然有序却还是显得十分风尘仆仆。 秦将军的侄子,御史秦大人看到来人却是面色难看至极,既没有让人给客递香,也没有按照礼仪还礼。只见秦大人跪在那里没有挪动分毫,只是低着头咬牙切齿一般的说道:“你跑回来干什么”? 第228章 周温的大彻大悟 那男子却是不答,他扫了一眼灵堂之中跪的满满当当的人,朝着最前面几排的位置抬了抬下巴问道:“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秦御史双手交叠抬过头顶,做了一个顶礼的姿势,恭敬的说道:“陛下天恩,特命皇子们前来为秦将军跪灵”。 那男子嗤笑一声,浑然不顾尊卑礼仪一般走到众位皇子面前,一个个细细的打量着。 “陛下可真是天恩浩荡啊”,他阴阳怪气的说着:“除了还不会走路的几位皇子,其他的竟然全数在这了。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驾崩了呢?” “你闭嘴”,秦御史听到如此大逆之言,立马站起身大声呵斥。 那男子似乎并不恼怒,他慢悠悠的转过身看着棺木前方的牌位,继而冷笑了起来:“自古以来,文成武将的谥号不过都是一二字而已。” 男子突然目如猎鹰饿狼一般的回过头,盯着秦御史的眼睛,讥讽道:“这十六字的谥号,到底何人配享,这满屋子的饱学之士难道都不知道吗”? 薄瑾言和刘政闻言皆是一惊,互相不可置信的对视了一眼。他们四人所处的位置在棺木后方,还真的未曾看到棺木前方的牌位,更不知道那一方牌位之上,竟然写着十六字的谥号。 轩辕坤见他二人神色有异,好奇的问道:“这十六个字,是太多了吗”? 刘政点了点头,刚准备开口解释就被薄谨言打断道:“秦青也算是看着宣帝长大的,又耗尽心血辅助他半生。他对她有孺慕之情,将她视作母亲也是人之常情”。 仿佛是为了验证薄谨言的话,只见那秦御史脸色涨红的吼道:“陛下敬重秦将军,又感念将军一生操劳,以母仪之尊为其上谥号,有何不可?这是将军莫大的哀荣。” 那男子听罢竟然直接将那牌位拿在了手上掂了几下,“到底是母仪陛下呢?还是母仪天下啊?” 秦御史终于暴怒,他大声的怒骂道:“你够了。” 秦御史已然怒不可遏,他走到那男子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牌位,声音发抖的说着:“你若要发疯说些胡言乱语,也不要在此时在此地说这些污言秽语,脏了将军的清净”。 轩辕坤一头雾水,他对着自己旁边的珈泽婴又问了一句:“这字多,到底有什么问题”? 珈泽婴微微一笑,淡定的说道:“依照礼制,唯有皇后和太后,才可以用十六个的谥号”。 轩辕坤“哦”了一声,然后又自顾自的嘀咕:“那么小的一块木牌,竟然写了那么多字,那字得多小啊?” 刘政一直看着这个来者不善的男人,他从进来开始就一直在冷嘲热讽,仿佛砸场子一般的胡闹。说话更是放肆,简直口不择言到几乎大逆不道的地步。 “陛下驾到……”,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锐响亮的通报之声,让灵堂中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凝滞了下来,透着一丝丝憋闷的气息。 刘洵有些憔悴的走了进来,摆了摆手对着跪地呼万岁的人群让他们免礼。他一直只直视着眼前的男子,语气平静的没有丝毫情绪:“周将军,你乃镇守边疆的将领,无召令私自入京已是大罪。不过孤念在你……”。刘洵停顿了一下,眼神突然含着无比刻毒的味道继续道:“孤念在你丧母之痛,可以酌情”。 那一直阴阳怪气的男子在听到“丧母之痛”四个字之后,整个人突然变得如同随时要出鞘的利刃一般,眼神锋利的让人觉得生理上感觉到了疼痛。 刘洵偏过头看了看男子身后的棺木,眼神暗淡了下来。他走到棺木之前,将牌位从秦御史的手中拿过来,端正的放置好。 然后刘洵侧过身凑在那男子的耳边说了句:“我答应了她,此番放过你,你以后好自为之”。 男子意味深长的笑着凑在刘洵耳边低语:“陛下就不怕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吗”? 刘洵后退了半步,拍了拍男子的肩膀,爽朗的笑道:“你我君臣如父子,孤盼望着日后能和将军父慈子孝呢”。 “将军既然千里迢迢来了皇城奔丧,那祭拜完母亲之后就在这里留一段时间吧”。刘洵收回了刚刚拍男子肩膀的手,接过旁边的内侍递来的绢布,毫不掩饰嫌弃的擦了擦手。 “南疆诸事,将军日后不必费心了,好生在家丁忧吧”。刘洵说完便离开了灵堂,众人又是跪地高呼万岁的送别。 而在一片万岁呼声中,棺木之后的四人,都听到了那男子用力磨着后槽牙的声音。 片刻后,那男子转过身竟然朝着内堂走去。秦御史见状,小声吩咐了旁边一位家丁几句,那家丁便跟着男子一起去了内堂。 珈泽婴看着闹剧过后又安静下来的灵堂,默默的走到秦青棺木旁边。承影仙君眉心金色亮起,繁复庄严的往生咒开始从他的口中潺潺流水一般倾泻而出。 珈泽婴化神之能,灵力斐然。不多一会那棺木之中就有碎如星光的亮点溢出,渐渐拼凑出一个女子的摸样。 那是秦青的魂魄,是被珈泽婴祝祷洗涤之后最纯净的灵魂。这样至纯至净的魂魄,去彼岸往生的时候一定会轻盈顺遂,来世必能投生于一个好人家,幸福的过一生。 只不过她会忘记前世的一切,她也不再是那个名满天下的女将军。她会完完全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从灵魂到记忆,都会是一个全新的她。前程往事再也和她无关,爱恨全部一笔勾销,往事终了,彼岸托生。 仪式完成之后离去的四人,并没有看到那男子换了孝服出来之后的所作所为。 应该说,他们都没有看到那男子如何打开了棺木,将棺中那一具连灵魂都已离开的尸体紧紧的抱在了怀里。他割掉自己的一缕头发,放置在了秦青的殓服中。又温柔的割下秦青的一缕青丝,贴身放进了自己的胸膛里。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刚刚想尽办法支开众人的秦御史,回到灵堂就被这一幕吓得肝胆欲裂。 第229章 轩辕淼 “你……你简直无可救药”。秦御史看着他如此离经叛道的行为,只能唉声叹气的瘫坐在地上:“还不给我快出来,一会他们用完茶点就要回来了”。 那男子对着怀中之人的额头亲吻着,呢喃道:“无可救药吗?这世间所有大彻大悟之人,都曾无可救药过”。 秦御史见他磨磨蹭蹭还不出来,生怕有人回来撞见。于是走过去闭着眼睛扭着头,对着棺中伸出手示意拉他出来:“不是特意去派人去叮嘱了你,千万不要回来的吗?” 那男子拉着秦御史的手坐了起来,恋恋不舍的看了身旁之人最后一眼,翻身跳下棺木,合上了棺盖。 秦御史将他拉到身边,贴着他的耳朵说道:“我刚刚好像听见御前的人在嚼舌根,好像陛下说你既然回来了,明日就由你打番砸罐”。 “皇帝陛下可真会戳人心窝呐”,男子笑的阴冷至极,“想要我做孝子贤孙?呵……我唯一的身份,就是她的未亡人”。 “你可闭嘴吧我的周将军”,秦御史没好气道:“你刚刚来那么一出到底是想干什么?你可知道姑母她……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住你啊?” “你为什么不听劝,偏要回来?还在灵堂之上那般作死的胡言乱语呢?你这样……这样如何能对的起姑母一片苦心呐”。秦御史说着竟然红了眼眶,哽咽的再也说不下去。 “长宁”,男子面容坚毅,“你知道唯一可以把人从皇陵中带出来,将牌位从太庙中撤去的办法是什么吗?” 秦御史隐隐觉得对方要说什么十分危险的话,他本能的不想再听。 “就是改朝换代,掘了那皇帝的陵寝,砸了他供奉先祖的太庙”。 秦御史立马捂住了他的嘴,他几乎快压不住怒气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周温,你疯了吗?” 刘政当时并没有认出来这个大逆不道出言不逊的人是谁,回去之后才猛然想起来这是当年他交给秦青的那个小表弟周温。 之后刘政有次去找刘洵的时候,顺口问了一下周温现在过的如何,刘洵只是笑着回答:“荣华富贵,娇妻美眷”。 刘政听到周温现在过的不错便彻底放下了心,这么多年来也不曾想起过这个小表弟。刚刚突然听到路人怒斥周温已成国贼,又是震惊又是心痛,当初那个孩子,怎么成了天下的祸害? “咚咚咚……”,门外响起一阵敲门之声。珈泽婴和刘政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猜到了来人可能会是谁。 刘政打开门后,果然是刚刚在大厅中的碧色长裙女子。刘政丝毫不意外,开门之后便侧身让人进来,随后关上了门。 那碧色长裙女子径直走到坐着的珈泽婴面前,下跪行了大礼:“黄炎宗轩辕淼拜见承影君”。 接着转身对着走到珈泽婴身边的刘政叩首行大礼:“拜见光武君,光武君一别多年,叔父和宗主很是挂念”。 珈泽婴对着刘政抬了抬下巴:“你认识”? 刘政走过去让轩辕淼起身免礼,坐在珈泽婴身边解释道:“她是阿坤的侄女,斗灵子的女儿。” 珈泽婴“嗯”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轩辕淼。阿政经常去黄炎宗研习人皇术法,那里的小辈认识他也是正常的。可是如果这个小辈是个美貌女子的话…… 珈泽婴押了一口茶,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和你同行的那个女子也是你们黄炎宗的吗?” 轩辕淼耳尖微红,低着头小声的答道:“她并非玄门中人,她是……她是内子”。 珈泽婴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微笑,他放下茶盏对着刘政大笑道:“轩辕图怕不是鼻子都要气歪了,我都能想象到他那个嘴脸,哈哈哈……”。 轩辕宗主虽然是一宗之主,可是却和承影君是平辈的。珈泽婴向来不顾礼仪口无遮拦,当着人家小辈的面嘲笑她的宗主长辈,也没有觉得丝毫不妥。 轩辕淼有些尴尬,承影君嘲笑的如此肆无忌惮,真真是完全不把轩辕宗的宗主放在眼里。她偷偷瞄了光武君一眼,发现他嘴角噙着笑意,满眼温柔的看着笑的花枝乱颤的承影君。 笑的通体舒畅的珈泽婴心情似乎很不错,他顺手拿起桌上一个桃咔嚓咔嚓的啃了起来,嘴里嚼着桃的问轩辕淼:“你的……你的那个内子,是不是要你帮忙去乌兹城夺回那个绿翘姑娘的尸首?” 提起这事轩辕淼的的眉头拧了起来,她叹息道:“绿翘和蕊姬以前都是枫林小筑的花魁,两人乃是过命的手帕交”。 “绿翘跟了张太守原本蕊姬很是高兴,可是没想到命运竟然会如此急转直下。绿翘姑娘慷慨赴义,连尸首都惨遭凌辱,蕊姬实在心中不忍,整日以泪洗面。” 说着她偷偷打量了一下珈泽婴和刘政,怕他们对青楼出身的蕊姬会有什么嫌恶的反应。 可是两人不仅表情如常,珈泽婴还感慨的说了句:“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呐”。 “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承影君和光武君,轩辕淼不甚欣喜。只是蕊姬她心急如焚,拜见之后我们便要即刻启程,不能随侍两位仙君,还请见谅”。轩辕淼对着刘政和珈泽婴弯腰拱手,又行了一礼。 珈泽婴没有说话,他抱着手臂看着刘政。 “乌兹城外有敌军多少人”?刘政还是开了口。 “据我所知大约二十万左右”,轩辕淼认真的答道。 “我方守军有多少人”?刘政继续问。 “安西都户府常备军应当是十三万”,轩辕淼说的很含蓄,一座被围了几十年的孤城,到底还剩多少兵力根本很难猜测了。刘政哪里不知道安西都户府常备军是多少,他想知道的是,现在还剩多少。 “我记得,郭星麾下是有陌刀队的”。刘政呢喃了一句,似乎在回忆什么:“师尊当年改良了前朝传下的斩马刀,新制了威力巨大可使敌方人马俱裂的陌刀。” 第230章 孤城 珈泽婴也回忆了一下自己关于郭星的记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将军,少年得志,爽朗英武,颇得刘政喜爱。所以年纪轻轻便被光武帝委以重任,将整个安西都护府交予他手。 陌刀是自己亲手改良的,可是陌刀这样的大杀器制作工艺和耗费时间却是一个大难题。 不仅对原材质的矿石品质要求极高,还必须使用灌钢法。是以:烧生铁精,以重柔铤,数宿则成钢。 这样苛刻的原料和锻造条件,即使是帝王动用国家机器,也是很难大量出产的,所以并不能配置全军,无法大量推广。唯有重要的地方或者深得君心的将领们,才能配有陌刀队。 当年郭星作为风头最盛的少年将军,和草原合兵攻打西域的时候表现异常神勇。事后刘政建安西都户府,便将郭星留在那里镇守西疆。还赐了十分稀少珍贵的陌刀队给他,希望他可以为华夏守住西方的咽喉。 珈泽婴沉吟了一会,用脚尖戳戳了地面,惋惜道:“孤城几十载,当初那只陌刀队可能早已都不在了吧”。 外面的街道突然传来一片嘈杂之声,珈泽婴推开窗户只见街道上突然涌出了大批衣衫褴褛的平民。 他们似乎在被什么洪水猛兽一样驱赶着,人踩人推搡着争相奔跑,形若癫狂。一时间女人的尖叫声,孩子的哭泣声,男子的怒骂声混乱不堪,喧闹又可怜。 轩辕淼走到窗前向下看了看,眼神微微一凛。她转身对着刘政和珈泽婴再次行礼道:“又有难民逃到伊犁了,看来那里的形势已经越发岌岌可危了。轩辕淼虽是女流之辈,也愿为乌兹城的百姓出一份力,事从紧急,轩辕淼拜别二位仙君”。 “等等……”,刘政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轩辕淼,“我们同你一起去”。 珈泽婴一副“我早就料到了的表情”,也假装没看到轩辕淼嘴角扬起一点点弧度的微笑,轩辕宗的这小丫头,忒有心眼了。 “蕊姬姑娘是凡人,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不要带她去冒险了”。珈泽婴走到刘政身边,低头对轩辕淼说道:“你将她在这里安置好,我们三个人御剑去”。 轩辕淼点了点头,片刻后三人直接隐了身形从二楼的窗户上御剑赶往乌兹城。 乌兹城的城头之上,安西都护府将军郭星和乌兹城太守张巡并肩而站。他们皱着眉看着不远处黑压压密密麻麻一片的敌军,缓缓的向城门逼近。 张巡身边站着一位文书摸样的中年人,他正在禀报:“大人,百姓已经撤离的差不多了”。 张巡点了点头,让他退下。 张巡走到城墙边,双手扶在布满刀劈斧凿的墙头上,淡淡的问了句:“将军,你说是皇城远还是太阳远?” 郭星抬起头,看着那轮高高升起的旭日答道:“当然是太阳远,人可以去皇城,可从未有人能达到太阳。夸父逐日,也不过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张巡也盯着那轮昊日,微微一笑:“那为何举目可见日,却不见皇城呢?” 郭星将目光从太阳收回到张巡身上,他深深看着这位同他一起困在孤城数十载的同僚,抱拳行礼:“星与大人携手并肩守此孤城数十载,甚幸”。 张巡转过身对着白发苍苍的郭星将军躬身还一大礼:“巡此生不负皇恩,不负将军,足矣”。 大型攻城机械运输的轰隆声已经从城外越逼越近,那些高耸的云梯和巨大的投石车已然肉眼可见。 终究是到了最后的时刻了,弹尽粮绝,孤城死守,困兽之斗这么久,终于还是没等来奇迹。 这是被朝廷遗忘的角落,是被中原大地上歌舞升平的权贵们放任的弃子,是一群孤魂野鬼宁死不屈的倔强。 “你原本早可以走的,你是文臣,我才是武将”。郭星看着这位不再年轻的太守大人,初来时他很不喜欢这位风流肆意的公子哥,尤其他赴任之时还带着那么一大帮子莺莺燕燕,听说好多都是青楼里的淸倌儿。 原本看不顺眼的太守大人,却在异族入侵,兵临城下之时,身为探花郎的读书人却毅然决然的同他一起站在城楼上,共同御敌。 张巡上任的时候,乌兹城已经是战乱之地了。只是那时还未被围成铁桶之势,却也不是个安稳的好地方。 这位太守大人曾多次出城求援和筹措粮草,每一次,郭星都觉得他可能不会回来了。可是每一次,这位太守经历千辛万苦九死一生之后,总会再回到这活死人墓一般的乌兹城中来。 他们同仇敌忾,他们并肩作战,他们互相扶持。在最最绝望的日子里,他们是彼此唯一后背,是彼此唯一的希望和坚持。 甚至那些曾被他看不起的青楼女子,莺莺燕燕们。那些弱女子们不仅没有离散逃跑,反而一个个用尽前半生积攒下来的人脉和积蓄,到处运作筹措军饷和物资,甚至还有人孤身冒险,惨死异乡。 那夜那些姬妾们得知了绿翘的下场后皆神色凄婉,又听到吐蕃正在集结大批军队不日要发起总攻的消息后,集体自戕于房中。留下一封血书:“妾身无用安社稷,愿为军士果腹之”。 张巡太守将自己关在屋内,一夜白发。 郭星将军为自己曾对那些女人的蔑视而忏悔,她们比那些吃喝玩乐的官宦子弟的男儿都更有胆魄和气节,她们也是这华夏的脊梁。 虽沦落风尘,却有军魂。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张巡说完低着头在袖中掏出一个红牙板,上面还打着粉色的穗子。他一面打着拍子,一面低低地唱着:“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郭星缓缓拔出身上的佩刀,对着身边的副将吩咐道:“整军,擂鼓,备战。” 第231章 白发兵 随着老弱残兵们集聚在城楼之上,一派肃杀的沉默中,郭星将军看着这些跟随了自己几十年的部下,举起手中的陌刀,苍老却铿锵有力的声音传遍城头的每一个角落。 “诸位当年皆是意气风发好郎儿,远戍安西的华夏健儿。虽然我等孤悬域外数十载,但仍誓守疆土,死战不退”。 张巡走到郭星身边,那刚刚还握着红牙板的手,此刻却握紧了一把长刀。 当年皇城里的贵公子,已在这黄沙漫天的死城中被风霜蹉跎了太久。他那双执笔生花能出锦绣文章手,早不再精细白皙,暴起的青筋之下却似乎蕴含着什么巨大的力量。 张巡对着郭星伸出左手,爽朗大笑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郭星苍老脱皮的左手用力的握了过去,浑浊晦暗的眼珠中水汽升起,他喃喃自语着:“先帝,老臣守不住您的疆土,护不住你的子民,唯有以命尽忠。” 刘政等人在离乌兹城不远的地方,就看到空中已传来滚滚浓烟,三人压低了御剑,便已经听得城中喊杀声震天。 “这些吐蕃蛮子又攻城了”,轩辕淼催动着脚下的剑,努力的跟上珈泽婴和刘政。 刘政却突然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城头,灵犀剑从脚下瞬息间就到了他的手上,光芒大涨亮如星辰。紧接着刘政便一剑劈向一座正在攻城的云梯,云梯瞬间粉碎,上面正在攀爬的吐蕃士兵犹如落叶一般纷纷落地,有的直接被剑气所伤直接四分五裂,有的是云梯碎裂直接从数丈高处摔下。 接着灵犀神剑带着主人的怒火狠狠一剑剑劈过去,一座座云梯像点燃的炮仗一样依次散落碎裂,城墙之外哀嚎遍野血肉横飞。原本气势如虹的吐蕃士兵惊骇异常,阵脚大乱之下一时间竟是不敢再架新的云梯发起攻势。 已经登上墙头吐蕃士兵正和守军肉搏厮杀的激烈,忽然剑气纵横的光影交错之间,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仰起头,看着神兵天将的源头之处。 可还未等他们看清天空中那人的身影,晴朗的烈日之下竟然响起了几声震耳欲聋的炸雷。蜿蜒绵亘的巨大闪电凭空出现,伴随着悠扬肃穆的吟唱声:“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空中那些纵横捭阖的巨大闪电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挟裹着轰鸣的雷声齐齐扑向了围住乌兹城的二十万吐蕃军队。 地动山摇之下,吐蕃军队的密集处竟然腾起了一个比头顶昊日更明亮的巨型光球。不过眨眼间那光球以眼不可察的速度激荡开来,光波的涟漪层层荡开,所过之处的所有人马连一声哀嚎和呼救都来不及发出便已蒸发殆尽,只留下一片漆黑的焦土上似乎还有着一些模糊的形状影子。 轩辕淼立在不远处的云头,震惊的差点从剑上跌落下去。这就是玄门第一,千年来第一个到达化神境的承影仙君吗? 虽然听过当年和复国军共事过的长辈们说过,当年昆阳城大战承影君如何一剑斩退八十万莽军的故事。可是今日亲眼所见之震撼,简直让轩辕淼毛骨悚然。 煌煌天威,当真是煌煌天威呐…… 即使九天之上的众神亲临,都未必可以抵挡的住承影君这雷霆万钧的一剑吧? 吐蕃军队忽逢此巨变,恐惧和害怕瞬间在所有人之间开始蔓延开来。从主帅营开始,剩下的残兵败将纷纷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一泻千里的朝着来时的方向拼命逃窜。 他们或大声尖叫的抱头乱窜,或哭喊着“神罚”、“天谴”、“灭世之佛”等词语跪地求饶,然后被身后忙于逃命的其他士兵和受惊的马匹无情的踩踏。 珈泽婴立在昊日之下收剑喘息,眼神肃杀到几乎嗜血。烈日当头之下,也不知诸天神佛有没有谁看到珈泽婴眉心一闪而过的金色鸟纹——那几千年来未曾现世过的天帝图腾。 刘政缓缓落到城头之上,却被眼前的情景震的完全呆住了,四肢百骸竟然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到处是残肢断骸,处处血流成河,有些人抱在一起滚落在火堆里,直到死都一直紧紧的攥住敌人。 有的人背后被插满了刀剑,可自己却也握着刀插入了敌人的心脏。 还有的人,手上已经没有了武器,他们跳在敌人的背上,生生用牙咬断了敌人的咽喉后被乱箭射杀。 这番入目之景,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可是最诡异最让人震撼的却是,一直和敌人拼命厮杀的那些将士,竟然全部都是须发皆白,发秃齿豁的垂暮老者。 那些人已经老的全都佝偻了身躯,浑浊了双眼,人人都顶着稀疏雪白的头发,长期营养不良的脸上布满了年老者特有的斑点。他们人人衣衫褴褛,手中的武器陈旧的破烂不堪,有些甚至用布条和稻草缠绕着拼接而成,简陋的似乎根本不可能去杀人。 这些当年的远赴西疆的少年们,从青丝到白首,他们一直死死地握着不再锋利的陌刀,死守着孤悬域外的华夏疆土,拼命做着最后的抵抗。 刘政双膝一软几乎跪倒在地,珈泽婴在空中见他神态不对劲便眼疾手快的飞了过来,将将扶住刘政没有让他跌跪下来。 “你……你是……你们是……”。旁边已中数箭奄奄一息的郭星,不可置信的看着从天而降的二人,眼中迸出精光,不断溢出鲜血的口中发出颤抖的声音。 “陛下……陛下……真的是陛下啊……”。苍髯皓首的郭星将军突然噗通跪地,失声痛哭:“老臣……有愧于陛下……”。 刘政疾步上前抱住这位苍老重伤将军的双肩,想起当年那位鲜衣怒马,出身名门,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君,又看了看满城头的白发军士,呜咽出声:“将军忠勇,无愧天地。是孤……来迟了……”。 第232章 死不丢陌刀 “哐当……”陌刀的刀锋撞击在城墙的青石之上,发出金属击石的脆响。戎马一生,血染沙场,壮烈殉国的郭星将军安然的阖上了双眼。 那柄伴随着他一生,代表着他的全部荣耀和责任的御赐陌刀,至死还紧紧的握在手上,陌刀的刀尖抵在地上,支撑着他挺直着脊梁。 安西四镇最后的壁垒,西域咽喉的最后屏障——乌兹城,在孤城死守了数十载铁血将军郭星,以及那数万白发苍苍的将士,都长眠于此,以身殉国。 右臂已断的太守张巡从城墙的西侧跑到东侧的时候,就看到郭星将军哭喊着陛下跪倒在一个年轻男子的怀中,与世长辞。 “将军……”,张巡跪地,用唯一的那只左手捂住脸,放声的嚎啕大哭。 刘政抱着郭星缓缓跪下,他死死的攥着郭星肩膀,声音哽咽发抖:“是孤对不起将军。有将军,是刘政之幸,华夏之幸”。 张巡原先听郭星唤这位少年“陛下”,还当是临死之人出现的幻觉。现下又听到这少年称孤道寡的唤自己“刘政”,脑中轰然巨响。难道传闻中光武帝并未逝世,而是羽化成仙的事,是真的? 情绪激动之下他忘记了礼仪和规矩,跌跌撞撞的连滚带爬到刘政面前,伸出鲜血淋漓的左手攥住刘政的手腕呼喊着:“陛下?你是光武帝吗?你是先帝?是你吗……陛下?真的是你吗?” 刘政看着发丝蓬乱,满身血污,伤痕累累的独臂张太守,嗓子仿佛被堵住了发不出声,艰难的含泪点了点头。 “陛下啊……”,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之后,张巡以头抢地,哭喊不止:“你怎么到现在才来啊陛下?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怎么到现在……才来啊……四十二年了……郭将军在这里,为您孤守了四十二年呐……” 刘政眼神一滞,如同万箭穿心。原本前程似锦,肆意一生的贵族公子。那个御前饮酒爽朗大笑的少年,放弃了一切本可以享受的荣华富贵,硬是在这黄沙满天,等待无望的绝境中,苦苦死撑了四十二年? 良久后,刘政轻轻的将郭星放置好,依然保持着对方背脊挺立的姿势。他后退两步然后再次双膝跪地,行叩首大礼:“刘政代不肖子孙,跪别将军”。 天空猝然响起一阵炸雷之声,珈泽婴眼神一闪,连忙对着刘政能喊道:“阿政,你快起来。郭将军肉体凡胎受不住你的跪拜,恐有天谴雷击,你想让他魂飞魄散吗?” 刘政怒目圆睁抬起头仰天大吼道:“天谴?老天,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万里一孤城,尽是白发兵阿。他们如何受不得我的跪拜?怎么就受不得我的跪拜? 死守绝境孤城四十二载,我这生来就有的人皇血脉,与他们的牺牲相比简直微不足道的不值一提,根本……不值一提。” 刘政愤然的举起右手,直指苍天,“人皇先祖也好,满天神佛也罢,哪怕是那天道,都没有不让我跪拜人间忠义的道理。如真有天谴报应,尽管冲我一人放马过来吧。” “浩然天地,正气长存,这便是我的道”。 说罢,刘政再次再次叩首,雷声渐大渐近。珈泽婴急得一跺脚,拔出同心剑贴着刘政站着,警惕的看着天空,以防随时不测。 刘政站起身转身看了看张巡,又看了看那些白发兵。 “刘政代天下,代百姓,叩谢诸位……”。说着又双膝跪下,重重叩首。 随着刘正掷地有声的那声扣头之声,珈泽婴紧张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可是原本轰鸣的雷声却突然戛然而止,原本阴云密布的天空乌云瞬间散去,洒下了柔和的金光。 “是先帝”? “光武帝显灵了”。 “真的是先帝回来了,真的是先帝啊”。 “先帝没有忘记我们,他成仙回来庇佑我们了”。 “陛下……陛下啊……”。 白发苍苍的那些老者们激动的热泪盈眶,纷纷跪倒在地纵声大哭。 他们为郭将军牺牲而哭,为那些几十年中死去的众多战友而哭,为那些再也回不去家乡马革裹尸的同伴而哭,为光武帝显灵庇佑而哭,也为自己这一生而哭。 他们,终于可以哭一场了。 终于,可以软弱下来,哭一场了。 珈泽婴安抚的拍了拍刘政的肩膀,走到旁边缓缓的释放出灵力笼罩了整个城墙。他口中那繁复冗长又肃穆的往生咒,随着灵力的触丝爬满了所有的角落。 “山河犹在,寸土未失,人皇庇佑,忠魂安息”。 往生咒结束,珈泽婴右手一挥,城中腾起片片星光汇聚成银河,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最终消散于天际。 早已收敛好绿翘尸骨回来的轩辕淼,看着全是白须白发垂垂老矣的守军也是一愣。随后更是捂住嘴,忍不住了呜咽哭泣了起来。 世人皆不知道,在远离中原数万里的华夏飞地乌兹城中,竟然有着这样一批不畏生死坚守忠诚的人。 他们抱着必死的信念,和华夏虽大可一寸疆土都不能丢的决心,做出了前无古人的壮举,成为了彪入史册独一无二的白头军。 满城尽白发,死不丢陌刀,孤城四十载,未曾负华夏。 刘政和珈泽婴、轩辕淼默默的陪着将士们打扫战场,救治伤员。他们毫不吝啬的将身上所带的仙家灵药都拿了出来,珈泽婴还帮张巡接好了断臂,众人见到如此仙术,均是震惊的啧啧称奇。 可是刘政却对着这些遍体鳞伤,硕果仅存的老弱病残,看着他们风前残烛,步履蹒跚的样子,几度哽咽。 夜深人静,静谧的月光柔和的洒在乌兹城的城墙之上,这样的宁静,会让人差点忘记之前是片尸山血海的地狱。 珈泽婴肆意倚靠在墙头上,从芥子袋中拿出酒静静的喝。刘政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他一言不发的负手而立在月光下,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阿政,你是在担心那些吐蕃军队会去而复返吗”?珈泽婴从墙头跳了下来,走到刘政身后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你要去河西,是吗”?没等刘政回答,珈泽婴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第233章 让阿坤来帮忙 珈泽婴用脸蹭了蹭刘政的背脊,又问了第三句话:“你在犹豫什么”? “我有些想不通”,刘政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那皎洁的月亮。“我想不通周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能让他不顾百姓,不顾千古骂名去卖国求荣,与贼寇为伍?” 刘政闭了闭双眼,鸦羽一般的睫羽微微颤抖,“我更不敢去想,秦青到底是怎么死的?” “秦青走的很安详,没有怨恨没有不甘”。珈泽婴将自己的下巴搭在刘政的颈窝上,语气轻柔:“若是横死、枉死,死不瞑目的话,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刘政沉默了片刻,转身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珈泽婴身上,“这个时节已经深秋了,晚上霜露重,你只着单衣小心着凉”。 珈泽婴笑着蹭了蹭刘政的脸,笑的像小樱:“那光武君陪我去河西买些新衣裳吧”。 “不急”,刘政把珈泽婴抱进了怀中,眼神悠远的看向东方,“让那些逃兵先把消息送过去”。 刘政和珈泽婴回到歇脚的房屋内后,便拿出了传音符联系轩辕坤。 轩辕坤忽然接到刘政的传音,很是激动兴奋,只听得那边哐当一阵乱响,接着就传来薄谨言迷迷糊糊的声音:“你大半夜的在打拳吗?” 轩辕坤笑着看了一眼被惊扰到的薄谨言,推开房门走到了屋外,又轻轻的将门阖上。接着便开始絮絮叨叨的跟刘政东拉西扯起来,从药王谷沈裴枫痴缠珈琮元,说到他们姑射山珈思逸在外游历竟然有了奇遇,得到了一件上古法宝。 刘政听他东拉西扯的絮叨了半天,调笑了几句之后换了个正经的语气说道:“阿坤,你能否带些人来乌兹城一趟”? 轩辕坤被刘政突然转变的语气弄得没反应过来,他不解的问道:“乌兹城?西域那边的那个乌兹城吗?怎么了?你和承影君在那里有什么麻烦吗?你们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事?你们通知姑射山的人了吗?需要我现在马上去吗?危不危险?带不带谨言?” 刘政被轩辕坤一顿霹雳吧啦语速极快的连环炮问的失笑,珈泽婴在旁真心地赞叹了一句:“阿坤,你不去说贯口真是可惜了。” 刘政粗略的跟轩辕坤说明了一下情况,最后语气郑重道:“这里需要有人暂时镇守以防万一,轩辕淼一个人恐怕力有不逮,我只能拜托你了。” 轩辕坤爽朗一笑:“你同我何必如此客气,明天清晨我就带些人出发。谨言若是知道你们回来了,估计现在就要爬起来过去了。” 刘政又同轩辕坤聊了一番有的没的,挂断传音符的时候已经大半个时辰了。 珈泽婴打了一个响指,一个净身咒将二人全身清理完毕。他一面打着哈欠一面朝床走去,看似不经意的问道:“阿政,你为什么找黄炎宗帮忙,而不找姑射山?” 刘政愣了愣,没有回答。 两人相拥而眠的时候,珈泽婴看着刘政紧闭的双目,自言自语一般的说了句:“你害怕见到凤凰明王那张脸,是吗?” 刘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却依然没有睁开眼。他将珈泽婴往怀中搂了搂,认真又严肃道:“我对横霜君从无不敬之心”。 珈泽婴“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怎么可能心中毫无芥蒂呢?在看到了千年之前发生的那一切之后,在看到了高阳君和凤凰明王那些过往之后,怎么可能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虽然阿政嘴上说着他和高阳君无关,可是两人心中应该都是有些惴惴不安的怀疑的。只是彼此都不愿意彻底揭开那些朦胧的纱幔,都不想弄的太过清楚明白。 难得糊涂,只能糊涂。 第二天,乌兹城过的风平浪静。轩辕淼已经去伊犁接来了蕊姬,蕊姬和张巡一起将绿翘好生的安葬了。 蕊姬看着面前这位面容憔悴满头白发的张太守,想到当年那个在枫林小筑中带走绿翘的探花郎,勾起往事不由得又开始落泪。 轩辕淼安慰着怀里的蕊姬,却没有看到张巡头部低垂的地方也打湿了。 绿翘惨死,又被凌辱示众,第二日当晚所有姬妾留下血书全部横刀自刎,没人知道张巡太守那一夜是怎么过的,只是第二日再见到他时,已经一夜白发。 “我原本准备城破之后便去陪她的”,张巡抚摸着墓碑,轻声呢喃着:“是我害了她,害了她们,若不是跟着我,就算在勾栏酒肆,起码她们都能活着”。 “太守大人”,蕊姬走到张巡面前,轻轻的拍了拍佝偻的肩膀。“绿翘此生能得大人这样的知己,能像战士一样为国尽忠,虽死不悔。那些姑娘,也都是一样的,否则她们不会……不会心甘情愿的慷慨赴死。” 张巡抬头看了看蕊姬,又看了看轩辕淼,风月老手如何看不出这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他对着蕊姬淡淡的笑着:“蕊姬,你要带着绿翘的那份一起,好好活着”。 “不用去管世人的眼光,不用在意别人的流言蜚语,和你心爱之人,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刚刚走到旁边接传音符的轩辕淼此时微微蹙着眉头走了回来,她扶了扶蕊姬头发上有些松动的步摇说道:“我叔父他们今夜就到”。 蕊姬的表情呆滞了片刻,紧接着便十分惶恐不安的样子,她小声的问:“你的长辈们……他们……他们会不会?我……我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轩辕淼轻轻的拍了拍蕊姬的脸,咧嘴一笑:“广成仙君的道侣也是男子,届时你同我一起去拜见他们二人”。 蕊姬面露欣喜,但是很快又垮了下来。“就算……可我……可我毕竟是个凡人。” 轩辕淼看她那副小媳妇的可爱模样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笑道:“薄叔叔也是凡人”。 轩辕淼意味深长的歪过头对着张巡问道:“听说你曾在国子监读过书,想见见你的祭酒大人吗?” 第234章 河西节度使府 张巡猝然抬首,难以置信的看着轩辕淼。当初他年幼在国子监的时候,祭酒一职是薄相身兼的。她刚刚确实是说了薄叔叔,难道……难道薄相和光武帝一样,也成了仙? 是夜,无月。 漆黑的空中只有几颗明亮的飞星,它们拖着流光的尾翼齐齐飞向了孤悬塞外的乌兹城。“哇……流星哎”,几个孩童指着天空中御剑的黄炎宗众人,开心的大喊着。 河西节度使府中,脸色铁青的周温不耐烦的听着惊魂未定的下属,细作们共同禀报着乌兹城的情况。 周温看着跪在地上语无伦次的下属,越听越恼火,越听越觉得无稽之谈。后面干脆听不下去了直接一巴掌将对方打倒在地,怒骂道:“得了失心疯吗?尔等在这妖言惑众什么?光武帝死了几十年了,尸骨都烂透了,怎么可能诈尸还魂。” 细作被一巴掌打翻在地,嘴角已经渗血,可是依然惊恐无比的坚持说道:“真的是光武帝回来了,他真的成仙了,带着仙人们一起回来了。” 周温站起来一脚揣在对方胸口,呵斥道:“行军不利就编造出这样荒诞的借口回来敷衍吗?” “一座围了几十年死城,几十万大军竟会落荒而逃的回来,我看要把尔等的头颅祭旗才行”。 另一位随军逃跑回来的下属头如捣蒜的哭喊着:“真的不是属下们瞎编,吐蕃那边的人皆可以作证。” 坐在旁边一直没有吭声的吐蕃使者端起了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依然不动声色。 “轮布干丹”,周温语气不善道:“你那边的消息怎么说?” 轮布干丹浅浅一笑放下了茶盏,不可置否道:“你们华夏的修仙玄门,我们吐蕃怎么会了解”。 如此不咸不淡,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的一句话,让周温怒极反笑。 “既然如此,那等情况明了之后我们再谈其他的事情吧,送客”。周温冷笑着对轮布干丹下了委婉的逐客令,轮布干丹皮笑肉不笑的抬了抬手:“那在下就先告辞了,静候节度使大人好消息”。 “你们也先滚下去,派人再去探”。周温阴沉着脸坐了回去对跪着的人吩咐道,显得有些疲惫。毕竟不年轻了,早年征战沙场的旧伤还时常复发,这位权倾西北的节度使大人越发感觉自己所剩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可是心愿未了,如何能够放弃。周温揉了揉额角,准备今日早些歇息放松一下被气的发胀的脑袋。 “什么人”?屋外突然响起叫骂之声,马嘶人吼混乱不堪一片嘈杂。已经走到卧房门口的周温皱了皱眉,今日他的火气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不知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竟然撞到了枪口上来。 房顶上忽然一声瓦砾碎裂之声,周温阴沉的拔出了佩剑怒呵道:“宵小之辈,还不都给我滚出来”?房檐之上瓦片接连响动,周温冲到门口打开房门正准备去追。 可是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周温变如同中了定身咒一般不再动弹,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 一位美如谪仙的白衣少年一尘不染的站在院中,吐蕃侍卫们尽数东倒西歪的横尸遍地。轮布干丹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却被另一个英俊的少年拽住鞭尾无法再向下挥分毫。而轮布干丹那张目眦欲裂的脸,永远定格在了已经离开身体的头颅上。 周温恍惚的看着那两个他做梦都想不到人,那是仙逝了几十年的光武帝和他的美人。 “陛……陛……陛下……”。周温布满皱纹的脸上怒目圆睁,瞳孔惊恐的不停收缩。 刘政闻言撇了周温一眼,将手上的鞭子扯了下来。刘政盯着周温,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一步步走了过来。 刘政每往前一步,周温便后退一步。周温手中的剑早已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发出“咣当”一声。 周温已经不自觉的瘫倒在地上,慌张恐惧的不停向后退行着,口中发出嘶哑的呢喃:“不……不可能……不可能……光武帝早死了……早死了”。 “啪……”,响亮的马鞭声猝然响起,刘政对着老迈龙钟喃喃自语的周温,狠狠的抽了一鞭。 周温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道从眉骨顺直到嘴角的血痕赫然狰狞在他的脸上。周温还来及有反应,刘政又抽了第二鞭,第三鞭,鞭鞭啪啪作响,道道血痕立显。 周温此刻不再是那个半生叱咤风雨的将军,也不是权倾西北的节度使,更不是嚣张跋扈的国贼。 他狼狈不堪倒在地上,徒劳的用双臂抱着自己身体和头颅,任由一道道鞭子抽打在自己身上,打的皮开肉绽,打的头破血流。嘴里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咽声,不敢反抗,也无力反抗。 “好了阿政,再打你就要将他打死了”。珈泽婴看着双眼赤红的刘政,走上去拦住了他对周温的继续鞭打。 刘政猝不及防被珈泽婴摁住手臂,眼圈逼的更红了,他将手中马鞭狠狠的砸到周温身上,怒骂道:“如此祸国殃民,卖国求利的畜生,这样打死反而便宜了他”。 周温胸口被马鞭击中,立马呕出满口鲜血。周温现下没有了刚开始的惊慌失措,只是整个人缩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害怕。 刘政努力的调整着自己胸口的那快要炸开的怒气,恶狠狠的瞪着白发苍苍遍体鳞伤窝在墙角的周温。 珈泽婴走到周温面前,看着他语气冰冷道:“陛下本想给你大富大贵之命,可你自己偏要做大奸大恶之人”。 “早知今日你会成天下祸患,社稷奸佞,当初本君就不该在湖中将你救上来。” 珈泽婴又看了一眼刘政,继续骂道:“你可得起陛下?对得起章旭皇后?对的起你周家的列祖列宗?对的起乌兹城中一十三万的白发兵吗?” “你如此这般行径,他日有何面目去地下面对秦青”? 第235章 报仇 一直低头抱膝沉默不语的周温,听到这最后一句却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猛然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和脖颈以及肩头布满了鞭印血痕,滴答的鲜血和翻开的皮肉同他花白头发和胡须混杂在一起,显得又凄惨又狰狞。 “不许提她”,周温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了出来,“你们谁都没有资格提她,没有资格”。 “当日她被猜忌构陷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显灵?她被刘洵逼死的时候,你怎么不去救救她?嗯?”。周温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他的右手扶在墙壁上,指甲里刮完了墙体的粉末。 “你们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周温异常激动,连吼带哭的导致他有些岔了气,接连咳嗽不止又让他呕出一口血,喷出的血沫溅到了雪白的墙上。 刘政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他细细思考了一番大概也是猜到了一些东西。秦青的死或许和刘巡有关,而周温变成这样,不惜践踏社稷安危和黎民百姓,就是为了报仇。 珈泽婴两步上前,指尖轻轻一弹,将激动癫狂的周温钉在墙角。 刘政抬了抬手,想继续上手最终还是放了下来,他有些颓然道:“你又知道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妄加揣测?” “我什么都知道”,周温的眼神渐渐的阴冷了下来。“我知道帝王怎么猜忌身边这位辅助了自己半生的重臣,我知道后宫那些女人怎样龌龊的将一位将军当做假想敌陷害”。 “我更知道……”,周温的表情变的有些刻毒:“我更知道明明是他自己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却因为羞于承认不敢面对,所以明知道前朝后宫的明枪暗箭都朝着她,却听之任之不发一言”。 “甚至故意把她推到人前当活靶子,掩盖自己那些丑陋的帝王心术。” 刘政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他握紧了手中的拳头。 刘洵……刘洵他……原本以为他最多只是无能,做个守成之主应当还是可以的。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了人吗? “陛下啊”,周温抬头看刘政,声音陡然柔和了下来:“我不是没有感激陛下的地方,这辈子我最感激陛下的,就是将我交给了秦将军”。 周温的眼神开始缥缈了起来,那狰狞的面容似乎都带上了些许柔和。“这辈子除了母亲,再没有人对我那么好过,这世上只有她真心待我”。 “你既然感念秦将军对你恩重如山,为何要做这些她最讨厌看到的事”?珈泽婴摇着头,叹息道:“秦青不顾生死投身复国军,戎马半生,只为一个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周温点了点头,被鲜血侵染的猩红的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她的确是为这天下操透了心,她为了对得起先帝的托孤重任,为刘洵殚精竭虑,夙兴夜寐”。 “可惜藩镇势力逐步壮大,朝廷却渐渐无将可派”。周温面露讥讽:“有能力的刘洵不信任,刘洵确定自己能拿捏住的那些,又都是酒囊饭袋的废物。” “刘洵利用她,却不信任她。仰仗她,又想禁锢她。真正是,什么好事都想一个人占全了。” 周温突然咬紧了后槽牙,咬牙切齿道:“那些她都知道,可她从不曾怪他。原本……原本我也都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可是……可是刘洵为什么到最后,还是要逼死了她?” “她为华夏,为刘洵操劳了一生,呕心沥血,可有半点对不起你们刘家的地方?为什么一定要逼死了她?” 面对周温的诛心之问,刘政闭了闭眼,略感疲惫的开了口:“刘洵逼死了秦青,你要报仇天经地义。你下毒暗杀也好,公开弑君刺杀也罢,孤都会觉得你情有可原,不是罪无可赦”。 刘政豁然睁开双眼,愤怒的眼神仿佛要将周温点燃了:“可你不该用生灵涂炭作为手中复仇的那把刀,你不该将华夏的疆土送到蛮夷手上,任由他们践踏你的国土,屠杀你的百姓和同袍。 周将军,苍生何辜?” 周温听完眼珠都不转了,只是在那里捶胸顿足的大笑了起来,他笑的眼泪横飞:“苍生?谁的苍生?华夏的苍生,你们刘家的天下,与我何干?” 周温笑的咳嗽不止,更多的血沫随着他的每次呛咳喷溅出来,可他面若癫狂,依然怒吼着:“他凭什么?逼死了秦青还不够,死了还不能放过她,竟然还要将她拖入自己的陵寝中?还要将她的牌位禁锢在你们刘家的太庙里?他凭什么?他凭什么欺她至斯”? “就凭你这个生不出儿子的先帝,只能把江山交给他吗?” “啪……”,清脆的耳光声打断了周温的质问。刘政看着给了周温一耳光的珈泽婴,突然对着房顶上喊了一声:“下来”。 这附近早在他们进入屋内的时候就已经布下了结界,这世间可进珈泽婴结界的人屈指可数,所以房顶之上的动静一定是之前就藏在上方的人发出的。 一阵瓦砾被轻踏的声音过后,身着黑色劲装的少年从窗户中身手矫健的跳了进来。珈泽婴和刘政看着那人哑然失笑,竟然还是个熟人。这位少年正是遇到轩辕淼当日,在酒楼中和商队一起的锦衣少年。 那锦衣少年走到刘政面前,双膝跪下:“郭破虏,拜见光武大帝”。 刘政想到他曾问过张巡郭星将军是否还有家人的时候。张巡太守回道:“郭星将军还有唯一的一个孙子,可是却已经失踪多日。大战在即郭将军也没有心思去寻他,不知他是临阵脱逃当了懦夫,还是被敌方掳走了”。 看着这少年和当年郭星相似的眉眼轮廓,刘政眼神有些闪烁。他转过头问那少年:“你和安西都户府的郭星将军,是否……?” “郭星将军正是在下的祖父”。郭破虏对刘政神色很是恭敬,说话都有些刻意的老成之感。 第236章 郭破虏 “你是来刺杀他的?还是打算干点其他什么别的”?珈泽婴对着周温抬了抬下巴,朝郭破虏问道。 “在下是想来偷虎符的,准备偷调河西兵马以解乌兹城之围”,郭破虏对珈泽婴依然恭敬。 他并不知道珈泽婴的身份,只是那时在客栈见他和刘政一起。此时他已经知道刘政是光武帝,便想着这位光武帝的同行之人,应当也是什么极为重要的贵人或者仙人。 珈泽婴“唔”了一声,他似乎对这位郭破虏挺感兴趣,眯了眯眼睛看着他。“这是郭星将军交代你办的事吗?” 郭破虏摇了摇头:“祖父并不知道,我是自己偷偷跑的,后来在伊犁城中找了个商队假装投奔,跟着他们混到了河西”。 “你这股子不畏生死的劲头,颇像当年的郭星”。珈泽婴颇为赞许的夸了一句,随后压低了些许语气:“可你孤身犯险来这戒备森严的都护府,却是有点有勇无谋了。河西已尽归周温一人只手遮天,区区一枚虎符恐怕是调不动他的兵。 若不是遇上我们在这里,恐怕你不仅偷不到虎符,还会很快身首异处”。 郭破虏却是咧开嘴笑了笑,常年被黄沙烈日摧残的少年,五官虽然稚气,可是皮肤却明显的粗粝黝黑。只有那双明亮的眸子,彰显着少年的朝气。 “我来的时候就没打算活着回去”,郭破虏说的很真诚,“能偷到虎符解乌兹城之围自然最好,若是不能,我便和这老贼同归于尽。” 郭破虏说着拉开了黑色的夜行衣,只见衣服之下少年还略显单薄的胸膛和腰腹上,绑着密密麻麻的黑火药。 刘政见状低斥了一声:“胡闹”。他走过去,开始将少年身上的黑火药尽数解下来。“你还如此年轻,又是郭星将军唯一的……” 郭破虏却是眼神倔强,仰着头看着面前的刘政不卑不亢道:“丈夫许国,怎能以年幼避之?” “我郭家身负皇恩,世代忠良,只有马革裹尸魂,没有贪生怕死人”。 一直沉默的周温突然指着郭破虏怪笑:“身负皇恩,世代忠良,哈哈哈哈……”。 “蠢货……真是蠢货。你、郭星、张巡、还有你那个死了的父亲。你们郭家,都是蠢货”。周温笑的越发刻毒和癫狂,“刘洵那个昏君,他根本配不上任何人的忠良。效忠他的都是蠢货,都是死有余辜的蠢货”。 “呸……你这苍髯匹夫,皓首老贼”。郭破虏有些被发疯的周温激怒,刘政一将他身上的黑火药解除,郭破虏便走到墙角狠狠的踹在周温身上,还啐了他一大口。 “你这样的丧尽天良的狗贼,当然不明白我们郭家的忠肝义胆”。 郭破虏突然转身对着刘政又跪了下来,他双手抱拳行着礼:“陛下,能否将此狗贼让我带走?我要交给祖父,交给张太守,交给那些一直坚守在乌兹城的将士们”。 郭破虏的声音开始哽咽:“我们……我们要把他千刀万剐。我们……要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我们……我们要……”。郭破虏捂住了脸,哽咽的再也说不下去。 郭破虏从出生开始,围住他的除了襁褓,还有这黄沙漫天的绝境孤城。他从小到大都不曾领略过皇城的繁华,不曾到过烟雨朦胧的江南水乡,不曾见到过潺潺流水和波涛汹涌的大海。 张巡还曾调笑着对他说:“还是你这样好啊,从未拥有过,就不会因为失去而忧伤”。 “黑暗其实有时候并不是那么的可怕和难以忍受,除非……曾见过光明”。 十六岁的郭破虏用袖子用力的擦着脸上的的泪水,他觉得自己竟然就这样在光武帝面前失态的哭鼻子?很是不好意思。可是他又实在忍不住,所以郭破虏一面哭的打嗝,一面用力的吸着鼻子,还拼命的用手臂的衣服抹着脸。 珈泽婴看着少年心性毕露无疑,还一直努力掩饰的郭破虏,不自觉的就想到了当年的刘政。 少年的阿政,也是这样的爱逞强。面对自己一次次有意无意的撩拨,阿政明明慌乱又紧张,却总是装作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如果他的耳根没有红,呼吸没有紊乱,眼神没有躲闪的话,还勉强可以算作合格的伪装。 可惜刘政面对的是珈泽婴这位博览群书,通读天下画本的百年仙君——承影君。珈泽婴也乐得逗弄他,每次都很配合的装傻。承影君调笑一番离开之后,只留下刘政一个人默默的抚平狂乱的心跳。 刘政咬住下唇缓缓的走近郭破虏,伸出手用力的按在对方的肩膀上。刘政愧疚的哽咽道:“郭将军他……他已经……”。 刘政将另一只手也摁在了郭破虏另一边的肩膀上,他微微用力的攥紧了少年的肩膀,“是孤来迟了,是孤对不起将军”。 “是孤,对不起你们郭家,对不起乌兹城那一十三万的白发兵”。 郭破虏抬起红肿的眼睛,有些茫然的看向刘政。他在光武帝的话里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详,那是让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的不详。 “孤……孤对不住你们……”。刘政半跪下来正视着郭破虏再次发红的眼眶,坚定道:“孤绝对不会让郭将军白白牺牲,不会让那些将士们白白牺牲。” “啊……”,郭破虏突然一声怒吼,他拔出腰间的匕首,饿狼扑食一般的冲向了周温。“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你这个狗贼,畜生,混蛋,我要杀了你”。 珈泽婴离周温并不远,他看着暴怒而起的郭破虏挑了挑眉却没有动。周温的祸国殃民,引来蛮夷屠戮华夏百姓,侵占华夏领土,罪该万死。 珈泽婴甚至在打算,等郭破虏手刃了周温之后,他再去把周温的魂魄震碎了。这样祸害阿政江山和子民的人,应该永不超生。 郭破虏疯狂的一刀刀捅在周温的身上,比起杀人郭破虏更像是在发泄。 第237章 永不超生 他的匕首没有捅在周温任何一处要害,只是在周温的身上不停的快速拔插。一次次手起刀落,都带着滔天的怒火用力的将整个匕首的刀刃都全插进去。 不消片刻,周温全身上下已被捅出了无数个血窟窿。郭破虏被他的血喷溅全身全脸,却目怒圆睁咬牙切齿,赫然一副地狱修罗的模样。 周温的惨叫声越来越小,最后到了几乎低不可闻的地步。 “表……表哥……”。周温歪倒在地,努力的朝刘政的方向想伸出手。郭破虏没有抬头,他还在朝着周温侧身露出的腰部继续捅着。 “求……你……”,周温浑浊的眼珠此刻在一片血污中却清明了起来。“把秦青……从皇陵……让……我们可以……可以……一起……”。 刘政被周温这陌生的眼神看的突然有片刻的松动,随即他便冷下了脸,毫不留情道:“秦将军忠君爱国,一生高洁。怎能和你这样的乱臣贼子为伍,玷污了她清誉”。 刘政的话似乎抽走了周温最后一丝支撑,他眼神猝然灰败,颓然的放下了那只还没能伸出去的手。 刘政走到周温旁边拉住了失控的郭破虏,轻声道:“够了,他就要死了。而且,已经有比死更让他痛苦的事了”。 刘政俯下身看着已经千疮百孔全身鲜血淋漓的周温,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当年在宫中那个内向怯懦,一直被欺负却从未找他开口讨好过的孩子。 刘政静静地盯着周温的眼睛,仿佛洞悉了一切。他的声音似乎带上了几分悲悯:“周温,你自小受教于秦青,自己也曾是军人,也曾为帝国戍卫边疆。你对郭星将军,张巡太守,乌兹城中那孤城死守的一十三万白发兵,真的只觉得他们愚蠢吗?真的觉得他们死有余辜吗? 不,其实你打内心里敬重他们。 他们才是秦青教导你,希望你成为的那种人。他们才是你原本应该成为的那种人,他们才是你心里清楚,能配的上秦青的那种人。 你恨他们在绝境中四十年竟然还不肯向你屈服,可你却也打心底里敬佩他们在这般惨烈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竟然都不曾屈服。” 刘政缓缓的站起身,语气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你有罪,罪无可恕。” 奄奄一息的周温眼中突然迸发出灭顶的怨毒,“万……万罪……皆……因……刘洵……不……不要……放过……他”。 周温的眉心已经拧成了一团,全身因为想用力剧烈的颤抖,他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伸进了胸口,抚摸上了几十年来一直贴身放置的那个荷包。 “表……哥……将我……烧了……求……求”。周温近乎安详的闭上了双目,没能说完这最后一句话。 郭破虏似乎脱力了一般坐倒在地上,被鲜血浇灌成通红的匕首被扔在了地上。他的整个右臂也被周温的血全部侵染,还有血滴还在顺着衣袖一直滴滴答答的滴在地面上。 刘政疲惫的看着这位死状凄惨狼狈的枭雄周温,他的小表弟。不自觉的喃喃自语道:“对一个人的仇恨,不应该让其他千万无辜的人来承担。” “对一个人的爱,也不应该成为祸国殃民的理由。” 珈泽婴此时已经拔出来同心剑,缓缓的走到了周温的尸体旁。剑锋插入了周温的心口,剑气荡出一圈圈的同心圆,周温的尸体腾起一阵枯叶般的零碎星光,转瞬间便灰飞烟灭。 “师尊”,刘政似乎有些诧异珈泽婴的行为,“你震碎了他的魂魄”? 珈泽婴面无表情的收剑入鞘,“给十八层地狱省点地方”。 刘政突然心里莫名的出现一丝不安,他的师尊承影仙君,他的道侣他的心爱之人珈泽婴。玄门第一的修为可是却从来不是个慈悲心肠,甚至有时候还会让刘政觉得,珈泽婴有一种视万物为刍狗的……轻蔑。 对,珈泽婴虽然脾气乖张,喜怒无常,可是绝对不恶毒,更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他只是本能的,对自己不关心不在意的所有人,有着发自内心的轻蔑。 珈泽婴从不敬畏生命本身。 他有时的善心和怜悯更像是一时兴起,或者是为了那些他在意的人而做的配合。承影仙君内心里,其实对着天下和苍生,都是漠然的。他不想去毁灭伤害他们,也不觉得自己有责任守护他们。 他只是觉得……天下,苍生,都和自己无关。 珈泽婴聪慧过人,通晓道义,心思缜密,看人和事都入木三分。他知道对错,善恶,是非。 他只是不在意,不在乎。 承影君守护的是可以让姑射山平静生活的玄门,愿意拔剑庇佑的,是刘政的天下和子民。 如果刘政想要一个人死,那珈泽婴就可以去杀了他。至于那个人本身是好是坏,该不该死,珈泽婴根本不在意。 珈泽婴杀莽军,杀吐蕃,震碎周温的魂魄,这些对他来说,就跟打死了一只叮咬刘政的蚊子一样没区别。因为珈泽婴做的那些并不是因为觉得他们对或错,而是他们对刘政有伤害或者威胁。 如果没有那两个前提,也许珈泽婴就会端坐在那仙山上,麻木的漠视着凡间的一切。一时兴起的去杀一些得罪了他的人,或者去救几个他心情好时看的顺眼的人。 这种宛如九天诸神一般的心态,刘政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 在珈泽婴的心中,除了个别他划定在自己领域内的自己人,其他的人,真的就只是“人”,人似乎作为了一个完全平等的整体在他心中存在。 就像是人族之祖的女娲,永远平静又平等的看着所有在她手中脱胎而出的人族孩子。她不在乎他们彼此的厮杀,也不会给他们的行为定性为“好”和“恶”。 刘政曾疑惑过,难道修为高到一定的地步,真的就会有这种接近神邸的心态吗?以万物为刍狗,到底是真正的平等?还是最纯粹的漠视? 第238章 回乌兹城 “周温已死,我们现在该如何”?郭破虏在刘政发愣的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他从地上捡起了那把匕首,擦拭干净之后插回了腰间。 “自然是拿着虎符调兵,将吐蕃军队都赶走啊”,珈泽婴说着走过去拉了拉出神的刘政。 “可是你……这位高人刚刚不是说,如今河西已只遵周温一人号令,虎符怕是调遣不动嘛”?郭破虏疑惑的看着珈泽婴,“况且我们在这里这么久,府上的人应该都察觉出不对劲了”。 说到此处,郭破虏皱了皱眉,“倒也奇怪,为何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侍卫冲进来”? 珈泽婴笑着指了指回过神的刘政,胸有成竹的对郭破虏说道:“区区虎符确实调遣不动,可若是光武帝拿着虎符亲临呢?” 刘政点了点头,走到周温尸体旁开始摸虎符。他顺着周温临死前最后一刻伸胸膛的手,摸出来一个荷包。人之将死最后的动作,一定是下意识想去抓住最重要的东西。 荷包的手感很轻薄,里面摸着也完全没有硬物之感,不像是装有虎符的样子,刘政一面疑惑一面拉开了绳结打开了那荷包。 那最上等的金线鸳鸯苏绣荷包,刘政打开后却愕然发现里面装的竟然只有一缕枯萎发黄的发丝? 这应该是放置在里面很久的老物了,原本强韧乌黑的发丝如今已如干草一般蓬乱枯黄,荷包的底部还有着许多长短不一的碎发。想必是因为岁月的侵蚀,让有的头发已经开始断裂了。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珈泽婴覆上了刘政的手背阖上了荷包,轻叹一声:“当年灵堂之上,我已察觉,可却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局面。” “早知如此,当日在灵堂上便了结他就好了”。珈泽婴将刘政的手心摊开,想看看刚刚那马鞭有没有将他的手心磨得红肿。 刘政刚刚怒火攻心之下对着周温一顿乱抽,没有用灵力也没有用术法,只是纯粹的用蛮力。 当年珈泽婴救落水的周温,因为他是刘政的小表弟,是阿政在意的人。如今杀他,是因为他是祸害阿政江山和百姓的国贼,是让阿政伤心的人。 至于周温本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对珈泽婴来说根本不重要。周温的爱恨生死,在承影仙君心里还不如他的阿政打周温的时候,有没有把自己手弄肿重要。 珈泽婴对着刘政微微发红的掌心吹着气,小声的不满道:“你看看你,一上火连灵力都不记得用,那么使劲的抽他,如今手掌红了吧”。 刘政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子,笑了笑。 郭破虏歪着脑袋看着这两个人,有些看不明白。光武帝的事情他自幼就听了很多,可是这位和他一起的男人,他却来不知道。 刚开始他震惊于一个男子竟然可以有这样倾国倾城的容貌,之后又被这美人的心狠手辣所震惊。现在更是被这两人间,有些不同寻常的气氛弄得摸不着头脑。 光武帝何等人物,他这样的人看不明白那是自然的。郭破虏抓了抓脑袋,还是决定正事要紧,他进入周温的卧室开始翻找虎符。 珈泽婴抱怨了刘政一会,发现郭破虏已在里面翻箱倒柜忙活了半天,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对着卧室喊道:“你别忙了,有没有虎符根本无所谓的”。 郭破虏闻言停下了手中动作,有些不解:“不是刚刚你说拿虎符去……”? “我逗你玩的”,珈泽婴真的被郭破虏的实心眼弄的哭笑不得。 “羽化成仙的光武帝都亲临了,虎符算个屁啊”?珈泽婴看着找的满头大汗的郭破虏,还是破功笑了出来。 郭破虏反应了片刻,又抓了抓头,憨厚的笑了起来。随即他的笑意顿住,有些不放心的问道:“那若是有死忠周温的余孽拒……”。 说话间珈泽婴已经转身朝着外面走去了,听到郭破虏的话他脚步都没有放缓,只是头都没转的轻飘飘回了句:“那就杀了”。 三日后,刘政、珈泽婴和郭破虏带着归顺的河西部队到达乌兹城。那些坚守了四十二年的白发兵终于可以换岗了,他们看着那些如同自己当年一样年轻的将士接过了自己责任和位置,不禁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当晚,粮草匮乏了几十年的乌兹城,终于摆了一次席面。习惯了吃糠咽菜果腹的白发兵们面对的如此奢侈的美酒佳肴,一个个都忍不住开怀畅饮起来。 刘政珈泽婴也终于可以和轩辕坤薄谨言他们,得以好好的拉拉家常。张巡此刻并不是一城之主的太守大人,他作为薄相当年的学生一直随侍在侧。 “张巡,你也自行去吃酒吧,不必在此伺候了”,薄谨言笑着对张巡摆了摆手。张巡却是神色恭敬道:“侍奉先生和陛下,是学生的本份”。 刘政本就酒量不好,此时喝了几杯已有些微醺。他闻言也抬起手对着张巡挥了挥手:“你去吧,孤这里……”,刘政伸出两根手指,有些轻浮的勾了勾身边珈泽婴的下巴,呼着酒气说道:“孤这里有美人伺候”。 张巡抬头看了珈泽婴一眼,发现珈泽婴并没有看他,他只是无奈又宠溺的看着刘政。于是便也不再多留,行礼之后便告退,走到外堂和将士们饮酒去了。 心情颇好的轩辕坤哈哈大笑又是仰头干了一杯,然后勾过刘政的肩膀和他咬着耳朵低语着什么。 轩辕淼带着蕊姬坐在那里,一直给她夹菜。蕊姬有些紧张,她风月半生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之人。可是一来这些都是轩辕淼的长辈,二来他们不是活了几百岁的仙君,就是曾经的先帝光武帝。就算是见惯了大场面和各色人往的花魁,也实在有些手足无措。 薄谨言似乎看出了蕊姬的紧张和无措,他一直轻声细语的同她说着话,让她不必拘谨,都是自家人。 第239章 带人皇去给你求情 黄炎宗来了大约二十人左右,蕊姬陪轩辕淼迎接的时候见过一次。那些她原本以为是流星雨的飞星一个个落到了自己面前,变成了仙风道骨的修行者。 蕊姬惊讶的睁大眼睛对轩辕淼小声问道:“你偶尔带我御剑的时候,我们在天上也是像飞星一般的吗”? 轩辕淼笑着摇了摇头:“我带你的时候自然不可能飞这么快的,否则你立刻就窒息了”。 后来蕊姬便在这乌兹城中自己的房内足不出户,她心里面还是害怕面对那些仙人的。好在那几日大家都忙于正事,也没人注意她,让她缓了口气。 今日倒是才正式的和黄炎宗众人们见面,还和轩辕淼的叔父,黄炎宗的少宗主——轩辕坤同桌吃饭。自开始起,她的心中就一直忐忑不安,生怕自己哪里失了礼数。 轩辕淼在桌下悄悄的握了握蕊姬一直攥紧的手,对她笑着眨眨眼。 “淼淼此次同我们一起回去吧”?薄谨言的话让蕊姬一惊,她本能的甩开了轩辕淼手,低低的垂下了头。 终于,还是来了吗? 蕊姬心中默默地叹气,黄炎宗的人要带轩辕淼回去了,要将她们分开了。 轩辕淼紧紧的皱着眉,摩挲着手中的酒杯,过了好半晌才开口:“薄叔叔,这是叔父的意思吗”? 薄谨言看着神色突然有异的两人,转了转眼珠,继而大笑起来:“你们小丫头在想什么?以为我和阿坤要棒打鸳鸯将你们拆散吗”? 轩辕淼心中一喜,她满怀期待的看着薄谨言问道:“不是吗?” 薄谨言拍了拍旁边喝的兴奋的轩辕坤:“怎么回事?你没和淼淼说吗?” 轩辕坤眼神迷离,对着轩辕淼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一副“哎呀我给忘了”的表情。 薄谨言哭笑不得,放开醉猫转头对轩辕淼说道:“你和蕊姬姑娘虽然两情相悦,可你总这样躲着不回去也不是个事。 我和阿坤合计了一下,此番正好光武君和承影君同我们一起回去。有他们二人的情面在,届时也好同宗主和你父亲说”。 蕊姬震惊的抬起了一直低垂的头,她是喝多了出现幻觉了吗? 轩辕淼激动的蹦了起来,她手足舞蹈的走到薄谨言旁边,又伸手抱了抱旁边的轩辕坤的脖子,激动道:“叔父,是真的吗?” “真的真的真的……”,轩辕坤猛然被轩辕淼扑过来搂住脖子,一口酒卡在喉咙里差点没岔气。他指了指身边的刘政,得意洋洋道:“我带着人皇给你去求情,你父亲和我父亲总归都是要给情面的”。 “叔父你真好”,轩辕淼高兴的头发丝都在跳舞,她激动之下吧唧一口亲在了轩辕坤脸上。 轩辕坤一脸嫌弃的抹了抹脸,笑骂道:“都这么大了,还跟我来这一套”。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笑了起来,连一直拘谨的蕊姬也跟着众人一起绽开了笑颜。 刘政转头对珈泽婴揶揄道:“承影君小时候有没有这样在流朔君面前撒过娇”? 珈泽婴似乎回忆起什么,笑着吊起眼尾道:“我小时候最喜欢同锦年舅父撒娇,他也最是宠我,弄的叔父有时候还吃味呢。” 刘政哈哈大笑,他拉住珈泽婴手眼神真诚:“以后我们也抱个横霜君的孩子过来养吧”。 瞬间,珈泽婴满含笑意的眼睛突然就沉了下去。刘政也立马惊觉自己失言,眼神也是一变,他顿生懊恼,只怪自己今日喝多了口不择言,说话没过脑子。 高阳君和凤凰明王曾将少昊和明王姐姐的儿子——重华,抱养在了自己名下。虽然前尘往事不一定和他们真的有关,可是如今他真的要和珈泽婴养珈琮元孩子的话,怎么都会有一种怪异的宿命感和不详之感。 两人默契又诡异的突然都沉默了下去。 刘政之所以答应轩辕坤去黄炎宗的邀请,也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暂时还不想回姑射山。珈泽婴看他非常透彻,他现下真的不太想看见凤凰明王的脸。珈泽婴对此心知肚明,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点破。 “师尊,我今日酒吃多了有些失言,你莫要往心里去”。刘政还是决定率先打破沉默,他将头靠在珈泽婴的肩膀上,讨好的蹭了蹭。 珈泽婴眼神一闪,抬手轻抚着刘政的乌发。“阿政,你如果真的想养个孩子,我们回去便在珈氏里好好挑一个抱过来”。 刘政摇了摇头:“不想,我可不想多个人同我争宠。论吃味,我醋劲可比流朔君大多了”。 珈泽婴噗嗤一笑,手从刘政的头部顺着脖颈慢慢的摸到了肩膀。珈泽婴一面在刘政的肩头摩挲着,一面暗哑着嗓子在他耳边低语道:“怎么?不是本君亲自生的,你不要是吗”? 刘政原本因为饮酒而发红的脸颊和耳尖更红了,他瞪了这个随时随地就撩拨自己的人一眼,咬牙道:“那承影君晚上可得等着我来好好临幸,争取早日梦熊有兆”。 两人旁若无人的耳鬓厮磨了半天,直到轩辕坤看不下去了大呼小叫道:“你俩在那说什么悄悄话呢?我们在刚这商议一日后出发,你们听见没有”? 刘政从珈泽婴身上起开,正襟危坐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沉吟了片刻后他说道:“我要先去皇城一趟”。 薄谨言闻言皱了皱眉,“你是要去找宣帝吗?你是打算……?” 刘政端起了那杯酒,一饮而尽。随后将酒杯磕在桌上,喘着粗气吐出一句:“不肖子”。 回房后刘政靠在床头似乎满腹心思,珈泽婴给他和自己都施了一个净生咒之后,便从善如流的躺在他的旁边。 珈泽婴顺着刘政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正从开着的窗户注视着天上的明月。 “你在想什么”?珈泽婴捞过刘政的肩膀,将他抱在了怀里。 刘政的眼睛一眨不眨,他盯着那月亮回道:“我在看乌兹城的月亮,它还是华夏的月亮”。 第240章 再见刘洵 珈泽婴心中陡然一惊,他想到当年魔尊的那句:“孤要这世间以后每一户的窗上,我华夏的月亮都朗照之”。 继而又想到那复长的龙鳞和建木上的金色鸟纹,珈泽婴突然觉得有些冷,他将怀中的刘政紧了紧,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暖意。 “你打算怎么办”?珈泽婴将脸贴在刘政的颈窝,捂热着自己的脸。 “我不知道”。刘政似乎感觉到珈泽婴脸颊上的凉意,他拉起被子将自己和珈泽婴盖好。 “但是起码我要去弄清楚,秦青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刘政闭上了眼睛,亲了亲珈泽婴的额头,“睡吧”。 皇城御书房内,宣帝坐在御案后,案桌上摊开的是一份乌兹城太守张巡写的求援军报。宣帝静静地听着下面跪着的人禀报着河西节度使周温暴毙,以及最近沸沸扬扬传言光武帝斩杀国贼,击退吐蕃军队的消息。 宣帝紧锁着眉头沉默不语,手指轻轻的敲击在桌案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听着有些刺耳。 “周温”。良久后,宣帝重重的咀嚼这两个字,眼中有些恶毒的快意,“你早就该死了”。 “陛下”,跪在地上的人有些惶恐的抬起头,对着年迈的君王问道:“如今西边到处都在传言光武帝显灵的事,此事……朝廷应当如何啊?” “乱臣贼子,人人得以诛之,况论先帝”。宣帝伸手,示意旁边的太监扶自己起身。他慢慢的挪动着不太利索的身躯,朝门口走去。 “云台”,宣帝走到跪着的人身旁,微微俯下身子对他说道:“盯紧何家和霍家,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陛下,家父他……”。名唤云台的男子眼见宣帝要离开,连忙跪行喊着。 宣帝脚步稍微顿了一下,语气漠然:“你回去告诉长宁,安心颐养天年。” “元台已经为国尽忠了,你这个做弟弟的,应当劝慰父亲不必操心无谓的人,无谓的事”。 秦云台闻言低头叩首,恭送帝王。 夜深人静的皇城中,打更的太监已经打过了三更。 宣帝独自跪在太庙的大殿之上,呢喃自语:“先帝,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如果真的是您回来了,那能不能来,帮帮洵儿”。 宣帝捶了捶自己发麻的双腿准备起身,他习惯性的对着门口喊了一声:“来人”。 可是等待了许久,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有侍卫太监进来。宣帝有些不耐烦的对着门口又更大声的喊了声:“来人”。 上好梨花木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推开,宣帝侧身歪坐在蒲团上没有回头,他只是伸出一只手,等待着别人将他扶起身。 可是手臂空悬了良久却迟迟没有人来搀扶,宣帝对着身后的人不满的骂道:“都死了吗?叫孤等这半天”。 发怒的帝王在转过头的一瞬间,全身都僵硬了。 “仙……仙君”。宣帝不可置信的看向珈泽婴——那个他以为早已经不在了的仙君。 珈泽婴沉默的看着身形佝偻,两鬓斑白的刘洵。这个行将就木的衰老帝王,和自己记忆中那个孩子的影子,几乎完全对不上了。 “仙君……仙君啊”。刘洵激动万分,他双腿麻木一时间站不起来,竟然就这么拖着双腿半爬到珈泽婴面前。 “您是和父皇一起来的吗”?刘洵仰起头,眼中迸发出狂喜。“是父皇终于听到了我的祈祷,回来帮洵儿了吗?” “洵儿……洵儿快撑不住了啊,父皇”。老态龙钟的宣帝趴在地上,竟然像个孩子一般抽泣了起来。 “秦青到底是怎么死的”?珈泽婴对刘洵没有安抚,他冷漠的突然问了这句话,甚至侧过了身不让刘洵碰到自己的衣摆。 刘洵呆滞了片刻,似乎完全没有想到珈泽婴会突然说出这句话。刘洵抬起布满皱纹的脸,迷茫的看着珈泽婴 。 “听说你准备改年号为耆德?你哪里来的脸称耆德硕老”?刘政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刘洵全身一颤,转动着不太灵活的身躯回过头。 “父皇……父皇……”,刘洵见到刘政哭的更加肆无忌惮了,简直眼泪鼻涕横飞,毫无帝王威严。 刘政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痛哭流涕的刘洵,想着刚刚在内阁外听到的话。 “今上其人,雄才大略没有,心机倒是重的很。若不是投了个好胎,先帝没有子嗣,这天下恐怕是轮不到的他。” “何相所言甚是,今上无能又昏聩,尽是钻研那些制衡心术。若不是他一心想扶持霍家与我们为敌,如今皇后和九殿下也不至于……”。 “周温那个狗贼真的暴毙了吗?如今那边皆在传言是光武帝显灵,也不知道真假”。 “先帝当真是成仙了吗?那如对我等……到底是福是祸?” 刘政收回了思绪,神情严肃的看着刘洵。 “孤知道你不是帝王之才,也一直觉得将江山重任压给你对不住你。我没指望你能开疆拓土,更没指望你有所建树”。刘政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只是孤没想到,你会成了一个残害忠良,将朝政弄的乌烟瘴气,至百姓于水火不顾的昏君”。 刘洵全身一震,拉着刘政的衣角惶恐不安的嚅嗫着:“父皇,你听洵儿解释……不是的,不是的……”。 刘政并不理会他,迈开长腿朝珈泽婴走去。 “师尊”,刘政走到珈泽婴身边,语气疲惫:“我亲自看”。 珈泽婴点了点,抱着手臂站在了一边。 刘政伸出右手,缓缓的盖在刘洵的头顶上。刘洵眼神惊恐,好像下一刻自己的脑袋就会被刘政拧掉一样,他不住的发抖,口中念叨着听不清楚的话。 刘洵肉体凡胎,读取他的记忆除了耗损灵力外并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危险,所以珈泽婴才走到一边,让刘政去。虽然他之前想的是自己先去看,选择性的告诉刘政,他怕看到的东西有的会伤了刘政的心。 毕竟刘洵是他的血亲,也是从小被他养大当做继承人培养的。世事无常,谁也没想到当初那个温顺听话的孩子,长大了会祸害社稷。 第241章 伴君如伴虎 刘政先搜寻着关于秦青的记忆,只见御书房内,三十多岁中年人模样刘洵端坐在御座上,似笑非笑的看着站在下面的秦青,戏谑道:“秦将军莫不是养了一头狼崽吧”? 秦青一直低着头和帝王隔着御案而立,听到这句话也仍然没有抬头,只是弯着腰恭声道:“陛下多虑了”。 “当年孤给他赐婚公主他都不愿,一直锦衣玉食的贵公子,宁愿自请去兵荒马乱的南疆也不愿尚公主。这天下间,他到底是想娶什么人呐”?刘洵一脸冷笑,面带讥讽 。 秦青脸色有些难看,刘洵的意有所指让她有些难堪。她抬起头,眼神真挚道:“周温自小在宫中有过一段不太愉快的经历,所以可能对宫闱有些阴影,这才对尚公主之事有些抵触。” “哦”?刘洵把玩着手中的龙头镇纸,继续冷笑:“卿的意思是,因为当年先帝亏待于他,所以让他心中对宫中有了怨恨吗?” 秦青诚惶诚恐的赶忙跪下,“臣不敢,周温也不敢,臣不是那个意思”。 “呵呵……”,刘洵满意的点了点头,从御案后面走下来,俯身凑到秦青身边小声道:“卿和先帝情谊深厚,可对孤,恐怕是没有那般的情谊吧?” 秦青的头垂的更低了,“臣和周温,对陛下之心,都和对先帝别无二致”。 “是吗”?刘洵阴阳怪气的笑了笑,在袖中掏出一份奏折扔在秦青面前:“御史台那边可是有不少人参他,说他在南疆视朝廷官员于无物,不守御令,想要割地为王呢。” “陛下,南疆蛮族众多,边境上还暹罗、安南等外敌滋扰不断。面对如此复杂又危险的形势,有时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实在是无奈之举”。秦青一字一句的对着质问的君王解释着,试图打消刘洵的猜忌。 刘洵静静听着,脸上的冷笑却是一直没退,他缓缓的走回御座上,眯着眼睛拿起了一封密报。 “孤还听闻,周将军恪守三月一述职的时间上表朝廷,可是恨不得三天一封家书的与卿联系呢”。 刘洵说着玩味的叹息了一声:“南疆与皇城千里路途,周将军怕是日日要八百加急的运送和卿的书信吧?” “如此不辞辛苦,到底是两位有大事密谋?还是……实在相思难熬呢?” “周将军青年才俊,到现在竟然都未娶亲,难不成他想……” “陛下”,秦青豁然抬头,震惊又痛苦的打断刘洵:“周温和臣绝无任何密谋,都对陛下一片忠心”。 刘洵端起茶盏,面无表情的押了一口。他敬重秦将军是真的,依仗秦将军也是真的,可是他信任秦将军,却不是真的。 自古君王多猜忌,对于这位亦母亦姐,亦师亦友的禁军统领,刘洵有着太多复杂的情感。 “陛下”,门外突然响起太监禀报的声音:“皇后娘娘带着莲子羹来拜见陛下”。 “东西留下,让皇后先回吧”。刘洵淡淡的吩咐着,然后他神色一转,换了个有些暧昧的语气对外又说了声:“今晚孤和秦将军有事商议,让内务府不必端绿头牌进来了”。 秦青面色难堪,连忙道:“陛下,臣还有公务……”。 “有何公务让禁军送到御书房来便是”,刘洵站起身歪着脑袋:“孤最近因为周温的事忧思繁重,总是梦魇。卿身为禁军统领,伴孤身侧守孤安寝不是分内之事吗?” 秦青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当初刘洵年幼,尤其经历了那一件事后跟她在草原躲避了一段时间。即使后来回到皇城也经常被梦魇所扰,秦青经常整夜守在他的塌前给予他安心和保护。 可是……可是陛下如今已是三十好几,再也不是那个噩梦惊扰的孩子。 况且,后宫众人对于一位女将军和皇帝经常整夜共处一室颇有微词,甚至还有不少关于两人的流言在宫中谣传。 尤其何皇后和霍贵妃,经常被堵在御书房门口进去不得,每每得到的回复都是陛下召秦将军留宿伺候,不准人打扰。 秦青抓到过嚼舌根之人,还曾扭送到了御前让刘洵发落。可是刘洵却只是一笑了之,从未制止过这些流言蜚语。 后来秦青有次和秦长宁说起此事,那位老辣的御史大人回道:“如今皇后和霍贵妃在前朝和后宫皆是分庭抗礼之态,陛下需要第三股势力”。 “这第三方既不能投靠他们任何一方,更自身要有不被他们打压的势力和能力。陛下有时候需要将何霍两家拧在一起的时候,那第三方就是靶子。陛下想打压一下哪一方的时候,那第三方就是最好的借口”。 秦御史叹息道:“如今除了姑母,天下再没有更适合做这第三方的人了”。 秦青听明白之后手脚冰凉,只觉得泼天的羞辱。 自己是个外臣更是个纯臣,为什么宣帝要将自己搅和到后宫争斗中去?况且自己的年纪比太后娘娘还要大上许多,和先帝光武帝是同辈。 这……这简直是荒谬,更是有悖伦常。 周温渐渐长大,对宣帝也越发不恭敬,尤其当秦青被皇帝留宿之时,第二日回府周温都要闹上一场。秦青起初只当他是小儿心性,和宣帝二人就如同孩子争玩具一样,可也慢慢咂摸出不对劲了。 她虽然一生未嫁,可是毕竟活了这么大岁数,很多东西说不懂那是假的。男欢女爱她没有经历过,可是却是见过不少。 当秦青还在苦恼怎么能让自己养大的周温明白亲情和爱情区别的时候,又在秦长宁那里领悟了宣帝的意图,羞愤之下甚至有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过什么的疑惑。 这两个孩子,都让她不省心。 当日宣帝突然赐婚,周温当场拒婚并且自请戍边,秦青始料未及。这两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不仅已经暗潮汹涌到如此地步,更是行事都开始出乎自己的意料了。 第242章 构陷 周温去了南疆之后,似乎卸下了什么枷锁一般。接连不断的家书从开始的问安,询问军情如何处理,慢慢夹带着一些似而又非的暧昧。 信封里开始出现一些不知名的干花,或者附上的一首小诗,以及苗疆特有的银饰。秦青只是装傻充愣,继而像母亲一样关心的问着他的衣食起居,又像个将军一样咨询着边疆形势。 “秦卿”,靠在龙床上的宣帝并没有安寝,他眼神晦暗不明的盯着头顶的帷幔,想和外面小榻上的人说话。 “臣在”,秦将军回复的声音很快响起。宣帝一直称呼她为“秦卿”,这和她的本名“秦青”读起来一模一样。 本来她心中不曾有过任何怪异,君王唤臣下“卿”乃是正常昵称。直到有次宣帝醉酒在御花园临幸了一个宫女。那宫女刚进宫没几天一直干粗活,对什么都不熟悉,被封为美人之后不知为何竟然找御前的人打听“秦青”是谁? 彼时秦将军恰好看到那美人一面往小太监手里塞金镯子,一面小心翼翼的打听秦青是谁。当得到禁军统领秦将军名唤秦青的答案后,那美人露出一个震惊且古怪至极的表情。 后来那美人投靠了皇后,何皇后看秦将军的眼神越发深邃了起来。 “秦卿”,刘洵的声音继续从帷幔中传出来,没有了刚刚的阴阳怪气和咄咄逼人,仿佛好友聊天一般的自然。如果,刘洵的下一句话不是“你喜欢周温吗?”的话。 秦青眼神一变,丝毫没有犹豫的回道:“臣没有子嗣,膝下唯有周温一个养子。臣向来待周温视如己出,自然是喜爱他的。” 明黄色的蜀锦帷幔之内静默了许久,久到秦青以为宣帝已经睡着了,才又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那我呢?” 秦青全身一颤,瞳孔巨缩。 宣帝问了一个他不该问的问题,更不可能得到他想要答案的问题。而且他没有像帝王一样称孤道寡,他问的是:“那我呢”? 秦青双膝跪地:“臣此生定竭尽全力不负先帝所托,永远保护陛下,忠于陛下”。 整个寝殿又陷入了一片静谧,良久后宣帝发出无奈又自嘲的叹息:“原来……是先帝?” 秦青本能的觉得宣帝似乎误会了什么,可是她实在不想在这样的话题上纠缠,于是默认了宣帝的意有所指。 “先帝那样的人,雄才大略,不世其功,打下了自古以来最大的疆土,车同轨,书同文,万邦来贺,四海臣服。 确实是……让人望尘莫及,高山仰止,心驰神往啊”。 “先帝……先帝……”。宣帝低沉的笑了起来:“周温和我,不过都是笑话……都是……”。 秦青和宣帝,一夜相顾无言。 早上宣帝上朝之后,秦青回禁军班房的准备小憩一会。路过御花园时却听见霍贵妃身边的宫女和一位面生的小太监,在假山后窃窃私语。 “姑姑放心,昨夜消息已经递给霍相了”。那小太监很是谨慎的往周边看了看,“三皇子如今身子越发不好,太医估摸着也就今夏之前的事了”。 霍贵妃的宫女也环顾了一圈后,低声问道:“霍相交代了你些什么”? 小太监贴的更近了一些,将声音压的极低:“霍相的意思是到时候娘娘先想想办法,让皇后看到些秦将军行巫蛊之术戕害三皇子的证据。皇后如今对秦将军怨念颇深,丧子之痛之下挑拨必定成效。 等到皇后对秦将军下手之后,娘娘再去陛下那里告发皇后,说她乃是为了除掉秦将军,学的那武曌不惜杀害亲子。 届时陛下嫡长子薨,秦将军死于皇后和何家之手,然后陛下一怒之下定会对皇后和何家下狠手。一石三鸟,到时候娘娘和两位皇子便可高枕无忧了。” 秦青脸色苍白的听完后,没有再回禁军班房。她立刻策马回府,又命下人传话去宫门口等秦御史下朝便请他过来。 秦青不自觉的走到房中打开了一个木盒,里面是一封封的书信,书信下面似乎还压着一垒厚厚的宣纸。 秦青对着木盒发了一会呆,又慢慢的阖上了盖子,放回了墙里的暗格中。 下了朝就急匆匆的赶来的秦长宁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秦青坐在桌前托着下巴愣神。 “姑姑,发生了何事”?秦长宁坐在秦青旁边忙不迭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缓了缓气。 秦青等他缓的差不多了就将刚刚在御花园听到的事情说了,秦长宁勃然大怒摔了杯子,刚顺下的那口气喘的更厉害了。 “霍家的老匹夫和毒妇他们敢”?秦长宁气的来回踱步,两撇八字胡一直在抖。“真当我秦家是随便拿捏揉搓的吗?他们后宫的那些个龌龊事,竟然敢把主意打到你头上来了?” 秦青看着愤愤不平的秦长宁哑然失笑,刚准备安抚他一下,便听到长宁继续说道:“他们若敢动了你,看周温不回来拧掉他们的头,将他们霍家的祖坟都给夷为平地”。 “长宁”,秦青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你切莫将此事告诉周温,他在那里……已经不容易了,不要让他再为我的事担心”。 秦长宁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稍稍冷静了片刻又一屁股坐到秦青旁边,端起那杯冷茶又灌了一大口后问道:“姑姑打算如何?” 秦青眼神似乎没有聚焦,她看着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轻轻的说:“我打算立刻告诉陛下,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合适。所以才急着找你过来,让你为我整理一下说辞。” 秦长宁点了点,自己转身去书桌上开始研磨,边写边嘱咐道:“姑姑大抵按照这些要点说就好,不必拘泥文字,否则便不像姑姑说的话了”。 秦青噗嗤一笑,骂道:“你这是想嘲笑我说话没文采了?真是好生没大没小”。 秦长宁头都没抬的敷衍:“好好好,秦将军文采斐然,状元之才”。 第243章 毒计 午膳之前秦青便出现在了御书房。刘洵微微诧异了一下,他关切道:“卿昨晚辛苦了一夜,没有去补眠吗?” 秦青突然单膝跪,语气严肃:“臣有事禀报,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宣帝给了身边伺候的杜总管一个眼神,所有的宫人侍卫鱼贯而出。 “何事”?待人走完,刘洵走上前扶起跪地的秦青。“不会是和周温有关吧”?刘洵眼神突然有些冷。 秦青忍住对陛下猜忌周温的不满,还是一本正经的按照秦长宁所写的,跟宣帝将此事说了个仔仔细细。 宣帝的眼神越听越轻松,听到最后甚至还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地微笑。 “卿安心”,刘洵拍了拍秦青的手背宽慰道:“孤自然不会让你被小人陷害的”。 “陛下”,秦青抽出手又再次跪地。“臣觉得陛下立马要派人将三皇子保护好,太医最好也要更换,万一……”。 “好了”,宣帝打断了秦青,他似乎显得有些不耐烦,“孤心里有数”。 “卿到现在是一直未休息吗”?宣帝不耐烦的神色收敛的很快,很快又换了一副春风细雨的样子。 “孤准卿半天假,晚上再过来伺候吧”。刘洵转身走回了御案,开始低头看奏折。 秦青踌躇片刻,还是最终低头称诺。 刘洵以梦魇为理由,连续两个月将禁军统领秦将军留宿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宫里。 掖庭令和皇后一起去太后那里禀报,皇帝已经两个月没有召幸后宫过任何人了。太后在宫中耳目众多,自然早就听到了宣帝的荒唐事,气的手中的玉镯都磕碎了。 “陛下春秋鼎盛,不去后宫恩泽雨露,整天守着个比哀家还老的老妇,简直荒唐”。太后指着皇后骂道:“你堂堂六宫之主,既不管教妖女,又不去劝诫夫君,就由着皇帝这般任性妄为吗?” 皇后低头伏小,委屈道:“禁军统领……不是内命妇啊。儿臣……儿臣实在管束不到禁军头上。” “太后娘娘息怒”,旁边的老嬷嬷的给太后拍着背。 “其实……后宫也没什么打紧的,臣妾绝不是善妒,陛下宠爱谁臣妾都当做姐妹。只是……只是……”。皇后跪在地上,一直吞吞吐吐。 “只是什么”?太后见皇后唯唯诺诺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初她就瞧不上这小门小户出身的何皇后,只是那时候刘洵坚持,一副非卿不娶的样子,弄得太后没办法。 “只是秦将军如今深得君心,陛下这两月不仅十分抬举秦家,秦家所有的直系旁系全部加官进爵。就连……就连秦将军的养子周温在南疆有不臣之举,都……都熟视无睹”。皇后小心翼翼的说着,边说还边哭了起来。 太后气的翻了一个白眼,差点没背过气去。 众人大呼小叫的一阵传太医之后,太后疲惫的摆了摆手。她将皇后唤到跟前,小声吩咐道:“哀家曾听说,秦将军同先帝当年的那位美人交情颇深。” “光武帝那三千宠爱于一身的美人之事,想必你也是有所耳闻过的。 哀家亲眼见过那美人,确实倾国倾城闭月羞花。可是对于帝王来说,什么样的美人才能常年专房专宠,盛宠几十年不衰?” 皇后疑惑的抬起头,不解的看向太后。 太后看皇后一副迷惑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那美人会仙术”。 太后斜着眼看着皇后,继续道:“秦将军已过知天命的年纪,容貌却依然如二三十岁一般,传闻就是跟那位学的仙术”。 皇后蹙着眉,她并不能完全明白太后到底想说什么。 “除了驻颜的仙术,秦将军会不会还同那美人学了别的呢”?太后勾着皇后的脖子将她拉近自己身边,压着极低的声音说:“比如……魅惑男人的妖术?” 皇后震惊的抬头,她不可置信的摇着头:“不可能,秦将军是先帝托孤重臣,怎么会是使用妖术祸主之辈?她若是那种人,怎么会得到先帝如此信任?” “先帝”?太后冷笑一声,“先帝那时候身边有着那样一位亮如皓月美人,秦将军那蒲柳之姿自然是不敢生出什么歪心思”。 “可如今呢”?太后差点忍不住厌恶的扫了皇后一眼,“你和霍贵妃,可有一个笼的住君心了?” 说罢太后又转头看向掖庭令,训斥道:“掖庭那么多女人,就找不出一个能讨陛下欢心的吗?让他如此迷恋一个老妇,这便是你的失职。” 皇后和掖庭令离开后,太后疲惫的揉了揉额角,对着身边的老嬷嬷叹息道:“皇帝他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哀家去暗示皇后让她去查秦将军?” 老嬷嬷走到太后身后给她按摩着头部,语气轻柔:“陛下深谋远虑,老奴怎么会知道。” “老奴听说周将军在南疆弄的动静极大,想必陛下是想敲打敲打秦将军吧”。老嬷嬷给太后揉完了头部又开始揉肩膀,“陛下英明,向来喜欢借力打力,太后娘娘不必担忧,顺着陛下的意思出点力就好”。 三天后,皇后收到在禁军班房处打扫的一个小宫女送来的娃娃。 皇后看着那写着三皇子生辰八字,刺满银针的布娃娃,目眦欲裂的将桌上的东西全推到了地上。 当夜,三皇子高烧不退。 皇后焦急的守在三皇子的床榻边,对着一屋子太医骂道:“若是三皇子有事,哀家要你们一起陪葬”。 前去通知皇帝的宫女一脸哀愁的回来,她哭喊着:“娘娘,陛下和秦将军在御书房不许人打扰。奴婢……奴婢实在进不去……呜呜呜……”。 “母……母后……”,床榻上的三皇子虚弱的伸出手。皇后立马抱住他的手臂,急切的应道:“母后在,母后在,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别担心……”。 “还有……九弟……母后……九弟他……”,三皇子的话没有能说完便永远的阖上了眼睛。 “成儿……成儿……”,皇后攥着长子的手,嚎啕大哭的撕心裂肺。 第244章 他是故意的 空中突然响起一声炸雷,正在宣帝身边研墨的秦青突然手抖了一下。刘洵笑着戏谑一句:“卿难道是怕打雷吗?” 还没等秦青回答,二人便听见门外有太监大声的哭喊着:“陛下啊……三皇子……薨了……”。 刘洵手中御笔上的墨汁滴落,弄脏了河西都护府赵柏送来的请安折。 秦青震惊的抬起头,对着宣帝问道:“陛下不是派了人去防范吗?怎么会?” 刘洵颓然的坐在御座上,双手捂住了脸,悲苦的呜咽着:“成儿……成儿……”。 秦青看着痛哭的宣帝心中不忍,她走过去如同以前刘洵小时候一般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刘洵也如小时候一般,一头扎进秦青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她哭了起来。 嫡长子薨世,宣帝大悲,追封其为思悼太子,以太子之礼下葬。 举国都沉浸在这悲伤的气氛中,除了何皇后和何相。他们在思悼太子三七过完的那日,就拿着搜集好的证据呈在御前,控诉禁军统领秦将军在宫中行巫蛊之术,诅咒戕害思悼太子之事。 何皇后和何相言之凿凿,人证物证俱在。秦青看着这和当初霍贵妃计划好一模一样的局面出现,看着宣帝神情悲悯。 可她预想中宣帝告知他们真相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宣帝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震惊,仿佛他对此毫不知情一般。 秦青呆呆的看着宣帝安抚皇后、何相,他和他们含泪互表。呆呆的看着皇帝唤人进来将自己拿下,关押进天牢。呆呆的跟着曾是自己下属的禁军们走进天牢的一个拐角,然后被一条沉重的铁链,锁在里面。 直到东方开始露白,一夜未睡的秦青似乎才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她觉得这阴暗的地牢让她遍体生寒,她手臂上的寒毛几乎都要竖起来了。 果然无情最是帝王家。 只是刘政那样的皇帝,和自己看着长大的刘洵。让秦青几乎都忘了,什么才是帝王应该的样子。 过了两日,秦长宁来看秦青。他哽咽的对秦青说:“姑姑莫要着急,陛下已同我保证,一切都是暂时的。” 秦青淡漠的看了他一眼,依然不死心的问了句:“长宁,他是故意的是吗?” 秦长宁没有回答,只是走前繁复叮嘱让她一定不要胡思乱想好好保重。 又过了三日,曾经得过秦青救命之恩的那位天牢班头,趁着夜深人静打开了牢门。 “将军,你快逃吧”。 班头颤抖着跪在地上,“陛下已经下令,七日后就要将您问斩了”。 “我走了你怎么办”?秦青没有动,她看着这个自己顺手救过的牢头,语气平静:“放走了我,你可就死定了”。 “将军曾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即使小的以命抵命也是应当的”。班头急切的催促着:“将军不要再耽搁了,再不走可能就来不及了。” 秦青依然没有动,她固执的摇了摇头:“你还有家人,这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张班头,若是你真的想帮我做点什么。那请帮我传个话给秦长宁御史,让他尽快来见我”。 张牢头对着固执己见的秦青毫无办法,只得给她叩了几个头便走了,临走时还保证会立马想办法给秦御史传消息。 张班头的效率果然很高,第二日晚上,他便带着披着黑斗篷的两人来到天牢。他屏退了所有人,打开了牢房,将二人送进去后自己又去了廊道口处把门。 秦青看着披着黑色斗篷遮住全身全脸的两个人,心中莫名有些不祥的预感。她直觉的看向其中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试探性的喊了句:“周温?” 回答她的是一个炙热又紧紧的拥抱。 在怀抱中的秦青发现,几年未见周温又强壮高大了许多。她伸出手拍着对方的背脊,无奈的说道:“你怎么来了?边将无召回京可是大忌,你怎么还是这样任性胡闹”。 周温没有说话,他只是紧紧的再紧紧的将秦青抱在怀里。他的脸埋在秦青的颈窝,温热的眼泪顺着脖颈一直流淌进了秦青的心口。 良久后,周温嘶哑着声音在秦青的耳边说道:“跟我走,我们去南疆。那里天高鸟阔,我们不回来了”。 秦青推开了他,拉下他的斗篷,笑道:“让我好好看看你,看看你现在是不是长变了?” 周温成熟坚毅的脸庞在昏暗的天牢中露出来,英俊锐利的仿佛一把出鞘的宝刀。他拽住秦青的手腕,再一次沉声:“跟我走,现在就走。” 秦青看着周温的脸庞,忍不住伸出手描绘着他的五官。幽暗的烛火使得光影交错的十分明显,周温俊挺的五官有一瞬间让秦青想到了当年的薄谨言。 “姑姑”,秦长宁终于也忍不住凑了过来,压着声音对秦青说道:“周温跑死了三匹马日夜兼程的从南疆赶过来,就是为了……”。 “长宁,我们秦家世代忠良,你难道要让我一辈子做逃跑的钦犯吗”?秦青蹙着眉打断了秦长年的话,她看起来似乎很是不悦,又继续训斥道:“我特意嘱咐你别告诉他,你怎么一点也不听话”。 “姑姑”,秦长宁急了,语调都不自觉的拔高了许多。“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是不知道陛下他……他已经……”。 “我知道”,秦青低下了头,让人看不到表情。 “我就是死,也绝不做那钦犯逃兵”。秦青抬起头,神色凄婉,“否则他日再见先帝,我该如何面对他的信任和重托呢?” “我一定会救你的”,周温再次抱住秦青,声音中蕴藏着某种隐忍和决心。 秦青鼻头一酸,轻轻摸着周温的头。她如果真的想走,即使是大内的天牢又能奈她何呢?更何况她身上还有传音符,可以随时联系阿坤,广成仙君若是想闯天牢,简直如同去菜市场一般轻松。 第245章 陈情 她不想走,也不能走。她不能让秦家有一个逃跑的钦犯,也不能让周温甚至那个张班头冒险,她不愿意牵连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她还想看看,刘洵最后是不是真的会杀了她? 就这样平静的又过了三日,秦青被关进天牢的第十天。 宣帝突然以雷霆手段仗杀了几十个宫女太监以及一些低阶的妃嫔,整个案情峰回路转,几度反转。 先是陛下查清了那搜出布偶的小宫女是受霍贵妃指使的,霍贵妃和霍相一党被指戕害皇子还嫁祸秦将军。 在霍相一党部分官员被革职和降职,霍贵妃被降为霍妃收回协理六宫之权后,那位小宫女在审讯中又吐出了下一层实情。她架不住拷打后自述,其实她是敏昭仪的人,这一切都是敏昭仪的阴谋。 敏昭仪是皇后族妹,亦是何家的女儿。 事情的最后变成了何家的女儿们内斗,害死了嫡长子又想一石二鸟的诬陷霍贵妃。 何家在朝堂上又被清洗了一番,敏昭仪赐死,皇后禁足,后宫暂由睿妃管理。 禁军统领秦将军,完全是被后宫那些腌臜事情给诬陷连累的。宣帝为对秦将军表示安慰之意,赐黄金百两,升御史秦长宁长子——秦元台,为六科掌印给事中。 周温和秦长宁去天牢接秦青出来的时候,她很是平静,似乎预想到了会是这样的局面。 秦青路上一言不发,回府之后便将周温单独叫到房内。秦长宁看了看周温欲言又止,周温对着他点了点头,跟着秦青进了房间,还顺手落了锁。 周温刚进去还没坐稳,就听到秦青冷冽的问道:“你拿了什么同他换”? “你莫想唬我”,秦青板着脸走到周温身边,“霍家,何家都付出了折损和代价”。 “他不可能没趁这个机会,找你要点东西”。 周温抬起眸子笑盈盈的看着秦青,“不过是些身外物罢了,你没事就好了”。 “到底……是什么”?秦青咬着后槽牙,不理会周温的插科打诨。“你是自己同我说,还是要我去问陛下?” 周温拉着秦青坐在自己旁边,给她倒了一杯茶,轻描淡写的说着:“不过是将先帝赐予我的丹书铁券还回去了”。 “什么……”,秦青猛然站起身,手臂撞翻了茶水。“你将先帝赐给你的免死金牌……还给了陛下?” 周温笑着拿出一块绢布,给秦青擦拭着溅上去的茶水。他依然笑着,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 “不过一张死物,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秦青拂开他给自己擦拭水渍的手,气的脸都红了。 “先帝御赐免死金牌,怎么会没有意义?你知不知道如果有天陛下他想……那就是你保命的底牌啊”。秦青伸出一根手指,狠狠的戳了戳周温的头。 周温顺势握住秦青的手,抬起深邃的眼眸看着她,嘴角含笑道:“如果真的有那天,那东西真能挡住天子的屠刀吗?” 秦青被噎住,有些愤恨的想抽出手,可是周温却反而握的更紧了。他甚至还将秦青的手拉到自己唇边,若即脱离的亲吻了一下。 秦青仿佛触电一般的愣了一下,随即立马用力的想把手抽离开。 可是周温却下了决心似的不许她退缩,他死死的攥住秦青的手腕,眼神亮着星光:“我还交出了半副虎符给他派去的林太守,换陛下隆恩,此生不再给我赐婚”。 秦青双目睁的滚圆,她震惊的脱口而出:“虎符怎么可以分一半”? “那位林太守根本就是个绣花枕头的草包,你将兵权分一半给他,让他这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废物折腾,这不是让南疆的战士们去送死吗”? 周温看着秦青笑意不减,目光灼灼。 “在我心里,有更重要的东西。” 秦青垂下头,不敢再看周温的眼睛。 “跟我走吧”,周温伸出另一只手将秦青散落的鬓发拂到她的耳后。 “你不做秦将军,我也不做周将军了。只是秦青和周温,我们走吧”。 秦青的脸色腾的全红了,耳尖发烧,她眼神闪烁的回道:“周温,孩子总是要长大的,不能一辈子和母亲在一起”。 周温轻轻一笑,整个人笼罩了过来,秦青几乎被他抱在怀里,很是局促。 她刚准备推开和周温这过近的距离,就听到周温的声音在头顶传来:“我从未将你当做过母亲”。 周温停顿了下来,房间里突然诡异的安静。秦青听到他胸膛里心脏剧烈的跳动,一下下震的她耳膜有点疼。 “我知道你一直在想什么,没关系,我们还有一辈子。你可以一边别扭,一边习惯下去。” 被自己养大的孩子禁锢在怀里,听着这样一辈子的描述。本一生无所畏惧的巾帼英雄秦将军,突然变的无比狼狈和胆怯。 周温的气息是让她安心的,秦青不自觉的抓紧了对方的衣角,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暧昧温馨的气氛突然被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秦长宁在外面急促的喊着:“姑姑,御前来人急召您过去”。 秦青垂下了眼眸,顺势推开了几乎抱住自己的周温,迅速几步拉开了距离。 “我先……”,秦青低着头不敢看周温,“等我回来……再说……”。 说罢,秦青逃也似的拉开门便走了。 周温陡然失去怀中的人,刚刚有些失落。可秦青露出难得一见的女儿家的娇羞状态,又没有明确的拒绝,周温的心情莫名的愉悦的起来。 “姑姑她同意了”?秦长宁翻着白眼走进来,看着一脸暗乐的周温,不爽道:“你牙花子都滋出来了”。 御书房内,宣帝和秦青依然隔着御案而立。 沉默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宣帝终于按捺不住,他一手托腮,一手用手指敲击着桌面问道:“卿就没有任何想说的?想问的?” 秦青脸色不虞,却依然一言不发。 “孤知道让你受了委屈”,刘洵的语气放软了些许,“可是你要理解孤,何霍两家几乎快尾大不掉了。如今有一个送上门的好机会,孤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秦青沉默依旧。 第246章 真相 刘洵看着她的反应蹙了蹙眉,似乎有些急躁。他敲击桌面的手指越发急促,力道也越发大了起来。 “为人臣子,卿连这点委屈都受不得了吗?孤不是已经给了你们秦家补偿了吗”?刘洵豁然起身,走到秦青身边。 “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你还要想什么补偿可以直说。你不要……不要这幅姿态……”。 秦青跪地叩首,正色道:“臣不敢”。 秦青这疏离的恭敬似乎更加点燃了君王的怒火,刘洵几乎失态的攥住秦青的肩膀,愤怒的吼道:“卿到底是在为自己委屈?还是为了周温的事情跟孤怄气?你就那么在意他的事?” 秦青猝然被君王攥起慌乱了瞬间,随即她挣开束缚,后退两步再次跪地,躬声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和周温,都不敢。如无其他事,臣先请告退了。” 刘洵怒极反笑,他抱着手臂冷冷的看着秦青。“卿不必着急回去,周温此刻想必应该已经动身离开了”。 秦青猛然抬头,眼神惊恐。 刘洵被她的眼神刺到,表情越发阴冷,“苗族联合南疆十二部发动叛乱,军情如火,孤以命周将军……片刻不许耽误。” 死静的御书房内,跪地的秦将军已把拳头握的咯吱作响。 良久后,秦青再次叩首:“臣,告退”。 刚起身转向的秦青忽听脚边一声碎裂之响,上好的青花瓷茶盏被愤怒的宣帝砸的粉碎。他几乎是气息不稳的问:“卿就一刻都不想再跟孤多呆了是吗?” 秦青没有回头,继续朝门口走去。 秦青的手在准备推开门的时候,驻足了。她回过头看着刘洵,轻声的问:“陛下……三皇子……也在您的算计之内吧”? “他身边的太医,是不是根本就是您的人?” 刘洵瞬间像被踩到尾巴一样暴跳如雷,他不顾形象的将御案上所有的东西都砸在地上。 秦青闭上了眼睛,两行眼泪滑落下来。 “您和皇后故剑情深的美谈天下流芳,您怎么能忍心让她……您怎么会……” “虎毒尚不食子啊陛下”。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刘洵此刻已是怒不可遏,他大喊大叫的朝着秦青走过来。 “成儿身子一直不好,又无能懦弱,本就拖不过几年。可他又是嫡长子,若是他继承了这大统,届时江山还没坐稳便就撒手人寰,这天下就要乱了。” “孤做的一切都是是为了社稷,为了天下,为了不辜负先帝”。 秦青终于忍耐不住,她睁开盛满眼泪的双目,对着刘洵嘶哑的质问:“陛下有何面目再提先帝?” 盛怒的宣帝毫不留情的给了秦青一个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静谧的御书房内异常响亮,秦青歪着头冷笑了片刻,转过脸盯着刘洵的眼睛道:“老臣年事已高,无力再辅助陛下,请陛下恩准,臣告老还乡”。 不知道是自己竟然刚刚打了秦青一个耳光,还是从来没想过秦青会说这样的话。刘洵僵立在那里,脸色苍白的有些不知所措。 秦青不再说话抬手去推那沉重的宫门。 “嘭……”的一声,刚推开一条缝的木门被身后的宣帝重重阖上。 刘洵冰冷的近乎阴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据孤的人禀报,周温似乎一直对卿有着别样的心思呢。” 秦青全身一颤,依然没有回头,她伸出手准备再去推门。 刘洵却抓住她的手腕,用力的将她转过身来。刻毒的看着秦青讥讽道:“”卿的年纪,做他祖母怕都是可以了,他到底是为何会生出了这样可笑的妄念呢?” 刘洵贴近了过来,秦青已经闻到了他身上的龙涎香。 “还是说……卿早就和他不顾伦常的有了苟且?” 羞愤灌满了秦青的全身,这就是她呕心沥血辅佐的君王吗?这就是她看着长大,发誓一生保护他的孩子吗? 那个在草原惶惶不可终日,那个夜深人静总被梦魇所扰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摸样? “陛下”,秦青抬起清亮的眸子,不卑不亢的盯着刘洵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是臣的私事”。 这句话仿佛极大的刺激到了刘洵,他用力的将秦青的手腕攥出了一个深深的红印。 “先帝也就罢了,他凭什么”? “周温,他算个什么东西”。 “如果连他都可以,那为什么孤不可以?比不上先帝,难道孤还不如他吗?” 刘洵几乎逼到了秦青的脸上,他神情狰狞,声音都有些扭曲。 “陛下”,秦青扭过头,继续重复着:“这是臣的私事”。 刘洵盯着秦青的脸,看着那张说着他不想听的话的唇,脑中一直紧绷克制的那根弦似乎啪嗒一下就断了。 刘洵低下了头,就差一点点了,这么多年犹如心病的妄念…… “咚咚……”的叩门声打断了御书房内君臣二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刘洵受惊一般的顿住,立马甩开了秦青已被攥红的手腕。 “陛下”,外面的太监恭敬的禀报着:“太后娘娘请秦将军过去一趟”。 秦青跟着太后身边的嬷嬷一路行至太庙,她有些不解:“张嬷嬷,不是太后娘娘要见我吗?” 张嬷嬷微笑:“太后娘娘在太庙”。 全身素衣的太后站在太庙门口,看到秦青便微笑着走了过来。张嬷嬷会意,一直远远的跟在二人身后。 “哀家还记得第一次见秦将军的时候,是在御花园看见将军陪着先帝的那位美人在喂老虎”。太后笑语晏晏的看着这位数十年容貌没有丝毫变化的女将军,心中百感交集。 “先帝和那位美人真是风情月意,天造地设。光武帝没有后宫,一生倾心待一人。他也不玩弄权谋,自身就是这天下最大的制衡。光武帝,几乎是一个完美的男人和帝王”。太后似乎陷入了回忆里,她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些许艳羡之色。 第247章 诉心 “可并不是每一个帝王都能像光武帝那般的”,太后收起回忆,目光如炬的看着秦青:“你得允许其他君王的不完美”。 秦青终于明白这位太后今天来找自己的意图了。一个母亲,可以原谅自己孩子犯下的所有错误,并且希望所有人都可以和她一样的,原谅和理解他的孩子。 “臣刚刚已禀明陛下,准备告老还乡了”。秦青拱手对着太后行礼,恭敬疏离。 “将军”,太后的声音有些发紧,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秦青,痛心疾首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皇帝身边还能信任的人,唯有将军您了啊?如今的局势将军看的是明白的,皇帝可是立在鸡蛋上跳舞,一直饮鸩止渴啊”。 见秦青不为所动,太后一手指着太庙的大门,一手拉住秦青,激动道:“将军怎能辜负先帝的重托啊?洵儿总有千般不是,你看在先帝的份上,你就看在先帝的份上,行不行?” 秦青没有回头看太庙,她只是缓缓的挣开,然后将自己手腕上那深色的一圈红痕展示给太后看。 太后满脸惊疑,不确定的问道:“这是……皇帝他弄的?” 秦青面无表情的看着太后,语气平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莫说这一点微不足道的皮外伤,陛下就是要臣自裁臣也无话可说”。 “可是”,秦青意味深长的看着太后,语气无奈:“臣只是臣,永远也都只是臣。陛下不能用对后宫的要求,来管束臣的私事”。 “太后娘娘,当初您做世子妃的时候曾唤我秦姐姐”。秦青垂下眼眸,深深叹息:“难道你想在当了太后之后,有朝一日让我唤你为母后吗”? 太后瞬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秦青。 她一直以为宫里那些流言蜚语,都是皇帝故意放出来的。她一直以为他的儿子对这个比她年纪还大的女人,真的只有利用和驱策。她一直以为,皇帝只是需要这位武艺高强身怀仙术的禁军统领护卫自己的安全,和需要秦家这第三股势力平衡朝局。 怎么会是这样呢?怎么会呢? 洵儿,他是疯了吗? “太后娘娘,臣话已至此,您聪慧异常想来也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秦青突然觉得有些疲惫,她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于公于私,臣都不适合继续辅佐陛下了”。 说罢秦青转头看了一眼太庙的方向,轻声的呢喃自语:“当年先帝和仙君,都一直希望臣可以找到良人,离开这高墙红瓦的皇城” 。 秦青离开皇宫之后默默地牵着马走在路上,那个来时急匆匆想赶快回去的家,似乎现在一点也不着急了。 如果没有人等待自己,那就只是一座房子,不是家。 突然迎面有一人策马而来,秦青本想避让,却已经看清来人竟是秦长宁。 “哎呦我的亲姑姑,你在这磨磨蹭蹭什么,周温都快被下十二道金牌催着走了”。秦长宁气喘吁吁的对着秦青抱怨着。 “周温他还没走”?秦青之前的颓然之气莫名的一扫而空。 “走个屁,看不到你安全的回来,他会走吗”?秦长宁看着瞬间翻身上马,抽动马鞭的秦将军,一面忙不迭的跟上去,一面小声嘀咕着:“也不知道您老人家天天在别扭什么,我都替周温着急”。 周温看到秦青的那一刻,没有丝毫顾及身边大内传旨的太监和兵部的郎官们,他飞奔过去紧紧的搂住了秦青。 在感受对方没有拒绝甚至还微微抱住了他的腰之后,他小心翼翼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在秦青的鬓角上,坚定又欣喜的说着:“我必须要去给南疆子民一个交代,等我回来”。 冷冽的寒风中,秦青突然就在这个怀抱中感受到了无比的暖意,这暖意薰的她眼眶泛红,鼻子发酸。 她活了快一百年了,尸山血海里过来都不曾有片刻的软弱。 可是这一刻,不,是刚刚在房内的时候。 不不,是在天牢之中看到周温的时候。 不不不,或许在更早更早,早到她自己都忽略了或者刻意去忽略的时候。 那时候她就觉得,面对这个自己一手带大已成男人的孩子,她就特别容易软弱。 “嗯,我等你回来”。秦青克制住自己的软弱,将差点憋不住的眼泪在对方的肩头蹭了蹭。 “我等你在南疆,给我带一只大雁回来”。 周温闻言全身一僵,随即他双手勒的更紧了,恨不得把秦青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聘雁成双,我一定给你带两只最肥硕的回来”。 秦青噗嗤一笑,捶了下周温的肩膀,不满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把它吃了?” 周温眼神眷恋,语气温柔:“届时你收到后肯定会觉得仪式过了这么放着也是浪费,不如吃了吧”。 秦青笑弯了眼睛,模糊了泪光。 在这个世上,或许只有周温比自己更了解自己。也只有周温,会甘之如饴的惯着自己这么一个老女人。 “周将军”,太监尖锐的声音破坏了这美好温馨的气氛。“陛下的旨意是让你立刻动身,如今都耽搁快两个时辰了,军情如火啊将军”。 周温深深看了秦青一眼,虔诚又郑重的再一次蜻蜓点水一般的轻吻对方的额头。周温口中呼出的白气带着炙热和缠绵,他说:“很快的,等我”。 第二日起,禁军统领秦将军因为偶尔风寒,卧床不起,开始了为期一个多月的告假。 宣帝派了一位位的太医,赐了一批批的名贵药材,可是依然不见丝毫好转。 直到南疆林太守手下的朱功曹秘密回京,于大殿之上百官面前痛哭称述周温叛国谋反十宗罪。 皇帝雷霆之怒,下令彻查。并且已着兵部调兵遣将,准备去南疆平叛。 缠绵病榻的秦将军,听闻消息后奇迹的立刻恢复了健康,当晚便去御书房当差。 第248章 卿想做皇后吗 一直埋首伏案的宣帝,一个时辰几乎没有抬头。他将伺候的人全弄了出去,只留下了秦青,可是又不跟秦青说一句话,甚至连对方的眼神都不接。 秦青站在一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就这样硬磨了一个时辰之后,终于还是按耐不住了。 “陛下”,秦青单膝下跪于御案之前,眼神急切,“请陛下……”。 “秦卿若是想要给周温求情,孤劝你还是算了”。宣帝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冷淡至极。 “陛下,请您看在臣辅佐多年的份上”。秦青的腰弯的极低,态度十分谦卑。 刘洵放下手中的奏折,冷笑道:“卿和周温是何关系呢”? “或者卿可以在秦氏祠堂正式收养了周温,他若是秦家名正言顺的养子,孤倒也可以考虑看到卿和长宁的份上,再斟酌一二”。 刘洵带着刻毒的笑意看着秦青的脸色一点点的苍白了下去。愤恨,嫉妒,不甘种种情绪犹如一团烈火,将刘洵炙烤的心口几乎要炸开。 秦青握紧了拳头再次叩首:“请陛下看在臣和先帝的情分上,宽恕周温”。 刘洵的眼睛闪过一丝凶光,阴阳怪气的“嚯?”了一声,嗤笑道:“连先帝都搬出来了呀?” “周温他姓周,不姓刘,也不姓姜”。刘洵笑的越发残忍,“就凭他和先帝那出了五服的关系,怕是也没多少情分吧?” “陛下”,秦青抬起头,眼中已快抑制不住怒火。“就凭一个突然跑回来的功曹空口白牙的几句话,就能将为国戍边,征战沙场的将军定罪吗?” “陛下如此不信任边疆之将,守土之臣,这让天下节度使和都护府们如何自处?” “看来卿是还不是知道周温到底犯了多少罪啊”。刘洵玩味的笑了笑,抽出左手边那摞奏折最上面的一封,扔在秦青面前。 “那卿便自己好好看个清楚吧”。 秦青拿起地上的奏折,看着上面历数的周温罪状,越看脸色越苍白。 刘洵站起身,冷笑着朝秦青走过来。 “他包庇了逃到南疆的钦犯,一直将他隐姓埋名放在身边做幕僚。” “他不遵朝廷政策,给刁民撑腰同太守作对。他让孤改稻为桑的政令在南疆变成一纸空文和笑话。” “他不去杀叛乱的乱民,却将朝廷命官的太守关押起来。还胆大妄为的私开国库给灾民,如此笼络人心,弄得南疆百姓和百彝各族甚至为他建了生祠。” “他在南疆收服百族,南疆那些少民如今只知周大将军不知天子。他如此做大到这般田地,要孤还怎么容他?如何还能再容他?” 刘洵越说越激动,已经来到了秦青面前。他伸手拽过秦青手中的那封奏折,狠狠的扔在一旁。 秦青脸上已无丝毫血色,她咬着下唇看着暴怒的君王。 “陛下,周温绝无不臣之心 ,更不会有不臣之举”。秦青言辞恳切,直视着刘洵的眼睛。“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周温绝无谋逆之心”。 “南疆之乱,恐是林太守压榨少民,兼并土地过度。只因民不聊生,继而才引起民变呐。” “陛下英明,查清之后功过是非自能分辨。” 刘洵怒极反笑,他捏起秦青的下巴看了半晌。秦青吃痛本能的后仰,却被刘洵的另一只手摁住后脑,不让她挣脱。 论身手,即使十个刘洵都完全不是秦青的对手。只是为人臣子,如何能和君王动手?秦青只有默默忍受,两颊已被刘洵捏的微微发红。 “秦卿当年不是发誓会永远保护我,只为我而战吗?如今却为何要为了那个小子同我在这里争吵?还以项上人头为他担保?” “秦将军莫不是打算等他羽翼彻底丰满之后,好跟他里应外合吧?” 刘洵的眼神突然有种难以言说的暧昧和疯狂,他轻轻摩挲着被他用力捏红的秦青脸颊。几乎是贴在对方的耳朵上,轻笑道:“难道说……卿是想做……皇后?” 秦青整个人呆滞住了,君王的多疑和阴暗,已经快让她无法承受了。 “呵……”,刘洵笑着对秦青的光洁颈窝吹了口气。 “卿想做皇后,为何不直接同孤说”?刘洵的手指顺着秦青脖颈划到锁骨,“当年仙君盛宠,三千宠爱在一身,先帝一生痴心待一人,眼里自然是看不到其他人。卿和仙君相比,自然是相形见绌。 卿做不成光武帝的皇后,可未必做不了孤的啊? 卿怎么不试一试,就直接将筹码压在周温身上了?” 刘洵的手指已经划过了秦青的锁骨,顺着衣襟的领口继续往下,他眼中有一抹孤注一掷的执拗。 “今晚,就可以从御书房发一道废后的诏书出去”。刘洵语气轻柔,仿佛在说谈论天气一般,“然后封卿为皇后,赦免皇后养子周温的两封诏书,明早就会在早朝上宣读”。 “这一切,其实很容易的。只要卿……” “陛下”,秦青终于忍无可忍,用力推开了快要失态的宣帝。 “臣从未想过入住中宫,更不想踏足后宫”。秦青将后槽牙紧紧的咬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字一句道:“无论是先帝,还是您”。 “光武帝和仙君神仙眷侣,生死相依。请陛下莫要亵渎了他们二人,也不要这样羞辱臣。” “陛下当年和何皇后故剑情深之事,天下皆在传唱。请陛下莫要……寒了皇后的心,寒了九殿下的心,寒了何相的心,寒了……天下有情人的心”。 御书房中,除了燃烧的劈啪作响的宫烛,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静默。 “陛下”,秦青不停扣首,凌乱的发丝已散乱下来,不少覆在了脸上,显得十分憔悴和狼狈。 “臣和周温愿一起辞官归乡,以安君心”。 秦青的话刚说完,宣帝便重重的将青花瓷茶盏砸碎在地砖上。 刘洵气的全身发抖,他指着秦青怒道:“你们想躲开孤,双宿双栖”? “做梦”。 “周温,你休想”。刘洵咬牙切齿,脸色阴沉到可怕:“卿还是多想想长宁、元台、云台以及你们秦家一百多口吧”。 第249章 追封 秦青失魂落魄的从御书房出来,在门口台阶时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禁军侍卫连忙上去扶住她,询问是否身体不适。秦青低着头摆了摆手:“我没事,你们好好执勤,不必管我”。 秦青漫无目的的走了一段,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秦将军,请留步”。 秦青转身,只见一位面生的小宫女怯生生的站在那里,看见她回头连忙行了一礼,小声道:“皇后娘娘有请将军”。 刘洵等了一夜,没有等到秦青回来。清晨他起身后愤恨的一脚踢开给他穿靴子的小太监,准备在即将的早朝上颁布讨伐捉拿周温的圣旨。 “陛下……陛下……陛下啊……”。寝殿外传来杜总管惊慌的哭喊声,刘洵蹙了蹙眉心中火气更甚。他光着脚走到外面的书房,呵斥道:“大清早的嚎什么,还有没有规矩。” “陛下啊……”,痛哭流涕的杜总管跪在宣帝脚下,“秦将军……秦将军她……殁了……”。 刘洵身形一晃,几乎站立不稳,跟着他从寝殿出来的太监和侍卫连忙将他扶住。 “你在说什么?你在胡说什么”?刘洵大吼着推开了身边的人,目眦欲裂的盯着跪在地上的杜总管,“再敢胡说八道,孤就将你满门抄斩”。 “陛下”,禁军副统领管将军站在御书房外,秦长宁站在他的旁边,神色悲痛。 “不,不可能……”。刘洵对着他们二人挥着手臂,连连后退摇头。 “她想骗我是不是?她故意的,想骗我好去找周温,是不是?” 秦长宁双膝跪地,泣不成声:“陛下……姑姑她返真登遐前留了一封书信,让臣一定要呈给陛下”。 杜总管听到秦长宁的话走过去接过书信,走回宣帝身边。刘洵震惊在原地,眼珠子都不曾转动,更没有去看书信的打算。 “她怎么会死的?她不是修了仙术吗”?刘洵颓然的歪坐在地上,呐呐自语着:“她为什么会死?她怎么敢死的?” “孤还活着,她怎么敢死”? “孤不信,孤要去看看,孤要亲眼看看她”。 刘洵赤足散发的就要往外走,毫无帝王形象。众人忙不迭的围了上去,跪了一地。 “陛下节哀啊……”。 “陛下莫要激动,保重龙体……”。 咚的一声,赤足狂奔的刘洵突然瘫倒在了地上。 “陛下……陛下……传太医,快……” 禁军统领秦将军突然仙世,宣帝大悲,罢朝数日。 月上枝头,御书房内。 “陛下……这……这万万不可啊”。礼部尚书黄大人惊恐的跪在地上,以头抢地:“秦将军乃是外臣,怎可追封为元贞皇后啊?” 六科掌印给事中秦元台跟着礼部尚书一起跪下,垂首不敢抬。 “秦将军自孤幼年时便辅佐孤,怎么当不得一个元字?将军高洁,一生未嫁为国尽忠,又如何当不起一个贞字”?宣帝语气低沉态度坚决,似乎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黄大人擦着头上的冷汗,心中暗自叫苦:这陛下是真糊涂还是装傻啊?有问题是封号吗?明明问题是您要追封她为皇后啊。 元后发妻何皇后还活的好好的,如何能追封别人为后?况且秦将军她……她根本也不是后宫之人啊。自古以来,从未有君王追封外臣为皇后的事,这简直就是荒天下之大谬。 “黄卿不必多言,照办就是,元贞皇后的丧仪也按照皇后的规制办”。宣帝似乎很不耐烦,他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陛下……”,黄大人抬头,为难至极,“恕臣实在无法……无法……”。 “皇帝,你这是得了失心疯不成”。御书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大力的推开,两位衣着华贵的宫装女子走了进来。 “太后娘娘”。 “皇后娘娘”。 黄尚书和秦元台对着来人连忙行礼。 “母后”,刘洵看着怒气冲冲的太后站起了身。“母后怎么来了”?刘洵说着瞥了一眼跟在太后身后的何皇后,何皇后满目悲愤,一直谨小慎微半生的那个女人,第一次抬起头怒视着自己的夫君和天下的帝王。 “哀家再不来,皇帝怕是要做出让天下人耻笑的荒唐事了”。太后气喘吁吁,说话也是音调尖锐,十分不客气。 “皇帝若要一意孤行,哀家立刻就去太庙触柱”。太后说着说着竟是嚎哭了起来,她捶胸顿足道:“哀家生出这样荒唐的儿子,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还如何面对刘家的列祖列宗?” “安定王和先帝若是知道你……你竟然在元配发妻还活着时候要封别人为后,还是个两朝元老的外臣……”。太后伏在御案桌前声泪俱下,“哀家可怎么活啊……”。 刘洵看着哭闹寻死的母亲头疼不已,正准备开口让皇后陪太后先回去,就见太后一把拽住何皇后的手腕,发狠的说道:“皇帝要封别人为后,便就是已经当你死了,那你就随哀家一起去太庙自裁吧”。 何皇后颔首,泪眼朦胧道:“我已修书给父兄,既然已无臣妾安身立命之处,臣妾愿随太后去侍奉先祖们”。 一时间御书房内哭声一片,吵闹至极。刘洵头大如牛,脑袋嗡嗡作响。 他那一向不管政事的母亲,和贤惠柔顺的妻子,今日竟然一起反常的跑到他面前发疯。 “陛下,臣有话说”。御书房内乱成一锅乱粥之时,不曾说过一句话秦元台终于开了口。 “陛下感念姑祖母辅佐之恩,想给她老人家极尽哀荣,我秦家感恩戴德。可是依礼制,外臣确实不能被追封为皇后。陛下鸣谢老臣的心意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如此突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实乃不是明智之举”。 秦元台抬起头,对着皇后和太后行了一礼:“陛下痛失肱股之臣,难免心绪不宁,做事失了分寸。二位娘娘乃是陛下至亲,又是母仪天下的尊贵之体,还望保重自身,劝慰陛下”。 第250章 孤雁 御书房那一场鸡飞狗跳的闹剧,随着月亮沉入地平线而一起彻底的隐没。 当夜,礼部尚书带着内务府去了秦将军府操办丧仪。安南都护府将军周温,正在快马加鞭赶来皇城,一天一夜未曾歇息片刻。 送走所有人后独自一人的宣帝,将秦青那封给他的绝笔信来来回回看了无数遍。信中除了表明秦家的衷心之外,就只有求宣帝用不杀周温这一件事。不仅没有只言片语对刘洵的关心之语,甚至连她挂在嘴边半辈子的谆谆教导都只字未提。 刘洵描摹着上面的文字,回忆着那个如影随形陪伴了自己半生的人,呜咽痛哭。 “我从来没有……没有想过……会将你逼死……从来没有……”。 从草原上的逃亡,到先帝失踪时相依为命。再到后来,所有的人都走了,只有秦青,是他唯一的依靠。 她是刘洵最信任的人,也是他最依赖的人。刘洵知道无论自己怎么样,这位忠心耿耿的将军都绝对不会背叛自己,伤害自己。所以……他才会那样有恃无恐吧。 幼年时,曾听过秦青拿着一个符箓与人对话。那人总问秦青何时去找他们,一同修仙。彼时秦将军总是笑盈盈的看着他,对着那头回答道:“再等等吧,我放心不下”。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刘洵那时候起就知道,秦青心中有他,放不下他。他便理所当然的觉得,这位守护了自己半生的人,定会守护自己终生。 等有一日自己驾崩了,她就会远离红尘,和先帝一样去修仙问道了。可是在她的生命中,刘洵会是最特别的,会是和她相伴最多的,会是她在这红尘中,最在乎的那个人。 可是这一切渐渐的都变了。 那个先帝的远房表弟,那个叫周温的冷峻少年。他慢慢夺走了秦青的时间和感情,他夺走了本该都是属于的那些眼神和关心。 那个周温,他甚至……夺走了秦青的心。 明明……本该都是一样的有悖伦常,痴心妄想啊。 凭什么?他凭什么? 宣帝可以输给光武帝,刘洵可以输给刘政。可是,帝王不可以输给臣子,他不可以输给周温。 君王的尊严,让他不允许周温继续活下去。 可是皇帝陛下忘记了,秦青不会伤害他,不代表她不能伤害自己。 他的逼迫,他的痴心妄想,他的羞辱刻毒,他对周温的……恨。 是他把秦青逼上了绝路。 白衣素缟的秦将军府。 秦长宁跪在灵堂之中,看着内务府的人里里外外的布置忙活,他突然有些想笑。元台回来已经将宣帝要追封秦青为元贞皇后的事情同他说了,他只觉得讽刺。 秦长宁站起身走到院中,看着南边的星空深深叹了一口气。 “周温,姑母用命给你换来的平安,你可一定要珍惜”。 秦长宁让家中小厮唤了长子过来,“元台,你速派心腹去南疆方向,将周温拦住。将姑姑的这封信交于他,告诉他立刻返回,永远别再到皇城来”。 “父亲”,秦元台接过书信这位,一直意气风华的少年郎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满是疑惑的神色。 “陛下和周温,到底是谁错了”? “放肆”,秦长宁小声的呵斥住长子,他左右看了两下,压着声音骂道:“为人臣子,怎能妄议君王之罪”。 “姑姑她……姑姑她若不是要保我们秦家上下,何至于此?她和周温二人天涯海角,仙山洞府,哪里去不得?” 秦元台神色一痛,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也还是红了眼眶,什么都没有说。 三天两夜没有合过眼的周温在半路被秦家家将在官道上拦住,他将秦青的手书和秦长宁的嘱咐交于周温之后,未免被人发现就立刻离开了。 周温的双目布满了红血丝,一副油尽灯枯之像。空中忽然下了大雨,他将信放置在里衣怀中,跑到路边的一个破庙躲雨。 他擦干脸上和手臂的雨水,睁着视线已经模糊的双眼,颤抖着打开了那封信。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恨君生迟,君恨我生早。 为君留凡尘,三丈红尘唯系君身,然终究有缘无份。空叹怯懦荒时光,唯悔未惜与君相处时。 望君珍重自身,孤雁独飞莫徘徊,另觅良人,笑语晏晏渡此生。” 周温的双眼已经充血,他用力的攥着那张薄薄的纸,手背上的青筋全数暴起,关节处的白骨森然凸起。 他从喉咙里发出嘶哑沉闷的低吼声,不像人类的声音,更像被逼到绝路的野兽发出的悲鸣和怒吼。 “刘洵,你日后必将凄风苦雨,不得善终。 我周温发誓,定要将你的江山覆灭,杀光你全族,以告慰九天之上吾之亡妻。” 炸雷响起,巨大的闪电在空中撕裂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亮光射进破庙中。映出周温决绝阴森到极致的脸庞,以及他身后那一尊宝相端庄的菩萨像。 刘政缓缓的移开了自己放在刘洵天灵盖上的手,他闭上了眼睛不发一言。苍老的已经风前残烛的刘洵颓然的倒了下去,被迫回忆起当年那些他最不愿意回忆的过往,他的精神似乎已经快要被击垮了。 珈泽婴紧张的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肩膀,“阿政,怎么了?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不要难过,都不是你的错”。 “往日种种皆是因果命数,当初若不是我将周温交于秦青,也许便不会有后面的一切”。刘政看着精神恍惚暮景残光的刘洵,又想到周温临死前的种种,只觉得胸口异常憋闷。 珈泽婴抱住刘政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因果命数早已注定,当初就算你不将周温交给秦青抚养,命运也终究会在别的地方,别的时间让他们相遇。” “阿政,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无论是皇帝,还是表哥,还是……朋友”。 “真的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第251章 轩辕星耀 刘政将下巴垫在珈泽婴的肩膀上,痛苦道:“可终究是我害了秦青,她本可以逍遥自在的修仙问道,也本可以和心爱之人白头到老”。 “是我,是我害了她,是我对不起她”。 “我用出生入死朋友间的情谊拖累着她,又用那万钧重的江山担子压垮了她。她本来可以……可以……”。刘政呜咽着说不下去了,从乌兹城到皇城,他总是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又一个,这样或者那样的错误。 什么英明神武的不世圣君光武帝,明明有那么多的事,都是他的错。 珈泽婴轻轻抚摸着刘政的背脊,就像刘政小时候那样。每当他哭鼻子的时候,师尊总是会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慰着他。 “陛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太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脚步声,还有老太监兴奋的欢呼报喜。 “陛……”,老的已经快要走不动路的杜总管推开太庙的门,正准备给刘洵报喜,却突然被电击了一般呆在了原地。 “陛下……“?杜总管看着刘政不可置信的惊呼了一声,随即看到一旁的珈泽婴,又是一声惊呼:“仙君?” 杜总管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呼天抢地的大喊着:“光武帝真的显灵了呀,我华夏果然是有大福气来了呀”。 “你刚刚要说什么喜事”?刘政并不理会他的激动,冷冷的问道。 “回陛下”,杜总管恭顺的对着刘政磕了一个头,转向刘洵又磕了一个头,再次道:“回陛下,钦天监来报,西南星空王者之星大耀。宫中刚刚诞下了一位皇子啊,十七皇子他,伴王者之星异像而生了呀。 这是天大的喜事啊,陛下咱们终于等到了天命储君了。” 珈泽婴和刘政闻言,不约而同一起顺着窗户飞身上了屋顶。两人看向西南的星空,那颗王者之星确实光亮异常,周边还晕染了一层极为明显的光晕,果然是王者之星大耀。 “轩辕……十四”?珈泽婴蹙着眉,看向刘政,“轩辕星君到底感应到了什么?” 刘政摇了摇头,也蹙着眉。“我们和魔尊在皇城决战那日,是轩辕星君自颛顼帝时代后第一次异动。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第二次”。 “阿政”,珈泽婴的声音有些变调,他如玉的容颜在今晚这异常明亮的月光和星光下,甚至有些惨白。 珈泽婴看看刘政,眼神有种说不出的苦涩:“会不会这位十七皇子,是少昊的转世?” “上一次魔尊之事,如果是因为他终于又感应到高阳君的话。那这次……” 刘政神色一凛,他拉着珈泽婴的手臂跳了下来回到太庙之中。 刘洵整个人喜笑颜开的坐在蒲团上,和杜总管两个人开心的手足舞蹈,完全没有了刚刚的颓废和伤心,也不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刘政面容严肃的对着杜总管吩咐道:“立刻将十七皇子抱过来”。 杜总管立马称诺,忙不迭的往外跑大声喊着:“来人,快去喜祥宫将十七皇子抱过来,快去”。 刘洵收敛了笑意,正襟危坐的又在刘政前面跪好。刘政也不看他,只看着满屋子自琼华王朝开国时,所有的列祖列宗的牌位出神。 “喂,阿政”,珈泽婴凑到刘政旁边,上下扫了扫刘洵几眼,满是疑惑道:“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路都走不利索了,竟然还能生儿子?” 刘政没料到珈泽婴突然说这个,一时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 珈泽婴的声音并不小,此刻太庙中又极度安静,刘洵本人也将这话听的清清楚楚。他老脸一红,不知道该如何回仙君的话才好。 “师尊”,刘政扶了扶额头,珈泽婴的脑回路永远是常人难以揣测的。自己心乱如麻想着那么多关于过去的往事、现在的局面、以及未来怎么办的事。 师尊在一旁沉吟了许久,却是在思索“刘洵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还能生儿子”这件事 。 珈泽婴的问题实在让刘政哭笑不得,他压低着声音回道:“你老人家都两百来岁了,不也一样老当益壮,日日耕耘”。 珈泽婴睁大了眼珠子看着刘政,一脸真诚:“这怪我吗?前些日子是谁在伊犁城,日日求欢,索取无度”。 刘洵的脸已经红的要滴血了,父皇和仙君是不是忘记了他还在这里?作为一个年过花甲的成年人,尤其是帝王,床笫之事他本不应该会有害羞的反应的。 可是如果当着他的面肆意谈论的那个人是自己的父皇,很难让人不尴尬和害羞啊。 当初仙君原本是个女人的摸样,在最后那段时间突然变成了男人。他那时候年纪小还不懂那些,后来长大了才明白过来,感慨先帝果然是厉害至极,能够让仙人心甘情愿幻化为女子承欢。 背地里暗自腹议父皇的情事是一码事,当面听着又是另外一码事了啊。刘洵此刻只恨这太庙修建的太好,没能有个地缝让他钻进去。 刘政也是涨了个大红脸,不自然的轻咳了几声。 珈泽婴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走到牌位放置的墙面上,拿起秦青的那块牌位。上面密密麻麻的十六字谥号,和旁边的各位太后与皇后放在一起,不注意看根本不会发现这只是一位臣子。 “师尊,秦青的牌位你收好,我们带走”。刘政对着珈泽婴说完,又转头看向欲言欲止的刘洵,继续道:“你将秦青的棺椁从你的陵寝里移出来,陪葬到我衣冠冢的外室吧”。 “父皇,儿臣求您……”,刘洵连滚带爬的走向刘政,浑浊苍老的眼珠噙着泪水。 “她不是你的,你应该放过她了”。刘政打断了刘洵的话,他叹了口气:“我不能将她死而复生,起码要还她个死后自由之身”。 刘洵正欲再说话,却被刘政突然呵斥一声:“跪下”。 刘洵应声而跪,犹如当年在光武帝面前受训一样。 第252章 他非帝星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刘洵,天命不佑,残害忠良,玩弄权术,置天下百姓于水火,弃忠臣良将于绝境。 刘洵上愧于天地,下对不起黎民,还辱没了刘氏各代先皇。然现下朝局不稳,储君未定,尚不能送他去见各位先祖。今刘政在列祖列宗之前,实施家法,给予惩戒。待他百年之后,望各位先祖于九泉之下给予重惩。” 刘政朗声说完,手中幻化出一把藤条,对着跪地的刘洵的背脊狠狠的抽打了起来。 不到片刻刘洵整个背部已被抽打的血肉模糊,他年迈的身躯早已支撑不住的倒下,雪白的头发上溅上了鲜血,显得格外凄惨恐怖。他嗓子里只能发出沙哑的呼痛,却不能完整的说出一个清晰的字。 “好了阿政”,珈泽婴走过去拦住了刘政,他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狼狈不堪,就快奄奄一息的刘洵,小声道:“再打他立马就要断气了”。 珈泽婴走到刘洵身边在他口中塞了一粒丹药,又凌空画了一道符箓进入刘洵体内。 “这枚仙丹可保你十年寿命”,珈泽婴站起身冷冷的看着刘洵,“可你身上的伤口却是永远都无法愈合了,并且往后这十年的每一晚,你都会遭受同今晚一般的全身鞭挞之痛。无药可解,至死方休”。 刘政看了珈泽婴一眼,没有说话。他的师尊一直是玄门奇才,更是鬼才。比如这愈合伤口消除疼痛的符箓,珈泽婴改良之后反画,竟然就可以成为折磨人痛不欲生的害人之术。 玄门中人皆忌惮害怕这位喜怒无常的承影仙君,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陛下,十七皇子抱来了”,杜总管的声音喜气洋洋的在门外传了进来。 “进来”,刘政说着将秦青的牌位装进了芥子袋中。 “陛下”,杜总管转了个身,又道:“陛下”,杜总管依然进来就对着两位帝王都磕头行礼。 身后跟着的乳母看着杜总管奇怪的行为,吓得不敢做声,抱着十七皇子的手臂都在不住的发抖。 珈泽婴顺手一个净衣咒将血肉模糊的刘洵收拾干净,就走到乳母旁边伸手接过了她怀里孩子。 乳母看到这位绝色美人又惊又怕,见他伸手来接孩子也是吓得一动不敢动,随即瘫软在地上。 珈泽婴将孩子抱到刘政面前,神色复杂的递了过去。刘政抬手抱住,将自己的眉心抵在孩子的眉心之上。 片刻后,刘政摇了摇头。 “这孩子并没有任何异常,不是帝王之命,更不是……少昊转世”。 珈泽婴松了一口气,刚刚他紧张的双手手心已经全部汗湿。他害怕这个襁褓之中的男孩,就是和高阳君羁绊纠缠的少昊。 堂堂承影仙君,在刚刚那一刻,竟然对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有了害怕之心。他怕这个人,才是阿政命中注定的那一个人。 他好怕,真的好怕。 怕到头来他不过是阿政生命里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客,一个等到少昊归来就可以谢幕退场的配角。 刚刚有一个瞬间,珈泽婴甚至对这个婴儿,起了杀心。 如果他真的是少昊转世的话,珈泽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听到阿政确定的一瞬间,无法自控的去杀了那孩子。 刘政紧锁着眉头将孩子交还给乳母,神色不定。珈泽婴瘪了瘪嘴,酸溜溜道:“怎么?不是少昊你很失落吗?是不是巴不得早点找到他,好跟他……”。 刘政无奈的看了珈泽婴一眼,“师尊你又在想什么有的没的”? 珈泽婴扭过脸,赌气道:“你看看你自己这个紧张的样子,呵……”。 刘政摇头,“我只是在担心,帝星感应之人不在皇室,是不是意味着江山要易主,天下又要动乱了”。 珈泽婴将头扭了过来,漫不经心的问道:“真的”? 刘政肯定的回道:“真的”。 珈泽婴立马笑着搂了搂刘政的肩膀:“皇帝陛下不必担心,届时本君必定和你一起守护华夏王朝,诛杀乱臣贼子”。 “可若真是帝星之命,恐怕……”,刘政抬起头,担忧的看着西南星空。 “轩辕星君又如何”?珈泽婴手臂收紧,将刘政搂的更近了一些,他抬起头也看向了西南的那片星空。 “当年高阳君可以碎裂摇光星,为了你,本君也可以杀上九天,将那帝王之星彻底泯灭”。 夜风从窗户吹进来,吹起了珈泽婴的衣摆和长发,吹的一排排烛火簌簌作响。珈泽婴面若寒霜,眼神发狠,宛如杀神。 “谁想伤害你,夺走你,本君就杀了谁”。珈泽婴低下头轻轻吻在刘政的额头上,“无论是乱臣贼子,还是诸天神佛”。 刘政看着珈泽婴有一瞬间的恍惚,只觉得似乎有另外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形和面容,刚刚和珈泽婴瞬间交叠在了一起。珈泽婴刚刚那一刻周身都散发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你这么傻看着我做什么”?珈泽婴撇了刘政一眼,“是觉得本君太英伟了,让你迷恋的不可自拔吗”? 刘政点了点头,机械的回道:“嗯,迷恋的无法自拔”。 “父皇”,刘洵听到刘政说十七皇子不是帝王之命之后便又颓然了下去,直到现在才撑起精神缓慢的走到两人身边。 “刘洵有罪,谢父皇和仙君手下留情,让我再苟活十年,得以补救一二”。刘洵对着二人重重叩首,含泪苦求:“还望父皇和仙君指点迷津,泄露天机,告知储君人选”。 珈泽婴放开刘政,缓缓走到刘洵面前。 “你不能永远指望着你父皇”,珈泽婴看着刘洵莫名有些怅然。他微微出神的看着摇曳的烛火,“阿政将天下交给你几十年了,你还不知道该如何当个帝王吗”? “帝王之术,并不仅仅是勾心斗角的互相制衡和玩弄权术”。珈泽婴转过头,看着刘政对刘洵继续说道:“你的父皇,从未用过那些心机手段,却成为了伟大的帝王,万世流芳。” 第253章 秦元台之死 刘洵萎靡的歪跪在地上,浑浊的眼珠中又盛满了泪水。 “当年平城郡主来吊唁她的时候,同我说了一番跟仙君您今天差不多的话”。刘洵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却拉动背部和手臂的伤口,疼的“嘶”了一声停止了动作。 “怜儿……”,刘政回忆了起了当年那个他在青楼里救出来的表侄女,“秦青对她曾有两次救命之恩,她投身复国军时也是一直跟着秦青的”。 “她知道是你逼死了秦青吗”?刘政淡淡问道。 刘洵点了点头,面色发苦,“应该是知道的吧,秦青也送了一封书信给她”。 “郡主找我请旨,想收养周温做养子,又要我给还年幼秦云台和她的女儿赐婚”。 “你都答应了”?刘政继续问道。 刘洵佝偻着身躯,神情颓然至极,他又再次费力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一定是她拜托了平城郡主,让郡主护住周温和秦家。” “后来周温在平城郡主那里认识了河西节度使的独女,入赘了。再然后……郡主逝世之时,又求我等老节度使不再了,就封周温为河西节度使”。 刘洵闭上了双眼,叹息道:“老节度使去世后,是长宁去河西宣读的封周温为新节度使的圣旨,不久后元台就被调到了同州当刺史”。 刘政也轻轻叹息了一声:“想来长宁已经预感到什么了,所以他将元台调过去,希望可以遏制住周温”。 “周温再心狠手辣的铲除异己,也绝对不会对元台下手的。元台在那里,就是嵌入周温势力里的一枚钉子。长宁实在用心良苦啊”,刘政感怀道。 刘洵苍老的脸上流出了浑浊的泪水,他低着头呜咽着:“是我糊涂,是我糊涂啊”。 刘政瞳孔一缩,他两步走到刘洵面前拎起他的衣领,怒道:“你杀了秦元台”? 刘洵被拎着衣领提了起来,剧烈咳喘的几乎差点背过气,他涨红着脸摇着头,努力的想解释。 刘政将他扔在地上,额角的青筋又跳起了起来,他恶声道:“你是不是杀了秦元台?” 刘洵大口呼吸了片刻,终于是稳住了心神,他跪在刘政面前痛哭:“父皇,是洵儿糊涂。听信小人谗言疑心秦家和周温勾结,贪赃枉法沆瀣一气。” “恰好凉州和突厥有了战事,我听霍相挑唆,便趁此理由将元台调到了凉州当太守。” “我原本只是想把他从周温那里调走而已,等战事平息给他论功行赏将他调回京。可我万万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元台一介文臣,为什么会亲自上战场”? 刘洵伏在刘政的脚边,不住的嚎哭:“我真的不想的……我从未想过要元台死,我怎么会想让元台死呢?我怎么会伤害她的亲人?” 珈泽婴在旁无奈的摇头,阿政说的没错,刘洵果真不是帝王之才。不仅没有帝王该有的智慧和通达,还鼠目寸光耳根子太软,太容易受臣下挑唆和蒙骗。 这些年来何家和霍家,恐怕不知道多少次这样借君王的手党同伐异,除掉不属于自己的人了。 “文臣不上战场”?刘政想到乌兹城的张太守,一脚踢开了刘洵。 “你知道乌兹城中的张太守吗?几十年来你没收到过乌兹城的求援军报吗?你知不知道,那里的士兵,头发全白了还死守着那座孤城,不愿意放弃一寸华夏的疆土?” 刘政走上前,对着刘洵又是一脚踹过去。“你对的起郭将军,对的起张太守,对得起乌兹城中一十三万的白发兵吗? 你,还有那些皇城里高高在上的权贵们,整日里勾心斗角玩弄权术,管过为国尽忠的那些边疆战士死活吗?” 刘政又接着一脚揣在刘洵的肩膀上,眼眶已经发红,“你知道周温为什么可以在南疆和河西都几乎可以裂土为王吗?” “因为他身先士卒血染沙场,保家卫国。在自己的领地爱民如子,视同袍为手足”。刘政想到那日在河西大营中,那些看到自己归降的将领士兵们,竟然纷纷都为周温求情。 “周温卖国求荣勾结外邦是国贼,你昏庸无道,将忠臣良将抛弃逼入绝境死地,更是国贼”。 刘政咬牙切齿怒视着刘洵,“若不是怕你突然死了留下个天下动荡的乱摊子,孤现在就想亲手杀了你”。 刘洵被踹翻在地也不敢躲,更无言以对。他蜷缩着身体,倒在地上呜咽不止。 若是被人看见宣帝竟然如此狼狈的摸样,怕是会被吓晕过去。 “阿政”,珈泽婴拉住情绪激动的刘政。“我们走吧”,珈泽婴突然很突兀的从背后抱住了刘政。 刘政现下情绪激动,也没有发觉珈泽婴的行为有少许的怪异。他平静了片刻,转头对着刘洵道:“过些日子,我会派人将郭星将军的独孙送来,那少年铁血丹心,可造之材。” “洵儿自会好好抚恤栽培,不负父皇”。刘洵感恩大德一般的跪地叩首,“我定会用余生,尽量纠正和补偿自己犯下的错误”。 珈泽婴本想拉着刘政直接御剑从窗户飞走,可是刘政却大踏步的打开了门,从大门走了出去。 珈泽婴在门口回过头看了一眼刘洵,眼中露出了一丝怜悯,他淡淡开口:“洵儿”。 刘洵闻得那声“洵儿”,全身一颤,鼻子突然发酸。 “洵儿,你是我和阿政名义上的第一个孩子,你这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和阿政自幼对你的教导,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珈泽婴的声音很飘忽,带着淡淡的惆怅和忧伤。 “靠阴谋诡计是治不了天下的,阴狠毒辣很容易,宽恕和容忍才是帝王的气度”。 珈泽婴跟着刘政身后刚走到太庙台阶之下,就见一位雪鬓霜鬟的宫装老妇人,在几位宫女嬷嬷的簇拥下神色匆匆的走了过来。 “光……光武帝?你……你是人还是鬼”?那宫装老妇人盯着刘政看了半晌,想到太庙中先帝的那副画像,惊讶的合不上嘴。 珈泽婴挑眉看着这位宫装老妇人,大概已经猜到她是谁。 “父皇,儿臣失言,请父皇恕罪”。何皇后反应自己失态之后,立马跪地求饶。 刘政瞥她一眼,并没有叫她起身,而是极为冷淡的问了句:“那晚你到底跟秦青说了什么”? 何皇后全身一震,她从未想过几十年后会被先帝质问当年的事情。 刘政似乎心中早有答案并不等她回答,继续抬腿向前走去,只留下一句:“你们二人都是狼心狗肺,故剑情深,真是般配”。 第254章 番外四:故剑情深1 我叫何若箐,是从八品承奉郎的幺女。 我的祖父曾是江南永安县的一位布商,在莽伪帝篡位的时候,偷偷收留了前朝琼华王朝的旁支遗孤。 那时候,太子政领导的复国军正和莽军厮杀的难舍难分,天下动荡,局势一片迷茫。 彼时我年纪很小,并不知道家里柴房中突然多出来的那些人是什么人。只是觉得他们很奇怪,天天都只呆在屋子里,吃饭都是爹爹亲自送进去。 每次爹爹偷偷摸摸,左顾右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在里面收了个姑娘呢。 因为实在好奇,有天晚上我趁大人们都不注意偷偷跑到后面的柴房,挑开窗户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人。 我刚爬上去将窗子推开一个缝隙,就对上了一个孩子的眼睛。那是个男娃娃,比我当时还要小几岁的样子,他的眼睛又大又圆,又黑又亮,就像秋天的时候院子里爬满的葡萄。 我看着那双葡萄一样的眼睛,对着他招了招手,邀请他和我一起出来玩。 可那孩子没有理我,他只是面无表情的走过来,搬着凳子爬上来,够着窗户将我挑开的缝隙用力的阖上。 碰了一鼻子灰的我并没有气馁,相反,我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新玩具一般,以后找到机会就去柴房那里逗那个男孩玩。 终于在半年后的一天,那个男孩板着脸出来,拽下了爬在窗户上的我,质问我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和你一起玩啊”,我笑的一脸天真烂漫。 “我的哥哥们都不带我玩,我又没有弟弟妹妹”。我讨好的拉着葡萄男孩,将爹爹给我新作的桃木剑递到他手上。 “你以后跟我一起玩,我就给你好多好多玩具,好不好”? 葡萄孩子看着手中的桃木剑,又看了看我,思索了片刻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后来我知道了,那个葡萄男孩叫病已。因为他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家人为了给他驱病避灾,便给他起名为:病已。 两年后太子政攻下帝都,称光武帝,改国号为华夏。 祖父和父亲每日都眉头紧锁着商议着什么,他们有时候会去柴房找里面的一个老伯伯说话,一坐就是大半夜。 每当这时候病已就会和我一起跑出去玩,我们会在月光下的河边捉鱼,会爬树偷鸟蛋捉知了,会在田里挖萝卜和土豆。 那时候我们都很简单,因为简单,所以很容易快乐。 突然有一日官府来了好多人到我家,我吓得躲到了母亲怀里。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官府的人带走了病已和他的家人们,虽然官府众人看起来对他们很客气,可我还是莫名的紧张。 后来他们再也没有回来了,母亲告诉我,他们是皇亲国戚,是皇帝的亲人。之前被坏人追杀所以躲在我家,现在皇帝派人接他们回去了。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窝在母亲的怀里问:“那我以后可以去他家找他玩吗”? 母亲笑着摇了摇头,摸了摸我头上的总角。“他家啊,是我们这样的人怎么也进不去的地方”。 光武帝打破了门阀世袭的制度,开设了科举。我家这样的商贾世家原本只可以花钱捐个虚衔的,可如今竟然也有了做官的机会。 父亲苦读了几年,跃跃欲试的去参加了科考,竟然真的榜上有名了。在安定王的说情之下,被留在了帝都做了承奉郎。 安定王就是当年在我家柴房里住了一两年的那个老伯伯,安定王是光武帝堂兄。也是除了光武帝之外,唯一活下来的前朝血脉。 安定王感念当年祖父对他的恩情,于是送了一座宅子给我们。 据说陛下对这位唯一的堂兄弟格外恩待,不仅破格封了亲王,还赏赐了很多金银珠宝,让安定王一家过的很是富贵。 可是我却听到爹爹有时候和哥哥们叹气,说着什么君心难测,陛下一日没有子嗣,安定王就会一直如履薄冰。 我虽然来到了帝都,可是却没能再见到病已。 听说他被皇帝接到了宫中抚养,还给他换了个名字叫刘洵。 后来我问母亲,为什么他要改名字?为什么他要被自己的堂爷爷抚养,他明明自己有父母呀? 母亲笑着给我盘起了发髻,插上珠钗,对着旁边的大嫂笑道:“箐箐已经是行了及笄之礼的大姑娘了,该操心别的事了。” 大嫂捂嘴轻笑:“我们箐箐一定会嫁给天下最好的儿郎”。 “我可以嫁给病已吗”?我摸了摸头上的珠钗,对着镜子里的母亲笑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和他一起玩最开心了”。 铜镜里的母亲和大嫂一起变了脸色,母亲扳过我的肩膀,郑重其事的说:“不可以。箐箐,你已经长大了,有些话不能乱说了。” “为什么”?我依然不太明白。 “因为他是太子了,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天下至尊”。大嫂可能觉得母亲太严肃,她走过来给我理了理鬓角,微笑着解释:“嫁给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后。” “箐箐,以我们家的身份和地位,是不可能有人能做皇后的,你明白了吗”? 我懵懂的点了点头,除了明白了我不可能嫁给病已了,其实没有明白其他任何的东西。 几日后家中收到了安定王薨世的消息,父亲和哥哥感慨了一番,说着什么“子贵极克父”、“天命难违”、“终究是压不住帝王之父的命格”之类我听不懂的话。 现在的安定王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老伯伯了,那位早已去世很多年了。如今承袭安定王爵位的,就是病已的父亲。 我跟着家人去了安定王府祭拜,我好奇的在灵堂里张望了一圈,却没有看到病已。 我小声的问着大哥,“怎么病已不在这里?他父亲去世了,他不应该在此守灵吗”? 大哥全身一抖,立马捂住了我的嘴,他压低声音在我耳边急切的说道:“箐箐你切莫胡言乱语,太子的父亲乃是当今圣上,陛下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第255章 番外四:故剑情深2 我正在掰开大哥用力捂住我嘴的手,就听见门口一阵骚乱之声。然后便听到响亮的那句:“太子代陛下前来吊唁安定王”。 我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被众人簇拥着的病已。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悲,只是神情肃然。 他长高了好多好多,完全是个英俊挺拔的少年了。身姿勃发,气宇轩昂,除了那葡萄一般漆黑明亮的大眼睛,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个和我玩耍的孩子的影子了。 他不徐不疾的走入灵堂,没有跪拜,而是接过清香,插在了香炉上。 安定王妃哭着跪在他面前,叩首答谢:“谢太子恩典,谢陛下恩典”。 病已俯下身,扶起自己的母亲,柔声道:“安定王妃节哀”。 安定王的几个庶子和庶女,一起跟着安定王妃跪在病已面前,叩首答谢:“谢太子,谢陛下”。 病已颔首点头,而后转身,带着侍从匆匆走向安定王府的大门,正欲离开。整个过程他表情肃穆,嘴角一直抿的紧紧的,除了憋红的眼睛,没有在露出别的悲伤。 后来的我才明白,在他当上太子的那一刻,他就没有了自己原来的父母,他和安定王之间,只是君臣。 他要唤他的堂祖父光武帝为父皇,宗谱玉碟之上,他被写在了光武帝刘政的名下。刘洵是光武帝和那位美人的儿子,世间已无刘病已。 “箐箐,快过来”。母亲看着傻站在院中即将挡住太子去路的我,大声的喊着。 我脸色一窘,正在犹豫要不要跟病已打个招呼。病已却突然顿住了脚步,他向四周看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人,呢喃的重复了一句:“箐箐”? 我顿时开心不已,弯着嘴角对他笑着小声道:“你真的还记得我啊,病已”。 他闻言低下了头,神色不明的看着我,又重复了一句:“箐箐”?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嗯,是我。永安县,何若箐”。 病已的眼神有些奇怪,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可是被他这样看着我却莫明其妙的红了脸,再也不敢看他。我揉着手中的绢帕,扭过了头,耳尖已经灼烧了起来。 那日回来后,我便病了。 那是一种总是走神发呆,魂不守舍的病。 母亲背着我和大嫂二嫂商议着,要赶快给我议亲了。我听见她们小声的说着“尽快让小妹断了痴心妄想”、“怎么就那么巧呢?谁能想到陛下竟然会派太子去安定王那里吊唁?”、“千万不能再让小妹泥足深陷了”。 又过了几日,她们围在一起说的便是“我娘家有个表弟”、“大郎有位同僚刚刚登科的”、“老家那边李员外的独子”。 我听着只觉得烦闷,也觉得她们背着我那样压低了声音说话实在难受,便自己出了屋子,到院子里透透气。 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我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被嫁给一个父母选中的陌生人,然后相夫教子的和他过一生。 运气好的话,丈夫脾气不错能和我相敬如宾,以礼相待。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会伏小做低还要受婆婆的气。运气再差一点,可能要以后处理一些妾室的纠纷。如果再生不出男孩,日子怕是还要更难过一些。 不过天下女子,哪个不是这样过一生的? 哦,对了。 听说当朝有位女将军,英姿飒爽,巾帼须眉。从复国军时期就投身军旅,和光武帝一起打天下的。 可是,这样特立独行与众不同的女人,天下间也仅仅只有那一个呀。 我定亲的事终究还是被推后了,光武帝突然羽化成仙,举国守孝三年,国丧期间禁嫁娶。 十六岁的太子洵登基为帝,号宣帝。 虽然国丧期间不许嫁娶,可是并不妨碍适龄男女之间互相相看。很多人家暗自走动着,只等国丧一结束就办婚礼的。 我已经不记得被父母嫂嫂们叫出来相看多少次了,这家的公子,那家的少爷。 我甚至根本就记不住他们的脸有什么不一样,他们和我的病已比起来,根本相形见绌,可是这一切我都不能宣之于口。我只能逆来顺受的接受着父母的安排,等待着我那和所有女人一样的命运。 直到有一日,宫里面来人宣读了圣旨。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我本慵懒的躺在贵妃榻上绣着莲花,等着今天上门来相看的不知第几位郎君。 父亲突然让下人通知各房全部起身,务必端庄整洁的去院中接圣旨。 我父亲这样的八品散文官,是从来没有资格上朝的,不仅没有见过御前的人,更是从未接过圣旨。 一时间家中惶恐不安,鸡飞狗跳。忙活了半晌之后,我们全家严阵以待的走到院中,跪在地上,恭敬的聆听我们何家收到的第一封圣旨。 当时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嫂嫂们,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 都以为那会是一道提拔我们家某位官职的圣旨,可是震惊的是——那竟然是一道册封我为皇后的圣旨。 宣读的太监读完之后,我们全家都呆若木鸡的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所有人都忘记了去领旨谢恩,只是呆滞的跪在那里,连呼吸都憋住了。 父亲终于反应了过来,狂喜着叩首谢恩。哥哥们紧随其后,激动万分的叩谢天恩。只有母亲微微蹙着眉,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我那时候整个人都傻的,我并不明白做皇后到底意味着什么。我只是清楚知道,刘病已他要娶我了。 我的痴心妄想竟然变成了如愿以偿,我的心上人同我一样,一直念念不忘。哪怕他已经是帝王,可还是像我喜欢他一样,喜欢着我。 太监笑着扶起父亲,客气的说着:“国丈大人折煞老奴了”。 “陛下当着百官的面宣布和小姐幼年时故剑情深之事,实乃情真意切感天动地。老奴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国丈大人啊,哈哈哈……” 第256章 番外四:故剑情深3 故剑情深? 我想起幼年时我第一次见病已,送给他的那柄桃木剑。难道他一直当作定情信物珍藏着?我红了脸,想起当日在安定王府匆匆一别的英俊少年。 那是我长大的刘病已,是我未来的夫君,是我唯一的心上人,也是以后要我相伴一生的君王。 不出半月,整个帝都都在沸沸扬扬的传着:宣帝不忘旧情,在众臣请求册立皇后的朝会上公然宣布,自己年幼时流落民间和一位姑娘已许诺终生,坚持要立那位姑娘为后,非卿不娶。 世人皆叹宣帝深情义重,不忘初心。 故剑情深的事情如今已是天下传扬,文人墨客不吝啬笔墨的各种杜撰想象,将之竖为情爱经典。多少懵懂少女听完画本子一样的传言,又是羡慕又是感动,直叹自古帝王多无情,可宣帝却是千年不遇的痴情种。 那些同我相看过的,本还想再进一步的郎君们,再无一人敢来叨扰。 如今世人皆知,我即将成为华夏王朝的皇后。 我的父兄全部被陛下抬举,连升几级,甚至我们家的旁系们也都受到了提拔。一时间合族荣耀,兴兴向荣。 那时候的我,满怀着幸福和对未来的期望,走进了那座红墙黄瓦的皇城。 大婚之后起初那些年,病已待我是极好的。人人皆说皇后娘娘椒房独宠,三千宠爱在一身,就如同光武帝当年的那位美人。 除了当初教导刘洵成人的那位教习女官被封了个美人,那些年里,偌大的后宫就再没有了别的女人。 我们很快迎来了第一个孩子,我和病已都欣喜若狂,他总是抱着我的肚子同孩子说话:“孤的太子……”。我总是腼腆的笑着,轻轻的抚摸他伏在我膝上的脸。 临盆那一日,病已在外面几乎守了一整夜,最后还是禁军统领苦求他去歇息才离开。我痛了一天两夜,可是最终却产下了一个死胎。 之后病已总是抱着我安慰:“箐箐,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你的平安,对孤更重要”。可我因为深受打击,于是月中忧思心中积郁,不是整日以泪洗面,就是昏昏沉沉的病殃殃。 半年后,刘洵封了一位霍美人,据说是在掖庭召幸的采女。正当在我为丧子之痛痛不欲生的时候,我的夫君却已经有了新的如花美眷。 我从未想过能和光武帝的那位美人一般独占盛宠终生,但是我也没料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时候。 刘洵对那位慧美人很是宠爱,半年后在太医为她诊断出喜脉之后,便给她封了九嫔之首的昭仪。这半年里,后宫还多了很多其他女人,原本冷清的后宫一时间争奇斗艳姹紫嫣红很是热闹。 可是作为妻子,我不能嫉妒。作为皇后,我更要贤惠得体,母仪天下。我只有笑着接受了一位又一位新的妃妾奉的茶,一遍又一遍的跟别的女人说着希望她能好好服侍我的夫君,多多给他开枝散叶。 可从那之后,我和病已却已经许久没有亲密过了,他的后宫百花齐放,君王的夜晚再也不会属于一个人。我越来越像一个皇后,他也越来越像一个帝王。 万寿节那天我扶着喝醉的病已回到御书房,吩咐宫女打水给他净身之后,我正准备转身离去。 迷迷糊糊的病已却死死拽住可我的手腕,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那副样子,红着眼睛泫泪欲泣。 “你现在连我的生辰都不愿意陪我过了吗?你有什么天大的事一定要走?是因为他吗?因为你们那根本不存在的母子之情”?他浓浓鼻音中仿佛有着无限的委屈,他一把将我拽入了怀中紧紧搂住:“箐箐,你别走,你别不要我”。 “那些女人和你比起来,什么都不是”。他醉眼朦胧的看着我,酒气熏的我面红耳赤。我扭过头想躲开,可却被他摁住了后脑吻了下来。 “箐箐,我不能和先帝一样没有子嗣,我必须要有孩子,你明白吗?你要理解我,要理解我啊”。 “我心里的人从来只有你一个,你能不能,只对我好?能不能,不要喜欢别人?” 那一夜病已对我,极尽缠绵。 帝后重归于好的和睦让整个后宫都很平静,直到霍昭仪生下了二皇子。我陪着刘洵等着孩子降生,嬷嬷抱着孩子激动的走出来喊着:“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是位皇子”。 刘洵脸上的欣喜毫不遮掩,他大笑着指着那襁褓中的孩子,对着身后的禁军统领道:“孤有孩子了,秦将军,孤这次是真的有孩子了”。 随着秦将军恭贺的回答,整个屋内充斥着喜气洋洋。除了我这个皇后,手脚冰凉的看着自己的夫君为了别人给他生的孩子,欢天喜地。 我又想起了那撕心裂肺疼痛的一天两夜,还有我那个刚出世就没了的孩子。他的不幸只有我一个人还在怀念,在悲痛。 他极其短暂的来过这人间,可似乎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霍昭仪因为诞下皇子有功,被越级封为了霍贵妃。这些年霍家也和当年的何家一样,从不入流的八品微末的小官之家变成了朝廷新贵的家族,一时间霍家人人都得到了提拔重用,满门荣耀。 我强撑着笑意和刘洵一起进去看望了霍贵妃,她艳丽的脸庞上,那双极亮的眸子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充满了挑衅和示威。我在宽大的宫装袖袍遮掩下,将手中指甲嵌进了掌心。 我贤惠的对刘洵说:“陛下在这里好好陪陪霍妹妹,臣妾先替陛下去太庙报喜,告慰列祖列宗”。 刘洵点了点头便坐在了霍贵妃的床边,低着头和她说着悄悄话。 进入太庙大殿之后,我在门口的人都离开了。 因为一直传闻先帝光武帝不是去世而是羽化成仙了,所以太庙里光武帝的牌位不是灵位,而是一尊神牌。 还有另一尊和光武帝的别无二致的神牌,被一起供奉在最中间的位置。神牌上方还悬挂着一幅画像,据说是那位美人亲手为光武帝所画,惟妙惟肖,活灵活现。 第257章 番外四:故剑情深4 我一直很疑惑,刘洵为什么一直称呼那位美人为仙君?我在御书房中见到过那位美人的画像,那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宫装女子,在盛开的桃花树下和幼年的刘洵一起在逗老虎。据说那画是先帝亲手所作,所以刘洵便裱了起来一直挂在御书房内。 我也和刘洵一起去过他为光武帝建的庙宇,看到了那两尊等身的金身神像。那位美的雌雄莫辨的仙君,赫然就是御书房中那幅画中的美人。 我有幸看过皇家的宗谱玉碟一眼,看着“何若箐”三个字被添加到了“刘洵”的旁边,两个名字从此相伴到老,永不分离。 我当时微微往上扫了一眼,看到“刘洵”上方“刘政”的名字旁,竟然也有一个名字。那是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名字,也是天下人都不知道的名字——珈泽婴。 合卺仪式结束后,我忍不住好奇的问了刘洵,“珈泽婴”是谁?是不是母后的闺名? 刘洵笑着刮了刮我的鼻子,摇头道:“母后是我生母,乃是当年的安定王妃,怎么可能和光武帝一同写入宗谱玉碟”。 “母后的太后之位,是先帝特赦的恩典,以圣母之名为其上了太后的尊号”。刘洵感慨道:“先帝仁善啊,怕我因身份之别不能为母亲尽孝道,故临走前特意做了这样的安排”。 “那这珈泽婴到底是谁”?我依然好奇无比,推了推刘洵的肩膀继续问着。 “你这个小笨蛋连这都猜不到吗”?刘洵一副哭笑不得样子看着我,无奈道:“光武帝此生钟爱,不就唯有那一人”。 “除了仙君,还有会谁呢”。 刘洵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中,他摩挲着我的头发呢喃道:“我也是后来看了宗谱玉碟才知道,原来仙君的名字是珈泽婴”。 “那时候先帝唤他师尊,薄相、秦将军他们都尊称他承影君”。 “师尊”?我猝然坐起身,不可置信的看向刘洵:“他是先帝的师尊?那他怎么能和先帝?这……这不是有悖伦常吗?” 刘洵的脸色猛然沉了下来,他原本抚摸我发丝的那只手微微蜷缩,嘴角抿成了一条冷冽的弧度。 “有悖伦常”?刘洵的声音也突然冷了下来,“在尔等的眼中,生死相随的真心永远比不上那点俗世的规矩吗?你们凭什么动不动就把有悖伦常这四个字压下来?” 我顿觉失言,十分惶恐的立马跪好:“陛下恕罪,臣妾失言。臣妾不该对先帝和仙君出言不逊,臣妾罪该万死”。 刘洵缓了缓脸色重新和我温存了起来,而我也再也没有提过先帝和那位仙君的事了。 今晚我一个人跪在这寂静的太庙大殿中,静静地看着太庙中唯二的那两座神牌。我此刻无比羡慕这个叫“珈泽婴”的人,这个一生独占君王恩宠,让光武帝宁愿绝嗣也坚持一心一意以待的人。 我没有这样的福气,我必须大方贤惠。我不能在别的女人为我的丈夫生孩子的时候,露出一丝的嫉妒和不快。 我仰起头呆呆的看着承影仙君的神牌,传闻当年光武帝曾在掖庭召过一名女子,可是还未被临幸就被仙君一剑杀了。想起刚刚霍贵妃那挑衅的示威眼神,我攥紧了跪着的蒲团,心中暗暗发狠:我也绝不认输,霍贵妃也好,霍家也罢,鹿死谁手,我们走着瞧。 很快中宫又传出了有喜的消息,霍贵妃新产,皇后有孕,后宫中位分最高的两个女人同时暂时不能侍奉陛下了。 一时间众人纷纷觉得这是天赐良机,无论是大臣们送来的,还是掖庭中有心思有能力的采女,更有那些一直没有得到过多少恩宠的嫔妃们,一个个都铆足了劲想抓住机会。 刘洵的后宫成倍数的增长了起来,我安心养胎并不理会那些莺莺燕燕的争奇斗艳。再多的女人又怎么样呢?我才是唯一的发妻原配。有了别的皇子又如何?只有我的孩子才是嫡子,是日后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上天没有辜负我,很快又赐给我了一个儿子。三皇子作为嫡子,生下来就比二皇子尊贵,在他满月的时候,就有大臣上书请立三皇子为太子。我看到霍贵妃咬碎了银牙,霍尚书一脸肃色,我抱着小刘成,再一次成为了暂时的赢家。 后宫的人越来越多了,多到有时候我看着满满当当一屋子请安的人,会分不清谁是谁了。 皇帝的孩子也越来越多了,每年都会增加很多新的小生命。他们有的母妃得到一段时间的恩宠便被皇帝忘之脑后,有的则会带着自身的家族一起平步青云。 渐渐的后宫的影响在前朝越来越明显,后宫的各家外戚们,俨然成了朝堂上的另一股势力。 科举的清流,世袭的权贵,后宫的外戚,呈现三足鼎立的局面。 生下六公主樱儿和九皇子景儿后,我再也没能受孕了。可中宫已有的二子一女,地位也足以稳固了。可是皇帝迟迟不立太子,刘洵对外只说自己春秋鼎盛未到时候。可我总隐隐的觉得,他似乎在等什么。 今日中秋宴上又有人提立储君之事,刘洵很是不悦,发泄般的将自己灌醉后便提前离席了。 我亲自带着醒酒汤稍后也去了御书房,却在门口被拦下,杜总管说陛下和秦将军有要事相商。 我了然的“哦”了一声,不再言语,将醒酒汤交给杜总管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我这个中宫皇后也好,宠冠六宫的霍贵妃也罢。我们的夫君,永远对我们有着距离和隔阂,他从未对我们任何人,坦诚以对。 曾经有过不识时务的新宠仗着当时的宠爱,撒娇弄痴的硬闯进去,还冲撞了禁军统领。没人知道御书房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当夜那位新宠便被赐了白绫,夷三族。 皇帝的很多事,是不可以让后妃知道的,哪怕你宠冠六宫。 她不明白,所以她死了。她的死,却让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一点。 第258章 番外四:故剑情深5 我低头想着景儿和成儿的事,突然不远处传来呜咽声,我抬起头寻声看过去,才发现御书房寝殿里的窗户竟然大开着。 想必是有人想为刘洵散散酒气,所以才将窗子打开的这般敞亮。说不清当时是什么心理,我屏退了所有的下人,拎着裙摆一个人在黑暗中默默的靠近了那一扇打开的窗户。 “孤真的努力了,真的很努力了”。我的丈夫,那个向来威仪的君王随意的坐在床上,将头埋在一个人的腰腹上,像个孩子一般委屈的呜咽着。 “可是孤终究是肉体凡胎,永远成不了先帝那样的仙人。先帝除了没有子嗣,简直就是个完美的帝王。他们总用最高的道德标准来要求我,他们总是告诉我“万邦有罪,罪在朕躬”。 “河南大旱不下雨,要孤自省。江南大雨洪灾,又要孤告己罪。泰山地震,怪孤未立东宫。福建台风,怪孤宠爱妾室,风气不正所至”。 刘洵越说越委屈,几乎是在抱着那人哭诉。那人抬起一只手臂,轻轻的抚摸着的背脊,似乎在低声安慰着他。 我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隐隐约约的看到一身的禁军服饰。 “孤那时候,也只是个刚刚十六岁的半大孩子啊。可是我必须背负天下,文治武功都要让天下人都满意,做个如先帝一样完美的圣君”。 “那时候没有人服孤,一个个心怀鬼胎几乎要将孤架空了”。刘洵的手又在那人腰间紧了紧,“除了你,孤再没有一个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 “孤没有办法,只有扶持外戚对抗他们。可是外戚这柄双刃剑,孤握着也伤手啊,除了饮鸩止渴,不停的扶持新的外戚和老的对抗,孤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夜晚吹起了一阵凉风,冷的我一个哆嗦。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牙关咬的咯咯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原来如此。 我也好,霍贵妃也好,其他那些所有因为后妃得宠得以平步青云的家族们。不过都是皇帝用来互相制衡,平衡朝局的旗子。 因为我们小门小户,因为我们出生低微,因为我既不是清流高官,又不是世袭的世家。 不是因为我们自身的恩宠光耀了门楣,而是我们那低微的可以利用的出身和家族,让皇帝选择了我们。 原来……如此啊…… 冷风越刮越大,我冷的全身发抖,快要支撑不住了。我强撑起精神捏了捏已经快麻木的双腿,准备离开。 屋内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呼啸的冷风,那名一直被刘洵抱着的禁军转过了身走到窗前,轻轻的将窗户阖上。 那是禁军统领——秦将军。 烛光的倒影中,我清晰的看到她回到床前将刘洵扶着躺好。然后刘洵伸出了手臂,将她拉向了自己,抱在了怀中。 我蹲下来不敢再看,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满脸颊,我的掌心湿冷一片。 禁军统领,两朝老臣,先帝的托孤重臣,御前随侍的贴身近臣。 她的身份和年纪,让所有人都忽略了,她也是个女人。 难怪秦家如日中天,难怪秦长宁敢同时既不和我们何家交好,又拒绝霍家的联姻。秦家,原来不仅是外臣。 皇帝,陛下,君王,我的丈夫。竟然可以为了制衡朝局,和先帝留下的托孤老臣暗中苟且。那个老女人,甚至比太后的年纪还要大上许多。 那之后,我少女时代所有的梦都醒了。我和霍贵妃,何家和霍家,从后宫斗到前朝,又从前朝斗到后宫。两家不停的送女子入宫帮助我和霍贵妃争宠,男子们不断的在前朝争斗。 后宫里的女人们要想生存,要么投靠我,要么依附霍贵妃,否则只能被我们一起除掉。 前些日子皇帝酒后宠幸了一个粗使宫女,随便封了个美人,之后便抛之脑后完全不在想起了。 那王美人是个机灵的,很快便主动找到了我的族妹敏昭仪,想投靠依附于我们。 我兴趣平平的瞅了瞅王美人,心不在焉摆弄着绣架问道:“你既然是来投靠的,总要拿出些有价值的东西”。 王美人面色有些尴尬,踌躇了片刻后,小声道:“臣妾当日被陛下临幸之时,陛下似乎喝多了。他抱着臣妾一直喊……秦青……。所以臣妾想着,此人必是陛下极其看重之人,特来禀报给皇后娘娘,让娘娘好生提防”。 我愣住了,这么多年的后宫争宠过来,我已经不敢相信,陛下心底竟然还这般在意我? 我难得露出当年小女儿娇羞一般的笑容,嗔了王美人一眼。不好意思道:“王美人不必介怀,陛下向来如此唤我”。 王美人一脸疑惑不解的看着我,眼睛睁的滚圆。 敏昭仪噗嗤一笑,解释道:“皇后娘娘乳名箐箐”。 王美人的眉毛拧在了一起,她嚅嗫着:“可……可是我找御前的人打听,他们说……说禁军统领……名唤秦青”。 我的笑僵住了,手中的绣架不知何时已经捏的完全变形,上面还未绣好的并蒂莲针脚全部被挤的歪斜,已是彻底毁了。 是那个女人,我当年在御书房的窗户里确实看到过他们苟且。可我一直以为,陛下那是为了让禁军统领和秦家死心塌地的一步棋。他对那个老女人,和对我们是一样的。 这么多年来我的注意力被后宫的女人们分散太多了,从来没有闲心去打听禁军统领那位老臣的闺名是什么。 今日这个王美人的无心之言却赤裸裸的揭开了真相。终于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皇帝陛下,刘洵,刘病已,他心里的人原来从来都是秦青,而不是箐箐。 我回想起当年和他在安定王灵堂重逢的那一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带着我看不懂的神情呢喃道:“箐箐”? 原来那时候他根本不是还记得我,更不是对我念念不忘。甚至于,其实他当时说的根本不是“箐箐”,而是“秦青”。 第259章 番外四:故剑情深6 敏昭仪闻得此言也是脸色变了几变,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的心口仿佛漏风了一样,凉嗖嗖的,空落落的。我甚至有些迷茫的看向了我的堂妹——敏昭仪,可她却像被我的眼神烫到了一样,立马垂下头,不肯再看我一眼。 我不知道敏昭仪和王美人是怎么走的,也不知道手中的绣架和并蒂莲是什么时候揉坏的。我甚至不知道,天是什么时候黑的?我像个木雕一样,在这里坐了多久? 原来我这半生,一直都是个替身吗? 假的,都是假的。 既然这一切感情都是假的,那我就抓住真实的权利吧。让我的儿子抓住那把天下至尊的椅子,这才是真实。 又一次在御史房外被拦了下来,被告知陛下和秦将军有事商议,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秦将军的养子周温在南疆势力极大,再加上我们何家和霍家的故意挑拨,陛下如今已对他很是忌惮。 秦家朝堂上有宠臣,在外有手握重兵的将军,秦长宁老辣,秦元台持重。唯有这个养子周温远在边疆,性子又桀骜,可以拿来做文章。霍家和我们都不约而同的盯上了他,想从他下手拔掉秦家的羽翼。 这周温乃是先帝表弟,也算得上是皇亲,更有先帝亲赐丹书铁券的免死金牌,唯有构陷他谋逆那般的大罪,方可除掉。 杜总管出来回了我端走了莲子羹,又吩咐旁边的小太监今日不必端绿头牌了,陛下有秦将军伺候。我冷笑着转了身,想必那秦将军今晚是要使出浑身解数痴缠陛下,好保下她的养子周温了。 何家和霍家都在等皇帝最后对周温的处置,可是我们谁都没想到,那个老女人竟然那般有本事,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妖法,竟然足足让陛下两个月都只陪着她,不曾召幸过别的任何人。 掖庭令将陛下两个月空空如也的记薄呈给我的时候,我愣了好一会神。当初我和刘洵刚大婚的时候,专房专宠的日子,我都已经快要记不清了。 朝堂上两个月来陛下也没有对周温有任何发作,他压下了所有的奏折和密报,视而不见。父亲已经给我传了几次话,找我探听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呵……我不由的冷笑一声,陛下这是色令智者昏了。那位秦将军年纪大也就算了,长的也丝毫不美艳,果然是承恩不在貌啊,陛下对她想必是真心的。 我撑着脑袋想了片刻,招呼掖庭令和我一起带上了记薄去了太后那里。 我手脚发抖的握着手中的布娃娃,嗓子眼一口甜腥就快压不住了。 太后让我查秦将军是否对陛下施展了魅术,我将信将疑的安排人去做了。可我万万没想到,勾引男人的魅术没有查到,却查出来那个贱人害成儿的妖术。 密密麻麻的银针戳在写着成儿生辰八字的布偶上,而我的成儿已经缠绵病榻快一个月了。 秦青……我咬牙切齿的将布偶烧掉,你可以抢走我的丈夫,你可以让秦家和我何家斗,可是你不该害我的孩子。任何一个母亲,都绝不能容忍别人害她的孩子。 成儿终究还是去了,他在我的怀里慢慢的阖上了眼睛。他临走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还有九弟……”。 我的儿子,生于帝王之家,从小活在尔虞我诈的宫闱中。他从小就背负着中宫嫡长子的包袱,没有一天是过的轻松的,他一直努力的要比所有的兄弟都优秀,好证明他才是最好的储君。 就连临死前,我的大儿子都是在安慰我这个母亲,告诉我,我还有景儿。他一直将自己当做母亲和外公舅舅们稳固地位,争权夺宠的工具。如今他就要死了,他想的却是他还有个弟弟,可以继续保全他的母亲。 成儿……成儿……我撕心裂肺的几乎哭死了过去。我暗自发誓一定要为他报仇,秦青,青长宁,秦元台,周温……我要你们血债血偿,我要你们一个个的,全都死。你们,都要给我的成儿陪葬。 事情比我想象的要顺利太多,陛下竟然完全没有丝毫要维护秦将军的意思,直接将她关在了天牢并且很快就下达了七日后就处斩的命令。 这样的过于胜利总让我隐隐得有些不安,可是又想到成儿也是陛下的亲儿子,便觉得父母之心应当都是同样的。陛下再宠爱她,也是比不过亲儿子的。 事情突然峰回路转的让我措手不及,先是被查出一切都是霍贵妃的栽赃嫁祸,陛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清洗了一番霍家。 在我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又查出来其实幕后黑手是我的族妹……敏昭仪。在几乎像准备好了一样迅速的将我何家在朝堂上也清洗了之后,我和父亲都觉得不对劲了。 当安南都护府的周温跑死三匹马回到京城,交出丹书铁劵和半副兵符,换了其实已经无罪却一直没有放的秦将军出来的时候。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 何家、霍家、秦家三方全输,唯一在这件事上占尽了好处的人,只有……陛下。 我脑中冒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难道成儿的死是……是……我不敢再往下想,我不能再往下想。 虎毒不食子,虎毒不食子啊。陛下即使对我都是虚情假意,可是成儿是他的亲骨肉啊。 我毛骨悚然,心如刀绞。成儿,我的成儿……他若是知道,他只是被自己父亲用来牺牲的一枚棋子,他敬爱的父皇,不仅没有爱过他,还杀了他,他……他…… 何若箐,你这一生活的就是个笑话,就是个笑话啊。 刘洵……你误我终身,又杀了我的孩子,我一定不会让你得偿所愿,顺心如意。 我也要杀了你最爱的人,让你承受和我一样的钻心之痛,一生难安。 我派了个面生的宫女让她蹲在御书房附近等秦将军出来,我杀不了这位身怀仙术武艺高强的将军,可我能诛心,我可以让她,自己杀了自己。 没想到秦将军竟然当晚回去就自戕了,我摆弄着刚刚染的鲜红的指甲,又有了那种过于顺利的不安。 陛下果然疯了,他听到死讯先是晕厥了过去,然后醒来策马出宫亲自到将军府,疯了一样和秦家人当众抢遗体。 回宫后,疯了的皇帝竟然叫了礼部尚书去,他要给秦青追封为皇后。 多可笑啊,我这个原配发妻还好好的活着,他却要追封别的女人为皇后。还亲赐了“元贞”二字,情之所初是为“元”,情之所钟是为“贞”。 皇帝陛下啊,这是要昭告天下自己有悖伦常的那些荒唐了吗? 难道当年他听到我说先帝和仙君有悖伦常会那样的生气,原来,他自己也是一样有着有悖伦常的心思。 我抬起头看到中宫殿中刘洵亲手所写的那副字,“故剑情深”四个字,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世人大概都如同我一样,不曾注意过。 宣帝,姓刘名洵,字次卿。 第260章 不能提 何皇后惊恐的跌坐在地上,看着光武帝的离开的背影不住的喃喃自语。旁边的宫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均不敢妄动。 有人突然发出了一声抽气声,只见太庙的台阶上缓缓的又走下来一人。那人身长玉立,花颜玉貌,即使是美人众多的后宫,下人们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绝代佳人。 宫人们惊疑不定,纷纷猜测着这又是陛下什么时候的新宠,只见何皇后面色煞白的看向那美人,再次跪倒在地。 “仙君……承影仙君……”。 珈泽婴淡淡的瞥了跪地的老妇人一眼,面无表情的从她身边走过,朝着刘政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很快空中划过两颗飞星,何皇后的背脊早已被汗水浸湿,她瘫倒在地上,剧烈的喘着粗气。 光武帝和仙君,一如画中当年的模样,没有丝毫的改变和衰老。这是何皇后此生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两人,如此出尘的气质和恐怖的威压。 何皇后被宫人扶了起来,她看向天边的那轮明月,回忆起刚刚那两个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人啊。 何皇后缓慢的走进了太庙的大殿,看着跪在蒲团上的刘洵,她苍老的声音有些发抖:“陛下,臣妾刚刚看到了先帝和仙……”。 “皇后”,刘洵打断了她的话。“你且安心,孤最少还能活十年,刚刚出生的十七皇子也不是帝星”。 何皇后猛然一僵,她嚅嗫着:“臣妾不是……臣妾没有……”。 “光武帝和仙君回来了”,刘洵似乎很是疲惫,他从跪姿变成了坐姿,歪着头看着和自己同样苍老的妻子。“周温这个国贼是先帝手刃的,何相和霍相,可都要好自为之啊”。 “陛下,家父从来……”,何皇后全身剧烈的颤抖,她浑浊的眼珠流出了几颗泪珠划过满是皱纹的脸庞。 “举头三尺有神明,先帝和仙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刘洵再次打断了何皇后的话,他的眼神带着刻毒的得意洋洋,他冷笑着看着自己的妻子,“光武帝和承影仙君,一定会匡扶社稷,诛杀国贼”。 何皇后六神无主的被杜总管送了出去,在门阖上之前,刘洵的声音再次响起:“皇后,景儿的王妃,是不是快生了?” 何皇后一顿,她佝偻着身躯想到刚刚看到的先帝和仙君,她尽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点,“陛下,你还能再叫臣妾一声箐箐吗”? 刘洵冷哼一声,让人阖上了沉重的梨花木门,隔绝了自己和皇后。 刘政在回乌兹城的路上一言不发,珈泽婴沉默的伴随在他旁边,时不时的看看他的表情,欲言又止。 两人回到乌兹城后脸色都不大好,薄谨言挑眉看着刘政,拍了拍他的肩,“你们休息一天我们再走吧,总归也没什么事,不赶时间”。 刘政回到房内就躺到了床上,手臂抬起盖在眼睑上。珈泽婴搂了搂他的肩膀,问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静静地听刘政说完后,珈泽婴用手指在刘政的肩头打着圈,低声问道:“阿政,你怪我震碎了周温的魂魄吗?” 刘政摇了摇头,“师尊,你说为什么要有地狱和轮回”? “为了因果报应”,珈泽婴蹭了蹭刘政的颈窝,“无论生死,都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 “地狱,轮回,是为了继续因果。也是为了给犯错的人,一个赎罪的机会”。刘政看着屋顶,眼神微痛。 珈泽婴闻言唰的坐了起来,他有些不悦,“你的意思是怪本君没有给周温赎罪的机会”? “我何时怪了你”,刘政无奈,拉了拉珈泽婴的手臂。“我只是……若是横霜君的话……”。 珈泽婴猛然抽走了手臂,力度之大甚至几乎将刘政掀翻,他的脸色有些阴沉,说话也变的刻薄了起来,“横霜君?大慈大悲的凤凰明王大人自然不是我这样阴毒的人可以比的。” “师尊……”,刘政也坐了起来,声音也带着微微的怒气。“你又在胡说什么,横霜君是横霜君,你总扯凤凰明王干什么?” “怎么?不能提吗”?珈泽婴眼神更冷了几分,“高阳君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心疼明王大人。” “你……”,刘政气极,自从尘缘井回来,珈泽婴对珈琮元的在意,简直敏感到可怕。 珈泽婴正欲再发作,怀里的传音符突然亮了起来,微微震动。 珈泽婴打开传音符,只听得珈琮元的温润的声音传了出来:“泽婴,你们现在在何处呢?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珈泽婴调息了片刻,回答道:“我和阿政有些事要先去黄炎宗,忙完了再回去”。 珈琮元轻轻一笑,戏谑道:“母亲整日说你娶了媳妇忘了娘,小王八蛋二十多年才出来也不先回来想看看老娘”。 刘政没忍住噗嗤一笑,那边的珈琮元听到便和他打着招呼:“阿政,你忙完了和泽婴早日回来”。 刘政摸了摸鼻子,点了点头,忽而又想到传音符看不见,便回答道:“谨遵横霜君命”。 第261章 回黄炎宗 挂断了传音符后,刘政和珈泽婴陷入了短暂的尴尬。沉默了许久之后,刘政从背后抱住了珈泽婴,轻声的说:“我不是高阳君,我只是你的阿政。无论横霜君是否真的和凤凰明王有关,也都和我没有关系”。 “师尊总是疑心,阿政自是无所谓的,可莫要伤了你和横霜君的兄弟之情。” 珈泽婴鼻子发酸,他不是存心要去怀疑的。可是在看到了那些过往之后,他如何能毫无芥蒂呢? 若是旁的什么人,以承影君的性子直接去杀了那人以绝后患也就是的。可那是自己的胞兄,自幼两人就情谊深厚,珈琮元更是当年为了保住自己,宁愿自残折损修为也要救自己的兄长啊。 “阿政”,珈泽婴转过了身将刘政抱在怀里。“你别走,无论是凤凰明王,还是少昊天帝,他们谁回来了,你都别跟他们走,好吗?” 刘政搂住珈泽婴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口闷声道:“即使他们真的回来了,本就和我无关,我不是高阳君。” “我哪也不去,就陪着你”。刘政仰起头,吻了一下珈泽婴的嘴角。 被取悦到的承影君心情好了很多,他拍了拍刘政的腰又使坏的揉了一把,贴着刘政的耳朵暧昧无比的说:“不过你和本君相处多年的这幅身子,怕是也无法再和他们做什么了”。 刘政的耳朵红了,他拽开珈泽婴使坏的手,笑骂道:“请承影仙君自重”。 “自重”?珈泽婴一个翻身将刘政压在身下,对着他从上到下的扫视了一番,“你可以好好试试,本君到底重不重?” 刘政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珈泽婴已经起身和张巡交代完布防和换防的事情了。 他舒展了一下微微酸痛的身体,便寻了过去。刘政安排了一队人马,护送郭破虏和那些剩余的白头兵们回京城。又亲自写了给他们的封赏和安排,让他们一并带去给刘洵。 诸事完成之后,刘政和珈泽婴便跟着黄炎宗的众人准备起身离开了。 轩辕淼表示蕊姬肉体凡胎,若是跟着大部队一起御剑怕是受不住的。于是便让大家先行,她和蕊姬稍后回去。 珈泽婴看了蕊姬一眼,笑着说:“无妨,本君带着蕊姬姑娘便是”。 “本君定可让蕊姬姑娘如履平地,不会感到任何不适”。 轩辕淼大喜,拉着蕊姬对着珈泽婴千恩万谢。蕊姬还是一副怯生生的摸样,看着珈泽婴礼貌的笑着,有些惶恐。 刘政有些奇怪,珈泽婴从来不是个热心肠的人,尤其是对不熟悉的姑娘。他狐疑的看了珈泽婴一眼,对方却没有看他,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蕊姬微笑。 快到东海附近的时候,刘政靠近珈泽婴低声道:“师尊,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长留山附近里吧,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珈泽婴向下俯看了片刻,语气无奈:“颛顼帝以天帝之力封长留山,即使我化神之能,也是破不了这结界啊”。 “你说是不是”?珈泽婴说完偏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蕊姬。 蕊姬被珈泽婴突然问的莫名其妙,涨红了脸局促的绞着手指,“我?我……怎么会知道……”。 刘政若有所思的看了蕊姬一眼,如果刚开始珈泽婴主动提出自己御剑带蕊姬是反常的热心话,那现在珈泽婴问蕊姬的那句话就是绝对的刻意了。所以……这个蕊姬有问题? 黄炎宗得知刘政和珈泽婴要和轩辕坤一起来的消息,早早的就派人在东海上迎接了。 凡人渔民今日晌午后就见远处海面上瑞气千条,紫气萦绕。大多数有经验的老渔民都远离了那边海域,少部分好奇或者想投机的,即使用出了吃奶的劲,也无法将船划过去,总是反复在附近打圈。 斗灵子听轩辕坤之前传信说带回了轩辕淼,早早的就带着弟子等在东海上,怕轩辕淼临到门口又耍花招跑掉了。 轩辕淼看着叉腰站着的父亲,瑟缩的往轩辕坤身后躲了躲,撞到薄谨言的肩膀引来他几声轻笑。 “你且安心,蕊姬在承影君那里,你父亲怎会冲到承影君面前赶人走”。薄谨言看着一直播扭头看蕊姬的轩辕淼,安慰着:“借你父亲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在承影君面前造次,定会客客气气的把蕊姬请去宗门的”。 轩辕淼稍稍安心,看着珈泽婴转了转眼珠子,小声对轩辕坤问道:“叔父,我一直很好奇,承影君和光武君他们二人谁都不像会雌伏于他人的样子啊。他两到底谁……那个谁啊”? 轩辕坤闻言一个趔趄差点从仙剑上跌下来,他伸手给了轩辕淼头上一个暴栗,笑骂道:“小姑娘家家的,整天都在想什么虎狼之事”。 轩辕淼撇撇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就是好奇嘛,之前听说承影君还在皇宫里做过娘娘,是真的吗?” 薄谨言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拉了拉轩辕淼的衣袖,看着珈泽婴对轩辕淼说:“承影君可不是个好脾气,我劝你还是把好奇心吞到肚子里”。 轩辕淼挑眉,转头在刘政身上上上下下扫视了一番,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捂着嘴笑了。 斗灵子拜见了珈泽婴和刘政之后,瞥了躲在轩辕坤身后轩辕淼一眼,轻哼了一声,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蕊姬默默地跟着众人身后,一直低垂着头,尽量的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 轩辕宗主看到刘政十分开心,人皇二十多年杳无音讯,他一直惴惴不安。前段时间时间祠堂又有异动,他寻不到刘政商量更是着急,听到轩辕坤说刘政回来了之后,便让他去乌兹城后同刘政说说,问他忙好了是否可以来黄炎宗一趟。 本以为刘政要先和承影君回姑射山的,没想到他们直接从乌兹城就来了。欣喜之下又怕招待不周,刘政是自己人也是个好相处的,可是那位吹毛求疵的承影君,性子可摸不准。 第262章 有所试探 晚上的宴席十分丰盛,可以说是珈泽婴和刘政从尘缘井出来之后吃的最好的一餐。 黄炎宗不仅承各朝各代君王供奉,还庇佑东海海运,渔民富商等也每年祭祀朝拜,所以运向来富硕有钱的很。当年刘政领导复国军征战时的军需粮草,后勤费用,都是黄炎宗鼎力相处的。 宴席上刘政笑着和轩辕宗主说了轩辕淼的事,希望他可以网开一面,莫要棒打了鸳鸯。 轩辕淼和蕊姬坐在末席远处,紧张的偷瞄着轩辕宗主的表情,默默地抓紧了蕊姬的手。 轩辕宗主听完后脸色僵了片刻,朝着轩辕淼和蕊姬的方向看了几眼,端起酒杯直接将那满杯干了。 犹豫了片刻后,轩辕宗主道:“淼淼若是真的……真的和那位姑娘两情相悦的话……”。说着他停顿了片刻,又看了一眼轩辕坤,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罢了,总归也不需要她一个女子传承血脉子嗣,也不必指望她光耀门楣的”。 刘政松了一口气,转头对着右手首下席的轩辕坤使了眼神,表示大功告成。轩辕坤咧开嘴笑的露出了八颗白牙,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轩辕宗主”,刘政开心的和轩辕坤小动作不断的时候,珈泽婴突然冷不丁的对着轩辕宗主出了声。 “你还是对轩辕坤和薄谨言二人之事,不接受吗?” 珈泽婴的声音不大,但是离得近的刘政和轩辕坤都听见了,气氛陡然尴尬了下来。 “承影君,这是我们的家事”。轩辕宗主语气虽然客气,可话却是已经说到位了。 珈泽婴没有抬头,不徐不疾的拿起了酒杯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继续问道:“轩辕宗主能否告诉本君,除了轩辕坤是你的独子之外,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轩辕宗主的眉毛不经意的抖了两下,他转过身依然客气的说道:“这是我宗门辛密,实在不好告知承影君”。 珈泽婴没有再问,他不经意的点了点头,又唤了旁边的侍从给他换整坛的酒来。这小金杯虽然雅致,可是喝起来却很不过瘾。珈泽婴本就是爱酒之人,从尘缘井出来一直没有喝到过好酒,更未曾开怀畅饮过。 轩辕宗主俯身到刘政耳旁说了几句,刘政和珈泽婴交代自己先和轩辕宗主要有些事后,让他喝完了就自行先回去。 珈泽婴提起一坛酒仰头灌了小半坛,心情愉悦的点了点头。黄炎宗今日招待他们的酒都是百年的佳酿,深得珈泽婴喜爱。 黄炎宗众人均站起身恭送了宗主和刘政离开,宗主和人皇在这里的话,大多数人都会有些局促,如今这二人提前离席了,大家便随意了许多。 轩辕坤也唤侍从给自己换了大坛的酒,和珈泽婴豪放的对饮了起来。 蕊姬看着一派肆意风流模样的珈泽婴和轩辕坤杯酒言欢,眼眸闪烁了片刻。她拉了拉轩辕淼的衣角,小声的问道:“你家的长辈这是同意了我们的事了吗?” 轩辕淼拍了拍她的手背“嗯”了一声,又给她夹了一个大鸡腿,笑道:“你往日里不是最爱吃鸡的吗?今日这道蒸鸡你怎么都未动。” 蕊姬拿出丝绢帕子掩了掩嘴角,“我这不是紧张嘛,哪里顾得上吃的”。 “不必紧张”,轩辕淼眼神温柔的看着蕊姬,“宗主既然同意了,我父亲便也不会再反对了”。 “蕊姬,你以前受过的苦以后都不会了”。轩辕淼伸出手将蕊姬耳畔的鬓发轻轻抚到她的耳后,“我晚上带你去我母亲的房间看看,她房中那琵琶,已经很多年没人弹过了”。 蕊姬双目有些发红,她沉默了片刻后伸手握住轩辕淼的手,笑着问道:“伊犁花魁见洛阳花魁吗”? “好……好……”,隔壁桌两位弟子斗酒引来了一片叫好之声,整个宴厅热闹非凡。 “是不是有点吵”?轩辕淼看蕊姬低着头将碗里自己布给她的鸡都吃完,贴心的问道:“你若是吃饱了,我便先带你回房吧,他们估计还有的喝”。 蕊姬乖巧的点着头,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淼淼,宗主和光武帝去了哪里啊”?蕊姬跟轩辕淼走在路上,一路上很是好奇这仙家洞府的与众不同之处,还差点被廊柱上会动的浮雕吓到。 “不知道”,轩辕淼看着蕊姬的摸样,只觉得可爱。 “那里是什么地方啊”?蕊姬指着院外一座小山峰上的一处楼阁。她踮着脚尖似乎想看的更真切一些,“怎么感觉模糊又清楚,我今日并未饮酒,却看着仿佛自己醉了一般”。 那楼阁虽然灯火通明,可是总感觉周围萦绕着迷雾一般,也让人看不真切具体的位置和距离,就像漂浮在大海上的一叶扁舟,忽远忽近,忽大忽小,摇曳个不停。 “那里是我们轩辕氏的祠堂”,轩辕淼拉着蕊姬坐在廊道的扶手上,指着那楼阁解释道:“你看不真切是因为外面有阵法,你又非轩辕氏血脉,即使让你过去你也是找不到进不去的”。 蕊姬坐在轩辕淼旁歪着头盯着那祠堂,“那除了你们本家族人,就没有外人可以进去了吗”? 说着她吐了吐舌,将头靠在轩辕淼的肩头遗憾道:“我还想去见识一下仙寰阁宇呢”。 “你会有机会进去的”,轩辕淼温柔的用脸蹭了蹭对方的头顶,“进我轩辕氏的宗谱玉碟,一定要在祠堂举行仪式的”。 蕊姬全身一震,她抬起头看着轩辕淼,轩辕目光如水,沉静又温柔。 “我的母亲一生都未有机会踏进祠堂,我一会让你进去的”。轩辕淼将蕊姬搂进了怀里,语气坚定的让人安心。 蕊姬眼眶又红了,她咬着下唇似乎在隐忍什么。片刻后她抬起头,看着远处仙山阵法中那虚无缥缈的祠堂,眼神渐渐的冷了下去。 轩辕氏……轩辕氏……为什么你要是轩辕氏…… 蕊姬心中愤恨不已,抬头却又是那满脸柔静的微笑。 第263章 祠堂密室 刘政和轩辕宗主在祠堂中先上了香拜完了礼,然后两人站在满墙的神位面前,仰头看着。 “轩辕宗主,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刘政看着那颛顼帝的神牌,对着轩辕宗主图问道。 轩辕图沉吟了片刻,拿过两根蜡烛引燃,抬起头看着颛顼帝的神位说道:“光武君,你知道凤主大人吗”? 刘政一愣,他转头看向轩辕图眼神有些闪烁,他想了想含糊道:“上古神邸凤凰明王,颛顼帝结发之人”。 轩辕图点了点头,将手中燃烧的蜡烛又插在架子上,语气悠远,“当初武王伐纣,凤鸣岐山。世人皆以为是周文王有大德顺应天命,所以引来凤凰出世”。 轩辕图说着摁下了墙上的一个机关,有阵法图缓缓显出,轩辕图割破手指滴入法阵中,开始结印。阵法变换之后一道银光闪过,墙面右侧方打开了一个两人宽的入口。 轩辕图引导着刘政往里面走着,继续说道:“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商纣王,帝辛,乃是最后一个人皇”。 刘政跟着轩辕图朝密室走着,想着九尾狐涂山氏说的话。 天降玄鸟,降而生商。 商的始祖——契,是颛顼帝的儿子。当初不知为何颛顼帝突然发疯似的要杀光自己的孩子,凤凰明王为保人皇血脉,抱着刚出生的契找到了青玄,交由他抚养。 这才有了后来天降玄鸟,降而生商的传说。可是世人皆已不知,契是颛顼帝后裔并非玄鸟所生。 “当初凤主大人去岐山,其实是去警告周文王,让他不得对人皇血脉赶尽杀绝。然后他又去了朝歌,将纣王和一位宫女所生的孩子带到了东海仙山之上安置”。 轩辕图在甬道中边走边说,一路上自动燃起的火把照着他的脸,忽明忽暗。 “那个在朝歌皇宫里被带走的孩子,就是我们黄炎宗的第一位先祖。为了躲避战乱,从此改姓为先祖的氏——轩辕”。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了甬道的尽头,一座密室赫然出现,密室之内有些空荡,墙上一幅凤凰明王法相图显得十分显眼。 刘政看着那幅图出神,这幅法相图不仅和他在少昊记忆里看到的一模一样,甚至还能隐隐的感觉到神力的波动。刘政本能的觉得,这不是一幅普通的画像。 轩辕图恭敬的对着凤凰明王法相图跪拜叩首,然后起身看着刘政。刘政此时心中有些怪异,于情于理他这个人皇后裔跪拜凤凰明王是天经地义之事。 可是……他一想到如果自己真的是高阳君转世,那和凤凰明王岂不是…… 看来黄炎宗关于凤凰明王的画像,只有这幅法相图。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凤凰明王的真实长相,否则估计早就震惊的发现,姑射山的横霜君竟然和凤主大人长得分毫不差。 轩辕图见刘政没有反应,于是出声提醒道:“凤主大人乃是我们轩辕氏的先祖和大恩人,也是人族的庇佑之神,理当受我等跪拜”。 刘政眉头紧锁,他盯着那幅凤凰明王法相图,沉声问道:“你说的祠堂发生异事,是否就是这幅图?” 轩辕图一惊,急切的问道:“光武君是感应到什么了吗”?他走上前,指着图中金边描绘的法相之身道:“原本是没有这些金边的,几年前不知为何祠堂里突然有神力波动,险些将阵法都击碎了。” “我们赶过来进入密室就发现这图中凤凰明王的法相,多了一层金边。当初这金边还在熠熠生辉,仿佛凤主大人就要活过来了一般”。 刘政颔首,几年前……他们还在尘缘井的时候,两者时空不统一,也不知道是发生什么的时候,远在万里的凤凰明王法相图突然有了感应。 等等……这……到底是凤凰明王残余在画像上的神力有了感应?还是说……凤凰明王其实一直还活着? 如果凤凰明王还活着,那是不是说明珈琮元他根本就不是? 不对,在洛子真的生魂中,他们确实看到了雷劫之时,有凤击天雷为其遮挡。珈琮元失忆时,混乱的记忆中也的确总有一个人在唤他,阿仪。 刘政定了定神问道:“除了法相图多了一层金边,是否还有别的异像”? 轩辕图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别的”。 刘政伸出手想摸一摸那幅图,可是举到一半又放了下来。他思索了片刻后对轩辕图说道:“请问轩辕宗主,黄炎宗是否有颛顼帝的遗物”? 轩辕图神色一变,沉默不语。 刘政没有再问,他稍稍宽慰了轩辕图几句两人便一起离开了密室。 从祠堂出来的时候刘政想起了珈泽婴刚刚在酒席上突兀的那句话,于是他又问了一遍轩辕图,“轩辕宗主,之前我师尊问你,阿坤除了是你的独子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的原因让你非要他传承子嗣不可?不知是否可以告诉我呢?” 轩辕图张翕了一下嘴唇,重重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光武君,你相信转世吗?” 刘政闻言心陡然“咯噔”一下,他紧张的手心冒了汗,尽量的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发抖:“阿坤他是……谁的转世吗”? 轩辕图点了点头,显得很是疲惫。“为人父母,谁会真的想为难自己的孩子呢”? “阿坤他……是谁的转世”?刘政心中擂鼓不断,他有一个可怕的猜测,难道阿坤是少昊吗? 一个和凤凰明王长的一模一样的珈琮元,已经让他和珈泽婴心生间隙了。如果阿坤再是少昊……那简直是…… 轩辕图想了片刻,对着刘政拱手:“光武君见谅,此事我觉得还不到说的时候。您虽是人皇,可毕竟……毕竟也是姑射山的弟子,承影君的道侣。事关阿坤命运,在一切还不明了的情况下……我不敢冒险”。 刘政拍了拍轩辕图的肩膀,了然的点头道:“是我心急了,还望轩辕宗主莫怪我唐突”。 第264章 蕊姬 轩辕图直起身笑道:“多谢光武帝体恤,时机到了,我必然如实以告”。 刘政颔首,两人一起出了祠堂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轩辕淼和蕊姬看着两道流光从远处的阁楼飞出,蕊姬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御剑的修行者,还是忍不住惊讶的指着那流光对轩辕淼喊到:“这飞星可真是亮呀,简直犹如神仙一般”。 轩辕淼看着那束异常耀眼的流光笑道:“光武君乃是人皇,又是承影君的嫡传弟子,自是非比寻常”。 蕊姬好奇的问道:“人皇?是什么”? 轩辕淼耐心的解释道:“上古时代天地人三皇并驾齐驱,乃是集人间之力的大圣。颛顼帝后,更是绝地通天得中央天帝之位。” 蕊姬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双手勾住轩辕淼的脖子笑道:“那人皇岂不是真的跟神仙一样了,难怪由他开口说情,宗主就答应了我们的事呢”。 轩辕淼搂住她的腰“嗯”了一声,“人皇当然尊贵无比,放眼世间也确实唯有承影君可以与之相配了。” “所以你们的祠堂供奉的就是历代人皇吗”?蕊姬微微推开轩辕淼,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那虚无缥缈的阁楼。 刘政被侍从引导回安排给自己的房间时,发现珈泽婴并不在房中。他疑惑着难道是黄炎宗的人给他和师尊安排了两间房吗?这……这安排的管事也忒不懂事了些。 刘政想着只听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珈泽婴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师尊这是和小辈们喝到现在吗”?刘政走到桌旁,从善如流的给珈泽婴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对方。 珈泽婴接过茶杯,一口灌了下去,答道:“我用神隐诀去跟着那蕊姬了”。 “蕊姬是有什么问题吗”?刘政有些疑惑,“在乌兹城中你主动要带她御剑,我便觉得师尊对她是有怀疑的了。在长留山结界附近时你又出言试探她,我便也关注了她几分,可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阿政,你到现在还没想起来吗”?珈泽婴脱下外袍罩衫,挂在了衣架上,坐回桌前开始吃葡萄。 刘政坐在珈泽婴对面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会,不确定的说道:“这位蕊姬姑娘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确实有些巧合,不过去乌兹城的话,伊犁确实是必经之地,也算的上合情合理”。 “师尊你是觉得她是故意在那里等我们的”? 珈泽婴摇了摇头,“不,她目标不是我们,而是轩辕淼”。 “她应当是故意引轩辕淼去乌兹城,遇到我们是个意外”。珈泽婴剥了一个葡萄,塞到了刘政嘴里后继续说:“因为突然有了我们这个意外,所以她临时改变了计划,不过殊途同归,她最终的目的应该就是想混进黄炎宗”。 “混进黄炎宗”?刘政嚼着葡萄,略微有点酸牙,他喝了一口茶压了下去。“她是魔族吗?可是我在她身上并未察觉到魔族的气息,她也没有妖气,也应当不是妖”。 珈泽婴也吃到了一个酸葡萄,他呸了一声,用茶漱了漱口,抱怨道:“这什么破葡萄”。随即将果盘推开,朝刘政努了努嘴。 刘政心领神会打开芥子袋,竟然掏出了一个西瓜。两人围在桌前无声的啃了半个瓜后,刘政再次发问:“师尊,那个蕊姬到底什么来路”。 珈泽婴在袖中掏出一块绢布擦了擦手,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瞥着刘政,“本君平时教导过你,看人不能只看气息,有些特殊的精怪和魔族是没有妖气和魔气的”。 刘政虚心受教的作了个揖:“请承影君不吝赐教”。 “有几种妖,是不在颛顼帝的封妖令之内的。因为他们得颛顼帝这位天帝册封的是瑞兽、神兽”。 “比如说……”。 “九尾狐”。 珈泽婴欣慰的看了刘政一眼,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头:“孺子可教”。 “九尾狐……九尾狐……”,刘政手指敲击着桌面,边念叨着边思索着这蕊姬的目的。“如今青丘早已不在,九尾狐大多隐匿在深山老林,极少有入世的,几百年也难得见到一只。就算入世的,大多都对修行者避之不及,哪有上赶着凑上来还想着办法要去人家宗门的”。 “难道这黄炎宗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让它们九尾狐甘愿铤而走险”?刘政眉头一皱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脱口而出:“凤凰明王”。 珈泽婴听得“凤凰明王”四个字,眉心也是一蹙。刘政怕珈泽婴又吃飞醋,立马跟他说了自己和轩辕图在祠堂密室里,那幅起了变化的凤凰明王法相图的事。 珈泽婴听完分析道:“可能是法相图异像之事被九尾狐们察觉了,所以他们便想来探查清楚是否是凤凰明王现身了?” 刘政摸着下巴,猜测道:“也许他们只是需要带有凤凰明王神力的东西,好去打开涂山氏的封印”。 珈泽婴点了点,“不管是颛顼帝还是凤凰明王,若是想在世间寻找附有他们神力的东西,确实没有比黄炎宗更适合了” 。 “我刚刚隐在她和轩辕淼身后,听到她一直在旁敲侧击的打探着关于轩辕氏祠堂的事”。珈泽婴转头看向刘政,“再结合你说的,想必她就是冲着那幅凤凰明王法相图来的了” 。 刘政感觉到有一丝疲惫,他伸出一只手臂盖在自己的双眼上,叹息着:“希望她只为盗宝而来,并不是寻仇。” “我看那日妲己的语气,似乎九尾狐一族都对轩辕氏怀有很大的仇恨”。刘政想到涂山氏和大禹还有启的那些事,觉得太阳穴有些跳着疼。 “师尊,三皇五帝,其实无一完人啊”。刘政落寞的叹息了一声。“他们是人族歌功颂德数千年的贤者大圣,是后世所有帝王的楷模,更是士大夫们口中完美圣君的标准”。 “世人均将三皇五帝的功绩和道德束之高阁,顶礼膜拜。史书刀笔,朝朝代代都不惜笔墨的为他们累进着功德”。 第265章 从来没有完美的圣君 “其实呢”?刘政苦笑的摩挲着自己的手指,眼神空洞。 “黄帝大圣晚年有了心魔,魔尊诞生。” “颛顼帝绝地天通,为人族争得前所未有的尊严和权力。可是,他是怎么做到那一切的,你我都很清楚。” “舜帝本是少昊天帝的嫡子,却被杀父灭国的仇人和亲舅舅当儿子养大。后来不知道他到底付出了什么夺了轩辕氏的天下,可最终还是被颛顼帝的六世孙大禹杀了”。 “大禹治水的故事万古流芳,可我们却在涂山氏那里看到了一个偏执极端,疑心深重,阴鸷毒辣,背信弃义的复仇者。最后大禹可能还是被那个比自己更狠毒的亲儿子杀了,而弑父弑母的启,却开创了人族的第一个王朝”。 刘政的眉头越来越紧蹙,这段日子以来他想了很多,可是始终却无法想明白。 “当年我做皇帝的时候,并不是我没有犯过错误,更不是我本就是完美的帝王,而是人们将我塑造成了一个完美的圣君。 我做的任何事,都会有人给我找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如当年我灭了珞衣族二十三万人”。 刘政攥紧了手中的茶盏,握的关节都用力的发白了。 “明明这就是天子一怒的暴君行为,明明我就是屠杀,可是……可是……当人们觉得我是完美的时候,我做什么都是对的”。 珈泽婴看刘政神色不对,走过来轻轻的抱住了他的头,轻声安慰着:“阿政,人无完人,谁能不犯错。往事不可追,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刘政埋首在珈泽婴的怀中,梦痴一般的呢喃道:“如果当年不是我做的不够妥当,现在蛮族不可能入侵河西走廊,周温不会因为对刘洵的愤恨而卖国和蛮夷合作。 乌兹城的那些白发兵也不会孤城死战四十载,西域百姓更不会过的民不聊生。甚至那个叫绿翘的花魁,会和她的太守大人幸福的相伴一生,而不是被蹂躏致死之后又被曝尸折辱。 秦青她……她也不会……” 刘政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珈泽婴抱着他心疼无比,他抚摸着刘政的背脊,就像刘政小时候一样。 “阿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天道因果不是某一个人可以决定和改变的”。珈泽婴的下巴轻轻的蹭着刘政的头顶,“万邦有罪,罪在朕躬这样的话,不过是那些迂腐无能的士大夫将罪责推卸给皇帝的借口罢了。” “阿政,你若因自责而执妄,恐怕不久又会生心魔”。珈泽婴低下头,吻在刘政的额头,他想到那日在皇城太庙中,刘政背部的龙鳞似乎亮了一瞬。“你背上的龙鳞本本就复长了,你可千万不能乱了道心,又生心魔啊”。 刘政猛然一震,他抱紧了珈泽婴的腰,不再说话。 “很晚了,休息吧”。珈泽婴将刘政拉起来朝着卧室走去,随口问道:“你是想沐浴还是净衣咒解决?” 刘政还在想着什么心思,珈泽婴叫了他好几声才被惊醒的样子,他含糊的说着:“师尊先休息吧,我去找阿坤商议一下蕊姬的事情”。 珈泽婴想开口叫住转身离开的刘政,但还是没出声,刘政就已经打开门消失在走廊上了。珈泽婴叹了一口气,随便招呼了一个侍从,让他打水进来伺候自己沐浴。 珈泽婴大约在浴桶里泡了一个时辰,仍然未见刘政回来。他仰面躺在水中,只觉得脑中纷繁杂絮的很,乱糟糟的。 本想着去和阿政去一趟尘缘井弄清楚因果缘由,会让以后的日子更简单更有方向一些。却不想牵扯出那么多的前世纠葛,爱很亏欠,更是让他们隐隐的感觉自己似乎陷进了某个未知的漩涡中。 珈泽婴长叹一声,用术法将浴桶中的水温又加热了一些。 刘政回来的时候看到珈泽婴还泡在水里有些意外,他拿了浴巾和里衣递过去,说道:“师尊这皮怕是都泡皱了,起身吧”。 珈泽婴接过很快将自己穿好,然后躺在了床上。刘政出去唤人将浴桶弄出去清理完毕后,也躺在了珈泽婴的旁边。 “阿政”,珈泽婴将头倚靠在刘政的肩上,轻声的开口:“我想将蕊姬送去栒状山”。 刘政沉吟片刻后问道:“你是想去见见涂山氏吗”? 这下轮到珈泽婴沉默了,当刘政以为珈泽婴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到一声无奈的叹息声:“是福是祸,我总归还是想弄清楚的”。 “叫上兄长一起”,珈泽婴抱住了刘政的手臂,“我们一同去见见那位少昊侧妃,大禹之妻,大后娘娘”。 刘政摩挲着珈泽婴的肩膀,说了一个“好”字。 “你和阿坤怎么商量的”?珈泽婴岔开了话题,“我们若捉拿蕊姬,恐怕轩辕淼会……她若是知道了自己的心上人别有所图,一切都是虚情假意,恐怕……”。 “轩辕淼修为不高”,刘政闭了闭眼,“阿坤说,让我用忘字诀抹掉她关于蕊姬的记忆”。 珈泽婴眉心一蹙,“阿坤这样是不是有些太霸道了”? 刘政把玩着珈泽婴散落在他肩头的青丝,声音有些悲悯,“阿坤同我说了轩辕淼的身世”。 “她母亲是凡人,是当年洛阳的妙音花魁。斗灵子当初下山历练结识了妙音花魁,两人日久生情便也就在一起了。彼时斗灵子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和妙音花魁在一起也不过是一时被色相所迷。 一段时间后他便要回宗门了,走前将妙音花魁赎了身,又给了她一大笔钱,准备就此买断和了结两人的情缘。 可不想那妙音花魁在他走后发现有了身孕,硬是追到了东海之滨要寻他。那妙音花魁风尘半生也是有些人脉的,不知道怎么认识了一个玄门中人,让他去黄炎宗带了个口信。 轩辕宗主得知斗灵子在外竟然和一个青楼女子珠胎暗结,气的将他捆起来打了一顿。可是轩辕氏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凡间,更不能跟着她母亲沦落风尘,无奈只能将身怀六甲的妙音花魁接进炎黄宗”。 第266章 轩辕淼的身世也可怜 珈泽婴微微抬了抬头,他揣测道:“难道黄炎宗去母留子,等她生完孩子就将她处理了”? 刘政轻弹了一下珈泽婴的脑袋,“炎黄宗好歹是名门正派,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 珈泽婴冷哼一声,“名门正派们干的龌龊事可不少”。 刘政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而是继续说道:“妙音花魁虽然住了进来,可是斗灵子也并没有娶她。她被无名无分的安置在一处偏僻的厢房内,直到孩子生下来,斗灵子都没有来见过她一面。 轩辕淼生下来就被抱走了,妙音花魁每天苦求将孩子还给她却无人理睬。阿坤看她实在可怜,便骗她那孩子身体不好需要在后山禁地里调养,才让她不再癫狂的整日以泪洗面。 轩辕淼渐渐长大,可是却由斗灵子的妹妹抚养。阿坤有时候会带她来看妙音花魁,每次母女二人都很开心,不愿分开。” “然后呢”?珈泽婴听的起劲,直接坐起了身。“那妙音花魁现在还在吗?我记得晚上的宴席有个人似乎是轩辕淼的弟弟,那是斗灵子后来又和妙音花魁生的吗?” 刘政看着珈泽婴一脸八卦的样子有些好笑,他拉了拉对方的手示意他躺好,继续说:“她在这黄炎宗没有被虐待,没有被刻薄,轩辕宗主也没有赶她走。除了不能时时见到自己的孩子,和完全对自己不闻不问的孩子父亲,她似乎过的还不错。” 刘政突然顿住,深呼吸了一口。 “师尊,你知道对凡人来说,最大的残忍是什么吗”? 珈泽婴眼神一动,他看着刘政的眼神问道:“斗灵子任由她老死了”? 刘政点了点头,“凡人寿命不过匆匆几十载,况且妙音花魁生产后孩子被抱走,心力交瘁之下更是亏了身子。 不过十余年,那妙音花魁便花白了头发,身体一日比一日的孱弱了下去。 她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容颜永驻,而自己却一天天的苍老了下去。她在这仙山琼阁里不仅格格不入,更是丑陋不堪。 当有一日她看到仍然如三十多岁郎君一般的斗灵子时,心中的那根弦终究还是崩断了。 她留书给了阿坤,拜托他以后多多照顾轩辕淼。她说自己已经油尽灯枯,更是心死如灰,她曾是名动洛阳的花魁,美貌天下扬,多少达官贵人一掷千金只为了见她一面,博她一笑。 她不能接受周围皆红颜,唯有自己枯骨。 她本就孑然一身,终于找到个黄炎宗夜晚阵法结界换防的机会偷偷跑了出去,纵身投入了波涛汹涌的东海中。” 珈泽婴听完唏嘘不已,越是美人越不能接受红颜易老,况且她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得到过。 刘政叹息着:“斗灵子后来娶了妻子,又生了一个儿子,对这个凡人所生的女儿,也不怎么上心。 阿坤倒是从小就对她关爱有加,怜她宠她,所以轩辕淼自幼就和他很亲近。 所以阿坤觉得,轩辕淼这辈子已经很苦了,不想她再受情伤。而且他总觉得轩辕淼可能是因为蕊姬那伊犁花魁的身份,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所以才对她有了依赖和怜悯的心思。” 珈泽婴想了片刻翻了个身,他仰面朝上的嘀咕着:“轩辕淼的确是挺可怜的,这九尾狐也真是……怎么不干脆去骗斗灵子那个负心汉,也好叫他伤心一场”。 刘政也翻了个身,一样的仰面看着帷幔的顶部,“薄情之人哪里会有真心,若无真心又怎会愿意带她去祠堂呢?宗谱玉碟可是……”。 说到这里刘政停顿了片刻,他又翻了个身,背对着珈泽婴不再说话。 珈泽婴瞄了刘政一眼,见他背身对着自己便明白了他在为什么置气。他轻轻靠过去从后背搂住刘政的腰:“等我们从栒状山回来,就去合卺”。 刘政“嗯”了一声,闭上了双眼。 他心中隐隐的有着不详的预感,总感觉栒状山之行,会出什么他们意想不到的岔子。 珈泽婴见刘政反应如此冷淡,便挠了挠他的手心,刘政一把握住珈泽婴的手包在了自己的手掌中,一本正经的说了句:“睡觉……” 。 翌日清晨,刘政早早的就起来去了轩辕坤的房间。轩辕坤支走了薄谨言,唤人去叫轩辕淼过来。 “你为什么要故意将谨言支开”?刘政等薄谨言走之后,不解的问向轩辕坤。 轩辕坤狡黠的笑道:“我自然是不能让阿言知道你会这个术法的,否则万一以后他想不开了,去找了你,将我给彻底忘了怎么办”? 刘政噗嗤一笑,打趣道:“谨言若那样才不是想不开,反而是想开了,不跟你这颗歪脖树上死磕了 ”。 轩辕坤有些急,他走到刘政面前挥舞着小拳头,“你若是将我的人弄跑了,我到时候就天天去你们姑射山砸门撒泼,让你也一日安宁日子都过不了”。 “如果广成仙君自信可以将横霜君和承影君都打败的话,倒是可以来姑射山砸砸山门”。刘政说完,轩辕坤就像被扎破的羊肠球,整个人蔫了下去。 “好好好,你姑射山一门双化神,在下哪敢造次”。轩辕坤抬起双手在头顶做了个抱拳认输的姿势,“以后我出去碰到打不过的也将承影君和横霜君搬出来,好好狐假虎威一把”。 刘政笑着接受了他这毫无诚意的“顶礼膜拜”,客气的互相吹捧道:“广成仙君不敌的对手,天下间想必也是不多了”。 “叔父,光武君”,轩辕淼大清早被侍从叫过来,还以为有什么事。进门却看见轩辕坤和刘政没个正经在开玩笑,她也笑盈盈的走过来,对二人行了一礼。 “这么早叫我过来何事”? 轩辕坤招了招手,自然的说了句:“让你来和光武君过过招”。 第267章 九尾狐蕊姬 轩辕淼一愣,她不解的看向刘政,恭敬的又行了一礼:“光武君愿意赐教的话,轩辕淼不甚欣喜”。 刘政颔首,拍了拍灵犀剑示意轩辕淼跟自己出去比试。轩辕淼虽然满心疑惑,但也还是跟了上去。 蕊姬自早上开始就一直心绪不宁,大清早轩辕淼就被轩辕坤叫走了,两个时辰了都还没有回来。 “蕊姬姑娘在想什么呢”,?正当蕊姬惴惴不安的时候,珈泽婴突然打开门走了进来。 “承影君”,蕊姬看着满脸微笑的珈泽婴,惶恐的小声行了个礼。 “你看到我为何如此害怕呢”?珈泽婴将背后的门关上,朝着蕊姬一步步逼近。 蕊姬不停的后退,脸色发红,她扭过头小声的说道:“男女有别,还望承影君自重”。 珈泽婴嗤笑一声,竟是又逼近了些,他凑在蕊姬的耳畔轻声说:“本君是个断袖,男女之别与本君来说无妨”。 蕊姬将头扭的更偏了,她一副柔弱不堪的摸样,楚楚可怜。珈泽婴毫不怜香惜玉,欺身而上准备上手了。 正当这电光火石之间,原本柔弱不堪的蕊姬突然化作一道残影朝不远处的窗户窜了出去。片刻后她似乎撞到了什么屏障一般被击飞了回来,倒在珈泽婴脚边。 刘政从窗户飞了进来,缓缓落在地上。 “你们为什么要如此待我”?蕊姬抬起头看着两人,双眼盛满了泪水,又是那副柔弱可怜的摸样。 “淼淼在哪里?我要见淼淼”。蕊姬哭的梨花带雨,“你们背着她想解决掉我是不是?说什么让黄炎宗接受我们,都是为了诓骗我来这里的吧”。 珈泽婴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吹了一声口哨,“还要演吗?九尾狐蕊姬”。 蕊姬闻言神色一变,泪珠还挂在眼角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 “奴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蕊姬别过脸,小声的回了一句。 “蕊姬,你装的很好,可惜我和阿政得知了一个关于你们狐族的秘密,不,准确的说是你们九尾狐的秘密”。珈泽婴移了一个凳子过来,大大咧咧的坐在门前看着还在继续表演的蕊姬。 “你额前的花钿可不是画的”,珈泽婴撇了蕊姬一眼,勾起了嘴角,“那是你们九尾狐一族的额羽花”。 蕊姬此时已经完全收起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她站起身冒出了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身后九尾散开,妖气澎湃。 “承影君果然厉害,见多识广”,蕊姬冷笑着看着珈泽婴。 “你费尽心机混进黄炎宗,是想去轩辕氏的祠堂偷东西吧”?刘政走了过来,对着蕊姬上下翻腾的九尾打量了好几眼。 “你们轩辕氏都是可耻小人”,蕊姬神情激愤,她对着刘政破口大骂道:“你们道貌岸然实则狼心狗肺,背信弃义,翻脸无情。你们欠我们的太多了,如今只是给你们一点赎罪的机会”。 “你是想救栒状山的大后娘娘出来,是吗”?刘政被蕊姬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可却没有丝毫的生气,他平静的看着蕊姬。 蕊姬眼神又是一变,她的九条尾巴全部竖了起来,战意明显。 “你们果然心里是清楚的”,蕊姬冷哼一声,“既然被你们发现了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们各凭本事就是”。 珈泽婴摆了摆手,笑道:“不必做无谓的争斗,你打不过我的”。 蕊姬被激怒了一般九尾高高扬起,手中幻化出一把皮鞭,啪的一声抽在空气中。 “我们可以和你一起去栒状山”,刘政看着剑拔弩张的蕊姬,出声打断。 “我们可以试试,能不能帮你救出大后娘娘”。刘政说的真诚,蕊姬呆呆的愣住了。 “你们……你们愿意”?蕊姬有点不敢相信,轩辕氏的这群卑鄙小人,怎么会主动愿意帮他们救大后娘娘。 “你们有什么条件”?蕊姬警惕的看着刘政,尾巴依然竖起没有丝毫放松。 “我们没……”。 “那是我们和大后娘娘之间的事”。 刘政刚出声就被珈泽婴打断,他看向珈泽婴,没有再说话。 “蕊姬,我们带着你去见大后娘娘,尽我们所能试试能不能救她出来”。珈泽婴微微挑起桃花眼的眼尾,扫了一眼蕊姬。 “无论结果如何,你此生都不许再见轩辕淼,如何”? 蕊姬听到轩辕淼的名字时,神情萎顿了片刻,她咬着唇思考了片刻后问道:“若她寻死腻活的寻我呢”? “她已经不记得你了”,刘政依然平静的看着蕊姬,语气也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你和她之间所有的记忆,都已经被我抹去了”。 蕊姬猝然抬头,眼中一痛。 “她……忘了”?蕊姬靠在了墙角缓了片刻,喃喃自语着:“这样……也好,起码……她不会恨我”。 “好了,既然说定了那便这样吧”。珈泽婴站起身走到蕊姬旁边,笑着对她打量了一番,“你变成小狐狸,跟我们去栒状山吧”。 “现在就走吗”?蕊姬有些错愕,更有些犹豫。 “现在就走”,珈泽婴抱着手臂站在刘政旁边,“轩辕淼起码要睡两天,你也不要指望走前再见她一面”。 “我……”,蕊姬欲语还休,涨红了脸。 “蕊姬姑娘,轩辕氏和九尾狐……”,刘政突然有些伤感,他语气放的轻柔了一些。“大禹和涂山氏,妲己和帝辛,无一善终。爱恨纠葛数千年,怕是两边都不会同意再和彼此家的人……”。 “轩辕淼定是不愿看你被玄门追杀,你也不想她被天下九尾狐惦记,欲除之而后快吧”? 蕊姬沉默,半晌后她抬起头眼中含泪:“是我对不住她,她是个好姑娘”。 蕊姬在怀中掏出一块玉佩,轻轻的放在了桌上。“这是当年我们定情之物,还望你们帮我完璧归赵”。 刘政拿起那块玉佩,玉质温润,向来是上好的和田玉,上面双鱼纹刻画的十分精巧,头尾缠绕,眷恋情深。 玉佩背面刻有两排秀气的梅花小楷:“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第268章 齐聚栒状山 刘政和珈泽婴告别了黄炎宗众人,起身飞往栒状山。蕊姬化作狐形安静的被刘政抱在怀里,湿漉漉的眼睛一直埋在腹部,一路未曾抬头。 珈泽婴看着一直在偷偷撸狐狸耳朵的刘政,轻笑一声:“你再撸,到时候还没到栒状山她就要秃了”。 刘政讪讪的收回手,有些不好意思。 “师尊,横霜君出发了吗”?刘政岔开话题问道。 “昨晚我已通知了兄长,我们到栒状山的那间木屋集合”。珈泽婴瞅了瞅怂眉耷眼的小狐狸,“蕊姬,我知你未必信我们,可你若见到那一位,便可相信了”。 东海离栒状山不远,第二日的朝阳越出海面的时候,刘政和珈泽婴便已到了海岸线附近。 “师尊,这木屋具体在何处我们并不知道,要如何寻找”?刘政先落在了沙滩上,朝着身后茂密的丛林看着。 “这不是有个九尾狐嘛”,珈泽婴对蕊姬点了点下巴,“让她唤族人出来,带我们去即可”。 蕊姬跳在地上幻化出人形,她迷茫的看了看周围,自言自语道:“几百年了,这里已经变的我都快不认识了”。 随着几声兽类的吼声,丛林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不久后便跑出来两只橘黄色的小狐狸。它们看到蕊姬十分兴奋,但是看到刘政和珈泽婴又有些谨慎。 珈泽婴走到蕊姬身边,指着两只小狐狸说道:“你告诉他们,我们要去那座木屋等凤凰明王”。 蕊姬脸上原本看到同族的欣喜表情僵住了,她难以置信的猛然转头,激动的抓住了珈泽婴的手,声音发颤:“你……你说什么?凤凰明王?你们……你们认识凤凰明王?他真的……还活着?” 珈泽婴不可置否,刘政拍了拍蕊姬紧紧抓着珈泽婴的手,轻咳了一声,“快带我们过去吧,否则到时候明王大人到了找不到我们”。 “好好好……如果明王大人来了,一定是可以的了”。蕊姬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她对着小狐狸说了一串狐狸语,两只小狐狸立刻欢快的原地蹦跶。 “阿政你看,这就是响果”,珈泽婴指着路旁一种红色的果实,拍着刘政的肩膀说道。 珈泽婴走过去摘了一个,引了个水诀冲洗后又在刘政胸口将水渍擦干,“咔嚓”一口咬了上去。 刘政看着自己胸口月牙白的外袍上一片水渍,无奈又宠溺的笑着。 “这位公子,奴家给你唱个小曲吧”,珈泽婴攀着刘政的肩膀,用已经变成了一个黄莺出谷般的少女声音对他说着。那嗓音婉转悠扬,清脆可人,配上他那艳绝天下的容貌,简直可以瞬间迷住天下所有的男人。 刘政捏了捏珈泽婴的下巴,“晚上回去让你好好唱一晚上”。 “这位公子真讨厌,奴可是卖艺不卖身的”,珈泽婴扑闪着长长的睫毛,对着刘政媚眼如丝。 蕊姬侧目看着他们,也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承影仙君和人皇在一起的时候,总和传说中样子完全不一样。 两人说说笑笑到达木屋门口的时候,便看到珈琮元已经立在门口了。 二十多年未见,珈泽婴看到珈琮元第一反应就是抑制不住的欣喜,他笑着跑过去直接跳在了珈琮元身上。 珈琮元微笑着接住了他,抱着珈泽婴摸了摸他的脑袋。 “兄长”,珈泽婴亲昵的在珈琮元颈窝蹭了蹭。 珈琮元听得珈泽婴少女般的声音,宠溺的微笑:“我刚在路边看到响果,就想着泽婴看到估计是要吃一个的,果然你就吃了”。 珈泽婴笑着从珈琮元身上下来,继续撒娇:“奴瞧着这位公子长的也是不错,晚上也给公子唱个曲儿”。 珈琮元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看到刘政便招手示意了一下,“阿政,好久不见了”。 刘政突然有些紧张,他没有走过去而是就站在原地弯腰推手行了一礼,恭敬的唤了声:“横霜君”。 珈琮元笑着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刘政,“我已知晓之前乌兹城之事了”。说罢珈琮元走到刘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无需自责,凡人自有他们的命数”。 刘政被珈琮元触碰,本能的躲闪了一下,他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再次弯腰行礼:“是,谨遵横霜君教导”。 他细微的肢体和表情自然没逃过珈琮元的眼睛,珈琮元微微疑惑的转过头看着珈泽婴问道:“阿政这是二十多年未见我,变的生分了吗”? 珈泽婴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沉了下去,刘政为何会刻意和珈琮元生分他心知肚明。于是他打着哈哈解释道:“他在跟我闹别扭呢”。 珈琮元没有多想,正准备问珈泽婴叫他来此有什么事,就见一直没有说话的蕊姬和她身边的两只小狐狸,突然一起跪在珈琮元面前。 “明王大人”,蕊姬叩首不起,哭喊道:“求您一定要救救大后娘娘,求您了”。 珈琮元被吓了一跳,疑惑的看向珈泽婴。 珈泽婴耸了耸肩,对珈琮元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一会进去再跟你慢慢解释。他们唤你明王大人,你先应了便是”。 珈琮元不可置否,然后虚扶起蕊姬:“你先起来”。 “明王大人和我们要先做些准备,明日早晨你们派人来接我们过去”。刘政看着泪眼婆娑满怀期待的蕊姬,忍不住又补了一句:“你们几千年的夙愿就快要实现了”。 蕊姬又跪了下去,对着刘政深深地磕了一个头。又转过身对着珈琮元和珈泽婴再次叩首。 “若能救大后娘娘脱困,九尾狐一族必定铭记三位的大恩”。 珈泽婴颔首,刚准备和珈琮元转身进院中,就听得蕊姬跪在地上再次说道:“明王大人,请您看在高阳君的情分上,一定要救救大后娘娘”。 珈琮元微微一顿,珈泽婴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前小院里面走着。只是听到“高阳君”那三个字的时候,珈泽婴不自觉的用了力。 第269章 洛子真的记忆 珈泽婴想着看过的洛子真的记忆,将珈琮元带到了书房中。刘政没有跟着他们进去,他转身去了附近的丛林里,准备打点野味。 珈琮元刚进书房就被满柜的竹简古卷惊了一下,随即他坐在了书桌后的椅子上问道:“泽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唤我明王大人,又提到高阳君”。珈琮元用手指敲击着桌面,不确定道:“难道是那位凤凰明王吗”? 珈泽婴没有回答,他隔着书桌站在珈琮元的对面,在怀中掏出一个流光溢彩的瓶子放在桌面上 珈琮元疑惑道:“这是”? 珈泽婴的手还握在那瓶子上,他蹙着眉似乎无法下定决心。 “兄长”,珈泽婴犹豫了良久后还是开了口,“你知道轮回宗的洛子真吗”? 珈琮元全身一僵,他盯着那流光溢彩的瓶子呢喃着:“子真……沈裴枫说的那个子真”? 珈琮元站了起来,语气急切,“泽婴,你认识子真”? 珈泽婴目光灼灼的看着珈琮元,不说话。 “我当初找人回溯过我的记忆,发现我和这个子真的过往,全被抹去了”。珈琮元来回踱步,手指也不停的在摩挲,“我一直疑心,是我自己用忘字诀抹掉的,但是毫无线索”。 “泽婴”,珈琮元走到珈泽婴面前,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是知道什么吗”? 珈泽婴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的抬起头,他面露不忍的攀上珈琮元的肩膀,抱了抱自己的兄长。 “那个就是洛子真的记忆”,珈泽婴将珈琮元抱的更紧了一些,声音有些发抖:“兄长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看”。 “但是,我必须要先告诉你一件事。洛子真她……已经不在了……”。 珈琮元背部一僵。 珈泽婴将和自己一般高的珈琮元几乎搂进了怀里,他抱着珈琮元的头伏在他耳边轻声安慰道:“我和阿政已送她的生魂去了尘缘井,她也许能够带着记忆和完整的生魂重新转生”。 珈琮元一直未动,也没有说话。直到刘政来书房推开门,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人,有些讪讪的轻咳了一声。 珈泽婴缓缓放开珈琮元,将额头抵在对方的额头上,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他紧闭着双眸,声音又柔又轻。 “无论如何,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想去做什么,我都和你一起。” “你永远都是我,最亲最爱的兄长”。 珈琮元拍了拍珈泽婴的后背,温润尔雅的嗓音打在珈泽婴的耳畔,“嗯,我知道的”。 “你先出去吧”,珈琮元摸了摸珈泽婴的头,“一会我去找你们”。 珈泽婴点点头,拉着刘政走了出去。 月上柳梢头之后,珈琮元还在书房里没有出来。珈泽婴和刘政坐在离书房不远处的长廊地上,看着小院中那棵被烧毁的桃花树。 “师尊,横霜君看到洛小姐的那些记忆,会不会……”。刘政有些担心,他靠在珈泽婴的肩头问了一句。 珈泽婴叹了口气,“总归也是要让他知道的”。珈泽婴摩挲着刘政的肩头,“推及于人,如果是你忘了同我之间的一切。你是想彻底相忘于江湖落得自在?还是宁愿痛苦也要找回那些记忆?” “我同你之间没有任何痛苦的回忆”,刘政仰起头看了看天上那轮明月,在珈泽婴的怀中蹭了蹭。 “曾经,现在,以后,我们都不会有任何痛苦的回忆,永远不会”。 刘政和珈泽婴等到半夜也没未见珈琮元出来,两人正商议着准备明早再过来叫他。这时却听见院外有人轻叩小门,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进来:“明王大人,我是妲己”。 刘政和珈泽婴互看了一眼,珈泽婴站起身对刘政说道:“我去问问他有什么事,你进去跟兄长说一声,说妲己来了,问他现在想不想见”? 刘政点头,转身去了书房。 珈泽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走到门口打开了小木门。 “明……”,妲己正欲行礼猛然看到开门的珈泽婴,瞬间呆住了。 “你……你是……”?妲己杏眼圆睁,不可思议的看着珈泽婴,“蕊姬当真没有诓我,世间竟然真的有比我更绝色无双的男子”。 珈泽婴挑眉看着妲己,大大方方的任由对方对自己上下打量。 “看够了吗”?半晌后,珈泽婴抱着手臂靠在了门框上。 “失礼……失礼了”,妲己不好意思的对珈泽婴拱了拱手。 “我一直以为若论男子美貌,我已是人间绝色了。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妲己感慨的咂了砸舌。 “果然是明王大人身边的人呐”,妲己低下头小声嘀咕着:“难怪当初我百般引诱,明王大人都不为所动,果然不是纣王那没见过世面的。明王大人自上古来,想是见惯了各种姝色神邸”。 珈泽婴不可置否,他看着这位传说中最出名的狐狸精,祸国殃民的代名词,勾了勾嘴角。 “妲己娘娘自是容色倾城,不必硬要和本君相比,以免妄自菲薄”。 妲己气笑了,这位美人的脾气秉性可真是……不谦虚又不客气…… “在下有事想找明王大人,不知是否可以求明王大人出来一见”?妲己正了正神色,说起了正经事。 “明王大人他……有些私事,不知道现在是否方便见你”。珈泽婴说着朝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奇怪怎么阿政还没来回复珈琮元到底是什么意思。 妲己有些心焦的也顺着珈泽婴眼神的方向张望了片刻,蹙了蹙眉 。 “不然你先进来稍等片刻吧”,珈泽婴觉得两人这样站在门口说话也不大好,“到时候等横霜……明王大人有了回复,再……”。 “我进不去这里”,珈泽婴还没有说完就被妲己打断,他靠在门边显的十分无奈和委屈,耷拉着脑袋。 “这里有结界,我们一直进不来”。 第270章 心中憋闷 珈泽婴一愣,他见到珈琮元开始就一直心潮澎湃,三人也都很顺利的走了进来,顺利的他都忘了这里是有结界的。 当初妲己就曾奇怪过为什么洛子真可以进来,那阿政……珈泽婴觉得手脚冰冷。如果他是因为修为高可以进来的话,那阿政的修为,未必能高过妲己,他是怎么? 除非……除非这凤凰明王所设的结界,识别感应到了什么,除非……阿政真的就是……高阳君。 呆滞了片刻后,珈泽婴猛然迈开脚朝着书房疾步而去。 “嘭”的一声,书房的门被珈泽婴大力推开。引入眼帘的景象便是珈琮元摁着刘政两人一起倒在地上,珈泽婴来不及多想立刻上去将两人分开。 浓重的酒味在房中弥漫开来,珈泽婴这才回过神看到地上东倒西歪的几个空酒坛。 “师尊,横霜君喝醉了”,刘政站在一旁揉了揉自己被攥红的手腕,“他一直说胡话,我想将他安置好去告诉你,可横霜君蛮力之下,我的修为实在挣脱不开”。 珈泽婴没和刘政说话,他横抱起珈琮元将他抱到卧房的床上。珈泽婴刚刚将珈琮元放到床上,珈琮元就迷糊着挣扎起身,手脚乱蹬。 这样的珈琮元很少见,珈泽婴从未见过。他只有一次次将珈琮元的手脚摁回去,然后旁边轻声说:“兄长,你醉了,好好休息”。 珈琮元似乎听到珈泽婴的声音,突然一个鲤鱼打挺撞到了珈泽婴肩上。珈泽婴一时不备,一个吃痛上半身跌在了他身上,因两人身高相近,所以珈泽婴的额头狠狠砸在了珈琮元的额头上,这一下撞的珈泽婴眼冒金星,脑中好一阵迷糊。 珈琮元反手张开双臂,搂紧了怀中的珈泽婴,含糊不清的在他耳畔呢喃了一句。 珈泽婴顿时如遭雷劈。 珈琮元呢喃的是:“乾荒……”。 洛子真的记忆里是没有高阳君的,珈琮元不可能是在洛子真的记忆中看到了关于高阳君的事。 况且他一个三千多年后的晚辈,怎么可能会唤上古中央天帝的颛顼帝为……乾荒…… 心中原本所有的侥幸似乎都被摧毁,真相就快呼之欲出,他最怕的事情仿佛就要实现在眼前。 珈琮元的唇擦着珈泽婴的鬓角扫在他脸上,珈泽婴全身剧颤,死死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指甲几乎嵌入到手掌中,丝丝鲜血开始流淌。 刚刚,珈琮元摁着阿政,是不是……是不是已经跟他耳鬓厮磨了很久? 是因为阿政突然的近身,唤起了珈琮元前世的一些记忆吗?所以他情难自抑的抱着阿政亲昵。就像此刻,他以为自己还是阿政,所以……所以一直跟自己在缱绻旖旎。 洛子真若是知道她的记忆唤醒的是凤凰明王,是让凤仪记起了乾荒,会不会伤心的再死一次? 那自己呢,自己在这二人之间……是不是,算个笑话? 珈泽婴心乱如麻,甚至忘了自己如今还被珈琮元抱在怀里。他呆呆的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师尊”,不知何时刘政走了过来,他轻轻的推开珈琮元,将他放置在床上躺好。 “妲己过来有什么事吗”?刘政没有看到珈泽婴垂下的脸上此刻是什么表情,也没注意珈泽婴攥紧的掌心已被他自己掐出了血。 珈泽婴猛然拽起刘政,几乎是直接将他拖离了床边。刘政莫名其妙的看着珈泽婴,有些愕然的问道:“怎么了”? 珈泽婴面无表情的将刘政一路拽到卧室外,又在长廊上走了一大截,才被海岛上凉凉的晚风吹的清醒了不少。 珈泽婴深呼吸了好几口,放开了一直拽着的刘政手腕。 珈泽婴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刘政。月光下刘政的脸既英俊又柔和,微风扬起他的发丝,有几根飘在了他殷红的唇上。 刘政在说话,可是珈泽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只看到刘政唇红齿白的一张一翕,只看到刘政长长的睫毛在高挺的鼻梁上,因为月光而投射出一片阴影,只看到刘政灿若星辰的眸子里,唯有映射出自己一个人的身影。 此刻珈泽婴的脑子太乱,可身体却本能的做出下意识的行为。他伸出手摁住了刘政的后脑,将月色和晚风,慌张和不安,真心和占有欲,全都融入了这个吻里。 刘政毫无准备的被珈泽婴突然摁头亲了下来,他想到刚刚珈泽婴在书房看到珈琮元被桌腿绊倒,压着他的样子不自觉的哑然失笑。他的走神引起了珈泽婴的不满,珈泽婴略微有些重的在刘政唇上咬了一口,命令道:“专心”。 妲己站在院子门外,隔着打开门的木门和稀疏的栅栏,看的目瞪口呆。 这位美人先是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然后看到他抱着凤凰明王去了卧房,没一会儿又拽着另一个英俊好看的男人从卧房出来,突然就啃了上去。 他觉得自己此时不该发出声音,不,他甚至根本不该站在这里。 可是,谁又能拒绝这样养眼的画面呢? 妲己侧过身,摆出一副回避的样子。但是又暗戳戳的偷瞄着二人,三番五次来回扭头之后,妲己顿生一计嗖的变成了一只狐狸,他心道:“我不是人了,便也就不需要不好意思了”。 刘政快给这突如其来凶猛的吻憋的喘不过气了,他推了推珈泽婴的胸膛,示意对方暂停一下。可下一秒他的手就被握住摁在自己的胸前,口腔中的空气被掠夺的更厉害了几分。 刘政“呜呜”了几声,又用另一只手拍了拍珈泽婴的胸膛。珈泽婴微微睁开了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情动的看着刘政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憋闷的微微发红的脸。 他稍稍抬头,让刘政可以大口呼吸了。 “你在那鬼鬼祟祟的做什么”?珈泽婴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他原本用拇指摩挲着刘政红肿的唇,余光突然扫到门口站着一只狐狸。那狐狸虽是兽形,却如同人一般双脚站立,两只前爪放在胸前正伸着脖子探头探脑的对他们看着。 第271章 呼之欲出 “我……”,妲己突然被抓包有点窘迫,幸好狐狸的毛发让他看不出脸红,他强装镇定的回了句:“我在吸收月之精华”。 刘政和珈泽婴一起转头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妲己,妲己被他们看的越发心虚。于是便蹬蹬腿,打了几路拳,用以证明他真的是在修炼。 无论妲己的人身是怎样的风华绝代,可是狐狸之身在这蹦跶练拳实在是有些滑稽,刘政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珈泽婴看着妲己那短胳膊短腿不停比划的样子,也挑眉笑了笑。 妲己一面胡乱的施展着拳脚一面暗暗心惊,难怪蕊姬会说这位美人身上总有一种让她害怕的感觉,那是绝对的上位者和主宰者才有的威压和气势。 妲己和蕊姬都是兽族,他们有着野兽敏锐的本能,对天敌或者绝对强者的天然恐惧。 “明王大人今日喝多了,已经歇息了,不知道你深夜前来,究竟有何事”?珈泽婴把玩着刘政胸口的几缕发丝,不再看妲己,只是语气平淡的问着。 “那我便不打扰明王大人休息了”,妲己顺坡下驴立马恭声答道。接着他便直接以狐狸的形态,转身跑进了草丛里。 刘政看着溜的飞快的小狐狸,又忍不住笑了。 “师尊,你好像吓到他了”。 “他可是几千年的九尾狐,封神之战的妲己,如何能被我吓到”。 珈泽婴耸了耸肩,拉起刘政的手又贴了过来:“现在唯一的卧房被占了,你我都已睡不成了。那不如干脆……今夜本君带你双修可好?” 刘政耳朵发烫,他偏过头小声道:“明早还有正事,师尊你……”。 “阿政”,珈泽婴将刘政的耳垂含进了嘴里,“你应该勤勉一些,莫要荒废了修行”。 刘政痒的左右转头,无奈又害羞的说:“那……也别在外面……”。 珈泽婴勾起嘴角,一把搂住刘政的腰,抱进了书房。 翌日,珈琮元揉了揉胀痛的额头慢悠悠的醒了过来。 清晨的阳光从窗户照了进来,洒在珈琮元的身上。他看着眼前的景象恍惚了片刻,等看清楚自己所在何地之后,他双手抓紧了床单脸色苍白了下去。 这是他和子真在栒状山同床共枕的那间卧室,是他们相识结缘的地方。 珈琮元头痛欲裂,和洛子真的那些记忆走马灯似的在他脑中不停的变换。他看着洛子真和自己相处的点点滴滴,听着洛子真那从不曾宣之于口的心声,只觉得头越发的疼。 “阿仪……阿仪……”,那些完整的画面中总是夹杂着浮光掠影一般的零碎记忆。那不是属于他和洛子真的,珈琮元也不知道那是谁,为什么会在洛子真的生魂记忆里。 总是模模糊糊的闪过几个画面,总是冒出几句前言不搭的零碎话语。他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也听不明白那人话里的意思。 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那是个温柔的男声,唤他:阿仪。 珈琮元起身走到水盆边,引了一个水诀将自己从头浇下,他甩了甩头上的水珠,瞬间清醒了不少。 昨晚后来一阵金光炸在脑中,他似乎又看到了一个男人,一样的面容模糊,一样的看不真切。可是他本能的就知道那是谁,他好像不受控制脱口而出喊了一声:乾荒。 乾荒…… 熟读典籍的珈琮元闭了闭眼,颛顼帝,受天帝封高阳君,名曰乾荒。 那群狐狸昨晚跪求他“看在高阳君的情分上”,他们看到自己就唤“明王大人”。 珈琮元想着便又引了一个更大的水诀,将自己全身都浇透了。 珈泽婴进门就看到一个巨大的水球在珈琮元头顶上方炸开,将他全身淋湿。 “兄长,怎么了”?珈泽婴关心的走了过来,伸手探了探珈琮元的额头,“是宿醉头痛吗”? 珈泽婴一面说着一面用术法将珈琮元身上的衣物弄干,他突然想到这座木屋里似乎有干净的衣物,且大小尺寸仿佛就是为了珈琮元定制的一般。 珈泽婴走到衣柜前拉开了门,即使已经最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三千多年前仍然不腐不坏,展洁如新的衣服,还是会让人倒抽一口冷气。 珈泽婴伸出手抚摸了其中一件,暗红色的外衣长衫材质十分特殊,似绢似绸。领口两边和袖口都是银丝绣的繁复的上古凤凰图腾标志,反光之下还能看到整身上下均有金色暗纹,那是珈泽婴不认识的失传图案。 珈琮元走到珈泽婴身边,看着这满柜子的衣服眼神复杂。他在洛子真的记忆中已经知晓,这里的每一件都像是给自己量体裁衣的一般。 珈泽婴和珈琮元默默的互相看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千言万语一般。 “我永远是你的兄长”,沉默了良久之后,珈琮元开口打破了这古怪沉闷的气氛。他认真的看着珈泽婴,语气斩钉截铁:“无论会发生什么,无论我是谁,我永远都是你的兄长”。 珈泽婴突然鼻子有些发酸,昨天他刚对珈琮元说了类似的话。珈琮元并不知道阿政可能是高阳君的事,他只是以为,自己害怕会失去他这个兄长。 珈泽婴搂住珈琮元的肩膀,将头埋了上去,他心中复杂极了也酸楚极了。 几个小狐狸已经在外面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了,刘政也不知道珈泽婴进去叫珈琮元怎么这么久没动静。他让小狐狸们稍后,自己去了卧房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又是两人期期艾艾抱在一起的样子,刘政无奈的想着:“师尊这两日这般多愁善感,悲伤春秋的样子,也不知道横霜君有没有觉得怪异”。 珈琮元看到刘政进来,拍了拍珈泽婴的背,温和的笑道:“阿政来了”。 珈泽婴快速的抹了抹眼角的泪珠,转过身看着刘政问道:“是小狐狸们在催了吗”? 刘政咧开嘴笑了笑,“小狐狸们很贴心,还送了好多果子过来,说都是横霜君当初爱吃的。” 第272章 蕊姬的拜托 珈泽婴和珈琮元整理一番便跟着刘政一起出来了,小狐狸们看到珈琮元很是恭敬的全部行了大礼。其中一只双脚站起来口吐人言:“明王大人,我等接你们过去”。 珈琮元点了点头,三人跟着一群狐狸在丛林中往那山洞走去。 今日的丛林显得格外安静,似乎所有的野兽都躲了起来,静谧的有些诡异。 珈泽婴和珈琮元路过一个黝黑的洞口时,只觉得腥臭扑鼻,令人作呕。珈泽婴不悦皱了皱眉,周身震出一圈水波纹的灵力,在自己和刘政身上笼罩了一层结界。 那灵力的涟漪扩散开来,片刻后就听到洞中传来一声恐惧的兽吼。 “獓狠(áo yin)”?珈琮元听得那声如虎似牛的吼声,想起当日洛子真曾差点被这凶兽所害,心中莫名涌上些杀意。 珈泽婴只看珈琮元一个表情就明白兄长在想什么,他停下脚步看着那洞口对珈琮元问道:“要去解决了它吗”? 獓狠闻言接连发出几声连续的悲鸣,似乎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这只上古凶兽刚刚感觉到了那熟悉的气息,那是当年屠尽天下巫妖的颛顼帝,是镇压天下苟活下来妖族们封妖令上的气息。 久违的……窒息的……威压…… 它瑟瑟发抖的缩在自己的洞穴中,从骨子里的恐惧让他全身冰冷,不住的哀鸣。 “上天有好生之德”。刘政似乎感觉到了那凶兽的恐惧,他笑着对珈泽婴和珈琮元说道:“这凶兽既并未伤到洛小姐,还是放他一条生路吧,修行千年不易,也算给洛小姐积福了”。 珈琮元想片刻,点了点头,拍了下珈泽婴的手背,继续跟着狐狸们往前走。 他们跟着狐狸们进入了一个很大的溶洞,底下隐隐有着什么蛰伏的力量在搏动,那是一种让人心悸的震动。 三人虽然心中都知道里面是什么,可却还是有些紧张。珈琮元紧张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久涂山氏出来,刘政和珈泽婴紧张在涂山氏那里得到的确定,是他们所害怕也不想面对的。 他们越往里走越感觉到地下奔腾的地火在涌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急不可待的在等他们,要将他们完全吞噬。 走到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甬道尽头的时候,小狐狸们转身对他们行了行礼,表示它们就送到这里了。里面有斩妖台,煞气和罡气太重,他们不适合进去。 珈琮元颔首示意,感谢他们引路。 “光武君”,正当三人准备进入那溶洞之时,妲己突然从黑暗中走过来叫住了刘政。他先对着珈琮元暧昧一笑,甜腻腻的喊了一声:“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明王大人”。 接着又对着刘政妩媚一笑,“蕊姬让我请光武君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告知光武君”。 “阿政你去吧”,珈泽婴见刘政没有说话,便主动开口让他过去。 “我和兄长先去,你好了再过来寻我们”。 刘政对着珈琮元行了一礼,便跟妲己朝另一个岔路走了。 “泽婴,你想支开阿政”?珈琮元见刘政走后,珈泽婴的脸色明显的沉了下来,立马会意。 “我刚突然想到,有些事情问起来阿政不在的话会更好”。珈泽婴抬起眸子意味深长的看了珈琮元一眼,心想等确定了阿政是不是高阳君,再和兄长说他和高阳君的事吧。 不过凤凰明王在典籍中明确的记载为颛顼帝结发之侣,尊称凤主大人。兄长熟读典籍自然是知道的,如果问出来阿政就是高阳君,得编个什么样的故事将他糊弄过去,让他以为他和高阳君并无情意。 刘政随着妲己走了颇为长的一段路,直至到达一处多个地热的地方。一汪汪的地热小温泉咕噜噜的冒着泡,旁边盛开着很多不知名的小花。 “蕊姬,光武君给你请来了,我先去姑姑那边”。妲己笑着对刘政眨眨眼,“早点过来哟”。 “蕊姬,你有何事要特意将本君叫过来”?刘政站在地热之外并不上前,和蕊姬保持着距离。 蕊姬倒是施施然走了过来,对着刘政行了一礼,开口道:“光武君,你乃是轩辕氏后裔,人皇血脉,有些事我能告诉你却不想让承影君知道,请你莫怪”。 “那是淼淼的宗门秘事,承影君虽是你的道侣,可他毕竟是姑射山承影君,还请你见谅” 刘政淡淡的摆了摆手:“无妨,我和师尊并不介意,你到底要想跟我说什么”? 蕊姬咬了咬下唇,踌躇片刻后道:“黄炎宗有密室,里面不仅有上古众神的神器法器,还有当年凤凰明王留下的上古典籍,甚至……还藏着一位上古神邸转世的秘密。” 刘政听到“转生”二字的时候瞳孔一缩,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一副平静的样子继续问道:“你可知是哪位上古神邸”? 蕊姬摇头,“除了黄炎宗的宗主和各种长老,恐怕没人知道。不过光武君,这个消息不仅只有我知道”。 “你告诉了大后娘娘”?刘政蹙了蹙眉。 “不不不……你误会了”。蕊姬连忙摇头摆手解释道:“这不是淼淼透露给我的,而是大后娘娘知道这个消息,才让我去接近炎黄宗的人的”。 “我们的计划原本也不是淼淼……而是轩辕坤”。蕊姬说到这里自己哑然失笑,“我们九尾狐一族,女子和男子都是一等一的好样貌”。 “没想到轩辕坤油盐不进,男女不沾,只对着那个凡人死心眼,我们无法只有暂时蛰伏在各处等待机会。恰巧我在伊犁城中认识了淼淼,当初只是准备通过结交她而搭上黄炎宗其他男人的,没想到后来……”。 蕊姬低下头,笑的又甜蜜又心酸。 “光武君,这个消息大后娘娘也是从别处得知的,你明白吗”? 蕊姬上前几步,对着刘政双膝跪地:“光武君,他日若黄炎宗遭逢劫难,蕊姬恳求你一定要庇佑淼淼”。 第273章 破除封印 遭逢劫难? 刘政脑中飞速的旋转,看来暗处还有别的人或者势力在对黄炎宗虎视眈眈。那也许是他们从未知道过的存在,也可能是上古存活下来一直蛰伏的众神或者大巫大妖。 看着蕊姬这副担忧至极的模样,刘政的心中不详顿生。 “光武君,蕊姬自知修为低下,可那天若真的来临,还请光武君协助蕊姬将淼淼带走”。 蕊姬叩首在地,眼中含着泪花:“即使她已不记得我了也无妨,我可以和她重新做朋友,做姐妹,做师徒,总之什么都行,我只想可以保护她,陪伴她”。 刘政动容,俯下身扶起蕊姬,“本君定然会竭尽所能守住黄炎宗,护住轩辕氏的每一个人”。 珈泽婴和珈琮元两人进了溶洞后便看见那溶洞中央的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三个硕大的金色古文——斩妖台。 石碑后那块方正的磨碎着,交织着各种刀劈斧凿的痕迹岩石,扑面而来的血雨腥风之感。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让人几千年后还能感受到那些曾经强悍的妖族,死前有着怎样的巨大不甘和愤怒。 机簧之声随即响起,岩石传出粗粒的摩擦声,刺的耳膜微疼。 古老的声音从地底传来:“几千年了,没想到真的还能再见故人”。 汹涌的灵力蓬勃而上,石碑后的斩妖台开始向下翻转,直到完全没入地底。一只通体雪白的白狐出现在珈泽婴和珈琮元面前,它散开着硕大的九尾,身躯被十条金链锁在山壁之内。 “别来无恙啊”,那白狐抬起头幽幽看着珈泽婴,微微眯了一下眼,“高阳君”。 这一句石破惊天的“高阳君”震的珈泽婴呆住了,他下意识的回头朝甬道方向看去,以为是刘政过来了。可是这溶洞内空空如也,只有自己和珈琮元。 气氛静谧到诡异,那句“高阳君”之后,不仅珈泽婴脸色煞白,珈琮元面色也是变了几变。 “大后娘娘”,许久过后,珈泽婴才艰难的出声,他的声音艰涩又沉重,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这样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九尾狐暇整以待的看着珈泽婴,那双细长的眼眸中笑意更深了。 “高阳君,就是再过三千年,娇娇也绝对不会认错你”。 “不可能”,珈泽婴愤然甩手,他的情绪依然有些失控,表情也狰狞了起来:“我若是高阳君,常曦大神怎么会认不出来?她甚至试探过我是否是少昊后人,我怎么可能会……”。 “常曦大神并未见过高阳君,所以根本不知道高阳君的气息和神魂”,九尾狐平静的打断了珈泽婴。“她认得的只是神力,是帝俊传给少昊的天帝之力”。 “可是高阳君你忘了吗?天帝之力少昊已经给你了啊”。 瞬间,珈泽婴只觉得耳鸣眼花,脑中轰然巨响。他一个趔趄几乎没站稳,珈琮元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低声问道:“泽婴,你没事吧”? 涂山氏看着珈琮元,依然在微笑,“明王大人如今仍然和高阳君琴瑟和鸣,鹣鲽情深,真是让人羡慕啊”。 珈琮元抱着珈泽婴的手臂突然一僵,从小到大亲密惯了的胞弟,此刻却突然觉得有些烫手。 珈泽婴也是僵直了背脊,莫名的浑身觉得怪异别扭。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珈琮元,珈琮元恰好也低头看他,两人的目光不经意的交汇在一处,竟然不约而同的都触电般的迅速移开了。 “噗……”,涂山氏忍不住笑出了声,“沧海桑田,二位的感情却还如初,真是难得”。 “好啦,你们能不能先将我从这个鬼地方先放出去再亲热”?涂山氏九条尾巴一起拍了拍,显得期待又激动。 涂山氏两只前爪撑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在这里真的快憋疯了”。 珈琮元稳了稳心神,揽着珈泽婴的手臂紧了紧,低声道:“泽婴,凤凰明王和高阳君的事……我们……回头再说”。 珈泽婴恍惚片刻,木然的点了点头。 “请问我们该如何做才能将你发出来”?珈琮元放开珈泽婴,走到那只硕大的九尾狐身边,摸了摸锁着她铁链。 “斩妖台当年是你和高阳君所建,锁阵的术法和咒术世间再无第三人知晓”。涂山氏说着苦笑了一下,“高阳君看样子已经是转生成功,怕是不记得了。明王大人你的失忆也还没完全恢复吗”? 珈琮元站在九尾狐旁显的有些渺小,他低头垂眸思索了很久。 珈泽婴站在斩妖台的石碑旁也驻足了良久,他伸出手抚摸着那石碑,却惊讶的发现他手指触及的地方都会显示一圈圈的金色暗纹。珈泽婴思考了片刻,转头对珈琮元喊道:“兄长,阵法关卡啃可能在这里”。 珈琮元闻声朝着珈泽婴走过去,他放下手中的锁链,哗啦作响。 “泽婴,你发现了什么”?珈琮元凑过去问到。 “兄长你看”,珈泽婴将自己的手按在石碑上的几处,给他看显出的暗纹。 “它对你的力量有感应”?珈琮元沉吟了片刻道:“我们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咒法和阵法,但是如果力量本源是你的话,或许可以试试强制用灵力解开”。 珈泽婴点了点头,“一会我将灵力灌进去试一试,兄长为我护法”。 说着珈泽婴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又道:“如果中途发生意外,造成溶洞坍塌的话,兄长一定要将阿政安全的带出去”。 珈琮元抬起眼眸,严肃的看着珈泽婴,“不会发生意外”。 珈泽婴不再多言,他召出同心剑将周身灵力灌入,狠狠的插入这石碑之中。 刹那间石碑内部发出嗡嗡巨响,片刻口整个石碑从剑身周围开始爬满了细纹。珈泽婴的衣摆和发丝被汹涌翻腾的灵力罡风阵起,他神情肃杀,宛如神邸。 珈泽婴面容有些苍白,他将手中的同心剑又刺的更深了几分,势大力沉的吼了一声:“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破……”。 第274章 不敢 巨大的黑色石碑应声而碎,伴随着那声轰隆巨响,一圈圈无形的涟漪震荡开来,波及了整个溶洞。 瞬间珈琮元被罡风刮的睁不开眼,他竭力稳住身形朝珈泽婴的方向探出了手臂。 哗啦哗啦的锁链断开之声不绝于耳,涂山氏那穿骨锁魂的束缚全部依次解开。她欣喜的张开了九条巨大的尾巴,每一根毛发都完全的舒展开来。 珈泽婴已经昏迷,落入了珈琮元的臂弯中。珈琮元紧张至极的探查了珈泽婴的脉搏,发现对方只是一时灵力耗尽脱力昏迷后,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珈琮元一手抱住珈泽婴,另一只手摁在对方的后背上,缓缓的给他输送灵力。 “我终于……解脱了……”。锁链中央的地方闪过一道耀眼的白光,而后原来九尾狐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位倾国倾城的女人。若珈泽婴没有昏迷,那他便会发现这位少昊侧妃涂山氏在三千多年后,样貌依然没有一丝变化。 “明王大人,高阳君”。涂山氏缓缓的跪在地上,喜极而涕道:“重生大恩,没齿难忘”。 此刻,气喘吁吁的刘政刚跑出甬道,来到了溶洞的口头。 他看着抱着昏迷珈泽婴的珈琮元,还有在他们身后对着他们跪地谢恩,欣喜哭泣的涂山氏。如泥塑木雕,一动不动。 涂山氏对着师尊和横霜君说什么?明王大人和高阳君?高阳君?师尊怎么会是……高阳君? 刘政强迫自己的脑袋清明一些,他想起带他们出尘缘井的那条上古神龙。它是师尊和自己十指相扣用灵力传音召唤出来的,它当时对着他们二人说了什么来着? 对了,它说:“高阳君,你如今这样子,我一时没认出来”。” 只是他和师尊都先入为主的认为,神龙是误以为有着人皇血脉的自己是高阳君。 所以…… 其实神龙没有误会,他们上古神邸之间,根本不会认错。只是他唤的高阳君……并不是自己。 而是……珈泽婴…… 刘政此刻再看抱着珈泽婴的珈琮元,只觉得全身僵硬手脚冰凉,血液仿佛都冻住了。 高阳君和凤凰明王的一幕幕往事,不受控制的在他脑中回忆。那些他们二人过往,仿佛一记记的重锤,狠狠的砸在他的心上,将他的心肺砸的炸裂,快要无法呼吸了。 可是……他们是亲兄弟啊…… 刘政在心中安慰着,随即他又自嘲的笑道,师尊那样随性的人,若是真的情之所至,亲兄弟又如何? 自己和他均是男子,还是师徒的名分,更是被他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这样的离经叛道,有悖伦常,师尊却从未在意过。 涂山氏猛然看到突然出现的刘政先是一惊,而后脸色古怪至极的呆在了那里。许久后她缓缓低下了头,让人再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随着珈琮元持续不断的给珈泽婴输入灵力,珈泽婴脸上的血色渐渐回归。他幽幽的转醒,微微睁开了眼眸。 珈泽婴迷迷糊糊的看着刘政的身影,微微一笑,轻轻的喊了一句:“阿政”。 刘政被他那句叫声如梦初醒,他深呼吸了几口,艰难的挪动步伐走到两人面前。 珈琮元还保持着那个抱着珈泽婴的姿势,珈泽婴靠在他的怀里,显得十分和谐和理所当然。仿佛从天地初开,混沌朦胧的时候开始,他们两人就该是这样的。 刘政在离珈泽婴十步远的地方顿住了脚步,他对着珈泽婴拱手弯腰,恭敬至极的行了一礼:“轩辕氏刘政,拜见先祖神邸……颛顼帝”。 尽管已经在竭力的控制自己,可是刘政的声音忍不住的在打颤。 最后“颛顼帝”三个字仿佛是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和力气。刘政说完就感觉整个人快站不住了,胸口也闷的发疼。 珈泽婴瞳孔地震,脸上已无一丝人色,他嘴唇颤抖,几度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珈泽婴挣扎着想起身,可脱力之下他用不上力气,胳膊撑起片刻便又摔在珈琮元怀中。 珈琮元惯来风淡云轻的脸上也有了着急窘迫的神色,他一面扶着珈泽婴一面对刘政解释道:“阿政,你不要这样”。 珈琮元想过来拉刘政,可是怀里的珈泽婴他稍一松手就会摔倒。他只能伸长了脖颈恳求的看向刘政,“凤凰明王和颛顼帝的事,典籍记载未必完全属实。况且……”。 珈琮元还没说话只觉得怀中之人往下一沉,原来珈泽婴急于起身,竟又是强撑不起再次栽倒下来。 珈琮元情急之下只得低下头双手将珈泽婴捞起来,继而立马接着说道:“况且上古已过几千年,很多事情传到如今必定有很多后世牵强附会,添油加醋之处。凤凰明王和颛顼帝未必就是世人以为的那种关系”。 刘政在大袖中死死的攥住拳,一言不发的低着头。 凤凰明王和颛顼帝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没有牵强附会,添油加醋,他和珈泽婴是最清楚不过了。 “不过只是听到“高阳君”三个字,阿政你就连师尊都不肯都再叫了吗”?珈泽婴终于强撑着倚着珈琮元站了起来,他看着低头垂首恭敬疏离的刘政,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了。 刘政的头垂的更低了,他的声音抖的不像话:“颛顼帝乃上古中央天帝,刘政不敢……不敢……不敢攀……”。 “颛顼帝你就不敢要了是吗”?珈泽婴怒极反笑,绝美的面庞上却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他稳住摇晃的身形,踉跄着朝刘政一步步逼近。 “玄门第一的承影仙君,你敢的很”。珈泽婴越走越近,也越笑越冷。“怎么上古之帝,你却不敢了”? “你和颛顼帝都是人族至尊,人皇血脉,黄帝后裔。阿政,你不敢什么”? 珈泽婴踉跄的脚步伴随着他粗重的喘息声,逼向刘政越来越近。刘政下意识的低着头后退了两步,胳膊却被人猛然拽住,他本能的抬起头,珈泽婴怒气冲冲的面容已然近在咫尺。 第275章 你应该这样对我,才对 刘政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他的嗓子眼被堵了个严严实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红着眼圈让眼泪弥漫开来。 珈泽婴见他那副模样,又是恼火又是心疼。他这硬撑着被掏空灵力的身体走过来本就是强弩之末之态,现在急火攻心之下更是突然嘴中腥甜之感翻涌,竟是“哇”的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 “师尊”,刘政身体的反应快过了脑子,他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珈泽婴,两人一起跌坐在地上。 珈泽婴芽黄色的前襟衣衫被呕出的那口血打湿,显得格外刺眼。刘政的脸颊蹭在上面,沾染了些许在脸上,和他原本满脸的泪痕交织在一起,显得凄凉无比。 珈泽婴费力的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上刘政的脸颊,将他将脸上的血渍擦掉。刘政在姑射山从小被养的十分好,皮肤光洁无暇,配着他舒朗英俊的五官,哪怕不说话也不动就那么站在那里,也如同蓝田那生烟的暖玉。 珈泽婴眼神幽怨,声音也在发抖:“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珈泽婴的双眼牢牢盯着刘政,唯恐错过他一丝神情变换,在鲜红血液的衬托下,显得他的面容益发苍白。 刘政红着眼抱着珈泽婴,心中绞痛万分。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从少年时代开始一直未曾落幕的心动,是那些懵懂的岁月里不能宣之于口的暗恋,是后来经历了种种猜忌、伤害、陪伴和牺牲后酸涩又甜蜜的心上人。 这个人原本是他的啊。 是他的唯一,他的一切。 “师尊……师尊……”,刘政抱着珈泽婴将头埋在对方的颈窝里,忍不住哭出了声。 珈泽婴没有任何反应,因为灵力耗尽后又大悲大急的承影仙君,又昏迷了过去。 涂山氏不知何时走到了珈琮元旁边,神色复杂的看着抱着珈泽婴的刘政,又偏了偏头,偷偷看了一眼珈琮元。 “明王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你和高阳君怎么……”?涂山氏疑惑的问道。她指了指刘政,再次问珈琮元:“此人又是何人”? 珈琮元深深呼了几次,对涂山氏解释道:“他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那人是他的心爱之人”。 涂山氏听到“一母同胞”四字后震惊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神情古怪极了,“你……你也转生了?” “你们还转生成了亲兄弟”? “我见你相貌没有丝毫变化,还以为明王大人是避世而居,一直在某处等待高阳君转生归来呢。” 涂山氏来回踱步,目光在珈琮元和珈泽婴身上来回扫了几眼,喃喃的自言自语道:“是了,开创转生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定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的。所以……” 涂山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你也转生了,你们……一起转生回来了……”。 珈琮元眉头紧锁,对着涂山氏也对着自己说:“投胎转世之后便是新的一切了,前尘往事早已散于黄泉,前世种种也和今世再无半点瓜葛”。 “那是凡人”,涂山氏笑的越来越意味深长,她的笑容之下似乎掩盖了一层莫名的快意。 “神邸是没有投胎的,更不是转世”。涂山氏转过头,细长的眸子盯着抱着珈泽婴的刘政。 “神邸那是神魂转生”,涂山氏低下头玩把着自己殷红的指甲,“神邸转生后,等待血脉苏醒,神力继承,记忆恢复。之后,便能众神归位”。 涂山氏又在珈琮元、珈泽婴、刘政三人身上来回扫视了数眼。低不可闻的说了句:“有趣”。 “那个人若是知道这般有趣的局面……”,涂山氏神思不定,又瞥了刘政一眼,“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中途出了什么岔子”? “你就这么胆小,这么怯弱”?被刘正灌入灵力后,幽幽转醒的珈泽婴发颤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拽着刘政的领口,关节用力的有些发白,“如今只是才这样而已,你就不敢要我了”? 刘政紧紧的抱着珈泽婴的腰,几乎要把对方嵌进身体里。他牙关咬的死紧,甚至发出了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此时整个溶洞中的气氛,寂静到可怕。 珈琮元几度想开口,可如今自己的身份说什么都不会显得尴尬。他脸色难看站在那里,神色有些焦虑。 “你休想……”。迟迟等不到刘政回应的珈泽婴低吼了一声,他双手都已经拽住刘政的衣领,恨不得将人拎起来好好打一顿。 “你休想就这样不要我”,珈泽婴磨牙凿齿,几乎要将脸贴在刘政的脸上,“你休想……”。 “你……你应该……”珈泽婴挣扎着想要起身,他脚下打滑着站立不稳,气息也紊乱的厉害。 珈泽婴费力的扣住刘政的双肩,目光灼灼的几乎要将刘政烫出两个窟窿来。 “你应该不管我是谁,不管还有谁,都绝对不放手”。 “你应该让我除了和你在一起,一无所有,无处可去。将我关起来,锁在身边,天天和我寸步不离。让我哪里也去不了,什么旁的人都见不成”。 “你应该和我一起焚香抚琴,听雨拾花,品茗观云,酌酒侯月”。 “只有我和你,如此,千千万万年”。 珈泽婴的声音越说越轻,温柔的仿佛将天上最软的云朵塞了进来,他眼角挂泪,嘴角却已含笑。 “阿政”,珈泽婴将额头抵在刘政的额头上,轻轻呢喃:“你应该这样对我,才对”。 刘政抬起眸子,他眼中已经爬满了血丝,红的几乎要滴血了。珈泽婴的眉心爬上了几缕金色丝线,刘政知道自己的眉心想必也是一样的。因为那是他们情丝,是当年师尊为自己种下的痴情咒。 “师尊”,刘政一手紧紧摁住珈泽婴的后脑降他拥入怀中,一手攀着珈泽婴的肩膀死死摁住他的肩头。温热的眼泪顺着两人的脸颊流淌下来,已分不清哪滴是谁的泪水。 “即使比他,比他们都迟到了三千多年。可我……我不想认……你如今实实在在的,是我的……只是我的……”。 刘政说完用力的吻了吻珈泽婴的鬓角,灼热的气息打在珈泽婴的耳畔:“桑榆非晚,柠月如风”。 第276章 从来都不会有爱恨一笔勾销 刘政闭了闭眼,用颤抖的手将颤抖的珈泽婴搂的更加紧。 “凤凰明王也好,少昊天帝也罢”。刘政继续亲吻着珈泽婴的青丝,“只要我还拿得动剑,还剩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将你让给他们任何人”。 珈泽婴的眼中腾起一股火焰,他反手搂着刘政的腰,声音暗哑:“”我见众生皆草木,唯有见君现青山”。 “阿政,大乘玄论你修的太不到家,我要罚你”。珈泽婴带着欣喜的哭腔,将头埋在了刘政的颈窝。 珈琮元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两人身边,他蹲下来拍了拍珈泽婴的肩膀,赤诚赤挚,坦荡如砥的对着珈泽婴道:“渡尽劫波成兄弟,为结人间未了因”。 刘政扶着珈泽婴慢慢站了起来,珈泽婴含泪看着从未出生起,就疼爱保护自己的兄长,心中百感交集的厉害,鼻头也是一酸。 片刻后珈泽婴展颜,神色自然大气的对着珈琮元伸了一只手过去,“常棣之华,鄂不韡韡。” 珈琮元也笑着抬起手臂,与珈泽婴击掌后牢牢握住,“兄弟既翕,和乐且湛”。 涂山氏看着又变的温情脉脉,其乐融融的三人,忍不住咧开嘴角,又笑了。 “这里的事情已了,我们早日回去吧”。珈琮元将珈泽婴脸上的揉乱的碎发抚在他耳后,又转过头对刘政笑着:“你们离开家太久了,母亲很想念你们”。 珈泽婴和刘政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不论三人此刻心中波澜如何,面上却已都是一副浑不在意的云淡风轻了。 “大后娘娘”,珈泽婴突然想起来,这里还有一只被他们遗忘了很久的上古九尾狐,他走了过去对着九尾狐神彬彬有礼道:“如今封印已除,天高水阔,你们九尾狐一族都不必再有任何枷锁了。你们可以去任何你们想去的地方,见想见的人,做想做的事”。 涂山氏捂嘴轻笑:“如今在这世上,我恐怕只有高阳君你一个故人了”。 “在下姑射山珈泽婴,并非大后娘娘你的故人”。珈泽婴神情肃穆无比,语气也没有丝毫的玩笑意味。 涂山氏盯着珈泽婴的眼睛看了很久,珈泽婴的目光也毫不闪避的回视了回去。两人几乎是对峙一般僵持了许久,涂山氏幽幽的叹息了一声:“我想去江南的会稽看看,禹葬在那里”。 “这么久了,我都没能去看看他”。涂山氏哀伤的笑着,似乎又回忆起了千年前的那些爱恨纠缠。 “高阳君,你知道启儿他后来……葬在了何处吗”?涂山氏的表情更加哀伤了,一个被自己孩子拖上斩妖台的母亲,随后又无望的在暗无天日的山洞中被封印几千年。 她到底是爱自己的孩子多一点,还是恨自己的孩子多一点,恐怕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吧? 她只是想在几千年后,再去看一眼那个伤透了她心的孩子,爱也好,恨也好,他永远都是她的孩子。 “启帝他得到天下后放弃了阳翟,西迁到大夏,建都安邑。最终病死,葬于安邑附近”。珈泽婴将典籍中记载的关于启帝安葬之地的描述,告诉了涂山氏,他说的四平八稳,不带任何主观情绪。 涂山氏垂泪点着头,“谢高阳君告知”。 珈泽婴见涂山氏总唤他“高阳君”,哪怕自己那般严肃认真的划清界限之后依然如此,心中隐隐不悦,便不再想多说下去。 刘政此刻想起了蕊姬和轩辕淼,于是他走上前对着涂山氏行了一礼:“大后娘娘,今日晚辈想找您讨个人情”。 涂山氏拭了拭眼角的泪,“高阳君和明王大人于我有如此大恩,你且但说无妨”。 刘政又听得别人唤珈泽婴和珈琮元为高阳君和凤凰明王,眉心不自觉的蹙了一下。他很快调整好情绪,恭敬的说道:“您和大禹之间爱恨已消散数千年,日后若九尾狐一族有人和轩辕氏两情相悦,还望大后娘娘看在今日之事的份上,能够网开一面”。 涂山氏这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到刘政,也是刘政第一次和她说话。她似乎呆傻了一样楞楞的看着刘政,没有任何反应。 “大后娘娘”,刘政被涂山氏沉默着盯的古怪之感遍布全身,他忍不住再次出声提醒了一下对方。 涂山氏这才被猛然惊醒一般的收回了那不礼貌的目光,有些茫然的问道:“你刚说什么”? 刘政哑然,心中暗道:难道这涂山氏是好奇自己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从凤凰明王身边夺走了高阳君的心?所以才那样探究的盯着自己看着,以至于都看入了神。 刘政无奈,只得再次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希望可以为轩辕淼和蕊姬以后留一线生机。 涂山氏听完后笑意深浓,她直直的看着刘政的后方,玩味的重复了那句:“九尾狐一族有人和轩辕氏两情相悦”? 众人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妲己和蕊姬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洞口。听到涂山氏那句似问非问的话,二人各有所思的低着头都不说话,更不敢抬头。 片刻后不知道涂山氏想到了,她竟然噗嗤一笑。 “轩辕氏的男子阿,确实是……”,涂山氏欲言又止,又对着刘政和珈泽婴来回打量了一番。 “轩辕氏的男子,一直都比我们狐族更能魅惑人心”。涂山氏歪着脑袋,仿佛又陷入了什么回忆中。 “哪怕明明知道他是个负心薄幸之人,明明亲眼看到过他如何残忍的对待痴心自己的人,更明明清楚的明白他有别的人”。涂山氏自嘲的摇了摇头,“却还是忍不住,忘不了”。 “我们狐族有恩必还,有仇必报”。涂山氏将目光从刘政的脸上移到珈泽婴的脸上,她眼角弯弯,嘴角含笑道:“高阳君,是你曾对我说过,从来都不会有爱恨一笔勾销”。 第277章 不对劲 珈泽婴脸色一沉,这位涂山氏今日给她的感觉和曾经在洛子真的生魂记忆中看到的,和在少昊的记忆中看到的,似乎都有很大的不一样。 不知道是因为狐狸形态和人形态的差异,还是对方那意味深长的笑意下若隐若现的刻毒。亦或者,是她总是有意无意的把“高阳君”挂在嘴上,仿佛要时时刻刻提醒他们一般。 是几千年囚禁岁月的沧桑了她?还是和大禹、启帝两位轩辕氏男子之间的爱恨纠葛改变了她? 人身的涂山氏依然有着美丽妖娆,魅惑众生的样貌。可偏偏那媚眼如丝,笑颜如花中,珈泽婴总隐隐约约的看到三份刻毒和怨气。 尤其当阿政出现之后,涂山氏的一颦一笑,仿佛都带着丝丝刻毒。 如果是因为大禹和启帝的原因怨恨轩辕氏的话,那应该更恨自己这位颛顼帝才对。 珈泽婴稳了稳心绪,如今顶要紧的事就是安抚稳住他的阿政,涂山氏这样不重要的人,不值得枉费心神。 珈泽婴看着刘政又惨白下去的脸,怒火莫名的又涌了几分,他搂住刘政的肩膀往自己怀中带了带,对着涂山氏冷笑道:“高阳君和大后娘娘说过什么,晚辈们自然是不知道的”。 珈泽婴说着用下巴蹭了蹭刘政的发顶,低头看着怀里的刘政眼神温柔,“我的阿政呐,就是喜欢瞎操心”。 涂山氏眯了眯眼,笑意不减。 珈琮元也敏锐的感觉到涂山氏的不对劲,以及珈泽婴对她莫名的敌意。他不愿胞弟得罪这位上古大神的九尾狐,于是轻咳一声打着圆场:“泽婴,我们尽快回去吧,宗门还有事务需要你去处理呢”。 说罢珈琮元回头对着涂山氏行了一礼:“大后娘娘,晚辈们告辞了,后会有期”。 涂山氏颔首不语,只是保持着那微笑看着他们三人。 珈泽婴率先带着刘政转身离开,毫不拖泥带水。珈琮元看着珈泽婴这近乎无礼的行为,无奈的苦笑。他跟着珈泽婴往外走着,回头又对涂山氏抱歉的行了一礼。 “明王大人”,在三人行至洞口的时候,涂山氏叫住了珈琮元,珈琮元脚步一顿疑惑的回头。 “那间当年你和高阳君所住的木屋,能否撤掉结界,让我的孩子们可以暂居”?涂山氏站姿妖娆,语气轻快,仿佛找老友讨要一个不甚重要的小物件。 闻言珈琮元终于恢复了那惯来清冷的横霜君,他站立不动微微侧着头,丹凤眼吊起眼尾,冷冽疏离的斜着眼眸看着涂山氏。 涂山氏被这个睥睨的眼神看的一个激灵,不自觉的瞳孔颤了一下。 “凤凰明王神通盖世,我等后辈无能为力,请大后娘娘见谅”。说罢,珈琮元再次行礼,可腰却没有压的那么低了,接着便头也不回的和珈泽婴刘政一起走了。 三人进入甬道,蕊姬在后面低低唤了声:“光武君”。 刘政回头只见蕊姬面有愧色的站在那里绞着手指,他笑着点了点头便继续离开了。 直到刘政三人的身影完全隐没在暗黑的甬道中,蕊姬还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妲己走到她身边,撞了撞她的肩膀挑眉问道:“是你让他跟姑姑说的”? 蕊姬摇了摇头,“是光武君宅心仁厚”。妲己和蕊姬一起面对着空荡荡的甬道,若有所思。 当初凤凰明王问他“你就没有想过纣王是真心爱你吗”?这句话犹如烙铁一般印在了他的心上,那之后多少次午夜梦回,他总是不自觉的想起来那个人。 那些被时光掩埋了千年的过往,那些他自己都已经忘记了的曾经,原来从未忘记。尘封的记忆就像蓄满的水坝,封的越久,蓄的水越高。一旦开闸,崩腾而出的冲击会让人无可抵挡。 纣王帝辛,荒淫无道,暴戾恣睢。宠幸祸国妖妃妲己,残害忠良、杀妻灭子、沉湎酒色、穷兵黩武、重刑厚敛、拒谏饰非。终致众叛亲离、身死国灭,终结了成汤六百年江山,也断绝了人皇血脉。 自从再无人地人三皇,人间帝王再无可以和天地二主并驾齐驱的力量,降为天子。 人族帝王再也不能上御神,下驱鬼,震慑妖魔。 那个永远在刀笔青史上留下污名的亡国之君,那个永远被钉在人族耻辱柱上的帝王,那个被后世文人政客口诛笔伐鞭挞千百年的昏君暴君典型。 妲己闭上眼,心中默念:阿辛……阿辛…… 当年暴露男子之身的妲己以为会引来君王的雷霆之怒,可是纣王却是深情款款的对着他说:“我的先祖,我们人族的唯一一位中央天帝——颛顼帝,他的结发之人也是男子,凤凰明王大人。” 颛顼帝和凤凰明王…… 妲己呆滞的看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当蕊姬和妲己两只九尾狐还在甬道中暗自神伤的时候,珈琮元和珈泽婴、刘政三人已经回到了栒状山的那木屋中。 此刻已是朗月高照,星疏风清。 “这涂山氏,不对劲”。这是珈泽婴进院后,回头对珈琮元说的第一句话。 珈琮元赞同的点着头,“确实透着古怪和恶意”。 “上次她见你单独一人时,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所以,今日是因为我”?珈泽婴不确定的推测道。 珈琮元看着院中那株被天雷烧毁的桃花树发呆,半晌后他摩挲着焦黑的半截树干,呢喃道:“这木屋的结界,当初……子真是怎么进来的”? 珈泽婴原本在珈琮元身边和他并肩而战,听闻此言瞳孔猛然紧缩转头看向刘政。 那阿政,又是怎么进来的? 如果自己才是高阳君,那阿政是怎么无视这结界走进来的? 难道阿政他……? 不对,不对。洛子真当初也进来了,洛子真修为低下,更无上古血脉,甚至在遇到珈琮元之前自行就这么闲庭信步的走了进来。 是哪里被他们忽略了吗?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关键点他们没抓住吗? 第278章 追魂探灵 还是说……这结界原本对人族就是无效的?只是为了挡住这栒状山的妖族和野兽? 典籍史书上从未记载过颛顼帝和凤凰明王曾来过栒状山,更没有只言片语描述过他们竟然还在这里居住过。当初荡涤天下,万物主宰的两位,到底为了什么掩人耳目的一起来到了这东海之外又三百里的孤岛栒状山? 珈泽婴越想越觉得迷雾重重,处处不对劲,哪里都透着迷。 “泽婴,你觉得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吗”?珈琮元环伺了这座简单的木屋一圈,也是满脸疑惑。 珈泽婴摇头:“不知”。继而又问了句:“兄长,我们即可启程吗”? 珈琮元还未答话刘政突然冷不丁的开了口:“横霜君觉得呢”? “大后娘娘说这是高阳君和凤凰明王所建,可是这里为什么只有凤凰明王的生活痕迹”? “除非……”,刘政摸了摸鼻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除非是颛顼帝大限将至,凤凰明王带他来此隐居,准备埋骨之地”。 “颛顼帝神陨后,凤凰明王一个人在这里守丧了很久,所以这里只有凤凰明王的生活痕迹”。 “师尊”,刘政的声音带着些许欣喜,“也许我们要找的颛顼帝之陵就在这里”。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鲋山之阳”! 珈泽婴眼神微变,当初在尘缘井答应了常曦大神出来为她寻找少昊的下落。当初阿政就说要去颛顼帝的陵墓中去寻找线索,他推测颛顼帝的陵墓要么是空的,要么是安眠着两个人。 可是颛顼帝的陵寝是上古的一个谜团之一,只有是似而非的“鲋山之阳”的记录,但是具体在什么位置,无人知晓。 颛顼帝是上古大圣中极为特殊的一位,他明明出生人族,可幼年时却被少昊天帝抚养长大,长于神界。而后又凭一己之力绝地天通,彻底覆灭了神族对人族的统治,更是将一直压迫屠杀人族数千万年的巫妖二族几乎赶尽杀绝。 颛顼帝是人族唯一的一位中央天帝,在珈泽婴和刘政看到少昊的记忆之前,世人无人知道为何当初满天诸神会对一个人族称“天帝”毫无异议。 他还是唯一一个有死而复生记载的人族大圣,所以他的最终陵墓便更加扑朔迷离了起来。 珈泽婴抬头看向珈琮元,几百年的默契让二人无需任何言语便心有灵犀。 珈泽婴刚拔出灵犀剑,珈琮元便已经在结法阵了。刘政看着地面上一圈圈闪耀的金色符咒当即也明白了过来,他们要追魂探灵。 耀阳的银白色光晕笼罩在珈泽婴周身,那些原本在地上闪耀的咒符已经慢慢的渗透入地下。珈泽婴将同心剑插入地下,珈琮元胸前所结的寻魂印也恰好在此时完成,他将寻魂印推入珈泽婴的剑气中,刹那剑地面横刮起一阵罡风。 “筝横为乐,立地成兵,滚滚阴兵,探幽寻魂”。珈泽婴神情凌冽,同心剑剑身同体如同淬了闪电,劈啪作响的将所有的咒术引入地下。 整个地底仿佛突然间都有了活物一般在涌动,似乎有千军万马在地下深处行军,轰隆轰隆的整齐踏步声直达人的心底。 刘政骇然,他从未见过珈泽婴使用鬼道之术,更不知道原来横霜君也是鬼道高手。玄门众人若是知道,姑射山的一门双化神不仅神通了得,更是鬼道圣手,怕是更会惶惶不可终日吧。 珈泽婴从未传过刘政任何鬼道术法,刘政最初以为是师尊觉得自己年纪尚小,担心修习鬼道会损害他的神智。后来渐渐的开始怀疑,是不是师尊觉得自己资质太差,根本不可能双道同修? 刘政抬起头看着月光下并肩而立的珈琮元和珈泽婴,不自觉有些恍惚。 玄门双璧啊…… 这两人无论容貌气度,还是修为剑技,无一处不是出类拔萃,无一点不完美。 真的就像是……一对璧人。 几千年前,和颛顼帝携手并进,开创人族天下的凤凰明王。他们二人,应该也是这样的吧。 刘政的鼻子有些发酸,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和下定的决心,似乎摇摇欲坠的像个笑话。 东南方向的不远处地面突然炸开一道地缝,一缕蓝色的极光渗了出来。 珈泽婴和珈琮元心有所感,两人对视了一眼,一起朝着那个方向飞驰了过去。 刘政跟在后面看见两人跳入了地缝中,犹豫了片刻还是在地面上等待,万一有什么危险,也还有个接应。 刘政蹲在地缝旁,不自觉的又自嘲一笑。当今如果真的还有承影君和横霜君联手还不敌的力量,那自己的修为恐怕更是螳臂挡车了。 一炷香的时间后,珈泽婴率先跃出地缝,他神色有些古怪,闷不做声的拉着刘政低头往小屋走去。 珈琮元跟在后面,怀中用外袍包裹着什么,也是低头不语神色匆匆。 当三人回到木屋的书房后,刘政才得以看到珈琮元怀中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是什么。 那竟然是一颗人头大小的夜明珠。 不,应该说,那是一颗用夜明珠雕刻的头颅,五官精细,连发丝都栩栩如生。 当刘政走近看清那夜明珠莹光下的面容时,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临泉海神”? 珈琮元诧异的问道:“阿政你也认识临泉海神”? 刘政看向珈泽婴,只见珈泽婴阴沉着脸不说话。一时间刘政没了主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敷衍的点了下头。 珈琮元想着珈泽婴刚刚地下看到这颗夜明珠头颅的时候,也是脱口惊呼了:“临泉海神”。不过他没想到,阿政竟然也认识这位上古的海神大人。 珈琮元自认博览群书,熟读典籍,对于这位临泉海神的了解也仅仅也只限于:临泉海神,乃上古海神,鲛人之祖,传闻其可呼风唤雨,倾波涛万里。其兄奈良海神皆为七海之神,临泉和奈良乃天生地养,造化钟秀孕育出的一对兄弟。 第279章 你在躲我 “这……这到底是用夜明珠刻的头颅雕像?还是临泉海神的头颅,本就是一颗夜明珠”?刘政看着那莹白润泽的头颅,美丽圣洁中透着丝丝诡异。 “亚特兰既能洒泪成珠,临泉海神作为海族之神,鲛人之族,整个头颅是个浑然天成夜明珠也不足为奇”。 珈泽婴坐在靠椅上,缓缓的靠在椅背上,指了指夜明珠头颅:“这个,并没有任何神魂。我们感应到的是凤凰明王的灵力,所以可以推断,可能是凤凰明王安葬并且超度了临泉海神”。 珈泽婴说到此处眼神突然冷了几分,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互相摩挲了几下,继续道:“还有可能就是……凤凰明王他……杀了临泉海神”。 “我觉得凤凰明王是不会杀了临泉海神的”,刘政想起看到过这两人在一起的情景,摇头否认。 珈泽婴听罢便没有再多说什么,懒洋洋靠在躺椅上一前一后的摇晃着,这已几千年前的木制的家具被他折腾,竟也只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并无任何异样。 “海神之事还是需要找海王陛下才能了解的更为详细准确”,一直没有开口的珈琮元盯着那颗夜明珠头蹙着眉,“况且于情于理,这海族之神,鲛人先祖的神体,也该归还给海族”。 珈泽婴扭头看向窗外的海平面,一轮新月挂在天边,在平静幽黑的海面上投射出一弯明亮的影子。 珈泽婴喃喃自语道:“我也的确很久,没有见过亚特兰了”。 珈泽婴从吱呀作响摇摇晃晃的靠椅上站起身,眉眼带笑的看着刘政道:“也不知道她和敖斐生了娃娃没,生了几个了?” 珈泽婴今日先是几乎掏空灵力破开了斩妖台的封印,刚刚又将好不容易调息回来那么一点的灵力用来寻魂,实在是有些精疲力尽了。 于是三人商议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出发去碧云海。 因只有一间卧房,珈琮元主动提出自己晚上在书房歇息,让刘政和珈泽婴去睡卧房。 刘政和珈泽婴没有推让,点了点便离开了。两人在回去的路上互相沉默着,各怀心事。 到房间后刘政沉默的开始脱衣服,珈泽婴不明所以的抬眸看了他一眼,暗自嘀咕着:“怎么突然有了这个兴致,难道是占有欲爆发了想要证明什么”? 珈泽婴又无奈有好笑,虽然他现在累的感觉一根手指都不想抬,可如果阿政偏要要的话,他也只能咬咬牙了。 珈泽婴靠在床头整暇以待的看着慢条斯理脱衣服的刘政,在对方将上衣完全脱完后,他还很捧场的吹了一声口哨。 轻佻又暧昧。 可刘政没有再继续脱下去,他走向跟床相反的方向,那里有一个梳妆台。 刘政侧身对着梳妆台,盯着镜子中自己后背上那越发清晰的龙鳞胎记。 良久后,刘政低沉的声音响起:“师尊,我不信你没看出来不对劲”。 珈泽婴那些个缱绻的心思这会儿全都没了,他隐隐有着什么不祥的预感。 刘政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珈泽婴的沉默,他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肩头,试图想触摸那胎记,而后盯着镜子继续说:颛顼帝的人皇血脉传至第六世孙大禹的时候,就已经很稀薄了。你我也看到了当年大禹治水和夺天下,靠的并不是自身血脉的神力,也不是人间之力。 还有商纣王,通过妲己的反应来看,他似乎根本没有什么神力,更不能统御人间之力”。 刘政转过头看着珈泽婴,眼神晦暗不明,“如果师尊你才是高阳君转生的话,那为什么会是几千年后一个肉体凡胎后裔的我,继承了这么多的人皇之力?会长龙鳞?能驱使人间之力召四方守护之神”? “这不合理”,刘政朝着珈泽婴走了过来,他语气坚定,眼神探究。 “这很不合理,师尊”。 珈泽婴没有说话,他紧紧的抿着唇,长长的眼睫耷拉下来,遮盖住了所有眼神。他似乎很疲惫,就那样随意的靠在床头上,似乎下一个呼吸的片刻就就能睡着。 沉默许久后珈泽婴几乎脱力一般的说了一声:“阿政,我今天太累了”。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未知全貌,我心中虽然也有些疑惑,可是真的毫无头绪,也没有成熟的推测。我绝对没有故意隐瞒你什么,也没有刻意想欺骗你”。 珈泽婴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刘政,对着他伸出了手,柔声道:“阿政,你信我”。 刘政下意识的上前拉住了珈泽婴的手,眉头却是紧缩着不松。 珈泽婴借着姿势将刘政拉的更近了一些,攀上了他的肩膀对着他咬耳朵:“光武君一进门就将自己脱了个尽光,我还当是打算用美人计对我威逼利诱呢”。 刘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是赤膊的状态,确实有些不妥当。他微微挣脱想去套上里衣,可被珈泽婴摁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刘政抬起眼眸扫了珈泽婴一眼,只见珈泽婴眉眼全是笑,他将唇贴的离刘政的耳畔更近了一些。 “本君今日实在太累了,如果光武君想要,怕只能自力更生了,自个儿要出出力气了”。 珈泽婴说完对着刘政暧昧地眨了眨眼,纤长浓密的睫毛扫在刘政的耳后肌肤上,让人酥软又心痒。 “你想要我的男相呢?还是女相”?珈泽婴用脸颊轻轻蹭着刘政的颈窝,手也不老实的探上了他的胸膛。 珈泽婴正准备开启接下来无限春光的好时候了,可不想刘政却不轻不重的推开了他。 珈泽婴有些疑惑的看向刘政,却见对方已经脸色阴郁的离开了床边数步之远。 “你……不必故意如此”。刘政见珈泽婴看他便转过身,不和珈泽婴的视线交汇。 刘政一个净衣咒将自己穿的严丝合缝后,对着还靠在床头的珈泽婴说道:“师尊早些休息吧,我想出去走走,吹吹海风”。 “本君色衰爱弛了吗”?珈泽婴语气也不虞了起来,他眯着眼看着已经转身朝门口走去的刘政问道:“还是……你在躲我”? 第280章 你竟然疑心我和泽婴? 刘政脚步一顿,继而下意识的立马回答:“我没有躲你”。 说罢刘政推开门他出门的那一刻,他似对珈泽婴说,又似乎在对自己说:“我为什么要躲你”。 珈泽婴实在太累了,刘政刚走他那几乎快要透支灵力的身体,终于阖上了一直在打架的眼皮。珈泽婴就这样合衣靠在床头,沉沉的睡了过去。 刘政走出院子,“吱呀……”一声推开木门便走了出去。 在书房中的珈琮元听到动静,似乎想到什么,蹙着眉头继续埋首整理翻阅着书架上的古卷。 刘政走到了海边,漫无目的的沿着栒状山的沙滩走了很久很久了。腥咸的海风并没有将他吹的清醒半分,反而是让他的头越来越沉,越来越痛。 刘政甚至心里还是后悔,为什么还和师尊去尘缘井?如果没有去,如果没有看到那么多的往事,如果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还能只是珈泽婴和刘政,只是姑射山的一对有悖伦常却恩爱幸福的师徒。 刘政这一生虽然人生经历颇为曲折又波澜壮阔,可是感情这一栏却是单纯简单至极。 从小到大,他只喜欢过那一个人。在刘政的预想中,他一辈子也只会喜欢那一个人。 虽然他现在已经是百岁之人,其实认真的来说,刘政也许根本就不懂风月,也不会谈情说爱。他和珈泽婴似乎就是自然而然,然后就应该这样的天长地久。 海风裹挟着冷意和酸涩一起扑向刘政,他看着被浪花打湿的衣服下摆,离开了沙滩。 刘政朝着栒状山的后山方向走去,他准备在这山林看看,是否有什么奇花异草可以带走,以便以后不时之需。 当他绕了半座后山,正准备找个地方歇歇脚,抬头便看到不远处竟然有座凉亭。刘政想着这大概也是凤凰明王当年建的吧,便将之前采摘的花草放进芥子袋中,径直朝这凉亭走了过去。 可当他绕过最后两棵遮挡的树木,看清凉亭里情景的时候,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一动也无法再动了。 刘政楞楞的看着珈泽婴和珈琮元,师尊不是很累睡了吗?他们两个为什么后半夜一起出现在这样一个隐秘的凉亭中? 珈琮元看着气喘吁吁脸色有些苍白的刘政,走到他身边关心的问道:“阿政,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你们在做什么”?刘政的语气冰冷极了,他从未用过这样不敬的语气同横霜君说过话。 珈琮元微微讶异,但还是神情自然的回道:“我有些心绪不宁就来后山练剑,恰好碰到了泽婴竟然在这里饮酒,便就过来同他喝了几杯。 泽婴似乎心情很不好,加之今日灵力耗损严重,他一直低头灌闷酒,同我喝了不一会儿便醉了。” 刘政有些恍惚,他猝然抬头对着珈琮元继续问道:“你们……你们以前,也这样吗?” 珈琮元疑惑的挑眉。 刘政低下头,紧握的手掌已经微微有些发白,他嚅嗫着:“你们是不是经常这样?是不是背着我……你们两个……你们经常这样……是不是”? 珈琮元听的颠三倒四,他只觉得今晚的刘政十分反常,他习惯性的走到刘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似乎有些不对劲”。 刘政梦怔一般的盯着珈琮元,神情严肃又痛苦:“你又要抢走他吗”? 珈琮元愣住了,刹那间他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他偏过头看了一眼醉倒趴在石桌上的珈泽婴,眼神有一瞬间的受伤。 珈琮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带着情绪的问道:“阿政,你疑心我和泽婴?” 刘政沉默。 “你怎么会……疑心我和泽婴”?珈琮元看着刘政默认的反应,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憋火。 “我同泽婴,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你竟然……真的……疑心我和珈泽婴”。珈琮元落寞的叹息着,他闭上了眼睛,难过压垮了他向来温和的唇角,珈琮元终于没有再隐藏的住。 刘政缓缓的蹲在地上捂住了脸,呜咽了起来。从尘缘井回来之后,从看到前世的一切开始,他心中阴暗的那只野兽仿佛也苏醒了。它时时刻刻窥探着刘政,只等着有一丝间隙的时候,就会立马趁虚而入,占据刘政的心智。 刚刚明明珈琮元和珈泽婴并没有任何暧昧不妥的行为,如同这百年来在姑射山上相处时别无二致。可是他在这凉亭看到他们两个单独在一起的那一刻,就不自控的想到了曾经背着少昊私会过无数次的凤仪和乾荒。 脑中就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在叫嚣着:“他们就是这样,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当年,刚开始的时候,少昊也觉得没有什么,甚至他们自己也觉得没有什么。可是慢慢的,慢慢的,一切都会变了,他们是宿命的纠缠,他们注定还是会走到一起的。而你,不过是个可笑的旁观者,你只是个跟少昊一样,帮助他们相遇的工具而已”。 刘政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痛苦的对着珈琮元呢喃道:“我快要疯了,我真的要疯了”。 珈琮元见状,沉默了片刻还是走过去轻轻拍着珈泽婴的头,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你放松一点。你只是太紧张泽婴了,所以杯弓蛇影”。 珈琮元的手掌仿佛蕴含着什么安抚的力量,刘政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他声音哽咽:“横霜君,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也不想的”。 “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在尘缘井看到……看到你们的前世,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刘政如同小时候犯了错误一般抽泣着:“我真的不想的,我不想,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珈琮元眸中光芒一闪,他一把扣住刘政的肩头问道:“你说你在尘缘井里,看到了什么?” 第281章 你嫌我长的招摇? “我们在尘缘井看到了你们的前世,凤凰明王和高阳君,凤仪和乾荒”。刘政的声音有些发抖,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每看到珈琮元这张脸,就无法自抑的想到那些。 那些画面,还有那些声音,似乎都是直接钻到他脑中的。 珈琮元的身形微微一晃,他将刘政的肩膀提了起来不可置信的问道:“你刚刚说,凤凰明王名唤凤仪?” 史书典籍记载这位凤凰明王,向来只有尊号,对于他的名字却只字未提。所以世人从未有人知道,凤凰明王的名字。 凤仪……凤仪…… 珈琮元那本就因为饮酒而发昏的脑袋嗡嗡作响,那个之前总在他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声音,就是一直唤他:阿仪。 “阿仪……会成功的,高阳君很快就会回来了。如果……如果真的可以有转生,你下次爱的人,能不能是我?” “真希望……真希望……可以永远陪着你……”。 “阿仪,你可不要变了样子,我怕我会认不出来,找不到你。来世,我希望能早一点遇到你……”。 珈琮元脸色煞白,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下去了,命运给他和珈泽婴都开了一个无比荒诞的玩笑。 死寂的沉默了很久后,珈琮元脱力一般的靠在凉亭的柱子上,他有气无力的对着刘政开口:“你们……看到了什么”? “我们看到了……全部”,刘政痛苦的闭上双眼,用阖上的眼皮将汹涌的泪花全部挡住,不让它们宣泄出来。 “看到你们如何相识,怎样相处,何时相爱”。刘政的声音越说越苦涩,“然后你们怎么样谋划一切,欺骗少昊,绝地天通”。 黎明的海风格外的潮湿与阴冷,珈琮元觉得自己全身都冻住了。半晌后他看着熟睡的珈泽婴苍凉一笑,像对刘政说,也像是对自己说:“前尘往事不可追,我们都放下了”。 说罢珈琮元又从芥子袋中拿出一坛酒,仰头灌了下去,酒水泼洒出来淋湿了他整个胸口。 一口气将整坛酒一饮而尽之后,珈琮元反常的将酒坛用力砸向一旁的石头,砸的粉碎。 珈琮元转过身不再看刘政和珈泽婴,自顾自的转身而去,呢喃着:“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千年踪迹千年心”。 刘政看着珈琮元离去的背影,久久未曾回神。他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盖在珈泽婴身上,出神的坐在他旁边。 直到东方的天空启明星开始亮起,刘政才惊觉天已经快亮了。他的脑中一团乱麻,在寻找真相的途中,反而让一切更加复杂了起来。 就像是拉扯一团毛线,越扯越多,越扯越乱。越是用力的想拽到最后,越是纷乱如麻,最终作茧自缚一般将自己缠绕个结结实实。 珈泽婴在晨曦的微光中幽幽转醒,他张开眼眸适应着阳光和宿醉的带来的头痛之感。 “阿政……”,珈泽婴拍了拍脑袋看着坐在对面的人,迷迷糊糊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刘政抬眼看了珈泽婴一下,眼神有些怪异,他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刘政差一点就忍不住脱口而出那句:“我不应该在这里吗?你希望谁在这里?” 珈泽婴直起身子,舒展了一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刘政站在他身后,看着迎面朝阳而立的珈泽婴,日出轻柔的光将他的背影和轮廓都勾勒上了一层金边 。 刘政突然想起了高阳君出征前的那个清晨,他也是这样面对着旭日东升,没有回头问着身后的少昊:“你赐我高阳君的封号,是真心觉得我会是高高升起的太阳吗”? “师尊”,刘政低下头避开了有些刺眼的阳光,他的眼睛被灼的有点痛,不自觉的就湿润了眼眶。 “你说高阳君,到底有没有爱过少昊”? 珈泽婴背部僵住,他缓缓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我不知道”。 “阿政,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珈泽婴转过身走到刘政身边,将披自己身上的外袍退下来换给了刘政。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珈泽婴见刘政不接,苦笑着斗开衣服给刘政穿上,他拢了拢刘政的衣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点,“无论你是不是,都没有关系”。 “真的没有关系的”,珈泽婴抱住刘政的肩膀,“我们并未看到他们最终的结局,也许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 “这大千世界世间芸芸众生,谁不是投胎转世而来的?难道所有人都要为了前世种种而背负一生的枷锁吗”? 珈泽婴轻轻抚摸着刘政的背脊,“阿政,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你安心。痴情咒尚在你我体内安眠,它还不能证明我对你的心意吗?” 珈泽婴双手搭在刘政的双肩上,好笑的看着故意扭过头不看他的刘政。 “嘴巴可以骗人,身体可以骗人,咒术却不能违背心意,无法伪装”。 刘政转过头看着珈泽婴,目光痴迷又惶恐,他伸出一只手摩挲着珈泽婴的脸庞,低低叹息:“高阳君阿……高阳君……古帝高阳,绝地天通,天帝、凤凰皆雌伏。” “我昨夜看着你就在想,如果你这一世长的难看一点,资质平庸一些,会不会更好”? 珈泽婴握住刘政抚摸自己的那只手,拉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阿政这是嫌我长的太招摇了”?珈泽婴说完五官突然起了变化,眉眼鼻唇的肌肤下都开始涌动。不过片刻已然完全还款一副相貌,平庸又朴实,就是那种扔在人群中丝毫不起眼,让看过的人转头就遗忘的大众脸。 刘政怔怔的看着珈泽婴,而后嗤笑着摇摇头。 “美人在骨不在皮,承影仙君即使有日容颜尽毁也还是绝代风华。 珈泽婴挑眉看着刘政,伸出一只手指点在自己的唇角的右上方,“那这里再加一个痦子如何”? 说话间珈泽婴指尖触到的地方便长出了一个巨大的黑痣痦字。上面甚至还有一根黑色的长毛,显得滑稽可笑又刻薄讨厌。 刘政终是“噗嗤”一声破了功,他捋了捋那根黑痣上的长毛,笑出了声。 第282章 从栒状山到碧云海 珈泽婴和刘政回到木屋的时候,珈琮元正在小院子对着那棵被天雷击毁的桃花树结着法印。他神情柔和,眉目舒展,拈花指法不停变化,散发着盎然的绿色光芒。 那棵早已焦黑的桃花树桩也在枯死的树干上开始生长出新的枝丫,不一会儿便有嫩绿色的小新芽冒出尖尖。刘政看着这起死回生的桃花树,想到曾在这里用自己身体护住珈琮元抵挡天雷的洛子真,又不自觉的有些伤神。 珈琮元一个吐纳完毕,转头看向珈泽婴和刘政,刘政遥遥对着珈琮元行了一个礼,恭敬如常:“横霜君”。 珈琮元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一个字。两个人似乎突然就有了默契,都对昨晚发生的事情当做没发生过一样,不仅闭口不提,更是相处如往昔一般自然。 “兄长”,珈泽婴走到桃花树旁,抱着手臂看着它焕发新生的样子,“等洛小姐回来的时候,这里必定又会是桃花灼灼,一片烂漫盎然。” “子真,我怎么会将那些……都……忘了”。珈琮元轻轻抚摸着桃花树干,仿佛在和心上人低语:“情深恩重,是琮元……对你不起”。 “横霜君莫要难过,洛小姐通过尘缘井转世,不过黄泉不喝孟婆汤不下幽冥,一定会很快回来的”。刘政说的情意真切,有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三人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象征式的落了小院的门锁就准备出发去碧云海了。此处有凤凰明王和颛顼帝所下的结界,几千年来这阵法威慑丝毫不减,竟然让九尾狐一族不能靠近一步,想来一般的野兽妖魔也是更加无可奈何的了。 妲己远远的站在丛林的边缘,看着他们三人出来脸色一喜跑了过来。 “明王大人,高阳君”。妲己在离三人还有十步左右的时候,就停下脚步双膝跪下,“九尾狐一族永远感念两位的恩德。” 珈琮元和珈泽婴都面无表情,他们不愿意别人称呼自己为“明王大人”和“高阳君”,尤其是在刘政面前的时候。 妲己在怀中拿出一根古笛,双手捧至头顶,对着珈泽婴恭敬道:“我青丘一诺千金,此乃神狐骨笛,日后高阳君若有驱策便吹响此笛。九尾狐一族,莫有不从”。 妲己虽然言辞陈恳至极,可珈泽婴却是不接。他似笑非笑的审视着妲己,探究的问道:“你今日来,你姑姑知道吗”? 妲己摇摇头,“姑姑昨日待三位离开后,便急匆匆的离开了栒状山”。 “那你如此贸然的将青丘信物交于我们,便更是不妥了”。珈琮元声音清冷,昨日涂山氏的态度明显不对劲,开始还客气的几句,渐渐却根本没有感恩戴德的意思,只透着抑制不住的刻毒。 “高阳君”,妲己见珈泽婴等人已准备御剑,抬起头又大喊了一声。 三人这才发现妲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他握着古笛的手指有些发白,声音也有些发抖。 “妲己……妲己乃轩辕氏帝辛之妻”。 “妲己对帝辛……深恩负尽……心中……有愧……”。 妲己的头再次埋下,但是双手却捧着那古笛抬的更高了些。 珈泽婴眼神一动,眼中莫名多了一丝水汽和火气。他越过妲己身边并不看他,也没有任何拿古笛的打算。 珈泽婴召出同心剑,拉着刘政直接御剑而上,临走前只冷冷的丢了句:“帝辛虽自绝于天,毁坏其三正,乃亡国昏君。然,辛发妻乃姜氏。汝不过,妃妾尔……”。 妲己神情痛苦的抬起头,看着御剑升空的珈泽婴呜咽不止。 从栒状山到碧云海最快的方法便是直接越过整个东海,可凡人往往无法支撑这么长时间的海上航程。凡人若要从栒状山附近去碧云海都是要先回陆地,沿着海岸线的城镇一路往南,直到到达帝国最东南的徐闻县再乘船出海,去往碧云海。 珈泽婴一行人不需要如此迂回曲折,他们直接御剑在海上横穿东海。 那日,东海上的渔民们忽见白日飞星,还是齐齐的三颗飞星,拖着长长的耀眼的光晕尾巴,划过了东海的天空。 珈泽婴三人在天黑后踏月到达了碧云海,海国哨兵发现了波涛异常,连忙回去禀告了海王有强大的未知力量逼近。 当刘政第一个落在海国门外,准备按照礼数让人先去通报的时候,海国的王夫敖斐已经全副武装的带着海国军队蓄势待发了。 刘政刚落下见到眼前这阵仗也是有点懵,和海国军队对垒阵前还是当年他做皇帝的时候,来抓珈泽婴回去的事了。想到这里,刘政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当年他亲率六十万海军围剿碧云海三月,海族死伤惨重,这事他确实有些对不住亚特兰。 刘政摸了摸鼻子,想着这次如果有合适的机会应该好好跟亚特兰致个歉。 碧波万里的海面上传来一阵骚动,军队阵型往两边分拨开来。中间有一人骑着海马跃出,一马当关守在阵前,正是敖斐。 当敖斐看清来人是刘政之后,立马收敛了所有的杀气,他跳下海马摘掉头上的盔甲,大笑着朝着刘政走过来:“好久不见了,光武君”。 刘政莞尔,笑着问道:“你们碧云海就是这样招待朋友吗”? 敖斐爽朗大笑,“是我们的错,是我们的错,光武君莫怪”。 两人说话间珈泽婴和珈琮元也抵达海国,两人见到这番景象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珈琮元不由的懊恼自己路上满腹心思,竟然忘记先给海国通报一下,也忘了让泽婴先通知亚特兰他们要过来的消息。 海国不明所以只看到有大修为高手快速逼近,便一副如临大敌姿态,实在是啼笑皆非。 “承影君”。 “横霜君”。 敖斐看着空中飘然而至的两位仙君,温和的行着礼。 第283章 鲛人为爱变身 故友突然来访,敖斐十分开心。他一面将珈泽婴三人热情的请进海国,一面让人赶快去禀报海王陛下,姑射山的朋友们来了。 海国的水晶宫还是当年的摸样,不似人间建筑短短几十年便会被岁月侵蚀,落败腐朽。往往数十载后,凡间的一切都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让人再也看不出往日的模样。 珈泽婴和珈琮元三人被敖斐迎到大殿内喝了半晌茶后,姗姗来迟的亚特兰挺着大肚子略显激动的走了进来。 珈泽婴一见亚特兰大腹便便模样就大笑着对刘政说:“亚特兰果然都已经有娃娃了”。 亚特兰笑盈盈的疾步走来,对着珈琮元微微行了一礼,敖斐立马就扶她起身,轻声细语道:“你可慢些,这么急急忙忙的做什么”。 “你整日将我拘在宫里,我闲的都要生水草了”。亚特兰不满的嘟囔着,“难得阿婴他们今日来看我,你别婆婆妈妈的了”。 敖斐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亚特兰坐到了王座上,应声附和着:“好好好,你先坐下。都快生产了,我自然是需更加谨慎些”。 “你呀”,亚特兰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敖斐的脑袋,无奈的叹气:“整日神经兮兮,太小题大做了”。 珈泽婴和珈琮元看着海王夫妇的样子,不由的都咧嘴微笑起来。 刘政看着亚特兰硕大的肚子有些出神,他无意识的扫了扫珈泽婴的肚子。当年他是多么的渴望女相的珈泽婴可以为他结珠胎,孕子嗣。渴望到,不惜和魔尊交易,被对方侵蚀了神智。 如果……如果珈泽婴真的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凤凰明王也好,少昊天帝也罢,恐怕就再也不会抢不走他了吧。 珈泽婴瞥见一旁的刘政盯着自己的腹部出神,当即明白刘政可能在想什么。他转了下眼珠,拍了拍自己的腹部,一脸暧昧的用口型对着刘政说了句:“晚上再让你试试”。 刘政没想到珈泽婴大庭广众的又说这些荤话,有些燥红了脸。刘政转过头拿起茶盏押了一口,掩盖了一下尴尬。 众人谈笑了一阵后,珈琮元正了正神色对亚特兰开口道:“海王陛下,此次我们前来除了看望旧友之外,还有一件正事,希望得到海王陛下的帮助”。 亚特兰接过敖斐削好皮的桃子,啃了一口疑惑道:“二位化神之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说着亚特兰看了眼刘政,不确定的问:“是华夏的海防出了什么问题,需要海国出兵帮助吗”? “倭寇的事我略有耳闻,但是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了吗”? “倭寇的什么事”?刘政猝然站起身,紧张的问道。 亚特兰心中暗道:哎哟,刘政原来还不知道啊,呸呸呸……自己真是多嘴。 “没什么大事”,敖斐安抚的拍了拍亚特兰的手背,笑着回刘政,“东南沿海这边惯来有些海上的流寇,光武君也是知道的,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的盗匪,偶尔打劫些商船罢了”。 “亚特兰孕后久不理政,并不清楚情况。只是看诸位特意前来,所以猜测是不是因为倭寇之事而已”。 敖斐这话说虽然的滴水不漏,可是刘政依然不能完全放心,想着正事结束后转去陆路,去福建沿海地区查看查看才能彻底安心。 “对对对,是我瞎猜的”,亚特兰立马附和着敖斐的话,对着刘政笑笑,“你别多想啊”。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情?连承影君和横霜君都遇到了困难呢”?亚特兰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移走,嬉笑着转头看向珈泽婴。 “海王陛下,此事和海国先祖有关,还请屏退左右,我等找个更适合的地方详谈”。珈琮元放下手中的琉璃茶盏,站起身。 亚特兰闻言神情也严肃了下来,她和敖斐对视了一眼,随即亚特兰便撑着敖斐的手臂支起身子对珈琮元道:“诸位且同我们到内殿说话”。 五人一起来到亚特兰寝殿的书房,珈泽婴又布了一个隔绝外界的阻挡结界。这副煞有其事的的慎重弄得亚特兰有些紧张,她掌心已微微出汗,攥着敖斐的衣角。 “阿婴,到底是什么事情”?亚特兰不能久站立,她靠在书房的贵妃榻上,敖斐已眼疾手快的给她在腰部垫了一个厚厚的垫子。 “亚特兰,你对临泉海神了解多少”?珈泽婴坐到亚特兰对面的塌上,抱着手臂开口。 “临泉海神”?亚特兰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好好提起这位上古海神干什么,但还是如实的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上古七海之神,鲛人之祖,神通盖世,可呼风唤雨移岛填海。” “这些人族的典籍上都有,我想问的是只有你们海国知道的那些”。珈泽婴放开抱着的手臂,手指轻轻敲击在隔着他和亚特兰的矮桌上。 亚特兰没有说话,珈琮元上前一步恭声道:“是否涉及海族辛密?海王不太方便告知?” 亚特兰理了理身后的垫子,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说:“确实有些秘闻,不过既然是阿婴和横霜君来问,我定如实相告”。 “只是希望诸位听到之后,莫要将海族密事告知旁人”。 珈泽婴立马保证道:“今日这里的话,绝不会有第六个人知晓”。 亚特兰点了点头,伸手让敖斐将她稍稍扶坐起来,徐徐道来:“大祭司那里一直有传闻,鲛人原本并不是没有性别的,而是这位临泉海神在祭坛立下神契,以鬼神莫测的大神通改变了鲛人的体质,让鲛人一族自他后开始为爱变身”。 “所以我们鲛人成了至情至爱的种族,爱上谁就为谁变身,不能口是心非。当然口是心非也没有用,谁也不能抵抗住这血脉里的蜕变”。 气氛陡然有了些尴尬得气息,珈泽婴侧过脸假装看墙上的装饰,刘政也低着头不说话。敖斐更是深深的瞅了珈泽婴一眼,带着三分幽怨,三分艳羡,三分心有余悸。 亚特兰当年为珈泽婴变身成女子的事,在座的所有人都是知道的。虽然现在两人都已各自有个眷属,可是突然提及还是多少有些尴尬。 第284章 和海族曾经的恩怨 珈琮元的脑中轰然巨响,那个温柔的男声又一次在他脑海中炸起:“我最大的遗憾便是因为和你同是男子之身而错过了太多,我已在海族祭坛立下神契。自我后,鲛人一族生而无男女之分,遇到心动之人,则为爱变身。希望……希望以后的鲛人们,都不会再错过”。 珈琮元脸色苍白,身形几乎站立不稳。刘政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珈琮元,在他耳边小声的问道:“横霜君,你没事吧”? 珈琮元脸上已无血色,他沉吟了片刻后摇了摇头,轻轻的推开刘政,“无妨”。 亚特兰并未发现珈琮元的异常,她继续说道:“据说临泉海神一生痴恋一位男子,可因为自己同为男子之身而生生错过,抱憾终生”。 “据说那人有一日遇到了什么极危险的事,临泉海神以献祭全部神魂为代价护住了对方。 奈良海神感应到胞弟神力大波动赶去的时候,一切为时已晚,临泉海神已尸骨无存,灰飞烟灭。所以,我们海国的祭坛之下,其实根本没有先祖的尸骨,可以算是个衣冠冢”。 亚特兰不知何时脸上已经爬满了泪水,她小声的抽泣了一声,深深叹息:“即使是这样的深情,可临泉海神的心爱之人依然没有回应他的心意,据说临泉海神痴恋之人早有伴侣,乃是人族大圣”。 “奈良海神盛怒之下,撕毁联盟合约,怒倾七海波涛要和人族决一死战。虽然最后不敌没有能覆灭人族,可自此后,治水便成了人族帝王们的头等大事。 一直到很久后的另一位人族大圣——大禹,他不仅可以驱鬼御神还得到了息壤,在内陆治理住了水患。更是似乎知晓了前尘往事,多次在海上举行大型祭祀,祭奠海神。 更是代先祖告罪,孤身一人漂泊于海上七七四十九天,日日取心头血祝祷,希望可以平息海神的愤怒,换取人间风调雨顺。 亚特兰说到此处不免有些悲切,她神情哀伤,语气扼腕。 “阿婴啊,虽然如今我们海族和你们人族相安无事。可是七海王族们却是都知道的那些过往的,所以几千年来海族不曾与人族通婚,甚至不怎么往来”。 “说到底,咱们上古还结着仇的”。 “你们人族在海上的战争,我们都只冷眼旁观。有时候觉得你们没完没了打的让人烦了,便掀起波浪将你们都一起打发了”。 敖斐将手中托盘的茶一一递给了珈泽婴等人后,看着刘政唏嘘道:“当年光武帝围剿碧云海,其实七海海族都在观望”。 “亚特兰性子孤傲,从头到尾都没有向七海他国求援,甚至还拒绝了我们西海派来的信使主动示好”。敖斐走回亚特兰身边,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可毕竟我们海族同气连枝,又是人族外敌来犯,怎会坐视不管真的让碧云海覆灭?光武帝当年若再不退兵,恐怕即将要迎来七海海族的大军了。” 敖斐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实不相瞒,当初我已带兵出了西海,正在赶来碧云海的路上了。” 刘政心中骇然,当初自己被魔尊侵蚀神智,又因为珈泽婴离开受了刺激,莽撞之下竟然直接赫然入侵海国。海族和人族的恩怨他曾经一点都不知晓,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这行为代表的是什么。 他当年传音万里以人皇血脉起誓要踏平碧云海,在七海海族中看来,这是人族对整个海族赤裸裸的宣战阿。是上古恩怨的延续,是将那场没有分出胜负的战争延续。 幸好……幸好师尊及时跟他走了。 否则岂不是还因为自己一己之私,造成生灵涂炭?届时海族倾全族之力和人族决一死战,他那些无辜的子民要如何面对滔天的洪水和源源不绝的海族战士? 刘政脊背发凉,不知不觉的汗湿了大块。他缓缓走到亚特兰面前,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一直想找机会好好跟海王陛下致歉,当日之事确实是政的错,一直于心有愧”。 亚特兰大大咧咧的挥了挥手,“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 珈泽婴站起身走到刘政旁边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当日你是受魔尊影响,所行之事皆不是你的本心。你不必自责,亚特兰是不会怪你的”。 亚特兰瘪了瘪嘴,对着珈泽婴道:“我这还说没什么,你就护犊子,如今我可打不过他。况且他现在多厉害,听说灵山那边都要避其锋芒”。 敖斐笑盈盈的看着气鼓鼓的亚特兰,对珈泽婴和刘政道:“想不到光武君和灵山竟也有交情”。 此话一出,珈琮元珈泽婴均是一愣。他们一齐看向刘政,面露不解。 刘政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他什么时候和灵山有的交情?自琼华王朝开始国教便就是道教,他无论是幼时当储君还是后来去了姑射山,都从来没和佛家打过交道。况且灵山势力很少涉及中原,只有吐蕃、天竺那边供奉信仰。 珈泽婴心下思绪一阵翻转,故意用戏谑的语气对着亚特兰笑道:“你又瞎听了些什么”。 “我可不是瞎听,我们海族也有人在灵山修行的好吗”?亚特兰睁大着眼睛,据理力争。 “哦?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听到的是个什么版本”?珈泽婴不动声色的继续套话。 敖斐接过了话头,笑道:“传闻前些日子光武帝显灵于西北乌兹城,大破吐蕃军队。又到河西都护府将吐蕃使节右贤王杀了,将吐蕃势力从河西一带彻底赶了出去”。 珈泽婴摁住刘政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他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嗯,这些确实都是事实”。 “吐蕃松岗干布得知后差点没气的吐血,苦心经营几十载,不仅一朝前功尽弃,还让自己的亲叔叔右贤王客死异乡。他们国内的群臣一时对他的谴责络绎不绝,弄得松岗干布又气又恨”。 “得知是羽化成仙的光武帝所作所为之后,松岗干布便觉得已不是人间军士可以解决的了。于是他招来国师大喇嘛,乞求灵山护法双佛出手,好去对付光武帝”。 第285章 护法凶神 珈泽婴眉心一跳,灵山护法双佛他自是知道的。孔雀大明王和迦楼罗明王,传闻两人乃是上古的极凶神兽,孔雀大明王甚至还曾吞噬过佛祖。 这两位祖宗来历不明,一度有人猜测他们是一直躲在某个不知名处的先天神邸,因为两人一出现皆是明王境的大神通。他们不仅一身神力强悍,更是不讲道理。 哪家仙家洞府、妖山魔界他们都敢闯,更是每每都在别人的地盘闹得鸡犬不宁。有次为了捉一只毕方鸟,一起打上了九霄之上的仙界天门。 但是他们当年对于最弱小的人族却似乎从未大开杀戒过,相反还帮助过人族君王治理过水患。或许是觉得好玩吧,那两位凶神竟然哼哧哼哧的帮着大禹驮过太行山,让人十分大跌眼镜。 据说后来两人终于被佛法感化,皈依了灵山,近几千年来,终于是修身养性没再出来祸害。 这二位在上古时期凶名在外的厉害,诸天神佛都对他们无可奈何,后来却渐渐的销声匿迹。世人皆以为他们是被感化了凶性,潜心修行佛法。 可是玄门中却是知道,他们虽然已没有上古之时骁勇残暴,但也绝对不是变成大慈大悲的好性子。他们似乎就像是懒了,懒得再去折腾。 在灵山这二位也是特殊的存在,被尊为护法双佛却没有庙宇神殿。他们也不认为自己是佛门修行者,从不行不渡化感召之事,甚至平日里都不怎么搭理灵山诸佛。 他们和灵山更像是有着某种契约关系的存在,平时井水不犯河水。当佛门需要回应供奉者的某些特殊要求的时候,会偶尔请这二位武力值爆表的大神帮忙。或者有些信徒会自行供奉他们二人的神像,进行祭祀和祝祷,他们心血来潮也会回应一二。 珈泽婴有生之年还未曾有幸和那两位上古凶神打过交道,但是关于他们的事情却是知道的不少。此时听到吐蕃的君主干布,竟然想请那两位来对付阿政,不由得心中紧张。 珈泽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任何波澜,他耸了耸肩,无所谓道:“然后呢?灵山那边没有回应信徒的祝祷”? 亚特兰此时大声笑道:“何止是没有回应,听说吐蕃国师胆都差点被吓破了,松岗干布也是吓得一病不起了”。 珈泽婴心中疑虑更深,他面上还是那副嬉笑的表情继续问:“他们被何事所惊吓成这样?” “回承影君”,敖斐见亚特兰笑的花枝乱颤,便接过话茬说道:“当日为显郑重其事和虔诚,吐蕃国师命大弟子带着祭品牲畜等亲赴灵山脚下。可不想祭祀中他刚说发愿希望孔雀大明王和迦楼罗明王可以相助,帮他们报仇雪恨,就异变突生。 一时间黑云蔽日,狂风大作,孔雀大明王怒气冲冲的从天而降。他直接砸了祭台,将国师大弟子一把掐死扔在了地上,扬长而去”。 珈泽婴等人面面相觑,这孔雀大明王这般反应,就像是被冒犯了一样。可是珈泽婴和刘政都绝对和他没有任何来往,根本不认识,他怎么会因为他们如此对待自己的信徒? 珈泽婴心中一动,难道是因为……颛顼帝?他们和颛顼帝有关系? 刘政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如宝石般晶莹剔透的眼睛笼罩着一层水雾,目光一片混沌。 见到珈泽婴和刘政的反应,敖斐和亚特兰也收敛了笑意,敖斐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光武君难道和灵山那边……”? “此事说来话长”,珈泽婴怕刘政漏馅,立刻打断了敖斐的询问。“以后我再慢慢的告诉你们”。 “我们今日来,主要还是想了解关于临泉海神的事情”。珈泽婴岔开了话题,将众人的心思转移走了。 “亚特兰,你刚刚说临泉海神尸骨无存,灰飞烟灭了”。珈泽婴走到珈琮元身边,指了指珈琮元胸口,“可我们却无意中得到了一样东西。看起来似乎……似乎是临泉海神的头颅”。 亚特兰闻言猛然站了起来,吓得敖斐连忙上去扶住她,在一旁嘀咕着:“你别这么激动,别这么大动作”。 亚特兰充耳不闻,她推开敖斐,难以置信的看着珈泽婴和珈琮元。 珈琮元踌躇了片刻,在怀中摸出芥子袋,将里面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白布包打开,露出那颗夜明珠头颅。刹那间,整个书房流光溢彩,荧光漫天。 “这……这是……”,亚特兰和敖斐震惊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那颗栩栩如生的夜明珠头颅,声音颤抖:“这就是临泉海神”? 珈琮元低不可闻的“嗯”了一声,他轻柔的摩挲着那颗头颅,眼神柔和:“嗯,是临泉”。 敖斐扶着亚特兰走上前,亚特兰缓缓的跪在地上朝着那头颅想磕头,可是因为肚子太大而弯不下腰。敖斐急的拉住她,急切道:“我来拜就好,你如今的身子,临泉海神必定不会怪罪的”。 敖斐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朗声道:“海王亚特兰有孕在身,无法行礼,由王夫敖斐代为叩拜,还望海神见谅”。说罢又是连磕三个响头,声声落地铿锵有力,绝对没有丝毫含糊。 珈琮元静静的看着那颗夜明珠头颅,脑中百转千回,他突然有一种不想将这个还给海国的冲动。 念随心动,珈琮元转过身对着亚特兰说道:“临泉海神的头颅……”。 “临泉海神的头颅我等必将好好供奉在海国祭坛之中”,亚特兰急声做着保证,生怕横霜君觉得他们会怠慢了自己的先祖。 “届时必将照会七海王族,临泉海神头颅回归。可将他和奈良海神一起在祭坛中沉睡,等待沧海苍天之后两位集聚到足够的海魄水精,有朝一日可以复苏”。 亚特兰激动的满脸泪痕,她攥着敖斐的手臂,声音暗哑:“阿斐,这是真的吗?这真的是真的吗?临泉海神回归了,我们鲛人的先祖,竟然回来了……” 第286章 感应 珈琮元闻言止住话头,震惊的看向亚特兰,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你说……临泉海神他……还能复苏归来”? 亚特兰见这位惯来风淡云轻的横霜君反应如此之大,还当他是震惊于神邸死而复苏之事。亚特兰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点头说道:“先天神邸乃是造化自然,只要海魄水魂仍存,他们积蓄滋养到足够的力量后便有复苏归来的可能”。 珈琮元心中激荡,胸腔内仿佛有无数的擂鼓在敲击,震的他的心口闷声作响。 珈琮元双手捧起那颗夜明珠头颅,看着那润泽的白皙的脸庞,和如沐春风的眉梢眼角,莞尔一笑。 临泉……子真…… 珈琮元亲手抱着临泉的海神头颅跟着亚特兰去了海国的祭坛,直到走到禁地前,珈琮元才将那颗夜明珠头颅小心翼翼的双手递给了亚特兰。 亚特兰接过来后随即双手高高举起,等在禁地门口已久的祭祀们纷纷跪地,激动的高呼着临泉海神回归。 珈琮元在海国禁地外等着亚特兰出来的时候,敖斐已先领着珈泽婴和刘政去了给他们休息的房间。 海国向来富硕,即使是客房也装饰的十分富丽堂皇,各种奇珍异贝点缀在墙体和柱子上,炫目多姿。 上次海王大婚的时候刘政第一次来居住,很是新奇欢欣。一会儿摸摸墙壁,一会儿抱抱柱子,尤其对着那大海蚌的床特别来劲,像个孩子似的在里面打了好几个滚。 “师尊,我小时候就特别喜欢海贝珍珠那些,每次沿海官员入京述职,都不会忘了给太子进贡”。刘政依然在大蚌壳里扑腾,抱着那颗圆润的珠子滚来滚去。 “那我们走的时候,找亚特兰多要一些,带回去给你在宜室里也布置一些”。彼时的珈泽婴笑盈盈的做好了坑亚特兰一大笔的打算。 其实珈泽婴早年来过海国小住过,并不觉得新奇,可看着刘政孩子心性一样的玩闹,便也觉得那些原本不有趣的,也变得有趣了。 然而今日不知是因为已经来过不再新奇,还是因为最近诸事烦心,刘政显得很是兴味索然。刘政对敖斐致谢后,关上房门后便沉默的坐在一边。 “你是打算让人将热水打进来沐浴?还是出去洗洗海底温泉”?珈泽婴坐在刘政对面,双手捧着自己的脸手肘撑在桌上。 刘政看着珈泽婴的脸,在这整间光华漫天的室内。珈泽婴的容貌比那些珍珠彩贝更加光彩照人,那是一张可以欺月胜珠的脸。 “师尊,妲己若不能理解你的苦心,怕是会恨你”。刘政抬起眸子,淡淡的看了珈泽婴一眼。 珈泽婴被刘政这突然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的有点懵,他放下捧着脸的手臂,悻悻的说:“恨我就恨我吧,否则涂山氏若是知道他将青丘的信物给了我们,怕是要打断他的狐狸腿”。 “他只是终于明白了纣王的心意,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刘政蜷缩起手指放置在桌面上,目光盯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迟了”,珈泽婴怅然的叹息了一声,“纣王已经死了一千多年了,一切都毫无意义了”。 “都说纣王残暴无道,可却是这样一个昏君,废除了自古以来的活人殉葬”。刘政蜷缩的手指握成拳,闭了闭眼,对珈泽婴开口道:“颛顼帝当年为何要立下活人殉葬的规矩呢?圣主明君杀人,昏君暴君却赦免了那些本该死的人,真是讽刺”。 珈泽婴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房门说:“我先去沐浴了”。 刘政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依然觉得头疼。 刘政觉得胸口憋闷,便出了房门想透透气。临泉海神的头颅,现在应该和奈良海神的尸骨一起在海国的祭坛里放置好了吧? 奈良海神……奈良…… 刘政想起记忆中那位身材健硕,长相阳刚的奈良海神。他有着微微弯曲的蓝色卷发,小麦色的皮肤,他的眼中永远含着笑,尽管那笑从未到达眼底过。 刘政漫无目的的走在海国这处处用园林分叉的小径小红,看着那些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琼枝玉树,珊瑚海葵。他开始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似乎是迷路了。 刘政有些自暴自弃的坐在了地上,他索性双手撑地仰面朝天,看着头顶上摇摇曳曳的海水反射着稀碎的星光。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山丘,灿烂的星空笼罩着那座小山丘,低垂的仿佛手可摘星辰。 山丘脚下升起了数堆篝火,人声鼎沸嘈杂。烧烤食物的香气冒出袅袅炊烟,飘到山丘之上,引的山丘上并肩而坐的两人侧目。 那两个人面容模糊表情却诡异的生动,刘政看着右边的男子突然伸出双手,抱住左边男子的肩膀,抬起那双比星辰还明亮的眸子,兴奋的在说什么。左边男子先是一愣,而后眼中迸发出不敢相信的欣喜若狂。 来自远古的低语声直接炸在刘政脑中,他看到自己对面的少年眼眸里映着星光,盛满了自己的影子。 “阿挚,跟我成亲吧”。 刘政猛然惊醒,他坐在地上扶住身边的一株大珊瑚树,喘着粗气大汗淋漓。 他刚刚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吗?然后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境里他再次看到了当年的高阳君带着少昊回人族部落,跟他告白求亲的一幕。 只是这一次,他从本来的旁观者变成了直接的参与者。 刘政觉得眉心一阵剧痛,他伸出手想摁住,可抬手的瞬间却看到了一道道金色的触丝从手掌舒展开来。 痴情咒怎么会突然起了反应? 刘政感觉眉心有烈火在燃烧,冲的他脑中一片混沌,他极力的压制着那份不适,不自觉的从口中溢出了一个名字:“乾荒……”。 已经泡好温泉刚回房中的珈泽婴突然心有所感,他猛然抬起头看向一个方向,心中一悸。 第287章 你骗我 刘政是被敖斐送回来的,刚刚花园中突然一阵猛烈的灵力波动,花园中所有的海族都感应到了。他们立马警觉的禀报了王夫殿下,敖斐也不敢怠慢的立刻带人寻了过去。 当看到半昏迷的刘政躺在那里之后,敖斐又是舒了一口气又是担心,他将人扶起来询问了一番发生了什么事。 “无妨”,刘政有气无力的摇摇头,“我看这里月光充盈,本想打个坐的”。刘政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笑意来:“却不想出了点岔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光武君说的哪里话”,敖斐搭上刘政的手腕探了探他的脉搏,确定没有大碍后才真正的舒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我送你回去休息。” 刘政被敖斐架在肩膀上,一起往回走着,刘正调息的片刻便推开了敖斐,示意自己可以独自行走。 敖斐本想说让他不必客气,可是又转念一想光武君是个断袖,自己搂着他在对方看来,可能就跟搂着个姑娘一样,他是想跟自己避嫌,于是便没有勉强,只是虚扶着对方送回去。 珈泽婴打开门看着被敖斐送回来的刘政立马迎了上去,刘政却不动声色的避开了珈泽婴伸来的手臂。只是转头对着敖斐客气的笑道:“有劳了,请回吧”。 敖斐对着珈泽婴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光武君在花园打坐,一时出了岔子,在下修为低微不敢妄断,还请承影君好好检查一番”。 珈泽婴一面再次强硬的搂住刘政一面对敖斐致谢,“多谢了,此番多有叨扰”。 敖斐走后关上门的一瞬间,刘政用力的推开了珈泽婴,珈泽婴一时不备,竟被推的一个踉跄。 “阿政,你到底怎么了”?珈泽婴上了火气,稳住身形后对着刘政低声吼了一句。 却不想刘政被激怒了一般的一个箭步冲过来,拎起了珈泽婴的衣襟,咬牙切齿的怼着珈泽婴的脸:“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说要和我成亲的……是你说要和我成亲的……是你说的……你说的……”。 珈泽婴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有些仓皇的摁住刘政的手臂,“阿政,我没有骗你,我不会骗你的。等我们回姑射山,我就和你成亲”。 “你骗我……”,刘政声音陡然拔高,尖啸异常,他拎的珈泽婴衣襟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咯吱作响。 “你骗我……你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 刘政用力的将珈泽婴扔在地上,闭上眼睛努力的调息着。真气在他全身经脉中到处横冲直撞,不仅气血翻涌的厉害,更是嗓子眼都满是甜腥味。 刘政湿润的眼眸中有着波涛翻涌的情绪,已经满的几乎快要溢出来了。那些泪光像一块块揉碎的琉璃,扎在了珈泽婴的心上,无比锋利。 “你骗我……一直都在骗我……乾荒,你一直都在骗我……”。 珈泽婴顷刻间便犹如被利剑穿心,脑中恍恍惚惚的记起很久很久之前,也有一个人这样拎着自己的衣襟,愤怒的对着自己咆哮着:“你骗我……”。 到底是上天的恩赐还是折磨?是宿命的纠缠还是给曾经犯错的人,一个赎罪的机会? “阿政”,珈泽婴反抱住刘政,用力的把他摁在自己怀里想让对方冷静下来。“我没有骗你,我没有。” 刘政似乎完全听不见珈泽婴的话,赤红着眼睛拼命的在挣扎。刘政周身气息愈发混乱,隐隐有灵力乱窜的迹象,这是危险的信号,走火入魔的征兆。 珈泽婴见状心一横,他抱紧了刘政的肩膀贴在他的耳畔温柔的说:“阿挚,我没有骗你”。 刘政瞬间整个人不动了,他木楞的转过头迷茫的看着珈泽婴,如同懵懂的婴儿。 珈泽婴微笑着摩挲着刘政的脸庞,深情款款。 “阿挚,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心悦你,想要和你成亲”。 刘政呆呆的看着珈泽婴,眼眶红的滴血,他瘪着嘴瞪着盛满泪水的眼睛。仿佛蕴含了千万年的委屈,又显得无比可怜且无辜。 珈泽婴呼吸一滞,不自觉的摸上了刘政的后脑,一下下温柔的抚慰着。 不管是上天不怀好意的捉弄他们也好,还是天道垂怜他们前世的误会和错过。终究,上苍还是让他们再次一起转生,相遇相知相爱。 珈泽婴一直既害怕刘政真的是少昊转生,又希望少昊转生不是别人,就是他的阿政。可现在,一切的矛盾和挣扎都没有了意义,事实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摆在了他的面前。之前种种的怀疑和猜测,不敢相信和不愿相信的事情,都已经避无可避。 既然不能再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既然已经避无可避,那就勇敢面对吧。 错过的遗憾可以找回,致命的错误可以弥补。也许这就是上天的恩福,给予他们彼此补救和重头来过的机会。 “我没有骗你,也永远不会骗你”。珈泽婴几乎是虔诚的看着刘政,在他的眉心落下轻轻一吻。 “我会永永远远和你在一起,矢志不渝”。 “上穷碧落下黄泉,即使是阿鼻地狱,我也陪着你”。 “阿挚,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刘政的眼睛豁然睁开,一片空洞。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珈泽婴的脸,没有丝毫的焦距。刘政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木楞的听着傀儡师输入指令,然后因为指令太复杂而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只能卡壳在那里一动不动。 轰隆的巨响声突然在刘政脑中炸起,那是绝地天通的惊天一撞,那是天梯断裂的地动山摇,那是天塌地陷的摇摇欲坠。 刘政只觉得脑中剧痛难忍,他脸色苍白的弯下了腰,推开了身前的珈泽婴。 “不……不要……”。 “你疯了……你疯了……”。 “求你……不要……求求你……放过我……我求你……”。 “看在那么多年的情分上,求你不要这样对我……你要什么我可以都给你……只求你放过我……”。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天梯断裂的轰隆巨响,那是一声声凄惨无比的绝望,那是濒死的困兽最后的哀嚎,是死不瞑目的不甘和怨恨。 第288章 回到姑射山 猛烈的情感冲击将刘政原本在经脉中乱走的灵力彻底点燃,他一口真气抵在心肺上蹿下跳,生生逼出了一口鲜血。 “阿政”,珈泽婴猝不及防被刘政温热的鲜血喷了半身,他惊恐又紧张的疾步上前,抱住了晕厥倒地的刘政。 珈泽婴焦急的连身上脸上的血渍都来不及擦,抱着刘政缓缓的输入灵力,给他疏通经脉引导真气。他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眼角是藏不住的担忧和懊悔。 昏迷的刘政和焦急的珈泽婴都没有注意到,在刘政腰带上佩戴的一枚玉扣,亮起了微弱的冷光。 珈琮元原本站在海国禁地的外面想等亚特兰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等什么,但是他就是想等。 怀中的传音符却突然响了起来,珈琮元刚打开就听见珈泽婴心急如焚的声音:“兄长,阿政刚刚突然灵力岔了气,昏迷了”。 珈琮元心中一凛,抬眸深深的又看了一眼海国的祭坛禁地,转身走了。 珈琮元没能得到亚特兰出来,他和珈琮元一起匆匆告别了敖斐,将昏迷的刘政带回了姑射山。 昭辰仙子和珈慕岚临时得知二十多年未回家的珈泽婴和刘政回来了,兴冲冲的赶到山门门口准备迎接这没良心的小儿子。 可是当他们看到脸色铁青的珈泽婴抱着昏迷的刘政的时候,眉开眼笑的脸色全部沉了下来。 “母亲,宗主”,珈泽婴对着昭辰仙子和珈慕岚打着招呼,可脚步却一步未停的抱着刘政往后山而去。 “洋叔叔在不在”?珈泽婴偏过头对着跟在身边的昭辰仙子说道:“金丹有备的吗”? “在的,阿政怎么了”?昭辰仙子看着昏迷的刘政,关切又担忧,“琮元说你找他有急事去栒状山,是在栒状山出了什么意外吗?你和琮元都在,是谁能伤了阿政?” “是阿政自己练功出了岔子,不是受伤了”。珈泽婴听着后面珈慕岚和珈琮元的低声私语,有些不敢回头,“具体情况尚不可知”。 昭辰仙子点了点头,众人沉默着奔向了后山的丹炉。 刘政感觉自己像一叶扁舟漂浮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无意识的被浪头高高卷起,又缓缓落下。周围寂静一片,海面广阔无垠仿佛看不到尽头。 “母亲……母亲……不要丢下阿挚……阿挚害怕……”。 “他们都叫我杂种……他们都不服我……要杀了我……”。 “他……也恨我……”。 “对于人族来说,我是个有着神族血脉的杂种……”。 海水仿佛涨潮一般的开始往刘政的身体漫上来,渐渐淹没了他的四肢。无形的压力伴随着海水挤压在刘政的胸口,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遥远的天际传来一声声讥讽的冷笑声:“天帝到底还与多少人有苟且之事呢?” “你就这么下贱吗?” “你怎么如此……如此的不知廉耻,如此的放荡成性”? “你同他们比起来,简直随便的像一块人人可以擦手的抹布”。 “你……太脏了,脏的让我恶心”。 刘政似乎实打实的感受到了什么是剖心拆骨的疼痛,天边传来得一句句刻毒的羞辱和实质性的海水一起,将他淹没沉沦。 “我再也无需借你的光,我自己就是太阳,我可是高阳”。 “从被迫做你禁脔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等这一天”。 “我一直一直在等着一天,我等着将你们彻底覆灭的这一天,我们人族,千万年来,都在等这一天”。 依然是那个森然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带着泠然的杀气。 突然琴弦崩断之声响起,刺耳的断裂声折磨着刘政的耳膜,震的他脑中嗡嗡作响。 刘政清晰的看到那把断了弦的古琴,上面刻着“地负海涵,挚心之所系,唯有乾荒”。 刘政头痛欲裂,他全身被禁锢在仿佛胶质的海水中,分毫动弹不得。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越来越困难,海水从四面八方漫过他的身体,涌向他的脸庞。 刘政拼了了命的挣扎,可是却被无形的力量死死摁住。 窒息的感觉很快就到来了,刘政的一切挣扎都成了徒劳。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五感中唯一还有知觉的,只有窒息。 “啊……”,满身大汗的刘政猛然坐起了身,他猝然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熟悉又许久未见的一切。 这是一间他十分熟悉的屋子,是他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是他和珈泽婴无数次同床共枕的地方,是宜室。 床边立刻凑过来两个熟悉的面容,是许久未见的思逸师兄和思尚。 “阿政,你醒了吗”?思尚看着眼神懵懂的刘政,伸出手臂在他眼前晃了晃。 珈思逸的手中还拿着刚刚给刘政擦脸的绢布,刘政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均是吓了两人一跳。 “阿政你没事吧?做噩梦了吗”?珈思逸凑到刘政身前,用绢布给他擦着满脸的汗珠。 珈思逸擦的十分仔细,从额头到脸颊再到脖颈锁骨,很细致的将刘政擦拭着干净。 “你这是做了个什么噩梦呐吓成这样”?思尚看着刘政惊魂未定的样子摸到桌边,给他倒了一杯水递了过来。 刘政下意识的伸出手臂想接茶杯却被旁边的珈思逸先端走了杯子,珈思逸坐在床边搂住刘政的肩膀,将水杯放在刘政的唇边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给他喝。 “你喝慢点,别呛着了”。 刘政迷迷糊糊的喝了一整杯水,飘忽的神智也渐渐回拢了一些。他转过头看了看珈思逸和思尚,费力的挤出一个微笑:“我没事,是你们两个在照顾我吗?辛苦你们了”。 “我……”。 珈思逸刚准备开口就被思尚大大咧咧的打断了话头,“嗨……这算什么辛苦,你一直在睡觉,我们也就在这干坐着,不累”。 刘政又努力的挤出了一个微笑。 第289章 表字 “再说了这些日也都是承影君衣不解带的照顾你,只是他昨天夜里和横霜君出去为你寻一味草药去了,所以宗主才安排了我们两来看顾你几天”。思尚伸手接过珈思逸递给他的空杯子,放回了桌上。 “你小子二十多年一点音信都没有,突然躺着回来,差点没把我们吓晕过去”。思尚放好茶盏又一屁股坐在刘政床边,十分娴熟的捶了一下刘政的肩膀,“我和潇潇成亲你都没回来,你可欠我一份大礼呢”。 “你和潇师妹成亲了”?刘政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虽然虚弱的身体只能支撑他做出微妙的表情。但是刘政看着一脸幸福的思尚,眉梢眼角还是明显的上扬了起来。 思尚闻言斜了刘政一个白眼,大呼小叫着:“二十多年了哎,我要是和潇潇在一起二十年还不成亲,让她无名无分的跟着我声誉尽毁,那我岂不是狼心狗肺的负心汉了”。 思尚说着凑到刘政身边撞了撞他的肩膀,挤眉弄眼道:“阿政,我都快要当爹啦”。 刘政愣了一瞬,脑中闪过“狼心狗肺的负心汉”几个字,随即发自内心的道了声:“恭喜”。 “夫人给算过了了,说是个男孩,他这辈分是显字。到时候阿政你给他起个名字,这孩子可是得叫你干爹的”。 思尚说起孩子越发兴高采烈了起来,整个人抑制不住的眉飞色舞,“我们玄门只有名没有字的,阿政你出生凡间应该是有字的,要么就用你的表字给他取名吧”。 “胡闹”,珈思逸出声打断了思尚的异想天开。 “晚辈对长辈是要避长者讳的”,珈思逸简直对思尚的奇思妙想有些哭笑不得。“阿政是你的师弟,你的儿子怎么能用他的表字”。 “况且……”,珈思逸偷偷瞄了刘政一眼,见对方低着头没注意看他,便继续说:“冠而字之,敬其名也。男子长到二十行冠礼的时候,才会有父母师长给其取字。阿政八岁就来了姑射山,不曾有冠礼,应该根本未被取字”。 思尚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呦”一声,他不好意思的看向刘政,“阿政你别介意啊,我这是半桶水乱晃,瞎扯淡的”。 刘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越发苍白。但刘政仍然又挤出了一个微笑,摇着头道:“无妨”。 “我乃储君,不同于一般市井百姓。我周岁就已经取字为‘晟昕’,你若喜欢,便拿去给孩子用吧”。 “晟昕……”,思尚回味了一下这两个字,而后拍着刘政的肩膀道:“你这字取的真好”。 “不愧是储君的字,取义为明媚的太阳呢”。思尚笑了几声然后轻咳了一下,“你放心,我之前是不知道凡人的规矩,现在知道了便不可能去犯你的名讳了”。 “不过嘛,你这字倒是给了我启发”。思尚摸了摸下巴,转着眼珠子思索了片刻,“昊字如何?也是太阳的意思,又很衬显字辈”。 “显昊……显昊……珈显昊”,思尚自顾自的念了出来,浑然不觉刘政的脸上的血色已经快褪尽了。 “不”,刘政苍白着脸抖着嘴唇,“昊字不好,不吉利”。 思尚疑惑的看向刘政,忽觉对方脸色难看至极,瞬间也没了闲聊的意思。他紧张的摸了摸刘政的额头问道:“阿政你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我去叫宗主和夫人来看看你”。 “不,不用”。刘政一把拽住要跳下床的思尚,缓了缓气息道:“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睡一会就好了”。 思尚狐疑的看了看刘政,又将视线转到还半搂着刘政的珈思逸身上。珈思逸对着思尚点了点,“思尚你先回去吧,阿政既然醒了也就没什么大问题了,我一个人在这可以的”。 思尚刚想反驳,珈思逸又笑了笑,“潇师妹临盆期将近,晚上你还是陪着她为好”。 刘政闻言也连忙附和,“是啊,思尚你快回去陪潇师妹吧,我真的没事了”。 “况且有思逸师兄在这里照顾我,你放心吧”。 思尚踌躇了片刻后,不确定的问了句:“你真的没事了”? 刘政用力的狂点头。 思尚拍了下手跳下床朝门口走去,手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又再次回头看着两人问道:“思逸师兄,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珈思逸看着他那样子笑骂道:“你这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弄得阿政跟你媳妇似的”。 “快滚回去吧,就你最聒噪了,有你在这反而吵的阿政休息不好”。 “那我真走了啊”,思尚推开门踏出一步,想想又退了回来,又伸头对珈思逸说:“思逸师兄,有什么事情记得传音符叫我啊,我晚上把搁枕头边上”。 “知道了知道了”,珈思逸不耐烦的对他摆摆手,“阿政小的时候,我就经常照顾他来着,你那时候还是个小屁孩呢。” 房中轻松欢快的气氛随着思尚彻底出门后的一声关门声,似乎也被隔绝在了外面,突然沉闷了起来。 刘政的嘴角迅速的耷拉了下来,快的眼尾的假笑还没来得及彻底抹平。他这样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被珈思逸尽收眼底,心疼的不自觉的收紧了抱着刘政的手臂,从原本支撑他坐起的半搂着,变成了一个彻底的环抱。 刘政感觉到珈思逸原本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滑到了自己的腰上,他的另外一只手也伸了过来,彻底将自己抱在了怀里。珈思逸偏过头,脸颊几乎是蹭在刘政的后颈上,温热呼气拍打在刘政耳后的青丝上,“阿政,你别想太多了,承影君他……想必是有他的道理……”。 刘政闭了闭眼,浓密的睫羽微微发颤,他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平稳,却忍不住的带上了浓重的鼻音:“思逸师兄,你不必可怜我”。 第290章 他嫌我脏 珈思逸在刘政的背后紧紧搂着他,眼中迸发出蚀骨的恨意。但是他的声音却是柔和的,他鼓起勇气一般的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刘政的后颈,安慰道:“你千万不要多想,宗璞玉碟也好,成亲也罢,都是不重要的。” “你和承影君……你们……” 刘政紧闭的双眼中无声的划下两行清泪,他再也抑制不住的哽咽道:“我们……我们从来都是……无名无分”。 “阿政……”,珈思逸贴的更近了,近到他滚热的胸膛已经完全覆盖了刘政的背脊。珈思逸眼眸闪动,“你不要……因为他难过……”。 “你若心中憋闷,等身体恢复了我去带你散散心如何”?珈思逸的心跳越来越快,声音也隐隐含着期待,“我之前游历机缘巧合得了一把上古神兵,等你身子好一些,我就拿来给你看看”。 刘政心烦意乱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背后之人那蓬乱的心跳和炙热的目光。 珈思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嗅着刘政颈畔的气息,似乎陷入了一个迷醉的状态。他半睁开陶醉的眸子,低不可闻的呢喃的一句:“这次,你最后一定会是我的”。 刘政心力交瘁,冗长的噩梦带来的脱虚感此时彻底袭来,他浑浑噩噩的靠着珈思逸,不知何时已经再次陷入了沉睡。 珈思逸听到耳畔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他微微动了动搂在刘政腰腹的手指,在确定对方真的完全睡着了之后。珈思逸将刘政的上半身横抱在了怀里,就着这样的姿势和他一起躺了下来。 他静静地注视着刘政的脸,月光从窗户的格子间洒了下来,光影斑驳的照着刘政清俊雅极的面容。珈思逸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绮丽的事情,脸色突然有些不正常的潮红,他舔了舔自己有些干燥的嘴唇,默念起了清心咒。 刘政再次醒来的时候已过晌午,他睁开眼便看见珈思逸搬了个矮凳坐在床头,拿着一本书在看。 “你醒了吗”?珈思逸敏锐的感觉了刘政细微的动作,他连忙放下书将刘政扶坐了起来。 “你感觉怎么样?要喝水吗?饿不饿?想吃什么”? 一醒来就面对珈思逸的连环追问,刘政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思逸师兄,我真的没什么事,你不必如此整日守着我”。刘政看着照顾了自己几日的珈思逸,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师兄身为执事,想必是有很多公务要忙的”。刘政说着便撑着身子准备起身,珈思逸赶紧扶着他的手臂道:“照顾你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宗门事务宗主已经安排了思宇去处理,你且安心”。 刘政坐靠在床头,乌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英俊的脸上还有着少许病态的憔悴。里衣松松垮垮的套在最近变的消瘦的肩头,显得空空荡荡,更加楚楚可怜。 “你好好的怎得练功出了岔子”?珈思逸给刘政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领口,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刘政的锁骨时,珈思逸仿佛被灼烧了一下猛然收回了手。 珈思逸迅速的扭过头,没让刘政看他微微发红的脸。 刘政没有说话,他屈起双腿抱住了自己的膝盖,脑袋颓然的歪靠在自己肩上,十分萎靡。 “好啦……”,珈思逸看着刘政那副模样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头,刘政顺滑的青丝穿过他的指缝,竟也能让珈思逸觉得心痒。 “我并不是责备你什么,只是希望你日后莫要这样急功近利。如此危险,实在吓人”。 刘政木然又乖巧的点了点头。 “其实我大概也能猜到你为何心急”,珈思逸不动声色的调了调语气,让声音沉了下来。 “你不过是觉得承影君修为本已经就那样高,还在一日千里的精进着,你担心被落下太多了,你自己怕配不上他,是不是”? “配不上他”?刘政垂下了眼角,自言自语的重复着:“配不上他……配不上他……”。 刘政的眼神有些懵怔,他越发抱紧了膝盖,将自己蜷缩在一起,小声的呢喃着:“他……嫌我……”。 “他嫌你什么”?珈思逸的眼中一闪而过一抹玉色的异光。手掌掌心也发出莹润的光泽,一下下的抚摸在刘政的后脑上。 “他嫌……我……”,刘政的瞳孔涣散开来。脑中似乎被灌注着什么,他紧蹙着眉偏过头,眼眶中户瞬间氤氲出泪光。 “脏……”。 “他嫌我……脏……”。 刘政咬住了殷红的下唇,不堪负荷的眼眶终于承载不住眼泪滑落下来,他缓缓的将脸埋在臂弯中,又低声重复了一句:“嫌我……脏……”。 “他还说了什么”?珈思逸循循善诱一般的继续引导着刘政,手掌中的荧光越来越亮。 “他说我下贱……说我是……人人可以随便擦手的抹布”。 刘政委屈的用膝盖蹭了蹭自己脸上的泪水,披散的发丝凌乱的遮住了脸庞。他将自己缩的越来越紧,抱住自己的手臂越勒越紧,手指关节甚至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下唇已快被咬出了血。 珈思逸见状不敢逼的太紧,他收回了手臂,轻轻的将刘政凌乱的发丝顺到耳后,绵言细语的俯在刘政耳畔:“可你在我心中,是山川日月,是江河湖海,是心头热血,掌中至宝”。 刘政的眼中一丝清明都已不复存在,他空洞迷茫的歪着头看着珈思逸,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会慢慢的……一点一滴的……全都想起来的……”。珈思逸看着刘政,笑容越发诡异了起来。 昭辰仙子和珈慕岚每日都会过来看看刘政,思尚白日里也基本都在这待着。可刘政却一直浑浑噩噩的时醒时睡,还总像被梦魇所扰,经常满身冷汗的惊醒。 昭辰仙子看着十分揪心,忍不住落了几次泪。珈慕岚在旁除了安慰妻子,也就只能嘱咐珈思逸要仔细的照顾着。 珈泽婴和珈琮元离开已经三天了,这三天来珈思逸衣不解带寸步不离的照顾刘政。让珈慕岚感动的直拍着这位自己最器重的后辈的肩膀,感慨他们兄弟情深。 第291章 他快回来了 第五天开始,刘政的精神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了。只是隐隐的感觉自己的修为有所折损,全身仿佛气血不畅,经脉淤堵。 他不再每日昏睡后,昭辰仙子和珈慕岚都会过来和他一起用膳,和他说说笑笑宛如以前一般别无二致。可是刘政在这看似恢复如常的和谐中,清楚的知道很多东西都已经悄悄变质了。 出于心底未知的某些原因,刘政搬出了和珈泽婴同榻共眠数十年的卧室,回到了自己小时候曾经单独住的那间。 珈思逸来看他的时候发现他换了房间,几度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同他谈论起自己这些年在外游历的经历。 大多数时候刘政都是静静的听着,托着腮听着听着就出神发愣。珈思逸也不介意他意兴阑珊的敷衍,依然每日想着法子同他说些趣事。 珈思逸正眉飞色舞的说着他在海边遇到的鲤鱼精和秀才的情爱故事,刘政坐在他对面对方伸出手拍了拍了他的手臂,很不礼貌的打断了他。 “思逸师兄”,刘政的双眸昏暗无比,没有一丝星火。这双皓月一般的眼睛有多美,就有多寂寥,刘正淡淡的开口:“你去过长留山吗”? 珈思逸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搭在桌上的手臂还来不及收回就已经僵住。 刘政似乎也没真的指望珈思逸回答什么,他悻悻的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屋外枝繁叶茂的栀子花。 “长留仙山堪不破,一片伤心画不成”。刘政静静地伫立在窗边,身长玉立肩宽腿长,眉眼低垂着,长长的睫羽落在下方显出两片阴影。刘政侧脸轮廓融在橘色的余晖中,如同一幅稠丽隽永的画卷。 珈思逸看着刘政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间,也仿佛定格了时间。 “思逸师兄”,刘政缓缓的偏过头,扬起一抹苦涩的微笑,“你知道传说中的少昊之国在哪吗”? 珈思逸呆滞了片刻,调整好情绪和语调后回道:“传说中的事情,现在已经无人知晓了”。 刘政似乎对这个答案一点都不意外,他笑的更苦了。 “不过……”,珈思逸的眼眸沉了几分,“承影君博览古今熟读典籍,想必他会知道少昊之国到底在哪吧”。 刘政没有察觉到这语气里的刻毒,他的心苦涩的刚刚一瞬间就揪了起来,他笑着笑着就流出了泪,呢喃道:“是啊,他当然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珈思逸还想再说点什么,昭辰仙子却带着食盒走了进来。她看着依靠在窗口暗自垂泪的刘政,心中不住的叹息。 她不知道珈泽婴和刘政到底发什么什么,但是她能感觉的到,这次回来后的两个人不一样了。 刘政断断续续的梦嗤之语她零零散散的听了一些,虽然听不清楚到底说的是什么,但是模糊大概的能听出些是自怨自艾的哭诉。刘政哭的可怜,梦里的声音听着更可怜,让人十分心疼。 刘政这孩子自幼孤苦,又和珈泽婴在一起断了此生娶妻生子的可能。可以说除了珈泽婴和姑射山的人,他在这世上是没有任何家人的。 昭辰仙子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的混账儿子做了什么对不起刘政的事,可珈泽婴明确的否认了。她也问过珈琮元这两人到底怎么了?可是向来孝顺贴心的大儿子竟然也三缄其口,只是敷衍着说无事。 刘政走火入魔,心脉受到巨创,百年修为几乎折损了一半。珈泽婴自回来的那天起就没出过门,整日将自己关在宜室内守着昏迷的刘政。 昭辰仙子有次来时,无意中见到珈泽婴在安抚一直在昏迷却总被梦魇的刘政。珈泽婴红着眼睛坐在床边,紧握住刘政的双手放在唇边,一遍遍的在说:“对不起……”。 刘政不仅昏迷期间天天以泪洗面,悲痛欲绝。醒来后更是整日郁郁寡欢,心事重重,甚至一声不响的搬出了他和珈泽婴的卧室,回到了小时候曾住过的宜室东侧厢房。 若是阿政母亲章旭皇后还活着,看着自己的孩子这般痛苦的样子,该有多伤心呐。 昭辰仙子想到这里自己的眼眶也忍不住微红,她扭过头怕刘政看出自己的失态。 昭辰仙子借着在食盒中拿出菜肴摆放低着头,在吸了几声鼻子后扬起一抹温和的笑脸对刘政道:“阿政,过来用晚膳”。 刘政根本没有胃口却又不愿意拂了昭辰仙子的好意,只得维持着勉强的笑容安静的走过来坐在桌面。 刘政机械的吃着昭辰仙子和珈思逸给他布的菜,置若罔闻的听着他们在自己旁边似乎在说什么话,可是说的究竟是什么,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阿政,你听见了吗”?昭辰仙子用手指戳了戳刘政的手背,刘政被惊醒的一抖,回神道:“什么”? 昭辰仙子无奈的叹气,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泽婴和琮元明早应该就能回来了”。 刘政“刷”的一下猛然站了起来,触电般的将筷子摔在地上。 “你……怎么了”?昭辰仙子看着反常的刘政,心中越发不安了起来。 为什么阿政听到泽婴终于要回来了,会是这样的一个反应?这是一个明显的抗拒又害怕的反应,本能的下意识反应。 昭辰仙子也站起身走到刘政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因为身高的原因,昭辰仙子只能仰着头看着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的刘政。昭辰仙子下意识想拿出手绢给他擦擦额头的汗,可刘政又像惊弓之鸟一般后退数步,躲开了自己的触碰。 昭辰仙子扑了个空,手臂僵在空中。可她并没有觉得难堪和尴尬,她只是紧锁着眉头,忧心忡忡的看着刘政。 “你到底怎么了”? 冷静下来的刘政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他连忙弯下腰对着昭辰仙子行了一礼:“刘政失礼了,还请夫人莫怪”。 昭辰仙子摇摇头,那双和珈泽婴十分相像的桃花眼中,此刻只盛着满满的担忧。 珈思逸见状走到昭辰仙子身边,对着她小声说了句什么。只见昭辰仙子点了点头,不放心的看了刘政一眼后,便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出去了。 第292章 始祖剑 珈思逸看着还站在原地失魂落魄的刘政,想着昨晚那人同他传音说的话。 那人不满的对他抱怨着:“我们只能拖他们这么多天了,他们现下已经回程了,你倒是抓紧一点”。 “阿政……状态不太好……我不敢把他逼狠了,怕他受不住”。 “呵呵……天下之事,急之则丧,缓之则得,而过缓则无及也”。那人阴阳怪气至极,皮笑肉不笑的冷哼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他可是个不讲道理的主儿”。 “你再这么磨磨蹭蹭的,等他回来你可就一点机会都没了”。 “前些日子,他可是差点自己想起来了那些事了,你真的想等他自己全部一点一滴的全想起来吗”? 珈思逸闻言,脸色铁青。 那人继续说道:“你再想想当年,要不是你一直怯懦胆小,优柔寡断。你能干脆利落的早些下手的话,可能后面就没他什么事了”。 “少昊可能后来也就不会……”。 “够了”,珈思逸一声怒喝打断了那人的话。“别说……别说了……”。 珈思逸揉了揉自己发涨的额角,终是下了什么决心。 我绝对不允许,当年的事情再次重演。 你是我的,你不许再……不许再那样离开我…… “阿政”,珈思逸抬起头,如沐春风的笑着说道:“你之前问过我少昊之国的事,你是对少昊天帝的事有兴趣吗”? 刘政全身一僵,他奄奄的表情一扫而空,直起了背脊,“你知道什么吗”? 珈思逸依然在笑,眸中精光闪动,“之前不是同你说,我出去游历的时候机缘巧合得了一把上古神兵吗”? “那把剑似乎很像传说中少昊天帝的始祖剑”。 “你……想看看吗”? 刘政的眼珠子空转了几圈才明白过来珈思逸在说什么,他的声音因为震惊和不可置信而微微发抖。 “少昊的……始祖剑”? 珈思逸点了点头,走近到刘政身边摸了摸他的后脑。珈思逸手心的荧光再次亮起,配合着刘政腰带上的玉扣一起,将刘政笼罩在一片光泽中。 “我拿给你看看,好不好”?珈思逸循循善诱的在刘政耳畔说着,“那是少昊曾经的佩剑,也许也是这世上唯一还残存的和他有关的东西了”。 刘政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他的瞳孔微微涣散,口中不受控制的说出一个“好”字。 珈思逸将刘政横抱起来放在床上,靠在床头。回到外堂后深呼吸了几大口才缓缓的召出一柄宝剑,那是一把看起来十分古朴的剑。 这把剑既没有轩辕神剑流光溢彩,巨大耀眼。也没有盘龙神剑的飞龙翻腾,奇异非凡。这把剑的的剑鞘和剑柄甚至都是木头的,只是那木头的材质乃是上古建木,世间稀有罕见。 珈思逸将始祖剑拔出半寸,阴冷的剑芒反射出珈思逸决绝的脸,显得更加阴冷。 珈思逸回来卧房,刘政依然乖巧的依靠在床头静静地坐着,似乎没有看到珈思逸进来一般。 珈思逸凑过去覆上刘政的肩膀,将他搂在怀里,用力的吻了吻怀中之人的眉心。 “阿政,可能你会觉得有些痛苦”。珈思逸的双手有些发抖,他又低头吻了吻刘政的头顶。安慰刘政也安慰着自己道:“可长痛不如短痛,只有你亲眼看到那些,你才能真的看清他,离开他,不让当年的悲剧有朝一日再重演”。 “我发誓”,珈思逸病态似的又亲吻了刘政的鬓发,“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让你难过,以后就会好起来了,都会好起来的……”。 刘政被他勒的有些疼,本能的挣扎了几下。刘政委屈的转过头看着珈思逸,又扭动了几下自己的肩膀,眼中烟雨朦胧的嘟囔一句:“疼……乾荒,疼……”。 珈思逸目光一凛,之前的柔情似乎被什么无法控制的愤怒所侵占。他攥住刘政的手腕,牙齿咬的咯吱作响:“乾荒乾荒乾荒……你还在叫乾荒……那你看看乾荒到底做了什么吧,看完你就会清醒了”。 珈思逸咬牙闭眼下定决定,他将始祖剑彻底拔剑出鞘,建木的剑鞘被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珈思逸将始祖剑的剑锋偏转,对着自己的手掌割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可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眼里腾起的是刻骨的恨意和报仇的快意。 珈思逸握拳将手掌的鲜血滴落在剑身上,然后将始祖剑放在了刘政的手中,牢牢握住。 原本被鲜血地上滋滋作响的始祖剑一到了刘政手上,就仿佛离家万里的宠物终于跑回来找到了久违的主人一般。发出了清脆的嗡鸣声,整个剑身都在剧烈抖动,震的刘政的衣摆被罡风吹的“哗啦哗啦”的摇摆。 刘政只觉得掌心一阵灼烧,他本能的想把那个烫东西给扔出去。可那东西却似乎和他血脉相连一般,牢牢吸附在他手上,并且从手掌开始传导一股奇异的力量,游走遍布他的全身。 刘政的双瞳开始逐渐涣散开来,蒙上了一层白色的薄雾。刘政感觉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自己的躯壳,飘飘荡荡的来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这里有着恢宏的殿宇和精致的花园,花团锦簇的正中央,一群灰头土脸的人站在空地上,神色或慌张或愤怒,或悲切或绝望。 “丹朱,我们可以在此背水一战,可孩子和女人们呢”?说话的人缓缓转过了脸,那是一张倾倒众生的脸,是天下至美的存在,那是……少昊的脸。 少昊还穿着那套繁复礼服脱到最里的一件,此刻更是沾满了泥沙灰尘,衣袖下摆还有多处破损,显得狼狈又可笑。 可在这样污秽破烂的衣服下,少昊却依然气质高洁,容颜倾国。天帝就是天帝,无论处于何种境地,外表如何,依然出尘不染,仪态万方。 “那你想如何”?丹朱拉住了一旁正在发火的伯赵,对着少昊焦急的问着。 第293章 长留山往事1 “你和青玄带着女人和孩子们走”,少昊抬起眸子,闪动着一些莫名的情愫和泪光。少昊上前一步拉住丹朱的手臂再次重复道:“你们走……我断后……”。 “你一个人断后”?丹朱震惊的看着少昊。一旁的伯赵再也忍耐不住,怒吼道:“事已至此,天帝难道还觉得高阳君还会跟你有什么情分可讲?” 少昊闻言脸上血色尽褪,他微微侧过头,不敢看伯赵的眼睛。 “元让已探明,天梯断绝,我们回不去了”,青玄缓缓的走了回来,神情哀伤。一时间所有人都齐齐看向他,眼神震惊。 “益廉和彦硕两位将军……”,青玄哽咽,“两位将军为找出路,在雷霆之击之下,已……已经……神陨……”。 少昊身形一晃。 彦硕是天河大营里最支持高阳君的将领,也是神界里和乾荒私交甚好的朋友。乾荒他……知道自己害死了那个唯一的朋友吗?他会后悔吗? 不,丹朱,青玄,也是他的朋友。 还有……自己…… 他连对自己都可以如此绝情,又怎么会考虑这些所谓的朋友。 他恨我,恨我们,恨所有的神族…… 除了……他的凤仪…… 乾荒抱着昏迷的凤仪,愤怒的叫嚣着要所有神族陪葬的样子还萦绕在眼前。少昊心中酸涩,那种万箭穿心的感觉又开始侵蚀全身。 少昊微微躬着腰,摁了摁自己的心口。 个人的儿女情长,爱恨情仇此时都已经不算什么了。天梯断裂,绝地天通,整个神族生死存亡之际,他怎么还能再去想那些事情。 沉默了片刻后,少昊掏出自己的贴身令牌递给了丹朱。少昊将令牌和丹朱的手一起死死的攥住,看着对方的眼睛十分认真的说道:“你和青玄带着女人和孩子走,拿着我的令牌去找在下界的妖族。你们暂时先躲在山林中,等待……”。 少昊说到这里,手指更加用力的扣住丹朱的手,如墨的黑瞳仿佛要把人吸进去,“等待我镇压了人族的叛乱,再去接你们……”。 “你和我们一起走”。丹朱抓住少昊即将抽走的手腕,语气不容置疑:“这里很快就会成为他们大军的讨伐之地,此处三面环海无险可守,无路可退,死地”。 少昊将丹朱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眼睑下垂,睫毛微颤,沉声道:“只有我在这里,才能吸引和牵扯住他们”。 “绝对不行,这太危险了”。丹朱态度坚决,丝毫不容商量,“自古只有臣子保护君王,哪有君王涉险掩护臣子逃走的”。 “你跟青玄他们走,我留下”。丹朱将手中的令牌往少昊怀里塞,又拿出了丹鸟部的信物放在少昊的手中,“我丹鸟部在下界有朱雀族,天帝可以……”。 “丹朱”,少昊眼眶发红,手死死的握成拳不肯接。 “我是天帝,这是我的责任”。 “你带他们走,保护好他们。重华、句芒还有挥,都拜托你了”。 丹朱死死握住丹鸟部的信物和少昊的手,依然倔强的摇头。 少昊用力的抽出已经被勒红的手,转头看向身后的青玄。 “青玄,你一定要带他们走”。少昊伸出手指了指大殿的方向,“雎伏在那里,彤鱼氏也在那里,所有人的家眷老小,都在那里”。 “他们不是战士,神力低微。在下界还要用神力抵挡天人五衰,不能让他们耗尽那微薄的神力去战斗,否则……”。 青玄脸色苍白,他顺着少昊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没有回头。片刻后,青玄沉声道:“我在这里同你一起,让伯赵和丹朱带他们走”。 “不”,少昊用力的摇头。 “只能你和丹朱去”,少昊低下头浓密的睫毛在鼻子的驼峰上扫下一大片阴影。 “丹鸟部和凤鸟部沾亲,你和乾荒……”,少昊突然哽咽住了,眼泪无意识的滑落。“所以……只有你们两个走,在路上无论是碰到凤仪还是……乾荒,都还有三分情面”。 少昊咬住唇,用力的在下唇线上咬出了一道血痕。他抬起头,让自己的声音尽量稳定,“只有你们两个,能最大可能的将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 青玄一愣,继而眼神悲悯的看着少昊,喃喃自语道:“他同你都丝毫不讲情分,怎么会跟我……”。 “不,我们不一样的”。少昊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自嘲又苦涩的微笑,“他厌恶我,怨毒了我”。 “可是青玄大人对他,只有当年的收留庇佑之恩”。 气氛陡然间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少昊转过头对着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奎刚道:“你和伯赵,带着剩下来的天兵和宫人出海。有多远走多远,找个无人的孤岛,暂且安息在那里”。 “等我……等我平了人族的叛乱,就去接你们……”。 “你在干什么”?丹朱愤怒的两步向前走到少昊面前。 “你把所有人都安排走,你到底在干什么”? “你要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去平叛吗”? 丹朱又一次拽住少昊的手腕,吼道:“你到底是在干什么?安排后事吗”? 一直沉默的奎刚拉住了丹朱的手臂,他依然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缓缓的摇着头。 “丹朱,你和青玄快走吧”。奎刚走到少昊和丹朱面前,挡住了两人的视线,“老弱妇孺们脚力慢,你们再磨蹭怕是要谁都走不掉了”。 “如今的情景,他们在这里只能是累赘和负担”。 丹朱像被激怒了一般猝然跳起,一巴掌推在奎刚的肩膀上,“你自己贪生怕死就先走,不要在这故意假惺惺的支走我”。 奎刚被他推的一个踉跄,却依然挡在少昊面前,没有挪动。 “青玄……”,少昊求助的看向青玄,他的眼神中有乞求,有信任,更有决绝。 正当众人僵持之时,依稀听见了远处群马之声,以及刀剑铁器碰撞的金鸣之声。 “是人族的军队,打过来了吗”?伯赵说着便飞到半空中,焦急的看着远处腾起的滚滚烟尘。 少昊将手中的令牌再次塞到丹朱怀中,咬牙切齿道:“快走……”。 第294章 长留山往事2 “丹朱,我的孩子都交给你了”。少昊伸手抱住了这位自小长到大的朋友,强忍着眼泪,郑重其事的托付道:“我现在只能拜托给你了,你一定要保护好他们”。 丹朱僵了片刻猛然紧紧的回抱住少昊,声音哽咽的不像话,“我会用我的命护住几位殿下,永远……”。 少昊拍了拍丹朱的背,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天帝托孤,这是阿挚对他的兄弟丹朱的恳求。 “天帝平定人族叛乱后,要尽快来接我们”。丹朱后退两步对着少昊行了一个跪地叩首的大一礼,随即转身,头也不回的朝大殿的方向走去。 青玄深深看了少昊一眼,遥遥一拜,跪地叩首:“定不负天帝所托”。随即也跟着丹朱,朝着大殿去了。 少昊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眼风扫过伯赵和奎刚。 “你们也赶快动身吧”,少昊将一分为二的虎符递给奎刚,“这一万天兵带的都是礼器而不是武器,对手又是……”。 “不必做无谓的牺牲,他们的家人还在神界等他们,你们先找个孤岛暂避,以后再想办法回神界”。 少昊抬起头眺望着天梯的方向,幽幽的说:“天梯已断,乾荒他……也是没有办法上去,赶尽杀绝的”。 伯赵到底年轻,突发这样天塌地陷的大变故,六神无主之余更是满腔愤恨。他暴躁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发泄的对着旁边一株梅花树用力的踹了几脚。 梅花原本是春日和百花齐开的,天帝因为高阳君的一句话,错令花时让其以后都在冬季盛开。 如今满园的梅花树上都结着含章带出的花骨朵儿,还有个别心急的花苞已经悄悄绽放了几瓣花瓣。 少昊看着被伯赵踹的簌簌落下的花瓣和花苞,默默地蹲了下来,随手捻起几片花瓣,仰头看向冬日阳光下斑驳的的树荫。轻声呢喃:“梅花已经开了,可我等的人,却永远也会不来了。 “你们快走吧”,少昊转身朝着大殿相反的方向走去,那是人族军队驶来的方向。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夕阳下,少昊的一抹背影被拉的很长很长。那细长纤弱的一道阴影,显得孤单又萧索。他穿着破烂的衣裳,蓬头垢面,可却依然有着万物之主的气势,步伐既不凌乱也不虚浮。仿佛他不是独自一人要去面对千军万马的敌人,而是去参加什么典礼。 少昊一路走着便在头顶之上空中用神力开出一条甬道,让丹朱和青玄带着的人从结界甬道中离开。 少昊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之后,却没有遇到他想象中的人族军队。那边不知道收到了什么命令,所有人都驻足长留山脚下,合围却不攻。 长留山其他三面环海,唯一的退路已被堵死。少昊抬头看着甬道中最后一个人孩子的身影消失,撤掉了结界。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身形一个摇晃差点站立不住。 人族军队暂时没有攻上来的打算,已经在山脚下开始安营扎寨。 少昊想了想便回到行宫,他想看看奎刚和伯赵那边有没有走?是不是还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 少昊沿着精心摆放的鹅卵石路绕过行宫,朝着海边走去。可是没走多远便神色一凛,眉心紧紧皱了起来。 因为从海边传来的,除了海浪潮水声,还有喧闹嘈杂的哭喊声和咒骂声。 “难道人族声东击西,从后方和侧翼攻过来了?所以那些人才在山下驻扎,准备扎口袋后一网打尽”?想到此处少昊心急如焚,乾荒兵法皆由他所受,这样的战术对他来说并不算难。 少昊疾步跑过去,入目却是一副完全意想不到的景象。 只见海边所有的船只已经离去,可却还有大批的人滞留在岸边。 有的人冲到了海里,站在齐腰深的海水里,朝着船只远去的方向拼命的咒骂着。有的人或站或倒在岸边,捶胸顿足的呼喊着,仿佛末日来袭一般鬼哭狼嚎。 “还好,没有人族军队”,这是少昊心中的第一念头。可是那口气还没有来得及松下去,少昊惊悚的发现了一个问题——留下来的人,似乎都是宫人? 那些本该留下来保护他们的战士们,却只剩寥寥无几,零星松散的分布在沙滩上,表情都是一派悲切。 少昊心中冒出一个十分残忍的怀疑,他急切的在人群中寻找着伯赵和奎刚。少昊希望找他们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更希望,他们此刻还是平安的。 少昊一路狂奔着在沙滩上寻找着。 不是……没有…… 在哪……他们在哪…… 难道真的被哗变的士兵们…… 一阵熟悉的哭声让无头苍蝇一样的少昊顿住了脚步,他努力的辨认着声音的方向,顺着那个方向急切的寻找着。 终于在远端的一处浅海区,他看到了坐在没膝盖深的海水里,哇哇大哭的阿迪。内御官站在她身边搂着她的肩膀,奎刚站在她两身侧,剑已出鞘握在手中。 少昊气喘吁吁的跑了过去,人还没到先张口呼喊:“奎刚,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少昊的声音,阿迪止住了哭泣,猛然从水中坐起来奔向少昊。她跑过去一把搂住少昊的腰,把头埋在他腰部继续哇哇大哭。 少昊一手摸着阿迪的脑袋安抚,一面抬起头焦急的看向奎刚和内御官。 “说话啊,到底怎么了”? “伯赵呢?他没和你们在一起吗”? 奎刚和内御官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一起低下了头。不仅没有回答少昊,更是视线都在躲闪。 少昊心急如焚,心中已想到了最坏的可能。那个从小玩到大的伯赵,那个虽然有些公子哥的坏毛病,但是一直愿意持剑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已经……没了…… 因为自己的愚蠢和荒唐。 第295章 长留山往事3 少昊颓然的向后退了一步,努力克制着悲痛,咬着牙又问:“伯赵呢”? “伯赵大人走了”,一直在哭的阿迪突然抬起头,脆生生的回应了他。 少昊愣住,他不太明白“走了”这两个字到底是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他手有些发抖的摸在阿迪的头顶上,颤声问道:“伯赵他……走了”? 阿迪仰起脑袋看着少昊,用力的点了点头,圆圆的杏眼中泪珠被甩出来,溅在了少昊身上。 少昊只觉得胸口郁结憋闷,正准备回头问奎刚,就听见阿迪又说道:“伯赵大人坐船走了”。 “天帝……”,在少昊愣神之际,内御官跪倒在少昊脚边,哭诉着:“船不够,伯赵大人他……他带着本族人和天兵们……他们不许我们这样没用的人上船……他们……”。 少昊猛的拽住奎刚,不可置信的问道:“伯赵他……他竟然……”? 奎刚看着泫然欲泣的少昊,不忍的点了点头。 少昊只觉得天旋地转,耳鸣瞬间袭来。那颗已被乾荒捅的千疮百孔的心再次被一根毒针扎破,将里面唯一一点气息,也放掉了。 他的爱人一直在欺骗他,他从小到大生死相托的兄弟,临阵脱逃,背叛了他。 少昊看着这惶恐凄凉的沙滩上,被丢在孤岛上等待合围剿灭的众人。终于清晰的认识到,这一切都不是噩梦,而是比噩梦更可怕的现实。 少昊屏住了呼吸,夕阳下余晖将海面染成了一片血色,艳丽又残忍。 “伯赵大人想带阿迪走的,可是阿迪死活不愿意,硬要下船”。内御官弯下腰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又摸了摸阿迪的脑袋,“阿迪说她要和主人在一起”。 “主人”,阿迪仰起头抱住少昊的腰,还在抽抽搭搭的哭泣,她打着哭咯道:“我和主人一起,我们……我们等二主人来接我们……”。 心猛然被冰锥刺穿一般,少昊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丧失了色彩,天空、大海、夕阳一切一切都变成了黑白。 现在的局面是少昊即使在做恐怖的噩梦中,都不曾梦到过的可怕。被枕边人背叛,被从小到大的兄弟背叛,不仅天帝自身身陷囹圄,任人宰割,还要连累这么多他本应守护的神界子民。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愚蠢和自以为是的爱情。 少昊的身体僵硬了数秒,而后轰然倒下。少昊仰面躺在海水的浅滩中,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软绵无力的像一片枯叶飘荡在瑟瑟泛着血红色的海水中。 天空中的那轮太阳刺痛了少昊的眼睛,灼烧了他的心,他只觉得心房被烧的空落落的,犹如火场遗骸。 少昊整个人被浸在咸湿的海水中,在耳鸣目眩中,阖上了双眼。 少昊睁开眼时已是深夜,他惊魂未定的喘着粗气坐起来,全身冷汗森森。奎刚守在他的床边,见少昊醒了过来立即上前扶住他的后背,轻轻的拍击着。 “天帝”,奎刚抬起头,依然是苦大仇深的表情,依然是波澜不惊的语气。他微微蹙着眉,对少昊轻声道:“你总算醒过来了”。 少昊只恍惚了片刻立马紧张了起来,他抓住奎刚的手腕急切的问道:“我睡了多久?现在情况如何了?人族军队攻来了吗?其他的人呢?都安置好了吗”? 奎刚抚摸着少昊的背脊,一面给他顺着气,一面安慰道:“没事,都没事。” “人族的军队都还在长留山脚下,尚没有动静”。 “其他人也都暂时回到行宫里,没人有事”。 少昊呼了口气,看着窗外的月亮出神。后半夜的月亮很低很低,低的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少昊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差一点就触及到了月亮,可是天快亮了。 少昊又不受控制的想到了他的乾荒,那人其实也就是芸芸众生中皮相略好的一个普通存在,而已。 是自己对他的情感寄托将对方神圣化;是自己愚蠢至极一叶障目看不清他的真面目;是自己冲动疯魔,葬送了神界和神族。 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少昊垂下头,愤恨的掐着自己的手掌。整个手掌血迹斑斑的都没感觉到疼痛,一直保养得当的指甲深深嵌在血肉中,皮开肉绽。 “天帝”,奎刚一声惊呼扑过来强迫少昊松开手掌。看着少昊血肉模糊的手和心死如灰的神情,奎刚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生动的表情,那是心痛的表情。 “奎刚”,少昊木然的抬起头,看着身边唯一的这个人,双眼无神的问道:“你为什么没跟伯赵走?以为你的能力,若是要走……”。 少昊的话被一个紧紧的拥抱打断了,奎刚千百年第一次做出这样激烈又僭越的行为,以至于精神恍惚的少昊根本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 奎刚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全身都在轻微的发抖,似乎是紧张,又似乎是激动。这是他化形后第一次以人的形态这样靠近少昊,也是第一次以人的模样,抱住少昊。 沉默了片刻后,奎刚发抖又低沉的声音在少昊耳边响起:“我哪里也不会去,我永远永远都会保护你”。 少昊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潸然而下,这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让他仿佛回到了幼年的时候。那时候的自己,每晚抱着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小狼崽,无声的落泪。 小狼崽不会说话却十分通人性,它总是依偎在自己身旁。用自己的皮毛和肚皮,在夜凉如水的神界宫殿中,给予自己唯一的温暖。 少昊慢慢伸出了手,抓住了奎刚背后的衣领,像幼时抚摸小狼崽的后颈一样,抚摸着化形后的玉狼妖奎刚。 奎刚裸露的后颈被少昊手触碰的那一刻就全身一个激灵,他僵在那里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他缱绻细致着感受着小主人的抚摸,就像当年自己是个小狼崽一样。 不,其实不一样。 第296章 长留山往事4 奎刚感受自己剧烈的心跳,他可以骗过少昊,骗过少阳君,骗过神界所有的人,甚至骗过那个精明无比的高阳君。 可是他唯一骗不了的人,就是自己。 他从很久很久之前,就一直卑微又无望的仰望着眼前的天帝至尊。除了忠诚和保护,任何多余的妄念都不曾敢动过。 少昊是自己的灯中芯,泉之眼,心底人。 如果没有少昊,奎刚永远都将只是那个懵懂的野兽。 等奎刚感觉到眉心剧痛的时候,全身已经动弹不得了。少昊不知道什么时候割破了自己的眉心,沾着血液死死的抵在他的额头上。 奎刚心中顿感不祥,他想挣扎却被少昊抵住肩膀摁住头,以一个禁锢的姿势牢牢将他圈住。 “别动”,少昊朱唇轻启,吐出让人迷醉的气息。 “奎刚,你听我说”。奎刚眉心的疼痛持续不断,少昊的声音越来越轻,“我现在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人族要除掉的目标是我,是我这个天帝”。少昊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尖细,“届时我引开他们,你带着其他人……走……”。 奎刚脑中一声炸响,他用力的推开少昊想要拒绝。可是明明是不算特别重的力气,却将身前的少昊推的直接撞在床头的木板上,发出“咣当”一声重响。 奎刚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随即连忙去扶整个人撞的歪倒的少昊。 手中的人被自己扶起来的时候,奎刚明显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等少昊转过脸时,奎刚的瞳孔都缩了起来。 那张原本雌雄莫辨的脸上起了惊人的变化,虽然五官没有什么变动,可是却从俊美无双的气质瞬间变成了倾倒众生的千娇百媚。 这是一张云鬓花颜,国色天香的女人脸。 奎刚不可置信的看着少昊,目光从他的脸往下移动。当看清楚少昊的颈部原本喉结的位置也平坦光洁的时候,奎刚整个人如遭雷劈。 “别怕”,少昊的声音也不再是男子的嗓音,而是出谷黄莺一般清脆的少女之声。 少昊看着呆若木鸡的奎刚,故作轻松的微笑道:“我已无一丝神力再以维持男神之身”。 少昊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这是我三身之体中的女子之身”。 “你知道的,我是先天神邸和人族女子的孩子。传言中的少昊天帝天生三身,你现在明白是这么回事了吗”? 少昊憔悴的脸上还在冒着冷汗,苍白的面容上大颗大颗汗珠往下滴落,再配着他如今这少女一般动人的嗓音,实在让人我见犹怜。 奎刚缓了很久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原本扶在少昊手臂上的双手,突然灼热了几分。他几乎是仓皇的猛然收回手,涨红了脸转过了头,不敢再看衣衫不整的少昊。 少昊的衣襟领口刚刚大幅度撞击后微微敞开了一些,女子和男子不同,微微敞开的衣襟会被撑开,变的格外显眼。奎刚眼神闪烁,耳根子都已经红了。 “奎刚,你是怕我现在的样子吗”?少昊看到奎刚的反应只当他是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现在样子。少昊有些挫败感,虽然相信奎刚对他的绝对忠诚,可却忍不住偷偷怀疑自己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其实奎刚也不能接受自己这样的一个……怪物? 奎刚深呼吸了几大口,努力的调整好心态后转过身看着少昊的眼睛。那是一双明媚动人的双眸,眼含秋水,仿佛蕴含了万古星辰的所有光华。 奎刚的呼吸和心跳都开始紊乱了起来,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之前见到穿着凤冠霞帔的少昊。那样的惊鸿一瞥,也是瞬间让他错漏了心跳和呼吸。 “无论天帝变成什么样子,奎刚永远忠于你”。 “只忠于你”。 少昊看着低头垂首的奎刚,欣慰的笑了。 还好绝境中,还有这个人。 也……只有这一个人了。 可少昊的欣慰还未延续片刻,便被击的粉碎。因为奎刚铿锵有力的对他说道:“我将永远挡在你的身前,做你最后的盾牌,和最锋利的武器”。 奎刚身体微微前倾,他不敢再像之前一样抱住少昊,不敢再和他的身体有任何触碰。他张开双臂对着少昊做了一个虚抱的姿势,身体十分恰到好处的停留在离少昊身体的分毫之间。 “别赶我走……”,奎刚将头埋在少昊颈窝后方,一样的停留在触碰到对方肌肤的毫厘之间。 奎刚向来面目表情的脸,和波澜不惊的语气此刻都不复存在,他像个被遗弃的小兽一般,委屈又发狠:“主人……别赶奎刚走”。 少昊心中百感交集,酸楚异常。 在被最最亲密的枕边人背叛,又被从小到大情分的朋友插刀后。 只有他养的那两只宠物,不愿跟随别人逃生,也不愿离自己而去。 富有天下的天帝不缺侍奉的人,可陷入绝境孤岛的时候,这世上,只有他们俩,对自己不离不弃。 “奎刚……”,少昊的女声很柔美,此时因为哭腔更是带着颤音。光是喊一个名字,就听的奎刚有种肝肠寸断之感。 “这是命令”,少昊努力的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威严,“你想要违抗我的命令吗”? 奎刚盯着少昊的眼睛,倔强的摇了摇头。 少昊被再次拒绝后沉吟了许久,而后换了一副哄小孩的语气说:“你将他们带去安全的地方,再来接我,好不好”? “我虽然没有神力,可那些先天阵法和咒术画符依然烂熟于胸。我设置好陷阱,引诱他们进入阵法,拖住他们”。 “你带他们离开后,就快点回来接我,好不好”? 少昊这几乎撒娇的语气似乎比天帝的威严更加有效,奎刚没再直接拒绝,而是沉默不语的开始思索起来。 “你想想阿迪,她一点自保之力都没有。如果和人族军队短兵相接,我们应顾不暇之余,她可能就会丧命了”。少昊见奎刚没有拒绝,便觉得有戏,于是更加卖力了起来。 第297章 长留山往事5 少昊甚至情急之下,双手拉住了奎刚的胳膊抱在了自己的胸口。他言辞恳切,眼神希冀,看向奎刚的眼神,闪着最后希望的火焰。 “我毕竟是天帝,他们不会杀了我的。哪怕失手被擒,也顶多就是软禁起来”。 “我等你,等你回来找我”。 奎刚不忍少昊心中唯一的那丝火苗熄灭,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好”字。 清晨的第一缕朝阳照耀进长留山下大军的营帐时,少昊已骑着马来到大营之前。 少昊一人一骑立于大营之外的左侧,拉弓射箭将一封讨伐的檄文射在大营的门柱上。 随即少昊转身,策马向左奔去。奎刚带着被留下的宫人,用少昊给他的天帝之力结出结界隐藏所有人气息,从行宫右侧的小道悄悄的离开了。 奎刚离开长留半岛不过片刻,少昊已被大营中追出来的前锋部队擒获。 少昊看着当初从神界逃走的共工竟然成了人族军队的前锋,露出了一个讽刺至极的微笑。只是这讽刺,不知道是对共工,还是对他自己。 少昊被关押在长留行宫里他自己精心准备的婚房中,这里的点点滴滴都是他费尽心思亲自布置的。 乾荒体质燥热,少昊便用了性寒的蓝玉铺满了地砖。乾荒睡觉不老实,跟个孩子一样睡着了满床到处滚,加之又身高腿长,经常睡着了不小心磕碰在床尾的护栏上。 于是少昊制作这床的时候,不仅拆掉了床尾的护栏,还特意加长加宽了些许。少昊当时看着这定制的超大床,笑着捂嘴想到时候有了孩子,那父子二人怕都是要整天满床乱滚的。 少昊静静的坐在空旷内殿的书房中,他端坐在书案后,神情淡然,充满了久居上位者的威仪。仿佛对面恶狠狠盯着他的赤发巨人共工,还是他的阶下之囚一般。 “少昊,你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今日吧”?共工怨毒的盯着少昊,那张脸之前看的时候只觉得异常漂亮,如今细细观看却发现简直漂亮的不像话。 那张脸,美的的简直不像个男人。 少昊并不答话,只是神情自若的理了理脖颈处最上方的盘扣,不让竖起的高领有一丝凌乱和褶皱。 “今日咱们攻守易型了”,共工看着少昊那副高坐云端的样子,想到之前这个人如何杀了自己的父亲,如何在他的家乡大开杀戒,莫名生出一股戾气。 “你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天帝吗”? “呸……”。 “等一会,我就将你千刀万剐,剥皮抽筋。让你像条狗一样,对我摇尾乞怜,求我饶了你的狗命”。 少昊闻言依然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他。他眼皮都没抬的随手在书案上拿起了一份竹简,开始看起来。 少昊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共工,他头脑一热,直接暴怒的走过去隔着书案猝然捏起少昊的脸。 但是下一刻,共工就愣住了。 他刚刚只是头脑发热冲动之下做的举动,他根本没想到少昊竟然毫无还手之力,甚至没有躲避。他根本没想到他能这样轻易的,将天帝大神捏在手上? 共工更没想到,自己手上的传来的触感,竟然是那样的柔软和滑腻。 少昊被捏住脸颊,被迫抬起头看着共工。共工尚在震惊中,也又惊又怒的看向少昊,四目交汇之下火花四射。 少昊白皙如玉的脸庞上被共工掐出两道红痕,那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倔强的盯着共工。原本无限柔媚的眉眼却因为这个眼神,添加了几分傲气和鄙夷。 共工被刺激的更加愤怒了,他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捏的少昊陶瓷白玉的脸颊微微变形。脸部肌肉带动唇部线条,让那蜿蜒的上唇线微微嘟起来,红艳的嘴唇上,甚至还有那长的过分的浓密睫羽投下的阴影,美的惊心动魄。 共工突然仿佛被蛊惑了一般的低下了头,更近的盯着少昊的脸,喉结快速的上下滚动了一阵。 内殿大门传来一声被人开的“吱呀”声,惊醒了共工。他用力的将少昊的脸扭到一边推开,嘲讽的骂道:“天帝?呸……你简直就像个娘们”。 巨人的力道是非常重的,少昊被直接摔坐了地上。他发丝凌乱,脸颊红肿,显得狼狈又楚楚可怜。 “天帝刚说的你我天涯不重逢,想不到这么快竟然就又见面了”,乾荒冰冷的声音从书房口响起,没有一丝重逢应该有的欣喜。 乾荒玩味的看着跌坐在地的少昊,慢慢的走到少昊原本坐着的那把椅子上,以一个胜利者的姿势,欣赏着如今倒在他脚边的天帝大神。 少昊跌坐在地上,依然低着头。他没有看乾荒,也没有说话。如今只要他开口,就会被人发现是女子的声音,他已经很可笑很狼狈了,唯一最后的这一点尊严,他想要维持住。 “天帝似乎不愿意看到我呐”乾荒站起身走到少昊旁边,用脚尖踢了踢对方的腿。 这是个侮辱性的姿势,可是少昊却像僵住了一般一动不动,甚至没有抬起头看乾荒一眼。 “你把所有人都弄走了,是准备独自谢罪的吗”? “你这天帝可真是万邦有罪,罪在朕躬啊”。 乾荒看着少昊沉默的低垂着头,只露出一片光洁的后颈,突然心中腾起一阵烦躁。 “阶下之囚就应当有自觉性,你还摆着这幅姿态是给谁看”。乾荒突然暴怒,拽起少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抵在了墙上。 “你在有恃无恐什么?是觉得我不会杀了你吗”?乾荒像淬了毒的利剑,将手指越收越紧。 因为窒息少昊开始咳嗽了起来,眼泪毫无预兆的汹涌而出,他看不清面前人的样子了。还有这只快要将他活活掐死的手,曾经温柔的抚摸过他身上的每一处。 可现在,乾荒周身都是刻骨的恨意,和凛冽的杀意。他此刻对少昊,只是成王败寇的对手和敌人。 “高阳君手下留情”,共工看着快要气绝身亡少昊,突然走到乾荒旁边。 第298章 长留山往事6 乾荒诧异的转过头看着共工,只见对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伸手摸向了少昊的脸颊,然后顺着下颚线,摸向旁边的肩头。 共工盯着少昊,眼神灼热,“能不能把他给我”? 乾荒那滔天恨意带来的凌冽感突然消失了,表情变得玩味又讥讽了起来。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少昊,对共工努了努嘴:“你可真是不嫌脏呐”。 说罢乾荒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扫视了少昊,嘴角的讥讽意味更深了,“果然是放荡的东西,都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能勾引男人”。 “不……不是……”,少昊艰难的发出声音,他想扑过去解释,想求乾荒救他。可是下一秒少昊就被共工拽着头发从地上拎了起来,抱进了怀里,捂住了嘴。 “唔唔唔……”,没有丝毫神力只是普通人族女子的身体,根本无法抗衡共工这等巨人的力量。少昊就像一个傀儡娃娃,被禁锢在共工怀里,拼命又徒劳的蹬着离地的双腿,拼命摇着头,却说不出一句话。 “真的……给我了”?共工看着怀里的少昊,再次跟乾荒确认着。在得到对方点头确认后,共工惊喜的有些发抖。 杀父之仇灭族之恨,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天帝呐。马上就要被他肆意的羞辱,践踏,蹂躏,施虐,光是想一想等下的事情,共工就觉得血脉膨胀的快要受不了。 少昊拼尽了全力在巨人的钳制下想挣脱,他相信,哪怕就是乾荒那洁癖的性子和爆棚的占有欲。只要能让他开口求乾荒,告诉乾荒自己不是自愿的,他没有勾引共工。 乾荒即使不爱他,也会救下他。即使要报复他,蹂躏他,哪怕是要一剑杀了他,乾荒也会亲手来。 正当少昊用尽全身蛮力在拼死一搏的时候,突然清楚的听到了那个作为他唯一希望的乾荒,说了一句足以将他推下万丈深渊,万劫不复的话。 那个他此生千百年来唯一真心爱过的人,那个他愿意给予一切神力,权柄,尊严的人。那个要跟他成亲,他准备为之生儿育女的人。 冰冷又刻毒的说道:“真的,赏你了”。 少昊睁大了眼睛,哀痛欲绝的盯着乾荒,心如刀割的流着泪。少昊头一回觉得,乾荒那如画风流的眉目底下,是这样的冷冽和无情。 乾荒的脸上,始终挂着漫不经心的嘲讽走了出去。他甚至,没再看过少昊一眼。 乾荒只是在踏出门口的时候,又嗤笑着自言自语了一句:“一个被玩烂了的脏抹布而已”。 少昊听见自己所有的血液瞬间凝结成冰的碎裂声,而后那些碎裂的冰渣化作数不清的利剑,在刺穿他心脏的同时,也将他全身捅的全是窟窿。 血和体温一齐顺着那满身的窟窿,泄洪一般的瞬间遗失殆尽。少昊突然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当少昊的后背被共工掼在冰冷坚硬的蓝玉地面上的时候,他的背部竟然连一丝疼痛都没有感觉到。因为另一处要将他整个人活活撕裂开的剧痛,已经盖过了所有感官能负荷的一切。 少昊的时间陷入了一片混沌,他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了。他只能感觉的到自己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周遭所有的一切景象都开始变的诡异的扭曲,耳中只有嘈杂的嗡鸣声,震耳欲聋。 少昊甚至都没感觉到共工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的身体,眼中赤红一片的喘着粗气咒骂道:“你个贱货特么的竟然是个女人”? 刺眼的鲜血顺着少昊的大腿滴滴答答的淌在地上,蓝玉冰凉的质地让那些血液流动的速度很慢,凝结成一小汪血潭。 而少昊就躺在这温热的血泊和冰冷的玉面中,刀劈斧凿的被凌迟,被蹂躏践踏。直到他在这生不如死的酷刑中,褪尽脸上最后一丝血色的晕厥过去,都没有一丝的怜悯和可怜。 意识的最后,少昊又看到了乾荒那厌恶嘲讽的脸,他勾着嘴角对自己刻毒的说道:“你真脏……脏的让我恶心”。 我这副身子原本是干净的,可终究也还是脏了。 彻底的脏了。 真的……脏了…… 脏的让人……恶心…… 少昊再次醒来的时候,睁开眼却还是只能感觉到无尽的黑暗。他听见头顶上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和嬉笑声,似乎是很多人个人围在自己身边。 他听到共工要把他送给自己的下属们,就像高阳君一样大方的分享出自己的玩物。 他又一次,被当做战利品,被上级赏给了下级。 少昊像一只所有关节都僵坏的木偶,任由那些肮脏的人任意妄为,肆意践踏。他嗓子眼干的冒火,甚至连发出一声微弱的声音都做不到了。 少昊只能发出一声声痛苦的闷哼和嘶哑声,仿佛被摁住咽喉正在被屠宰的野兽。 少昊的眼角划出最后一行眼泪,用尽所有的残余力气将舌头抵在牙关,准备结束这场噩梦。 他闭上了眼,死死的咬在了自己的舌头上。鲜血顿时溢满了口腔,顺着白皙到苍白的脸庞,大片涌出。 “他想死”?少昊听到有人惊呼,随即他的下颚传来一阵分筋错骨的剧痛,有人卸掉了他的下巴。 随即恶魔般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耳畔,那笑声阴森又残忍,像毒蛇吐出的信子,“你敢寻死,这长留行宫里的所有人都会被追回来,然后立马下去陪你”。 少昊瞬间瞳孔地震,这也是他现在全身上下唯一还能动的地方。仅仅是,愤怒的收缩瞳孔。 随着野兽们的逼近,少昊脑中的最后一根弦崩然断裂。空旷的内殿里只剩下恶魔们的嬉笑声、喘气声和咒骂声,锦缎撕裂声,大概还有穿堂而过风声,和少昊胸膛里的支离破碎的声音。 这是一副柔弱的人族女子的身体,本是完璧无瑕留给大婚之夜的心上人。可如今却奄奄一息,破碎不堪,肮脏至极的受尽屈辱。 第299章 断魂 昼夜往复了不知道几个交替,地上的血渍已经干涸,暗红色的粘稠状痕迹在上好的蓝玉地砖上,显得十分的丑陋和恶心。 一如这摊血渍的主人,如同最肮脏的垃圾一样被随意的丢弃在墙角的地面上。就像最脏的布娃娃,就像引线全断的木偶,就像一个最可笑的笑话。 少昊再次醒来是被喧闹的喊叫声和兵器的碰撞声惊醒的,他转了转现在他唯一还能动的眼珠,试着弯曲了几下手指,想找回一些身体的控制感。 “天帝……天帝你在哪”?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心急如焚又怒火中烧,只听着就完全可以想象的到,那人现在该是怎样的着急。 少昊却是置若罔闻的在地上像条蠕虫一样艰难爬行,沾满血污的衣服下摆在地上拖出了一道粘稠的血痕,刺目又惨烈。 少昊一身冷汗的用手爬行蠕动,拖着已经没有任何知觉的下半身终于来到墙的另一侧。少昊的下颚骨已被卸下,他连想缓口气的动作都无法实现,只能任由那破裂红肿的舌头在无法闭合的口腔中,不受控制的流着口水。 “啪嗒”一声清脆的响声,却在外面纷繁嘈杂的环境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少昊扣开了墙上的暗格,在里面捧出了一个建木盒子。少昊双手无法自抑的不停颤抖,他试了很多次才打开盒子的搭扣。 盒子打开的一瞬间,少昊原本颤抖的手已经抖成了筛子,几乎无法抓握住任何东西了。 少昊用左手死死的摁住右手,费力的拨动盒子里面的东西。一副卷轴在最上方挡住了下面的东西,让少昊无法取出自己想要的。 尝试多次无果,又听见外面呼喊自己的声音越来越近。少昊闭上了双眼,狠狠的的用左手拽着右手的手腕,将那副最上面的卷轴挑开。 卷轴从盒子中被挑出来,摔在地上滚了很远,直到彻底被打开摊平。 那是一个双目炯炯有神的孩子站在旷野中,眼神睥睨天下。 卷轴的下面写着龙飞凤舞四行金字:若水之滨初见乾荒,命中已定。此生挚爱,永不离弃”。 曾经亲手一笔一划描摹的人,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写下的情话,如今却成了莫大的讽刺和笑话。 少昊没有看那副自己曾经无比珍视的卷轴一眼,他冒着冷汗忍着不可名状的剧痛,在盒子中又挑出了一根金光灿灿的比翼鸟发簪。 看着那金簪,少昊的眼中竟然迸发了一丝欣喜的激动。他双手握住那根落在地上的发簪,仿佛溺水之人握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的,如释重负的笑了。 他的笑如今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了,只有破风箱一样难听的漏风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少昊诡异的趴下几次,又撑起身子,仿佛在用自己的身体丈量着什么。 如此反复多次后,少昊将金簪倒转过来,簪尖朝上。宛若珍宝一样将它抵在地面上,双手紧握。 然后,少昊毫不犹豫的用尽所有的最后力气,向着前方扑倒下去。 一路血战好不容易推进到内殿的奎刚,推开房门就看到一个全身血污,蓬头垢面,残败不堪的人,以一个十分扭曲又诡异的姿势向地面趴倒而去。 瞬间利器贯穿血肉的的声音响起,在那人胸口渗出大片血迹的同时。那原本肮脏躯体却突然发出了耀眼的金光,一只硕大的金乌凭空出现了。 可那只高傲金乌却是低着头,繁复浓密又美丽的冠羽扫在地上,沾满了本不该有的尘埃。金乌微微睁开眼眸看了奎刚一眼,那是心死如灰,肝肠寸断的决绝一眼。 “不……不要……”。奎刚疯了一般的想要扑过去阻止一些什么。可是他刚迈动一步,那只金乌却已砰然炸裂,化作了满天的金色光雨,散漫四射,满天飞舞。 待刘政幽幽转醒,抬眼便见窗外樱花妖妖灼灼的迎风摇摆着,粉白粉红的花瓣儿层峦叠嶂争相怒放。微风轻拂,娇嫩的花瓣儿颤颤巍巍落下,飘飞四处,落英缤纷。 大梦三生一场空,了却浮生断魂事。 “阿政,你醒了吗”?珈思逸紧张的看着刘政,生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刘政将头转过头看着珈思逸,眼角有一行清泪划过。 “难怪典籍上关于少昊的记录都语焉不详,最终归处更是成谜”。 “原来……他死的……竟然那样……没有尊严”。 刘政回忆起那无间地狱一般种种,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冻的发疼,心口更像是被钝刀子在割,闷疼的让人窒息。 珈思逸坐在床边看着怅然若失的刘政,神色变了几变,而后他站起身,单膝跪在地上。 珈思逸双眼含满了泪水,抬头看着刘政,虔诚又坚定的说道:“日月山川仍在,海河江湖还存,你的尊严就在”。 原本心灰意冷的刘政心尖猛然一颤,他猛然坐起身,不可置信的看向床边跪着的珈思逸。 珈思逸迎着刘政震惊的目光,坚定的目光中透着几分柔情,“不容践踏,永不消失”。 刘政睁大着眼睛,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胸前的衣襟已被打湿。刘政的心里酸涩得厉害,那琥珀色的眼眸泛上一层浓浓的水雾,他透过这雾气看着眼前的人,似乎穿过了几千年的漫长时光,看到另外一个人。 刘政从前无法理解珈思逸有时看着自己那样专注的目光,此刻开始有一点明白了。明白了那隔着千山万水,懵懵懂懂的期待和热切。 刘政嘴唇发抖,呼之欲出的那个名字死死的咬在牙关。仿佛那是什么不能被突破的禁制,否则就会非常可怕的东西跑出来。 刘政闭上双眼,努力的平息了很久,嘶哑的开口道:“我是刘政,不是……不是……”。 “我知道”,珈思逸站起来坐在床边,将发抖的刘政抱在了怀里。 “我知道你是阿政,我是……你的思逸师兄”。 第300章 疏离 冰冷的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刘政额上的汗珠与眼角的泪珠一并肆意流淌。仿佛要将那迟了几千的委屈和恐惧,一时间全部补偿发泄出来。 刘政的哭声从呜呜咽咽逐渐变为小声抽泣,再变成撕心裂肺一般的嚎啕大哭。 珈思逸轻拍着刘政的后背,柔声的在他耳畔安慰着:“我在,我在,我一直都在……”。 陷入滔天洪水一般情绪中的刘政,此时根本听不清珈思逸在说什么,他只是伤心欲绝的的哭着。死亡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之前身在地狱却无人回应之境的绝境。 即使换了一副躯壳,即使已经过了三千多年,依然让刘政不寒而栗,肝胆欲裂 。他本能的紧紧抱住手上可以唯一可以抱住的东西,给予心理上的一点点慰藉。 启明星拖着太阳已经跃上了东方的天空,天色已经开始露白,黑夜即将过去。 风尘仆仆一天两夜没有合眼的珈泽婴推开房门,引入眼帘的便是刘政坐在床上死死的搂住俯身的珈思逸,哭的泣不成声。 刘政的哭声让珈泽婴心如刀割,可眼前两人紧紧相拥的情景又让珈泽婴怒不可遏,他的心被两种矛盾的情绪拉扯的快要炸开了。 先是和凶兽捉迷藏般的追逐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捉到后又一番恶战。剖了那玩意的内丹后又马不停蹄的御剑赶回来,焦急和思念在短短几天内就让承影仙君体内的暴戾狂躁几近边缘。 珈泽婴急不可待的回到房中发现刘政并不在的时候,心中顿时就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珈泽婴手脚冰凉的用痴情咒搜索感应着刘政的气息,而后蹙着眉疑惑的走了过来。 可这推门而入看到的情景,却是珈泽婴压根没有想到的。一瞬间他竟然是愣住了,不知道是因为刘政的哭声太伤心,还是珈思逸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人。 片刻后,一道凌冽的杀气在房中蔓延开来。珈思逸猛然一惊,转过了头。 脸色阴沉的珈泽婴站在门口,将因为努力克制着怒气而微微发抖的手,背到了身后。 刘政顺着珈思逸的方向看过去,在看到珈泽婴的一瞬间就僵直了身体,露出了惊惧无比的表情。 刘政的反应实在太大了,也毫不掩饰,珈泽婴又是一愣。小别重逢,他的阿政看到他,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珈思逸扭过头,抱着刘政的手臂却是收的更紧了一些。他几乎是炫耀式的将刘政往自己怀中带了带,抚摸着他的头顶轻声道:“别害怕,我在这”。 这一句彻底将珈泽婴按捺下去的怒火和杀气彻底点燃,同心剑感受到主人的心意,噌然出鞘,杀意腾腾的悬浮在珈泽婴身边。 珈思逸瞳孔一缩,握紧了拳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的自己,也还没有可以打败这个人的力量。那边也才刚开始去做,一切的一切都还需要时间。 珈泽婴的的脚步越来越近,珈思逸忍着心中的恶气轻轻推开刘政,准备站起身做出个往日里和顺的摸样同他解释一下。 可珈思逸还没站稳就猛然被人一把往后拽去,刘政在瞬间从床上跳了下来。刘政将珈思逸拉到自己身后,并将始祖剑举了起来,对着珈泽婴。 猝然被刘政用剑抵在身前,珈泽婴的呼吸变的粗重,眼神也愈发阴冷。 “阿政,你又要护着他”?珈泽婴怒极反笑,他伸出两根手指夹着剑尖,缓缓的推向旁边。 “他是做了什么,让你一看到我回来了就激动的拔剑”?珈泽婴依然在笑,却笑的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刘政不说话,只是死死的咬住下唇。他持剑的手并不稳,被珈泽婴轻轻推开的时候手臂还不自觉的抖了几下。 “承影君”,珈思逸连忙上前摁下了刘政举剑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后。 “阿政他病了多日,一直精神恍惚,总被梦魇侵扰。刚刚他是……又被噩梦魇住,我便上前安抚了一下他”。 珈泽婴挑眉看向刘政,对方似乎真病得厉害。不过短短几天,刘政却双颊苍白凹陷,一双眼眸也暗淡无光,唇瓣因失水而干裂发白,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 珈泽婴的心陡然软了下来,他一挥手将同心剑收回。走过去一手揽住刘政的肩膀抱在怀中,一手探向他的额头,轻声问道:“做噩梦了吗”? 珈泽婴的柔情蜜意却让刘政猛然一个激灵,他虽然还没什么力气,但手指却已经死死的捏紧,用力的推搡着对方。 可是全身软绵绵的刘政怎么可能逃开珈泽婴的怀抱,反而在挣扎之下被搂的更紧。珈泽婴将刘政禁锢在怀中,抬起眼皮看着盯着自己的珈思逸。 珈思逸猝不及防,来不及收敛那不甘又怨毒的眼神,匆忙之际只能低下头。 珈泽婴冷笑一声,“思逸,这没你的事了,回去吧”。 “本君和阿政小别胜新婚”,珈泽婴笑的更深了,他的手在刘政的腰上摩挲了一会,继而含住了刘政的耳垂,暧昧无比的说道:“我们要好好温存一番”。 珈思逸的手指关节已经握的发白,后槽牙也咬的咯吱作响。若不是一直低头垂目,怕是要从眼中射出火焰将珈泽婴烧个干净。 一时间静谧的房间中,只有三个男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珈思逸隐忍片刻后,终是回了一个:“是……”。 待人走后,珈泽婴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他将刘政往怀里又揉了揉,带着疲惫的撒娇道:“阿政,你可把我吓坏了”。 从栒状山开始,灵力一直耗损不曾恢复好的珈泽婴。推开门就看到那一幕,差点就气疯了。 可他收敛着所有的暴戾和狂躁,像只小松鼠抱着心爱的小松果一样的抱着刘政。 “光武君是生气了吗”?珈泽婴将自己的脑袋搭在刘政的颈窝处,轻轻的蹭了蹭。又勾起刘政的手指,晃了晃:“你就看在我一天两夜没合眼的份上,能不能不要生气了”? 第301章 梦怔 僵硬着身子任由珈泽婴搓扁揉圆的刘政,一直眼神空洞神情恍惚。见对方没有反应,珈泽婴不满的又摇了摇了他的耳垂,刘政吃痛的扭过头,捂住了发红的耳尖。 片刻后,刘政淡漠的收回了那只被珈泽婴勾着的手,后退了几步,和珈泽婴拉开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并没有什么很急的事情,承影君根本不必披星戴月的赶回来”。 “有很急的事”,珈泽婴不屈不挠凑过去,又将刘政抱在怀里。 刘政略微挣扎了一下发现徒劳无功后便也就放弃了,他垂着眼睑,让人看不出情绪。 “我急着回来见你”。珈泽婴的唇轻轻的印在刘政憔悴的脸颊上,“这便是最火烧眉毛的急事,片刻都耽误不得”。 明明是缱绻悱恻的情话,可听在此时刘政的耳中,只觉得无比刺耳,酸楚异常。刘政陡然鼻头一动,竟然又是想落泪的冲动。 珈泽婴看着刘政的神色,心中涌上巨大的疲惫感。一天两夜的不合眼的御剑飞行并没有让他觉得累,可回来后看到看着冷淡又充满敌意的刘政,让珈泽婴有一种全身被击溃的无力感。 感觉到身上的禁锢松懈,刘政立刻扭着身子想挣脱。 “你别乱动”,珈泽婴摁住刘政的肩膀,“让我好好看看你”。 刘政偏过头,凌乱的额前碎发垂下来,挡住了他大部分的面容,只留给珈泽婴一副纤细的脖颈和消瘦的下颚线。 “你是恼我竟然在你昏迷的时候离开了”?珈泽婴抬手将刘政垂下来的发丝抚在他的耳后,“还是恼自己修为折损,所以自个儿在这生闷气闹别扭”? 刘政不说话。 “好阿政,都是我的错”。珈泽婴笑语晏晏的上前了半步,歪着头凑到刘政垂下的眼睛前,“我应该守着你,天大的事也不该将你一个人丢下来”。 刘政依然不说话。 “本君给你赔罪”,珈泽婴越靠越近,呼吸已经拍打在了刘政的脸庞上。“到晚上的时候,我任你处置,好不好”? “别过来……”。 刘政情绪激烈的推开了再次笼罩过来的珈泽婴,他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双手交叉环抱住自己。 “你别……别靠近我……”。 珈泽婴毫无防备被他推的差点往后倒去,他眼神沉了沉,寒冷风霜慢慢侵染上眸子。 这眼神似乎让刘政更加害怕了,他睁大了眼睛不住的后退,一直退到墙角,无处可退为止。 珈泽婴快要被刘政这极度反常的状态弄的不知所措了,承影仙君从来都不是个好脾气。只是在刘政身上,珈泽婴似乎天生就有着格外的偏爱和包容。 珈泽婴认命般的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站在原地举起双手,对刘政细声细语道:“我不过去,我也不碰你。你过来,别躲在墙角了,行不行?” 刘政听到珈泽婴的话后突然转过头看了看自己所在的地方,而后蹲在地上,抱头痛哭了起来。 珈泽婴这下真是六神无主了,他仔细回忆了一遍自己刚刚那句话中,到底是哪个字又戳中了阿政的点?怎么好好的又哭的这样伤心? 他当然不会知道,刘政刚刚傻乎乎的看着那三线城角的小小墙角,又想到了乾荒在少昊寝殿里的第一个晚上。 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人族少年,蹲在天帝大神神殿的墙角里,天真无邪的指着对面的三头犬,对少昊说:“我以前有它睡的那样的软垫和毯子”。 继而又想到那个受尽凌辱的人族女子,破败凄惨的被人玩坏后扔在满是污秽的墙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若是时光可以倒流,刘政希望当时的少昊听完这番话,可以哈哈大笑着拿给乾荒一个软垫和毯子。然后在第二天就将乾荒送回下界,让他回到自己的部族,从此一别两宽,永不相见。 珈泽婴缓缓的走过来,蹲在刘政身边,声音放的极轻:“阿政,同我说说,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政的哭声停止了,可他依然将头埋在手臂中,一言不发,也不肯抬头 “若是恼我,你就骂我打我,或者用剑戳我几个窟窿好好出出气。行不行”? “若是有人在我不在的这些天欺负了你,你同我说,我立刻去杀了他。行不行”? “若是你心里为修为折损难过,我跟你发誓,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帮你恢复修为。你若是想要,我可以剖元婴跟你换。行不行”? 珈泽婴的声音低沉又哽咽,他摁住刘政的肩膀,恳求道:“阿政你别这样,你别这样对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去做。你如果想要华夏统一四海,那我就去把所有的番邦异族都灭了,行不行”? 刘政终于从手臂中抬起头,看了看珈泽婴。 他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他的神情也是憔悴的。因为着急那两弯秀眉中间被深深拧了个“川”字,动人的桃花眼眼睑下,是遮不住的疲惫乌青。 “我想……”,沉默了很久之后,刘政终于瓮声瓮气的开口,“我想沐浴”。 珈泽婴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几分,他抱着刘政的脑袋在对方额头上亲了一口,“好,我亲自去给你打水”。 “不”,刘政拉住了已经站起来的珈泽婴,又低下了头,“我想去后山的寒潭”。 珈泽婴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摸摸了刘政的后脑勺,“现在是隆冬,寒潭怕是已经结冰了”。 刘政垂下眼眸,双睫颤抖了一下,喃喃自语道:“可是我好脏啊……”。 珈泽婴笑了笑,在刘政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哄道:“我们小阿政最香香,不脏的”。 可刘政却又偏过头,咬住了嘴唇,吐出一句:“脏的,真的脏了……”。 珈泽婴以为刘政是故意在跟他撒娇,心情越发好了起来。他蹲下来,将刘政一把横抱了起来,又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笑道:“哪里脏?本君统统给你弄干净”。 刘政被放回床上,他直起身子靠在床头,眼神幽幽的看着珈泽婴,语气严肃无比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珈泽婴脸上的笑意僵住了,他还来得及压下嘴角的弧度,就听刘政又在他心上重击了一下。 “我那时候是真的希望,你若直接杀了我,就好了”。 第302章 无力 珈泽婴如遭雷劈,看着刘政一副魔怔的神色,珈泽婴心如刀绞。 “你不脏”,珈泽婴捧起刘政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说的无比认真,“你是最完璧无瑕的瑰宝”。 刘政受惊一般的将脸从珈泽婴手中抽开,瑟缩着呢喃:“不是……不是的……”。 “你太累了,好好休息”,珈泽婴抱着刘政躺好,轻轻的拍着他的背,“明天醒来你吃了药,就会好了”。 刘政僵硬的躺在床上,眼睛却睁的大大的,丝毫没有睡觉的意思。 珈泽婴心头一动,挥了挥手将屋内的阳光全部隐去,在黑暗中拍着刘政的背开始哼唱起摇篮曲:“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刘政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后,珈泽婴才小心翼翼的下了床。他打开房门朝着后山而去,拿着那颗修蛇的内丹去让聂洋尽快炼制出来。 刘政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等他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睁开便看见屋内一片黑暗。 “醒了吗”?身边的珈泽婴感觉的刘政的动静,立马坐起了身。 “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刘政转过头,对着黑暗中声音的方向不确定的问道:“师尊”? 珈泽婴“嗯”了一声撤掉结界,清晨的阳光瞬间争前恐后的涌入进来,刘政微微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下从极黑到光明。 “师尊什么时候回来的”?刘政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可听他如常的开口唤师尊,珈泽婴那颗不安的心总算稍稍安定了一些。 “昨天黎明时分就回来了”,珈泽婴靠近刘政伸手搂住了对方的腰,见对方并没有再抗拒,珈泽婴勾了勾嘴角,贴在刘政的耳畔问道:“阿政这些天是孤枕难眠,整日想念本君吗”? “嗯”,刘政依靠在珈泽婴的肩头,回抱住他,“想你”。 刘政起身后表示要带一份迟来的贺礼去思尚那里一趟,恭贺他大婚之喜。 “潇师妹快要临盆了,思尚那日还同我说,要用我的表字给儿子取名呢”。刘政在库房里认真的翻找着适合的礼物,随意的和珈泽婴谈论起那日的事。 “阿政你有字”?珈泽婴疑惑的问道。 “有的,我周岁就取字了”。刘政淡淡的回答,眼皮都没有抬。 “怎么未曾听你说过”?珈泽婴凑过来,有些惶恐的瞥了刘政一眼,想看看对方的表情是否不高兴。 “师尊也没问过呀”,刘政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只是淡淡一笑。 “之前在凡间,也没听人叫过你的表字,我还以为你没有呢”。珈泽婴委屈的嘟囔着,“你那时候小,我们玄门也没有取字的规矩,我也就没想过。后来你弱冠的时候,又在复国军中,也没想到那一茬去了”。 刘政掏出一对拳头大的夜明珠,找了个锦盒装好,头也没抬的回道:“表字只有长辈亲属可以叫,我在凡间已无长辈。后来又称帝了,天下更无人敢呼我的字了,所以师尊你并不知道”。 刘政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看着珈泽婴又笑道:“不怪你”。 珈泽婴不可置否,抬起屁股迈开大长腿坐在刘政埋首装锦盒的桌上,看着屋外盛开的繁花出神。 “阿政,你还记得以前我们怎么过年的吗”?珈泽婴突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刘政勾着嘴角笑道:“自然记得”。 “我们已经有二十多年没过年了呀,突然有点期待呢”。珈泽婴笑着摸了摸刘政的头,眯了眯眼:“到时候大年初一早上,我给你总两个角吧。” 珈泽婴说着还握着两个小拳头在刘政头上比划一下。“我记得你在这里过的第一个年,母亲给你扎了那个福娃头,可喜庆了。” 刘政噗嗤一笑,“届时好和思尚的儿子一起去跟宗主和夫人拜年讨糖吃吗?” “阿政”,珈泽婴捏了捏刘政的脸。“我总觉得你小娃娃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清晰的就像是昨天。” 刘政幽幽的看了珈泽婴一眼,压着嗓子在他耳边问:“承影君晚上做坏事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我是个小娃娃了?” 珈泽婴媚眼一横,顺口邹道:“晚上欺负你的那人可不是我,是跟我长得一模一的孪生兄弟”。 刘政含笑的嘴角和眼尾却突然都扯平了,似乎珈泽婴犯了一个什么忌讳一般,瞬间收敛了所有的笑意和顽皮。 “你……有天厌倦了的话,会将我送给别人吗”?刘政这话问的非常突兀。 珈泽婴心中很是憋闷,总觉得如今的日子过的别别扭扭的,一不小心便处处踩雷。刘政又总是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让人想撬开他的脑袋看一看里面到底都在想什么。 “你整日都在胡思乱想什么”,珈泽婴无奈的叹气,继而哄着刘政笑道:“旁人就是多看光武君一眼,我都想把那双眼睛挖了”。 沉默了片刻,刘政将手中的锦盒包装好,幽幽的问了一句:“师尊,你说有什么比失去一切更可怕的吗”? 珈泽婴翘起二郎腿,想着如何回答。 “失去一切两次”。刘政抱着锦盒,站起身朝库房的大门走去。 思尚看着兴高采烈的接过刘政手中的锦盒,笑眯眯的请他和珈泽婴进去。潇潇挺着大肚子出来给二人见了个礼,便就被思尚扶着回到房中休息去了。 刘政看着思尚的的样子,又想到了一样小心翼翼满眼紧张的敖斐,下意识的又瞟了一眼珈泽婴。珈泽婴正在同思尚说话,抬眼间又发现刘政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肚子,便故意坏笑着揉了揉。 可刘政仿佛看的非常专注,他看着珈泽婴顽皮的调笑却一丝笑意也没有。 第303章 离心 从思尚那里出来后,刘政一直满腹心思,珈泽婴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未曾听见。 “想什么呢”?珈泽婴伸出手在刘政眼前晃了晃。 刘政回神,沉吟了片刻后说道:“我想去两广和福建那边一趟”。 珈泽婴歪着头思索了一下那丹药炼制的时间,想着要不要等阿政将修为补回来之后再出发。就听刘政自顾自的又说道:“我自己去就行了,师尊畏寒,即将闭关,不必勉强自己同我一起的”。 珈泽婴又莫名的烦躁的起来,刘政现在总是给他一种淡淡的疏离感,让他觉得两人之间似乎隔着什么。 珈泽婴敲了敲刘政的头,“你又在想什么呢?我自然是要同你一起的,我刚刚是在想别的事情”。 “不必了”,刘政微微侧身,绕过了珈泽婴继续走着,他没有回头,淡淡的说了声:“思逸师兄会陪我一起的”。 珈泽婴看着刘政的背影,把手里的拳头握得骨骼声都出来,他在心里咬牙切齿的骂道:“珈思逸,你这个阴魂不散的狗东西”。 刘政刚走进珈思逸的院子里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那是腊梅花的味道。刘政走进来,站在院子里深深吸了几口,腊梅的甜腻混合着松柏的清冷,有一种莫名的沁人心脾。 “阿政”,珈思逸正在练剑,看到刘政来了便立刻收剑走了过来。 “你大好了吗”?珈思逸上下打量了刘政一番,发现刘政虽然还是有些憔悴,脸色却是好看多了。 “怎么突然到我这里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珈思逸胡乱的用袖子抹着脸上的汗,发带也松松垮垮的,几缕头发掉落了下来。 刘政看着一脸关切连忙凑过来的珈思逸,笑着拿出了一块绢布递给对方。珈思逸接过去刚擦上额头,就感觉自己头上的束发一松,继而感觉到的有手指轻柔的划过了自己的头皮。 刘政站在珈思逸身后,松开了他的发带,重新给他将散乱的头发重新束了起来。 珈思逸楞楞的回头,就见刘政嘴里叼着自己的红色发带,双手认真又专注的拢着自己的头发。珈思逸的心瞬间感觉被最轻最轻的羽毛划过,又痒又挠人。 “好了”,刘政利索的将珈思逸的发髻绾好,双手拍了两下。 “阿政,这种事情一个净衣咒就可以的”。珈思逸的声音有些暗哑,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刘政,心中的冲动不停的翻腾。 “思逸师兄若是觉得欠了人情,那就答应我一件事吧”。刘政靠在腊梅树上,眼中含笑。 “你说”。 “陪我出一趟远门吧”。 珈思逸以为自己幻听了,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刘政,挑眉问道:“陪你?还是陪你和承影君”? “自然是我一个人”。刘政抚摸着腊梅旁的那棵松树树干,“我要去做些自己的私事,如今我修为折损,怕到时候遇到突发情况力有不逮,所以希望师兄可以和我一起”。 冬日的暖阳下,刘政站在一株腊梅子树下,嫩黄的腊梅随风摆动纷飞而下,落在他的肩头和发丝上。树下的人是一位风骨绝佳的少年郎,只是那样平淡的站在那里,便就一派芝兰玉树,朗月清风。 “不过可能有点远,也需要一些时日”,刘政随手接住一朵腊梅,转头看向珈思逸:“你愿意吗”? 珈思逸激动的攥紧了手中的绢布,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连忙回答:“我愿意”。 刘政闻言眉眼舒展,轻轻点头。 刘政推开宜室院子的门,便看见珈泽婴坐在院中喝酒。珈泽婴的脚边已经堆积着七八个空坛,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珈泽婴竟然已经喝了这么多,看来猛的灌了酒。 刘政皱了皱眉,走到珈泽婴身前,微微行了一礼:“师尊”。 “你去了哪”?珈泽婴拽住了起身准备进屋的刘政。 “回师尊,我去同思逸师兄商议去两广的事情”。刘政看着已经有些醉的珈泽婴,第一次觉得珈泽婴身上的酒气有些恼人。 珈泽婴听罢手上力道猛然加重,直接将刘政拽到了自己怀里。珈泽婴胸口大片的衣襟都被酒水打湿了,他身上的酒气太熏人,刘政下意识的后仰想拉开距离。 “又躲”?珈泽婴伸出一只手摁住了刘政的后脑,然后栖身压了过去,将刘政困在身后的樱花树和自己怀抱中间。 “我当这是你故意激我的情趣,可该适可而止了”。珈泽婴捏起刘政的下巴,微醺的脸颊凑过来,轻轻的蹭在刘政的脖颈上。 刘政看着这再熟悉不过的院落,四季花常在,旧地故人却已经是完全另外一副心境了。 他们原本可以不那么清楚的过一生,可偏偏宿命指引着他们一起去查尘缘,寻因果,可不想看到的却是前尘往事断肠诗。他们都在品尝自己种下的因果,接受着曾经的尘缘。那不堪回首的过去,那爱恨纠缠的回忆。 刘政伸出手抚摸着珈泽婴的眉心,这里曾经有着一枚无比闪耀的金色鸟纹。那是天帝的图腾,不可触碰的印记,天下最强的力量和权利象征。更是少昊对乾荒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爱。 曾经这个人的眉心熠熠生辉着天帝印记,昭示着少昊天帝对他所有心甘情愿的妥协和退让。也埋下了日后少昊受尽凌辱不得好死,神族覆灭的种子。 刘政觉得呼吸有些痛,刻意回避的那些记忆画面残忍的一一浮现。他又听到了绝地天通的轰隆巨响,看到了乾荒厌恶嘲讽的眼神,感受到了被活活撕裂的鞭挞。 半醉的珈泽婴对刘政心中此刻的所有想法都一无所知,他感受着刘政指尖的温度,轻柔的摩挲。他的爱人永远是温柔的,包容的,乖顺的,任由自己欲所欲为的。 珈泽婴闭着眼睛,嗅着刘政身上腊梅和松柏的混合气息,轻启朱唇寻着那熟悉的位置而去。 第304章 出走 “啪……”。 珈泽婴豁然睁开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一脸愤恨之色的刘政。 刘政腰带上的玉扣再次隐秘的闪了一下,随即刘政眼中布满怨恨的又再次扬了手,给了珈泽婴第二个清脆的耳光。 刘政一双眸子满是尖锐的恨意,虽然还含着泪水,但那股恨意却几乎有了实质。那实质般的恨意如刀锋般割在珈泽婴身上,一时间竟让珈泽婴愣住,忘记了发怒和质问。 两记响亮的耳光后,刘政这几日心中拥堵的烦闷,就像雨前的低压和闷热,瓢泼倾泻之后,终于畅快的疏解了。他不由自主的长舒了一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珈泽婴在那两个耳光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从小到大,承影仙君从未被人扇过耳光。 更没有人,可以连续扇他两个耳光。 因为如果有那么一个狗胆包天的人,在第一耳光之后他便就会死了。 珈泽婴的脸越来越冷,仿佛结了一层冰渣。如果刘政之前疏离和抗拒让珈泽婴无奈又疲惫的话,那今天这两个突如其来的耳光,则是彻底撕破了两人之间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平静伪装。 “光武君如今的胆子可真是大的很呐”,珈泽婴摸了下自己微微发热的脸颊,冷笑着逼近了刘政。 珈泽婴满身的酒气完全笼罩住了刘政,夹杂着滔天的怒气和欲念。 “又是珈思逸同你说了什么”?珈泽婴伸出手抚摸着刘政纤细的脖颈。“不过几日时间,他三言两语就将你我挑拨到如此境地”。 “倒是本君小瞧了那条狗”。 “思逸师兄不是狗”,刘政怒吼着推开了珈泽婴。“他是……真心真意对我好的人”,刘政的声音低了下去,可头却是昂的高高的。 “那时候……到最后……只有他……只有他一个人……明明活着逃了……却抱着必死的心回来找我”。刘政的思绪开始混乱,记忆中奎刚推开门是看到自己那痛心疾首的表情,和思逸师兄拉起饿的蹲在地上偷吃糕点的幼年刘政时的微笑,慢慢融合。 珈泽婴也察觉出了刘政的不对劲,可酒气和怒气一起袭来,让一向睿智的承影仙君暂时失去了敏锐。 他死死抓住刘政的手腕,眼神冰冷,“不要再激怒我了阿政,如果你不想看到我立刻去杀了珈思逸的话”。 “你是我的”。 刘政神情瞬间萎顿,他抬起充满水汽的眸子看着珈泽婴,突然苍凉的笑了:“无名无分,我怎么就成了你的”? 珈泽婴被刘政的“无名无分”四个字怼的一愣,继而继续强硬的说道:“我说了,回来就和你成亲的,你到底闹什么”? “闹”?刘政的眼眶再也承载那么多的水汽,泪珠顺着睫毛滴落下来。 “你这些天,就因为这个一直在闹”?珈泽婴有些恼羞成怒,刘政这些日子反常的样子都被把他折磨疯了。 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怎么哄也不愿意搬回原来的房间,也拒绝自己的任何亲昵。还动不动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好好的就会神经质的哭和发疯。 更让人无法忍受的,就是和珈思逸走的越来越近,近到快要让他抓狂。 “我既然答应了你回来就和你成亲就不会食言,你何必整日跟个怨妇似的在闹”?珈泽婴越说越气愤,他的阿政从来不曾这样磨人过。 刘政不说话,只是扭过头,无声的落泪。 珈泽婴看他那副哭的伤心委屈的样子,心里瞬间便软了几分,有些后悔刚刚对他的斥责。 “你……别哭了……”,珈泽婴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我喝多了……我不是故意……”。 “我会和你成亲的,你乖一点别闹了,好吗”?珈泽婴放柔了语气,想上前把人哄好。 “我不稀罕”,刘政感觉到珈泽婴的靠近,激烈无比的再次推开珈泽婴,又像受惊般的猛然后退了几步。 珈泽婴酒后不稳,又被刘政突如其来的一推,直接踉跄着跌坐在了地上。 刘政的眼眶红的要滴血,满脸泪痕,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他死死的盯着珈泽婴,满眼都是绝望。 “我不稀罕”。 “真的……不稀罕了”。 “一纸婚书,骗走了天河十一营,骗来了天帝之力,骗成了绝地天通,骗的整个神族覆灭”。 “少昊就是因为贪心,所以才落的那样的下场。刘政虽然如今孑然一身,既无天帝权柄,也没通天神力,却已不稀罕同你成亲了……高阳君”。 说罢,刘政转身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直接御剑朝山门飞去。 刘政一字一句都仿佛千年寒冰,对着珈泽婴的心迎头泼了一盆冷水,冻的他直接僵住了。 缓了一阵后,珈泽婴仓皇的站了起来,虚浮的脚步透露着些许凌乱,他气息凌乱的召出同心剑。不知道是实在醉的厉害还是刘政的反应太让他心悸,竟然差点从御剑中跌落下来。 正准备去后山的珈琮元心有所感,抬起头便看见珈泽婴差点从天上摔下来。吓得珈琮元立刻迎了上来,接住了摇摇晃晃的珈泽婴。 “泽婴,怎么回事?你怎么了”?珈琮元看着脸上毫无血色的珈泽婴,焦急的问道。 珈泽婴攀着珈琮元的肩膀站起来,喘着粗气道:“兄长,阿政……阿政走了……”。 珈琮元不可置信的看着珈泽婴,“你说什么?阿政走了?” 随即珈琮元又立马安慰道:“泽婴你先别急,阿政在这世上无亲无故的,离开姑射山他又能去哪呢?想必只是一时之气,过后就会回来的”。 这样苍白无力的安慰丝毫没有任何作用,珈泽婴只是自言自语的呢喃道:“他在这世上无亲无故?无亲无故……无亲……无故……”。 珈泽婴突然捂住了脸,痛苦的蹲在地上,“阿政……他……一直都在找我要个家……”。 “可我……我总是怕自己……我怕我不知道哪次闭关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我一直不愿意给他……”。 珈琮元和珈泽婴都没有看到,姑射山上刚刚又有一人御剑直冲山门而去。 第305章 继续蛊惑 珈思逸顺着玉扣的指引,终于在金陵城中找到了刘政。彼时刘政正在秦淮河的一个船坊上,自饮自酌。 珈思逸缓缓落在船坞外,撩开门帘走了进去。船坞中的歌姬乐姬被陌生人惊扰,纷纷停下了手中的乐器看向珈思逸。 刘政看到珈思逸,重重的放下酒杯,脸色潮红的厉害。 “思逸师兄?你……怎么……来啦”?刘政摇摇晃晃的想站起来,可酒气上头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珈思逸连忙上去扶住了刘政,又拿出一锭金子让乐姬们都出去。 “怎么喝了这么多的酒”?珈思逸拿开桌上的酒壶,阻止了刘政继续倒酒。 刘政一脸委屈,掰着珈思逸的手要抢夺酒壶。珈思逸轻笑,揉了揉刘政的脑袋,“你惯来酒量差,喝多了头疼”。 刘政只好乖乖的坐在一边,仰起红扑扑的脸蛋和水光潋滟的眸子,委屈的看着珈思逸,不满的嘟囔着:“我就再喝一杯……就一杯……”。 说着刘政便顺势软绵绵的歪了过来,珈思逸一把将他搂住扶好,才免他得摔倒。 “你是来找我回去的吗”?刘政依靠在珈思逸的肩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对着珈思逸的下颚打了一个酒嗝。 湿热微醺的热气夹杂着酒气拍在珈思逸的脖颈处,这让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僵直着身子,不敢扭头去看刘政,更不敢伸手去触碰他身体其他的地方。 如此毫无戒心又诱惑十足的刘政,让他忍不住想靠近,又害怕自己会失控。他不是不想,只是不敢。 并不是害怕珈泽婴,而是害怕刘政会恨自己,他只能小心翼翼的和刘政维持着兄弟情,等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能和这个人表明自己真正的心意。 当然,在那之前,必须要让刘政不再爱珈泽婴。 “我不要回去”,珈思逸的沉默被刘政理解为了默认,他有些激动的挥着双手不停的喊着:“我不回去,我不想看到他,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珈思逸轻轻收回刘政乱挥舞的手臂,将他摁在了自己怀里,低沉的嗓音让人安心:“那就不回去,不见他。” “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陪着你”。 刘政闻言傻呵呵的笑了起来,他双手勾住珈思逸的脖子,高兴的欢呼:“思逸师兄你真好”。 随即刘政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低下了头,惋惜的说道:“师兄你这么好的人,你喜欢的那个姑娘,为什么会不喜欢你呢”? 秦淮河上的微风透过船坞吹了进来,撩起了刘政的青丝。一缕缕发丝抚在珈思逸的颈部和脸部,心痒难忍。 珈思逸低下头,看着月光下容颜如玉的刘政,喉结上下滚动个不停。 “别灰心”,刘政撑起身子离开了珈思逸的胸膛。他拍了拍珈思逸的肩膀,大气的说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天下的好姑娘多的是,以后一定会有识货的捡到你这块宝”。 珈思逸刚刚片刻的绮丽心思被打断,他微微侧身,不让自己衣服下摆里的变化被刘政发现。 “你喜欢什么样的”?刘政似乎很想做个媒。 珈思逸轻笑一声,他看着醉醺醺的刘政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回道:“我喜欢你这样的”。 刘政“唔……”了一声,然后皱着眉开始了认真的思考。 “皇室里倒是有公主,可她们与我血缘并不算近,可能长的没有几分相像”。刘政歪着脑袋,似乎极其认真的在对待这个问题,“改日我可以让刘洵将宗室女的画像都送来,给你看看”。 珈思逸哭笑不得,看刘政醉的厉害便就想着趁此机会多开几分玩笑。他故作遗憾的叹了口气,接着问:“公主不像,那皇子们呢”? 刘政的脑子一团浆糊,完全是直线思维,他顺着珈思逸话没有丝毫的犹豫,“皇子们?嗯……皇子们怕也是一样的,毕竟都与我血缘并不算近了”。 说着刘政双手托着自己的脸,一副苦恼的样子,“其实我和刘家的人并不怎么像,我更像我的母亲章旭皇后”。 “可惜姜家那边,满门都……”,刘政说到此处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他的眼神变的极其暗淡。 珈思逸见状手心又亮起了莹光,安慰的拍了拍刘政的背脊,那荧光一点一滴的渗透进了刘政的体内。 “姜家满门怎么了”?珈思逸的声音很慢,仿佛是在出一个考题。 “姜家……灭门了……”。刘政的眼神又开始渐渐涣散,这涣散不同于酒后的失神,而是仿佛思维被人控制引导了一般。 “为什么会被灭门”? “因为……因为我父皇拿他们做了祭品”。 “为了谁做祭品”? “为了……为了……为了……珈泽婴”。 最后一个字说完的瞬间,刘政的眼眸沉了下去,侵染上一层黝黑的墨色。 “他开启了你所有的不幸和悲剧”,珈思逸的声音穿透力极强,直击刘政的心里。 “无论是少昊还是刘政,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带来的只有死亡和绝望”。 “他永远高高在上,践踏你的尊严,辜负你的心意,背叛你们的感情”。 刘政的表情越来越痛苦,他好像在极力隐忍着什么,额头已经布满了汗珠。 “不,他没有”。刘政眸中的墨色忽明忽暗,“他只有我一个人”。 珈思逸摁在刘政背后的手心荧光更加闪耀了一些,他循循善诱的问道:“真的只有你一个人吗?为什么会是你呢?你认识他的时候,他可都已经一百多岁了”。 “你的母亲,章旭皇后”。珈思逸贴近刘政的耳边,“听闻是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还没有你的时候,珈泽婴可是先认识的她”。 “叶景舒、亚特兰,这些还都只是你?知道的,会不会还有你不知道的呢?也许他在没有你的岁月里,早就有了别的男人和女人”。 “你就没有怀疑过吗?从来就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刘政的脸快要皱成一团了,他的眉心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他的思维只能顺着珈思逸的话往深处钻。 “可疑?可疑……可疑的地方”? 刘政猛然站了起来,“他的女相……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并非处子之身了”。 第306章 恶毒的引导 珈思逸的额头也已密布了细细的汗水,此时终于得到了刘政激烈的反应,便收起了手中的荧光,舒了一口气。 陷在震惊和悲愤中的刘政根本没有注意到珈思逸的这些细微动作,他极力的睁着已经憋红的双眼,声音有些发抖:“他的处子之身,到底是给了谁”? “叶景舒?还是那个小狼崽子”?刘政越发激动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一件天大的事,被一直愚弄了。 “你是不是忘了?他的身边,可一直有着凤凰明王呢”。珈思逸语气的冰冷又怨毒,像一柄利剑瞬间贯穿了刘政。 刘政呆住了,他有点反应不过来这个巨大的信息量。 珈思逸的声音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追着刘政不让他逃跑。 “凤凰明王可是自幼将他带大,他们二人一直感情甚笃。他们经常都是食同桌,寝同……枕呢”。 刘政不受控制的跟随着珈思逸的话联想下去,越想越觉得心惊。 “不……不可能……”。刘政惊恐的后退了数步,差点被椅子绊倒。 “他们是兄弟,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珈思逸抬起眼皮,淡淡的说:“成年后还动不动睡在一块的亲兄弟,天下间能有几个”? “珈泽婴的性子你不清楚吗?他何时理会过俗世的纲常伦理?师徒如父子他都可以毫不在意,亲手足又能如何呢”。 “你觉得明王大人和你比起来,是皮相不如你?气质神韵不如你?还是修为不如你?世间唯二的化神境,他们才是最相配的存在,不是吗”? 刘政再也站立不稳,跌坐在了地上,满目震惊,满心痛楚。 这艘雕栏玉砌的船坊顺着秦淮河已经漂了大半夜了,冬日深夜的冷风,夹杂着河面的水汽从四面八方侵蚀进来。让刘政的四肢百骸都冻得毫无知觉,动弹不得了。 刘政心如死灰,再世为人,为什么还要让我活的像个笑话?自己付出的一切,到底算什么? 作为一个帝王,他一生痴心只待一人,甚至没有留下子嗣去继承江山。当年魔尊复苏的时候,他洒尽心头热血,生生承受了天雷,拼的要和对方玉石俱焚也不愿魔尊伤害珈泽婴。 就像……就像当年的少昊一样…… 为了乾荒,他付出了可以付出的一切。自以为是得两情相悦和互相救赎,可最后得到的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背叛和毁灭。乾荒一面玩弄着他的身心,一面和凤仪暗度陈仓,共同策划了那样一场阴谋。 当乾荒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就将少昊这个再也没有任何价值的脏抹布,随意的赏给了和少昊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共工。任由他被那样屈辱痛苦的蹂躏虐待折磨,没有过一丝的犹豫和心软。 当少昊在那间原本精心为乾荒布置的婚房中,生不如死的时候。乾荒应该在和他的凤仪浓情蜜意,缠绵悱恻。 刘政脸色苍白至极,只有那一点嫣红的朱唇透出勾人而不自知的艳色。 “阿政”,珈思逸蹲在刘政身边,神色晦暗的看着他,“他不值得,他从来都不值得”。 刘政的脑袋突然剧烈的疼痛了起来,细密的金色开始从他的眉心钻出来,仿佛迎风拂动的柳枝。刘政抱住头,停止了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只觉得头痛欲裂。 珈思逸被他吓了一跳,继而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之后,他憎恶的咒骂了一声:“又是痴情咒”。 此时正在姑苏城上方漫无目的寻找刘政的珈泽婴,突然心口一顿,眉心也伸出了几缕细密的金丝。与他同行的珈琮元见状立刻靠了过来,生怕珈泽婴又从这云上摔下去。 珈泽婴稳了稳身形,摁住了心口,望着西北方向调转了同心剑。 “阿政在金陵城”,珈泽婴对身边的珈琮元说完后便催动飞剑,疾驰而去。 珈琮元马上跟了过去,不确定的问道:“刚刚那是痴情咒有了感应”? 珈泽婴的眼睛一直盯着金陵城的方向,他“嗯”了一声,继而继续说道:“阿政的痴情咒,有了异动”。 珈思逸蹲在刘政的身边,看着他痛苦的抱着头,心疼又焦急之下他只能伸手将对方抱在怀里,一遍遍的安抚。 刘政死死的揪着珈思逸的衣领,牙齿咬的咯吱响,他艰难的从牙缝中挤出来话:“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再看到他”。 “我们不回去,永远都不再见他”,珈思逸横抱起刘政将他带进内卧。 “额啊……”,刘政刚被珈思逸放在床上休息,就疼的坐了起来,他捂住左边的肩头,疼的眉眼都挤在了一起,“疼……龙鳞……”。 珈思逸闻言眼皮一跳,连忙剥开刘政肩头的衣物看着那赤金色的胎记。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正当珈思逸思考的时候,突然门被一道极强的剑气从外面劈开了。 屋内骤然一股极强的冷冽的杀气,时间仿佛都被凝固住了。 珈泽婴看着上衣已被脱下,任由自己被珈思逸抱在怀里的刘政,眼眸中怒海滔天。脑中的那根弦似乎瞬间就崩断了,戾气和杀意瞬息间裹挟着同心剑,狠辣的劈了过去。 “泽婴……”,珈琮元的归藏剑几乎是在同心剑落下的毫厘间将之格挡开来。 “泽婴你先冷静,阿政不对劲”。珈琮元用力的拉住快要失控的珈泽婴,同时再次挥手让归藏剑挡住了珈泽婴电光火石的第二击。 珈泽婴被迫冷静,他先是瞬间冲到两人面前,拎着珈思逸的后颈将他扔了下去,又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刘政裹了个严严实实。 珈思逸先是被骇人的剑气所震,然后猝不及防被珈泽婴拎起来摔在地上,本能的抬起头怒视着珈泽婴,想站起来和对方打一架。却不想头刚抬起来,同心剑就悬空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之前,发着冰冷的蓝光,让他不能再有任何动作。 珈泽婴阴冷的看着珈思逸,犹如看一个死物。紧接着珈泽婴便抬起脚,毫不留情的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第307章 你总归是亏欠他的 珈泽婴抱着面容痛苦的刘政,听着对方痛苦的呻吟叫疼,一面给他灌入灵力,一面头也不回的对珈思逸说道:“思逸,我同你说过,别以为同门本族,本君就不会杀了你”。 珈琮元眼见这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站在二人之间缓和道:“有什么事回去再说,阿政现在状态不好,不是计较其他的时候” 珈泽婴狠狠的剜了珈思逸一眼,抱着刘政直接从窗户飞身御剑离开。 月光撒在秦淮里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显得静谧又美丽,河中一座精美的坊船上飞出来一个衣袂飘飘的仙人。他抱着另外一个男人,朝着银白的月光,飞速的御剑而行。 这画面太美太梦幻,旁边船中有人敲好将头伸到外面看着这一幕,还以为是自己喝醉了出现了幻觉。 “横霜君”,珈思逸恭敬行礼,“阿政只是喝多了又突然头疼,是承影君误会了”。 珈琮元走到珈思逸旁边,点了点头。 “泽婴关心则乱,他对阿政太在乎了所以说话做事难免失了分寸,你莫要往心里去”。 珈思逸低头,一副恭顺至极的摸样,“思逸不敢”。 刘政醒来的时候睁开眼便看见窗外寒酥纷飞,银装素裹。挺拔的松柏枝丫被大雪压的弯成了各种弧度,随着北风吹雁雪纷纷,簌簌的往下落着,在深夜的山中,显得醒目又刺耳。 下雪了…… 在尘缘井中异时空过了二十多载,已经许久未曾见过雪了。 刘政本能的立刻想到珈泽婴是不是又去闭关了,于是目光下意识的搜寻起了对方。 珈泽婴坐在床对面的软塌上,裹着厚厚的狐裘和珈琮元围在一个金丝火炉旁。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珈泽婴双手放在火炉上方眉头紧锁,一副满腹心思的摸样。而珈琮元则是自然的揽了揽对方的肩膀,嘴角含着温和的笑意在对方耳畔低沉说着什么。 刘政看着他们二人这异常和谐温馨的情景,脑中莫名想起那句:他们两个才是这世间最相配的存在。 刘政缓缓的将头又转到窗外看着地上厚厚的皑皑白雪,明日早晨就会有孩子们出来堆出一个个雪人,也会有弟子们出来打雪仗。 姑射山乃是仙山,有结界,可以常年花开不败。尤其是这宜室附近,种满了珈泽婴喜欢的栀子花,一年四季栀子花香萦绕。宜室里面的廊亭水榭,各处角落,盆栽里也都是珈泽婴喜欢的水仙花。 白雪之中盛开着夏日的白色花朵,寒冷的气息中却调和着炙热浓烈的香气。这样矛盾的场景一直一直在这里,理所当然的存在着。 “可我喜欢的,是梅花”,刘政在心中幽幽的叹息了一句。 一百年了不曾问过自己的表字,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什么花,更不知道自己其实不爱穿深色的衣服,而是喜欢明亮的色彩。甚至连自己嗜辣,根本不喜欢姑苏清淡甜腻的口味,都不曾发觉过。 刘政半梦半醒间回忆了往日的种种,只觉得从八岁国破家亡遇见珈泽婴的那一天起,自己一直都在卑微的讨好着这个人。 不管是年幼时的孤苦无依,还是年少时的青春懵懂,他都把太多的情感寄托放在了珈泽婴身上。就像快要淹死的人,抓住的那一根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其实根本未曾好好看看,仔细想过,这唯一的稻草,到底是不是救赎? 就像……当年的少昊一样…… 一叶障目的一头扎了进去,盲目又冲动,可笑的自我感动。 这样的感情注定是不平等,这一点自己即使当上了帝王也没有任何的改变。自己依然那样热烈又卑微的爱着那个人,天地之大仿佛只能看见那一个人。 开国之君绝嗣…… 是自己给天下后来所有的动乱埋下了不安的隐患,是自己将好不容易统一的江山又送到支离破碎的险境中去了。 这一切,都只不过因为自己,迷恋着那个人。 就像当年的少昊,不顾一切的迷恋着乾荒。 刘政的眼眶中滑下两行清泪,他看着屋外银霜满天,鹤鸣百花的场景,心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我不属于这里。 我不属于姑射山,我不属于这仙境。 我也不属于……珈泽婴…… 半生弹指声中,仍歌杨柳春风。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 刘政看着皓月清凉,又想起那轮在少昊的神殿中看到的月亮,神界的月亮那么近那么亮。那样细密皎洁的月光,一夜夜洒在乾荒的脸庞上,让少昊看痴了。 那时候的少昊夜夜看着那轮月亮,心中笃定无论黑夜有多漫长,太阳一定会高高的升起在东方。 可是少昊最终还是,永远泯灭在了那无尽的黑暗里。他的高阳,永远都不会再升起了。 乾荒……乾荒…… 刘政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颗颗砸在枕边的被褥上,浸湿了一大片。刘政背对着珈泽婴和珈琮元的方向弓起身子,捂住自己的嘴,不想泄露出一点声音。 阿挚除了爱上你,还做错了什么? 你怎么能够,怎么忍心,怎么舍得,让他落得那样的下场? 刘政的呜咽声还是随着细风和月光传了珈泽婴和珈琮元的耳中,二人神色一动立刻起身走了过来。 只见刘政蜷缩着身体背对着他们,双臂抬起做着死死捂住的嘴的姿势。虽然看不到刘政的表情,可那痛彻心扉的悲苦呜咽声,让听到的人都可以感受到,是何等的伤心绝望。 珈琮元拍了拍珈泽婴的肩膀,叹息道:“你们好好谈谈,心结解开之后你便尽快去闭关”。 珈琮元说着抬头看了看窗外飞扬的白雪,眼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要什么,你便给他什么就是”。珈琮元听刘政哭的伤心欲绝,自己不免心中也生出几分悲苦。 珈琮元盯着那轮月亮,不知道是对珈泽婴说,还是对自己说一样:“前世今生,你总归是亏欠他的”。 第308章 混账话 珈琮元冒雪踏月的惆怅的走了,留下了珈泽婴和刘政在哭声中互相支离破碎。 珈泽婴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刘政背脊,像哄个哭泣的孩子那样。 “阿政……”,刚开口两个字,珈泽婴便哽咽了起来。刘政哭的他心烦意乱,听的他肝肠寸断。 “明日天一亮,我们就去禀明宗主,开祠堂取宗谱玉碟”。珈泽婴贴近了刘政,伸出一只手抱在对方的腰上,又要弯着身子用脸蹭了蹭对方的后背,含着笑意说:“本想等你精神好了,修为恢复再同你说的。可如今我一天都等不了了,我要同你成亲”。 刘政猝然睁大了双眼,全身一僵。 “就今晚吧,阿挚”。乾荒当时在星空下的草地上,神色也是抑制不住的急切,就像他一天一刻都等不及了一样。 刘政触电般的坐了起来,转过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珈泽婴推开了。 刘政胡乱的甩着脸上的眼泪,不停的摇头:“我说我不稀罕了,你听不明白吗”? “之前种种皆是我心甘情愿自负盈亏,但我也能决定何时及时止损”。 被推下床的珈泽婴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缓过来,就听见刘政冰冷无情的继续说道:“我不要了……不要你了……再也不要了……这下听明白了吗”? 珈泽婴终于开始惊慌失措,刘政决绝的眼神和语气都在告诉自己,他是认真的。 “阿政,是我不好,是我不对”。珈泽婴脚步虚浮的再次走到床边,“你别说气话,别说这样的气话,好不好”? 刘政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膝盖,以一个极具防备的姿势对着珈泽婴。一如当年第一次在少昊寝殿中的乾荒,只是乾荒的抗拒来自对少昊的未知。而刘政的抗拒,则是来自知道的太多了。 “承影仙君”,刘政歪着头看着珈泽婴,神色凄婉。 “我这么多年其实时常在想,我这样一个凡夫俗子,到底哪里入了你的眼”? “我当年不过十七岁,修为低微,身无长物,又中了催情毒那样轻薄于你”。刘政回忆起当年自己情动的时候,笨拙莽撞的可笑。 “我很多时候都不敢相信,你就那样的同我在一起了。不顾男女之别,不理纲常伦理。到底是哪一点?能让你一个一百多岁的仙君,那样轻易的接受了我那样一个毛头小子”? 珈泽婴张了张唇刚准备回答,就听刘政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因为你根本就不在意”。 “你不在意到底爱不爱,也不在意我是不是你的徒弟,更不在意我不过才十七岁”。 刘政自嘲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该感谢老天给了我一个好样貌,一副和天下第一美人章旭皇后,我的母亲,五六分相像的好容貌。” “你当初屈尊和我母亲姐弟相称,难道真的不曾对她有过半分心思吗”?刘政嘲讽的看着珈泽婴,“除了你自己的母亲昭辰仙子,天下间怕是无人的样貌可以再比我的母亲更美了吧”? 珈泽婴瞳孔地震,他简直不能相信,这些刻薄荒谬的话,会是他的阿政说出来的。 “因为你有洁癖,章旭皇后已为人妻,你不愿碰她”。刘政眼眶发红指着自己,“而我,她唯一的孩子,当初不过八岁,尚且处于人事不知的年纪” 。 ”不仅完全符合你完美无瑕的要求,更是被你一手带大,将我彻底调教成了一个只会对你爱的死去活来的狗”。 “你变着法子用男相和女相来引诱我,好一张天罗地网,无论我会不会成为断袖,你都能势在必得”。 珈泽婴再也听不下去,他拽住刘政的手腕,怒斥道:“阿政你在胡说什么,你自己知道你在说什么混账话吗”? 刘政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揉了揉被勒红的印子,不屑的答道:“混账?和你这放荡不羁的人比起来,到底谁更混账”? “叶景舒那时候那般痴缠于你,应当是早就尝过了承影仙君的甜头,食之味髓舍不得放手了吧。可惜我那时候太年轻,根本看不透”。 “草原那个狼崽子为了你,不仅当日拿出全部家当和魔尊拼命,更是到现在都没有娶亲。你不会当我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想骗我你和他什么都没发生,他就能这样痴心吧”? “珈泽婴,你配得上我的一往情深吗?你对的起我的情有独钟吗”? 刘政推开珈泽婴下了床,作势要走。他不想再在这里,这个房间这张床,处处都有他们曾经欢好恩爱的痕迹,他一刻都不想呆。 可还没走几步,刘政就被珈泽婴从后面紧紧的抱住。珈泽婴声音颤抖:“阿政你到底怎么了?你这样和当年被魔尊影响神智的时候……好像”。 “龙鳞……对,龙鳞……”,珈泽婴一面说着一面去剥刘政肩头的衣服,“让我看看,是不是龙鳞复长完成,你又被控制神智了”? “你别碰我……”,刘政激烈无比的挣脱开,他双手拢住自己的衣领怒视着珈泽婴。 “我……我只是想看看你的龙……”,珈泽婴见刘政反应如此大,连忙解释着,语气甚至有些唯唯诺诺。 “我不想”,刘政的眼睛没有一丝温度,“你当我是什么?禁脔吗?” “阿政你别这样”,珈泽婴急得要哭了,他迈着小步子朝刘政靠近。 “你现在不对劲,不清醒”。珈泽婴每进一步,刘政就退一步,两人对峙着往墙边靠去。 “不清醒”?刘政笑一声,“不,相反……我是现在才开始清醒”。 珈泽婴觉得体内的寒气成倍数的在体内肆意疯长,屋外的大雪引着他的戾气也在不停的翻腾,他该去闭关了。否则,他和刘政,到底哪一个会先崩溃,还真不好说。 “阿政,你等等我,等我闭关回来,我们再好好的说清楚”。珈泽婴呼出的空气都仿佛结了冰渣,他真的好冷。 “我会慢慢的,详细的,一点一滴的全部解释给你听,好不好”? 第309章 你可真是恶心 “呵……”,刘政又是一声冷笑:“我为什么要等你?我凭什么……要等你”? “承影仙君不会真的觉得我是你的私有物吧?” 珈泽婴心里的那为数不多的余温迅速消散,只剩下一股难以言喻苦涩和酸胀。 “你是我的,你就是我的”。珈泽婴似乎被激怒了,他不顾刘政的抗拒和挣扎,死死的将人抱在怀里。 “你生生世世,都只能是我的”,珈泽婴现在也变得不甚清明了,他的语气和神态里都带着些许执拗的疯狂。 “你可真是胡搅蛮缠,我和你从来都是只有师徒的名分而已”。刘政努力的想把珈泽婴钢筋一般的铁臂推开,这样的珈泽婴更升起了他心中的怨恨。 眼见实在挣脱不开,刘政干脆毫无顾忌的继续嘲讽道:“哦,不对。复初三年的时候,承影仙君已经将不孝徒刘政,逐出了师门。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刘政和你,和姑射山都早已没有了任何关系”。 “复初三年”?珈泽婴心中一痛,想到那日看到刘政和那个女人在床上的种种,他的脑中隐隐的又开始痛了起来。 可珈泽婴强忍着不适,继续强硬的说道:“既然说到复初三年,那皇帝陛下是不是忘了,本君可是随君伴驾了几十载,宠冠后宫呢。明史昭昭,如今怎么能说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呢”? 刘政一愣,继而讥讽道:“你从未有过任何册封,连彤史上都不曾有过临幸的记录。你在皇城里,顶多也不过就是个无名无分的美人罢了”。 “无名无分”?珈泽婴针锋相对的冷笑道:“皇家的宗谱玉碟之上,帝王供奉的太庙大殿之内。你光武帝刘政的旁边,可都是我珈泽婴的名字”。 刘政被噎住,表情有一瞬间的破防。随即他扬起一抹自嘲苦笑:“不过是些可笑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罢了”。 “我即刻就去帝都,让洵儿将你的神位从太庙撤走,把你的名字在皇家宗谱上划掉”。 “你敢……”。 珈泽婴真的要抓狂了。 “你敢将我删掉试试……”。珈泽婴拎起刘政的衣领,脸上结了一层冰霜,整个人已经失控的边缘。 “承影君不是向来豁达,从不在乎这些凡俗之事吗?不也总是宽慰我,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吗”? “当年你看着我屁颠屁颠自作多情的将你写入皇家宗谱玉碟,将你的神位和我的放在一起供奉于太庙中。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笑?特别无聊?特别愚蠢?被你玩弄于股掌而不自知,就像个傻子”。 “我没有”,珈泽婴大吼道:“我没有觉得像你傻子,我当时只是觉得……觉得你待我如此之心……不知怎么样才能回报”。珈泽婴的声音,渐渐的又低了下去。 “不需要承影君的回报了,因为他们很快都会被删掉撤走了”。 “你敢……”,珈泽婴咬牙切齿:“你怎么敢……怎么敢……”。 “我为何不敢”?刘政趁机掰开珈泽婴的手,毫不犹豫的将对方推离。 “只要我愿意,我甚至可以随时回去做我的皇帝”。 “我可以立后,纳妃,三千佳丽,天下殊丽。我想有多少女人,就能有多少女人”。 “我可以生下人皇血脉的继承人,将江山万世延续”。 刘政上下扫了珈泽婴一眼,不屑道:“想要男宠更不是什么难事,普天之下,我想要什么样的男人,就能要什么样的男人”。 “他们各个都比你英俊,比你乖巧听话,比你会伺候人”。 刘政看着珈泽婴毫无人色的脸,看到对方痛苦的表情,瞬间感觉到无比痛快的报复感。这样的快意让他满足,他不受控制的继续喋喋不休。 “你当真以为自己有什么独一无二的”? “你有的不过只是略微好看一点的皮相,和糟糕透顶的脾气”。 刘政越说越快意,越说越刻毒,“你向来粗鲁生涩,让人毫无愉悦可言。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不过都是做出个曲意迎合的样子在默默忍受”。 “你连变成女人的时候都学不会好好承欢,整日顶着那副臭脸颐指气使。若不是你那张脸还有几分看头,早就让人倒尽了胃口”。 此时的刘政和珈泽婴攻守易型了,他咄咄逼人的一步步逼近珈泽婴,带着从未有过的戾气和愤恨。 “我是帝王,却一直雌伏于你”。 “而你呢?你女相的处子之身,到底给了谁”? “可笑我一直揪着叶景舒和那小狼崽子不放,却不曾想过,明王大人可是一直在你身边。一百多年来,你们可是经常寝同床,枕同欢呢”。 珈泽婴呆住了,他的阿政是疯魔了吗?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为什么会有这样荒谬的猜测? “听闻你第一次修出法相的时候,被女相吓得不知所措,是明王大人抱着你安慰了一整宿”。 刘政脸上的冷笑透着阴森,他轻慢的看着珈泽婴,轻佻的说道:“想必那一夜,你们二人就干柴烈火,情难自禁的共赴云雨了吧”。 “啪……”,忍无可忍的珈泽婴终于扇了刘政一个耳光。两人修为本就差距巨大,这一巴掌又是在极怒之下的势大力沉,刘政半边脸颊直接肿了起来,瞬间满嘴充满了铁锈腥味。 “纵使我有万般对不起你,可你不能如此羞辱兄长,造谣他同我……”。珈泽婴气的发抖,气的心口都要炸开了。 刘政吐出鲜血包裹着的松落的两颗板牙,摸了摸自己破损的嘴角,又是自嘲一笑。 三千多年了,这个人一点都没有变呢。在自己和凤凰明王之间,永远维护的都是另外一个人。只要涉及到凤凰明王,他总会毫不犹豫的伤害自己。 刘政突然大笑了起来,笑的仿佛是死不瞑目的厉鬼,如同是最最绝望的困兽,更像是心死如灰的木偶。 “珈泽婴,你先是和同胞兄弟苟且,后又和徒弟不伦”。 “你可真是恶心”。 第310章 我就是脏了 珈泽婴的脸上,已无任何一丝人色了。 他看着形若疯狂的刘政,听着他那张自己吻过无数遍的唇中,吐出那样恶毒又冰冷的话。他感觉自己冷的快要死了,呼吸间的空气都带着冰渣子。 “阿政,我不是……不是故意……”,珈泽婴惊慌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懊恼不已自己刚刚怒火攻心之下竟然对刘政动了手。珈泽婴走过去,想摸摸刘政的脸,毫不意外的被再次推开。 珈泽婴有些脱力的靠着墙,他抬起一只手臂盖在眼睛上,无力道:“你别这样,不要故意说这些难听的话来气我”。 “我们天亮了就去合卺成亲,如果你想要办婚礼也可以。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好不好”? 沉默了许久之后,刘政低沉的笑了起来:“我怎么还敢要你的婚礼”? “我不要”,刘政摇着头:“我要不起你”。 珈泽婴再次执拗的抱住刘政,将对方的头揉进自己的胸膛里,“你要,你要的起,也必须要”。 “我……再也……不要你了”。冷不丁的刻毒在珈泽婴的胸腔响起,那是刘政抬起头看着他吐出的冰冷话语。 珈泽婴的眼睛已经布满了红血丝,凛冬已至,大雪纷飞中他的身体原本就快到强弩之末了。寒气侵蚀着他的神智和躯体,体内鬼哭狼嚎的戾气四处乱窜,他一直在努力的压制。 刘政今晚的这些话,让珈泽婴的心气血翻涌的厉害,更是快要摧毁他一直在克制的神智了。 珈泽婴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刚刚已经失控阿政动了手。阿政脸肿牙崩,可见那一巴掌,明显不轻。为了避免自己失控再做下更不挽回的事,他要去闭关,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可是……可是阿政现在的情绪,根本不会乖乖在家等他。他要怎么办?怎么办?这个人为什么突然这么不听话了?怎么就突然变得要抓不住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如果找不到阿政了,要怎么办呐? 不……不行…… 绝对不行…… 珈泽婴的脑中越来越混沌,聪明才智在这一刻荡然无存,脑中只有偏执的念头和危机感。 突然,“咣啷……”一声金属锁扣之声响起。 刘政震惊的看着自己被玄铁锁链锁住的双手,以及一脸阴鸷的拖拽着他,想将他锁到床边的珈泽婴。 “你放开我,放开我”。刘政激烈的挣扎着,他看着周身散发着寒气的珈泽婴,恐惧不已。 珈泽婴喘着粗气沉默不语,只是一味的拖拽刘政,完全不理会他激烈的挣扎。 刘政怀里的传音符在挣扎中落在了地上被打开,刘政见状立马默念口诀后大声呼喊着:“思逸师兄,快来救我,承影君他……”。 刘政的话还没有说完,地上的传音符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你想叫那个废物来救你”?珈泽婴脸上挂着冷笑,走过来将燃成灰烬的传音符用脚用力碾碎。 随即珈泽婴将整个宜室设下了一个结界。完毕后,他捏起刘政的下巴,阴冷的笑道:“就凭他那个废物,一辈子也进不来的”。 “不过……本君倒是可以出去杀了那条狗”。珈泽婴舔了舔嘴唇,竟然有些癫狂之像。 “不,不要……”。刘政看着这样的珈泽婴,真的有些害怕了,这样的珈泽婴让他陌生极了。 “阿政,你每次都护着他”。珈泽婴不满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又捏了捏刘政精致的下巴。 “你越是护着他,我就越想杀了他”。 珈泽婴展颜一笑,亲昵的用鼻尖蹭了蹭刘政的鼻尖,“本君杀那个废物,都用不了十招”。 珈泽婴呼出的气息是冰凉的,说出的话,更是让人背脊生寒。 “离他远点”,珈泽婴惩罚般的咬了咬刘政的下唇,“跟他这样的人太近了,你会脏的”。 刘政此刻的脑中轰然巨响,一遍遍响起乾荒的一声声“你真脏”、“你太脏了”、“你脏的像个人人可以随手擦手的抹布”、“你真脏……脏的让我恶心”。 刘政眼中也是一片空茫,他看不到珈泽婴了,只能看到那个残破肮脏的女子,像个坏掉的垃圾娃娃,倒在血泊和白浊中,受尽凌辱。 “我就是脏了”,刘政用尽全力豁然的站起身,他红着眼喘着粗气怒视着珈泽婴。 珈泽婴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有点懵,他后退了半步,神色不明的看着刘政。 “我脏了,已经不符合你的完璧无瑕了,可以放我走了吗”?刘政盯着珈泽婴的脸,仿佛想用目光将对方盯出两个窟窿。 当珈泽婴终于反应过来刘政在说什么时候,已经眼睛全部赤红。他死死的拽着刘政的手腕,将他逼在墙角,气息紊乱的问道:“他碰了你?你……你们……那些天……都做了什么?” 刘政挣脱不开,只能用力扭过头,他不想回答,更不想看到对方那张美艳绝伦的脸。 “说话……”,珈泽婴不满刘政这幅反应,他捏起了对方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 “你真的和他?和他……”?珈泽婴的眼睛红的吓人,似乎渗血一般。 “有没有?到底有没有”?珈泽婴几乎要快歇斯底里了,他捏着刘政的手指不自觉的越收越紧。 “有又如何?我本就是残花败柳之身,师兄不嫌弃已是不易。我和师兄在一起也比跟你乱……唔……唔……”。 珈泽婴的手指猝然收紧到极致,刘政被捏的吃痛,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你竟然敢让别的人碰你”?珈泽婴的眼眸已经赤红一片了,冷到极致的脸上扬起了一抹森然的笑容。 “你怎么敢……让别的男人碰你”?珈泽婴松开了刘政的脸颊,慢慢摸向了他的脖颈。 刘政两边的脸庞上指痕清晰,映衬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明显。 珈泽婴的手在刘政的脖颈上毫无预兆的收紧,他的牙几乎要咬碎了一般的低吼道:“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的?嗯?” 第311章 诛心 珈泽婴宛如地狱修罗,身上翻腾的杀意快要凝结出实体般的刀锋了。 “阿政,你真的让我生气了”。珈泽婴的手越收越紧,刘政已经快要不能呼吸了。 “你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背叛我?为什么总是不能安分守己?为什么总是要这样的风流和放荡?” 刘政在窒息感中已经丧失了所有的理智,他本能的拼命的捶打面前的人,脖子高高扬起,仿佛濒死的天鹅,脆弱又诱人。可是修为上巨大的差距,让他的一切反抗都不过是可笑的徒劳。 “阿挚,你别逼我,你别再逼我了”。珈泽婴已经掐着刘政的脖子,将他抵在墙上举了起来。 珈泽婴似乎被魇住陷入了一个迷幻的境地,他脑中一片浆糊,他渐渐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也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 刘政的面容似乎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那个风流成性放荡不堪,快要把他逼疯的人。 刘政一面胡乱的蹬腿,一面双手用力的想掰开珈泽婴的手。 突然,颈部的窒息感一松,刘政缓缓的从墙上滑落下来。他在剧烈的咳嗽中,大口的呼吸着,喉咙漏风一般的粗重呼吸声。 “阿政”?珈泽婴迷茫的看看自己刚刚掐住刘政的那只手,又看了看狼狈的瘫坐在墙角的刘政。 “是我做的”?珈泽婴后退了半步,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手。 “我怎么……我怎么会……”?珈泽婴眼睛惊恐的喃喃自语。 缓过气来的刘政冷冷的看着珈泽婴,他嘶哑着嗓子嘲讽道:“高阳君还当我是当初那个傻瓜吗?直接杀了我便是,不要再说当年那些虚伪恶心的谎话”。 珈泽婴全身一震,他下意识走过来想抱刘政,可是刘政却已经不知何时抽出了剑,他用被铁链锁住的双手持着剑,横在自己脖前。 “我自然不是高阳君的对手,但是解决了自己还是可以做到的。我……宁死也不愿再受你的折辱”。刘政眼神冰冷的昂起头,脖颈间一道乌紫的勒痕赫然在目,刺的珈泽婴心中剧痛。 “阿政……”,珈泽婴声音哽咽,他双眼含泪看着对自己一丝感情都没有了的心上人,“我不是高阳君,我不是。” 珈泽婴心痛如绞,他上前半步却看到刘政瞳孔一缩,立马脖子上就出现了一道血痕。 珈泽婴吓得连连后退了数步,他双手举起来对着刘政安抚道:“我不过去,你把剑放下,好不好?” “高阳君”,刘政缓缓站起身,剑却并未移开分毫。他咬牙切齿道:“阿挚死了,已经灰飞烟灭永不超生了”。 “可是他活该,他为你昏了头失了智,毁了神界,害了众神,他真的是活该……”。 珈泽婴身形剧烈的摇晃了一下,他睁大了眼睛嚅嗫道:“阿政你在胡说什么?” “明明……”,珈泽婴结结巴巴道:“我们明明只看到他们在大壑一别就……”。 “我看到了”,刘政的声音陡然拔高,他双目发红,语气发抖:“我看到了后面的一切”。 “你攻打长留山成功后,将阿挚俘获把他送给了和他有杀父之仇的共工”。 “你任由共工还有共巫部的其他人,对他百般凌辱,肆意蹂躏”。刘政的通红的眼中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阿挚就在那精心为你布置准备的婚房里,那一块块寻遍天下才找来的蓝玉地砖上。整整三天三夜啊,他三天三夜被那些人……不停的……糟蹋……”。 “他时时刻刻都哭泣哀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珈泽婴拼命的摇头,他想说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让阿挚被…… “你知道吗”?刘政的眼泪如同断线之珠一般流淌不歇,他的声音已经沙哑的要快失声了。 “阿挚将最后的天帝之力给了奎刚,让他带着其他所有的人逃出去”。 刘政突然笑了,笑的凄婉又破碎。 “没有了任何神力的少昊天帝,再也维持不了他的男神之相,显出了三身之体的人族女子之身”。 “他是人族和神族的孩子,你不是想知道三身的秘密吗?天生三身的秘密其实就是,男神之身,女人之身,金乌本身”。 刘政双手将剑偏转了一个方向,直指珈泽婴的胸口,愤然道:“阿挚是以未经人事的人族女子之身,被巨人族的那些禽兽活活糟蹋了三天三夜”。 “他……他就那样在无尽的地狱里,煎熬了整整三天三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后来更是连下巴都被卸掉,让他连哀嚎和痛哭都发不出来了”。 珈泽婴呆了,他木然的站在那里,四肢百骸不能移动分毫,血液仿佛也被冻住了。 曾经看到的那些映像一幕幕的在脑中回放,很多东西串联在一起豁然明朗开了。 为什么少昊的寝殿里会有坐胎药?为什么少昊会说他的继承人不会是高阳君的异腹之子?为什么他会凤冠霞帔的嫁给高阳君?为什么他……他总是说那些奇怪的话…… 他的阿挚,原本是准备以三身之体的人族女子之身嫁给他,然后为他生儿育女的。 原来从头到尾,少昊都没有想将乾荒变成怪物。而是他自己,打算为乾荒变成了怪物。 珈泽婴突然呕出了一口血,血液喷溅到刘政抵在他心口的剑身上,灵犀剑尝到了珈泽婴的鲜血,抗拒的嗡嗡作响。 “其实你本就可以做天帝的,也本可以让下一任的天帝是人族,是你的儿子”。刘政将剑往珈泽婴的胸口送了一截进去,他的手在发抖,声音越发沙哑。 “可你不信他,更从未爱过他”。刘政闭上了双眼,手腕一沉,又将剑刺的更深些。 “你刚刚是怎么有脸,再唤我阿挚的”?刘政的心口已经快要炸开了,他的手抖的更厉害了。 “少昊和刘政,两世都犯了同样的错误,都爱上你了”。刘政狠了狠心的将剑全部刺入了珈泽婴的体内,贯穿了过去。 “三千年了,转世归来,我要修正这个错误”。 珈泽婴脑中轰鸣作响,他楞楞的看着没入自己体内的那柄剑,双睫不停的颤抖,他又抬头看了看刘政。他缓缓的抬起手臂朝着刘政伸过去,似乎想触碰自己的爱人。 “珈泽婴,我真的很想和你天涯不重逢”。刘政抽出剑,决绝的转身离去。 “不,阿政……别走……别……”。珈泽婴一个踉跄摔在刘政身后,肉体重重的撞在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刘政没有回头,他的脚步甚至都没有丝毫的停顿。他原本只想默默的走掉,可是珈泽婴不放过自己,他偏要把自己抓回来,逼自己将好不容易按在心中的恨和怒都发泄出来。 珈泽婴……珈泽婴……乾荒……乾荒…… 刘政握着剑的手依然在发抖,剑身上沾满了珈泽婴的血,顺着剑锋一路滴在地上。刘政不敢低头去看,甚至不敢将剑抬起来收入剑鞘。 “乾荒,我放过你了”。 “珈泽婴,你也放过我吧” 第312章 我爱的人只有你 乾荒,你没能看到…… 你没看到凤冠霞帔的天帝,也没看到他为你准备的那场婚礼。 真的,很盛大。 你也没能看到少昊的三身之体。 他真的,很美。 刘政颓然的瘫在地上回首着自己的过去,人生百年如逆旅,行至云起水穷处,却仿佛回到原点,仍然孑然一身。 地面突然开始有些摇晃,紧接着就传来噼里啪啦结界碎裂的声音。 珈思逸听到刘政的呼救后,立刻就赶了过来。可是珈泽婴的结界让他寸步难行,无可奈何的情急之下,珈思逸去请了这天下唯一可能破掉珈泽婴结界的人——珈琮元。 所幸珈泽婴只是随手布置了一个足以阻挡珈思逸的普通结界,珈琮元还是可以轻松破掉的。如若是用了普生界,怕是这会子两个人都要急的发疯了。 珈琮元和珈思逸冲进去的时候,看着屋内的情景全都呆住了。 珈琮元立刻将珈泽婴抱起来,给他止血灌入灵力。珈思逸则是抱着失魂落魄的刘政,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番。 确定了所有的血都是来自珈泽婴的之后,珈思逸在心中缓缓舒了口气。可是看着刘政脸上和脖颈上的伤痕,他就恨不得再去捅珈泽婴几剑,让他彻底死透了。 “你们两个人怎么回事”?珈琮元看着珈泽婴身上贯穿而过的伤口,剑眉紧锁,口气也是难得的严厉,“阿政你竟然对师尊拔剑”? 珈泽婴拉了拉珈琮元的衣袖,摇了摇头。他侧过头看着刘政,眼里溢出的只有笑和爱意:“彼有君子,温其如玉,养育成人,乱我心曲”。 珈泽婴虚弱的朝着刘政抬起一只手,“我没有过别的人,谁都没有。我爱的,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 “泽婴,你别说话了”。珈琮元看着珈泽婴因为激动而又再次出血的胸口,轻声打断了他。 “不,兄长”。珈泽婴猛烈的咳了几声,血沫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我怕我不跟阿政说清楚,他就要跑了……”。 “你本就该就闭关,已经是在强撑。如今又受了这样的伤,你真是的不想活了吗”?珈琮元恨铁不成钢,只得加大了灌入的灵力。 “阿政若是不要我了”,珈泽婴眉眼弯弯看着刘政,语气却哀伤至极:“那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阿政,你别这样把自己困在死局里,你出不来,我进不去”。 “你……”,珈琮元气急。他正准备开口训斥珈泽婴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就听昭辰仙子和珈慕岚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这……这是什么修罗场”?江月璃走到珈泽婴旁边蹲下来,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你在搞什么?188男团附体,玩icu追妻火葬场吗”? 珈泽婴没有听懂母亲又在说什么奇怪的话,他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将头搭在母亲的肩膀上,安慰道:“我没事”。 珈慕岚站在旁边也是紧紧皱着眉头,片刻后他对珈思逸点了点头,“思逸,你同我出来说话”。 “母亲,你怎么深夜突然跑来了”?珈琮元看着江月璃,总觉得这事不该让母亲知道,平添她的担忧。 “大哥,你们闹的动静那么大,珈慕岚睡得跟死猪一样都惊醒了好吧”。江月璃伸出手摁在珈泽婴的后背上,也缓缓的输入灵力。 珈琮元有些尴尬,刚刚破结界的时候心中焦急,直接用蛮力破开,确实弄得动静大了一些。 江月璃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珈泽婴的头,“你听话,一会让琮元带你去闭关,这次他全程守着你”。 “母亲我……”,珈泽婴刚要开口,就被江月璃打断,她龇着牙:“不许拒绝”。 “阿政”,江月璃突然开口叫了一直魂不守舍的刘政,“这段日子你搬到我那里去”。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江月璃信心满满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可是金牌调解”。 说罢江月璃低下头,拍了拍珈泽婴的脑袋,“别墨迹了,快走吧”。 “早去早回,等你们出来过年呢”。 珈琮元抱着珈泽婴离开后,江月璃走到刘政旁边撞了撞他的肩膀,“咱们也走吧,儿媳妇”。 刘政愣住,总觉得事情的发展和他预想的似乎完全不一样了。原本以为有了那断情绝爱的一剑,他和珈泽婴就真的恩断义绝,各珍重了。 可是却莫名其妙的涌出了这么多无关的人,然后莫名其妙的就把自己安排了。 不对…… 刘政猛然定住脚步,他如梦初醒的看着昭辰仙子,惶恐的行礼说道:“我与夫人男女有别,怎么能和夫人住在一起”。 “你想什么呢”?江月璃被刘政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指望着我给你唱摇篮曲,夜里哄你入睡呐”? 刘政疑惑的抬起头。 “我那里空房间多的是,谁让你和我睡一间屋子了”。江月璃翻了刚刚跟上来的珈慕岚一眼,对着刘政努了努嘴:“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和他睡”。 刘政忙道不必,三人正走着,突然迎面走了一个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的中年女人。 第313章 抬头依旧见明月 她对着珈慕岚和江月璃行了一礼后,急匆匆的说道:“我们家潇潇要生啦,还劳烦请夫人过去看看”。 刘政这才抬头看这妇人,原来是思尚的娘亲。 潇师妹,要生了? 思尚,要做父亲啦? “夫人”,刘政在后面叫住了江月璃,“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思尚的母亲还在反应,就见江月璃回身招手,“赶紧的啊,磨蹭什么呢”。 “夫人……光武君是男……”。思尚娘亲正欲阻拦,就听江月璃铿锵有力的说道:“阿政不也是内眷,你们家潇潇,我们家阿政,一样的啊”。 “我只是去陪陪思尚”,刘政对着思尚的娘行了一礼:“并不会进内房的”。 一直没吭声的珈慕岚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被江月璃翻了一个大白眼后,他又轻咳着正了正神色,“生孩子我就不去了,我去看看泽婴那里怎么样了”。 刘政一路上都在想,这宗主和夫人的心,可是真的大呀。 从头到尾没有质问审问过自己这个凶手一句话,甚至还拉着自己一起……来看别人生孩子。 师尊真的是他们亲生的吗? 思尚看到刘政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便拉着刘政走到一旁紧张的搓着手,“阿政,你怎么来了?你们那边,是出了什么事吗”? 这下轮到刘政愣住了,思尚是怎么知道的?他想着便也就问了出来。 “哎呀你们那边动静那么大,怎么会不知道。潇潇就是被吓得突然动了胎气,见红了”。 潇师妹是因为今晚自己弄出的动静弄到了惊吓?刘政突然充满了愧疚。 修行之人原本子嗣就艰难,很多夫妻几百年也就只能有个独苗。越是修为高的人,子嗣就越为不易。 就像黄炎宗的宗主轩辕图,几百年来也只有阿坤这一个独子。这也是他一直不能接受薄瑾言的原因,毕竟修行之人血脉还是很重要的,很多术法只有自家后裔才能使出来。若是子息不昌盛,如果再碰上个连续几代资质不好的,到了后世怕是会失传很多精妙的法咒的。 姑射山能在玄门几百年屹立不倒,跟珈氏人丁兴旺,几乎每代总有那么出类拔萃的几个是分不开的。 珈慕岚和珈忘尘当年在同辈中已是佼佼者,到了珈泽婴和珈琮元这辈,更是年纪轻轻均超群绝伦。当年二人参加千宗会的时候,就头角峥嵘,力压群芳。莫说是同辈,就是各家的长辈看到他们实力的时候,也是暗暗咂舌。 后来珈泽婴以区区一百多岁,成为玄门千年来的化神第一人。玄门百家还在震惊和警惕的时候,珈琮元又越过了化神境。从此,玄门双璧,皆在姑射山一门,玄门百家反而安静了下来。 人性就是如此的奇怪,当你比他高一点的时候,他们会嫉妒会恐慌会不忿。可是当你高出他很多的时候,反而得到的只有高山仰止的崇敬和顺服了。 虽然姑射山的“思”字辈,目前只有一个珈思逸在同辈中还算名列前茅。可是珈泽婴和珈琮元却都还没有孩子,“思”字辈的万众瞩目的重点,肯定是这两位化神境的所出的子嗣。 虽然珈泽婴是个断袖,可是谁又能摸得准承影仙君的脾气呢?说不定哪天他心血来潮就找个女人生个孩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刘政看着思尚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踱步,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毕竟这种事情,他不仅完全没有经验,甚至连了解都不曾去了解过。 “思尚,你歇一会”。被魔鬼踱步晃的快头晕的刘政,终于上手拉住了珈思尚。 “你这样走来走去,我头都要被晃晕了”。 珈思尚搓着手,眼睛紧张的盯着屋子,听着里面一声声高亢的惨叫声,眉毛拧的都快解不开了。 “这怎么还没生出来……潇潇哭的嗓子都哑了”。思尚一屁股蹲在地上,擦了擦泛红的眼角。 刘政拍拍思尚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夫人在里面呢”。 “唉?你怎么哭了”?刘政不经意间竟然看到思尚的眼角竟然划了一行泪下来。 “我……没哭……我就是有点难受”。思尚赶紧用袖子抹了抹脸,声音已然哽咽:“潇潇最怕疼了,平日里手擦破点皮都大呼小叫的,让我给她吹半天”。 “她现在……哭成这样”,思尚的眼角又滚下一滴泪珠,“那是得多疼啊,她怎么受得住呐”。 刘政突然抬起头看了看斐成峰的方向,那是珈泽婴闭关的地方。珈泽婴这个人,平日里也是娇气的很,针扎破个手指都要跟刘政撒娇半日才罢休。 刘政的心抽了抽,今晚自己一剑将他的胸膛贯穿,流了那么多可怖的血。他却不仅没有像往日一样喊疼,还笑着对自己说那些话。 “师尊,我……我并不是真的想要伤你的”。刘政楞楞的看着自己的右手,脑中不甚清明,刚刚怎么突然就对珈泽婴有了那么深的恨意?下了那样的重手呢? 此刻的刘政完全回忆不起来,为什么刚刚会有那魔怔一般的刻骨恨意?为什么自己会对珈泽婴说出那些怨毒荒唐的话?就像……就像当初被魔尊控制神智的时候,一样…… 刘政将灵犀剑召出来,看着这柄细长银白的神剑出神。灵犀剑因为刚侵染了珈泽婴的血,似乎哑了一般。不仅灵力波动微弱,就连外表银色的光泽都暗淡了几分。 刘政将目光又移向了斐成峰,心中喃喃自语:你为什么不躲呢?以你的修为,别说是躲开我这一剑,就算是夺剑反杀,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怎么就那样傻站着让我捅过去,不知道躲一躲,避一避呢? 回忆起在尘缘井外围的时候见过珈泽婴闭关的样子,刘政的心仿佛被一只利爪猛然攥住了,挤压的好疼。 刘政胸口闷得厉害,便顺势坐在了地上。他仰起头目光无意的扫到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心中陡然怅然若失。 抬头依旧见明月,身边已无心上人。 第314章 破冰之法 珈思逸被珈慕岚叫出去问完话后,就立马回来想找刘政,可是刘政已经被江月璃领着带回自己的住处了。 珈思逸跟在后面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借口去阻止。后来江月璃更是带着刘政去看潇师妹生孩子去了,珈思逸更是找不到恰当的理由同去,只得悻悻而去。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珈思逸愤怒的在屋内乱砸了一通,发泄着心中郁结的恶气。 从珈泽婴到珈琮元,包括意料之外的珈慕岚和江月璃,竟然没有一个人是按照他预想的剧本走的。 没有人对刘政拔剑相向,也没有人要将他关起来或者处罚,甚至……没有人去谩骂和指责他? 尤其那个莫名其妙的江月璃,不仅跟没事人一样大半夜的带着刘政去看别人生孩子,甚至还要刘政在珈泽婴闭关期间去自己那里住。这完全不像是一个看着儿子受伤后,母亲对凶手的态度。 江月璃……江月璃…… 珈思逸咬牙切齿,这个不在宿命中的女人,从很早很早的时候开始,就在不停的打乱着他计划的步调。让他运筹帷幄的每一步,总是会滋生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意外。 珈思逸瘫软的靠在床头,抬起手臂遮住眼眸,深深的感到疲惫。 虽然刘政会拿剑捅珈泽婴这种极端情况他未曾想到,可是让二人越发离心,做出不可挽回事情的目的却是殊途同归的。只是那戾气都要撑爆自己的珈泽婴,为什么会硬生生的受了刘政一剑?不仅没有还手,还让他借着机会卖了一波痴心。 这样的情况下,等珈泽婴闭关出来,两个人是不是又要和好如初了? 珈思逸越想越愤恨,忍不住坐起身狠狠的捶了一下床头。上好的梨花木雕花床头被砸出一个大洞,木屑四飞中,珈思逸的脸色阴冷的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东方的天空露出鱼肚一样的白纹时,思尚的屋内终于响起了一声明亮的啼哭声。 “生了”?思尚嗖的一下从院子的草地上弹了起来,飞速的冲了进去。 刘政只觉得一阵眼花的瞬间思尚就已经不见了,不由得赞叹道:思尚的凌波诀真是大有长进啊。 一片欢声笑语中,江月璃走了出来。她看着站在院中的刘政,笑着招了招手。刘政走过去行了一礼:“夫人有何吩咐”? 江月璃凑过来,笑嘻嘻的问:“你想进去看看小宝宝吗”? 刘政眼睛先是异常的亮了一瞬,然后又垂下了眼眸。刘政弯腰,对着江月璃推手道:“自古外男是不可以进产室的” 。 “况且潇师妹此刻衣冠不整,更是不能同外男……”。 江月璃目光深邃的看着刘政,幽幽叹了口气,“阿政,我问的是你想不想看看小宝宝”。 “你很喜欢孩子是吗”? 刘政咬住唇,头垂的更低了。 “唉……蔡戈尼效应”。江月璃伸手揉了揉刘政的头发,眼神慈爱:“傻阿政,喜欢便就喜欢,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江月璃讪讪的收回了手,抬头看着天空感慨道:“唉……如果这里有试管代孕多好啊。果然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就算修仙也没有办法替代和超越呐”。 刘政偏过头,虽然在努力的理解,可是他依然听不懂江月璃的话。 三日后,斐成峰内。 珈泽婴已坐化成了一尊厚重的冰雕,冰雕中,渗人的惨叫和凄厉的笑声不绝于耳。那冰层之下封裹的仿佛并不是一个人的血肉之躯,而是一群被镇压了千万年的冤魂厉鬼。 这也是珈琮元第一次看见闭关时候的珈泽婴,从小到大,这位胞弟虽然平时喜欢撒娇弄痴。可是真正遇到事情或危险的时候,珈泽婴则会变得特别沉敛稳重,更是什么都要独自面对和承担,不愿意让旁人帮一点忙。 珈琮元在外看的又急又揪心,可却又帮不上任何忙。他现在总算彻底明白,为什么珈泽婴总是怕自己哪次闭关的时候,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所以珈泽婴明明爱惨了刘政,却一直不敢和刘政成亲。因为他怕不知道哪一年,刘政就要守着他的牌位,然后开启日后千百年孤寂的人生。 “兄长,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你可要费心为阿政寻个好人”。那日午后暖阳的照耀下,珈泽婴和珈琮元品着茶,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 珈琮元恼珈泽婴好好的又说这些不吉利的丧气话,便没好气的想堵他的嘴。珈琮元端起茶盏,吹了吹那顶级的毛峰茶叶,斜着眼看着珈泽婴道:“哪里还有比承影仙君更好的人了?你总不会是让我要了他吧”。 当时的珈泽婴微微一愣,继而也端起那釉光彩亮的宜兴紫砂茶盏,盯着上下悬浮的嫩叶轻轻的呢喃道:“那样……也好……”。 珈琮元听着冰雕内如地狱深渊般传出来的声音,忧心忡忡。他的手轻轻探在冰雕上,想感受一点珈泽婴的体温。可是刺骨的冰凉却鲜明的告诉他,现在的珈泽婴,没有任何体温可言。 “泽婴”,珈琮元温柔的唤着胞弟的名字,“你快点出来,母亲和阿政,都在等我们过年”。 可惜,回应他的只有冰雕内震耳欲聋的万鬼同哭,凄厉又刺耳。似乎有千万只死不命苦的冤魂在激烈的想挣扎开锁链,逃出樊笼,它们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想吞噬一切可以吞噬的东西。 珈琮元心急如焚之下突然心有所感,他低下头头抚摸着冰雕,唤了一句:“乾荒……”。 片刻后,仿佛这个名字开启了什么咒术一般,冰雕内肉眼可见的荡起了一圈涟漪,那些鬼哭狼嚎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珈琮元眼中精光一闪,他张开双手抱着冰雕,用灵力传音进去:“乾荒……”。 “此乃人皇大圣,天帝亲封高阳君,颛顼帝轩辕氏乾荒……”。 “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冤魂厉煞,谁敢造次”? 第315章 心眼忒多 冰雕内部突然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接着长长的裂痕便漫布在了整个冰雕上。瞬息间冰块猝然全部碎裂,露出坐在里面的珈泽婴。 珈泽婴脸色苍白,眉毛眼睫上还结着一层雪白的霜,只有秀美的鼻尖下那红艳的唇还有一丝血色。珈泽婴豁然睁开双眸,眉心赫然亮起一枚金色鸟纹的印记,熠熠生辉。 珈琮元不知道上古的颛顼帝是什么模样,典籍中也从未对颛顼帝的外貌做过任何描述。他只听涂山氏那九尾狐提起过,那以美貌着称的九尾狐一族的上古神邸,谈起高阳君形容他为: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珈琮元有些怔住,他看着珈泽婴脑中突然就冒出一个念头:当年令天帝和凤凰明王都倾心的高阳君,应该也就是珈泽婴这般风华绝代的摸样了吧。 珈泽婴眉心的金色鸟纹缓缓的暗了下来,直至完全隐没,没有了一丝痕迹。 “兄长,你做了什么”?珈泽婴站起身舒展了一下手脚,朝珈琮元走来。 珈琮元摇摇头,“我什么也没有做”。 “那这次为何会这么奇怪”?珈泽婴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讶异道:“那些鬼东西怎么像似乎被什么压制住了一样”? 珈泽婴勾了勾嘴角,“甚至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珈琮元伸出手,轻轻的点在珈泽婴的眉心上,他目光如炬,神情肃穆:“是你的力量开始觉醒了,高阳君……”。 珈泽婴瞳孔一缩,看着珈琮元的目光下意识的躲避了一下,扭过了头。 “那你呢”?沉默了片刻后,珈泽婴将头转了回来,看着珈琮元问道:“凤凰明王的力量,也醒了吗”? 珈琮元垂下手臂,苦笑着摇头,“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珈琮元将珈泽婴落在肩膀上的头发拢到后面,无奈的叹息:“我要怎么样才能确定拥有了凤凰明王的力量呢?修出明王金身法相吗”? 二人相对无言。 良久后,珈琮元关切的问道:“泽婴,你的伤怎么样了”? 珈泽婴扯开了衣襟,露出了结实的胸膛,上面只有一道极浅的粉色伤疤。 “阿政避开了要害,只刺了肌理而已”。珈泽婴将胸口的衣服整理好,扬了扬嘴角:“以他现在的修为,怎么可能伤的了我”。 珈琮元翻了珈泽婴一眼,他自然知道不会有什么大碍。那横贯伤虽然看着骇人,其实并未伤害要害,况且刘政和珈泽婴巨大的修为差距,这伤根本不会对珈泽婴有什么伤害。 “你这心眼也忒多了些,故意演那么一出,阿政当时都吓傻了”,珈琮元揶揄着。 珈泽婴目光幽远,叹了口气:“他心中憋着气,我怕他把自个儿憋坏了。让他刺一剑而已,能把那口气出了便很划算的”。 “你就不怕他失了手真的刺你心脉吗”?珈琮元拿出披风给珈泽婴围上,准备出去了。 珈泽婴闻言,刚迈出一步的脚步顿住,他摸着自己的心口,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眷恋之意:“剖心拆骨之恩呐,就是刺我心脉又何妨呢”。 珈琮元蹙眉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对着珈泽婴无奈道:“我是不管你到底玩什么小花招哄他,可你也别玩太大了,要适当注意分寸”。 珈泽婴笑着拍了拍珈琮元的肩膀,挤眉弄眼道:“阿政心里有我,他如何会真的杀我”。 “兄长”,珈泽婴突然正了正神色,在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的风铃。“我在洛小姐的生魂上施了追魂术,前几日,追魂铃响了”。 珈琮元全身一僵,他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小小的金铃。 珈泽婴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她转生了”。 珈琮元双手接过那只追魂铃,轻柔的抚摸着。铃铛似乎对他有所感应,发出了一阵微弱的叮当之声。 “子真……”,珈琮元将金铃贴身放入怀中,用体温熨烫着,心中又默念了一句:“临泉……你要回来了吗”? “你要去找他吗”?珈泽婴看着珈琮元小心翼翼的收好金铃,内心有些酸楚。 “自然”,珈琮元走出山洞,抬头看了看当空的银月。 “可是天下之大……”。 “天下再大,她若是回来了,冥冥中定会指引我的”。 珈泽婴颔首也走出了洞穴,他突然想起了刘政的那句话:“记忆会消失,可是爱不会”。 珈泽婴和珈琮元两人说说笑笑的往回走去,看着灯火阑珊处的家。听着族人们在自己的屋子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嬉笑怒骂。 这便是人间。 刘政静静的依靠在床头,看着院外清风明月穿竹林,斑驳的影子照在窗户上。三天了,珈泽婴没有任何消息。不知道自己在他闭关前的节骨眼上伤了他,会不会? 刘政心烦意乱,他顺势躺下身,拉上了被褥盖住头。 悠扬的笛声随着晚风传进了屋内,刘政掀开盖在头上的被褥,仔细的辩听了一会。那笛声优美动人却如泣如诉,让人听在耳中,心里就不自觉地生出几分哀婉的感觉。 这是珈泽婴的笛声,刘政无比熟悉。 幽暗翠绿的玉笛中流淌出扣人心弦的调子,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刘政坐起身,烦躁的抓了抓头。然后又躺下,用被褥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脑袋和耳朵,想隔绝这笛声。 直到黎明的微光初放,那百转千回的笛声还是不停。 “砰……”的一声,有窗子被人从里面用力的推开,一个不满的声音嚷道:“吹吹吹,就知道搁外面吹,吹了一整夜,还让不让老娘睡了”? 珈泽婴坐在院子的墙头上,偏过头看着推窗怒骂的江月璃,笛声戛然而止。 “母亲”,珈泽婴从墙头一跃而下,一派肆意风流。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含蓄了”?江月璃倚靠在床边,双臂环抱,一副看戏的架势。 珈泽婴咧嘴一笑,用笛子搔了搔头,“这不是怕唐突了佳人嘛”。 第316章 怒发冲冠 “唐突个屁”,江月璃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指戳了戳珈泽婴的头。 “你这搁外面吹一宿笛子,倒是唐突了你老娘这个佳人”。 珈泽婴笑着摸了摸自己被戳的头,暇整以待的朝着刘政房间的方向看着。 “我怕他……不愿意见我”。 江月璃轻轻一跃坐在窗台上,翘首看着珈泽婴,一副不吝赐教的口吻说道:“你们两现在这个情况呢要下猛药,你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我觉得并不会有什么用”。 珈泽婴弯腰拱手:“请昭辰仙子赐教”。 “皮厚,不要脸,死缠烂打,霸道总裁,强制爱”。江月璃斜眼看着珈泽婴,报菜名似的吐出了一大串。 珈泽婴微微错愕的抬起头,江月璃勾了勾手指示意对方俯耳过来,两人咬着耳朵。珈泽婴听的眉毛不住的挑起,眼角含笑又含春。 “干什么呢大清早的就在这说悄悄话”,珈慕岚不满的声音突然在房门口响起,吓得江月璃差点从窗台上摔下去。 珈泽婴连忙接住母亲,纵身从窗户跃了进来,落在了房间里。 “你突然那么大声干什么”?江月璃从珈泽婴身上跳下来,不满的对珈慕岚抱怨道:“差点给你吓死”。 珈慕岚扫了小儿子一眼,“先是靡靡之音骚扰一整夜,大清早又爬墙头翻窗户的,你看看你,就像个登徒浪子”。 “神经病吧你”,江月璃对着珈慕岚翻了一个大白眼,又指了指珈泽婴:“他可是你亲儿子”。 珈慕岚瞪了珈泽婴一眼,自顾自的坐在桌边,一副严父的姿态。 “你什么时候把阿政接回去”?珈慕岚开门见山。 珈泽婴咬唇低头。 “真是难得看到你这副样子”,珈慕岚瞥了眼这一贯肆意妄为,胆大包天的小儿子,语气带着些嘲讽。 “你可真怂,一点都不像我珈慕岚的儿子”。 珈泽婴抬起头,回以冷笑。 “快去把阿政接走,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打扰到父母,此乃是孝道”。珈慕岚站起身打开门回头对着珈泽婴努努嘴,送客的意图非常明显。 江月璃噗嗤一笑,“珈宗主这方面确实比你厉害多了,论死缠烂打和豁得出去,你的功力在他前面确实还不够”。 珈慕岚挺直的站在门口,一副端庄又傲然的仙君气势,唯有耳尖的一点薄红,出卖了他心里小小的羞赫。 “儿砸你大胆的向前冲”,江月璃唱歌给予了鼓励。珈泽婴被她狂野的歌声弄得一愣,刚回头便听到后面一句:“莫回啊头……”。 珈泽婴磨磨蹭蹭的在刘政门前扭捏了半天,终于鼓起了勇气敲门。可是敲了半晌,依然没有丝毫动静。 珈泽婴有些丧气,他靠在门框上坐在地上,颓然的开口:“阿政,你若是心中那口气还没消,那我让你再捅几剑好不好”? 没有回应。 “你说我们成亲,是在姑射山百席面?还是去帝都皇城去摆”? “要不要请黄炎宗和海国的人”? 依然没有回应。 珈泽婴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半个时辰,说的口干舌燥声情并茂,可惜里面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晌午的时候,珈泽婴终于按捺不住的推开了门。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却不想里面空空如也,刘政根本不在房内。 珈慕岚正在和珈连州商议着下一届千宗会的事,突然门被珈泽婴一脚踹开。 珈连州被气的直接将手上的账本砸了过去,“小王八蛋,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珈泽婴任由那本厚厚的账本砸在身上,眼睛都没有眨。他怒气冲冲的直接冲到珈慕岚身边的珈思逸面前,直接单手将对方提了起来,咬牙切齿的问道:“阿政呢?你又把阿政弄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承影君在说什么”。 “你会不知道?你到底把阿政弄到哪里去了”? 珈思逸被珈泽婴咄咄逼人的拎起来,抵在了后方的墙上。墙壁在猛然的重击下,簌簌的落了一片粉末。 “咳……咳……”,珈思逸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嗓子涌出一丝甜腥味。 “放肆,你简直太放肆了”。珈连州看着无视他的珈泽婴,气吹胡子瞪眼。 “泽婴,放开思逸”。珈慕岚连忙走了过去。他攥住珈泽婴的手臂,呵斥道:“赶紧给我放开,有什么事你先放开他再问”。 珈泽婴被珈慕岚拉开,却依然恶狠狠的盯着珈思逸,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对方生吃活剥。 珈思逸靠在墙上,眼神同样怨毒的回对着珈泽婴。 “阿政怎么了”?珈慕岚问道,“你早上不是就去他房里找他了吗?发生了什么事”? 珈泽婴的脸冷的就像刀刃,他依然死死的盯着珈思逸。 “阿政这次回来后,你整日阴魂不散的在他跟前蛊惑,又在不停的挑唆”。 同心剑猝然出现在珈泽婴手上,冰蓝的剑芒照应着同样冰冷的脸,“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不会杀了你”? “你敢……”,气的发抖的珈连州挡在珈思逸前面,对着珈泽婴吼道:“承影君连既然要杀同门本族,那要不要连我这把老骨头也一起杀了”? “叔父”,珈慕岚看着越来越僵的气氛,连忙挡在珈泽婴面前对着珈连州行礼,“叔父莫要动怒,泽婴怎敢对您不敬”。 “他不敢?我看他敢的很”。珈连州已经被珈泽婴气的要吐血了。“他承影仙君天上地下还有什么不敢的?就是珈氏先祖嫘祖在此,我看他也敢照样撒野”。 “子不教,父之过”,珈连州对着珈慕岚骂道:“你看看这个小王八蛋,给你们惯的已经无法无天到什么地步了”。 “阿政到底去哪了”?珈泽婴越过珈慕岚和珈连州,眼神死死咬住珈思逸。 “你到底把他藏到哪里去了”?珈泽婴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你对他还不死心?是不是”? “泽婴,闭嘴”珈慕岚忍无可忍,“休的在长辈面前胡言乱语”。 第317章 停云霭霭 “阿政在我那里”。 珈琮元温润的声音仿佛一场及时雨,及时浇灭了这屋子里剑拔弩张的火焰。 珈泽婴的表情陡然一松,他转过身再次确认道:“兄长,阿政在你那里”? 珈琮元点了点头,随后走到珈连州面前弯腰行礼:“泽婴情急之下多有莽撞,还请叔祖莫怪。稍后琮元便会带他去祠堂罚跪,让他自省”。 珈连州怒气冲冲的“哼”了一声,拉着珈思逸拂袖而去,和珈泽婴交汇的时候还对着他又骂了一句:“不孝子,我迟早要给你这个小王八蛋气死”。 珈连州出门的时候,迎面碰到气喘吁吁跑回来的思宇。他偏了偏头问道:“你去叫的横霜君”? 思宇上气不接下气的点着头。 “还算机灵”,珈连州不咸不淡的夸了思宇一句。说完又苦笑着摇了摇头,“都两百岁的人了,真是……”。 随即珈连州转过头,安抚的拍了拍珈思逸的肩膀,“思逸,承影君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并不是真的要杀你,只是他就是那么个鬼样子。” “他太紧张刘政了,今日犯了浑,你可切莫往心里去啊。” 珈思逸低头推手:“思逸不敢,承影君是长辈,又是化神境的前辈”。 “长辈?他哪里有长辈的样子”?珈连州叹了口气继续摇头,“都是一家人,你不必如此。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日后等他那个浑劲下去了,我让他同你道歉”。 “首座长老折煞思逸了,思逸怎敢让承影君致歉”。珈思逸的语气是恭敬的,温顺的,谦卑的。 可是在他不被人看到的垂下眼眸里,闪着的却是刻毒无比的阴狠。 “兄长,阿政怎么到你那里去了”?珈泽婴迫不及待的问着珈琮元,他甚至有些怀疑珈琮元是诓了他。 珈琮元的表情一言难尽,他将手在雪白的大袖衫中犹豫了几次,最终还是缓缓的拿出一个流光溢彩的瓶子——那是常曦大神所赠,曾经他们在尘缘井中曾装过洛子真记忆的瓶子。 “你自己回去看吧”,珈琮元深情悲悯的将瓶子递给了珈泽婴,“阿政他……他心里有些东西堵着暂时过不去,先让他在我那里呆几天也好”。 珈泽婴接过琉璃瓶,看着瓶中翻腾旋转的流光溢彩,不确定的问道:“这是”? “这是阿政看到的少昊最后结局”,珈琮元深深叹了一口气,“你先看吧,看完了我们再说”。 珈泽婴神情严肃了起来,他将瓶子收好,紧紧的抿住了嘴唇,转身离开。 珈泽婴回去之后,整整一天一夜没有任何动静。 预想中的承影仙君闹得鸡飞狗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宜室里安静到几乎寂静。 珈泽婴拿起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坛酒,仰面一口气全部灌了下去。身前的衣襟、发丝几乎全部被打湿,珈泽婴喝的面色潮红却清醒异常。 听刘政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的冲击力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尽管珈泽婴不愿意承认,可是身临其境,梦回三千多年前亲眼目睹在长留山发生的一切后,真的很难让人不心生怨恨。 阿政他……看到这一切后……该是多么的痛苦啊…… 可自己做了什么呢? 珈泽婴又拎起一坛酒,一饮而尽。 自己只说他像个怨妇,然后,让他别闹了…… 前尘往事如此的不堪回首,哪怕只是掀起记忆画卷的一个拐角,目之所及皆是触目惊心。 停云霭霭,时雨蒙蒙。八表同昏,平陆成江。有酒有酒,闲饮东窗。愿言怀人,舟车靡从。 珈泽婴闭上双眼,突然觉得从自己的宜室,到刘政现在所在珈琮元的咸室,成了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空中阴云集聚在一起久久不散,举目四顾周围全是昏昏沉沉的鸦色。自饮东窗聊慰闲,却没有可以舟车可以通向思念的那个人。 珈泽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刘政,也不知道见到对方该说什么。 说什么呢? 说……那都是颛顼帝和少昊的往事,和我们无关?阿政你不应该为了少昊受尽屈辱折磨,不得好死而迁怒我? 珈泽婴再次将手伸进芥子袋,可却再也掏不出一坛酒了。他木然的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片刻后,珈泽婴将微微发抖的双手盖在了脸上。 怎么会…… 怎么会……最后……会成了那样…… 乾荒怎么会那样对他的阿挚?他怎么忍心?怎么舍得? 在尘缘井中,珈泽婴清楚明白的看到,乾荒对少昊明明就是爱到疯狂的极致而不自知。他无论如何也不该毁了对方啊,尤其是用那样的方式。 即使是当年最开始在神界一无所有身为禁脔男宠的乾荒,也绝对不能容忍旁的人沾染他的阿挚。 那么后来得天帝神力,绝地天通,睥睨天下的高阳君,怎么会让他的阿挚被那些肮脏低贱的东西染指呢? 那是……准备凤冠霞帔,用完璧无瑕的人族女子之身嫁给他的……新娘啊…… 可是却被……被共工和共巫部那些低贱的东西……不停的糟蹋了……三天三夜…… 那个体无完肤,肮脏破败的女子,就那样孤独凄惨又无助的倒在血泊和白浊中。冰凉的身下,是自己亲手为爱人一块块网罗的天下蓝玉。 少昊的悲鸣哀嚎,心死如灰的绝望眼神,盘旋在珈泽婴的脑中,萦绕不去。 珈泽婴的心仿佛被放置在了一个磨盘中,将他的心碾压的支离破碎。 不会的,他绝对不会那样对他的阿挚。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是谁?是谁篡改了什么,又隐藏了什么。 共工? 共工……共工…… 珈泽婴猛然想起,当年涂山氏曾对洛子真说过:“高阳君性子偏执决绝,传闻共工当年欲对凤主大人不轨,被高阳君追杀至不周山。最后共工被逼到绝路,无奈怒触不周山,引来天塌地陷之祸。可高阳君却任由天塌地陷洪水滔天,坚持于不周山下斩杀共工,灭共巫部全族。” 珈泽婴猝然抬起头,眼中迸发出寒彻透骨的恨意。 第318章 泰山府君 淮南子·天文训记载:“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 史书典籍上记载,共工是因为和颛顼帝争天下,不敌后为了报复这位人族大圣,抱着玉石俱焚,毁天灭地的心去怒触不周山,导致天柱折断,天塌地陷,洪水滔天。 珈泽婴沉思良久,眸子中的戾气渐渐消散。有很多感觉怪怪的地方,一件事在多人的描述中出现很多版本,甚至很多地方明显自相矛盾。 事情仿佛陷入了一个罗生门的怪圈中,珈泽婴直觉出哪里不对劲,可是又没法准确的说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满身酒气的珈泽婴推开宜室的门窗,让清风穿过堂屋,吹散和带走那些熏人的酒气。 即使喝的烂醉也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珈泽婴拢了拢自己散乱的头发,抬起头看着白玉盘一般的满月,晚风拂面,爱意随风起,风止爱不休。 栀子花的香气在空中弥漫开来,珈泽婴偏过头看着这些素白的花朵,重重的嗅了嗅。栀子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和一生的守候。 咸室。 “多谢横霜君收留”,刘政对珈琮元行礼致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但是,总不好过多叨扰横霜君的”。 刘政低下头,又行了一礼:“我再在姑射山上,只会给大家都造成麻烦和困扰。” “今日师尊他……他已经对思逸师兄造成了很不好的……”。 珈琮元淡淡的看了一眼刘政,走到香炉边挑开炉盖,往里面放了几片安神的熏香。 “你打算去哪里”? 珈琮元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清冷,让人辨别不出情绪。 “先去帝都吧”,刘政笑了笑,“那里其实才是我的家”。 “宣帝迟暮,已垂垂老矣”。珈琮元阖上香炉,青铜器摩擦发出悦耳的金属声。 “你这个少年先帝突然回去了,你让摩拳擦掌虎视眈眈多年的皇子们如何自处?又让朝廷中早就从龙战队的大臣们,如何应对”? 刘政苦笑,珈琮元说的这些他不是想不到,他当然知道如今他这个先帝一旦回到皇城,会带来什么。 “多谢横霜君提点,这些我早已想过”。刘政站在那里分毫未动,“我只是暂时去皇城落脚,等想好了去何处便会离开,并不会一直在那里的”。 珈琮元摇了摇头,“如若宣帝哪日突然驾崩了,新帝该立何人?请问宗亲和群臣是要听你这个先帝的,还是如何呢”? “会不会干脆拥立光武帝复位呢”? “你是打算再做个千百年江山,直到你天人五衰吗”? 刘政愣住,他虽然做了这方面的考虑,可心中也还是自欺欺人的不愿意深想,不愿意做最坏的考量。 沉默了片刻后,珈琮元站起身在靠着墙面的书架上拿了一副卷轴递给了刘政。 刘政不明所以,正低头打开,就听珈琮元问道:“阿政,你知道泰山府君吗”? 刘政错愕的抬起头,更加不明所以了。 泰山府君,又称太山府君,东岳大帝。 泰山府君乃是主管地府,治理鬼魂的大神。在流传下来的神话中,不少非官方正统记载之中,泰山是青帝的司职之一,故青帝又称东帝,为泰山神。 更有焰罗王行法次第曰:“若欲消除疫病气病疟病者,可供太山府君。 “略有耳闻”,刘政答着便打开了卷轴,只见上面是一副汉武帝封禅图。 巍峨的泰山之巅,汉武帝携文武百官,宗族后嗣,一起对这位上古大神做的顶礼膜拜的祭祀。 “泰山府君为人神秘,上古之后便消身匿迹”。珈琮元走到刘政身边,指了指那副画卷,“传闻汉武帝封禅时,泰山府君难得降下了一次神迹。当时随性的有位官员便就将此记录了下来,画在了这幅画中”。 刘政闻言立马又低下头,仔细的观察着画中哪里有神迹的地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汉武帝回来后看了那幅被进献的画,就立刻处死了那位官员”。珈琮元见刘政没有抬头,还在画中仔细察看着,便继续说道:“后来这幅画阴差阳错到了太子刘据手中,不久后刘据便因为巫蛊之祸被迫起兵。最后兵败亡匿,为吏发觉围捕,被迫自杀”。 刘政看了半晌实在看不出这画的玄机,于是便抬起头,顺着珈琮元的话说道:“武帝当年十数年不曾有皇子,还特意修建了婚育之神句芒之祠以祭拜之。后来卫子夫生刘据,整个天下亦为这位迟来十余年的大汉皇长子的诞世而欢欣雀跃。 却不想最后这位万众期待中降生的太子,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刘政疑惑的举起了手中的画卷,“难道刘据之死和这幅画有关?还是说……和泰山府君有关”? 珈琮元将那副画从刘政手中接过去,摊开放置在书桌上。 “阿政,你看出来了吗”? 刘政摇了摇头,走到桌边继续盯着那副一切正常的画,没有感觉到哪里有任何神迹的地方。 珈琮元的手指轻轻的点在了画中的一处地方,刘政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片刻后,刘政惊悚的抬起头,睁大了眼睛不确定的问道:“这是……玄鸟”? 珈琮元赞赏的点了点头,在汉武帝祭拜的祭台上方,云雾袅绕的山崖之间,盘旋着几只黑色的燕尾黑鸟。 “此乃泰山之巅,浮云见脚底,飞鸟皆不可渡,怎么会有飞鸟”?刘政指了指那几只玄鸟,“这就是当时泰山府君显现的神迹吗”? “阿政,你知道商出何嗣吧”?珈琮元没有等刘政回答,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天降玄鸟,降而生商”。 “玄鸟自古以来就是神鸟,就是和神有关联的存在。可是……”,珈琮元的话顿了顿,“不管是流传下来的传说,还是史料典籍,从来没有人将玄鸟和泰山府君联系过”。 第319章 玄鸟……青玄 珈琮元坐在书案后的靠椅上,闭了闭双眼,“汉武帝封禅回来后不久,就大兴土木去重修了传说中少昊天帝的陵寝”。 刘政难以置信的看向珈琮元,“少昊不是灰飞烟灭了吗?那陵寝是衣冠冢吗?” “可是……后面便一直是人族的天下,又有谁会为少昊去建一个衣冠冢呢”? 珈琮元摇头:“不知”。 “但是当年活下来的神族,还有很多。也许是他们中的谁,为已故的少昊天帝建的”。 刘政咬住下唇,建造陵寝可不是挖掘一个简单的坟墓。要么是帝王诸侯,可以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亦或者,是上古的某位大神,神力斐然的那种。 否则个别普通的神族,是建造不了陵寝这样浩大的工程的。 刘政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深思。片刻后,他突然猛然抬起头,惊呼道: “玄鸟……玄鸟……青玄……”。 珈琮元第一次是听涂山氏提过“青玄”这个名字,涂山氏当时说,是凤凰明王抱着颛顼帝刚出生的一个孩子,送到了名叫青玄的人那里。并且和青玄定下保密的契约,将那个就起名叫做了契。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契是便是商朝的始祖,这才有了“天降玄鸟,降而生商”的传说。 后来珈琮元又在刘政的记忆中,看到了那位叫青玄的人,但是因为后面的事情太过冲击,所以也并未过多留意。现在突然听刘政这样的语气,便连忙问道:“那位青玄大人,你知道”? 刘政点头,“神鸟青玄,少昊天帝的四大神侍之一,神界玄鸟部的继承人……”。刘政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青玄他还是……颛顼帝初来神界一文不值的时候,唯一庇佑过他的人”。 珈琮元站起了身,眼中有些欣喜。 “那就没错了”,珈琮元走到刘政身边,低声道:“我原本就在怀疑,泰山府君会不会是少昊的故人。听你这样一说,想来八九不离十了,泰山府君大神应该就是那位神鸟青玄”。 “阿政,我们去一次泰山吧”。珈琮元看着刘政,眼神真挚诚恳。 刘政有些茫然,“我们去泰山干什么”? “去求见泰山府君”,珈琮元转过身,用白葱般的手指又点了点书桌上的那副画卷:“汉武帝距今不过千年不到,如果几百前年那时候泰山府君还能将下神迹。那么很有可能,他现在依然还在那里”。 “可是泰山府君在这后面的岁月里,对后世所有封禅的帝王,无论举行多盛大的泰山府君祭,他都没有再做过任何回应”。刘政蹙着眉,眼神专注的看着画中那一只只盘旋的玄鸟,“就算你我去了,也未必能唤的出,见得到”。 珈琮元淡淡的看了刘政一眼,胸有成竹的说道:“如果泰山府君真的是青玄,他怎么会不见你呢”? 刘政闻言,又用贝齿咬住了殷红的下唇。 “我们……为什么要去见青玄呢”?踌躇了片刻后,刘政还是问了出来。 “横霜君你刚刚问我是否知道泰山府君的时候,就已经在猜测他是少昊故人了吧?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带着我去找他了”? “为什么呢”?刘政不解的看向嘉珈琮元,越发摸不透横霜君的心思,“难道为了让他给……少昊报仇吗”? “共工已神陨湮灭三千多年了……要说报仇……那不就只有……”。刘政不安的看向珈琮元,不管是凤凰明王还是横霜君,都绝对不可能会想去伤害珈泽婴的。 “因为我觉得不对劲”,珈琮元打断了刘政的胡思乱想,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刘政,眼神严肃又认真。 “阿政,我觉得你看到的那些,不对劲”。 面对刘政疑惑的目光,珈琮元没有丝毫的退让和心虚,他不卑不亢的继续道:“一方面你看的那些和典籍记载,以及涂山氏的描述都有很多的东西,有自相矛盾的地方。另一方面,就是我的直觉”。 “虽然我不知道当年的高阳君和少昊天帝到底发生过什么,也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 珈琮元悲悯的看着刘政,“可是,我的直觉就是告诉我,不对劲”。 “别的都且不论,如果高阳君当时就在长留山,那么天下不会有任何人可以闯进去。那个奎刚,根本不可能最后能进去,看到少昊自爆”。 刘政沉默。 “涂山氏曾对子真说过,共工酒后对凤凰明王不敬,惹来颛顼帝雷霆之怒,颛顼帝将共工追杀至不周山,逼得共工走投无路之下怒触不周山,引来天塌地陷,洪水滔天”。 珈琮元轻拍了刘政的肩膀,反问他:“以颛顼帝这样霸道的性子,你觉得他会允许别人染指他的所有物吗”? 刘政的眼眶不知不觉已经红了,他看着珈琮元那张出尘不染的脸,苦笑道:“他对你……不,对凤凰明王自然是爱若珍宝,不容他人觊觎分毫”。 “可对少昊……”,刘政指了指自己,“怕是恨不得对方死无全尸,还要挫骨扬灰泄愤才好”。 珈琮元眼神微微一痛,他看着满面悲怆的刘政,轻声问道:“你真的觉得,高阳君对少昊真的没有半分真心吗”? 刘政摇头,无意识的甩开了眼泪而不自知。 “他从来没有爱过他,也没信过他”。刘政的眉心拧成了一团,表情十分纠结,“他和少昊在一起,不过都是委曲求全,蛰伏谋划。” “他嫌他脏……”。 “脏的让他恶心……”。 “他恨他……”。 珈琮元无奈的叹了口气,“感情的事,从来都是当局者迷。” “阿政,我们还是去泰山走一趟吧”。珈琮元收起桌面上的那幅画卷,“哪怕就是为了见见少昊的故人”。 “那位青玄大人,如果还在的话,恐怕会是这世间唯一还活着的少昊故人了”。 “你真的不想见见他了吗”? 第320章 会审 刘政垂着头,思考了良久。 “我听闻,东岳大帝几千年来和上天庭的玉帝关系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刘政回忆道:“如果上天庭是当年没有下界的神族们的话,那他们和同是上古神族的青玄大人,怎么会关系不睦呢”? 珈琮元依然摇头,“不知”。 “这位玄鸟大神几千年来一直和人族的传说息息相关,在人族的神话和历史中不仅频繁的出现,更是很多时候都出现在了重要的关键事情上。” 珈琮元将画卷放回在书架上,没有回头。 “当年汉武帝封禅回来,再征匈奴之时。汉军勇猛无敌,势如破竹,荡平漠北,直捣王庭,封狼居胥”。 “听闻突然冒出来的那位传奇少年将军霍去病,不仅兵法如神,更是自身有万人敌之勇。 更传说,霍去病可驱百鸟,深入大漠行军之时,鸿雁结阵为其指路。故他可以纵横大漠数千里,不仅没有迷失方向,更是在匈奴后方如入无人之境,杀得匈奴措手不及”。 刘政颔首,赞叹道:“战神霍去病,来历扑朔迷离,归处也是充满传奇”。 “他短暂的一生飒如流星,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汉军一扫匈奴而生。传说他乃天神下凡,完成任务后,他便就回到天上了”。 珈琮元走到香炉边,又往里面加了几片安神香,回头对着刘政道:“如果他真的是神呢?是泰山府君和汉武帝达成的交易,汉武帝为少昊重修陵寝,泰山府君派神将助武帝歼灭匈奴”。 “琼华王朝乃是大汉皇室后裔所建,无论你是光武帝刘政,还是……”。珈琮元阖上香炉盖子,将手中的挑针轻轻放在旁边。 “你去拜祭一下泰山府君,都是应当的”。 刘政终于妥协,他弯腰行礼:“尊横霜君安排”。 珈琮元点了点头,“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同泽婴说下你与我要去泰山的事,省的他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又瞎闹”。 “横霜君”,珈琮元正欲出门的时候,刘政出声叫住了他。刘政的眼中还是有着化不开的忧伤,他的声音带着些许乞求:“能不能,就你和我两个人去”? 珈琮元脚步顿住,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回过头对刘政道:“我会把你的意思带给泽婴,尽量劝他不要同我们一起”。 珈琮元走后,刘政楞楞的靠在书房的小塌上。浓郁的安息香已经弥漫了全屋,刘政在这怡人的香气中,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一直在咸室附近的珈思逸,看到珈琮元走远后,就迫不及待的准备进来。 “结界”?被阻挡的珈思逸碰着咸室外的一层光膜,咬牙切齿道:“珈琮元的心思,真是太细了。简直和当年的凤凰明王一样,让人讨厌”。 珈琮元来到宜室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 江月璃,珈忘尘,珈慕岚,端锦年,满满当当一屋子人坐在里面。 “宗主,母亲,叔父,舅父”。珈琮元非常有礼的和各位长辈都打了招呼,继而走到珈泽婴身边,失笑道:“你这是被三堂会审了吗”? 珈泽婴抬起眼皮无奈的看着珈琮元,抱怨道:“兄长,我说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阿政的事,可是他们都不信”。 “我这可真是豆腐滚到泥坑里,弄不干净了”。 “你别想糊弄我们”,江月璃跳起来又在珈泽婴脑门上弹了一下。 “泽婴啊……”,珈忘尘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若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说出来我们帮你想办法补救就是。你这样不说实话,让我们想给你拿个主意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端锦年在旁连忙点头,“正是,凡是顽疾都需要对症下药”。 珈琮元哑然失笑。 “什么叫男人都会犯的错误”?珈泽婴也急了,他站起来手指了一圈,“在座的都是男人,除了珈慕……还有谁犯过那个错误”。 珈慕岚脸色铁青,他不安的瞅了一眼江月璃,顿时就想上去把小儿子的嘴给缝起来。 “今日说你呢,别扯其他的”。江月璃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她用手指戳了戳珈泽婴的胸口,示意他别扯开话题。 “母亲……”,珈泽婴无奈的揉了揉自己被戳疼的胸口,“我真的没有……”。 “精神出轨呢”?江月璃偏过头,继续问道。 “没有没有没有……”,珈泽婴烦躁的抓了抓自己披散的头发。 “我的肉体和精神都是属于阿政一个人的”,珈泽婴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几缕金丝冒了出来。 “痴情咒还完好无损的在这,你们怎么能不相信我”? 江月璃沉思着一屁股坐在端锦年旁边,用肩膀撞了撞对方。“一般忘尘做了什么,会让你伤心欲绝”? 珈忘尘立马转头盯着端锦年,眼神不安极了。 “哈哈……”,端锦年干笑了两声,“没有吧,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说说……”,江月璃暇整以待,“我们参考参考”。 顶着珈忘年不安的眼神,端锦年谨慎的开口道:“真没什么,也就是当年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他心悦的是你,暗自伤心了一段时间”。 “后来在一起之后……嗯……后来珈氏的人都不同意,他消失了一段时间。我那时候以为他打算放弃了,又听说长老们在给他说亲了,然后自暴自弃的出走。 机缘巧合又遇到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还修了鬼道,那时候是真的觉得和忘尘此生无缘了。又加上鬼道折磨神智,那段时间倒是真的伤心欲绝,心死如灰了”。 珈忘尘闻言连忙将端锦年的肩膀搂住,急切的说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你。我此生,永远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端锦年转头看他,甜甜一笑。 “得了得了……”,江月璃不满的摆摆手,“今日不是来看你们撒狗粮的”。 江月璃转了转眼珠子,突然拍了下珈泽婴的脑门,“既然不是你做了对不起阿政的事,要么我们反其道行之,故意给你张罗门亲事如何”? 第321章 心有芥蒂 江月璃眨着那双桃花眼,眼中火苗攒动:“我们刺激刺激阿政,让他醋一醋”。 众人沉默了片刻后,珈琮元撩了撩衣摆,双手放在膝盖上,淡淡的说道:“我觉得这是个馊主意”。 “怎么就馊主意啦”?江月璃显然对自己的这个点子非常满意。她兴致冲冲的说:“当年叶景舒来的时候,小阿政的反应多激烈啊,整天跟个战斗鸡似的”。 “母亲,别闹了”。珈泽婴头疼不已。 “你现在若是真的要给我说亲,只怕阿政连夜就会离开姑射山,然后随便寻个深山老林永远藏起来,让我再也找不到了”。 众人又陷入了沉默。 半晌过后,珈忘尘轻咳了两声。他端起手边的茶盏押了一口,老成的说:“其实吧……没什么原则性大问题的话……夫妻吵架嘛……床头吵架床尾和……”。 屋内所有的人都看向他,等待着他说出什么金玉良言。 珈忘尘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又端起了茶盏挡在脸前。 “就那什么……泽婴你……你将阿政伺候舒服了……” 珈忘尘再也不好意思说下去了,他又轻咳了两声,强忍着镇定继续说道:“男人嘛,不就那么回事”。 除了珈琮元这个在室男,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珈忘尘的意思。一时间大家脸色各异,精彩纷呈。 珈泽婴认真的思考一会,无奈的耸了耸肩,叹了口气。 “阿政他……他那天说我……咳……那个双修之道……一直……特别差”。 江月璃捂住了脸。 她在心中吐糟道:你不是天纵奇才吗我的儿?你慧根绝佳,根骨奇好,修为更是玄门第一人。 你怎么会?怎么会技术烂的呢? 难道上帝给你开了那么多扇门,却把那最要命的一扇窗关上了吗? 珈慕岚闻言惊了惊,他走到珈泽婴身边,压低着声音在珈泽婴耳旁问道:“你是……那个先天不足?还是……还是……后天功法……不太会”? 珈忘尘更是绕有深意的叹息了一下,感慨道:“难怪,原来……如此吗”?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小珈泽婴身上,珈泽婴仿佛被那些探究的目光灼烧到了。他恼羞成怒的站起身,龇牙咧嘴的大声吼道:“我先天特别足,宝贝特别棒……”。 众人闻言,纷纷投以了不太信任的目光。 任何男人都不能忍受这种屈辱,珈泽婴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生。为了男人不可被践踏的尊严,他脱掉了罩衫和外衣,又将手伸向了里衣的衣结上…… 珈琮元立马拉住了已经被气昏了头的的珈泽婴,忍俊不禁的阻止了他:“泽婴,你别冲动”。 珈慕岚也反应了过来,他更是立马挡在了江月璃面前,对着珈泽婴骂道:“你这逆子怎么能当着母亲的面宽衣解带,还有没有规矩了”? 江月璃笑的都直不起腰了,她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打着圆场:“好了好了,大家都知道承影仙君先天特别足,宝贝特别棒了,你不必急着如此证明,哈哈哈哈……”。 珈泽婴冷静了下来,懊恼的踢了踢旁边的矮凳。 一番插科打诨后,众人见商议无果,夜也已经深了。便暂时停止了这次会审,各自回去休息了。 待众人走后,珈琮元无奈的拉起还坐在矮凳上生闷气的珈泽婴。看着胞弟那副气鼓鼓的样子,珈琮元忍不住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兄长……连你也……”。珈泽婴甩开珈琮元的手,负气的踱步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好了……我不是在嘲笑于你”。珈琮元走过来,拉过珈泽婴里衣松散的衣结,重新给他系好。 珈琮元低头,修长的手指灵活的打了个结,又自然的抬起手臂把珈泽婴凌乱的衣领理了理,将微微露出的胸膛遮好。 这本是珈琮元习惯性对胞弟照料的动作,从小到大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可是本来心无旁骛如同打理小儿一般的珈琮元抬起眼眸,正欲和珈泽婴说话时,突然对上了珈泽婴垂下的目光。 一时间有一种莫名又陌生的东西在两人之间暗潮涌动着,珈琮元心中一惊,连忙松开了手。珈泽婴也是别扭的转过了头,眸子有些沉了下来。 到底还是心有芥蒂了。 尤其是珈泽婴,他亲眼见过乾荒和凤仪的种种亲密和缠绵。如今再面对珈琮元这张脸,虽然大部分时候他还是能很清楚的区分这是他的同胞兄长珈琮元。 可是,总有那么不经意的几个瞬间。会让珈泽婴恍惚的觉得,眼前的人,是那个颛顼帝的结发之人——凤凰明王。 是那个和他的前世耳鬓厮磨,亲密无间的人。 “我……”。 “你……”。 气氛尴尬了一段时间,两人又同时出声。 “我来是想同你说说阿政的事的”,珈琮元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他将自己对泰山府君可能是少昊故人的猜测,以及刘政怀疑泰山府君就是青玄的想法,全部娓娓道来。 珈泽婴听的很认真,时不时的蹙着眉仿佛在思索什么。 “青玄大人”,珈泽婴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以颛顼帝和青玄的情分,在他得了天下当了天帝之后,确实是非常有可能对青玄委以重任的。而青玄,不管是因为个人和乾荒的感情,还是为了庇佑住那些神界的人。在少昊死后投靠颛顼帝,被人族纳入自己的体系,也是非常可能的。 “泰山府君,东岳大帝,神鸟青玄……”。珈泽婴眯着眼睛,喃喃自语:“泰山府君职管地府,治理鬼魂。传说上古之时,神、魔、妖、人的死后所有的魂魄,皆由泰山府君管理”。 “不错,推及于人。我若是颛顼帝,在当时的情况下,有这个能力又能让我信任的人中,青玄确实是最合适的”。 珈琮元听到珈泽婴说“我若是颛顼帝”六个字的时候,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第322章 我在要挟你 珈泽婴没有看到珈琮元的眼神,他站起身又走到窗边,看着深夜里那轮挂在树梢的明月自言自语:“三千多年了,难道青玄真的还活着”? 珈琮元走过去,将珈泽婴的外袍给他披上,“寒冬深夜的,你穿着里衣站在风口,小心着凉”。 珈泽婴却猛然攥住了珈琮元的手腕,眼神急切,“兄长,你是不是也觉得有些东西不对劲”? “所以你想带阿政去找可能的少昊故人,想问问当初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是不是”? 珈琮元安抚的拍了拍珈泽婴的手背,温和的笑道:“果然你也这样觉得。矛盾之处暂且不说,我的直觉一直告诉我,有哪里不对”。 “阿政呢”?珈泽婴没有放松,反而将珈琮元的手腕攥的更紧了一些,“阿政他怎么想?他有没有觉得不对劲?他愿意去找泰山府君吗”? 珈琮元点点头,“阿政已经同意,同我一起去求见泰山府君”。 珈泽婴心中狂喜,“太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珈琮元皱了皱眉,看着珈泽婴欣喜的表情有些为难。踌躇了片刻后,珈琮元还是决定将刘政的想法告诉珈泽婴:“阿政他明确的同我说,只希望和我两个人去”。 珈泽婴缓缓的松开了珈琮元的手腕,脸色发白。 “他……真的再也不愿见我了吗”?珈泽婴颓然的靠在墙上,眼神酸楚。 “阿政他看到那些……心中过不去,也是正常的”。珈琮元看着珈泽婴面有不忍,出言安慰道:“我先带他去见见泰山府君,也许真相并不是阿政看到的那样,到时候阿政他就会……”。 “兄长”,珈泽婴打断了珈琮元,他抬起眼眸,颓然之态一扫露出幽深的精光。 “如果阿政看到的那些是假的,是被人动过手脚的”。珈泽婴阴冷的勾了勾嘴角,“那么,是谁?为了什么要那样做”? 珈琮元沉吟良久,“不错,我也隐隐的有这个疑惑”。 “我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和推手”。 “第一次,是在海国”。珈泽婴身长玉立一条长腿曲起,随意的靠在墙上。 “亚特兰,敖斐……”,珈泽婴说着摇了摇头。随即他抬起头,看着珈琮元,“临泉海神……和奈良海神”? “不可能是临泉海神”,珈琮元立马反驳:“他已转世成了洛子真”。 “奈良海神如今恐怕也没有这个力量,毕竟,我们在海国,都丝毫没有感觉到他的任何力量,哪怕他现在已经苏醒了,恐怕也是虚弱不堪”。珈泽婴没有和珈琮元争执,他只是又否认了另外一个可能。 “那还有谁呢”?珈泽婴整个人靠在墙上,昂起了脖颈。 “不知”,珈琮元也丝毫没有头绪。 “只是这个人既然想要搞事情的话,那么就一定还会再出手”。珈琮元坐下来,淡淡道:“我们静观其变,守株待兔”。 翌日 “横霜君”,刘政大清早便来扣了珈琮元的房门。 “阿政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进来吧”。珈琮元虽然早已起身,可他没想到刘政会这么早过来。 “昨晚睡得很好,故今早神清气爽”,刘政微笑。 “你是急着出发去泰山吗”?珈琮元一面套上外袍,一面走过来。 刘政突然神情严肃无比的盯着珈琮元,继而行了一个大礼。 “横霜君,刘政有一事相求”。 珈琮元微愣,他将刘政扶起来,问道:“到底是何事”? “我不想去泰山,也不想见泰山府君”。 “为何”? 刘政苍凉一笑,他抬起头看着珈琮元,目光如炬,“如果泰山府君真的就是青玄大人,如果他告诉我一切都是真的,甚至还跟我说了更多的……”。 “我该如何自处?我该怎样再和师尊……”。 珈琮元眼中的痛苦一闪而过。 “所以,恳请横霜君相助”。 良久后,珈琮元无奈的问道:“你想要怎么帮你”? “忘字诀”,刘政语气坚定,眼神乞求。 “恳请横霜君,将我和师尊的记忆,全部抹掉”。 珈琮元震惊,他看着刘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心结已生,再这样下去怕又会生心魔”。刘政见珈琮元不说话,语气更加急切了些。 “龙鳞已复长,若我心魔再生,会不会再被什么上古魔物夺了心智也未可知。届时,我不受控制,不是没有杀了师尊的可能”。 珈琮元鼻子有些酸,“你是怕自己再伤害泽婴”? 刘政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横霜君,我每日都被前尘往事所扰,在爱和恨中苦苦煎熬。再这样下去,我要撑不住了”。 珈琮元看刘政的眼神悲悯极了,他可以想象阿政是怎么样痛苦的在爱和恨之间徘徊。 “我求你,帮帮我”。 “爱也好,恨也好,我都不想要了”。 刘政召出灵犀剑,将剑缓缓的拔了出来。细密的银光瞬间洒满了整间屋子,仿佛夜凉如水。 “横霜君”,刘政单膝跪地,双手举起灵犀剑。 “天下唯一让师尊也破不掉法诀的人,恐怕只有你了”。 珈琮元喉咙微堵,他没有接灵犀剑。 “横霜君若不愿成全的话,刘政便会自寻一处深山老林,用寂字诀一直沉睡下去”。 刘政锲而不舍。 “亦或者,我可以自刎于我皇室的皇陵之中,光武帝的陵寝棺椁本就早已准备齐全。” 珈琮元的脸色沉了下去,他的语气带着愠怒:“阿政,你在要挟我”? 刘政不知何时双眼已经噙满了泪水,他双手举着灵犀剑,仰头看着珈琮元。 “是,我在要挟你”。 冬日清晨的暖阳照进屋内,可却没有带来一丝温度。 珈琮元面上清冷至极,周身更是好像凝结了一层薄冰。 “你可以和洛子真之间前尘往事爱恨一笔勾销,为什么不能让我和师尊,也重新开始呢”? 刘政的眼泪簌簌的落下,他哽咽着再次抬起头,希冀无比的看着珈琮元。 “我们已经走到了一个死局,我出不去,他进不来”。 第323章 恍若初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安静的只剩下珈琮元和珈泽婴的呼吸声,这是一场无声的博弈。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长久的对峙后,还是珈琮元松了口。 刘政面目欣喜,双手将灵犀剑又朝着珈琮元举了举。 “罢了……”。珈琮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接住了灵犀剑。 叽叽喳喳的鸟语,和馥郁的栀子花香气将刘政从梦乡中唤醒。他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缓缓坐起了身。 这是一个布置的简单又整洁的房间,刘政认得,这是他自己的房间。 刘政拍了拍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站起身走到水盆旁。用冷水洗了脸之后,头晕脑胀的感觉果然好多了。刘政努力的回想着,昨晚自己是宿醉了? 越想脑袋越痛,一团浆糊。刘政干脆也懒的想了,他梳洗打理了一番自己,便准备去给师尊问早安了。 轻轻扣了扣宜室正房的门,刘政站在外面有些惴惴不安。虽然他并不明白自己惴惴不安什么,刘政觉得宿醉让脑袋卡了壳,他对于自己的师尊只有个模糊的概念,甚至到现在都想不起来师尊是个什么样子。 “进来”。 很快,屋内响起一声清丽的男子声音。刘政停下了胡思乱想,正了正衣襟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刘政穿过正堂寻着声音走到了卧房,只见窗下的贵妃榻上,有一位身着浅蓝色外袍的仙君正手持一卷古卷竹简,背对着门口看着窗外。 刘政走上前,恭敬的问安行礼:“请师尊安”。 那男子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继而缓缓的转过了头。 那是一张雌雄莫辨的绝世容颜,眉眼如画,肤若凝脂。一双张扬美艳的桃花眼,剪瞳蕴秋水,脉脉亦含情。鼻梁上的驼峰犹如最完美的山峦走势,流畅优美。灵巧的鼻尖下,殷红的薄唇恰到好处,惹人心痒。 他浅蓝色的外袍外还罩着一层薄纱衣,更显得整个人仙气飘飘,水月镜花。 刘政瞬间心如擂鼓,盯着对方看呆了。 怎么回事?刘政悄悄的摁了摁自己的心口。 明明是每日都见的师尊,怎么会突然让自己有种惊鸿一瞥的惊艳? 刘政努力的想回忆自己往日里和师尊是如何相处的,可却发现宿醉的脑中空空如也,记忆一片空白。 想到此处刘政立刻惶恐的低下了头,他跪在地上紧张的抠了抠地砖,弟子在师尊面前失仪,很是不敬的。 片刻后,头顶传来了一声叹息。 簌簌的衣料摩擦声后,一股浓郁的熏香笼罩在刘政身边,刘政觉得很像自己屋子前种的那一片栀子花。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过来,晃在了刘政的眼前。 “起来吧”,那个清丽的男声再次响起。 刘政本能的抬头,便看见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离自己很近很近。 刘政再一次的,呆住了。 看着刘政呆若木鸡的表现,珈泽婴心中刺痛不已。但他强忍着心中的痛楚,维持着表面的风淡云轻。 “你……”,珈泽婴扫了全身紧张的刘政一眼,淡定的开口:“你前些日子练功出了岔子,走火入魔。如今不仅修为大跌,更是记忆有损”。 刘政闻言眼神迷茫至极,他消化了很久,混沌的脑中才仿佛渐渐清晰了起来。 原来如此…… 刘政暗自松了口气,难怪自己晨起的感受会如此怪异,难怪看见师尊的感觉会如此的……不正常。难怪自己的脑中一片浆糊,总觉得记忆中有大片大片的空白处。 “弟子无能”,刘政再次恭敬的行礼。 “弟子日后定会更加勤勉,不辜负师尊的教导”。 可惜徒弟如此乖巧恭顺的模样,并没有让承影仙君的心情好起来。珈泽婴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回到了贵妃榻上继续看书。 刘政安静的跪了许久后,悄悄的抬起眼皮偷瞄了珈泽婴一眼。却不想珈泽婴定定的回望了过来,吓得刘政一个激灵,随即赶忙低头跪好,不敢再造次。 珈泽婴放下手中的竹简,微微叹了口气。他闭上眼,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轻声道:“你下去吧”。 刘政如临大赦,又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后,忙不迭的转身离开这充满压迫感的屋子。 看着他逃一般的转身就走,珈泽婴幽幽的又叹了口气。 刘政出来后茫然了好一阵,他回到自己的房中,回忆着自己应该去做什么。可是他拼命的思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往日里自己的作息安排到底是怎么样的? 刘政颓然的坐在凳子上,双手托着自己的脸,陷入了深深地迷茫。 直到晌午的时候,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才将刘政从迷茫混沌的沼泽中拉出来。 刘政应声开门,却看见珈泽婴施施然的站在门前,表情淡然的对他说:“午膳时间到了,过来用膳”。 刘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本应是弟子伺候师尊用膳才是。可是自己竟然浑然忘却了这些,还要师尊来房中唤他,实在是…… 刘政看着满满一桌子清汤寡水拿着筷子皱了皱眉,珈泽婴见他不动,抬眼问道:“怎么了?这些不都是你往日爱吃的吗”? 刘政心中诧异,他没多想的脱口而出:“我喜食辣食”。 珈泽婴给刘政夹菜的手,顿住了。 “知道了”,珈泽婴收回了手,将那块糖醋鱼放回了自己碗中。 “晚上让厨子给你做几个辣菜”。 刘政点了点头,安静的喝起了面前小碗里的汤。 额……竟然是个白汤羊肉汤…… 没有辣子的羊肉可是没有灵魂的。 珈泽婴低着头,面无表情的机械性一口口吃着,味同嚼蜡。 阿政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喜欢吃辣的。 不管是幼时在姑射山上,还是后来在皇城里。无论是刘政,还是光武帝,口味一直清淡,偏好甜口。 珈泽婴一直以为刘政是因为在姑苏长大的,所以才会和自己一样的口味。 原来……并不是啊…… 第324章 我有点怕他 整桌清淡的菜肴,却让珈泽婴吃出了眼泪。他的仿佛被最辣的辣椒呛住,辣的眼泪不止,辣的喉咙失声。 所幸刘政也不太敢看珈泽婴,只是安静的埋头喝汤,随意的吃了几筷子自己面前的菜,就礼貌疏离的告退了。 珈泽婴依然低着头,轻轻的“嗯”了一声,让其离开。 刘政刚刚走出门,珈泽婴就折断了手中的筷子。 珈琮元抱着昏迷的刘政回来的时候,珈泽婴吓得半死。听完珈琮元说了情况后,珈泽婴更是又心疼又害怕。 阿政醒来就会忘了他,会忘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忘了所有的爱恨纠缠。对待他,就会像是个陌生人一样。 “我并没有完全抹去他对你所有的记忆,他不会当你是陌生人”。珈琮元看着失魂落魄的珈泽婴,柔声安慰道:“他会记得你是他的师尊,但是也只是记得你是他的师尊”。 “他和你,会回到了当初刚来姑射山上的时候”。 “那个死局,阿政他破不掉走不出。只有抹掉所有的前尘往事,你们才可以重新开始”。 “泽婴,你同我说过。记忆会遗忘,但是爱不会”。 “如果你们注定会相爱,那就一定还会相爱的”。 珈泽婴不知道珈琮元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魂不守舍的呆坐在昏迷的刘政床边,,茫然失措的看着自己的爱人——这个醒来后,便会忘记他们相爱过的爱人。 刘政睡的很安稳,这段时日以来都不曾有过的安稳。刘政眼睑下的青痕昭示着他近日里的神思不定,忧思繁重,夜不能寐。憔悴的面容,深深凹陷的脸颊无一不在倾诉着刘政备受煎熬的痛苦。 珈泽婴就这么看着刘政,枯坐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的夜里,刘政开始说起了梦话。 刘政先是眼睫颤了颤,继而话未开口泪先流,眼泪顺着他的鬓角淌在枕巾上,濡湿了一大片。 刘政张翕了几下嘴唇,珈泽婴紧张的凑过去想听清他在说什么。可是真的听清的那一刻,珈泽婴如遭雷击。 刘政说的是:“乾荒……”。 他说:乾荒,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绝地天通,让少昊天帝再也回不到神界。 攻长留山,围剿长留行宫,让阿挚精心准备的婚房变成了自己受尽折磨和屈辱的无间地狱。 天地共主,万物主宰,至高无上的天帝。已经无家可归,无路可走,无处可去了…… 少昊最后的尊严,就是拖着自己那肮脏破败的身躯,一起焚寂。彻底的,灰飞烟灭。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珈泽婴心痛如绞,呼吸都停滞了。 “阿挚……”,珈泽婴抱住刘政,吻在他的眉心,哽咽到几乎失语:“我带你回家,带你……回家”。 “我不会再骗你,乾荒此生,绝对会永远陪着你”。珈泽婴的眼泪滴落在刘政的脸上,和他的眼泪混合在一起,顺着下颚一起流入脖颈中。 天色破晓的那一刻,珈泽婴恋恋不舍的抚摸着刘政的脸庞,亲昵的在他脸上亲了又亲,蹭了又蹭。 珈泽婴心中知道,等刘政再醒来的时候,他就不可以再这样抱着刘政,也不能够再和刘政这般亲密的耳鬓厮磨了。 醒来后的刘政,会尊他敬他,视他如师如父。 只是,不爱他了。 “我们重新开始”,珈泽婴握住刘政的双手,不停的轻吻的着他的每一根手指。 “你会再次爱上我的”,珈泽婴面若癫狂,他的声音发颤:“一定会的”。 珈思逸听到珈慕岚让他去昭示山门上下的命令时,呆愣了半晌。 刘政走火入魔,记忆有损,心智不稳。山门上下不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他和承影君的事情。否则轻则家法伺候,重则废掉修为,逐出宗门。 珈思逸身为执事,尽责的吩咐了下去,务必将宗主的命令传达到每一个人。 他心中欣喜若的雀跃着,难道刘政忘记了珈泽婴?果然是天命庇佑吗?事情竟然可以这么顺利?以一种他完全意想不到的发展,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当珈思逸怀揣着五分怀疑,五分欣喜来找刘政的时候,刘政正在院子里对着花架上一排排的水仙花出神。 “思逸师兄”,刘政看到珈思逸,显得格外高兴。他虽然不记得很多事情了,可是却依然记得这位师兄一直以来的照拂和帮助。思逸师兄是姑射山上,对他最好的人。 “阿政你……大好了吗”?珈思逸看着热络的拉着他的刘政,神情狐疑不定。 刘政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抱歉道:“我好像缺失了很多记忆,对师兄的事……也不是所有的都记得了”。 刘政羞愧的低下了头,用脚尖踢了踢鹅卵石,“我只是依稀记得,思逸师兄是对我最好的人”。 珈思逸闻言狂喜,他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激动的一手搂住了刘政腰,一手将他的头摁在了自己的颈窝。 刘政虽然觉得有些别扭,可他只当是因为他昏迷了太久。师兄见他终于痊愈了,一时间高兴的有些失态。 “好啦”,刘政轻轻推开珈思逸,后退了半步,抓了抓自己的头,“我又不是个小孩子了,一会万一给师尊看到……”。 珈思逸心中一紧,皱着眉问道:“给他看到会如何”? 刘政紧张的四周打量了一圈,然后神秘兮兮的凑到珈思逸旁边,小声的问道:“师兄,我师尊平日里是不是对我很严厉”? 珈思逸挑眉,“你为何这么问”? 刘政笑了笑,不好意思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有点怕他……”。 “总感觉,他的压迫感很强,让人有些害怕”。 “其实师尊待我除了有些冷淡,并没有严苛的地方”。刘政转了转眼珠,“可我就是莫名的,有些怕他”。 此时,珈思逸心中的那五分怀疑已经荡然无存。他笑着揉了揉刘政的头发,宽慰道:“你师尊承影仙君,玄门第一人,自然是不怒自威”。 第325章 师尊为什么生气 刘政震惊的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我师尊是玄门第一人”? 珈思逸笑了笑,只是这笑并未到眼底,反而透着三分嘲讽和刻毒,他眯着眼解释道:“承影仙君,千年来玄门中第一个入化神境的人,当之无愧的玄门第一”。 刘政“哇哦”了一声,接着便迫不及待的继续问道:“那我作为他的弟子,是不是也很厉害”? 珈思逸微愣,继而大笑着答道:“是是是,你也很厉害”。 “真的吗”?刘政眼中冒着星星,他伸出一只手,仔细地打量着,嘀咕道:“可我并没有发现我厉害在哪里啊”。 珈思逸的心情好极了,他轻轻的将刘政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上,突然在两人的手心之间幻化出了一只蝴蝶。 刘政啧啧称奇,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心。 “你不是走火入魔修为折损了嘛,以前很厉害的” 。 刘政闻言颓丧的耷拉下了肩膀。 珈思逸又忍不住将刘政揽进了怀中,他虔诚又认真的贴在刘政耳边轻声的开口:“你以前……真的很厉害……”。 “傲视众神,睥睨天下的那种厉害”。 刘政“噗嗤”一笑,再次推开珈思逸,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兄又来哄我”。 珈思逸不可置否,只是微笑。 刘政并未察觉到有什么有异的地方,他继续转头看着花架上的水仙花。 “师兄,为什么这里室内摆放的都是水仙花,院子内外种的都是栀子花呢”? 刘正忍不住好奇,“这两种花都是单调的白色不说,而且香味都极度浓烈”。 “承影仙君喜欢”,珈思逸用手拨了拨一株水仙花的花蕊,冷笑着小声道:“水仙自恋,确实很符合他”。 刘政并没有听到珈思逸对珈泽婴的吐槽,他低头擦拭着花架上的水仙花盆,嘟囔道:“我喜欢梅花”。 “我那里有一株腊梅,你若是喜欢,我每日给你折几只送过来”。 珈思逸接过刘政的抹布,帮着他一起擦拭着花架上的花盆。 “或者你还喜欢什么梅花,我都可以种”。 刘政看着珈思逸,弯了弯眼睛,笑眯眯道:“师兄你对我真好”。 宜室内,珈泽婴站在窗口,看着院子中有说有笑的两个人,将手中的书捏的皱成了一团。以珈泽婴的耳力,两人所有的话,全都一字不漏的听了个清清楚楚。 阿政不喜欢吃清淡的,喜欢吃辣,可是他陪着自己吃了近百年的甜口。他说的那些自己爱吃的东西,其实全都是自己爱吃的。 阿政不喜欢香馥浓郁,颜色单调的栀子花和水仙花,他喜欢的是梅花。可是光武帝却在皇城内外,种满了栀子花。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即使相伴百年,原来他从来不曾真正的了解过他的阿政,一点都不了解。 当初那个国破家亡惶惶不可终日的前朝遗孤,八岁就孤身一人在这陌生的仙山上。小刘政收敛了所有的锋芒,隐藏了所有的喜好,一直近乎卑微的讨好着他那不靠谱的师尊。 委曲求全,曲意迎合…… 原来,那不是气话,都是真的…… 珈泽婴握住的右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直到五指的所有关节,全部握的发白,那本书被揉成了一团废纸。 晚膳的时候,刘政看着红彤彤的水煮肉片和辣子鸡,食指大动。 珈泽婴沉默的给他布着菜,看着刘政吃的鼻尖冒汗,眉开眼笑。 “师尊,你也吃”。刘政吃的半饱后,突然惊觉自己不仅忘了侍奉师尊,反而让师尊一直在照顾自己。 刘政夹起一片侵染着红油的肉片,殷勤的放在了珈泽婴的碗中。 珈泽婴微微一愣,抬起眼眸看了看满脸期待的刘政。继而低下头,默默地将那块看着就辣的难以下咽的肉片,放入了嘴中,囫囵吞了下去。 从咽喉到胃部立刻有灼烧感传来,珈泽婴垂下眼眸,强忍着生理性的眼泪,将刘政夹过来的辣子鸡,又咽了下去。 刘政心满意足的吃完了饭,乖巧着收拾着碗筷。珈泽婴摁住了他的手,淡淡的说道:“这些不用你做,一会让下人来收拾”。 刘政被珈泽婴突然触碰,触电一般的连忙抽出手,手足无措的看着珈泽婴。 “师尊,弟子……”。刘政吞吞吐吐,别扭了半天。 “弟子已然不记得平日里的作息和安排了,只能终日无所事事……心中……不安”。刘政越说声音越小,几乎低不可闻。 珈泽婴看着谨小慎微,谦卑恭顺的刘政,鼻子猛然发酸。他豁然站起身,丢下了一句:“你在姑射山不是当杂役的”,就出了门。 刘政闻言心中一跳,这是……惹师尊生气了? 想来也是,承影仙君贵为玄门第一,膝下唯有自己这么一个弟子。可自己却又如此的不争气,竟然走火入魔,折损了大半的修为。 百年努力毁于一旦不说,这承影仙君的徒弟到时候走出去这么弱,可真是够丢师尊的脸的。 师尊想必是觉得自己不思勤勉修行,反而把心思和精力都放在这些琐碎的杂务上。唉……的确是自己本木倒置了。 刘政越想越懊恼,越想越觉得心中愧疚。他想去找师尊解释,可是他心中本就有些害怕珈泽婴,如今对方生气了,更是不敢去打扰了。 刘政独自在房中坐了半夜,暗暗下定了决心从明天开始一定要闻鸡起舞,克己勤免。 等自己的修为进步了,师尊看到定是可以宽慰的,这才是他为人弟子应该有的孝道。 刘政半夜陷入梦乡的时候,珈泽婴已经来到了千里之外帝都旁的花神祠。花神祠供奉十二花神,百花皆种,故花神祠附近四季花开不败。 此时正处于隆冬腊月,花神祠外一片傲梅绽放,白雪红梅十分醒目。 更醒目的是,有些梅花的树梢上还悬挂着一个个木牌。花神节,乞巧节,一般这些女儿节日的时候,总有些小姑娘会来花神庙,乞求花神赐予自己一段好姻缘。 第326章 脉脉此情谁诉 珈泽婴倚着一株红梅,看着地上厚厚的积雪,蹲了下去。 珈泽婴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堆了两个雪人。呆愣了片刻后,又做了一个小的,放在了两个大雪人身边。冰凉的雪花将珈泽婴的手掌冻的发红,他没有运转灵力驱散寒冷,只是用冻得微微红肿的双手沉默的堆着雪人。 曾经的他,也在梅花林下堆了两个圆滚滚的雪人。那时候他将身边的人抱在怀里,轻嗅着对方身上的熏香,柔声和对方说着:“这是我和你”。 那个人学着他的样子,捏了一个小雪人,立在了两个大雪人之间。 那人乌黑的发丝垂在胸前,雪白的狐裘围在脖颈,若雪的肌肤映衬着墨色长发和殷红的薄唇,是那样的色彩鲜明,夺目耀眼。 他回头看着自己淡淡一笑:“我已下令错令花时,梅花,就快要开了”。 珈泽婴的眼泪不自觉的滴落在手中的小雪人身上,滚烫的泪珠将小雪人身上烫出了一个个的小洞。不一会儿,小雪人的半边脑袋就被融了一小半,残缺又狼狈。 珈泽婴手忙脚乱的抓起地上的雪,想给小雪人补好脑袋。可慌忙之下没注意手劲,那个小小的雪人直接被珈泽婴捏爆了。 白色的粉末四散开来,珈泽婴手握得越紧,消散的就越快,最后只剩掌心里,那硬捏出来的一块薄冰了。 小雪人最后留下了一块薄冰。 可是阿挚自爆之后,连一星半点的尘埃,都没有留下。 珈泽婴颓然的跌坐在了地上,茫然的看着头顶郁郁葱葱的梅花,像做错事茫然无措的孩子希望这些花朵能告诉自己该怎么办。可惜,却是泪眼问花花不语。 片刻后,珈泽婴低着头眼睁睁的看着那片薄冰在掌心慢慢融化,呜咽出声…… 决定闻鸡起舞的刘政起了个大早,他借着天光走到院中准备练功,可是却惊悚的发现他的师尊,竟然一夜之间拔光了院中所有的栀子花,种满了怒放的红梅。 刘政震惊的看着珈泽婴,亲手给一株刚放在坑里的梅花培土。承影仙君那双玉葱一般的纤纤素手,此刻却满是污泥。 刘政战战兢兢的不敢上前,他不明白师尊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昨天思逸师兄已经叮嘱了他,承影君性子乖张,喜怒无常,让他平时多加小心,敬而远之。 珈泽婴种完了最后一株梅花后,就直接倚靠在了上面似笑非笑的看着傻站着的刘政。 珈泽婴先是引了一个水诀将手中的污泥冲洗干净,又萦绕着手指,引导那水柱在每株梅花下都浇些水,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明明只是一些随意的动作,可珈泽婴做起来却让人觉得莫名的肆意风流,潇洒不羁。刘政惊讶的看着飞舞的水柱,又顺着环绕不歇的水流看向了珈泽婴。 珈泽婴斜靠在一株红梅上,侧颜比花更娇艳欲滴。感觉都刘政的目光看了过来,于是珈泽婴微微的偏过头,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吊起眼尾,似嗔似痴的瞥了刘政一眼。 刘政瞳孔一缩,猛然觉得心脏突然漏了一拍。 按道理刘政现在应该垂下头,不敢直视师尊。可是却像被蛊惑了一般,刘政只是定定的盯着珈泽婴的眼睛,移不开分毫。 珈泽婴静静的回视着刘政,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岁月漫长,星河瀚海。又仿佛,跨过了千山万水,岁月漫长,星河瀚海…… 朝阳已经完全跃出了地平线,冬日的暖阳虽然不炙热,可照在人的眼中还是会刺眼。 刘政回神,连忙收敛好失态无礼的对师尊的直视,拱了拱手,行礼问早安。 珈泽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脸转了过去靠在身后的梅花树干上,似是疲惫的阖上了双眼。 “阿政”,珈泽婴闭着眼睛,突然出声。 “你若是喜欢什么,想要什么,直接同我说”。 刘政倏的红了脸,心中暗道不好,看来是昨天自己和思逸师兄私下说的话,被师尊听到的。为人弟子不仅在背后嚼师尊的舌根,还跟别的师兄说你对我真好。这言下之意,不就是跟外人抱怨师尊对自己不好吗? 难怪师尊气的大半夜的去挖了一片梅花林回来,承影仙君玄门第一人,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徒弟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为了几株梅花,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 刘政陈恳的低头认错:“弟子知错”。 珈泽婴闻言睁开眼,看了看他。然后又闭上眼睛,不住的摇头。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 “是我对你……关心了解的太少了。是我对你……一直不够好”。 刘政听罢更加愧疚了,他慌忙摇手,辩解道:“不不不,师尊对我很好”。 “阿政,除了梅花,你还想要什么”?珈泽婴眼白发红,布满了血丝。 “我不是……我……我那随口说说的”。刘政看着被挖出来的横七竖八满院子的栀子花树,头皮发麻。 “这好好的花,就这样全给刨掉了,怪可惜的”。刘政小声嘟囔着,他觉得自己现在有点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窘迫。 “不可惜”,珈泽婴缓缓的朝刘政走过来,他平视着刘政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 刘政哑然。 师尊怎么如此乱引用诗句?难道师尊虽然道法高深,但是学识却才疏学浅吗? 刘政立刻在心中又反驳了自己,作为弟子,当然不可以质疑师尊,更不该腹议师尊没文化。 刘政只得讪讪的笑着,恭维道:“弟子明白师尊的良苦用心了”。 珈泽婴挑眉,疑惑的看着刘政。 “师尊将栀子花换成红梅,是想通过此举勉励弟子。让弟子明白‘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的道理”。 珈泽婴微微一愣,继而摇头苦笑起来。 用心挑选折了几株腊梅,清晨就赶着来送给刘政的珈思逸。站在宜室院子的不远处,看着一夜间冒出来的那片火红花海,以及花海下相对而立的两个人。 “啪嗒”一声,珈思逸不小心折断了手中的腊梅树枝。 第327章 为什么没有仙子看上我? “珈泽婴……”,珈思逸咬牙切齿的将落到掌心的腊梅花揉烂,馥郁的香气冲的他心中怒火越发旺盛。 这个人,生生世世都这样的讨厌。 他永远一出现就能吸引那个人所有的目光,永远让自己的一切,显得那么不起眼又可笑。永远,横在自己和那个人中间。 “思逸师兄,你怎么站在这里”?珈思逸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肩膀,猛然转身。 身后是一脸疑惑的思尚挎着个篮子,里面装着红鸡蛋。 珈思逸快速的收敛起眼中的戾气,恢复如常的回道:“我正准备去找阿政呢”。 “巧了,我也正好要去找阿政和承影君呢,一起吧”。 思尚拍了拍自己挎着的篮子,“显瑜马上要满月了,我这一个个通知呢。正好在这里碰到了思逸师兄你,也省的我再过去了,一会儿回头你带十个蛋走啊”。 珈思逸点头,和善的微笑,“恭喜啊,思尚”。 思尚嘿嘿的笑着,和珈思逸一面走着一面闲聊。 “思逸师兄你也不小了,打算什么时候成家啊”? 珈思逸沉默。 “你还想着那个姑娘吗”?思尚一脸恨铁不成钢,“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啊?师兄你都暗恋了一百来年了,估计那姑娘孙子都有了都当奶奶了,你还放不下吗”? “瞎说什么呐你”,珈思逸拍了拍思尚的后脑,笑骂道:“真以为自个儿当了爹就成大人啦?竟然教育起我来了”。 “我是为你着急啊”,思尚摸了摸后脑,不服气的嚷道:“思逸师兄你这么优秀,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宜室小院的门外,看到他们的刘政立马走了过来,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老远的就听到你的声音,又在跟思逸师兄贫嘴什么”?刘政接过思尚手中的鸡蛋,带着两人往屋内走去。 思尚对着刘政身后的珈泽婴行了一礼之后,就大大咧咧的说道:“嗨……还能有什么,不就是劝思逸师兄忘记那姑娘,找个好人快点成家嘛”。 刘政闻言也是微愣,他转过头看着珈思逸,略带诧异的问道:“师兄,都快一百年了,你还想着那姑娘”? 珈思逸抬眼,晦暗不明的看着刘政。 刘政被他看的狐疑,他摸了摸鼻子,“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又没有姑娘”。 “是吧是吧……还不让说,说了他还生气”。思尚渣渣呜呜的在旁接话,“我们可都是为他好,他都这么大了,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我听思宇说,宗主提过好几次了要给他定个亲,他都不愿意”。思尚靠到刘政身边,一脸神秘的嘀咕着:“那次千宗会的时候,就有好多仙子看上师兄了。可他是个榆木脑袋,根本不开窍的”。 “潇潇同我说,好多其他宗门的仙子都让她给思逸师兄送过东西,师兄一个都不要。真是……啧啧……”。 刘政笑盈盈的越过思尚,看了珈思逸一眼,“思逸师兄本就很优秀啊,有仙子爱慕他也是自然的”。 思尚摇头黄头的叹着气,“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哟……”。 “好了思尚”,珈思逸的脸颊有点红。他偷瞄了刘政一眼,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之后,立马低下了头,连耳尖也开始红了。 “说到那次千宗会,我记得我也是参加了的。虽然不像思逸师兄一样优秀进了总决赛,可是,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仙子看上我呢”? 刘政拿着鸡蛋篮子,漫不经心的边走边说。 “我长得,也不算难看吧”?刘政见思逸和思尚突然都顿住了脚步,便回过身,对着他们拍了拍自己的脸。 思尚惊恐的看向身后的珈泽婴,发现一直风光霁月的承影仙君,此刻却眼神阴沉,面如土色。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没有动,刘政狐疑的打量着三个人:“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当时……年纪太小了”。珈泽婴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接过刘政手里的篮子。 “你参加千宗会的时候才二十岁不到,仙子们一般都最少比你大一轮了”。 刘政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随即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嘟囔道:“那我现在这么大了,应该会有仙子喜欢我了吧”。 珈泽婴的身形又是一顿,他没有回头,只是冷笑了一声,便进了自己的房间。 “师尊他……又生气了”?刘政简直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从刚才一直大气都不敢喘的思尚,见珈泽婴终于走了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他擦了擦额头上薄薄的汗,“承影君这板着脸的时候,可真吓人呐”。 刘政深表认同的点了点头,“我有时候,也挺怕他的”。 思尚送完红鸡蛋,递完请帖之后,便拉着珈思逸告辞了。多说多错,他可不敢触承影君的霉头。 待人走后,刘政拿着请帖去敲了珈泽婴的房门。 “师尊,思尚将显瑜满月酒的请帖送来了”。 “知道了”。 珈泽婴淡淡的回应了一声,可却没有开门。 刘政不敢贸然去推门,于是将请帖放在大厅的桌子上后,也自行离开了。 珈泽婴将自己关在房内,心中憋闷的厉害。 两个人的感情,一个人失忆。他要怎么才能适应这样的关系?阿政明明还在,却又仿佛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两个人明明在向前走,可脚步却在不停的退后。 不能拥抱,甚至不能过多的干涉和关心,只能止步于客气疏离的师徒关系。珈泽婴佝偻着腰,垂着头死死的攥着手,心中不甘至极。 可是还能怎么办呢? 这样,总也好过终日歇斯底里的眼泪相对。 天色将晚的时候,刘政再次去叩了珈泽婴的房门,他乖巧的在外面喊道:“师尊,晚膳已经好了,请您出来用膳”。 珈泽婴闻言放下手中的炉鼎,缓缓的打开了门。 “师尊”,刘政看到珈泽婴喜笑颜开,“柴房里的那只鸡,今日下了一只五彩蛋” 。 第328章 五彩鸡蛋 珈泽婴漫不经心的拿着筷子坐在刘政的对面,看着对方激动又兴奋的说了整整一炷香的五彩鸡蛋的事情。他挑着眉回忆了一下那只阿政曾经亲手在灵宝派抓的老母鸡,嗯……似乎确实有些年头了。 当年珈泽婴和刘政一起去灵宝派做客,恭贺灵宝派的掌门葛玄喜添长孙。可能是那几日宾客太多,厨房备下的食材中有几只鸡竟然自行从鸡笼中跑了出去。 丢了几只鸡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这几只鸡也不知道是上辈子修了什么机缘功德。一路溜达到灵宝派后山的藏宝阁,竟然还无意间吞了不少宝物进了肚子。 一时间灵宝派真是鸡飞狗跳,弟子们无奈全去了后山抓鸡,只能先将宾客们放在了一旁。如此招待不周,很是丢了脸面,这件事之后,灵宝派的人大多深入简出,不怎么在外走动了。 当时的珈泽婴还和刘政打趣道,赴过那么多宴,吃过那么多席面,唯有这一次是最有趣儿的。 这事本也就一笑而过了,可不想两人回姑射山的时候,刘政心血来潮要去旁边的山上找一种稀有的竹叶青蛇。于是珈泽婴没有和刘政直接御剑从灵宝派离开,而是步行去了旁边的空相山。 结果回去的时候,刘政不仅捉了条竹叶青,还抓了只不知怎么从灵宝派跑过来的鸡。那鸡整个腹部闪耀着湖蓝色的亮光,一看就吞噬了什么宝物的样子。 刘政原本是准备送回灵宝派去的,可是珈泽婴却说咱们先养着玩玩,万一这鸡有造化,得到异宝后就能化形了也未可知。 刘政当时拎着那鸡犹豫了片刻,珈泽婴就已经拿出芥子袋将鸡装了进去。 “阿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知道吗”?珈泽婴煞有其事的对着刘政说道:“这灵智都未开的畜生,机缘巧合下万一真的要化形了。届时化形之劫它能不能自己挺过去不说,它在这荒山野岭的做了精怪,落了草寇,日后定是要被人降妖除魔炖了鸡汤的”。 “本君看与它有缘才带它回姑射山,日后化形了在姑射山做个守山灵兽或者打扫仆役,也算是能有个安定的生活了”。 刘政看着一本正经的珈泽婴,笑着捧场,“难得承影仙君看得起它,这可真是它的造化” 。 珈泽婴回忆到这里,嘴角已经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他看着对面说的眉飞色舞的刘政,又给他夹了块香辣蟹。 “先吃饭吧,一会菜都凉了”。珈泽婴用手背试了试刘政面前汤碗的温度,果然已经不怎么热了。 珈泽婴起身准备给他再换一碗,却被刘政摁住了手背。 “无妨无妨,弟子自己来就好”。 刘政又拿来了一个碗,揭开瓷盆的盖子,将热气腾腾的汤又盛了一碗。并且孝顺乖巧的将师尊已经空了的汤碗,又盛满了。 珈泽婴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菌菇,在刘政期待的目光下,全部又喝了下去。 “师尊,子弟有些不解”。刘政看着用的特别香的珈泽婴,终于忍不住问出他早就想问的问题。 珈泽婴放下碗,垂着眼眸对着刘政道:“你说”。 “我们不都早已辟谷了吗?为何还要每天一日三餐的用膳呢”?刘政单手托着腮,一脸单纯的看着对面的珈泽婴。 珈泽婴的睫毛微微一颤,果然现在阿政和他再无半分默契可言。以前那些心照不宣的事情,现在却变成了不解疑惑。 不管是帝王的心意,还是弟子想多多见到师尊的小聪明,曾经都暗暗含在这其实没有必要的一日三餐里。 珈泽婴沉吟了片刻,淡然的开口:“修行之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口腹之欲”。 说罢,珈泽婴可能觉得这话没什么说服力,于是夹着一块酸辣海带丝放在刘政碗里,继续道:“我们姑射山修的不是绝情弃爱,脱离凡尘的路子。我们虽然是玄门,修仙,可平时也和凡间众人一样过日子”。 “修行有三境界,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从众生中来,到众生中去。只有亲身体验了何为众生,才能领悟众生”。 承影仙君一番话说的是出尘绝世,大义凛然。再配着他那副宛若神邸的面容,更加让人觉得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金科玉律。 刘政听的越发羞愧,原来吃饭是一件这么重要的事情啊?可是自己不仅没有能领悟这其中的深意,反而还觉得辟谷之后恪守三餐是没有必要的繁琐多余。 唉……刘政心中为自己默默地叹气。看来自己不仅修为低下,连慧根资质都是这样的不堪。也难怪自己会急功近利之下,会走火入魔了。 刘政站起身,羞愧的对着珈泽婴行了一礼:“多谢师尊教导,弟子受教了”。 珈泽婴瞥了刘政一眼,继而低下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和严肃,珈泽婴清了清嗓子,抬起眼眸看着刘政问道:“你还是跟我说说那个蛋吧”。 一说起蛋刘政立马来了精神,他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五彩斑斓的鸡蛋,献宝似的捧到珈泽婴面前。 “师尊你看,这蛋是不是很漂亮”? 珈泽婴定睛打量了那蛋一会,点头道:“这是灵胎蛋,应该可以孵出比较有意思的东西”。 珈泽婴端起茶盏,喝几口茶清清被辣嗓子润润喉咙。 当初那只被珈泽婴寄以希望化形的老母鸡,回来后却一直没有动静。珈泽婴过了几天的新鲜劲之后,便也就直接往柴房一扔,让厨子当个普通的鸡养着了。 没想到几十年后,这鸡竟然下了一枚灵胎蛋出来。看来它当年吞掉的宝物,没有给自己添加什么造化,而是进入了这个蛋里。 “真的吗”?刘政眼中冒着星星,他喜笑开颜的摩挲着手里的蛋,害羞的对着珈泽婴问道:“那这个蛋,可以让我孵吗”? 珈泽婴一口茶水差点喷出去,他看着一脸怀春摸样的刘政,突然有些嫉妒那个蛋。 第329章 满月酒 “可以吗”?刘政的眼中依然在不停的冒星星。 珈泽婴又喝一口茶压了压惊,抬起眼皮问道:“你为什么想要去孵这个蛋呢”? “弟子觉得……这个蛋很漂亮,和它又颇有缘分”。刘政扭扭捏捏,一副大姑娘上桥的娇羞状态。 “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能孵出什么灵兽,我就将它当自己的孩子一般养着”。 珈泽婴的睫毛颤了颤,阿政一直喜欢弄些杂交、嫁接的东西,总是期待能养出个新生物。母亲说过这是一种病,叫蔡戈尼效应。没想到阿政就连失忆了,这病还跟着他。 当年种的那盆红薯精和人参精,到最后也是没长出人参红薯精。最终还是看那人参精快奄奄一息了,才将他们都挖出来放了。阿政为此失落了好几天,弄得珈泽婴准备再抓个红薯精来给它雕刻成人参的形状,哄一哄刘政。 “你可以养着它”珈泽婴走到刘政身边,伸出一根手指点在那颗鸡蛋上。灵力顺着他的指尖缓缓的渗透到蛋里,这颗蛋竟然左右晃了一下。 “但是不可以自己去孵它”,珈泽婴转头看向刘政。弯腰低头的姿势让珈泽婴的头发落下几缕,垂在了刘政的肩上,发梢轻轻的扫过刘政的脖颈,让他有些痒。 珈泽婴近在咫尺的脸犹如白玉无瑕,五官的起势落尾,没有一处不是恰到好处的美。桃花眼水光滟潋的看过来,让人顷刻间就可以溺毙在那春水中。 刘政猛然心跳加速,他连忙低下了头。 怎么能对师尊……有这样奇怪的感觉呢?刘政暗自懊恼,觉得自己修为定力果然没有一样是不烂的。 可是……可是师尊这样的容貌……为什么也没有仙子喜欢呢?刘政想着竟然就将疑惑脱口而出了。 珈泽婴眼中的光闪了闪,直起身子傲然的说道:“仙子?她们配不上本君”。 刘政哑然失笑,思逸师兄说承影君自恋,果然如此。不过师尊这样的修为和样貌,即使是自恋一些,也是应当的。 珈泽婴见刘政沉默不语,心中有些慌,连忙又补充解释道:“我已有心爱之人”。 “只是……暂时同他发生一些小矛盾”。 刘政连忙笑着恭维着自己的师尊,“那祝师尊和师娘早日和好如初,共结连理”。 没想到这句祝福不仅没让珈泽婴心情好些,反而让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你下去吧”,珈泽婴疲惫的对刘政摆了摆手,“切记,你可以养,但不能孵”。 刘政点头称诺,抱着那五彩鸡蛋兴冲冲的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做了一个精美的盒子,将那颗蛋放在里面,又将盒子放在自己的床头。 刘政看着那颗五彩鸡蛋慢慢的睡着了,梦中幻想着破壳而出一只可爱的小鸡仔,对着自己喊着:“爹爹,爹爹……”。 珈泽婴和刘政的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着,仿佛很多很多年以前一样。 珈显瑜的满月酒的那天,姑射山办的十分热闹,竟然还请了不少别派宗门的人,大多数都是思尚父母的朋友,还有思尚母亲的本家清徽宗。 清徽宗和神霄派的祖师爷追溯到上古的话,其实是一个人。两家虽然是同宗分支,可是行事作风却是迥然不同。 清徽宗入世,还有不少和凡人互相嫁娶的。神霄派则是完全避世,别说和凡人了,就连和玄门其他宗门,基本都不怎么来往,是真正的化外高人,不染凡尘。玄门众人大多也就在当年魔尊出世的时候,有幸见过几位玄霄派的弟子。 思尚的母亲含若仙子,她的妹妹却机缘巧合嫁给了神霄派的虚静君。虚静君有一儿一女,乃是思尚表兄和表妹,所以思尚的长子珈显瑜的满月酒,这两人难得出山里赴宴。 虚静君长子名唤林宸素,幺女闺名林夕瑶。年纪都不大,林宸素刚过百岁,林夕瑶还要再小三十多岁。 今日之前,外人还不曾见过虚静君这位传说中的儿子。只是传闻天资极高,温文尔雅丰神俊朗,颇有仙人之姿。 刘政被珈泽婴拉着坐在主桌上,颇为不自在。坐在他对面的林宸素,无意中和他视线碰撞了几次,均是温润有礼的回以微笑。 “师尊”,刘政一面对林宸素笑着,一面偏过头对着珈泽婴耳语。 “这位林公子干嘛老是看我”? 珈泽婴闻言抬起眼眸,不咸不淡的扫了一眼对面的林宸素,轻蔑一笑。 “吃你的饭,不必理会无谓的人”。珈泽婴夹了一块刘政爱吃的水煮鱼片,放在他的碗中。 珈琮元听到刘政和珈泽婴的对话,也抬起眼看了看对面的林宸素一眼。林宸素接受到珈琮元的目光,端着酒杯站起身:“在下敬横霜君一杯”。 珈琮元刚起身,刘政就瞥见林宸素旁边的林夕瑶涨红了脸,偷偷瞄着珈琮元。 刘政的目光在珈琮元和林夕瑶之间来回扫了好几个来回,自以为发现了什么玄机。不由得捂住嘴偷笑,像个偷到果子的小松鼠。 珈泽婴看着他的样子不禁莞尔,给自己又斟满了一杯酒。 “承影君”,林宸素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了自己的位子,举杯走到了珈泽婴的身边。 珈泽婴瞥了一眼林宸素端着的酒杯,没有起身。他慵懒的半靠在椅背上,斜眼看着那秀气的白玉酒杯,又看向林宸素,笑道:“玉杯太小,喝着不痛快”。 林宸素似乎一点都不介意珈泽婴这近乎无礼的态度,他十分有涵养的笑着:“承影君想怎么喝,在下必定客随主便”。 珈泽婴闻言看着林宸素,舔了舔自己红艳的嘴唇,“这话可是林公子说的”。 珈慕岚送完先离席的长老们先回来的时候,珈泽婴和林宸素已经一人喝了五大坛了。 “果然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林宸素拎起第六坛,爽朗的仰头畅饮。 珈泽婴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吊起眼尾看着林宸素,面无表情的说道:“话不投机半句多”。 第330章 林宸素的挑衅 林宸素听到也不恼,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珈泽婴身边的刘政一眼,波澜不惊的回道:“在下和承影君明明有很多相同的喜好,怎么会话不投机呢”。 刘政看着师尊和林宸素拼酒,暗暗咂舌。想不到两人看起来都是仙风道骨的样子,酒量竟然都是这般厉害,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珈泽婴放下已经空了的第六坛,拎起第七坛,挑衅的递给了林宸素。 林宸素笑着接过,又是开坛畅饮。 “哥哥”,林夕瑶有些不安拉了拉林宸素的衣摆,小声道:“别喝了,你要醉了”。 “无妨……”,林宸素拍了拍小妹的手,“难得碰到承影君这样的知己,得以能够开怀畅饮”。 珈泽婴冷笑。 刘政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也感觉到了两人之间莫名的暗暗较劲和冷嘲热讽。 “师尊”,刘政也拉了拉珈泽婴的衣袖,作为一个孝顺的弟子,他关心道:“别再喝了吧,再喝你也要醉了”。 “光喝酒确实也有些无聊”,林宸素干了第七坛站起身,走到珈泽婴旁边。 哪怕连灌了七坛酒,林宸素却依然是翩翩公子的样子,不见丝毫酒后的狼狈,他看着珈泽婴行了一礼:“一直听闻姑射山承影君的神剑御雷真诀当世第一,恰巧在下修的也是雷法,希望可以和承影君切磋一下”。 珈泽婴豁然起身,眼中似乎腾起了什么火焰,他看着林宸素冷冷的笑着。 “本君一定……不吝赐教”。 林夕瑶似乎吓傻了,她慌忙的拉住林宸素,急得要哭了:“哥哥你喝多了吧,承影君化神之能啊,你怎么能和他……” 珈琮元也连忙拉住珈泽婴,对着林宸素抱歉的笑道:“承影君喝多了,林公子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刘政再迟钝也察觉出来火药味了,拼酒无伤大雅,可是切磋可就刀剑无眼了。而且这两位上来就要比试雷法,这可是玄门中杀伤力最大的术法,向来只有降妖除魔,破阵杀敌才用,哪有人切磋的时候会用雷法的? “师尊,我们回去吧”。刘政凑在珈泽婴的耳边,不安的说道。 “别和他比试雷法,好不好”? 珈泽婴看了看刘政的神色,又转过头瞪了林宸素一眼,牵起刘政的手就走了出去。 林宸素嗤笑一声,冷冷的嘲讽道:“玄门化神第一人,呵呵……不过如此”。 珈泽婴耳力极好,这句嘲讽自是一字不落的进了耳朵。他愤然转身,正欲将那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拎出来教训一顿。 可是突然腰部一软,珈泽婴低头,只见刘政从后面伸出两只手,死死的抱住了自己的腰。 刘政的脸贴在珈泽婴的背脊上,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师尊,我们回去,他是客人”。 珈泽婴周身的戾气似乎瞬间被熄灭了,他摩挲了几下刘政抱住自己的手臂,炫耀的看了林宸素一眼。 林宸素的目光也是死死的盯着刘政抱着珈泽婴的两条手臂,似乎眼中要射出精光,好把珈泽婴烧了。 珈琮元皱着眉满脸狐疑,这林宸素和泽婴怎么回事?第一次见面怎么两人之间如此剑拔弩张,似乎有什么深仇大怨一般。 “思逸,快送林公子和林小姐回去休息”。 珈慕岚唤来珈思逸将林宸素和林夕瑶送走,又走到珈泽婴身边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你母亲今日身子不爽利,你且去看看她”。珈慕岚给了刘政一个眼神,继续说道:“厨房里有事前给她准备好的饭菜,你带着去”。 “是,我们马上就给夫人送饭去”。刘政连忙接话,将珈泽婴又往后拽了拽,“师尊,我们快去吧,不然菜要冷了”。 珈泽婴冷哼一声,对着林宸素拂袖而去。刘政对着林宸素抱歉的行了一礼,急忙跟了上去。 珈思逸送林宸素回去的时候,只觉得背如芒刺。这位林公子一路上都在跟他打听刘政的事情,从小时候刘政怎么来的姑射山,到现在刘政和珈泽婴相处的怎么样,事无巨细的打听。 珈思逸自然是不能和一个外人说的过多,只是挑挑拣拣的说了一些不重要的事情。林宸素却听的十分认真,一直在皱眉认真思考着什么。 珈思逸心中打鼓,难不成这位林公子对阿政一见钟情了? 不至于吧……坐在珈泽婴和珈琮元中间的刘政,哪里有那么扎眼。况且这位林公子也活了一百来年了,没见过男人吗?莫名其妙的对刚见面的刘政一见钟情? 珈思逸心中也升起一股恼怒,怎么总有这些莫名其妙的人,来觊觎他的珍宝。 刘政气喘吁吁的好不容易追上了珈泽婴,刚伸手拉住师尊的衣摆就被对方攥住了手腕,强势的拉到了身前。 “阿政,你以前认识林宸素吗”?珈泽婴居高临下的看着刘政,眼中翻腾的怒气。 刘政茫然的摇头,“弟子之前从未见过林公子”。 珈泽婴咬牙,愤然的骂道:“又是一只见色起意的狗”。 刘政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看来师尊是真的喝醉了,都说胡话了。 “你离他远点”,珈泽婴强势的对着刘政宣布道:“离那些狗,都远一点”。 作为一个孝顺的弟子,刘正乖巧的点头。 看着小鸡啄米一般点头的刘政,珈泽婴的心情不仅没有好一点,反而更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烦躁。 他要的不是这样,不是这样乖顺的弟子。他要的是刘政抱着他,哄他,温声细语的跟他保证:我只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人,不会再有任何旁的人。 刘政抬起头,乌黑的秀发被轻柔的晚风扬起,一缕一缕拍打在脸庞上。贪心的晚风,竟然敢拥吻我的阿政。珈泽婴怒火中烧,我都没能这样靠近他,晚风凭什么? “明月普照照万里”,珈泽婴伸手捋过刘政被风吹到前面的一缕发丝,放在鼻下嗅了嗅,“一对鸳鸯水里嬉”。 第331章 醉酒 刘政不明所以,顺着珈泽婴的话看向旁边的池塘。却被珈泽婴攥着手腕将他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这下整个人都贴在了珈泽婴的胸膛上了。 刘政心如擂鼓,一时间不敢乱动。他仰起头,带着三分茫然,三分窘迫,三分不自知的引诱看着珈泽婴。 刘政不明白师尊到底怎么了?只是本能的感觉到,师尊好像又在生气了。 珈泽婴看着爱人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这些日子以来,心中夜夜辗转难熬的相思,一直隐没于唇齿之下的爱恋。今晚伴随着酒气和怒气一起奔腾而出,快要关不住了。 刘政的手腕被珈泽婴攥疼了,他一面小心的挣扎着,一面皱着眉头小声说着:“师尊……疼……”。 珈泽婴的呼吸突然粗重了起来,眼睛也全红了。这句话仿佛是揭开了镇压万年妖兽的符咒,让珈泽婴的理智全部崩断。 记忆里的那个刘政像一汪春水瘫在自己怀里,小声的抽泣着:“师尊……疼……”。 珈泽婴没有松手,而且他伸出另外一只手,牢牢的禁锢住了刘政的腰。 珈泽婴就着月光看着刘政芝兰玉树的脸庞,蛊惑一般的开口:“亲一亲,就不疼了”。 继而,珈泽婴收紧了刘政腰部的手臂,低下了头。 刘政吓得一动不敢动了,师尊怎么会突然这样,强势的将自己禁锢在怀里不说,怎么……怎么还…… 正在刘政六神无主的时候,珈泽婴又做了一件差点把他震惊的魂魄都飞出去的事。 刘政感觉到自己的唇缝突然被灵巧的舌尖顶开了,熟悉的气息瞬间充斥满了整个口腔和鼻腔。 刘政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师尊。 珈泽婴似乎很投入,他闭着双眸,眉眼舒展,神情自然。仿佛他不是在做有悖伦常的事情,而是相爱多年的爱人。 这……这师尊是喝多了,认错人了吗? 刘政错漏的心脏突然浮现了一丝酸楚,师尊是把他当做别人了吧?当做了那个和他闹着矛盾的心爱之人。 想到这里刘政终于找回了快飞到天际的神智,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了为所欲为的师尊。 珈泽婴正吻的入神,冷不丁的被狠狠推开,他的脸上立刻就浮上了一层戾色。他冷着脸看着刘政,只觉得对方红肿的唇无比的扎眼,就应该让自己给他全部挡住,吞掉。 刘政被珈泽婴的眼神看的一个激灵,突然觉得一直风光霁月的师尊,此刻像个蓄势待发的野兽。 “师尊,你冷静一点”。刘政连忙后退,用手背胡乱的擦着自己的嘴。瞬间就有火辣辣的触感传来,刘政暗自嘀咕着,恐怕已经是肿了。 “师尊你喝多了,我是阿政啊”。刘政又后退了几步,和珈泽婴拉开到一个足以安全的距离。 珈泽婴满眼通红的再次逼近,他心中冷笑着:我当然知道你是阿政,如若你不是阿政,我怎么会和你这样呢?我只会这样对我的阿政,我一个人的阿政。 刘政惊恐的看着珈泽婴有些狰狞的又扑了过来,可片刻后,珈泽婴就软软的瘫了下去。刚刚在后面给了珈泽婴一记手刀的珈琮元,面无表情的接住了晕倒的承影仙君。 刘政长舒了一口气。 “横霜君”,刘政心有余悸的看着晕倒的珈泽婴说道:“师尊喝多了,将我当成了别人”。 珈琮元闻言深深的看了刘政一眼,欲言又止。 当珈琮元和刘政将珈泽婴在床上安置好后,珈琮元看着刘政窘迫的用手背不停的擦着自己的嘴,无奈的走了。 刘政身心俱疲回到自己的房中,脑中又不自觉的的回放着刚刚那个……缱绻悱恻的……吻…… 师尊的睫毛轻轻的扫在自己的脸上,眯着的双眼似乎深情无限。刘政又轻轻的抚摸上了自己的嘴唇,只是,那样的温柔和深情,其实并不是给他的。 刘政抚摸着枕边那颗五彩的蛋,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刘政正在院中练功,就听见有人叩门。 刘政打开门,丰神俊朗的林宸素站在外面,对他展颜一笑。 “光武君”。 刘政客气的回了林宸素一个平辈之礼:“林公子”。 “光武君打算就这样将在下堵在门口说话吗”?林宸素笑盈盈的看着刘政。 刘政稍一思索,觉得不能将林宸素请进院子里来,以免师尊醒了看到他,两人又要怼上。于是刘政一拱手,对着林宸素道:“我正要出去走走,林公子若不介意……”。 “我同你一起”,林宸素还没等刘政说完,就已经转过了身,暇整以待的回头看着刘政。 刘政微微一笑,觉得这位林公子还真是自来熟。 刘政本来也是随口找了个理由将林宸素带出来,并没有想好要去哪里。林宸素似乎也并不在意到底要去哪,他怡然自得的和刘政漫无目的地在后山闲逛着。 林宸素一路上说着些神霄派的趣事,又和刘政谈论了一些治国之道。渐渐地,两人相谈甚欢了起来。 一直到日上三竿的晌午,两人在后山随意找了个凉亭,进去饮茶歇脚。 刘政端着林宸素刚刚变幻出来的金杯茗茶,谦逊的笑道:“我《茶经》读的浑沦吞枣,还真不记得什么茶要配以金杯来饮”。 林宸素指了指杯中那一片苍翠的大茶叶解释道:“猴魁茶配以金杯,方能解土腥之气,唯余茶香四溢”。 “猴魁味甘内敛,讲究回味三饶,我以为最是符合光武君的性子”。 刘政端起金杯,喝了一大口,果然回味无穷。 刘政看着林宸素由衷的赞道:“传闻神霄派离群索居,遗世独立。没想到林公子不仅如此健谈风趣,还见多识广,博观古今”。 林宸素盯着自己手中握着的金杯,眉宇间涌上一丝莫名的自嘲,“我以前……性子很闷”。 “不爱说话,更不风趣,沉闷的让人难以忍受”。 第332章 奇怪的林宸素 刘政抬起眼眸,疑惑的看着突然暗自神伤起来的林宸素。 林宸素继续转着手中的金杯,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我以前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让身边的人……伤了心……”。 “等我大彻大悟想明白的时候,想要抓住的人却已经走远了,再也回不来了”。 刘政顿时了然…… 看来这位林公子,是受过什么情伤呀。刘政觉得自己于情感一块都是空白,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别人,只是笨拙的想着说些自己感情上不如意的地方,让林公子心里平衡一点。 刘政放下金杯,怅然的叹息一声:“实不相瞒,我这么多年也没有被一个仙子看的上。我同林公子,也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林宸素闻言猛然抬头,不可思议的看向刘政。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不确定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什么没有一个仙子看的上”? 刘政面露窘迫,索性也破罐子破摔了。他抖了抖衣袖,大方的说道:“不怕林公子笑话,我虚龄已快百岁,可情感却是一片空白”。 “大抵是我的长相和性子都不讨人喜欢吧”,刘政摸了摸自己鼻子,“所以这么些年来,未能有一个姑娘看得上我”。 半天不见林宸素有回应,刘政抬起头却发现对方用一种奇怪到诡异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吗”?刘政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脸上是有什么异物吗”? 半晌后,林宸素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的对刘政开口,“你当真……没有道侣”? 刘政粲然一笑,“当真没有”。 “承影君……他呢?也没有吗?”林宸素继续问道,“从来都没有过吗”? 刘政摇头,“自我来姑射山,并未有过师娘”。 “我问过宗主身边做执事的师兄,宗璞玉碟上,师尊的名字旁,也没有过人”。 林宸素的眼神更加怪异了,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刘政,仿佛想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 刘政被他看的莫名其妙,猛然反应了自己好像是失忆了。于是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轻咳了一声:“林公子有话不妨直说,我前些日子练功走火入魔,不仅折了修为,还记忆有损”。 “如果是有什么事情,我忘记了,还请林公子如实告知”。刘政眼神真挚,语气更是真诚。 林宸素眼神晦暗不明了好一会,脸色也是变了几变。最终咧开嘴大笑了起来:“记忆有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刘政看着林宸素这么大反应,心中一惊。暗道难道我曾和他们神霄派的某位仙子两心相许过?难怪这位林公子第一次见自己就似乎有些特别,难道是自己失忆当了负心汉,人家宗门的少宗主找上门了? 刘政自认为人坦荡,如果真是如此那定是要弄清楚负责的,便将心中的疑惑如实的问了出来。 林宸素听完却是笑的更加高深莫测了,他笑的不停摇着头:“不不不,光武君没有和我神霄派的仙子有过瓜葛”。 “不过嘛……神霄派倒是真的很希望光武君日后可以来做……”。林宸素欲言又止,话未说完,只是大笑。 刘政以为林宸素觉得自己是承影君的弟子,所以神剑御雷真诀想必也是修的极好,想让自己去神霄派交流切磋。 “林公子,实不相瞒”。刘政讪讪的摆了摆手,“我虽然是承影君的弟子,可并未习得神剑御雷真诀,怕是不能和神霄派的各位交流切磋了”。 林宸素此刻心情似乎特别愉悦,他满不在乎的甩了甩头,大气的说道:“天下修雷法又不是只有他姑射山一家,承影君不愿教你,我可以传你神霄派雷法真诀,也不比他姑射山的神剑御雷真诀差”。 刘政愕然。 不过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第二次见面的这林公子,竟然这般热情高涨的要传自己神霄派的宗门秘法? 刘政一口茶差点喝岔了气,缓过来后连忙拒绝着:“不不不,神霄派宗门秘法,怎么能传于我这外人,林公子太客气了”。 “宗门秘法自然是不能传于外人的”,林宸素眼神灼热的看了刘政一眼,意味深长的笑道:“可光武君日后,也许就不是外人了”。 刘政更加一头雾水了,思索了半晌后,他不确定的试探道:“昨晚我见林小姐,似乎心悦横霜君”。 “我恐怕是没这个福气,可以和神霄派结亲了”。 林宸素笑的更加开心了,手中的金杯都已经被捏得变了形。他看着刘政,眼神复杂又欣喜,“我神霄派,可不止一位林小姐可以结亲啊”。 刘政闻言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低头盯着杯中那片苍翠的猴魁叶片,喃喃道:“多谢林公子的美意了,感情的事还是要两情相悦的。你虽然是少宗主,但也不能直接摆布人家姑娘的终身大事”。 林宸素笑而不语,不再多言。只是拿出了一根非金非银的铁杵一般的东西,赠予刘政。 刘政见那铁杵流光四溢,想必一定是什么精妙的法器,惶恐的不愿接受。 “我和光武君一见如故,此物就算我们结交之谊的一个小小见面礼。光武君若是不收,便是看不起在下不愿结交了”。 林宸素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刘政也不能再拒绝了,只想着回头自己也要找个贵重的礼物,再送还与他才是。 两人一直聊到夕阳西下才从后山返回,晚上珈慕岚设了宴,招待清徽宗、神霄派等其他远道而来的玄门客人。 刘政身为姑射山的弟子,自然是要带着对方去宴会厅的。 当珈泽婴见到一整天不见的刘政,和林宸素一起有说有笑的出现的时候,脸色已经阴沉的能吓哭小孩了。 “阿政,过来”。 珈泽婴疾步上前,打断了他和林宸素的谈笑风生,拉着刘政的手腕就往自己的席位上带。 他冷冷的瞥了旁边的林宸素一眼,带着浓浓的警告和不屑。 第333章 莫名其妙 “承影君”,林宸素不甘示弱的在后面喊到,“师徒同席,是不合规矩的”。 珈泽婴额角的青筋直跳,他愤然回头冷笑着对林宸素道:“这里是姑射山,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神霄派是在穷乡僻壤待的太久了吗?承影君和光武君的事都完全没听说过”? 林宸素挑眉,嘲讽道:“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一览姑射山的宗璞玉碟。好确定承影仙君的道侣,到底是何人”。 珈泽婴的眼眸瞬间染上了一层戾气,他脸色阴鸷到极点,森然的杀气弥漫开来。 “泽婴”,珈琮元拍着珈泽婴的肩膀,示意对方冷静。 珈泽婴愤愤不平的瞪了林宸素一眼,拉着刘政头也不回的走了。 “兄长,这林宸素到底是什么来路”?珈泽婴拉着刘政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凑在旁边的珈琮元耳边问道,“为什么他总让我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对阿政似乎也热心得过了头”。 珈琮元放下手中的筷子,淡淡的说道:“据我所知,这位林宸素确实颇有些传奇。传闻他生下来的时候右拳紧握不能展开,更是口不能言,神霄派一度以为这是位哑巴公子”。 “然后呢?哑巴突然就会说话了”?珈泽婴说着恶狠狠的瞪了对面一眼,一副凶神恶煞的摸样。 珈琮元瞥了对面席位上的林宸素一眼,又顺着他的目光发现他一直笑盈盈的看着珈泽婴身边的刘政,轻轻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 “听说在他三十岁那年,一日天有异象紫薇大耀,甚至盖过了月亮的光华”。珈琮元说道此处停顿了一下,他对着珈泽婴探寻的目光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应该就是阿政下山的那日”。 “林宸素那天夜里突然梦游一般的在星光下,独自一人去了禁地闭关。十年后,林宸素出关的时候,不仅右掌可以打开,说话也如常人,更是听说他已经修的神霄派失传几百年的雷法绝学”。 “这么邪乎”?珈泽婴微微挑眉。 珈琮元点头,“这林宸素几十年来在神霄派不曾下山,外人无人见他出过手。只有有传言,他如今离化神也是临门一脚了”。 “难怪如此嚣张”,珈泽婴不屑的冷笑。 “泽婴,他明日就要走了,想来以后也没有什么再见的机会了”。珈琮元认真的叮嘱道:“我们没有必要,和神霄派结下梁子”。 “知道了”,珈泽婴掏了掏耳朵,往后倚靠在刘政身上,拎起一坛酒喝了起来。 “只要他不来骚扰阿政,我便当他是个屁,不与他计较”。 刘政被珈泽婴不轻不重的靠了过来,身体僵了僵。但是弟子被师尊当个人肉靠垫靠一靠也是天经地义的,片刻后他放松了身体,镇定自若的吃着自己面前的菜。 珈泽婴显然是听了珈琮元的话的,今日并不打算惹事,砸了珈慕岚的场子。他喝了一坛酒后就没有再开第二坛,只是撞了撞刘政的肩膀,问他吃饱了没有。 刘政点头,表示已经吃到嗓子眼了。 珈泽婴笑眯眯的勾住刘政的肩膀,两人提前离席了。 刘政扶着珈泽婴到中房休息后,便回到自己的厢房里打坐。入定不知道多久后,听见外面有人叩门。刘政看这窗外高高悬起的明月,想着这都半夜了会是谁呢? 刘政刚打开们就看到珈思逸站在院子口头,一脸紧张的打量着自己。 “思逸师兄,你怎么这么晚跑来了”?刘政诧异的问道。 “阿政,你之前认识神霄派的林宸素吗”?珈思逸开门见山,直接对着刘政就问道。 刘政摇头,“我第一次见林公子”。 “你怎么和师尊问的一样”。 说着刘政侧过身,示意珈思逸跟他回屋说话。 屋内明亮的烛火照亮了刘政的脸,珈思逸看着他俊逸非凡的脸庞,又想到珈慕岚房中发生的鸡飞狗跳的那些事,心中又气又恼。 刘政察觉到珈思逸的眼神,狐疑道:“师兄漏夜前来,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 珈思逸闻言傻傻的看着刘政,眼中有些不甚清明的纠结。刘政微愣,不自觉的别过了头。 气氛陡然有些尴尬,珈思逸轻咳了两下,却不知道怎样开启话头。两人就这样静默的对坐了一会,直到刘政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忽然空中响起一个炸雷,珈思逸猛然惊醒,他开口问道:“阿政,你是不是收了林宸素的东西”? 刘政先被炸雷一惊,然后又被珈思逸的问题愣住,他迷迷糊糊的点着头,在怀里掏出了那根小小的铁杵。 “就是这个,怎么了”?刘政不明所以。 珈思逸盯着那枚铁杵,如同被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这是神霄派的雷神杵”。珈思逸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刘政的双眼,“林氏主母信物,修为若能达到一定境界,可招雷部正神”。 刘政“啊”?的一声往后猛退数步,手中那枚铁杵也烫手一般的掉在了地上。 “这……这……”,刘政吓得魂都要飞出去了,他只当是个比较贵重的法器,哪里会想到这竟然是神霄派的宗门至宝,家传信物。 “林公子他……怎么会把这个送给我”?刘政惊吓异常,他涨红了脸,说话的气息都不稳了。 珈思逸低下头,咬牙切齿道:“他是故意的,先诱骗你收下这个东西。然后晚上就跟宗主说……”。 刘政惊异的睁大双眼,急切的问道:“他说什么?难道他诬陷我偷了神霄派的宝物”?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刘政还是难以置信,虽然只相处了一天,可是那位林公子真的让刘政一见如故,觉得毫无恶意。 “他诬陷我……是为了找姑射山的麻烦?还是为了……找师尊的麻烦”?刘政暗恼不已,只怪自己太不小心这么容易找了别人的道,带来这样大的麻烦。 刘政连外袍都忘记套上,拉着珈思逸的手就要往外走,“走,我当面去和他对峙,跟宗主解释清楚”。 第334章 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珈思逸双手摁住了刘政的肩膀,眼圈发红的说道:“别去……”。 “我过来,就是告诉你别过去,也别出去”。 “怎么了”?刘政惊疑不定。 仿佛是为了回应刘政的问题,空中豁然拉出了一条条蜿蜒的闪电,紧接着响起了几声轰隆的雷声。 “他们……打起来了”?刘政惊恐的看着窗外那一道炫目的紫色闪电,奋力的去推堵在门口的珈思逸。 “这是误会,不能让他们打起来,让我出去”。 “师兄,你让我出去,我可以去解释清楚的,你快让我出去”。 珈思逸死死的钳住刘政的肩膀,眼圈更红了。 “阿政,别去”。 珈思逸用力的阻止着刘政的挣扎,愤恨又气恼的说道:““林宸素他……不是诬陷你偷了他的东西……”。 “他是……他是和宗主,求娶你……”。 刘政瞬间觉得刚刚那一道紫炎闪电,劈在了自己的天灵盖上。 “你在说什么”?刘政觉得自己应该是睡着了,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不然怎么会有这么荒诞的事情呢? “师兄,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刘政僵直着身子,偏过头看着珈思逸。 “我是个男人,林宸素也是”。刘政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他怎么会去跟宗主,求娶我”? 珈思逸痛苦的摇了摇头,“他晚宴结束后,说有事想同宗主说。宗主带着我一起在书房见了他,他……说对你一见倾心,想要求娶你”。 刘政震惊的眼珠的差点瞪下来,他声音发颤的问道:“宗主他……不会同意了吧”? “自然不可能”。 刘政松了一口气。 “可是林宸素又说,你们两情相悦,你已经收下了情定信物——神霄派的宗门至宝神雷杵”。 刘政那口松了的气差一点没提上来。 “宗主当时就变了脸色,又碍于身份不好发作,正想着如何将林宸素打发了。却不想,被门外来找宗主的横霜君听到了”。 刘政一副心死如灰的表情。 “横霜君勃然大怒,和林宸素当面争吵了起来”。珈思逸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凉薄的讥讽,“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横霜君那么失态”。 “我身为姑射山的弟子,又是承影君的唯一的弟子。横霜君和承影君向来兄弟情深,我受辱便就等于师尊受辱,横霜君自然是气愤难当”。 刘政无奈的叹着气,本来还觉得林宸素是个挺靠谱的人,没想到他竟然做事这样荒诞可笑。他怎么会有了求娶自己一个男人的心思?自己将他当朋友,他却对自己这般羞辱。 这简直……简直是莫名其妙…… 可是刘政心中的这些羞恼,被天空中接二连三紫色和蓝色闪电击的粉碎。他惊惧不已的看着亮如白昼的天空,脑中嗡嗡作响。 “这是……”,刘政指了指窗外,“横霜君和林公子动手了”? 珈思逸看向天空,紫炎蓝冰相互交错,眼中不自觉的露出几分刻毒。 “这是承影君和林宸素在比雷法”。 刘政的身体快过了脑子,在他听完这句话的瞬间,就直接从窗户跃了出去。 “师尊……停下……”。刘政御剑飞在半空,声嘶力竭的对着纵横交错的闪电吼道。 “林宸素,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如此羞辱我也就罢了。可你若是伤了我师尊,我们就再也任何情面可言”。 刘政说罢催动着脚下的灵犀剑,直直扑向紫色闪电交汇的那个球形中央。 霹雳吧啦的闪电带着炙热的灼烧感环绕在刘政身边,他顾不得头上已经冒出的缕缕青烟,带着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冲动和决绝,想要阻止林宸素伤害珈泽婴。 突然刘政的腰部被人搂住,带着他翻腾躲闪,避开了落下的几道细密的紫炎。一时间,天上冰蓝的闪电尽数消散,那道远处狰狞过来数公里的巨大紫色闪电也及时偏转了方向,没有劈在刘政附近的范围内。 刘政天旋地转间,只觉得鼻息充斥着熟悉的水仙花香味,一道低沉的男子声音在他耳畔咬牙切齿:“你跑上来干什么”? “师尊……”,刘政惊喜的双手搂住对方的脖子,看到安然无恙的珈泽婴,刘政高兴的有些忘乎所以。 原本杀气腾腾,戾气横生的珈泽婴,似乎被刘政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取悦到了。他微微愣了片刻,眉心舒展开来,收紧了在对方腰部的手臂,两人来了个亲密无间的拥抱。 珈泽婴抱着刘政缓缓落到地上的时候,林宸素早已经站在地上,神情复杂的看着刘政。 “光武君”,林宸素上前一步想靠近刘政,可是一个呼吸间同心剑就横在了他的面前。 珈泽婴搂着刘政冷笑道:“林公子是比完雷法,还想跟本君比比剑技吗”? 林宸素神色痛苦的看向刘政,眼眶有些湿润,“光武君,在下绝对不是羞辱你”。 “我……我是真心喜欢你……”。 同心剑感受到主人怒气,冰蓝色的剑芒瞬间暴涨,剑气横生,已将林宸素胸前的衣袍割了一道口子。 刘政看着林宸素的神色,心中一凛。 他是真心地?刘政难以置信的看向林宸素,这个不过认识两天的人,为什么会这样一副对他情根深种的样子? 看对方的神色,情深意切不似作假啊。可是越是这样,反而越是诡异。他们可都是男人,怎么会有一个男人就和另外一个男人相处了一天,就会想娶他?哪怕这个林公子是个断袖,也不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 况且他怎么能确定自己是不是断袖呢?刘政鼓了鼓腮帮子,有些气愤。自己和他说了那么多关于仙子的话,他到底是凭什么觉得自己也是个断袖的?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哪怕自己就是个断袖,那肯定也不喜欢他那样的啊。就算要喜欢男人,也肯定是喜欢……喜欢…… 第335章 原来是故人 刘政不由自主的看了身边的珈泽婴一眼,继而又不受控制的想到了那个酒香弥漫的吻,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涨红了脸。 不行不行不行…… 刘政连忙在心里不停的拍打着自己的脸,你在想什么呢?刘政谴责自己,那可是你的师尊,你怎么能想那样大逆不道,有悖伦常的心思? 师尊他不过酒后失态,将你认错了人。你自己怎么还……还生了那样不该有的心思。 呸呸呸……你简直是个禽兽。 刘政拷问着自己的灵魂,鞭挞着自己的内心。他闭着眼,默念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千万不能被色相所迷,不能生出不应该有的妄念。 珈泽婴一直恶狠狠的盯着对面的林宸素,没有看到他的小徒弟在一旁好一番天人交战。 “我是真心的,我不想再错过第二次了”。林宸素又想上前,可是身前却出现了第二把横在胸口的剑。 珈琮元面色不虞的走到珈泽婴身边,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林公子,姑射山一门双化神,你真的要一并领教吗”?珈思逸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林宸素身后,他看着林宸素面前的同心剑和归藏剑,眉梢细微的抖了抖。 林宸素的话打断了刘政内心那个缱绻的心思,他看向对方,认真又无奈的说道:“林公子,我以前真的不认识你”。 “你只是不记得了”,林宸素眼神坚定,态度坚决,“你以前……也是心悦过我的”。 “放狗屁,阿政八岁就跟我上山了,难道他是在八岁前就心悦你的吗”? 珈泽婴终于忍无可忍,珈琮元只是抹掉了自己和阿政之间的记忆。记忆有损这个借口只是拿来框刘政的,却不想被这个无耻的林宸素拿来做了骗阿政的理由。 林宸素的眼尾通红,他看着刘政泪光闪烁。 “你真的只是不记得了,不记得你曾经和我……” 没等他说完,珈泽婴已经怒不可遏的一剑劈了过去。 林宸素没有躲,也没有召唤佩剑来挡。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刘政,情真意切的唤道:“阿挚……”。 同心剑的剑气震碎了林宸素头上的发带,却停在他面门的咫尺之遥。 一时间,珈泽婴,珈琮元,珈思逸全部木若呆鸡。空旷的后山,只剩下风吹虫鸣的声音。 刘政没有感觉到身边所有人的异常,他闻言反而轻松的笑了。他看着林宸素,微笑的解释:“林公子你认错人了,我姓刘名政字晟昕”。 可是这句话并没有让气氛有丝毫的缓和,珈泽婴惶恐的和珈琮元对视了一眼,珈琮元也是惊疑不定。他们二人只顾着和对方交流眼神,并没有注意到在旁的珈思逸,眼中也是闪着狐疑不定的探究精光。 刘政想到林宸素曾和他说过的情伤,颇为同情的安慰道:“林公子,你真的认错人了。你看,我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你当然是男人”,林宸素似乎想到了什么气愤的事情,他的语气拔高了几分,“只有那个人……才不把你当男人……”。 刘政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心道:看来这林宸素的心上人是被别人给抢走了呀,所以他才会情伤之下做出这些荒诞可笑的事情。 刘政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我是和他长得像吗?那个林公子,我劝你还是早日放下。你年纪轻轻如此修为,这般的样貌和家世,以后定是可以……”。 林宸素看着刘政,苍凉的摇头,“千秋万代,沧海桑田,我唯一心悦的人,只会是你”。 “我以前笨嘴拙舌,木讷沉闷,什么都放在心里。如果我能早一点将心里的话告诉你,就不会……不会有那个人……”。 珈泽婴眼中精光一闪,他示意珈琮元将刘政先带走,对着林宸素说道:“借一步说话吧”。 林宸素看着珈泽婴,缓缓点头。 破晓之前的天空是一种灰白的颜色,珈泽婴和林宸素二人来到赤来峰上,林宸素看着地平线上那一抹微微露出影子的朝阳,负手而立。 珈泽婴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躬身行了一礼:“本君眼拙,阁下竟是东华紫府少阳君”。 林宸素似乎并不意外,他淡漠的回过头看着珈泽婴,琥珀色的眸子一如当年。虽然发带散开显得有些披头散发,可依旧气势逼人。 “高阳君……”,林宸素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三千多年了,你同本君说的第一句话还是这个”。 “还真是……一字不差……”。 这是一句玩笑话,可是两位当事人却谁都没有笑。 珈泽婴有些紧张,他想说点什么,可是喉咙发紧说不出话。他可以对神霄派的林宸素不屑一顾,可是对先天神邸少阳君,他既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底气。 “阿挚他……如今和我很好,多谢少阳君成全”。珈泽婴踌躇再三,还是决定先发制人。 林宸素淡淡瞥了他一眼,低声道:“我当初将少昊的残魂给你,是看在你沧灵海上,一步一叩首的跪了本君十年,以为你是真心对他有悔”。 珈泽婴闻言瞳孔地震,他声音发颤,难以置信的问道:“什么”? “你不记得了”?林宸素的眼神也有些奇怪,“我看你明明是记得前尘往事的样子,否则怎么认出本君的”? “之前涂山氏来找,明明说……”。 林宸素猛然一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朝珈泽婴走了几步:“你难道不是分身”? 珈泽婴更震惊了,他惊疑不定的问道:“什么分身”? 林宸素深深地看了珈泽婴一眼,又看了看雷电消散后泛着绿光的天空。 “高阳君,你觉得若是本君的本尊在这里,与现在的你斗雷法,会是什么结果”? 珈泽婴猛然惊悚。 诚然,如果是少阳君那便不是请雷部正神将们了,而是直接召唤雷部主神。 “本君还在三十三天之上,林宸素只是我的一个分身”。 “我以为……”,林宸素看了珈泽婴一眼,不咸不淡的继续道:“你也是”。 第336章 一跪一叩首 珈泽婴摇头,随即不解的问道:“少阳君是夺了林宸素的舍?还是如何什么别的法门?又为何到现在才来……寻他?”。 “我这分身不修到化神门边,敢来同你玄门第一的承影仙君抢人吗”?林宸素苦笑,“前段日子轩辕星君来找了我,说是感觉到少昊的力量了,猜测可能是他回来了”。 “他也化了一个分身下来了,只是现在我还没感知到他,估计还是个娃娃吧”。 珈泽婴猛然想起之前和刘政在皇城太庙里质问刘洵的那一晚,王者之星大耀。原来,是轩辕星君的分身,下界投胎了。 “高阳君,命运可真是够捉弄的,你竟然和凤凰明王做了亲兄弟”。林宸素的眼中带着讥讽,“不过本君也不在意你们的事情,只是,你既然还是不能好好待阿挚,那我带他便走”。 珈泽婴全身一抖,急声反驳:“我自然是好好待他的,少阳君何出此言”。 “好好待他”?林宸素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互相摩挲着,眼神清冷。 “从你当年在千宗会上宣布他是你的道侣,到现在已经几十年了。可是昨天他还告诉我,他只是你的徒弟”。 “高阳君,当年你已经设计一场婚礼诓骗他,害他……落得那样的下场”。 林宸素闭上了眼睛,睫毛颤抖,声音哽咽了起来。 “我当年接到阿挚的请帖,犹豫了再三还是没有去参加。我知道阿挚的心意,可是我根本不想再看到你,更不想看到你们成亲”。 林宸素突然伸手捂住了脸,“怪我……我该去的,我早该去的。是我……去的太迟了”。 珈泽婴听到少阳君说起往事,心中一阵绞痛。可是他敏锐的又嗅到了一丝真相的气息,也许少阳君能帮他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少阳君”,珈泽婴躬身行礼,言辞恳切:“我只记得绝地天通之时和阿挚在大壑一别,后面的完全不记得了”。 “恳请少阳君,告知我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他会……会……”,珈泽婴声音抖的说不下去了。 林宸素抬起眼眸,颇为怨恨的看了珈泽婴一眼,沉声开口道:“高阳君绝地天通那样的大的动静,搅的三十三层天上都风起云涌。 这时候我才察觉到不对劲,可是,等我赶到的时候……等我匆匆赶去见到阿挚的时候……只来得及眼睁睁的看到他狼狈不堪的抱着一个木盒,生生自爆在我眼前,灰飞烟灭”。 旧事重提,两人的心都像被一排排上着铁锈的铆钉来回穿插着,痛苦不堪。 “所以……阿挚他……到底是为什么”?珈泽婴眼神空茫,嚅嗫着问道。 “你当时……不想杀了我吗”? 林宸素撇过头,不想让珈泽婴看到他眼角的泪,只是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当时若在那里,我就是拼了满身的修为,也一定杀了你”。 “你根本还没来长留山,我又急着收拢阿挚那些残余的神魂,没空去杀你。可惜我费尽心血,也只在他完全消散在天地间之前,抢回了那么一点点”。 “你说我当时根本不在长留山”?珈泽婴下意识的抓住了林宸素的手腕,眼睛睁大硕大。 “那当时……有谁在那里”? 林宸素叹息一声,“只有共工那个孽畜,还有阿挚身边的那个奎刚”。 “共工?共工……”,珈泽婴咀嚼着这个名字,恨不得把他生吃活剥。 “我要杀了他……”,珈泽婴的杀气陡然拔起。 “高阳君已经灭了共巫族,也杀了共工”。林宸素的眼中恨意不减,“那个孽畜,走投无路之下竟然想到了去触不周山,妄图拉着天下苍生给他陪葬”。 原来,这才是共工怒触不周山的真相吗?是颛顼大圣带着毁天灭地的愤怒,不惜天塌地陷,洪水滔天,也要为那个人复仇。 可是颛顼帝他为了人族隐忍蛰伏了半生,为了人族更是……将那个人弄得遍体鳞伤,伤的生不如死。 难道他后来为了已经不在的少昊,要亲手颠覆整个世间?亲手毁灭他的成果,掐灭自己所坚定信仰的一切? 那一刻他心中是不是再也没有人族,没有野心?乾荒的心里,只有阿挚,那个被他辜负的阿挚,被他害得……害的一无所有,死前惨遭凌虐,最后粉身碎骨,永不超生的阿挚。 那时候乾荒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如果毁掉这个世间能换回他的话,那就毁灭吧。 只要我的阿挚,能回来。 珈泽婴心神激荡,三千年后,他似乎又感受到了当初追着共工不死不休的决绝和愤怒。 这才是乾荒应该有的反应,和阿政记忆里看到的不一样,乾荒怎么可能将他阿挚拱手让给别的男人玩弄和糟践?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林宸素看着面如死灰,生生将自己下唇咬的血肉模糊而不自知的珈泽婴,又想到三千年前的,这个人来找他的时候。 那时候,形如枯槁的乾荒在空旷看不到尽头的沧灵海面上,一步一叩首的走着。太阳升起又落下,无数次的循环,不知流逝了多久的岁月。每次叩首他虔诚无比的苦求道:“求少阳君成全”。 颛顼帝后期性情大变,有时候不受控制的会暴戾凶残,甚至屠戮自己的孩子。幸好还有凤主大人能够在旁阻拦一二,没有让这位天地共主发疯到做下许多不可挽回的事情。 后来,当快要彻底疯了的乾荒,终于知道了少阳君当日收走了少昊自爆留下的残魂之时,乾荒才觉得他又活了过来。他卸下了天下共主的担子,不顾所有人的劝阻,也不理会凤仪的挽留。 乾荒像被困在黑暗山洞里千万年的人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他像在沙漠里跋涉了万里,快要渴死的人看到了波光凌凌的水源。又如同一个濒死之人找到了唯一生的希望,他什么都顾不上,也想不到了。 第337章 莲养残魂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牢牢的握住。苦苦求着,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这样苦行僧一般的受刑了十年后,少阳君终于让人去接了那位曾经睥睨天下,如今却奄奄一息的人。 当乾荒扑在少阳君的莲花池中,看着那一株养着少昊残魂的莲花时。他就那样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趴在了水池边的地上,满手污泥,灰头苦脸的又哭又笑得像个真正的疯子。 乾荒伸出手,却不敢触碰,只在附近抚摸着空气。他眼中迸发出失而复得的惊喜和近乡情怯的懦弱。他就那样痴痴的看着那株结着花苞的莲花,仿佛那是世间唯一的光。 少阳君站在一旁眼神冰冷,语气更是冰冷:“天帝本端坐在云间最高处,去了一趟人间,就却碰到了你这无妄之灾”。 乾荒虚弱的抬起头,似乎没有听懂少阳君在说什么。他依然保持着虚摸着那株莲花的姿势,痴痴的傻笑。 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眼泪汹涌而出,瞬间在池塘边打湿出一片泥地。可是他哭的一丝声音都没有,只是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唇,咬的一片血肉模糊。 “我时常悔恨,当年我若是早早的回应了阿挚的心意和他在一起。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他根本就不会因为情感无处寄托而遇到了你这灾星,也是我害了他”。 少阳君看着这样的乾荒,扼腕叹息:“是我有负帝俊,也有愧于阿挚”。 乾荒没有说话,他就那样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样,又哭又笑的对着那株莲花枯坐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的黎明,乾荒似乎终于清醒了一样。他跪在少阳君的门外,一言不发,只是不住的磕头。 乾荒骄傲了一辈子,即使在自己一文不值的时候,也不愿意对高高在上的神们,弯下膝盖,躬起脊梁。可是他在苍灵海跪行了整整十年,又在曾经的手下败将少阳君门外,沉默不语的磕头不止。 如此又过了三天,少阳君终于让人打开了门。 他周身冷冽的走出来,看着再也没有一丝锐气的乾荒,冷声道:“我知道你所求何事,可我并不愿意,因为我根本不相信你”。 乾荒全身剧烈颤抖,他抬起憔悴的面容,嘶哑着破风箱一般的嗓子,终于开了口。 “求少阳君……成全……”。 “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没有同他说。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骗惨了他,我跟他说了无数的谎话,从未对他有过半分真心那一句,其实也是骗他的”。 乾荒颤抖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他第一次将自己的软弱和狼狈展现在别人面前。还是个他最厌恶,最忌惮的神族。 “你悔了”? 乾荒没有回答,只是又将额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少阳君哽咽,他踉跄了一下,转过头说道:“我这些年虽耗尽心血,却也只是将他那几缕残魂养住不至于消散。可是,没有办法能让他回过来,这世间根本没有死而复生法子”。 “你就是将他的残魂要去,也是……也是无用的……”。 “我可以的”,乾荒猝然抬起头,眸子里闪耀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这世间,没有什么是我不可以的。我可以统一人族,可以覆灭神族,将巫妖二族赶尽杀绝,我甚至可以绝地通天。 所以,我一定也可以救回我的阿挚。 一定一定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 少阳君看着面若癫狂的乾荒,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乾荒眼中疯狂的坚定,执拗的肯定,让少阳君竟然也开始动摇,难道他真的可以? “世间没有死而复生的法门,我就去创造一个”。乾荒豁然站起身,他脚步虚浮整个人似乎随时要倒一般,他踉踉跄跄的跑到小池边,又盯着那株莲花笑的灿烂。 乾荒像一个疯子,一直自言自语,喋喋不休。 “我可以的,阿挚,我一定可以让你回来的”。 “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没有跟你说……”。 “你知道吗?我此生看过最美的月亮,是那时候在天界,从你寝殿窗子中,看到的模样”。 “我给你搭的那座屋子,已经建好了,外面种满了你喜欢的梅花,世间所有梅花齐聚那里。 我们一起看四季变换,一起春日播种,夏日戏水,秋扫落叶,冬除积雪”。 “你喜欢长留行宫也没关系,我已经用结界封存起来了,等你回来我们就搬回去。你就去会看到,我走那日清晨插在你床头的花,还是娇艳欲滴的开着”。 “我们说好的,要一起看那日升月落,云卷云舒,斗转星移。 我们会恩爱白首,子孙满堂。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直到沧海桑田再也不会变换,直到这天上的每一颗星辰,都陨落的那一天 ”。 乾荒的声音苍凉又凄厉。 “阿挚,你不在那里,千岁万载,唯有椒房空颂”。 陷入回忆里的林宸素,被珈泽婴突然呕出了一口鲜血拉回了神智。 “你怎么回事?不是化神境了吗?和我比个雷法竟然还能吐血”?林宸素拽住珈泽婴的手腕,将他拉了过来。 一番检查之后,林宸素神色古怪的看着珈泽婴,“你当年到底用了什么邪门的法子让阿挚转生的”? 珈泽婴摇头,他用手背摸了一把嘴角的血,满不在乎的说道:“我不知道”。 “可是不管是什么法子,都是值得的”。 “你自己就没察觉过你这副身体有什么问题吗”?林宸素脑中思绪飞快的运转,他在猜测一切可能性。 珈泽婴收回了自己的手臂,笑了笑。 “我本就是应死之人,是在鬼门关外两次被硬抢了回来”。 林宸素蹙眉,“说到鬼门关,我心中不解”。 “是何时有的这第三界——冥界”? “当年我将阿挚的残魂交于你后,就闭关入莲重新化形。待到我再出来的时候,世间再也没有了你的消息,也没有了阿挚的气息,却莫名其妙有了一个亘古未有的冥界”。 第338章 可真是报应 珈泽婴眉心直跳,当初常曦大神也说过,以前是没有冥界和黄泉的。 “请问少阳君”,珈泽婴认真的看着林宸素,想验证心中的疑惑,“可知冥界之主是何人”? “你不知道”?林宸素诧异至极。 “我以为,是你让青玄去镇守造化而出的第三界的”? 珈泽婴深吸一口气,脑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猜测的雏形,他顿悟的笑了笑。 “我明白了,一切不过是诸天因果,尽加吾身罢了”。 林宸素看着珈泽婴,表情变化不定,最终还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语气不明的问道: “高阳君,你现在到底想要如何”? “想要如何”?珈泽婴一头雾水,“什么意思?我自然是要和阿政好好的过下的,还能如何”。 林宸素晦暗不明的看着珈泽婴,似乎想穿透他的眼睛看进他的内心里。看清楚这个人到底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还是装糊涂。 看了半晌后,林宸素觉得自己还是没有能看明白,他只有再次问道:“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珈泽婴懵懂摇头,“我真的对前世并无任何记忆,关于昔日的种种,都是在尘缘井中机缘巧合碰到常曦月母大神。然后通过阿挚灵体所附之物,才得以窥见一二”。 林宸素不可置否,若有所思的收回了眼神,陷入了什么思考中。 珈泽婴和林宸素两人沉默着一起往回走着,雷暴之后显现出绿色的天空有些莫名的诡异,仿佛什么魔域一般,鬼气森森。 刘政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着圈圈,他既担心师尊和林宸素又打起来了,又觉得两人借一步说话,离开时候的样子,透着一丝诡异。 “到底是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呢”?刘政歪着脑袋,将那个挖出很深印子的圆圈,烦躁的胡乱打着差。 突然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刘政猛然回头,看到完好无损的珈泽婴和林宸素的时候,立刻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 “师尊……”,刘政将手上的泥胡乱的在衣摆上擦了擦。 珈泽婴假装没有瞥见那浅碧的袍子上两道明显的泥印,微笑着迎了上去,拍了怕刘政的脑袋。 “怎么还在这?我以为你先回去休息了”。 “弟子自然是要等师尊一起才能回去的”,刘政仰起脸,像个刚刚拔了颗大萝卜的小白兔。 珈泽婴忍住想要低头亲吻的对方冲动,又拍了拍刘政的头。只是手从后脑滑下去的时候,在刘政的后颈上,细不可查的稍稍停顿了片刻。 刘政未觉得异样,只是看着安然无恙的师尊,傻呵呵的笑着。 林宸素看着刘政见到珈泽婴回来的那一瞬间,满心欢喜跑过来的样子,就已经内心酸涩无比。 再看两人之间这默契无比又暗潮汹涌的互动,心里更是生出几分悲凉的酸楚。 “难道真的每一次,他都注定会喜欢上他吗”?林宸素想着,眼神不经意的扫到了一直站在旁边的珈琮元。 “明王大人……”,林宸素不再遮掩,直接对着珈琮元喊到。 珈琮元一愣,他不知道这位刚刚一百多岁的林宸素林公子,为什么也会叫他明王大人?难道是泽婴刚刚诓他的时候,故意跟他说自己乃是凤凰明王转世,好吓唬住对方? “不对”,珈琮元蹙眉,立马又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林宸素的的修为尚未越过化神,真打起来的话,自己或者泽婴一个人都是可以收拾他,更何况两个人都在这里。 比试雷法珈泽婴优势不明显是因为那神霄派是专修雷法的宗门,自是有些上古传下来的厉害法门。可是若是比剑法和其他类别的符咒,珈琮元有信心,这林宸素绝对不是他们两人任何一个人的对手。 想到此处珈琮元便收敛了那本就不易察觉的错愕之态,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林宸素,不发一言。 “兄长”,珈泽婴走到珈琮元身边,凑在他的耳边轻声的说道:“这位林宸素,其实他是……东华紫府少阳君”。 珈琮元这次的错愕没有隐藏,也许是因为太过惊讶而没有隐藏的成功。只见珈琮元难以置信转头看了珈泽婴一眼,又转过头看了看林宸素,压低着嗓音在珈泽婴耳边问道:“难道是……那位传说中的东华帝君”? 珈泽婴认真的点了点头。 珈琮元回忆起之前读的《东华帝君宝诰志心皈命礼》,想着里面对这位上古大神的描述: 清微大道,无极神君。紫府洞天,青阳化炁。元始之化炁分真,紫府之潜龙勿用。称帝於方诸之山三十三天之外,掌握诸仙之籍,开阐法门之始。立阙于苍灵碧海之上,道称化育群生。东华大司命,少阳帝主。 诞迪玄功,无上之君,群真之祖。大悲大愿,大圣大慈。 这样的的上古大神,难道一直还活着? “林宸素是东华帝君的转世?还是……别的什么情况”? 珈琮元惊疑不定,他之前竟然没在这位林宸素的身上,察觉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果然凡人之躯哪怕是化神之能,在真正的神邸面前,也只是个不自量力的笑话吗? “不是转世,是分身”。珈泽婴碍于刘政在这里,并没有详细的多说,只是拉着珈琮元走到林宸素身边,恭敬的行了一礼:“少阳君”。 珈琮元心领神会,便也跟着珈泽婴弯腰行礼:“少阳君”。 林宸素面色颇为古怪的看着珈琮元,片刻后讥讽一笑:“明王大人竟然给本君见礼”? “真有意思”,林宸素来回踱了几步,复又看向珈琮元,“你们一个个的,如今可真有意思”。 珈琮元不明所以,疑惑的看向林宸素,只见对方凉薄的笑道:“凤仪,你如今可是同高阳君做了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呐”。 “这可真是……”,林宸素眯着眼睛,在珈泽婴和珈琮元身上来回扫了扫,“可真是……报应”。 第339章 被涂山氏骗了 珈琮元虽然在涂山氏那里粗略的听了一点关于凤凰明王、少昊、高阳君的事情,可是具体三人之间到底是怎样的爱恨情仇,他并不清楚。 东华帝君这样的上古大神,对他口出恶言,即使心中再不悦,但珈琮元也不好当面发作。他只是回头看向珈泽婴,希望珈泽婴示意一下他们到底该怎么做。 只见珈泽婴微笑着走到珈琮元身边,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宸素,“诸天因果,皆加吾身”。 “兄……凤仪他……前尘往事他既不记得一丝一毫,也不必为前世种种背负孽障”。 林宸素皮笑肉不笑,“高阳君还真是个情圣呐”。 “诸天因果,皆加汝身”? “高阳君覆灭神族,害得天帝身死魂消,绝地天通,毁坏天道。这一切切,真的以为只是身子有些古怪就是承接因果了”? 林宸素豁然转身,目光冰冷的看向珈泽婴,“即使你身负天帝之力,天谴之下,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也许……只是时候未到”。林宸素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刘政,他正伸着脖子,焦急的看着这边围在一起的三个人。 “你将天帝的残魂转生,这是你应当偿还的业障。等天帝记忆恢复,神力觉醒,重回天地之主的时候,天谴可能才会落下,届时是魂飞魄散还是永不超生,都是你的报应”。 “你……”,珈琮元气急,被人当面这样恶毒的诅咒胞弟,他实在快忍无可忍。 珈泽婴拉住了珈琮元,他低着头让人看不到表情。 “报应就报应吧”,珈泽婴抬起头,转身看向刘政,眼眸中满满的都是对方的影子 “只要他能好好的”,珈泽婴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当年我一定发过宏愿,只要阿挚能回来,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心甘情愿”。 林宸素一时哑然,三千年前,那个人癫狂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本君暂时没空在这里跟你掰扯,挥殿下那边还等着本君带阿挚过去”。林宸素甩开大袖,准备越过珈泽婴往刘政走去。 “你说什么”?珈泽婴震惊的拽住了林宸素的衣袖,他的声音发抖,“你说……挥殿下?挥……是挥吗?他……他还活着”? 那个孩子……阿挚的那个孩子……那个对自己又敬又爱的孩子,他竟然还活着?他那么信任自己,那么喜欢自己,真的将自己和少昊一样视为父亲,总是跟在自己后面,乾荒哥哥,乾荒哥哥的叫着。 绝地天通之后,神族覆灭之后,他和少昊一起被围困在长留山的时候。是不是,也恨毒了自己? 珈泽婴拉着林宸素的手微微发抖,声音更是抖得厉害。 “挥他……这三千年来,都还活着吗”? 林宸素斜眼看了下脸色苍白的珈泽婴,叹气道:“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颛顼帝还算善待少昊后人,封少昊长子挥为蜀王,赐号鱼凫王”。 “又将少昊嫡子重华记作自己和凤凰明王的儿子,带在身边抚养长大”。 “什么……”,珈琮元惊呼出声,“蜀地先祖鱼凫王,竟然是少昊天帝的长子”? “难怪……难怪蜀山派……”,珈琮元震惊不已,但是珈泽婴的反应更加让他疑惑不已。看起来,就像珈泽婴曾经做了什么对不起鱼凫王的事情一般。 “挥……他还好吗”?珈泽婴拽住林宸素的手,关节已经发白,他奋力的克制着什么,继续问道:“彤鱼氏呢?她……也还活着吗”? 林宸素闻言厌恶的了瞥了珈泽婴一眼,没好气道:“高阳君可是一位大情圣,和少昊天帝的诸位侧妃们,可都是情深义重的”。 珈泽婴疑惑抬头,“我和她们……我和她们……只是朋友”。 只见林宸素冷哼一声,讥讽道:“后来你和涂山氏勾勾搭搭,骗得地界兽族全部俯首称臣,这是朋友?” “彤鱼氏号令内陆水族,尊颛顼帝为天下共主,这也是朋友”? “那高阳君交朋友的手段,可真是厉害呢”。 珈琮元又惊又怒,他本能的维护珈泽婴反驳道:“涂山氏乃是大禹之妻,和高阳君不过是当初在神界被人陷害,有些捕风捉影的传闻罢了。你休要胡言乱语,羞辱……羞辱人族大圣”。 林宸素闻言又是冷冷一笑,“明王大人不是都不记得了吗?怎么又记起来了一些”? 珈琮元也是冷声回道:“回东华帝君,在下确实对前尘往事丝毫不记得了。可是机缘巧合见过涂山氏几次,这些是她亲口对我所说”。 “她亲口对你说的”?林宸素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几遍,继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难怪你们两个会把她放出来,哈哈哈哈……涂山氏啊涂山氏……狐族果然聪慧狡诈……”。 “明王大人,哈哈哈哈……当初可是你亲自去了颛顼帝的行帐,将那只九尾狐赶了出去”。 “而你……”,林宸素瞥了珈泽婴一眼,讥讽又刻薄道:“对于这位九尾狐情人也是丝毫没有庇护,任由你的凤主大人斩断了她的九尾。还亲设斩妖台,用以威慑天下兽族”。 “斩断了她的九尾”?珈琮元和珈泽婴均不可置信的看向林宸素。 “可我们见到的涂山氏,明明九尾都在”。 林宸素不屑的摆摆手,“二位如今区区凡人之身,只是未将那狐族的幻术看破罢了”。 珈泽婴和珈琮元心头巨震,所以他们看到的都是幻术?涂山氏也是在骗他们?她只是利用他们打开了封印住自己的束缚。 难怪狐族几千年来费尽心机,要寻人皇后人,哄骗他们去救九尾狐。 妲己,蕊姬所有的难言之隐,涂山氏被放出来之后,看到珈泽婴和刘政突然变得怨毒的原因,如今全明白了。 涂山氏那时候,应该就知道了刘政就是少昊。只是她冷眼旁观,甚至恶毒的肆意挑拨,对自己曾经的丈夫和情人,对于这两个都不曾爱过她男人,她是恨的。 狐性狡诈,果然…… 第340章 计谋 “少阳君,我们可以同你一起去吗”?珈泽婴攀住了林宸素的手,声音虽然还是有些抖,可眼神却是无比坚定。 “我想……见见挥……”,珈泽婴艰难的说着。 “阿挚,我,凤仪,我们一起……”。 林宸素甩开珈泽婴的手,诧异道:“你是疯了吗”? “我要见挥,还有彤鱼氏”。珈泽婴眼神坚定,“当年他们都在长留山,都在长留行宫里,都在阿挚身边。” “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阿挚他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会……”。 林宸素又越过珈泽婴,看了看他身后的远处的刘政,深深叹息。 “当初你那般欺骗他,背叛他,害他成为了神族的罪人。你又绝地天通,生生掐灭了他回神界的路,将他围困在长留山上……你……你还派跟他有着血海深仇的共工做前锋去……”。 林宸素双目赤红,声音也拔高了好几度:“你对他那样的伤害和羞辱,他心灰意冷又走投无路之下,为什么不会?” 珈泽婴被林宸素吼的一愣,但是片刻后,他依然坚持的说道:“我要亲口问问,我觉得一定有哪里不对”。 林宸素刚准备继续怒斥珈泽婴,就见珈泽婴脸色阴沉的抬起头,看着林宸素的眼睛问道:“少阳君,你难道就不想弄明白事情的真相吗?” “你难道就真的要让阿挚死的不明不白吗”? 林宸素怔住,他有些不能理解,“你凭什么认为,一定有隐情”? “当年的你,可并没有这样的胡思乱想,你只是接受了那个结果”。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珈泽婴仍然不为所动,“况且当初阿挚他……我在那样的刺激下,能有几分清醒都未可知,想不到那么多,也是自然的”。 “少阳君”,珈泽婴对着林宸素深深的躬下了腰,“我既然转生回来了,那不仅仅是要陪着阿挚。还要弄清楚当年所有的真相,为他报仇,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手”。 “如果……最后的真相是……”,林宸素盯着珈泽婴的眼睛,“确实是你呢”? 珈泽婴深吸了一口气,思索了半天后回道:“我有预感,当年的事情,一定别有隐情”。 林宸素看着珈泽婴那坚定的眼神,似乎看到了三千年前那个人,跪在自己的面前,癫狂的说,我一定能把他救回来。 “你让我想一想吧”,林宸素看着远处急不可待的刘政,一会搓手,一会跺脚,不停的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着。 “你先带他回去,明早我自会去寻你”。林宸素说着又转头看向了珈琮元,“明王大人,你真的想去见少昊的长子,和少昊的侧妃吗”? 珈琮元心里也在疑惑珈泽婴为什么要他一起去,可面上却依然一片清冷。 “泽婴既然叫我去,那便是定有要我去的理由”。 林宸素闻言,笑了笑。摇头道:“我有时候真的很疑惑,你为什么对他如此的相信和包容”? “你虽然是颛顼帝的结发之侣,可他后来毕竟又有那么多人,你身为明王之尊,竟然都能忍了”。 林宸素刻毒又讥讽的看着珈琮元,“就连他和重华,你竟然也还能忍”。 珈泽婴的脸色刹那间苍白,他嚅嗫了半天才开口道:“少阳君你在说什么?什么和重华?” 林宸素似乎很满意珈泽婴面无人色的反应,他眼角的笑意更浓了一些。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当年我为了养住阿挚的残魂,违背天道消耗损伤严重,你走之后我就闭关重新入莲化形了。 等我再出来了的时候,世间已经浮生如过隙,过了两千多年了。你和凤仪,都成了上古的传说。 我问过青玄一些事,可是他似乎对我很不信任,也或许是想护着你防备着我。所以并不愿意和我多说什么,很多事情我也是在最近听涂山氏说的”。 “涂山氏为什么要去找你”?珈琮元连忙问道,“为什么又要跟你说他和高阳君后来还……”。 “她以为我恨他”,林宸素打断了珈琮元的话。他毫不遮掩,毫无顾忌的对着珈琮元说道:“她想要拉我做盟友,一起杀了他”。 “当然……”,林宸素转过头看着珈泽婴,“我当然恨你,也确实恨不得能杀了你,将你挫骨扬灰,让你也飞灰湮灭”。 林宸素在大袖衫中将手伸出来,扣弄着指甲,带着几分慵懒的说道:“她为了取信于我,为了证明她真的恨毒高阳君,所以同我说了很多事”。 “你没信她”?珈琮元继续问道。 林宸素摇了摇头,“她说的话肯定不全是实话,但是应该也不全是假话。空穴来风必有因,她定是真假参半,添油加醋的说了一些什么。” “可是应该不会凭空捏造一些完全不存在的事情”,林宸素挑衅的看了眼珈泽婴,“毕竟当时活下来的人,又不止只有她一个”。 “如果,涂山氏就是赌一把呢”?一直脸色苍白魂不守舍的珈泽婴,缓过来似的终于开了口。 “如果她就是赌你急火攻心之下,信了她呢”?珈泽婴认真严肃的看向林宸素,“她先拉你入了伙,到时候再给你带来几个她那边的当年故人。互相佐证之下,证实了她的话。到时候,哪怕再有别的人出现跟你说那些是假的,你还会信吗”? “尤其,是和我情谊深厚的青玄。或者是……她口中和我有苟且的彤鱼氏。他们如果和涂山氏说的相反,你真的还会信吗”? 林宸素愣住,他看了看珈泽婴的脸,眼神阴晴不定。 “可是涂山氏没想到,你对我的恨还没有让你可以瞬间失去理智”。 “她也没想到,你那么恨我,竟然不愿意同她联手杀了我”。 “恐怕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少昊唯一的儿子——挥,竟然还活着。” 珈泽婴抬起头,眸子闪着微光看着林宸素。 第341章 师尊还真是不见外 “你再恨我,毕竟现在阿挚和我在一起,你投鼠忌器。所以你趁着思尚儿子的满月酒来到姑射山,迫不及待的想先把他带走”。 “你不信涂山氏,也不信青玄。可是觉得挥是可以值得信任的,毕竟他是少昊唯一的儿子”。 “你想带着阿挚去找挥,一方面是想问问挥,当年和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另一方面,你是想把挥和阿挚都带在自己身边,保护起来。” 珈泽婴慢慢的走近林宸素,一字一顿道:“因为涂山氏除了你,还找了别人。” “或者说,她已经有了一个,或者更多的同盟者,她是想将你拉入那个原有的同盟。她和他们的目标,不仅仅只是我一个人,是不是”? “涂山氏的同盟,应该是一做一件大事。杀了我,只是这件大事中需要完成的一个环节”。 “因为不同的目的被暂时捆绑在一条路上的那些人,或者说,那个同盟的领导者,那才是你不信任和忌惮的根本原因,是不是”? 林宸素讶然的看向珈泽婴,三千年了,这个人即使是转世了,也还是这样的心思剔透,精明的让人害怕。 “东华紫府少阳君,洪荒第一朵莲花诞生的先天神邸,帝俊天帝的心腹和托孤重臣,少昊天帝的老师和重臣,当年天河二十二营的主帅”。 珈泽婴目不转睛的看着林宸素,继续说道:“以你这样尊贵的身份和高深的修为,都忌惮的人,到底……还有谁”? 林宸素面对珈泽婴咄咄逼人的询问,并没有回答。他沉默良久后,意味深长的看着珈泽婴说道:“你如今,转生的是西陵氏吧”。 珈泽婴不明所以,和珈琮元互相看了一眼。 “西陵氏,可真是出美人呐”。 珈泽婴更疑惑了,天下所有的人都可能被他现在这张皮相所惑。但是少阳君绝对不会,不仅不会,他反而会觉得自己无论在什么皮囊里面,都是令人作呕的。 “咳……”,珈泽婴轻咳了一声,“少阳君突然夸赞我的容貌……这……”。 林宸素笑而不语,显然不愿意再说了。他抬起脚步越过了珈泽婴得身侧,走向了一直焦急等待的刘政。 刘政见师尊和横霜君一直同林宸素在密谈什么,三人之间气氛很是诡异,早就想去看个究竟了。可是师尊让他在这里不要动,师命难违,他只能心急如焚的看着。 珈思逸一直沉默的陪在他身后,紧张的看向那边三个人。可惜那边撑起了一个隔音的结界,以珈思逸的修为,根本听不见他们之间说的任何一句话。 这个林宸素处处透着古怪,珈泽婴和珈琮元的反应更是古怪。珈思逸心中百转千回的猜测了无数个可能,但是都被自己一一否决了。 眼前林宸素朝自己走了过来,刘政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摆出了一个防备的姿势。 “你莫要害怕”,林宸素看着对自己如临大敌的珈泽婴,心中刺痛。 “我和承影君只是切磋一下”,林宸素看着刘政,眼神温柔,声音和煦。 “我们刚刚还商议着,一起去蜀中游玩呢,你想要一起吗”? 刘政狐疑的看着林宸素,又对着走过来的珈泽婴投以一个询问的眼神。珈泽婴颔首点头,给予了确定。 刘政如今心思很是单纯,见到师尊,脸上的疑惑尽消,他转了转眼珠子笑道:“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看着刘真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珈泽婴笑了,林宸素也笑了。珈思逸站在旁边,不由自主的也笑了。 当年,这三个男人,从未一起为了一件事而笑过,从未……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刘政兴致很高,拉着珈泽婴的袖子问道。 “明日早晨我去禀告了母亲和宗主,用完午膳后我们就出发”。珈琮元走过来,对着林宸素拱手行了一礼:“林公子也早日回去休息吧,明日午时,我们在宜室集合”。 林宸素回礼,又看着刘政,弯着眉眼笑道:“明天见”。 “横霜君,竟也和我们一起去玩吗”?回去的路上,刘政一路扑着萤火虫,随口问道。 “怎么了”?珈泽婴看着刘政灵巧的扑着萤火虫,上腾下跃的,很是可爱,嘴角不自觉的含着笑。 “你不希望他去吗”? “没有没有没有”,刘政从半空中飞下来,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好奇。都说横霜君清冷,平日里比庙里的菩萨更像菩萨,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和我们一起去玩”。 珈泽婴挑眉,看着刘政故意问道:“你这是夸他呢?还是吐糟他呢?” 刘政摸了摸鼻子,颇为不好意思。 “哪里敢吐槽横霜君,大家都挺怕他的”。 “为什么要怕他”?珈泽婴不解。 “就……横霜君天天不怎么说话,又不苟言笑。修为还那么高,听说……我听说啊……他以前啊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去弱水之滨镇压封印里跑出来的天魔族,一身白衣回来的时候,都被血染成了暗红色呢”。 刘政睁大了眼睛,煞有其事的对着珈泽婴说道:“师尊,你和横霜君,到底谁更厉害啊”? 作为男人,在爱人问你和另外一个男人谁更厉害的时候,那自然是不能输的。可是如果那个男人,是你敬爱的兄长的话,这个问题就不太好回答了。 不过珈泽婴根本也没打算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他看着刘政一脸认真的样子突然来了兴致,起了一点小小的坏心思。 他凑到刘政身边,压低着嗓音在他耳边道:“师尊厉害的地方呢,你还不知道”。 “那是什么”?刘政一脸天真,不耻下问。 珈泽婴眯起桃花眼,水光露露的看着刘政,几乎是擦着对方的脸颊凑的更近了一些,声音暗哑道:“是……双修……”。 刘政的脸腾的红了,耳尖都开始冒热气。这……这师尊和他说话……还真是……太不见外了…… 第342章 担忧 珈泽婴看着刘政又囧又害羞的表情,开心的哈哈大笑,大步向前而去。 只剩下刘政像个番茄,傻傻的杵在原地。 珈思逸回到自己的房中后,迫不及待得拿出一个加密的传音符,对着里面一顿牢骚。 “那个神霄派的林宸素,到底什么来头”?珈思逸烦躁的松了松自己的领口,抱怨道:“他怎么知道阿政就是少昊转世的?还张口就唤阿挚,给我查查他到底是谁”? 对面沉吟了片刻回他:“他是少阳君的分身”。 珈思逸闻言重重的在桌上拍了一下,他不满的吼道:“你知道?你知道却没有提前告诉我?你到底什么意思”? “竟然是少阳君,难怪……”。说罢珈思逸一脚蹬开了靴子,更加暴躁。 “他怎么下来了”? 那边的声音冷漠又讥讽,“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少昊”。 “尊主告诉我他的身份之后,我去找过他,想拉他和我们结盟。可是那老东西不识抬举,那样的血海深仇不报,竟然拒绝了我”。 “你可真是个蠢货”,珈思逸坐在床上,刻薄的说:“他在乎的只有少昊,少昊如今还在那个人手上,他会不投鼠忌器的和你联手吗?” “真是蠢死了”。 “你……”,对方显然被他气到了,说话也刻薄了起来。 “你厉害,你不蠢,你三千多年了除了像傻子一样等着,还做了什么呢?一个个死心眼,大事不去想,就知道那个男人,呸……活该你们当年都输给高阳君,高阳君心中可有着宏图霸业,比你们……”。 “闭嘴……”,珈思逸也被对方激怒了,他怒吼道:“我警告你,你若是敢做什么伤害他的事,别怪我翻脸无情”。 珈思逸靠回床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继续威胁道:“若是他再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我和少阳君都会上天下地的,杀光每一只……九尾狐”。 对方沉默了许久,直到一声低沉的男声响起:“你放心……事成之后,天下归我,他归你”。 珈思逸挂断传音符,暴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一个珈泽婴,一个珈琮元,对付起来就已经够让他烦的了,现在竟然连少阳君都用分身跑了下来。珈思逸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暗道:少阳君应该没看出来我是谁吧? 一夜折腾,第二日黎明前刘政才回来补眠,自然是一觉睡到了大中午。正午的阳光照进来,唤醒了沉睡的少年郎,刘政睁开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珈泽婴却早已坐在了院子中,坐在梅花树下品着一壶茶。 他不知道挥见到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是谩骂羞辱自己?还是直接冲上来和自己拼命?珈泽婴闭了闭眼,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怎么样我都受着,这是我的报应。 不一会儿珈琮元来到宜室门外,他看着梅下饮茶的珈泽婴直接走了过来,从善如流得给自己倒了一杯。 “母亲如何说”,珈泽婴问道。 “不就是抱怨了几句,说眼下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还要去蜀中玩”。珈琮元吹了吹茶叶,押了一口。 “自然又是骂了你我两个没良心的,一点都指望不上,还要她老人家亲自操持过年的事情”。 珈泽婴噗嗤一笑,“母亲蕙质兰心,那些点子和奇怪的东西,你我本也就帮不上什么忙”。 珈琮元也跟着笑了起来,片刻后他似乎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我们过年前,应该回得来吧”? 珈泽婴沉默了片刻,给珈琮元和自己的杯子都满上了茶水。 “我们不过去找个故人问些事情,脚程快的话,五六日差不多就能回来了”。 珈琮元轻轻拂开珈泽婴肩头落下的红梅,眼神缥缈。 “泽婴,你是不是有很多事瞒着我”? “你和鱼凫王”,珈琮元顿了一下,“或者说,我们和鱼凫王,到底发生过什么”? 珈泽婴摩挲着茶杯,眼睛盯着那杯中上下悬浮的茶叶,淡淡的开口:“不过都是些我之前的罪孽罢了。” “你也知道的,我骗了他的父神,覆灭了他们神族。害的他堂堂天帝长子被困长留山,后来……看起来是对我称臣了,被我封到了蜀地做王”。 “你和他……有过交情”?珈琮元尽量注意着措辞。毕竟按照少阳君所说,颛顼帝后来似乎和少昊的另一个儿子——重华,也有不清不楚的关系。那他和这位天帝长子挥殿下,是不是也……? 珈泽婴点了点头,“他曾经……视我如兄如父”。 珈琮元叹了口气,“泽婴,高阳君的昔日种种,都不是你该背负的。你要明白,你只是姑射山的承影仙君”。 珈泽婴抬头苦笑,“兄长,你与我,还有阿政……我们本就是在宿命里的人,如何要划的清呢”? “昨晚少阳君的反应你也看到了,有人……不,是有一伙人,他们在孕量着一件天大的事,而且要杀我”。 珈泽婴的睫毛颤了颤,继续说道:“现在不是我想不想背负的问题,而是前尘往事根本就没有过去,宿命还在纠缠,根本就没有放过我,放过我们”。 “莫要担心”,珈琮元覆上了珈泽婴手背,轻声安慰道:“无论以后到底会有什么事要发生,我总归是陪你一起面对的”。 “凤仪……”,珈泽婴突然抬头看着珈琮元,眼神又愧又痛,“我想我……也是对不起你的。” 珈琮元被那声“凤仪”叫的一个激灵,继而用力的压着火说道:“这里没有凤仪,只有你的同胞兄长”。 “等事情结束后,你和阿政好好过下去。我找到子真后,也会和她好好过下去。这就是我们的以后,这便是我们的未来”。 珈泽婴沉默片刻后,笑着对珈琮元说了声抱歉,“因为我的事,又要耽误你去寻洛小姐了。而且,此去可能还会有危险”。 珈琮元摸了摸珈泽婴的头,“你不必忧心,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 第343章 蜀地封印 “你怕这是一个局,故意引你过去。也怕到时候那位挥殿下和少阳君会将阿政扣在那里,不放他走了”。 珈琮元了然的看了珈泽婴一眼,安抚道:“你放心,事情未必会是那么糟糕。况且就算到时候真的要抢人,我们也未必毫无胜算”。 “六合之中,力量从来不会凭空产生和消失”。珈琮元伸出手点了点珈泽婴的眉心,“天帝印记还在你这里,就说明天帝之力也还在你这里。” “八荒六合,天地间最强的力量,在你这里”。 珈泽婴低垂着眉眼,继续盯着那杯茶水上沉沉浮浮的嫩芽。良久后,珈泽婴幽幽的叹息道:“他当初……是怎么舍得将这样的力量,几乎全给了我……”。 “九成天帝之力,世间已无任何人再是高阳君的对手”。那时候的少昊温柔的看着他,浅浅的笑着,苍白的脸上温柔的仿佛最宁静的河水。任由自己眉心那原本金光夺目的印记,变的黯淡无光。可是眉眼里侵染的,却全是对自己的痴狂。 自己可真是……深恩负尽…… 深恩负尽呐…… 珈泽婴回来后一直未睡,他扪心自问,如果他回到当年乾荒的情况,他会怎么做?他真的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人族继续被神族、妖族、巫族践踏羞辱,肆意屠杀吗?他真的可以心安理得的高坐在神界云端上,和阿挚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不顾族人的死活吗? 做不到的…… 即使他可以时光倒流回去,他也是做不到的…… 但是,他绝对不会那样对阿挚。 不会欺骗他,利用他,背叛他,害死他…… 他可以换一个方式,换一个更加妥当温和的方式,来解决一切问题。 无论如何,他会真的和阿挚成亲。绝对不会让那场盛大的婚礼,变成后来的样子。 他更不会,对阿挚说出那些诛心的话。他会告诉阿挚: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千秋万代,沧海桑田,八荒六合,我只喜欢你…… 叩门声惊扰了珈泽婴的思绪,他站起身打开了门,只见林宸素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着。 “阿挚呢”?林宸素没有见到刘政,有些紧张。 “我不会将他藏起来不许他去的”,珈泽婴看着林宸素的反应,冷笑着侧了侧身,让对方进来。 林宸素刚走两步,就听珈泽婴在后面又说道:“当着他的面,我希望你不要再喊别的名字”。 林宸素脚步顿住,回头瞥了珈泽婴一眼。 “我不是在同你商量”,珈泽婴语气低沉,眼神也有些锐利。 “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林宸素转过身,拂袖而去。 三人走到刘政的门口,珈泽婴伸手欲推门,却被林宸素攥住了手腕。 “你应该先敲门”,林宸素没好气的说道。 珈泽婴收回手臂,斜眼看着林宸素,一副恍然大悟样子的说道:“是我疏忽了,我和阿政自然是无需避嫌的。但是今天你这个外人在……那确实应该先敲门”。 林宸素被呛住,他看着厚颜无耻又意有所指的珈泽婴,皮笑肉不笑的冷哼:“高阳君不仅还是这么的寡义廉耻,更是对阿……政,毫无尊重之心”。 “呵……”,珈泽婴冷笑出声,“我同阿政之间本就不需要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珈泽婴向着林宸素的方向走了一步,凑在他的耳边低声道:“他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哪里本君没看过?没碰过”? “你……无耻……”。面对这样赤裸裸的挑衅,林宸素气的简直目眦欲裂。 珈泽婴不屑的冷哼,正欲开口再嘲讽两句,刘政已经打开了门。 刘政本来正在洗脸,可是突然听见门口传来吵闹声。于是他也顾不上擦脸,将湿漉漉的手在衣服上随便抹了一把,就走过去打开了门。 珈泽婴和林宸素看到刘政,瞬间很有默契的都闭上了嘴,也收起了互相厌恶的表情。 “不好意思,我起晚了”。刘政脸上的水滴还在往下滴着,额前的几缕头发也被打湿,贴在白皙的脸颊上。 “你急什么”,珈泽婴从袖中掏出一块绢布,细细的给刘政擦着脸。这样被当作小儿对待,刘政有些不好意思,往后缩了缩,讪讪的笑着:“师尊,我已经不小了,我自己来……自己来……”。 “徒弟大了,自然是要避嫌的,有些人就别整天舔着个脸,往上硬凑了”。林宸素很是幸灾乐祸。 “要避也是避你这种登徒浪子”,珈泽婴不甘示弱,“冒冒失失的就要求娶别人,呵呵……自作多情”。 刘政头大如斗,这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误会解除,和好如初到可以一起出去游玩的关系。 “师尊,林公子,横霜君”,刘政无奈的打断两人幼稚的针锋相对。 “你们先进来坐,我去里间换身衣服”。 等刘政整理好仪容再出来的时候,却发现三个人一个都没有坐在屋子里。全都站在了门口的长廊上,各自沉默不语。 珈泽婴让珈琮元带着刘政御剑走在前面,自己和林宸素则走在后面。 “你又想说什么”?林宸素心领神会,对着珈泽婴不耐烦的问道。 珈泽婴微微一笑,“少阳君,我心中疑惑。如果挥一直活着,为什么几千年来从来没有过任何作为?若是之前是因为我们都不在没有意义的话,那这百年来,他既没有来找他的父神认亲,也没有来找我寻仇” 。 珈泽婴偏转飞剑,凑的里林宸素更近了一些,“挥到底如何了?他是不想出蜀?还是……根本出不了蜀地”? 林宸素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挥殿下三千多年来,镇守三星堆封印,不敢妄出”。 “三星堆封印”?珈泽婴对这个词闻所未闻。 “帝俊当年统一洪荒之时,和其弟东皇太一一起,将一些洪荒巨兽和太古的巫妖镇压在那里,设下了三星堆封印”。 “以前,我们叫它——苍墓之渊”。 苍墓之渊…… 第344章 山林秘境 珈泽婴记得,当年的少昊是曾去过苍墓之渊镇压妖兽。但是那时候的时候乾荒,还只是一个快被天帝遗忘的礼乐司小童。 原来苍墓之渊并没有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也并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它真实的存在,并且一直存在。 珈泽婴震惊,玄门中皆以为弱水之滨的天魔封印里封印着天下妖魔。原来,真正厉害的那些大巫大妖和巨兽们,却根本不在那里,而在这个无人知道的三星堆。 这个洪荒太古就存在的苍墓之渊。 人族,原来一直没有见到真正的恐怖。那些毁天灭地的力量,一直沉寂在这个封印的深处,不曾让人族直面过那些恐惧。 林宸素看着珈泽婴阴晴不定的变换表情,冷哼一声:“也许当年就是因为忌惮着这个苍墓之渊,所以你才会对挥网开一面,格外优待吧”。 “毕竟……”,林宸素刻毒的看着珈泽婴,“即使你拥有了天帝之力,也没有天帝血脉。封印的阵法,可是需要天帝血脉为引的”。 “乱臣贼子就是乱臣贼子啊”,林宸素冷笑:“天道不认,洪荒封印更不认”。 珈泽婴被这一番刻薄又讥讽的话激的气血翻腾,可却又无话可说。只能偏转飞剑,阴沉着脸去追珈琮元和刘政。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刘政穿梭在蜀地的崇山峻岭之间,眼见云雾缭绕,重峦叠翠,不由自主的想起来那首《蜀道难》。 这里当真是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不怪古人皆叹: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横霜君,我们是去蜀山派吗”?刘政陶醉在这人间美景中,探出脑袋对身前的珈琮元问道。 珈琮元摇头,淡淡道:“我们去见鱼凫王”。 “鱼凫王”?刘政睁大了眼睛,“鱼凫王不是上古传说中的蜀地先祖吗?他是真的”? “可是……就算是真的,他现在……还活着”? 珈琮元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正在犹豫间,珈泽婴已经追上来靠了过来。 “阿政……鱼凫王知道一个秘密,但是那个秘密很重要,他不会轻易告诉别人”。珈泽婴凑在刘政身边,低声说道:“你和鱼凫王的一个故人,长得有几分相像,此次你便去冒充那人”。 刘政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嘴巴可以带一个鸡蛋了。 “啊?这……我不会啊”。刘政紧张的搓着手,“骗人这种事……我不太会啊”。 “无事,你只要不说话就可以了”。珈泽婴似乎信心满满,“我们会说你失忆了”。 刘政微微松了一口,继而他突然转头看向珈泽婴,突兀的问道:“可我本来就记忆有损啊,难道师尊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便也是拿着记忆有损的由头唐塞着我”。 珈泽婴闻言在云头一个踉跄,很快镇定下来,严肃的看着刘政说道:“我从未骗过你”。 后方的林宸素方向突然直直上冒出一束白光,直入天际。珈泽婴、珈琮元、刘政三人一起齐齐抬头,只见白光尽头处,缓缓的显出了一个涌动的八卦。 “结界”?珈琮元看着珈泽婴。 “应当是”,珈泽婴抱着手臂看着天空,又偏过头,看了看一脸惊奇的刘政,暗自下了下决心。 “阿政……”,珈泽婴将刘政从珈琮元的剑上捞过来,几乎是一个环抱的姿势圈在了自己怀里。 “你记住,你有任何疑惑都不要自己胡思乱想”。珈泽婴看着刘政那双琉璃般的眼睛,气息有些粗重。 “信我,阿政”。 “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信我”。 刘政被珈泽婴突如其来的郑重其事弄得有点懵,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可对于师尊这样严肃认真的多次叮嘱,他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珈泽婴、珈琮元、刘政三人飞到林宸素附近,看着天上缓缓涌动的八卦图案越来越清晰,似乎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林宸素一马当先,朝着上方开着甬道的地方飞了过去。 “万事小心”,珈琮元回头对着珈泽婴叮嘱了一句,也跟了上去。 珈泽婴深呼吸了几口,抱紧刘政,催动着同心剑也飞入了结界的入口。 进来后的环境与外面似乎别无二致,依然是翠绿拥郁的山林之景。巍峨秀丽的西南山川,有着特有的韵味和意境,让人仿佛置身画中仙境。 众人从飞剑上下来,徒步踏进这绿野仙踪里。 珈泽婴警惕着周围的所有的情况,生怕有什么陷阱,并没有什么心思欣赏美景。珈琮元倒是心情不错,他闭着眼深吸了几口气,再睁开眼,只觉得心旷神怡。 山中潺潺的流水自山涧而下,汇成了一条山泉溪水。溪水渐渐聚拢,在断崖处猛然跌落成了一块瀑布。紧接着又在山脚下的低洼处,变成了一汪清澈见底的潭水。这潭水似乎很深,想是不知道多少千万的滴水石穿,生生在这片山林里凿磨出这样深不见底的潭水。 竹海翠林之间,虽然郁郁葱葱看不真切,可偶尔几声清丽的鸟啼声,昭示着这片山林的生意盎然。 刘政本是身心愉悦的,可是看着珈泽婴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他唯有收敛了惬意的神色,尽量让自己严肃一点。 刘政的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都没有逃过林宸素的眼睛,他凑到刘政的身边,轻轻的问道:“你喜欢这里吗”? 刘政脚步一顿,刚微笑着抬头准备回答,就被珈泽婴抢了先。 “他不喜欢”。 珈泽婴以一个优雅的姿势硬挤到刘政和林宸素之间,没好气的对林宸素说:“他喜欢的是热热闹闹的姑射山,喜欢的是人间烟火气”。 说罢珈泽婴拽住刘政的手腕,快步向前走去。 突然山泉瀑布的轰隆水声静谧了下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瞬间凝固住了,只听得一个女子幽幽的叹息声。 第345章 彤鱼氏 “一别经年,天帝、高阳君、少阳君、明王大人,都还别来无恙吧”? 这女声又轻又柔,仿佛一片羽毛轻轻的扫过每个人的耳畔,让人全身都有一阵酥麻感。 林宸素闻言正了正神色,恭敬的行礼道:“彤鱼侧妃”。 虚空中缓缓显现出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摇曳着妙曼的腰肢,徐徐而来…… 这女子算不上绝色,但是却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柔情似水的温柔,眉梢眼角都氤氲着水汽,就如同四月的江南,烟雨蒙蒙。 彤鱼氏走近后,先是对着珈琮元遥遥一拜:“明王大人”。 接着又对着珈泽婴和林宸素福了福身,柔柔的开口:““高阳君、少阳君”。 珈泽婴伸手虚扶,笑着回以一礼:“彤鱼侧妃”。 彤鱼氏抬起水光潋滟的眸子,颔首一笑,随即站起身走向刘政。 刘政虽然被珈泽婴打过了招呼,也是对于现在的情况还是很懵。师尊的尊号不是承影君吗?为什么这个女人却唤他高阳君? 要知道,仙君们的尊号可都是有讲究的,起码的避尊者讳和长者讳可是必须要有的忌讳。 比如珈泽婴叫了承影君,珈琮元叫了横霜君,那么自此后姑射山珈氏一族的所有后人,都不可以再用“承影君”和“横霜君”的尊号了。 “高阳君”虽然是轩辕氏,可是这位可是上古大神,三皇五帝,人族大圣。所以除了轩辕氏本族的黄炎宗,所有的玄门百家都不会再去用“高阳君”这个尊号的。毕竟大家都是人族,对于人族大圣,中央天帝这样的身份,都是要避讳的。 还有那个林宸素,明明是神隐多年在神霄派的仙山上,根本没有在凡间怎么走动过。更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战绩和功绩,所以从未有过任何尊号,更何况是“少阳君”这样的君位尊号。 还有“明王大人”又是怎么回事?横霜君怎么又成了明王大人?刘政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自太古洪荒以来,天地间只有两位正了明王位的凤凰明王。皆是神禽仙鸟,法相金身。 横霜君明明是娘生爹养的大活人,师尊的同胞兄弟,怎么会跟那两只凤凰扯上关系?自从当年武王伐纣,凤鸣岐山之后,世间再无凤凰的身影。 凤凰和龙一样,已经成为了传说中才有的东西,从未有人再见过。 刘政不明所以,可是又谨遵师尊的叮嘱,不敢多言询问。于是便憋在心里,准备事后再好好问下师尊。 可是那位被唤做“彤鱼侧妃”的女人却和另外三人打完招呼后,直直地奔着自己而来。 彤鱼氏走到刘政身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话未开口泪先流:“天帝……”。 刘政吓了一跳,连忙往后跳开,惊讶的看着这个跪拜在自己面前哭的肝肠寸断的女人。 “天帝……”,彤鱼氏泪光盈盈的看着刘政,声音凄苦,让人听的直有肝肠寸断之感。 “三千多年了,妾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天帝啊……”,彤鱼氏低下头,眼泪顺着脸颊不住的流淌,“妾……妾和挥……等的你好苦啊……”。 刘政震惊的抬起头,求助的看向珈泽婴。师尊之前确实跟他说了他长的很像鱼凫王的一位故人,可是突然冒出来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这样的局面他之前根本没有设想过啊。 这完全,根本没有准备嘛…… 刘政伸手想扶起那个女子,可又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况且听着女子的口气,似乎还是她口中那个“天帝”的家眷,自己去和她肢体接触,感觉更不妥当了。 于是便只能讪讪的收回手臂,礼貌疏离的说:“这位……夫人……你先起来”。 彤鱼氏闻言一惊,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盯着刘政。 “天帝,是我啊”。彤鱼氏仰起脸,似乎想让刘政把她看的更清楚一些。 “我是纤纤,你的侧妃,彤鱼氏啊”。 刘政一脸茫然…… 彤鱼氏看着刘政的反应,眼泪更加汹涌而出。她本就是个柔弱的样子,如今哭起来更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您不记得妾了吗”? “那挥呢?我们的孩子,您的长子,你也不记得了吗”?彤鱼氏手捧心口,含泪泣诉。 刘政大惊失色,几乎快要绷不住了。 怎么突然之间,自己多了一个侧妃不说,还多了一个儿子? 这……这…… 刘政手足无措,却又牢记师尊的叮嘱不能说话。于是他只能紧张又求助的看向珈泽婴,希望珈泽婴可以帮他脱离这个窘境。 珈泽婴脸色也是苍白至极,他看刘政求助的目光,心中刺痛。 “唉……冤孽……”。 林宸素幽幽的叹了口气,走到彤鱼氏的身边将她扶了起来。他看着哭的神色凄婉至极的彤鱼氏,有些不忍的开口:“彤鱼侧妃,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彤鱼氏闻言,呆若木鸡。 她疑惑的转头看了看珈泽婴,又看了看珈琮元,继而又看向眼前的林宸素,难以置信的问道:“天帝明明是跟你们一起的啊”? “他还记得你们,怎么会不记得我和挥了”? “他怎么能……不记得我和挥了……”。 彤鱼氏眼泪横流,神情凄苦。仿佛在这三千年里,有无数个辗转反侧的难熬深夜,夜夜以泪洗面。 “如果天帝不记得妾了,那妾该怎么办啊”? “挥又该怎么办”? “我们该怎么办呐……” “高阳君……高阳君……”,彤鱼氏跪倒在珈泽婴的面前,哀婉泣泪:“天帝他……到底是怎么了啊”? 珈泽婴垂目看着这个痛哭流涕的女人,神情复杂。 她是阿政前世的侧妃,在自己之前,他们早已恩爱千百年。他们还有了一个孩子,这个女人为少昊生下了天帝长子。 可是这个女人,又是当年自己的前世在最走投无路,伤心欲绝的时候,唯一给予安慰的神。是被自己算计,被自己陷害后,不仅没有责怪自己,还一直对抱有怜悯之心,照顾有加的神。 第346章 厚待 当初在神界里,要说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乾荒事情的人。除了凤仪,那便只有彤鱼氏和挥这对母子了。 珈泽婴记得,乾荒那日撞破少昊和轩辕星君在床上,狼狈不堪的一个人疯跑了出去。乾荒心神俱震之下从云端跌落,颓然的坐在地上,满身满头都沾满着枯枝落叶和草屑花瓣。 是彤鱼氏走了过去,蹲下来。将少年头上杂草花瓣轻柔的拿下来,又拿出绢布给他擦了擦脸。 她怜悯的看着那个发疯的人族少年,用母亲特有的温柔和疼惜对他说:“你若还在人界,应该不过十岁左右吧?你跟挥,其实差不多大的”。 又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那全身是刺的小兽的头,彤鱼氏的声音很温柔:“你的母亲,若看到你现在这样,定会很心疼的”。 那是乾荒在神界哭的最放肆的一次,他真的像个孩子抱着母亲一样,抱着彤鱼氏嚎啕大哭。 乾荒一直以来那桀骜不羁的面具,在那一刻被击碎了。被母亲,父亲和所有的族人献给天帝,只有等最后一匹马儿扬起的尘土沉下后才敢哭的那个孩子,孤身一人在这神界受尽白眼和羞辱,艰难的在夹缝中生存下来后。压抑在心中所不愿意面对的所有委屈,也在这一刻爆发。 乾荒喜欢去彤鱼氏那里,并不只是完全为了挥机扩室里面的兵器。有很多时候,他只是想去靠近一下,母亲的感觉。乾荒对母亲的印象已经都快模糊了,可是小时候被阿妈抱在怀里的那种温暖和安心,他一直很怀念很怀念。 所以日后这个睥睨天下,震慑八荒六合的高阳君。那个绝地天通,彻底覆灭神族的颛顼帝。永永远远记住了那一晚,那个如母亲般温暖的怀抱。 其实最初的乾荒,只是那个在蜷缩在神界的角落里,和星星一起闪亮,和黑夜一起寂寞的孩子。 珈泽婴朝着彤鱼氏单膝单膝跪了下来,他攀着彤鱼氏的肩膀低着头,一言不发。 “高阳君……”,彤鱼氏的眼泪犹如决堤一般的落了下来。这个人族男子,是她丈夫的此生挚爱,是她儿子的崇敬目标,更是不动声色却总是暗戳戳的想在她这里,贪恋一点母亲温暖的孩子。 可是,偏偏又是这个人。 就是这个人,欺骗和背叛了天帝,毁了他们的一切。让他们从此有家不能回,从高高在上的神族,跌落云端。 就是这个人,害死了天帝少昊,她的丈夫,她儿子的父亲…… 可最终,还是这个人,在那样的乱世里保全了他们母子。在神族基本都被清算和囚禁的时候,他们母子不仅被颛顼帝接回到人族的皇宫中,还一直对他们礼遇有加。 即使少昊不在了,可是颛顼帝依然对挥很是疼爱,比对自己的任何一个孩子,都更疼爱。颛顼帝对挥委以重任,十分信任,从不生疑。 不仅封他为清阳侯,主祀弧星,拜弓正,执掌兵司武库。后期直接便让他在帝丘辅政,不曾去到自己的封地清河垦荒。颛顼帝还将自己的女儿轩辕姜嫁给了他,俨然一副自家人的态度。 高阳君害了他们,毁了他们的一切。可高阳君又对他们终生照拂,不曾亏待过他们。 又是这个人,少昊死后开始变的疯魔暴戾,最后更是是付出了一切,换回了少昊一线生机的机会。 彤鱼氏对乾荒的感情十分复杂,即使过了三千多年,再见到珈泽婴的第一眼,彤鱼氏还是眼睛带笑,却鼻子酸楚。 见到高阳君和天帝一起来到这个结界,彤鱼氏本以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一家人得以团聚。从此可以好好的过下去,可以慢慢的抚平几千年的伤痕,把那些浪费的时光都慢慢找回。 可不曾想,高阳君和天帝不仅身形相貌完全天翻地覆的改变了,天帝更是面对自己就像看陌生人一样。 他,不记得自己了。 也不记得挥了。 他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高阳君……高阳君……”,彤鱼氏对着珈泽婴开始磕头,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觉得千言万语压在心口,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的儿子作为少昊天帝唯一的血脉,在颛顼帝复活少昊失踪后,担起了自己的责任。孤身一人守在苍墓之渊三千多年,为了守护祖父的封印,为了保护颛顼帝的人族江山,挥从此,未曾踏出结界一步。 前段日子封印异动,隐隐有冲破的样子。挥告诉母亲在外面等待少阳君之后,便一个人只身赴险到封印结界中,一直到现在都未曾出来。 彤鱼氏这些日子日日焦急不安,今日看到外层结界被打开,估计是来支援的少阳君到了,便兴高采烈的准备去迎接。可不想走近了之后,却意外的感受到了另外两个熟悉无比的神力气息。 不,正确的说,那还是属于着一个人的神力气息。 那个原本世间最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天帝气息,却一直存在于两个人身上。 唯一的两个人,这看似非常矛盾的一句话,背后却隐藏着千言万语的暗恨交错。 感受到那神力气息之后,彤鱼氏难以置信的收紧了心脏。她先是远远的打量着他们一行人,一眼认出的第一个,便是凤凰明王。凤凰明王的容貌和三千年前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还是那样的温润如玉,有匪君子,充耳琇莹。 接着,彤鱼氏屏住了呼吸,将视线慢慢的移到凤凰明王身边的两个人。那两个人一艳若稠丽朝霞,一人逸如水墨丹青,明明是气质迥异,却又让人觉得分外和谐。 彤鱼氏盯着那位长着似曾相识的桃花眼男子,似乎想确认什么。她动用了神力,在那桃花眼男子的眉心间,见到了隐隐的金色鸟纹。 “高阳君……”,只这一眼,彤鱼氏的心中已然落泪。 高阳君呐……三千多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第347章 拼凑往事 那另一位那个男子不就是…… 他不就是…… 就是…… 彤鱼氏激动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汹涌而出。 天帝……终于回来了…… 高阳君没有骗他们,他真的成功了,他把天帝带回来了…… “彤鱼侧妃你先起来,我慢慢等你说”。林宸素深深的叹了口气,“挥殿下的事,你不要着急。” 林宸素看着珈泽婴,缓缓的开口:“高阳君既然来了,挥殿下便不会有事的”。 彤鱼氏冷静了片刻,点了点头。 彤鱼氏将四人带到一个林间小屋中,便抱歉的说自己刚刚失仪,要去整理一下,让四人稍等片刻。众人行礼,让她自便。 待彤鱼氏一走,刘政就惊魂未定的拉过珈泽婴问道:“师尊,到底怎么回事?” “这位夫人,她唤我天帝,还说她是我的侧妃,我们有个儿子?” 珈泽婴不可置否,只是垂着头不说话。 “阿政,她说的不是你,是那个和你很像的人”。珈琮元见珈泽婴的样子,连忙接过话茬,对刘政解释着。 刘政了然的“哦”了一声。 “泽婴”,珈琮元看珈泽婴还是魂不守舍的,直接出声唤他。 “一会儿你打算问彤鱼氏什么”? 珈泽婴回过神来,思索了片刻。 “先问问当初在长留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再问问涂山氏那只狐狸到底怎么回事,最后再问问这苍墓之渊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珈泽婴条理分明,思路清晰。 珈琮元想了想,点头表示赞同。 两盏茶的时间后,彤鱼氏施施然的走了进来。她已经面容平静,想来已经是调整好了心绪。 “彤鱼侧妃,可以借一步说话吗”?珈泽婴在彤鱼氏说话前率先开口。 彤鱼氏不明所以,下意识的看向刘政。刘政被看的一呆,不自在的扭过了头。 彤鱼氏和珈泽婴已经在屋内密谈了快一个时辰了,除了刘政,珈琮元和林宸素都安之若素的坦然自若。珈琮元垂手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林宸素闭着眼睛坐在桌面,仿佛入定一般不动。 只有刘政好奇的东瞅瞅西瞧瞧,尤其对于那些河蚌明珠灯之类的新鲜玩意很有兴趣。当刘政走到一副栩栩如生的水底世界壁画前的时候,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还是喜欢这些吗”?入定的林宸素不知道何时来到了刘政旁边,见他看的出神,忍不住哑然失笑。 刘政“啊”?了一声,看着林宸素有些不好意思。 “河里大多是淡水贝和淡水珠,不如海里的彩贝和彩珠颜色鲜艳和多样” 。林宸素转过身,和刘政一起看着活灵活现的水底世界,水草摇曳间,几尾小鱼来回穿梭。 “你若喜欢,我以后再送你”。林宸素笑意盈盈的看着刘政,语气温柔。 “不,不用了”。听到那个“送”字,刘政猛然想起来一件事。他连忙在自己身上的芥子袋里掏出了雷神杵,递给了林宸素。 “之前不知道这是你们神霄派的宗门至宝,林氏主母信物,莽撞了”。 刘政双手递着雷神杵,一副烫手的样子。 “此物太过贵重,更有着特殊意义,还请林公子收回”。 林宸素淡淡的瞥了雷神杵一眼,并不接过去。他依然微笑,无所谓的说道:“此物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我也不会娶旁人做妻子,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林氏主母的”。 刘政为难,他偏过头尴尬的开口:“那……也是你们神霄派内部的事情”。 “我一个人外人,断断不能将这个东西占为己有的”。 “还请林公子莫要为难我,更不要让姑射山和神霄派以后有什么矛盾和误会”。 林宸素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泽婴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出来”。正当两人尴尬的时候,珈琮元缓缓走了过来。 珈琮元看着林宸素和刘政这幅相持的样子,大致已经明白两人在干什么。他直接走过去在刘政手上拿过雷神杵,塞到了林宸素怀里。 “我们姑射山的人,不能要你们神霄派的东西。还请林公子收回,不要让大家都为难”。珈琮元神情淡漠,语气清冷,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林宸素古怪的看了珈琮元一眼,似笑非笑道:“从明王大人口中听到这番话,还真是让人觉得有些怪异呢”。 “你和……他,什么时候成了我们”? 珈琮元凉凉的瞥了林宸素一眼,压着心中的火。这位是东华紫府少阳君,是深不可测的先天神邸,似敌似友,非敌非友,不可妄动,不敢不敬。 珈琮元弯腰行礼,不再说话,拉着刘政的手腕走到了外面的堂屋。 刘政敏锐的感觉到了珈琮元的不悦,想来是上次的事情弄的横霜君很不高兴。刘政踌躇了半天,怯生生的开口道:“横霜君不必担忧,弟子万万不会再给姑射山惹上麻烦的”。 珈琮元放开刘政的手腕,低沉的“嗯”了一声。两人相顾无言的一起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绿野仙境。 另一面珈泽婴细细的听着彤鱼氏说着,三千多年前在长留山上发生的事情。彤鱼氏将大婚当日长留行宫里布置的何等隆重,天帝如何重视,还详尽的说了青玄奎刚等人看到少昊穿着凤冠霞帔怎么惊讶的种种,一并说给了珈泽婴听。 珈泽婴沉默的听着,时不时的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时隔三千年,他只能从另外一个亲眼目睹者的只言片语里,零星的拼凑起他和少昊大婚当日的一些画面。 “我们那时候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天梯断裂”。彤鱼氏说到后面,欢快的语气早已低了下去,甚至开始抽泣。 “天帝带着人回来后,也并没有跟我们说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根本没有再回到内殿来,只是在外面和诸位大人们商议着”。 第348章 往事碎片1 “过了好一会,青玄和丹朱两位大人进来。先说让大家不必害怕担忧,天帝正在处理此次叛乱,很快便会平息。又说天帝令,让他们先带着我们这些女眷和孩子暂时先走,叛乱结束了再去接我们”。 彤鱼氏抹了抹眼角的泪珠,柔声道:“当家当时都很害怕,也很着急,所有人都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 “听到两位大人这样说,便觉得天帝既然这样安排那应该是有他的道理,没有人多想,便跟着两位大人走了”。 彤鱼氏幽怨的看着珈泽婴,泪珠一滴滴的从眼尾滚下来,“当初……当初我们都以为是……”。 “我们真的都以为这只是一场稀松平常的叛乱,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后来的一切……”。 彤鱼氏的抽泣声越来越大,“挥还很担心的问青玄大人,高阳君如何了?和天帝一起回来了吗?还是先去平叛了?有没有危险”? “那傻小子开始死活都不愿走,说要和高阳君和父神一起……诛杀叛贼”。 珈泽婴错开眼眸,不敢直视彤鱼氏。 半晌后,珈泽婴轻声的问道:“之后呢?之后天帝他……”。 彤鱼氏摇了摇头,“我们们青玄大人和丹朱大人带走后,一直躲在山里,不曾知道外面的消息”。 “直到后来,高阳君来找了我们,我们才知道天帝他……已经神陨”。 这是个预想之内的回答,珈泽婴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他垂着眼眸一个人沉默了很久,久到彤鱼氏以为他是一座雕像。 “和我说说涂山氏吧”,珈泽婴突然开口,将话题转移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我和兄……凤凰明王之前在栒状山上,将她从斩妖台的封印中放了出来”。 珈泽婴抬起头,眼神闪过一丝狠厉。 “当时我便觉得她有些古怪,事后想想,觉得自己可能中了这狐狸的什么圈套”。 这下轮到彤鱼氏沉默了,她看着珈泽婴,似乎想确认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沉默了良久后,彤鱼氏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全部喝完后缓了缓情绪,徐徐的开口。 “涂山氏对高阳君因爱生恨,她以为高阳君和她之间,是有情的”。 彤鱼氏看着手中的茶杯,轻蔑的笑着:“可高阳君却是一直拎得清看的明白想的长远,他一面安抚兽族首领的九尾狐一族,封它们为四大祥瑞,赐封地和爵位”。 彤鱼氏笑的更轻蔑了,她的嘴角微微扬起,“其实青丘本来就是九尾狐的领地,高阳君只是把它们自己的土地赐给他们,昭示了一个互相的臣属关系。另一面用息壤封印青丘九尾狐以及天下兽族的妖力,息壤还在不断的吸取世间妖物的灵气,让他们以后化形,修行和飞升都变的无比艰难”。 珈泽婴神情复杂,他听着彤鱼氏说着自己的前世和那只九尾狐的事情,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涂山氏会这么蠢”?珈泽婴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色令智者昏”,彤鱼氏瞥了珈泽婴一眼,意味深长,“高阳君的风姿,也的确是有这个资本”。 珈泽婴哑然。 “涂山氏后来终于开始明白过来高阳君和她暧昧的原因,也看到了高阳君达到目的之后的翻脸无情”。 彤鱼氏叹气:“是啊,他对少昊当年都能如此,怎么可能对她会不一样”。 “不管是魅术,还是心动,高阳君都是假装的,不过是将计就计”。 “她开始报复了”?珈泽婴问道,“所以她找到了高阳君的后人,大禹?” 彤鱼氏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高阳君突然神隐消失多年后,涂山氏终于发现上当了。她找到了流放在外的重华,将他改名为舜,又找到了当年被娥皇偷偷救下来送在人间的大羿”。 “大羿还活着”?珈泽婴震惊。 涂山氏点头:“大羿在人间隐姓埋名,是尧帝的骑射老师。重华作为少昊的嫡子,娥皇的嫡孙,他的请求大羿自然是无一不允的,于是一起谋划联合囚禁了尧帝,夺了人族和轩辕氏的天下”。 珈泽婴沉默的片刻,不确定的开口,“既然涂山氏和舜帝是盟友,为何后来她又和大禹在一起?不仅做了大禹的妻子,还动用了青丘的力量,让大禹夺了舜帝的天下”? 珈泽婴嘴角勾起,扬起一抹嘲讽的微笑,“总不会这位九尾狐又色令智昏,又爱上了高阳君的后人大禹吧”? “自然不是”,彤鱼氏立马否定。 “涂山氏和重华的关系非常微妙,他们两人互相猜忌嫌弃是迟早的事”。 “当了天下共主后的重华,既觉得涂山氏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是个潜在的威胁隐患,应该除掉她。又觉得,不能让兽族和妖族继续做大”。 “为什么”?珈泽婴疑惑不解。 “重华是少昊之子,应该是妖族和兽族之主,人族是他的敌人吧”? 彤鱼氏摇头,脸上的笑容又苦又无奈。“很奇怪是不是?在重华心中,心里竟然是觉得这是高阳君传到他手上的江山,他心底里莫名的觉得应该完成高阳君所有的遗志,荡清妖族,不应该有可以和人族分庭抗礼的兽族势力存在”。 珈泽婴猛然想到林宸素说高阳君和重华也……他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踌躇了一番还是轻声的问道:“高阳君他和重华……是……和挥一样吗”? “还是……还是他们两个也……”?珈泽婴吞吞吐吐,不清不楚,可是彤鱼氏却了然的笑了。 “高阳君和重华自然是清白的”,彤鱼氏回答的斩钉截铁。 珈泽婴心中缓缓的松了口气。 “只是重华在自己心里,畸形又扭曲的苦恋着高阳君罢了”。 珈泽婴目瞪口呆…… 第349章 往事碎片2 在尘缘井中,珈泽婴看到过重华。 可对这位舜帝的印象,不是襁褓中的婴儿,就是总角的孩子,珈泽婴甚至未曾注意过重华到底长什么样子。 只依稀记得为数不多的几个场景,乾荒第一次在少昊的寝殿里碰到来给父神请安的重华时,阴沉着脸盯着那个孩子,直接将重华吓得哇哇大哭了起来。 还有就是乾荒杀了凤鸿氏的那一晚,他将凤鸿氏的凤翎羽插进了她自己的心口,又震碎她的魂魄之后。小重华和小句芒两个人,围着母后尸体哭的撕心裂肺。 还有什么? 对,还有乾荒将重华和句芒送去给凤仪的时候。可是那时候的乾荒,根本没有分给这位重华殿下一丝目光,他正被临泉海神和凤仪的事情气的怒火中烧。 甚至,连珈泽婴这个旁观者都只是模糊的记得小重华苍白冷峻的一张小脸。而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个孩子用怎样的眼神看着身边这个人族男子。更没有人看到,当乾荒在里面抱着凤仪的时候,重华小殿下偷偷的跑回到门口,捂着嘴巴目睹了一切。 “重华他……怎么会?他不应该恨高阳君的吗”?珈泽婴难以置信,若说重华对他仇深似海他一点都不意外。可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重华心里一直苦恋着高阳君? 这……这根本没有理由啊…… 彤鱼氏默默地给自己的杯子里又斟满了茶水,她垂眸看着水中上下翻腾的茶叶,幽幽的叹了口气。 “重华有次来找挥,酒后同挥说:当你把目光专注在一个人身上太久的时候,就再也移不开了”。 “高阳君他……知道吗”?珈泽婴太阳穴有些疼。 少昊的儿子,凤仪的外甥,被自己记在名下的儿子。重华这样的身份,无论谈爱还是谈恨,对高阳君来说都是一个极度尴尬的存在。 彤鱼氏抬眸,轻轻的点了点头,眼神愈发晦暗。 “不然你以为,凤族的重华公子,是为什么被流放的”? 珈泽婴全身猛然一悚,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心中有了个很可怕的怀疑。 “他做了什么?他和高阳君……做了什么”? 珈泽婴紧张的攥紧了右拳,他不会……不会真的和阿挚的儿子……做了什么吧? 彤鱼氏再次垂下眼眸,语气扼腕。 “重华那个孩子,他糊涂……”。 “他以为……他以为高阳君对他,会不一样的”。 珈泽婴的心揪了起来,如果他真的和阿挚的儿子也……那他……他还有面目再见他的阿挚啊…… 珈泽婴尽量稳住声音,“彤鱼侧妃,还请劳烦你说清楚”。 彤鱼氏重重的叹息,惆怅无限的开始说起当年的那段辛秘。 朱雀族的族长在西方阻击了雅利安人的攻击,回到帝丘接受颛顼帝的封赏。 席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朱雀族的丹朱族长似乎和颛顼帝酒后发生了争执。颛顼帝屏退左右,和丹朱大人单独在殿内呆至半夜。 凤仪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两人四仰八叉的扭成一团,互相用拳脚在打架。 凤仪无奈叹气,他上前分开扭打在一起二人,“你们若是有力气没地方使,不如连夜点兵,一起撵过去把那些雅利安人都屠了”。 丹朱嘴角溢血,忿忿不平的怒视着乾荒,“我是为天帝守疆土,跟你这个白眼狼没有半分关系,少给我假惺惺的来这一套”。 乾荒喘着粗气,用拇指抹了下被拳头击红的脸颊,回视着丹朱。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和你联姻只是希望你以后和人皇血脉之间……”。 “呸……”,丹朱狠狠的啐了一口。 “你和那些人族贱人生的野种,想让我娶”?丹朱凉凉的看了面前的凤仪一眼,刻薄又怨毒的说:“我还是那句话,真想和我联姻,就把你和凤主大人的长子嫁给我”。 “我愿意要那个不人不神的疯子,你们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凤仪脸色一僵,他和乾荒的孩子是他心中最隐蔽的痛处。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凤凰之身强行受孕,有违天道。还是乾荒绝地天通,必遭天谴。他们的两个孩子,无一不是怪物。天生神力却不人不神,半神之躯同时保持着人和飞禽的特征,外表看起来很是可怖。并且天生就性情暴戾,神智混沌,偏偏又破坏性极强,生下来的那一刻就燃起熊熊烈火,将寝殿烧毁。 乾荒眉心紧蹙,他知道丹朱是在说气话,他知道丹朱是故意戳他和凤仪的心窝子,他知道丹朱就是想让他不痛快,他都知道…… 可是,作为父亲,哪怕自己的孩子是怪物,他也不允许别人羞辱他。所以丹朱之前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挥拳揍了过去,丹朱也像是早就等着他先动手一样,立马扑了过来扭打在了一起。 乾荒还记得,当初他找到丹朱和青玄他们的时候,丹朱也是这样直接扑过来,将自己摁在地上拼命的殴打。只是那时候,乾荒没有还手,他沉默的忍受着丹朱的拳打脚踢,直到呕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凤仪调节好自己的情绪,架起怒气未消的丹朱对乾荒说道:“我先送他去休息”。 乾荒看着凤仪,欲言又止,还是摆了摆手,拿起旁边地上的一坛酒,仰头灌了下去。 月越升越高,门不知何时又被晚风吹开了,夏日的晚风都是带着醉人的暖意吹进来,暖暖的夜风裹挟着酒气,熏的乾荒头昏脑涨。 乾荒的鼻尖突然嗅到了一丝熟悉的香气,他猝然抬头朝着香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外面清冷的月光下,出现了一袭锦衣白袍的背影。 乌黑的秀发被清风扬起,阵阵香味随着发丝尾稍弥漫过来。 这背影……这熏香…… 乾荒瞳孔地震,他全身发抖的手脚并用向外面冲去。 “阿挚……” “是你回来了吗阿挚?” 乾荒疯了一般扑了上去,将月光下那个背影紧紧的搂在怀里。他嗅着那熟悉的熏香气味,激动的全身都在颤抖,他的声音甚至有些呜咽。 “阿挚……阿挚……”,乾荒百转千柔的一声声呼唤着那个名字,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 第350章 往事碎片3 温香软玉再次入怀,这是多少次午夜梦回才能有的场景。乾荒将下巴抵在对方的颈窝摩挲着,几乎几乎贪婪的嗅着这熟悉的气息。 怀里的人背部有些僵硬,他呼吸粗重,心如擂鼓。 这是个机会…… 这还他好不容易等到的一个机会…… 就是他费尽心机才制造出来的一个机会…… 怀中的人缓缓的转过头,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秋水。他看着这个从身后紧紧搂住自己的人,这个自己名义的父亲,杀父灭国之恨的仇人,他伸出颤抖的手,抚摸上了对方的脸庞。 “乾荒……”。 刻意压低放柔的嗓音,又糯又软。 乾荒全身僵硬,他捏起对方的下巴,俯视着这张醉眼朦胧中看不清楚的脸。可是,那双水光盈盈的桃花眼,仿佛黑暗中的星辰,璀璨夺目。 乾荒呼吸一滞,喉咙也发紧。他似乎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那张魂牵梦绕的脸。 “阿挚……”,眼泪,夺眶而出…… “又是梦吗”?乾荒摩挲着对方的脸,脆弱的仿佛一个孩子。 “那就让我梦久一点吧……”。 “别让我醒过来……”。 乾荒低下头,缓缓的靠近对方的唇。 利器破风声猛然从后方传来,乾荒下意识护住怀里的人转了个圈,徒手接住了那只飞来的羽毛。 凤仪站在后面,脸色苍白又低沉。 “乾荒”,凤仪一步步走过来,面沉如水,“你醉了……”。 乾荒愣了半晌,随即如梦初醒一般的猛然推开了怀里的人。 “哪里来的贱人,好大的胆子”。清明过来的颛顼帝怒不可遏,他怒视着倒在地上的男人骂道:“迷香加魅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地上的男子一直垂着头,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脸。他一言不发,只是掐进手掌中掐出血迹的指甲暴露了他此刻激烈的情绪。 凤仪站在乾荒和那人中间,伸出手轻柔的帮乾荒整理了胸前微微凌乱的衣襟。继而微微侧过身,居高临下的对着身后倒地的男子,冷冷的开口道:“滚……”。 说完后,凤仪拉起乾荒的手,“我们去花园走一走,我陪你醒醒酒”。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倒在地上男子才抬起头,眼中迸发出彻骨的恨意和不甘。 “凤仪,我可真是喝多了”。乾荒自嘲的笑道:“我刚刚还以为,我见到了他”。 凤仪缓缓的走过来,扶住乾荒将他安置在花园里一处凉亭里坐好,而后淡淡的说道:“那是重华”。 乾荒楞了片刻,喃喃自语:”重华啊……重华他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啊”。 凤仪坐在旁边没有说话,刚刚乾荒见到和那人相似的身形背影的重华,欣喜若狂抱住对方的样子还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刺的他有些痛。 沉默了良久之后,乾荒轻轻的靠在凤仪肩膀上,他身上刚沾染上的的熏香混合着月色笼罩了凤仪四周,让凤仪有种在迷雾中深陷的氤氲。 乾荒伸出手环住了凤仪的腰,在他耳畔轻笑了一声:“你这个舅舅,竟然一直没有发现他心术不正吗?” 凤仪僵住,乾荒将环着凤仪腰部的手臂紧了紧,凉薄又讥讽叹息道:“本事不大,野心不小”。 “把他送走吧”,良久的沉默后,乾荒淡淡的开来口。 乾荒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他将自己的脑袋在凤仪的颈窝处又蹭了蹭,找个更舒服的位置,缓缓阖上了眼睛:“别让我再看见他。” 凤仪摸了摸乾荒的手背,说了一个“好”。 翌日,凤主大人令:重华公子言行失德,即日起流放湘水之地,终生不许再回帝丘。 “重华公子,请吧”。女官宣布完凤主大人的命令后,便做出了一个请动身的姿势:“凤主大人命,让你立刻离开”。 重华冷冷盯着传令的女官,不屑的瞥了对方一眼,“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这样说话”? “你不过就是凤仪身边的一条狗,我就是把你杀了,谁又能奈我何?低贱的人族”。 女官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但依然不卑不亢的继续开口道:“请重华公子立刻动身”。 重华眼中凶光一闪,已然拔出了佩剑。 “放肆……”,凤仪脸色阴沉的从门口走了进来,他对着女官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吧”。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凤仪走到重华面前,语气冰冷的说道:“晌午之前,离开帝丘”。 “凤主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重华的脸色难看至极,“是怕和自己的外甥争宠吗?” “听闻凤主大人可是十分贤惠豁达,满天下找着和我父神长的相像的女人送上颛顼帝的床呢。怎么反而却容不下我了?” 面对这样刻毒的嘲讽,凤仪没有说话,抬手便重重扇了重华一个耳光。 重华呆住了,从小到大他的舅舅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他,如今却打了他?重华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凤仪。 凤仪一双凤眸中闪着冰冷的光,他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又扇在了重华另一边脸上。 重华两边的脸颊已然全部红肿了起来,他看着自己的舅舅,眼中又是愤怒又是不解。他看着凤仪嘲讽道:“看来颛顼帝对我确实很是不一般,才惹得凤主大人如此动怒”。 凤仪并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他只是淡淡的看着重华,眼神突然多了一些悲悯和凄苦。 “你本应该和挥一样的,有建功立业的大好前程,你不该生出别的心思”。凤仪似乎感到有些疲惫,他抬起头扶了自己的前额。“你以为你心里到底在谋划什么,乾荒看不出来吗?” 重华脸上刻薄的笑意一点点僵了下去,片刻后他有些无措的摇着头,一遍遍说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 “重华,昔日种种皆和你无关,你不应该去想那些,更不应该为此去谋划什么”。凤仪双手握住重华肩膀,十分痛心的说道:“你只是凤族的重华公子,是我颛顼帝的孩子,你明白吗”? 第351章 往事碎片4 “当时你年纪还太小,很多事情你不知道……”。凤仪放缓了语气,谆谆善诱道:“你不该这样满腔的仇恨,扭曲了你本该精彩顺遂的人生”。 重华低着头沉默了很久,继而发出一声声渗人的低笑声,那笑声越来越大,也来越来越凄厉。 “他杀了我的父神,覆灭了我们神族,绝地天通让我这个天帝嫡子从此只能在下界仰人鼻息的苟活着”。 重华的表情有些狰狞,再也不是昨晚那个面对颛顼帝时楚楚可怜的模样。 “你却让我认贼作父,对他俯首称臣,和他父慈子孝?” “笑话……真是笑话……”。 凤仪看着激动的重华瞳孔微微闪烁,他的声音放的轻柔了一些:“不是乾荒杀了你父神,当年……”。 “当年难道不是凤主大人和高阳君暗度陈仓,背信弃义,一起算计了少昊天帝和整个神族吗”?重华刻毒的打断了凤仪的话。 看到凤仪眼中闪过一次痛苦,重华得到了他想要的快意,继续咄咄逼人对着凤仪:“你们一个是贼,一个是叛徒。你,凤凰明王大人。不仅和自己亲姐夫的男宠禁脔暗中苟且,逼死亲姐。还带着凤鸟部全部背叛天帝,同低贱的人族一起对着巫妖二族举起了屠刀。” “你们毁了我的一切,夺走了我的一切”。重华的表情扭曲的有些疯狂,他贴着凤仪的脸吼道:“我为什么不能拿回我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凤仪呼吸一滞,仿佛一把冰锥刺进了心口。凤仪没想到自己一手带大,一直保护的孩子,竟然心里一直是这样想的? 正如乾荒所说,自己这个舅舅这么多年了,竟然一直没发现也没怀疑过这个外甥是如此的心怀怨恨,这般的心术不正。 凤仪推开了快要失控的重华,冷冷的反问:“你凭什么拿回?就凭你那不入流的下三滥手段?” 重华似乎被凤仪的话更加激怒了,他歇斯底里道:“他怎么接近的父神,靠什么得到了现在的一切?我就全部一样奉还”。 凤仪看着偏执癫狂的重华,怒极反笑,“乾荒是你父神此生挚爱,可你算什么?你在乾荒的眼里,只不过是我的外甥。” 凤仪一步步逼近重华,语气冰冷到可怕,“你真该看看你自己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有多么可笑,若不是因为我是你的舅舅,你昨晚已经身首异处了。” 重华的表情更加扭曲了,凤仪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他盯着重华的眼睛继续说道:“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吗?重华殿下……”。 “不管是高阳君还是颛顼帝,不论是以前在神界还是如今在下界,他可曾正眼瞧过你一眼?可曾与你说过一句话?他对你,从小到大……只有厌恶”。 “你还记得当初自己去天帝的寝殿里拜见父神,高阳君看到你,只是冷冷的撇了一眼吗?重华殿下不妨好好回忆回忆,当初是怎么被那个眼神吓哭的”。凤仪拎起重华的领口,将他摔在了地上。 重华颓然的歪倒在地上,眼中痛苦不堪。 “你空有仇恨和野心,可却没有本事和脑子”。凤仪的讥讽毫不掩饰,他斜眼看着坐在地上的重华,对方已没了刚刚的癫狂和气势。 “你想报仇,就靠着下三滥的手段爬上仇人的床去报仇吗”? 凤仪不给重华任何喘息的机会,他俯下身咄咄逼人的凑在凑在重华前面,掏出一把匕首递在对方手上。 “真想报仇,你现在就冲过去杀了他啊……”。 “你去喊着为你父神报仇,拿着这个刺进他的心里,我保证他不会躲一下”。 重华颓然倒地,全身发抖。 “不是要报仇吗?还有什么能比手刃仇人更来的痛快呢?重华殿下……你为什么不去?” “不敢”? “还是……舍不得”? 凤仪看着脸色苍白如纸,握着匕首瑟瑟发抖的重华。想起长姐温婉贤淑的那张脸,想着那日她躺在被乾荒送回来的一口棺木里的样子,心口犹如万箭穿心一般的疼。 “乾荒如今性子越发不受控制,你又去犯了他最大的忌讳,昨晚他已对你起了杀心”。 凤仪疲惫的叹了口气,“你走吧……”。 “我怕你一错再错,更怕哪日乾荒失控,我护不住你”。 凤仪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留下紧握着匕首呜咽不止的重华,倒地痛哭。 凤仪走的飞快,他不想让重华看到自己眼中一丝一毫的脆弱和不忍。 冤孽……冤孽啊…… 昨晚被乾荒一语惊醒之后,他回想了一整夜。将记忆中那些被忽略的细节一点一滴拼凑起来后,凤仪惊悚的发现,重华其实早就对乾荒不太正常。 不管是每次面对乾荒时那又怕又渴望的目光,还是每次听闻乾荒又犯病或者酒后临幸了人族女子后,重华总要别扭的闹着莫名其妙的性子。还有……还有他的穿着服饰,都刻意的越来越像少昊。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是这样? 这个孩子,怎么会…… 不自知的爱上血海深仇的仇人,这样扭曲矛盾的感情,恐怕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重华。是自己太迟钝了,是自己这么多年来为了其他的事情耗费了太多的心血和精力,没有多多关心和注意这个外甥,何时生出了那样扭曲又荒唐的心思。 凤仪站在湖面,不知不觉的泪流满面。 阿姐……重华他…… 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照顾好他,他已经滑入了深渊,都是我的错…… 珍贵无比的凤凰泪,毫不节制的一滴滴落入湖水中,荡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 好累啊,真的好累…… 对外征战九州,屠尽天下巫妖,夙兴夜寐,靡有朝矣。于内,两个疯子般的怪物儿子,乾荒体内越来越不可控的杀伐之力,发疯时不是暴戾弑杀就是……就是找和那个人长得想象的人…… 少昊死了,其实那个乾荒,也死了…… 只是他为了人族,为了这从少昊手中接过来的天下,还在苦撑着。 第352章 往事碎片5 他的乾荒,那个曾经明媚的少年。随着长留山上那日少昊的自爆,一起化为了齑粉。 当乾荒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少昊对于自己来说,到底是什么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一切开始于结束之后,诅咒一般的谶语。 乾荒疯了一般的追杀自己的功臣共工,不死不休。甚至将对方逼至不周山下,怒触天柱,引来天塌地陷的灭世之祸。 那时候的乾荒,真的是疯了。 凤仪永远记得,乾荒那疯魔偏执的可怖样子,宛如修罗杀神,没有一丝生气。 乾荒为了人族隐忍蛰伏了半生,为了人族将那个人弄得遍体鳞伤,伤的生不如死。 可乾荒后来差点要为已经不在的少昊,颠覆整个世间。亲手毁灭他的成果,掐灭自己所坚定信仰的一切。 那一刻,乾荒心中好像再也没有人族,没有野心。颛顼大圣的心里,只有阿挚,那个被他辜负的阿挚,被他害得。。。害的一无所有,死前惨遭凌虐,最后粉身碎骨,永不超生的阿挚。 那时候牵手乾荒应该是真的觉得,如果毁掉这个世间能换回少昊的话,那就毁灭吧。 若不是他心中还顾念着人族,顾念着这少昊留下的神州大地。凤仪觉得,乾荒恐怕真的会毁了这个世间。他似乎带着不可名状的愤怒,对世间的一切都充满了恨意。 可他在恨什么呢?明明那个人……是被他自己逼死的…… 绝地天通那日,在当世和后世的所有记录里,当所有人都觉得那是颛顼大圣,最荣耀最丰功伟业最睥睨天下的那一天。 其实是乾荒这辈子,最不愿再想起,最后悔,最痛苦的一天。 多少次午夜梦回,凤仪被乾荒梦魇的哭泣声和悲鸣声惊醒。乾荒仿佛陷入了一个死循环的无间地狱,他总在梦中回到了那一天。 凤仪不厌其烦的安慰着一次次被噩梦惊醒的乾荒:“没事的乾荒,即使他不在了,凭着爱意和回忆也可以渡余生的,没事的”。 可是他那睥睨天下的中央天帝爱人,却脆弱的同他说:“凭爱意和回忆渡余生吗?神的余生太长了,我受不住,凤仪,我真的受不住了”。 “为什么绝地通天时候,我没有死?这是他对我的惩罚吗?这是他对我最恶毒的惩罚”。 “我不是没受到天谴,这就是最残忍的天谴”。 “他比我狠,他比我狠多了”。 “他才是世间最心狠的那个人”。 凤仪在黑暗中紧紧的搂着他的爱人,看着对方肝肠寸断的凭吊和追悔着对另外一个人追悔莫及的爱和失去。 凤眸深邃,泪痣多情,凤仪缓缓的阖上双眼,滑落两行清泪。 那我呢? 那我呢,乾荒…… 我又算什么呢? 明明是你说的,你心悦于我,只有我…… 可你那么苦,苦的让我连责怪埋怨你的心都生不起来。我痛苦看着你整夜整夜因为梦魇备受折磨,无能为力的看着你一次次发疯失控。 你要了那些和他长得想象的人,醒来后又冷酷无情的杀了他们。我知道那是你发疯时,失控的行为,他对他们没有感情。可是,我又怎么能够真的毫无芥蒂呢? 而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女人,竟然都来寻求我的庇佑,求我保下她们的孩子——你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是怪物,是疯子。 天帝需要继承人,人族需要人皇血脉,天下需要天帝之力的传承。我有时候会恨自己,为什么总是要顾全大局。 凤主大人贤达美名天下传,可是这明明是我最大的讽刺和刑罚。 其实我们彼此都是千疮百孔,备受折磨。 也许这也是我的天谴吧,是对我背主弑君的天谴。 凤仪木然的站在湖边,一个人从早晨站到了天黑。直到晚上乾荒出来寻他,凤仪依然如一座雕塑一般站在静谧的湖水边,面无表情的暗自垂泪。 “阿仪……”,乾荒紧张的看着凤仪,几度张口却还是什么都没有问。他只是轻轻的将凤仪搂紧了怀里,轻吻着他的鬓发,“是我……对不住你……”。 重华晌午之前已经离开了,他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的贵公子,真的就那样孑然一身的走了。 “高阳君……高阳君呐……”。重华最后回望了帝丘一眼,转头策马而去。 嬷嬷从小就跟我说,你是抢走父神的卑贱之人,是害母后和我们失宠的小人,她给我埋下了仇恨的种子。这仇恨让我从小就在你身上放了太多的关注,太多太多了。多到有一天我回过神的时候,发现那样的关注竟然收不回来了。这让我很害怕,我觉得自己这样不正常,可是我就是收不回在你身上的目光了,收不回,挪不开。 可是你却从来不肯正眼瞧过我一眼,不曾像同挥那样亲密的和我说过一句话。你甚至……甚至给句芒册封却独独忽略了我。 我明明是你和舅父名义上的儿子,你却连装装样子都不愿意。都说外甥像舅舅,可是我却和凤主大人没有半分相像,原本我以为这样的我根本引不来你的丝毫目光。直到那天我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清晨就从你的屋子里被送走的女人,她的眼睛和我是那么像。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我看了每一个得到你临幸的女人,她们都长着一样的眼睛,一样的桃花眼。 那双桃花眼,像我,也像我的父神,少昊天帝。 我好像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一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或者说,所有人都在刻意回避的事情。 其实你心底对我的父神少昊,念念不忘。 唯一能撼动凤主大人在你心中地位的,恐怕只有那双眼睛的最初的主人,我的父神。 说不上是因为心中的嫉妒和渴望再也按耐不住,还是因为这是我唯一可以靠近你,报复你的机会。我决定要赌一把,我只能赌一把。 与其被你彻底的无视和忽略,永远不能复仇,也不能……靠近你。 我宁愿,赌这一把。 虽然我输了,输得狼狈又可笑。可是你没有杀我,你终究还是不忍杀我。 第353章 往事碎片6 珈泽婴捏着茶盏,静静地听完,眉宇间的褶皱又多了几道。 重华……重华…… 舜帝,轩辕氏,颛顼帝之子,生而重瞳,故名重华。孝顺友爱,善于制陶,得到四岳推荐,经过重重考验,得到尧帝的认可与禅位。位列三皇五帝,后世赞曰:天下明德,皆自虞舜始。 舜年二十以孝闻,年三十尧举之,年五十摄行天子事,年五十八尧崩,年六十一代尧践帝位。践帝位三十九年,南巡狩,崩於苍梧之野。葬於江南九疑,是为零陵。舜之践帝位,载天子旗。 重华后来是真的把乾荒的天下,当做了自己的天下。他虽然是神族,可却是人族的君王,他爱民如子,丰功伟绩,明德昭昭,彪入人族史册。 他明明是个复仇者,却为了仇人的种族和天下,耗尽了一生的心血。 珈泽婴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杯盏,震的杯中的茶水荡起一圈圈波纹。 “后来,是大禹杀了舜吗”?珈泽婴的声音有些发涩,最终还是自己的六世孙,杀了他吗? 君失臣兮龙为鱼,权归臣兮鼠变虎。或云尧幽囚,舜野死。 九疑联绵皆相似,重瞳孤坟竟何是? 帝子泣兮绿云间,随风波兮去无还。 恸哭兮远望,见苍梧之深山。苍墓山崩湘水绝,竹上之泪乃可灭。 彤鱼氏摇了摇头,“重华兵败后,便来了苍墓之渊”。 “禹那个孩子我见过,他对挥和我都很尊敬。挥出面同禹说情,保下了唯一的弟弟重华”。彤鱼氏眼中露出一丝扼腕,“没想到,他竟然会娶了涂山氏”。 说罢涂山氏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珈泽婴一眼。 “虽然是六世孙,可是禹和高阳君竟然有四五分相像”。 珈泽婴悻悻的叹了口气,神情哀伤道:“重华他……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想过杀了禹”? “重华杀鲧的时候,禹还很小,后来重华看到长大后的禹……”,彤鱼氏微微一笑,“对着那张和高阳君四五分相像的脸,重华怎么会有杀心”? “可是那时候禹已经娶了涂山氏,已被那只狐狸迷的七荤八素,被兽族当做高举的旗帜,用来反叛重华”。 彤鱼氏眉眼哀伤,她拿出帕子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 “重华后来同挥说,那日他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禹。两军阵前,禹举起盘龙神剑的样子,让他恍惚间以为是高阳君回来了。顷刻间,便杀心顿散,唯有缅怀”。 “他原本,就是打算把天下,还给禹的。若不是涂山氏挑唆,天下根本不必有那么多年的战乱”。 “高阳君……”,彤鱼氏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重华之前纵有万般错,可是他终是不负你,不负人族”。 珈泽婴红了眼眶,重华……舜帝啊…… 万世明君,圣君典范楷模,他接过了颛顼帝的江山,守得很好。也许他将这万里河山,当做了高阳君唯一留给他的东西,所以珍视无比,不忍有一丝一毫的损坏。 “他……还在这里吗”?珈泽婴眼中噙着泪光,他希冀的看着彤鱼氏。三千多年了,他第一次想见见重华,想看看阿挚的那个孩子。 彤鱼氏闻言眼泪汹涌而出,她捂住了脸,哽咽道:“重华他……他……他……”。 “重华怎么了”? “一千多年前,苍墓之渊的封印差点被冲破……”,彤鱼氏抽泣不止,“重华他……他以身殉道,修补了封印……”。 “啪嗒……”一声,珈泽婴手中的茶盏被捏的粉碎。碎瓷片嵌入他的掌心,染红了陶瓷粉末。 “这本应该是挥的责任”,彤鱼氏掩面而泣,“镇守苍墓之渊,修补三星堆封印,这原本是挥这个大哥的责任……”。 “可是重华他却说……他说……不能让高阳君和父神的天下毁了……他说他是人族的舜帝,这天下间……都是他的子民。守护九州,以身正天道,是他的责任”。 “他灌醉了挥,留了一封书信宽慰大哥后,便一个人悄悄的走进了封印里。当夜,封印重新合拢,重华神识消散……” 珈泽婴心口闷疼,史书典籍记载:舜南巡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嶷。 重华一生的都被扭曲的爱恨所折磨,少昊天帝嫡子,却最终为了守护人族以身正道。为了仇人的子民和天下,不仅殚精竭虑一生,最后更是心甘情愿的烟消云散,永不超生。 九嶷山上,人族祭祀着这位伟大的君王。可是他们并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这位君王其实并非人族,而是当年人族的仇敌——神族。 更没有人知道,舜帝以一己之身,阻挡了那些来自洪荒太古的妖兽和大巫复苏,保得人间千年安稳,人族欣欣向荣。 “高阳君……妾求你……”。彤鱼氏突然跪在珈泽婴的面前,声泪俱下:“救救挥……求你……救救挥……”。 珈泽婴思绪猛然被打断,他连忙扶起彤鱼氏问道:“怎么了?挥怎么了”? “前些日子苍墓之渊封印又有异动,挥他……已经进去十天了……”。 珈泽婴瞳孔剧缩,难怪林宸素说挥殿下和他联系的时候,让他务必要尽快带阿政过来。挥怕自己守不住,所以只能拜托少阳君尽快将转生的少昊带来。 无论是重华,还是挥。他们都认为守护住这个天下,保护神州上所有的子民和生灵,是自己的责任。这也许就是天帝血脉里的东西,万物之主的气魄。 可是阿政他……珈泽婴脸色苍白。先不说他绝对不会让刘政深入险境,就算让刘政去了,以他现在那点修为,根本是于事无补的。 自己去? 可天帝之力尚未完全觉醒,自己这化神境的修为在上古众神面前怕还是不够看的,更别说面对上古洪荒那些妖兽了。况且那封印是帝俊天帝所设,他没有天帝血脉,到底能不能修补上还未可知。 怎么办?怎么办…… 珈泽婴猛然脑中闪过一丝白光,他双手钳着彤鱼氏的肩膀问道:“重华和挥,还有直系后裔活着吗”? 第354章 往事碎片7 彤鱼氏震惊抬头,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珈泽婴,嚅嗫道:“高阳君……你是要……”? “你怎么能让孩子们……他们……几千年了啊,人神杂交数千年,血脉早已稀薄的没有神力了,你要他们白白送死吗”? 珈泽婴双手一松,颓然的向后踉跄了几步。 是啊,自绝地天通后,留在下界的诸神坠天,自身被浊气污染不说,后代更都大多是和人族所生。一代代稀薄下去,神族血脉早就……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恰恰就是自己。 珈泽婴有些头晕目眩,他伸出手臂盖在眼睑上。这可真是……自作自受,报应不爽…… 半晌后,珈泽婴无力的开口:“此事我稍后和凤凰明王,少阳君好好商议一下”。 珈泽婴顿了顿,继续说:“如今天帝不仅记忆全失,更无半分天帝之力,就连人身的修为也……折损了大半……”。 “他现在进苍墓之渊……也只是去送死……”。 彤鱼氏颓然的倒在地上,脸上已无一丝血色…… “帝俊大神呢”?珈泽婴不死心的问道:“他还有别的孩子吗”? “帝俊天帝痴心人族女子娥皇,唯有一子少昊”,彤鱼氏落寞的回答。 “不对……”,珈泽婴猛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发出欣喜的光,“还有巫山女神,她是帝俊天帝的女儿,少昊的姐姐”。 “巫山女神……”,彤鱼氏垂着头,擦了擦眼角的泪。 “巫山女神被涂山氏欺骗,先是竭尽全力帮助禹治水,后来又为保重华耗尽神力,化作了巫山上那座女神峰了”。 珈泽婴心口一滞,那个曾和高阳君击掌为誓的淡漠女神,少昊在世间唯一的姐姐…… “彤鱼侧妃”,珈泽婴闭上了双眼,“我绝对不会让他去送死的,哪怕是为了挥”。 “我……我不能再失去他了……绝不能……”。 气氛陡然尴尬了下去,彤鱼氏站起身对着珈泽婴福了福身:“高阳君,天帝不止你的爱人。他还是我的夫君,挥的父亲,是世间万物的天帝”。 “那又如何……”,珈泽婴也豁然站了起来,他烦躁的说道:“他早就不是天帝了,他不应该再背负那个担子”。 “他的天帝之力九成都已经给了我”,珈泽婴握紧了手掌,口气毫无商量的余地,“前世种种,已和他无关”。 珈泽婴转身,眼神狠戾,不容置疑道:“诸天因果,尽加吾身”。 彤鱼氏怔怔的看着珈泽婴,隔着三千多年的时光和恩怨,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睥睨天下的男人。 驱逐异族,震慑九霄,绝地天通,覆灭神族,屠尽巫妖。 这样的人,却因为少昊的死被瞬间摧毁。不仅一夜白发,后来更疯魔成了那般。彤鱼氏还记得,高阳君当年联系上青玄去接他们的时候,是带着笑的。 “高阳君……当年你去接我们的时候,承诺过挥,会保护他的”,彤鱼氏的眼神温柔却倔强。 “三千年后,这份承诺还有效吗”? “我去接的你们”?珈泽婴问道,他眼珠子一转,继续问:“然后呢?当年……到底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当年啊……”,彤鱼氏深深吸了口气,徐徐道来。 “青玄,你这个叛徒”。丹朱看着跟在青玄身后一起出现的乾荒,愤怒的拔出了剑。 “竟然连你也背叛了天帝,投靠了这卑贱的人族”。丹朱持剑护着彤鱼氏和挥往后退,眼神似乎要喷火。 “丹朱,你先把剑放下来”。青玄表情平静,看着惊弓之鸟一般的丹朱,轻声安慰道:“乾荒是来接我们的,他不是来杀我们的”。 “呸……”,丹朱狠狠的啐了一口,“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这人族就是要毁了我们神族的”。 乾荒轻轻的拍了拍青玄的肩膀,示意他让自己来说。他上前两步,走到丹朱面前,“神界自此不再和下界相关,你们留在下面,以后和人族共享这个天下”。 丹朱调转剑锋直指乾荒心口,语气不屑:“你的花言巧语骗得了青玄,可骗不住我”。 “你这卑贱的人族背信弃义,始乱终弃,无耻小人。枉我以前……”,丹朱咬牙切齿,“枉我以前还将你当做朋友”。 乾荒脸上的微笑有一瞬间的僵硬,继而又笑道:“丹朱,我们仍然还是朋友,一直都是朋友”。 “闭嘴……”,丹朱将剑尖又往前送了送,已经抵在了乾荒的心口上。 “你不配……”。 “你这个背叛天帝的狗贼,乱臣贼子……”。丹朱的剑已经刺破乾荒胸前的衣服,刺到了肌肤,渗出了一丝鲜血。 “乾荒哥哥……”,一直被丹朱护在身后的挥突然推开了丹朱,扑到了乾荒面前。 “到底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父神呢?他和你一起来了吗”?挥发丝凌乱,语气急切。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可是没有一个人来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看到了天梯断裂,也明白了天地断绝,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丹朱要说乾荒哥哥背叛了父神,是来害他们的。 乾荒哥哥……他难道不是为父神去平叛了吗?不是说上古洪荒的龙族叛乱,撞断了天梯吗?为什么……为什么丹朱他的话……这么奇怪…… 乾荒轻轻拍着怀中少年的背脊,轻声安慰道:“没事,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你父神他……”,乾荒的手指蜷了蜷,继续道:“他在长留行宫等我们”。 “真的吗”?挥扬起脑袋,欣喜的问道:“我们不会有危险了,是吗”? 乾荒看着挥,认真的点了点头:“不会有危险了,我会保护你,保护你们”。 “我们一起去接你父神,然后……我们就回家……”。 “太好了”,挥惊喜的回过头,对着站在丹朱身后的彤鱼氏喊到:“母妃,没事了,乾荒哥哥来接我们回家了,他会保护我们的”。 彤鱼氏遥遥的看着乾荒,盈盈一拜,柔声道:“高阳君一诺千金,定会庇佑挥此生的,是不是”? 第355章 往事碎片8 乾荒回视着彤鱼氏,伸手揉了揉挥的脑袋,展颜一笑。 “挥和重华,皆如吾子……”。 彤鱼氏舒了一口气,对着身前的丹朱叹了口气,“大局已定,丹朱大人,不必再做徒劳的反抗”。 丹朱愤然抬头,眼神充满了不甘和愤恨。 彤鱼氏摁下了丹朱举着剑的手臂,“天帝和高阳君……原本就是准备成亲的”。 “你效忠于天帝,也许也要同样效忠于高阳君……”。彤鱼氏抬起眼眸,眉眼弯弯,“他们……”。 “彤鱼侧妃”,丹朱急促的打断了彤鱼氏,“什么成亲……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是他谋取天帝之位的一个骗局,你还不明白吗”? “天帝怎么可能还和他……他是叛乱的乱臣贼子,他已是天帝的敌人了,你看不明白吗”? 彤鱼氏笑了笑,“丹朱大人不通情事,自然不理解”。 “况且如今你我皆已在高阳君手中,他若是真的要杀我们”。彤鱼氏眼中微光闪动,渗出细细的泪珠,声音也有些颤抖,“丹朱大人,就凭我们,真的又能挡得住吗”? “我知大人忠义,定会拼死护卫我们周全。可是……天帝给你的任务,是让大家都活下去啊……”。 丹朱闻言愣了片刻,颓然的放下了手中的剑。 “丹朱,我们一起去见天帝”。青玄见状走到了老友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届时天帝如何说,我们再如何做,好吗”? “乾荒他……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来接我们的……”。 “乾荒来前已下令,让人族军队不许踏入长留行宫一步。他们全部都在长留山下扎营,并没有攻打天帝”。 “那为何要围住”?丹朱愤然的推了一把青玄,怒吼道:“围而不攻,不就是想看困兽之斗吗”? “我……我只是怕他……”,乾荒张了张口,不知道该如何说。 其实他自己内心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是怕天帝逃走了,以后召集旧部终成隐患?还是怕他的阿挚会逃走躲起来,真的和他天涯不重逢,此生再也不见他。 所有人都不明白高阳君为何要下令在长留山下驻军停止前进,明明应该一鼓作气拿下天帝的。人族的军帐中,不少将领都在激烈的反对,乾荒没有理会任何反对的声音,也没有解释,坚持我行我素的下了命令。 凤仪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他垂着眼眸并没有看乾荒,他心中隐隐的有个不好的预感,可是他不敢去想。 当乾荒知道有一波人已经离开了长留山之后,他将兵权暂时交由凤仪,自己只身前往了那波人逃离的方向。走前,也未同任何人解释交代。 “明王大人”,散会后共工追着凤仪走了出来,他喘着粗气一脸愤然之色。 “高阳君这是何意”?共工和少昊有着杀父之仇,灭族之恨,实在不共戴天。眼看着手刃仇人的机会就在眼前,可是高阳君却下令不许他们发起任何进攻。 凤仪站定,凤眸瞥过,一言不发。 “事已至此,高阳君不会是对少昊心软了吧”?共工想起当日在神界,高阳君设局做戏放他走的时候,少昊对高阳君的紧张和在乎,可是让他当时也吃了一惊。 这二人间,到底有没有情意,实在让人吃不准。 共工偷偷打量着凤仪的神色,见对方依然是那副清煦温雅的摸样,心中暗自嘀咕:“凤凰明王?呵呵……端的一副君子温润的摸样,背地里还不是和那人族男人搅在一起。凤凰神鸟,明王之尊,竟然下嫁给一个人族,和少昊一样的鬼迷心窍。” 凤仪沉默半晌,冷冷的开口:“共工,那是天帝”。 共工不明所以,刚想再说两句就被凤仪打断。 “高阳君绝地通天,只是断绝神界对下界的统治”。凤仪冷冽的瞥了共工一眼,“从未说过要弑君谋逆”。 “这……”,共工睁大了眼睛,这凤凰明王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要奉少昊为尊,让他依然做天帝吗? 那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 让他做傀儡? 是高阳君还需要天帝这面冠冕堂皇的旗帜吗? 明明做着乱臣贼子的事情,却还想要立个忠君的名声吗? “明王大人,请将话说明白些”。共工不甘心的问道:“往后这神州天下,到底尊何人为君”? “高阳君的心思,我劝你莫要暗自揣测。带好你的人,守好军营等高阳君即可”。凤仪蹙眉,转身拂袖而去。 共工看着凤仪离去的背影,心中冷笑:“看来你们打算二人共侍一夫了,还是对个人族男人。呸……也不嫌恶心。这些道貌岸然的神族,可真够乱七八糟的”。 少昊…… 共工眯起眼睛,顶着阳光看向了长留山的方向。 咱们可是血海深仇,不死不休的…… “然后呢”?珈泽婴心头剧跳,攥紧了拳头。 “然后又发生了什么”? 然后……彤鱼氏心口酸胀,她缓缓偏过头,滑下两行清泪。 “等高阳君带着我们到达长留山下军营的时候,就听闻天帝孤身一人前来大营门前叫阵挑衅。前锋大将共工率领部众应敌,追去了长留行宫”。 “放肆……”,乾荒闻言勃然大怒,“谁让他私自追击的”? 丹朱更是直接一拳打在乾荒的右脸上,怒骂道:“这就是你说的迎接天帝”? 乾荒紧紧的抿着唇,一言不发,脸色难看到极致。 “青玄,你跟不跟我走”?丹朱没有再和乾荒纠缠,他转过头对着青玄问道就往外走。 营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是在一片欢腾欢呼。 凤仪心中顿感不祥,立马冲了出去。 “共工大人斩杀枭首,少昊已经伏诛正法”。 “共工大人神力通天,武功盖世,杀的长留山上片甲不留,少昊毫无还手之力”。 “少昊已死,再无神族之君,人族当立,人族永昌”。 “人族永昌……”。 “人族自从……万世永昌……”。 “万世永昌啊……”。 第356章 长留山真相1 凤仪看着欢腾一片的部众下属,他们激动的热泪盈眶,以头抢地,庆祝着这最终的胜利。 人族被欺压,羞辱,屠杀了几万年……几万年呐…… 那些高高在上的神,那高不可攀的天帝,今日终于被“人”踩在了脚下。终于轮到那些神,仰头惊恐的看着人族对他们举起的屠刀。就连千百年来端坐在云端的天帝大神,天地意志的至高神,也被斩杀。神族再无翻身之日,已然彻底覆灭。 喧闹嘈杂的欢呼声,激动颤抖的哭泣声混作一团。共工被众人围在中间,当做凯旋而归的英雄簇拥着,赞美着。 一阵冷冽的劲风刮过,丹朱已然瞬息之间移到了共工面前。 “你把天帝怎么了”?丹朱面容扭曲,用尽全身力气掐着共工的脖子,将他拎离了地面。 共工刚刚被当做英雄迎回,猝不及防的突然被人欺身而来掐着脖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当共工看清怒不可遏掐着自己的人,竟然是当年跟少昊一起去灭他部族的那位神将,顿时又惊又怒。 共工的嗓子发出含糊的声音,他一面努力的想掰开丹朱死死掐住自己脖颈的手。一面艰难的转过头,求助的看向旁边的凤仪。 “放手……”,凤仪看着翻着白眼的共工,还是走了过去一掌推开了丹朱。 丹朱被推的往后倒退了数步,却依然死死的盯着共工,仿佛下一刻眼中就会射出怒火将对方烧成灰烬。 “都在胡说八道什么……”,乾荒带着青玄走了过来,眼神锐利的扫视了一圈。 刚从窒息感喘过来气的共工瘫坐在地上,不住的喘着粗气。刚刚欢腾的人群此刻鸦雀无声,他们都迷茫又害怕的看着这位高阳君。 “他杀了天帝,他们说他杀了天帝”。丹朱冲过去拎起乾荒胸前的衣襟,愤怒的咆哮着,他双眼赤红:“乾荒,他杀了天帝”。 “怎么可能”,乾荒淡淡的瞥了一眼共工,满脸不屑。他轻轻的推开了丹朱,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胸前被丹朱抓乱的领口。 “那可是天帝”,乾荒长长的睫羽蒲扇一般的抖了抖,嘴角上扬,“估计又是阿挚在玩什么小花招”。 “他果然是……不想再见到我了……”。 丹朱却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任何话,他依然激动的拔出了剑作势要朝共工扑去。 “丹朱你冷静一点”,青玄看着移了两步走到共工身前的凤仪,立刻过去摁住了丹朱。 “且不说天帝神力通天,这共巫部的余孽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青玄摁着丹朱颤抖的肩膀轻拍了两下,继续道:“奎刚和伯赵还在那里,他们二人联手这共工怎么可能能赢”。 丹朱闻言,呼吸明显的平缓了下来。 “共巫部共工,违抗军令贸然出击长留行宫”。乾荒走到凤仪身边,揽过了他的肩膀,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共工。 “回来后又造谣惑众,冒领军功,罚一百军棍”。 凤仪扬起头看了乾荒的侧颜一眼,继而又低下了头,眼中却已氤氲了一片水色。 大敌当前,如此处罚宣称斩杀枭首的己方将领,乾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凤仪咬紧了下唇,双肩忍不住微颤。 可是揽着他肩膀的人却似乎一点都没发现,那人似乎亲密的和他站在一起,心思却似乎已经飘远。 乾荒只是眺望着长留山上长留行宫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 “丹朱,青玄”,乾荒转身,对着两位老友微微一笑:“我们一起去接天帝”。 凤仪下意识的拉住了乾荒的手臂,他的下唇已被咬出一排牙印,使得红唇更加红艳。 “你要去接他干什么”?凤仪抬起头,凤眸尖锐的盯着乾荒:“继续和他成亲吗”? 乾荒一怔,随即揉了揉凤仪的肩膀,低声笑道:“阿仪你在想什么,我已和你成亲了啊,你才是我的结发之人”。 可是这样的回答并没有让凤仪松了口气,他依然盯着乾荒的眼睛,咄咄逼人的继续问道:“那你到底想接他回来干什么”? 乾荒看着紧张的如临大敌的凤仪,嗤笑了一声。他轻轻在对方额头吻了一下,俯在凤仪的耳边低声道:“他当初如何羞辱我,作践我,我日后便如何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凤仪睁大了双眼,他已然看清了乾荒自己都没有看透的东西。 乾荒他……根本就放不下少昊。 也不愿意放下少昊。 凤仪手脚瞬间冰凉,他也顾不得有这么多外人在场,几乎是失态的双手攀住乾荒的肩膀,颤声道:“别去……乾荒,别去……”。 “别再和他……你别再和他,有任何纠葛了……”。 “你放他走”,凤仪的声音已经带了几分恳求,“你放他走,天涯海角,孤岛大壑,随便将他流放在哪里”。 “让他走……走的远远的……”。 “凤仪大人”,乾荒拍了拍凤仪的手背,手掌干燥,带着人族特有的温暖体温。 “你在紧张什么”?乾荒觉得有些好笑,他亲昵的蹭了蹭对方的脸颊,“我只是想将他付诸在我身上的羞辱,全都还给他,好好的报复他”。 说罢,乾荒不动声色的拂开了凤仪抓住自己手臂的手,径直往长留山走去。 “所有人整军,我不在的时候全军听凤凰明王调遣”。乾荒回头,冷冷的对着所有将领吩咐道:“再有违抗命令私自行动者,斩立决”。 青玄和丹朱对视了一眼,继而跟上了乾荒的脚步。 凤仪看着乾荒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夕阳的满天霞光中,突然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他感觉乾荒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或者说,再回来的,就不会是他的乾荒了。 天生神胎,凤凰之体,明王法相。凤仪这一生在遇到乾荒之前,从不信缘和宿命,更不信一眼万年,深情沦陷。 可是在遇到那个人族男子之后,才渐渐明白岁月悠长,山河寂寥,他不想再孤身一人。 “太阳落下山,秋虫儿闹声喧,日思夜想的哥哥,来到了我的面前……”。这是乾荒曾经唱给凤仪听过的人族歌谣,彼时情动之时,乾荒看着凤仪,满眼都是璀璨星辰。 第357章 长留山真相2 三人沉默的走在路上,没有人说话。长留山上的山花烂漫,一如当日乾荒离开之时一摸一样。乾荒回去的清晨,还特意摘了几朵绽放的栀子花插在了少昊床头的花瓶里,那些花瓣上还带着晨露,娇艳欲滴,满屋芬芳。 丹朱忍不住步伐越来越快,直到看见长留行宫的轮廓出现在眼前。 黄昏的余晖撒在恢宏的宫殿之上,仿佛渡上了一层金光。丹朱和青玄对视一眼,小跑而去。乾荒却莫名其的生出一种近乡情怯之感,顿住了脚步。 乾荒调整好繁乱的心绪,在心中打了几遍腹稿,想着一会如何揭穿少昊的小把戏,让他跟自己走。可却在宫门之外数里的地方,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呜咽之声。 乾荒哑然失笑。 阿挚可真是……做戏做全套是吗? 你以为这样就能骗过我? 你以为你可以跑掉吗? 我一定会抓住你,将你锁在一间屋子里,让你日日夜夜都只能看到我一个人。哪儿也去不了,什么旁的人也看不到。你只能整天在我的身下,哭泣求饶,忏悔自己曾经的风流和不堪。 突然出现的那些不合时宜的迤逦心思让乾荒有些燥热,他松了松自己的领口,又仔仔细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袍和发冠。走到沉香木的宫门前,缓缓的推开了门。 入目之景皆是白镐素衣,宫人奴仆杂役纷纷散落在院中和内殿之前,披麻戴孝,恸哭不止。 一身艳丽橙服的丹朱被堵在内殿大门口,正被内御官抱着大腿哭泣。 “丹朱大人……”,内御官哭的撕心裂肺,“你来迟了,你们来迟了啊……”。 “天帝……没能等到你们……没等到啊……”。 青玄抓着旁边一位内侍的领口,厉声问到:“天帝呢”? 内侍哭的全身发颤,竟是无法发出声音回答。 青玄懊恼的将他丢在地上,一面往内殿走去,一面怒吼道:“奎刚……伯赵……我和丹朱回来了……”。 “奎刚……”。 “伯赵……”。 “天帝……”。 “你们在哪?你们在哪里”? 可惜,空荡荡的殿宇除了青玄自己的回声,并无任何一丝回应。 乾荒的嗓子发紧,他猛然有些心慌。乾荒踏着虚浮又踉跄的脚步冲进内殿,却在在门口被内御官张开双臂拦住了。 “高阳君”,内御官看着乾荒的眼神再无一丝慈爱和祥和。她用着最蚀骨的恨意盯着眼前的少年,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 “你不配再进来这里一步”。 “让开……”,乾荒只觉得心口跳的厉害 。虽然他知道这应该都只是少昊的花招,他知道是假的。可是,他却忍不住的有些发抖。 内御官对着乾荒的脸狠狠的啐了一口,冷冷道:“乱臣贼子,背信弃义,始乱终弃,无耻小人”。 “你不配再玷污这里的一块砖瓦”。 “噌……”的一声,急火攻心的乾荒已经周身戾气抖生,他拔出佩剑,强压着火,阴森的对着内御官低声道:“让开……”。 正当僵持之时,突然一道黑影蹿了出来,众人还来不及反应那道黑影已到达乾荒面前。乾荒那握在手上的剑却突然间将剑峰调转,继而像怕伤到什么一样背到身后,转用另一只手接住了对方。 乾荒看着手中毛茸茸的三头犬,笑着喊了一声:“阿迪”? 三头犬的六只眼睛一起抬起来,泪眼朦胧凄凉无比的看着乾荒。乾荒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心口越发憋闷。 “阿迪,大主人呢”?乾荒强压着内心的不祥之感,轻声问道。 三头犬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六只眼睛中的眼泪都犹如断线的珍珠一般,霹雳吧啦的砸在了乾荒的心口上。 “大主人……他……他没了,不在了,他死了。 “阿迪你在胡说什么呢?我来接你们了,我接你和阿挚,一起回家”。乾荒置若罔闻一般的笑着又揉了揉阿迪的脑袋,“别闹了,别听大主人的话一起骗我”。 “乖……带我去找他”。 阿迪却依然三只脑袋全部垂下,悲鸣痛哭。 “高阳君听不懂吗”?内御官癫狂的跑过来,用力的将乾荒推的一个趔趄。 “天帝如你所愿,已正天道了”。 乾荒不可置信的摇着头,他环视了一圈,指着那些披麻戴孝的宫人们怒吼道:“你们都在骗我,都是在演戏,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内御官冷笑。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乾荒拎起阿迪,急切的问道:“大主人,他在哪?” “就算是死了,他的尸体呢?在哪”? 乾荒头痛欲裂,他已然不能在控制自己的戾气和杀意。 “高阳君想做什么”?内御官刻毒的嘲讽道:“难道天帝死了还不够,还想将天帝的神体挫骨扬灰吗”? “你……”,乾荒愤怒的转头,他的眼中早已一片赤红。 “天帝是自爆而亡,神体化为齑粉,一丝一毫都没有了”。内御官看着乾荒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只觉得畅快极了。 “不可能……”,乾荒推开身前的内御官,要进去找少昊。 “高阳君神力和天帝同气连枝,天帝的气息还在不在,高阳君自己感应不到吗”?内御官被推倒在地,披头散发狼狈不已,可是却依然恶毒的看着乾荒,宛如恶鬼。 “高阳君……你终于得偿所愿了。是不是很快意啊”? “不,阿挚肯定还在”。 “你休想骗我,这都是你们故意设计好的”。 “他是天帝,万物之主,万物尚在,他怎么可能不在了”? 乾荒收回散出的神识,他依然不肯相信天帝竟然会死这件事。 内御官冷笑:“高阳君是忘了吗?天帝之力,已经全部给你了”。 “万物之力,天地之气,都给你了”。 “天帝的权柄威仪,男人的尊严,也都给了你”。 “天帝把一切的一切,全都给了你,甚至愿意为你生儿育女”。 第358章 长留山真相3 乾荒踉跄后退,嘴里呢喃着:“你胡说,他那是想把我变成怪物,想要回给我的神力。他哄骗我每日喝坐胎药,还给我喂了不知道什么恶毒的东西,他是想让我以男子之身为他……”。 “高阳君……”。内御官的脸色嘲讽又恶毒,他看着脸上毫无血色的乾荒,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每日喝坐胎药的人,是天帝自己”。 乾荒锐利的抬头,如遭雷劈。 “天帝为除你体内的杀伐之力,找轩辕星君要来星环,又听他的建议。说你是人族,静心的汤药可能有用”。 “胡说……”,乾荒打断了内御官,急促道:“我查过,那不是静心的汤药,那是坐胎药”。 “你查过”?内御官突然大笑了起来,“你竟然对天帝疑心至此,你竟然去查过,哈哈哈……”。 “你定是偷偷摸摸,端错了天帝的汤药”。内御官狂笑不止,“哈哈哈……高阳君啊高阳君……”。 “你问问这里的所有人,天帝当日的凤冠霞帔如何?是不是美不胜收?” “你不配……你根本就不配……”。 内御官愤然的从怀中掏出两封竹简,扔在乾荒胸口。那是册封黄帝为天下共主,和册封乾荒为帝君的两份神谕,是当初大婚前一夜,少昊亲手和婚书一起放进了白玉盒里。 “天帝折下自己的无上尊贵,打算下嫁与你。愿封黄帝为天下共主,愿将天地之主的位置拱手相让与你。他只想和你恩爱相守,生儿育女”。 乾荒蹲在地上,颤抖的想打开那两封竹简,可是手指却抖得不像话,根本不听使唤。 丹朱眼疾手快的一把夺过去,看了片刻后怒吼一声,扑过来朝着蹲在地上的乾荒拳脚相加。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丹朱骑在乾荒的身上,没有任何武技可言,只是用着蛮力一拳又一拳的击打着对方的身体。 乾荒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他摸到被丹朱扔在地上的竹简,努力的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他的手指沿着那些横撇竖捺的刻刀痕迹,一遍遍描摹。 怎么会是这样? 怎么会这样? 少昊明明是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人,明明是薄情寡义风流成性的浪子。他不是只因为自己的皮相和新鲜感,将自己当做玩物吗? 他怎么会……这样…… “丹朱,别打了……”,青玄拉住了已经陷入癫狂的丹朱,“乾荒快要给你打死了”。 丹朱的双拳早已一片血肉模糊,而乾荒的身上也多处受伤,额角更是血流如注,看起来十分可怖。 “你放开……我就是要打死他……”。丹朱双目赤红,语气狠绝,“我后悔我当初,没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把他打死……”。 “当年若水之畔,我就该把他拎起来当场摔死……”。 若水…… 若水…… 若水之畔初见乾荒,命中已定。此生挚爱,永不离弃。 乾荒将脸贴在地面上,血水和泪水混合着淌在地面上,一片血腥。 他说的是,原来是真的…… 怎么会是真的? 怎么能……是真的…… 乾荒突然弹起身来,将身上的丹朱震开数米。乾荒手脚并用的狼狈跑向内殿里,那间少昊之前一直不让他进去的婚房。 他还在的,他一定还在的…… 乾荒推开房门,幽暗的蓝玉反光印入眼帘,这间屋子的每一块地砖,竟然都是蓝玉。乾荒体质燥热,再加上杀伐之力的躁动,所以特别畏热,经常夜里翻腾不止,捂心烦躁。少昊开玩笑的说过,看来以后高阳君的卧房里,得全都用性寒的蓝玉做地砖不可。 可是乾荒一直只当是个玩笑,蓝玉稀少至极,若是真的要当地砖用,怕是穷尽天下也未必能网罗的到那么多。 看着这整整一屋子的蓝玉,乾荒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他双手抚摸着脚下的这片蓝玉,眼泪噼里啪啦的砸在上面。 “你出来……”,乾荒哭的像一个找不到母亲的孩子,“阿挚,你出来……”。 “我求求你……你出来好不好……”。 乾荒将神识散开,布满了整个长留行宫。阿挚,你在哪?你在哪我都一定会找到你的,一定会找到你的。 我不过就是想报复你,你当年有正妻有孩子,还有那么多的女人和男人,你却偏偏还来招惹我。 我不过是想,你当初把我当什么,把我放在什么位置。我也要一样对你,让你站在我当初的位置上,让你看着我身边有那么多的人。让你知道我有多难堪,有多生气,有多嫉妒。 我只是……只是觉得……让你尝过我尝过的那些滋味,我们才公平。 可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分开,没想过不要你,更没想过……逼你去死…… 你怎么能死?你怎么敢死的?你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没有我的允许,自己去死? 你怎么敢……杀了我最爱的人。 乾荒突然抬起头看向了卧房的里间,他飞一般的冲了进去,只看到一张硕大无比的梨花木床,一张床尾没有护栏的床。 乾荒全身颤抖的走过去,顺着自己神识散落的点点金光落点看到了床上斑驳的血迹。血迹集中在床的某一块地方,星星点点,还有被蹭开的痕迹。 乾荒呼吸一滞,凑近了去看,却见血迹旁边的地方,还有点点白浊。 身为男人,且是一个经历过无数次欢爱的男人,乾荒瞬间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他心中血气翻涌,嗓子只觉得一阵甜腥上涌,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共工……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的…… 戾气仿佛在乾荒的周身结成了实体,他的发丝无风自动的炸开,仿佛一头被惹怒的雄狮。乾荒的口中发出一声尖啸,化作一道残影从长留山飞了下去。 凤仪得报共工不见了,正欲派人寻找,就见恶鬼修罗一般的乾荒突然冲回了军营。 “怎么了”?凤仪站起身,看着全身杀气腾腾的乾荒,不明所以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第359章 长留山真相4 乾荒双目赤红,戾气森然,仿佛全身都燃烧着熊熊烈火,要将周围的一切都焚烧寂灭。 “共工呢”?鬼气森森的声音问道。 凤仪一愣,“刚刚执法堂的人来报,说共工不见了,好像往带着部众往西去了,我正准备去找……”。 凤仪的话还未说完,乾荒又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西方飞去。 不久后,便传来共工被高阳君一路追杀,逼至昆仑不周山下。共工走投无路之下,怒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 “我作为水神,被高阳君召去处理水患”。彤鱼氏擦了擦眼角的泪,“高阳君他后来又回到了长留行宫,和阿迪说了一会话后,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里面,任何人都进不去”。 “直到那日下了雪,高阳君才打开了宫门,走了出来”。 乾荒在雪地里落寞的走着,背影萧索。他那孑然一身融不到万物中的孤寂,看着就让人觉得他似乎已经这样的孤独了几万年,而后还会那样的孤独几万年。 路边的梅花发了花芽,有些含苞待放的已经迫不及待的先绽放,随着呼啸的寒风吹落下来。 几片花瓣落在了乾荒肩头,明明轻盈飘逸的落梅,可那人却如同千金重负压在了身上。先是身形一顿,继而整个肩膀开始了剧烈的抖动,最后竟不堪重负似的整个人坐摔在地上。 帝颛顼,那个天地间最高力量拥有者。就被几片轻飘飘的花瓣在一瞬间压垮了,他狼狈的坐在雪地上,佝偻着背低着头,呜咽的哭了出来。 那哭声压抑中夹着悲怆,痛心中带着悔恨,无助中藏着疯狂。 呜咽声再也抑制不住,哭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苦。听的人肝肠寸断,听的人凄苦不忍。 当年目睹全族离自己而去,直到最后一匹马扬起的尘埃落下。他也一样放声大哭过,但那时候,还有个人牵着他的手。 如今那个人,也不见了。上穷碧落下黄泉,八荒六合皆不见了。 是他亲手,将曾经天地间唯一牵住自己的那个人。逼得身死魂灭,害得永不超生。 阿挚……阿挚……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悔了…… 当日天帝曾认真的同自己说,当他想为自己求些什么的时候,却无奈的发现,原来天帝的虔诚,天地不收。 如今的乾荒,也发现无论自己多虔诚的祈求,无论自己的祝祷愿意拿多大的代价去换。也是一样的,天地不收。 那个可以回应世间一切祷告的至高之神,天帝少昊,他的阿挚,再也回不来了。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怎么舍得,这样丢下我一个人?你不是总是要我,永远陪着你吗? 那你来带我走,带我走吧。 你给予我的无尽的生命和时光,是最残忍的囚笼和刑罚阿。 “就算是我杀了少昊,又有什么错”?当日不周山下,被他逼至绝境的共工,曾不满的反驳道。 “今日你弑杀天帝,来日臣子便会弑君,你破坏了天道规则,罪该万死”。乾荒冷冷的回道。 “我到底是弑神有罪?还是杀了你的心上人,所以有罪呢”?共工不屑的仰起头,看着这位神力恐怖如斯的神族,讥讽道:“你到底哪里来的神力,去绝地天通的,你我都心知肚明”。 乾荒不再和共工废话,他本也就没打算和共工废话。 他……只是想杀了他…… “直接杀了你,好像有点难解我心头之恨”。乾荒掐着共工道脖子,目光阴冷至极,“不然找几个巨人玩玩你,让你死前也尝尝折磨的滋味如何”? 共工惊恐的看着面前的疯子,拼命的踢打着对方,他艰难的发出声音辩解道:“我……没有……杀……少昊……”。 乾荒心中突然冒出一丝侥幸,他松开了手,急切的问道:“你没有杀他?他还活着是吗”? 共工脱困后连忙后退了百米之远,他喘着粗气回道:“长留行宫有禁制,我根本进不去。可当我在外面破解了几天恨得牙痒痒的时候,那禁制却自己消失了”。 “我们冲进去,却意外的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我也无意和那些宫人奴婢纠缠,只想找到少昊……”。 乾荒穆然抬头,眼中迸出冰冷的阴寒,看的共工一个激灵。 共工生怕高阳君又突然发狂,连忙继续说:“当我冲到内殿里的时候,就只看到少昊抱着一个盒子,自爆而亡”。 乾荒瞳孔一缩,他想起那些血迹和白浊,厉声问道:“你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他自爆了”? “你没碰过他?没对他做任何事”? 共工懊恼的摇着头,“千真万确,我到的时候少昊便自爆了,我根本连他的身都没有近过”。 “当时那个奎刚和我在门口缠斗了半天,是突然听到里面有动静,他便收了手转身回去”。 共工一副晦气不已的模样说道:“他刚打开门,我们就一起看到少昊抱着个盒子,自爆而亡”。 “奎刚”? 乾荒如梦如醒,他似乎刚刚才意识到,还有奎刚这么个应该存在的人。 “是啊,那个奎刚”。共工用力的砸了两拳在自己手掌,“那个狗,竟然比当初厉害了那么多,我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要不是少昊突然出了事,我可能就要被那只狗给杀了”。 “他人呢”?乾荒欺身靠近了过来,他拎起共工的衣领问道:“奎刚后来人呢”? “我怎么知道”?共工梗着脖子,拼命地往自己离乾荒远一点。 “他看到少昊自爆,突然就疯了……”。 “他竟然脱下衣服想把少昊自爆后飘散的粉末装起来,眼见来不及又兜不过来,他竟然直接在地上抓起来往自己嘴里塞”。共工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一阵恶心反胃。 “那只狗,本来还趾高气扬的,突然间就疯了……”。 乾荒突然想到了什么,全身一震。继而戾气和杀气腾腾而出,朝着共工而去,共工惊惧之下转身便跑,竟然一头撞到不周山上。 第360章 长留山真相5 从不周山回来后,乾荒问过阿迪:“你知道奎刚去哪了吗”? 阿迪摇头:“奎刚大人和天帝大吵了一架,还动了手,我想上去帮忙,却被奎刚大人扔了出来”。 “后来……大主人他……我没注意到奎刚大人他后来去哪里了”。 “他们吵什么”?乾荒的手指发颤。 阿迪歪着头,似懂非懂的开始回忆。 已将天帝之力全给了奎刚的少昊,疲惫的瘫软在床上,他对着自己身边这位最信任的朋友嘱托道:“你一定要带他们安全离开”。 “天帝”,奎刚震惊的抬头,“你的声音怎么?” “你……你的脸……你的……”,奎刚看着少昊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发生着变化,喉结消失,渐渐变成了一个女人的摸样。 少昊笑了笑,指了指自己,“三身之体”。 “我已无一丝神力再支撑维持男神之身,所以就显出人族女子之身了”。 奎刚久久的从震惊中才缓过来,他趴在天帝的床前,仔细着打量着女人形态的少昊。 前些日子那凤冠霞帔下的惊鸿一瞥再次浮现在眼前,只那一眼,便让奎刚错乱了心跳和呼吸,不敢再看第二眼。 “你没有了神力,又怎能一个人留下来”?奎刚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靠近了少昊几分。 少昊摆了摆手,自嘲道:“也许我个样子,反而能让乾荒放心了。但我毕竟是天帝,他不会轻易杀我的”。 “事到如今,天帝你还没有看明白吗”?奎刚陡然拔高了声音,“他对你,哪里有半分情面和真心”? 少昊瞬间显现出了一个受伤的表情,可稍纵即逝。他淡淡的笑了笑:“我总归还是天帝,即使打着这个名义,乾荒他也不会……”。 “你还想和他一起”奎刚猛然站起来,俯下身摁住了少昊的肩膀。 “他如此对你,到了这个地步了,你竟然还想和他在一起”? “奎刚……放手……”,少昊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可是当时的少昊并不清楚这份危险,会超乎了他所能承受的任何范围。 接下来发生的事,直接让少昊那双水汽氤氲的桃花眼中露出茫然与脆弱的神色,杂糅在惊惧和不可置信里。 少昊突然觉得这一幕让他觉得十分的荒诞,哪怕是在梦里,他都不曾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 回过神的少昊怒吼道:“奎刚,你疯了吗”? 没有神力的普通人,根本没有力量和神抗衡。少昊现在就如同当年的娥皇,孱弱的人族,只能任由神族摆布。 奎刚笑的有些阴冷,眼神越发迷恋。 “你为什么总是看不到我”? 少昊恶心的全身发寒,却无力挣脱,只能撕心裂肺的哭喊:“奎刚,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从小到大的兄弟,你是我最信任的朋友。”。 “你怎么能……”? “怎么能”?奎刚眸色幽深,再次压迫过来。“如果连那个最卑贱的人族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我明明来的比他早,喜欢你更深”。 “可你永远看不到我站在你身后,我就这样卑微的,无望的,看了千百年”。 奎刚温柔的搂住怀里的人,“可你呢?你从来没有认真回头看过我一眼,一眼都没有”。 “那些年,我值守的日子里……”。 “我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天天睡同寝,日日枕同欢”。 “我那时候,可能就已经疯了吧”。 少昊脸色苍白,做着最后徒劳的挣扎和反抗。 “你……你竟然还是”?奎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猛然抬起头,脸上的欣喜近乎于狰狞。 “你没这样和他在一起过”? 少昊的嗓子已经沙哑的说不出话,他满目猩红的绝望仰面朝上,泪水顺着鬓角将枕头浸湿了一大片。 奎刚低下头,吻着对方咸湿的眼泪,极尽温柔。 “他不要你没关系”,奎刚眉眼里是满满的惊喜和势在必得,又夹着绵密的温柔,“他不要你,我要你”。 少昊整个心脏都在绞痛,他努力的大口抽气,试图让更多的空气可以进入肺腑,让心脏的痛意缓和一些。 眼泪和仅剩的尊严被一起冲了出来,天帝少昊此刻只是一个任人鱼肉却无力反抗的玩偶。高高在上的至高神邸,不仅被拉下了云端,还被一脚踩进了泥泞里。 少昊突然觉得这无比荒诞的一幕应该只是自己的一场噩梦,等到天亮就会发现一切都是假的,只是虚惊一场。 或者…… 就这么死了吧…… 就这样死去,死了,就不用再面对所有的一切。天色渐趋苍白,黎明即将来临,可是少昊的世界,那轮旭日高阳,已经永远的沉没在地平线之下,不会再有一丝温度和光芒。 直到天亮,少昊手腕的桎梏终于被放松。少昊应激反应一般猛然拔下了头上的发簪,毫不犹豫的往自己的咽喉刺去。 “咣当……”一声,金簪落地。 奎刚愤怒的捏着少昊的手腕再次压了下来:“你想死”? 奎刚抬眼,却发现少昊双目紧闭的躺在那里,面色苍白,仿佛已经没有了呼吸,就像一座荒芜的坟墓。 奎刚的表情越发狰狞,他攥着少昊女相的手腕咯吱作响,就要捏碎了。 “你若敢死,我就立刻把阿迪和内御官送上路陪你”。 少昊全身一震,盯着奎刚的眼睛滑下两行清泪:“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这样对我…… “奎刚……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啊……”。 奎刚闭了闭眼,断掉和少昊眼神的交汇,抹掉心中怜悯和不忍。 少昊绝望的嘶吼声和哭喊声并没有让已经疯魔的奎刚停下来。某个时刻,少昊只觉得一瞬间万籁俱静,只剩清晰的疼痛和屈辱。 “你本来就是我的,你早该是我的”。奎刚沉浸在自己的意乱情迷里,没有看到少昊的眼神已经空洞的如同抽走了灵魂。 第361章 长留山真相6 不知道这样的酷刑持续了多久终于结束了,少昊的已经痛得麻木了。他不仅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感,就连心口也是空落落的一片,仿佛被挖走了。 是自己的愚蠢和盲目,毁了神界,害了所有的人。 这就是自己的报应吧。 这一切,都是报应。 奎刚低头,见少昊此时眉眼间抗拒尽消,眼神空茫一片,唇上未抹胭脂,却更甚胭脂,略带几分靡艳之色。奎刚心中一软,便直直的盯着他看,爱慕和迷恋之色愈浓。 奎刚俯身贴在少昊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唇瓣张合:“我们以后一定会好好的对你”。 “我和他不一样”,奎刚眼神温柔,语气缠绵,“我永远不会欺骗你,背叛你,伤害你”。 “我会永远保护你,就像以前一样”。奎刚坐起身,牵起少昊白玉般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吻,“以后……你别赶奎刚走了,主人”。 “大主人……”,早前被扔出去的阿迪在门口拼命的拍着门,哭喊着:“不好了大主人,人族的军队,打进来了”。 奎刚神情一凛,他将被褥拉好将少昊盖的严严实实,轻声说了句:“别担心,我出去看看”。 少昊依然眼神空洞的看着上方,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奎刚整理好衣服打开了门。 “奎刚大人”,阿迪激动的哭喊起来,“快叫大主人出来,我们快跑,人族的军队打进来了”。 这么快……奎刚的心抖了抖,他抓住阿迪的肩膀连忙问道:“来的是谁?高阳君吗?还是凤凰明王”? “都不是”,阿迪摇头,“是个赤发的巨人带着人打进来了”。 “只有他”?奎刚心中一喜。 “他还带了好多人”,阿迪越过奎刚,紧张的朝里面张望着,“大主人呢?他怎么了”? 奎刚踌躇了片刻,对着阿迪吩咐道:“你先进去伺候天帝,我去把外面的人解决了”。 阿迪闻言飞奔了进去,奎刚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厮杀声,回头看了卧房一眼,便拿起佩剑冲了出去。 “大主人”,阿迪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少昊,担忧的扑了过去。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阿迪唤着少昊,却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大主人,你快振作起来,人族打进来了”。阿迪急得直掉眼泪,她抓着少昊的手臂,不停的摇晃,想喊回少昊的魂魄。 “他……”,失魂落魄的少昊似乎被刺激到了,他猛然直起身拉着阿迪的手臂问道:“他们还是杀进来了”? 阿迪眼泪汪汪的点了点头。 少昊突然笑了,那是一种破碎感到极致的绝望笑,笑声低沉又瘆人。 笑了好一会后,少昊拢了拢自己凌乱的衣襟对着阿迪道:“阿迪……把那边梳妆台上的木盒子递过来给我”。 阿迪抹了抹眼泪,立刻站起来小跑一个来回,气喘嘘嘘的把建木盒子递给了少昊。 少昊的手覆在建木盒子上,却颤抖的厉害,他费了好久的时间才将盒子打开,摸到了里面的那只比翼鸟发簪。 “阿迪,你听好我接下来说的话”,少昊的声音飘忽又郑重。 “一会你见到二主人,就直接跑过去找他,然后一直在他身边待着。记住,只要待在他旁边,你就是安全的”。 少昊看着懵懂无知的三头犬,不知不觉眼尾又闪着泪光,“你告诉他,我已经……得到了惩罚和报应,神族再无可以威胁他的存在了,他可以安心了”。 “你求他,让他放过长留行宫里的人”。 “然后……”,少昊将手中的簪子攥的更紧了,“你就跟他走吧,永远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 “我不要……”,阿迪又扑在少昊的床边,哭的声泪俱下,“我不走,我不离开主人”。 “你又和二主人吵架了吗”?阿迪想起两人之前的那次争吵,她仰起头哭道:“二主人这次是要赶你走吗?你别走,阿迪把小窝分给你,好不好”? “傻丫头……”,少昊看着眼前这个唯一还以赤诚之心待自己的人,鼻子酸楚异常。 “记住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了吗”?少昊的眼泪无声的簌簌落下,声音也飘忽的细不可闻。 “好好的……活下去……”。 少昊猝然掏出盒子里的比翼鸟发簪,电光火石间决绝的刺向了自己的心口。 虽然神力已经尽失,甚至连男神之体都无法再维持。可借助心头热血还能让他在无神力的情况下,幻化为金乌的本体。 金乌,本就是神鸟。 即使没有神力,可金乌本体还是可以做到一些事情的。 比如说……自爆躯体和神魂…… 强烈的灵力的震动和阿迪惊恐的惊呼声,让在外面和共工打斗的奎刚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兽类的本能让他莫名的心慌和恐惧,全身的汗毛都在一瞬间竖了起来。 奎刚不再和共工缠斗,而是转身就朝寝殿卧房飞奔回来。 推开里屋的瞬间,奎刚只看见一只巨大的金乌冠羽低垂的抱着一个建木盒子。 “不……不要……”。奎刚的瞳孔在瞬间就变为了竖瞳,他手脚并用的爬过来,想阻止些什么。 那只金乌却对他撕心裂肺的哭喊罔若未闻,甚是没有偏过头看他一眼。它只是依然低垂着头,任由长长的冠羽拖在地面上,弄脏了它神圣的躯体。 “嘭……”,巨大的震动响彻宫殿,金乌瞬间化作无数金色光点飘洒漫天,星星点点,四散而去。 “不要……不要……”。奎刚疯了一般的扑了过来,拼命又徒劳的用手想去抓住那些细碎的金光。 眼见那些金光在指缝中溜走,奎刚立刻脱下了外袍想笼住它们。可他发现这样也并不能阻止那些星光消散和落到地面之后,他癫狂的趴在地上,将缓缓散落在地上的金色粉末一把把抓起来,塞进了自己的口中。 “不……别这样……别这样对我”,奎刚此刻的摸样比疯子更加癫狂,“别这样对我,主人……求你……”。 此情此景,共工在门外看的一阵恶寒。他正想着要不要趁其不备攻击对方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一道银光从窗户倾泻了下来。 银光如瀑布一般照进殿内,照的共工睁不开眼。他突然听到里面那个少女喊了一个名字。共工听到那个名字心中一凛,当机立断拔腿就跑,不再回头看那满屋的狼藉和奇奇怪怪的众人。 第362章 往事不可谏 共工一口气跑到了半山腰才停下,他喘着粗气,回看那座寝殿上方银光消散,朝着东方如流星一般掠去。共工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刚刚惊慌之下他竟然连飞行都忘记了,只是本能的用双腿拼命奔跑。 缓了很久后,共工突然意识到少昊已经自爆而亡,身死魂灭了。神族真的彻底覆灭了,而他的杀父灭族之仇,也终于得报了。 正当共工为了这个发现而雀跃不已的时候,他又突然意识到,他遇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斩杀敌首天帝少昊的功劳,他似乎唾手可得。 有了这份功绩,无论是他,还是共巫部,都将会拥有无上的荣耀和地位。在以后和人族的相处和地位上,他已有了一个很有分量的砝码。 共工带着这份欣喜,回到了长留山下的人族军营中。他快活极了,路上甚至哼起了歌谣。 彼时,他还不知道,这一次的好大喜功,会成为他和共巫部的催命符。也没有想到,他投靠效忠的人族首领,会因为这个而对他不死不休的追杀。 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帝俊和少昊都没有彻底灭掉的共巫部。却会被一个人族,彻底的屠杀殆尽,真正的被灭族,从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珈泽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捏碎了手中的茶盏,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将自己的下唇咬的血肉模糊的一片。他看着钻进自己掌中的碎瓷片,还有膝盖上滴落的血滴,没有一丝痛觉。 “彤鱼侧妃,我有一个疑惑,你并没有亲眼见到那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青玄,丹朱,后来都同我说了许多”。 珈泽婴不可置否,沉默片刻后淡淡的问道:“阿迪后来……是一直在你那里吗”? 彤鱼氏眼神一闪,并不回答。 “是阿迪跟你说的,是吗”?珈泽婴苦笑,“她是不是恨透了我,再也不愿见我了”? 彤鱼氏默然,无论时光如何流转,无论这个人换了副什么模样,高阳君还是那个高阳君。心思剔透,聪慧非凡。 “她如今……”,珈泽婴看了看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掌,继续问道:“还活着吗”? 彤鱼氏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觉得骗不过高阳君,回答道:“阿迪还活着,可是她也有自己的使命和责任,暂时不能来见你”。 珈泽婴瞥了彤鱼氏一眼,微微一笑。 “三头犬……”,珈泽婴颔首,自嘲道:“天上地下就只有那么一头三头犬,我早该想到了”。 彤鱼氏震惊抬头,只见珈泽婴站起身,胸有成竹道:“冥界中的地狱神兽,就是一只三头犬”。 彤鱼氏看着珈泽婴的样子想张口说什么,可最终还是咬住嘴唇,什么都没说。 珈泽婴的思绪没有再在阿迪上面纠结,他让自己从三千多年前的惨烈真相中拉出来,强迫自己冷静的思考。阿政看到的那段记忆果然是被人篡改的,而被篡改后的记忆,只是为了将一件事情颠倒黑白,只为那一个人的罪行洗白。 奎刚…… 珈泽婴的后槽牙已经快咬碎了,眼中渗出刻骨的恨意。 这只罪该万死,阴魂不散的狗。 你还活着…… 你……竟然……还活着…… 还妄图来将阿政从我身边抢走,还没有死心…… 珈泽婴的眼眸一片赤红,渗血一般骇人。 这一次,我一定要将你的肉,一片片的割下来。 将你的血,一点一点的放干。 我会让你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些死了。 “高阳君……高阳君……”,彤鱼氏看着珈泽婴的脸色阴沉到可怕,周身弥漫出一层浓烈的杀意,神色宛如修罗恶鬼,心中不免有些发憷。她轻轻的拉了拉珈泽婴的衣角,连唤对方数声,才让珈泽婴的回笼。 珈泽婴神色一变,收起了刚刚片刻的失态。他站起身,对着彤鱼氏行礼:“多谢侧妃将往事告知”。 “挥的事情我稍后出去和少阳君、凤凰明王协商一下。你且安心,我既然来到这里,就绝对不会让挥出事的”。 有了这句承诺,彤鱼氏一直微微拧着的眉终于舒展开来。她欣喜的朝珈泽婴拜了拜:“妾和挥,就拜托高阳君了”。 珈泽婴点头:“我们已经说了快两个时辰话了,事不宜迟,本君先出去寻少阳君和凤凰明王了,彤鱼侧妃自便”。 看着珈泽婴离去的背影,彤鱼氏走到贵妃榻旁,脱力一般的瘫倒在上面。她的眼中还是那样噙着忧伤,似乎氤氲着水汽。 为什么天帝和高阳君都回来了,她反而心中却隐隐的更加不安了起来。 高阳君千年夙愿终于达成,为什么感觉他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呢?因为苍墓之渊的封印吗? 刘政一直看着屋外的竹海发呆,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他拉回了缥缈的思绪,笑盈盈的转头看向走过来的珈泽婴:“师尊”。 珈泽婴周身凛冽的杀意在看到刘政的那一刻便瞬间消散,他看着乖巧的小徒弟,不自觉的也勾了勾嘴角,走了过来。 “等着急了吗?在看什么呢”? 刘政摇头:“不着急”。 “就是有点担心师尊”。 珈泽婴抬手,摸了摸刘政的头,莞尔道:“你师尊我可是玄门第一的承影仙君,没什么可担心的”。 刘政抬头眼睛发亮看着珈泽婴,眼中带笑。 “泽婴”,珈琮元面色严峻的走了过来,“你们在里面呆了将近两个时辰”。 珈泽婴垂眸,珈琮元当然不是责怪他去的太久了。言外之意是两个时辰,一定是说了很多或者很重要的事情。 他刚过来的时候浑身的戾气和杀气,刘政修为低感觉不到,可是珈琮元却是敏锐的顷刻间就感觉到了。 “到底……”?珈琮元看了刘政一眼,还是顾忌到他在旁边,没有明说,只是不放心的问道:“现在我们该如何”? 珈泽婴一直垂着眼眸,他没有抬头看珈琮元。 当年凤凰明王在整件事情上,看似没有任何责任,一切和他无关。 可是…… 明明乾荒离开的时候,是将所有的节度之权都是交于他的。共工率部离开山下大营追击少昊,围长留行宫数日。到底凤仪是真的毫不知情?还是故意放纵为之? 若没有共工的追击围宫,少昊也许并不会在绝境之下将自己所剩的神力,全部给予了自己最信任的奎刚。嘱托他带着长留行宫的余下的人,逃出去。 奎刚如果没有拥有可以压制少昊的力量,如果不知道少昊已经神力尽无,如果他没看到那人族女子的躯体。 也许……他不会,也不敢做出后面的事情。 阿挚……他就不会……不会…… 珈泽婴闭了闭眼,眼睫微颤,深呼吸了一口。 第363章 问心有愧 可是……他真的有资格去怪凤仪吗?他有什么资格,去怪凤仪呢? 是他自己招惹了这位凤凰明王,起初确实是懵懂无知的互相接触,当他明白了凤仪的作用和价值后。是他自己,故意一步步的将对方拉入了自己的阵营,圈在了自己的怀中,一遍遍的同对方说:“我心悦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是他自己,蛊惑神界的凤凰明王,变成叛主弑君的乱臣贼子。 是他自己,毁了凤仪原本顺遂得意的一生。他亲手杀了凤仪的至亲姐姐嫁祸给少昊,让凤鸟部彻底下了反叛的决心。 是他自己,将对凤仪一往情深的临泉海神赶走,独占了这只凤凰。 更是他自己,让凤仪后来一生凄苦。 凤仪折损身体,不惜逆天改命的用凰体为自己生下两个孩子,可却都是神智不全又力量恐怖的疯子怪物。 后来更是默许了他在丧失神智的情况下,有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生了别的孩子。 还有重华…… 凤仪在得知了重华对乾荒的感情后,该是多么的痛苦和心痛啊。 凤仪本该成为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和对他真心真意的人在一起。凤仪他本是神界天帝之下,众神之上的明王之尊。是临泉海神痴心五百年仍然不敢开口唐突的云端神只。 凤仪原本有着慈爱的父亲,宠爱他的天后胞姐。以后未来的天帝,会是他的侄子重华。他在神界原本可以永远高高在上,永享荣华。 是自己毁了他,毁了他的一切。 可是这位凤主大人,在自己不顾一切丢下他去复活少昊之后,还坚守着对自己承诺,一直在庇佑着轩辕氏。 一千多年前,凤鸣岐山,亲自前往朝歌救下了最后的人皇血脉。 他对不起少昊。 可也亏欠凤仪一生。 他辜负了他们两个人,他最终,也没有好好对他们任何一个人。 珈泽婴紧闭的双眼中有水汽漫出,凝结在厚重的睫毛上,仿佛清晨山林中的露珠。 “怎么了泽婴”?珈琮元见珈泽婴这副模样愈发担心,他的语气有些焦急:“是有什么……”? “无事……”,珈泽婴撇过脸轻拭了一下自己的眼角,打断了珈琮元的话。 “我只是……”,珈泽婴睁开眼,看着一脸懵懂的刘政,温柔的笑道:“我只是两个时辰没看到阿政了,有些想他”。 刘政闻言腾的红了脸。 这师尊说话可真是……让人多想…… 一直抱着手臂在房中另一侧冷眼相看的林宸素终于忍不住了,他嗤笑了一声,满脸不屑。 珈泽婴又轻抚了刘政的脸颊一下,转身走到林宸素面前,态度恭敬行了一个大礼:“少阳君大恩,没齿难忘”。 林宸素冷哼一声,侧过身并不扶珈泽婴,“我并不是为了你”。 珈泽婴叩首,“咚……”的一声磕在地上。 “在下如今还有一事相求”,珈泽婴抬起头,眼神肃杀:“还望少阳君告知,奎刚……如今在何处”? 林宸素似乎没有想到珈泽婴突然会提到奎刚,他有些诧异:“你找奎刚干什么”? “是他乘人之危……逼死了阿挚……”。珈泽婴的声音很低很小,可却蕴含着滔天的恨意和怒火。 “什么……”?林宸素震惊的后退数步,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珈泽婴,颤声问道:“你说什么”? “奎刚他……他对阿挚……怎么会……怎么可能……奎刚他怎么会……”。 林宸素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珈泽婴抬起头,眼中猩红可怖,“我定要将他扒皮抽筋,生吃活剥,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永不超生”。 “唯有亲手杀了他,才能以慰我心爱之人”。 听到动静悄悄跟过来的刘政,躲在墙角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师尊刚刚说什么?心爱之人? 师尊他……真的有心爱之人…… 刘政的心脏针扎似的疼了起来,好奇怪,这真的好奇怪啊。为什么徒弟听到师尊心里爱着别人,心里会痛? 为什么会莫名的呼吸困难?眼泪会控制不住? 刘政,你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哪有你这样做弟子的,你清醒一点。师尊疼爱你,只是因为将你当做孩子。他那日醉后失态亲了你,也只不过是……将你认错了,当做了别人。 你在妄想什么?你怎么能……怎么敢……对自己的师尊,有了那样的妄想? 跟在后面的珈琮元看着刘政蹲在墙角死死捂住自己嘴的样子,心中猛然一痛。阿政这是……想起来了什么了吗? “阿政,你怎么了”?珈琮元看着脸色苍白的刘政,伸出手想扶他起来。 刘政缓缓的抬起头,看着珈琮元悲悯的目光,颤抖着哭腔:“横霜君……师尊他……”? “他有爱人”? 珈琮元一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可是他的反应却让刘政认定了心中猜测,他咬住下嘴唇双手环抱住自己,轻声的呢喃:“原来师尊他……真的有爱人”。 “那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吧”?刘政偏过头,硬挤出笑容:“得是多好的人,才能让师尊这样的人爱上她啊”。 珈琮元语塞,他为人高洁正直,从不善于撒谎。 从震惊和激烈情绪中缓过来的珈泽婴和林宸素,听到刘政动静后两人都很默契的收敛住情绪,一起急忙走了回来。 “阿政,你怎么了”?珈泽婴不明所以的看着蹲在墙角的刘政,“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怎么了”? 珈泽婴大步朝刘政走着,伸出将对方拉起来,直接扣住刘政的手腕开始号脉,“头痛吗?还是别的地方不舒服”? 刘政看着一脸紧张的珈泽婴,苦涩的笑了笑。他抽回了手,吸了吸鼻子回道:“我没事,我刚刚突然有点晕,就蹲了下来,现在已经好多了”。 林宸素也注意到了刘政白的可怕的脸色,他走到刘政身边,轻声的问道:“你真的没事吗?千万不要逞强”。 第364章 封印 刘政点头,“林公子,我真的没事,多谢关心”。 “吱呀……”一声推门声,惊扰了房中三人,三人一起抬起头朝着门口看去。 一位和彤鱼氏长有五分相像的男人,僵在原地,愕然的看着他们。 “少阳君”。 “明……明王大人”? 那男人看到珈琮元,震惊不已。随即目光在珈泽婴和刘政身上来回扫视,脸色变换个不停。 林宸素幽幽的叹了口气,对着那男人行礼道:“挥殿下,高阳君和天帝都来了”。 珈泽婴一直死死的盯着这位男子,他和当年自己在尘缘井中看到的那个少年十分相像,只是眉眼身形都更加成熟了。 珈泽婴心中巨震,他看着挥,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三千年的时光过去,如今所有的爱恨情仇都揉成一团堵在胸口,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挥殿下”,林宸素指了指刘政,双眼含泪:“天帝回来了”。 “父神……”,挥失态的扑了过来。他如今的摸样看起来和刘政一般大,却如同孩子一样扑在了刘政的怀里,呜咽了起来:“父神,你终于……终于回来了……”。 刘政看着扑在自己怀里叫父亲的挥,手足无措。他本能的将求助的目光看向珈泽婴,却见师尊已经彻底红了眼眶。 珈泽婴轻轻的拍了拍挥的肩膀,未语泪先流。 挥抬起头看着珈泽婴,怔怔的开口:“乾……乾荒哥哥……”? 珈泽婴点了点,弯了弯眼角,“这些年……辛苦你了……”。 挥展开手臂,将珈泽婴也搂在了一起,他埋首在刘政的颈窝处,眼泪浸湿了刘政肩头的衣服。 “父神,乾荒哥哥。我们……我们终于……又团聚了……”。 “我正准备和少阳君商议去封印寻你,你就安然回来了”。珈泽婴拍了拍挥的后背,夸赞道:“不愧是天帝长子”。 挥放开了搂着的刘政和珈泽婴,悻悻的开口:“我安然回来,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挥殿下,你何出此言”?林宸素心中隐隐不祥。 “少阳君”,挥抬起头,眼神空茫无力。 “我此次在封印中深入查看才发现,那个人……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离开了”。 “什么”?林宸素脸色铁青,他不确定的问道:“你是说……那个人……”? 挥点头,“是的,东皇太一已经不知何时挣脱了封印,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珈泽婴和珈琮元对视了一眼,脸色都变了起来。 万妖之祖东皇太一,帝俊大神的胞弟,脱胎于洪荒混沌,乃是神力通天的先天神邸。 当初乾荒在神界之时,一直苦苦探查关于东皇太一和他秘法的消息。可是却因为东皇太一和娥皇之间的流言蜚语,让少昊忌讳厌恶,这位继任天帝抹去了几乎所有关于东皇太一的记录和痕迹。 相传,东皇太一是和帝俊的侧妃娥皇一起失踪的。那时候少昊年幼,根本不可能将东皇太一镇压在苍墓之渊。除却少昊的话,这天下难道还有谁可以将这位神力几乎比肩帝俊的大神,镇压在封印中数千年吗? 珈泽婴思绪纷飞,脑海中冒出来一个不可思议却又最合理的那个可能——娥皇。 这个人族女子,当年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子,更为了不让对人族毫无怜悯的残暴妖神做下一任天帝,娥皇竟然将这位对少昊威胁最大的先天神邸,封印在了帝俊所设的苍墓之渊中。 阿挚,你的母亲从来都没有抛弃你。 她只是,迫不得已的用着其他方式,一直在保护你。 娥皇,这位人族伟大的战士,西陵氏的先祖,她一直庇佑着她的子民,她的同胞。 “挥殿下”,林宸素脸色阴沉,但是却强忍着平淡开口:“彤鱼侧妃很担心你,你先去看看她吧”。 挥点了点头,却拉着刘政和珈泽婴的手,郑重其事的说:“我去看看母亲就来,你们等我,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和你们说”。 “少阳君”,珈琮元瞧着刘政看向珈泽婴欲言又止模样,心领神会的支开了林宸素,“我有些关于东皇太一的事情,想请教一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当房中只剩下刘政和珈泽婴之后,气氛陡然有些尴尬了起来。 刘政清了清嗓子,指着自己的脸问道:“你说的那个和我相像的人,是就是那个人的父亲吗”? 珈泽婴点头。 “那他为什么叫你……乾荒哥哥”? 珈泽婴沉默。 “颛顼帝,轩辕氏,黄帝之孙,昌意之子,受天帝封高阳君,名曰乾荒”。刘政一瞬不瞬的盯着珈泽婴,一字一句:“弟子虽然学艺不精,可三皇五帝,人族大圣的名字却还是不会记错的”。 “天下地下,再也没有第二个乾荒”。 刘政嗓子发紧,他有些不敢确认的问道:“那位夫人,之前也是唤你高阳君”。 “我先前就觉得奇怪,人族千年来皆要避尊者讳”。刘政有些胆怯的看了珈泽婴一眼,吞了吞口水:“师尊您即使是玄门第一,也断断不可能去犯颛顼帝的名讳,为什么他们会将你认作是颛顼帝”? 珈泽婴垂目不语。 “那他们唤我天帝……”,刘政的声音有些发抖,“是……少昊天帝吗”? 珈泽婴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他的阿政,有时候真的聪慧的让他头疼。 “还有林宸素,你们都唤他少阳君”。 “少阳君,又是谁”?刘政继续问道:“他不是神霄派的林宸素吗”? 珈泽婴抬起眼眸,吸了一口气,轻轻的吐出一句:“东华紫府少阳君”。 “东华帝君”?刘政睁大了双眼。 “颛顼帝,少昊天帝,东华帝君,还有……明王大人”。刘政被一波波冲击震的茫然无措,“现在又提到了东皇太一,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那都是上古的神邸大圣吗?为什么……为什么会……”?刘政的声音越来越抖。 珈泽婴摁住刘政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安抚道:“阿政,你冷静一点”。 “这些事,我以后都会慢慢的解释给你听的”。 珈泽婴将刘政揽进了自己怀中,“你不要慌张,更不必担心”。 “无论我到底是谁,以后发生什么。我最在意的人都是你,我永远都会保护你,陪着你”。 第365章 茗茶 刘政呆呆的被珈泽婴抱在怀里,脑中一片空白。师尊怎么又对他做出这么亲密的事情?难道真的是一直将自己当作孩子一般吗? “那……你的……妻子呢”?刘政窝在珈泽婴的怀中,闷声道:“你……我和她,你更……”。 话说到一半,刘政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弟子怎么可以这样僭越的问师尊这种问题?怎么能将自己和师尊的爱人放在一起比较。 刘政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刁蛮婆婆,问着儿子自己和儿媳妇同时掉进水里,他会先救谁。 刘政懊恼的红着脸,不再说话。 珈泽婴愣了一瞬,随即轻笑出声:“傻瓜……”。 刘政更加不好意思了,他伸手想推开珈泽婴,却被对方捉住了双手贴在了胸膛的心口上。 “感受到了吗”?珈泽婴目光灼灼的看着刘政,“它永远,只为你一个人而跳动”。 刘政看着珈泽婴的眼睛,那是他最喜欢珈泽婴的五官。那双桃花眼明明是眼角下勾,眼尾上翘的勾人形状,眸子又偏偏清淡如琉璃,给他平添了几分出尘和疏离高冷的意味。 宛如神邸。 “师尊莫要说笑了”,刘政在神智彻底沦陷之前抽回了手,后退两步拉开了和珈泽婴的距离。 “师尊……”,刘政站立许久,缓缓的抬起了自己的头。 “我是不是活在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里”? 刘政怅然的微笑,“只对我一个是秘密”? “我只是记忆有损,并不是傻瓜”。 “这么多的不对劲,我如果还是一点察觉都没有,那可真是个低能儿了”。 刘政沉默的向外走去,珈泽婴不放心,随即跟了上去。二人走到一片竹林处,夕阳已沉,一轮皓月自天际出现。 刘政一直低着头行至山涧溪水旁,人立水畔,素足如霜。珈泽婴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也跟着顿住了脚步。 “师尊……”,刘政仰起头看着皓月当空,轻不可闻得问道:“我到底是为什么,记忆有损”? 珈泽婴抬眼望过去和刘政四目相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露出一丝窘迫。 片刻后珈泽婴深深叹了一口气,走到刘政面前为他拢了拢胸前的衣襟。 “山中霜寒露重,你如今修为折损,还是要注意些,以免着了风寒”。 珈泽婴的声音很温柔,和身边潺潺的溪水一起,有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气氛。 “不愿意回答”? 刘政偏过头,想看清珈泽婴的表情。 “还是不能回答”? 珈泽婴的手指细不可查的在刘政的领口顿了顿,然后抬起手臂,理了理刘政被山风吹乱的鬓发。 “你自己想将前尘往事都忘掉,将我也忘掉”。珈泽婴的手垂在身侧,隐忍的微微蜷起,“我没有办法阻拦你,只能成全你”。 “我忘掉了什么”?刘政转过头,看着地上一株野菊花。 珈泽婴转离去,只留下一句很轻很轻的话,飘散在山野清风间。 “你忘掉了和我的一切”。 翌日清晨,珈泽婴在蝉鸣鸟叫声中醒来,他推开窗户,只见山中竹海碧波之间有两道身影翻腾穿梭。珈泽婴眯了眯眼睛,看着比试身法的珈琮元和挥,吹了一声婉转悠长的口哨。 珈琮元和挥顺着声音齐齐看向珈泽婴,随即两人分开,缓缓各自落地。 “数千年不见,明王大人身姿依然还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啊”。挥似乎兴致很好,他对着珈琮元负手而立,面带微笑。 珈琮元此刻却是心中暗自擂鼓,上古神邸果然非同凡响。自己傲视天下的化神境,在这位上古大神的面前也只能算得上是勉强招架了,如若两人再斗下去,自己怕是要注定落败的。 “挥殿下过赞了”,珈琮元谦虚的抬了抬手。 挥听到却是咧嘴大笑,“假以时日,明王大人定能回到当日风采”。 刘政和林宸素看着二人客套完毕便招呼他们过来喝茶,珈琮元坐到刘政身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茶盏抿了一口。 “好茶”。 珈琮元由衷的赞叹了一句。 挥也坐在林宸素的身边,听到珈琮元的夸赞又是一笑。 “山野之地,粗茶而已,明王大人喜欢就好”。 “父神”,挥端起茶壶将刘政面前的茶盏再次斟满,开口问道:“东皇太一已不知何时从封印中离开,先下也不知道在哪里,在做什么,父神准备如何应对”? 刘政反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他神情复杂一言难尽的看着这个秀美的上古神邸,自己白捡的好大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无妨,凡事有本君”。 珈泽婴不知何时来到了四人身后,他走过来,从善如流的坐在刘政的另一侧。 “乾荒哥哥”,挥看到珈泽婴后便利落的又拿起一个茶盏,斟满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林宸素撇了一眼低头茗茶的珈泽婴,微微嘲讽:“高阳君可不要讲大话说的太早了”。 “东皇太一乃是足以和帝俊天帝分庭抗礼的先天神邸,莫说是你现在这人族的修为,即便是当年的高阳君……”。林宸素语气一顿,目光扫了刘政一眼,继续道:“即便是当年的少昊天帝,也未必就一定能胜的过东皇太一”。 珈泽婴放下茶盏,微微向后仰了仰身体。 “可帝俊和东皇太一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却做到了”。 其实珈泽婴这话说的并不骄傲轻慢,但是也不知是他那懒散的样子容易招人讨厌。只见林宸素对着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恶狠狠的哼了一声,嗤之以鼻的丝毫没有掩饰。 刘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珈泽婴睁开眼似乎是不满自己的徒弟这样拆台,他吊起眼尾看着刘政,口吻严肃:“你再笑我便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话虽说的唬人,只是那一眼含着眼尾上挑的嫣红艳色,笑意荡漾,着实没有什么杀伤力可言。 第366章 另外两尊明王 明明是一句训斥的话,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一股迤逦的味道来,林宸素的脸色瞬间又黑了几分。刘政也有些莫名的尴尬,不好意思的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说正事……”,珈琮元的手指轻轻敲击在茶案上,打破了尴尬又暧昧的气氛。 珈泽婴撇了刘政一眼,勾起嘴角。 “乾荒哥哥,你如今的神力还有多少”?挥的神情严肃了起来,刚刚和珈琮元的切磋他已发现,凤凰明王的神力已经倒退数成,甚至已不是自己的对手了。那么高阳君他如今的神力,是不是也不复当初了? “和明王大人不相上下吧”,珈泽婴低着头捻了捻手指,拾起桌案上一片翠绿的竹叶在手中把玩。 挥的眉心瞬间又紧锁了几分,一脸忧愁。 “现如今天梯断绝,本君若是从三十三重天上下来,必定也是不能保持全盛”。林宸素幽幽的说道:“东皇太一却有秘法,在下界神力并无折损”。 一时间众人沉默,唯有风吹竹海的沙沙声。 珈泽婴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他打着哈欠不经意的问道:“少阳君,涂山氏所在联盟的首领,是否就是东皇太一”? 林宸素点点头,“我原本还只是在猜测,现在看来可以确定了”。 “他要杀我”。 珈泽婴一手指向自己,另一只手还在把玩着那片竹叶,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既然他要杀我,那就一定会主动出击”。珈泽婴纤长的手指在竹叶上摩挲着,“那我们又何必费心费力的去猜测他在哪里呢”。 珈泽婴将手中的竹叶轻轻弹开,站起身来。 “我等静观其变,守株待兔就是了”。 林宸素闻言轻蔑一笑,“高阳君不会以为东皇太一会是第二个少昊吧”? 刘政心中一紧,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珈泽婴。只见对方脸色也是陡然阴沉了下去,原本微微上扬的嘴角也抿成了一条线。 “当年东皇太一确实色令智者昏,被西陵氏的娥皇算计了一次”,林宸素轻声叹息道:“他绝对不会犯两次相同的错误”。 “在少阳君的眼中,本君就只能是凭借色相的投机之辈”?珈泽婴的声音微微冷冽。 “哼……”,林宸素瞥他一眼,冷笑不答。 “常曦大神曾对我说过,六合之内力量从来不会凭空产生和消失”。珈泽婴吊起桃花眼斜看了林宸素一眼,“所以,天帝之力也好,凤凰明王之力也罢,总归还是沉睡在世间的某个地方的”。 珈琮元一直静静地听着,此刻开了口:“天帝之力尚不可知在何处”。 “但凤凰明王力量的线索,应该还是比较好寻的”。 “何处”?挥将身子偏向珈琮元,迫不及待的问。 珈琮元站起身,眼神复杂的看着珈泽婴,意味深长中夹杂些许窘迫。 “这世间,如今还是有两尊明王的”。 珈泽婴闻言脸色也是一僵,嘴唇蠕动了两下,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林宸素此刻却低沉的笑了起来,那笑声透着三分讽刺,三分幸灾乐祸,三分刻毒。 刘政被林宸素这突如其来的怪笑声弄得有些懵,他转头看向林宸素问道:“林公子笑什么?难道你认识那两位明王大人”? 林宸素笑的似乎越发有兴致,听到刘政的话后一面摇着头,一面缓缓的止住了越发放肆的笑声。 “本君哪里会认识那两位大人”。 “不过嘛……”,林宸素的眼睛仿佛淬了毒在珈泽婴和珈琮元之间扫视了几个来回,阴阳怪气道:“高阳君和凤凰明王与他们却是交情匪浅的狠呐”。 珈泽婴和珈琮元两人脸上血色瞬间退尽。 林宸素看着二人的样子似乎十分快意,盯着珈泽婴的眼睛继续说道:“听闻如今灵山的护法双佛,两尊上古凶神。乃是一为孔雀,一为金翅迦楼罗”。 说完,林宸素又不可自抑的大笑了起来。他抬起头指着珈泽婴,笑的发颤。 “吐蕃的那个蠢货干布,竟然去祝祷祈求他们去杀了你……哈哈哈……”。 “孔雀……迦楼罗……”?挥自言自语的念了几声后,突然欣喜的喊了出来:“难道……阿宣和如意都还活着”? 刘政心中又涌上那种被边缘感,他们又在说只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为什么感觉只有自己活在秘密里,所有的事情,仿佛只有自己是一头雾水,就像活在一张看不到外面世界的网格里。 “阿宣和如意是谁”?刘政一把攥住了挥的手腕问到。 挥被刘政弄得不明所以,他茫然的看向珈泽婴,又看了看珈琮元,小声的嚅嗫道:“就是乾荒哥哥和明王大人的孩子啊”。 这一句轻轻的嚅嗫,却仿佛雷霆万钧一般炸雷响在各人耳畔,嗡嗡作响。 刘政不可置信的豁然转身看向珈泽婴,又立马看向珈琮元,嘴唇发白的颤抖问道:“师尊你……你和横霜君……你们……你们……”。 珈泽婴身形一晃,脸色已无一丝人色了。 珈琮元也是惊吓异常,他下意识的对着胞弟喊到:“泽婴,他说……”。 不需要再回答,珈泽婴那摇摇欲坠的摸样,以及惨白至极的又痛苦至极脸色,已经给了刘政和珈琮元答案。 刘政目瞪口呆的捂住了自己嘴,颓然的跌坐在地上。 珈琮元向来云淡风轻的神色已荡然无存,他惊惧不已的看着珈泽婴,一时间竟然有种自己一定在做噩梦的幻觉。 挥明显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他茫然的站起身扶起跌在地上的刘政问道:“难道父神不知道吗”? “什么”?刘政更加茫然的看向挥,下意识的问:“知道什么”? 刘政顺势拉住了挥的胳膊问道:“你认识他们吗”? 挥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 “我被封蜀地时如意还未出生,是重华后来告知我乾荒哥哥后来和凤凰明王又生了次子如,是一只金翅迦楼罗”。 “阿宣我倒是认识”,挥仰起头似乎在努力的回忆,“阿宣他……是个可怜的孩子”。 第367章 天谴而生的阿宣 林宸素闻言又是冷笑一声,可是此刻各人各怀心思,无人在意他的不屑。 一声温柔忧愁女声缓缓传来,“阿宣他还活着吗”?只见彤鱼氏端着装有点心的托盘缓缓而来。 “阿宣那孩子呐……”,彤鱼氏将托盘上的点心放在桌案上,目光扫过珈泽婴和珈琮元,最后落在了刘政身上。 “天帝”,彤鱼氏轻轻的抚摸着刘政的手背,柔声同他解释:“阿宣乃是高阳君和凤凰明王长子,应天谴而生”。 珈泽婴闻言抬头看了彤鱼氏一眼,脸色已经苍白到宛如厉鬼了。 “高阳君当年……斩断天梯,绝地天通,破坏天道气运”。彤鱼氏的语气舒缓,不带丝毫怨毒,“又……夺天帝之位,颠倒原有乾坤,振兴人族,打压屠杀洪荒诞生的巫妖二族”。 “凤凰明王大人他……背主弑君,叛逃神界”。彤鱼氏抬起眼眸,悲悯的看了珈琮元一眼,“又以无上神力和凤凰雌雄同体之身,强行违背天道为高阳君诞下子嗣”。 “阿宣他……落地即明王境,金刚身”,彤鱼氏回忆起阿宣出生时那奇异的景象。 “孔雀破壳而出的刹那间霞光满天,百鸟争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祥瑞之兆的时候,却异变突生,自阿宣身体一圈开始燃起熊熊大火。 那些并不是一般的火,而是天道神罚的业火”。 彤鱼氏说到此眼圈已经发红,“刚刚出生的孩子又懂什么呢?突如其来便被烈火焚身,只能惊恐的大哭和打滚。 明王大人见状,顿时扑入烈火之中想保护自己的孩子。可是那天道业火是扑不灭,挡不住的,况且业火本就来自阿宣本身。于是阿宣和凤凰明王两人便一直在业火中焚烧,竟然将两人的金刚之体炙烤的劈啪作响。 红色火光冲天,映衬着天下的霞光更加诡异可怖。高阳君冲上去想拉开凤凰明王,可是凤凰明王死死不愿放开怀中的孩子,相持之下,高阳君无法只能运转周身神力对抗业火。 紧接着天空中又响起巨雷,巨大的闪电仿佛撕裂了天空,天道神罚又以雷霆之击落下。 高阳君撑起的结界被天罚以雷霆之击和业火焚烧,重创之下传出一声声琉璃碎裂的响声。只听得高阳君又是一声暴喝,腾起一片血雾。 头顶的雷电,脚下的业火,还有小阿宣凄惨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所以人都呆在外面,不敢靠近。 片刻后,只见高阳君仰面朝天怒吼道:“诸天因果,皆加吾身,稚子无辜”。 伴随着那声怒吼,高亢的龙吟声紧随其后,震慑寰宇。 尘埃落定时,凤凰明王昏迷,高阳君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小阿宣保持在了一个半人半禽的形态,蜷缩在凤凰明王的怀里。他背后羽毛被烧的一片狼藉,冠羽和尾羽也已焦黑残破,又狼狈又森然,整个人看起来又可怜又恐怖”。 彤鱼氏拿出绢布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做母亲的,看到孩子受苦都是能够感同身受的。那时候,也是她在高阳君和凤凰明王都无力的时候照顾着劫后余生的小阿宣。 彼时的挥,看着那只即使在昏迷中还“嘶嘶”抽泣喊着疼的焦黑斑秃半人半孔雀,乖巧的跟着母亲一起照顾着这位如今的天帝长子。 “天帝……”,彤鱼氏摩挲着刘政的手温婉恳求,“阿宣真的是个可怜的孩子,你不要对他……”。 彤鱼氏哽咽住,眼眶再次红了。 “阿宣虽然出生即为明王,神力斐然。可是……可是他……”。 “他神智混沌,未能开化,不通人事”。 刘政愣住,林宸素也愣住了。 所以……孔雀大明王是一个神力冠绝的疯子? “他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神力,肆意破坏发泄。被高阳君和凤凰明王带在身边的时候更是动辄引来雷霆之击,为自己和身边的人带来灾祸。高阳君无法,只能将他安置在昆仑山上”。 彤鱼氏看向珈琮元,眼神愈发悲悯。 “如果能有别的办法,又有哪个父母会把自己幼小的孩子送走呢?更何况还是那偏远苦寒的万丈之巅”。 “阿宣那时候还是一只未成年的小孔雀,就被送到那终年白雪,举目冰封的昆仑山上,再也没有回来过”。 “阿宣走前凤凰明王化为原型为阿宣舔舐背后烧焦的伤口,梳理他乱糟糟的毛发。当时高阳君就在不远处看着这舐犊情深的一幕,满脸泪横,一言不发。” 彤鱼氏放开刘政的手,走到挥的身边轻轻的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脑袋。 “苍墓之渊突然异动,我和挥走的太急,都没有来得及走前去昆仑再见见阿宣。” “如今听到阿宣还活着,我真的很高兴”。 “噗……”,一直摇摇欲坠的珈泽婴终于再也强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之后直直的倒了下去。 “泽婴……”。 “师尊……”。 “乾荒哥哥……”。 众人见状立刻围了上去,原本就离珈泽婴最近的珈琮元本能的将胞弟抱了起来。 珈泽婴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猩红的鲜血喷溅在脸上,顺着嘴唇和下巴蜿蜒而下,憔悴又可怕。 “阿仪……阿仪……”。 珈泽婴依然紧紧闭着双眼,却心有所感的抬起手伸向了珈琮元的脸颊。 “阿仪……是我……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他们……”。 珈泽婴的手沾染了血迹,他无意识的摩挲着珈琮元的脸,蹭在珈琮元白瓷般的脸上。一道道血痕横七竖八的将珈琮元那冰清玉洁,圣洁温润的脸庞割裂的支离破碎。 今日所见所闻冲击太大,珈琮元一时失语,不知道该面对。他甚至不知道,到底是前世跟胞弟生过孩子比较震惊,还是自己的孩子竟然现在还活着比较震惊。 “阿仪……”,珈泽婴似乎陷入了一个迷幻梦魇,无意识的不停呢喃。他眉心紧紧蹙着,神情痛苦又悲伤。 珈琮元愣了片刻,握住了珈泽婴那只抚摸自己脸颊的手,轻声回应:“不怪你的,不是你的错……”。 这局安慰并没有让珈泽婴的眉心舒展开来,反而让他陷入了彻底的昏迷。珈琮元和挥对视了一眼,立刻抱起珈泽婴奔向了木屋。 刘政站在原地看着渐行渐远的众人,茫然又失落。彤鱼氏温柔的靠了过来,攀着他的胳膊轻轻的摇了摇,“天帝不用担心,高阳君应该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没事的”。 第368章 噩梦醒来是人间 美人骨醉红玉软,柔声细语的依偎着刘政。可刘政却触电一般的猛然站起身甩开了彤鱼氏,连忙后退了数步。 “我……”,刘政不敢看彤鱼氏的眼睛,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不……”。 彤鱼氏楚楚可怜的看向反应激烈的刘政,柔弱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伤心和错愕。 “这位夫人,我并不是你的夫君”。刘政弯腰行礼,语气克己复礼却十分淡漠。 “那位挥殿下……”,刘政思索了一会,想着措辞尽量严谨些。 “在下未曾婚配,更不可能有孩子”。 彤鱼氏杏目圆睁,惊呼了一句:“天帝你……”。 刘政连忙摆手否认,“在下也不是天帝,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凡人”。 林宸素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走到彤鱼氏旁边,“彤鱼侧妃,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我,挥……”。林宸素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连高阳君和凤凰明王,也都不记得了”。 彤鱼氏的眼神暗了暗,看着对自己敬而远之的刘政,咬住了下唇。 “这样其实也好”,林宸素压着声音在彤鱼氏耳边说道:“如此到时候高阳君与东皇太一拼个两败俱伤,他就能置身事外了,到时候趁机也许还能夺回天帝之力也未可知”。 “哪怕他还是一个凡人,我也能带着他避世不出,远离纷争和危险”。 “以后这苍墓之渊的封印若彻底松动,上古邪魔洪荒巨兽们倾巢而出,自有人族和他们争夺这人间。届时挥殿下反而能挣脱这数千年的枷锁,自在逍遥了”。 林宸素眼神闪烁的几乎凑到彤鱼氏耳边了,他的声音压的更低了一些:“东皇太一想杀的只是高阳君,并不是天帝少昊”。 “我虽然一直在三十三重天上避世,不曾与现在的神界之主玉帝打过交道。但是届时若人间已成炼狱不能再待,本君亲自在带个凡人上去,想必那位玉帝也不会驳了我的面子”。 林宸素的话太有蛊惑力了,彤鱼氏呆呆的僵在那里,一时间脑中百转千回,杂乱不堪。 刘政此时也是心神恍惚,未曾注意到旁边耳语的两人,他根本没有办法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来。他希望他的师尊立马可以跳出来,嬉皮笑脸毫无正经的同他说:“我是诓他们的,你看我是不是装的很像”? 可是急火攻心之下呕血昏迷的珈泽婴,实在“演”的太真实了。真实的,让他害怕。 直到林宸素轻轻的拍着刘政的肩膀,才让他回过神来。他受惊一般的本能的抖了一下,继而对上了林宸素一脸担忧的目光。 “你没事吧”?林宸素见刘政神情恍惚的厉害,脸色也是苍白的,不由得有些紧张。 刘政摇了摇头回答:“无事……”。 林宸素不放心的又打量了一番刘政,正准备招呼彤鱼氏一起回去,就听到刘政冰凉的一声:“少阳君”。 林宸素抬起头,眉心的川字拧起。 “东华紫府少阳君”,刘政一字一顿的叫出了对方的封号。“在下只是区区一介凡人,实在担不起东华帝君这样身份贵重的大神……过度关心”。 林宸素的眉心拧的更深了,沉默了片刻后他抬起眼眸深深的看着刘政,继而爽朗一笑:“在下神宵派林宸素,只是光武君的一个仰慕者”。 刘政见对方如此装傻便也知道多说无益了,他苦笑了一下,拱手行礼之后,转身大步离开。 “这世间,没有比你更加尊贵的人。你才是世间至尊,万物主宰”,看着刘政远去的背影,林宸素在心里暗自想着。 “八荒六合,本应唯你独尊的”。 刘政回到木屋后立刻去看了珈泽婴,当他推开门的一瞬间看到在给珈泽婴传导神力的挥的时候,暗自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自己在担心什么呢?害怕看到横霜君和师尊在做什么亲密的举动吗?可是他们本就是感情深厚的亲兄弟,亲密无间的相伴了近两百年。 难道如今就因为听了一些荒诞无稽的前世旧事,自己就要如此龌龊的揣测和看待两人之间的关系了吗? 刘政甩了甩头,将那些不堪的东西甩开,信步走到床前看着依然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珈泽婴。 “师尊……”,刘政轻轻的唤着。 “师尊你快醒过来”,刘政缓缓的坐在床边,淡淡的笑着:“夫人还在等我们回去过年”。 夜深,刘政一个人静静的守在珈泽婴的身边,看着对方睡梦中一直紧蹙的眉头,下意识的伸出手,一下下的想为对方抹平。 沉陷梦魇的珈泽婴并不知道外面的一切,他在支离破碎的地狱幻境里,苦苦沉沦。 阿仪,我们必须送他走,否则只会为他引来更多的天谴神罚,他不能待在我们身边。送他走,是为他好,是为了让他活下去。 阿仪你别哭,你听我说,这只是暂时的。等我,等我找到办法,我们就把阿宣接回来,好不好? 丹朱,你有怨气尽管朝着我来,你揪着阿宣一个孩子干什么?纵使我万般罪过,阿宣他是无辜的。 不要再挑衅我,别再叫他怪物和疯子。 真也好,假也好,我现在只能把他拜托给你了。你自己以前总说要我赐婚,现在这份诏书给你,我将长子宣许与你为妻你为妻。 丹朱,答应我。守护住神州的西方,也保护好在那里的阿宣。 阿仪,我一时片刻也等不来了。 当日阿挚的残魂被少阳君收走了,我现在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你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我们再说,好不好? 野兽般凄厉的惨叫,散发着焦味的半人半禽的怪物面目可憎,宛如修罗。那怪物抬起眼眸,森然冷笑着将身边的一切毁灭殆尽,发泄着在所过之处肆意破坏,寸草不生。 他的脚下燃烧着熊熊的无尽业火,火……漫天飞舞的大火…… 排山倒海的雷电,雷霆万钧,噼里啪啦,直击灵魂,无处可躲。 “不……不……不要……”。 珈泽婴猝然从噩梦中惊醒,满身冷汗的坐起了身子。 “师尊……你醒了吗”? 刘政欣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抚慰住了珈泽婴那颗惊惧的心。他身体快过了脑子,本能的将身边的人紧紧的搂紧了怀里。 “师……”,刘政被珈泽婴突如其来的大力拥抱撞的胸口微疼。珈泽婴胸膛里“咚咚”的心跳声,打断了他准备准备开口的询问。那是一声声擂鼓一般的心跳,昭示着这颗心脏的主人如今的状态是多么的激动和不好。 “阿政……”,珈泽婴脑中空白,仿佛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的死死搂住怀里的人。 “阿政……我的阿政……”。珈泽婴声线发抖,汗湿的发丝和脸颊不停的蹭在对方脸上。 刘政抬起手臂,轻轻的拍在珈泽婴的背上,给予着对方无声的抚慰。 “没事的,没事了,都是梦,是梦而已”。刘政不厌其烦的对着珈泽婴安慰着,就像安慰着被噩梦惊醒的孩子,耐心又温柔。 躁动的心悸终于被安抚住,珈泽婴全身冷汗的盯着刘政,莫名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阿政还在……这是……人间…… 第369章 岁月缱绻,葳蕤生香 漫长的沉默之后,刘政轻轻的推开了珈泽婴,边退下床去边说道:“师尊先休息,我去请挥殿下来给你看看”。 “不,别走”。珈泽婴猛然攥住了刘政的手腕,一个用力将刘政拽的踉跄的又摔在了床上。 刘政抬起眼眸,正对上珈泽婴那双微微发红又染着水汽的桃花眼。晚风从窗户中踱步而来,银河被春风碾碎,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三分幻化成星坠入珈泽婴的眼眸中。 气氛陡然间莫名的暧昧了起来,刘政脸颊发烧的偏过了头,不敢再看珈泽婴。 还没等刘政想好措辞,突然下巴上抚上了两根如玉的手指,刘政被迫转头,然后一阵栀子花的香气溜入了唇齿之间。 刘政睁大了双眼,看着闭着双眼近在迟尺的珈泽婴,感受着口腔中的酥麻,脑中轰然巨响。 这……这是师尊应该同弟子做的事吗? 他们……他们竟然又…… 这次不是醉酒,没有了再可以遮挡的理由。月光下这张美如神邸的脸庞又再次贴近了自己,夺走了自己的呼吸。 腰封不知何时已经松动,脊背上也传来了令人颤栗的触感。刘政看向依然闭着双眼一脸沉醉的珈泽婴,慌乱的一把将对方重重推开。 珈泽婴豁然睁开双眼,看着一脸受惊不已的刘政,微微愣了一下。继而落寞的垂下了眼帘,厚重的睫毛遮挡住所有的眼神,又缓缓的收回了自己在对方身上那流连忘返的手。 刘政一骨碌滚下了床沿,又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脸颊通红的朝着门口走去。 “我……我去请挥殿下”。 刘政丢下这一句话便仓皇失措的冲出了房间,没给珈泽婴任何说话的机会。 诚然,珈泽婴此刻也并不知道自己该些说什么。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向后仰去,无力的平躺在了床榻上。 许是刘政惊慌之下动静弄得有点大,珈琮元和挥是一起进来的。二人看到苏醒的珈泽婴,立刻如释重负。 确认了珈泽婴确实无恙之后,珈琮元先回了房中休息。他本就心绪不宁的一直未曾睡下,既担心珈泽婴的身体,又头疼的想着自己那还活着的两个“孩子”。 珈琮元无法接受一只孔雀,一只金翅迦楼罗围着自己“母亲”、“母亲”叫着的场景。这让他全身不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自觉的磨了磨后槽牙,清风明月的横霜君难得用脏话在心中暗自骂了那操蛋的高阳君两句。 珈琮元走后,挥仔细的为珈泽婴检查了一下身体,又跟对方讨论交流了一下他体内阴气和戾气的事情。 最初探到珈泽婴那体内一片鬼哭狼嚎的阴浊之气的时候,挥惊讶的差点手都抖了。这幅人族的身体如何会有如此深厚霸道的阴浊之气?他又是如何用这样的体质活下来的? 珈泽婴苦笑着对挥摇着头,表示自己也是一无所知,否则也不会去尘缘井想找出原因了。 挥沉默了良久,萧索的叹了口气:“如果重华还在,也许他会知道吧,毕竟我在这里与世隔绝几千年了”。 听到“重华”的名字,珈泽婴的眼皮微微一跳。他偷偷的打量了挥的表情,发现对方并无任何恶意和试探的意味,只有一副惆怅和遗憾。 “好了,既然乾荒哥哥无恙,我便也不打扰了”。挥站起身与珈泽婴告别,“你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站在门口的刘政闻言脸又腾的红了起来,他看着一脸自然说着虎狼之词的挥,脑袋又有些卡壳:这上古神邸们,说话都是这么充满歧义的吗?还是他们都是这么奔放,这么想的开的? 刘政还沉浸在自己内心的吐糟中,挥却已经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他看到站在门口的刘政微微一笑,“父神安心,高阳君已无恙,你也早点进来休息吧”。 “那个……”,刘政又羞又急,“我和他……不是住在一起的”。 挥的表情闪过一丝微妙,他回头看了看沉默的躺在床上的珈泽婴,戏谑道:“父神是因为今日听说了阿宣和如意的事情,而和乾荒哥哥吵架了吗”? 刘政震惊抬头,看着这位脑回路清奇的上古大神。 “父神还真是和以前一样,对乾荒哥哥总是这般在意”。挥无奈的摇了摇头,想到了当初那因为和高阳君喝了一夜的酒,而后倒霉的整夜舞剑的彦硕将军。自己当初住在益廉将军府上的时候,还将那位彦硕将军当做男宠羞辱了一番,事后被高阳君和母妃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差点还被打了手心。 彦硕将军和益廉将军呐…… 可惜,两人都在绝地天通那场天塌地陷中神陨了,尸骨无存。 想起往事,挥的眼神不自觉的有些黯然,他不愿再想下去,于是对着刘政行了礼:“父神还是莫要再和乾荒哥哥置气了,我先回去了”。 “等等……”,刘政实在想要留的清白在人间,他叫住这位上古神邸,懊恼的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和他一起睡的”? 挥立刻疑惑的反问道:“什么为什么?父神和乾荒哥哥一直都是同吃同住啊”。 刘政语塞了,他捂住脸,不想再和无法沟通的上古神邸交流。 “阿政……”,珈泽婴在里面唤了一声,“进来”。 挥心领神会,朝着刘政又行了一礼,大步离开。 刘政慢慢吞吞的走了进去,又别别扭扭的蹭到了珈泽婴床边。 珈泽婴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得“噗嗤”一笑,调笑的看着刘政:“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可我怎么觉得,你刚刚的样子好像很想把我生吞活剥”。刘政在心中腹议着,不动神色的又朝床边挪远了一点点。 “过来,睡觉”。珈泽婴大方的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显得十分君子坦荡荡。 刘政尴尬的笑了两声,却没有任何动作。 下一秒他就感觉天旋地转,自己已被珈泽婴横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刘政心如擂鼓,惶恐至极,他本能的想爬起来却立马又被珈泽婴摁了下去。并且对方笼罩了过来,将他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刘政挣扎…… “别动……”,珈泽婴闷闷的声音从刘政头顶传来。 “你别乱动,我就不会乱动”。 刘政不敢动了,几乎连呼吸都屏住了那么一会。 长久的沉默之后,刘政终于鼓起勇气扬起脸看了一眼珈泽婴。发现对方已经闭着双眼,呼吸绵长之后,刘政舒了一大口气。 刘政微微动了动,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舒服一点。而后又支起了身子,看向珈泽婴美轮美奂的睡颜。 “你说我忘了和你的一切”,刘政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着:“那我和你以前,到底是什么样的啊”? 抱着自己的手臂突然紧了紧,刘政吓得一个激灵。可珈泽婴并没有再做什么,他只是将怀里的刘政抱的更紧了一点,然后凑在对方的耳畔轻声呢喃:“岁月缱绻,葳蕤生香”。 第370章 你喜欢她那样的? 翌日清晨,刘政醒来时身边空空如也,珈泽婴已经不知道何时离开了,刘政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坐了起来。 原本还以为跟师尊别扭的睡在一起自己会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没想到却仿佛被熏了安息香一般沉沉的睡去,酣眠无梦。 “吱呀……”的推门声响起,彤鱼氏端着一盅米粥走了。 “天帝”,彤鱼氏将碗筷摆放完毕,对着刘政温柔的一笑。 “高阳君他们议事去了,天帝用过早膳之后我带你过去找他们”。 刘政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对着彤鱼氏道:“有劳夫人”。 彤鱼氏看着礼貌恭敬又疏离的刘政,侧过身去,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刘政沉默的喝着米粥,不敢抬头看彤鱼氏。彤鱼氏站立在旁边也是一言不发,一时间两人的气氛颇为尴尬。 “天帝”,彤鱼氏缓缓的坐在了刘政身边,刘政全身又立刻紧绷了起来。 “我后来总是在想,你到底恨不恨高阳君”?彤鱼氏的声音有些虚无缥缈。 “他后来……对我们都挺好的”。 刘政抬起头,微微侧身看向了彤鱼氏。 “高阳君他……他背负着人族,很累,也很苦”。彤鱼氏眼圈微红,她苦笑着看着刘政,眼神蕴含了千言万语。 “你有没有恨过我们?觉得我们没有抗争,也没有殉节,竟然还在仇人手下如鱼得水的活着”? “他后来……时常发疯。看似芝兰玉树冰雕玉琢的人,内里早已支离破碎,腐朽衰败了”。 刘政蹙眉,他不知道这位少昊侧妃到底想跟自己说什么。 “天帝”,彤鱼氏见刘政已经吃完便站起身收拾碗筷。 “他负了你,毁了你。也负了自己和毁了自己”。 “你们……都很可怜……”。 彤鱼氏背对着刘政收拾,声音哽咽:“重华来告诉我们高阳君去复活你了,也许下一个沧海桑田,你们就能一起回来了。 我当时真的……很高兴……”。 刘政看着肩膀抖动,悲戚不已的彤鱼氏,莫名的也有了一丝哀伤,他缓缓的走了上去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脊。 “天帝……”,彤鱼氏转身,伸出两条柔嫩的手臂环抱在刘政的腰部,将脸埋在刘政的胸口,欣喜又心酸道:“高阳君竟然真的将您死而复生,你们……真的回来了”。 刘政猛然被彤鱼氏的软香软玉撞个满怀,又是惊慌又是羞涩。他手足无措的想推开对方,可是又觉得蛮力推开这样一个柔弱伤心的女子不大妥当。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眼风扫到门口。却见珈泽婴不知何时已经回来,正抱着手臂脸色阴沉的看着他们。 “师尊……我……”,刘政嗓子发紧,不知道为何心中冒出一丝慌张,就像被妻子捉奸在床一般难堪。 彤鱼氏缓缓的抬起头,一双噙满泪水的杏眼看向珈泽婴,柔弱中带着几分酸楚。 珈泽婴一言不发的盯着二人,眼中怒火和克制在相互攀扯,互相打压。他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 “高阳君”,彤鱼氏神情自然的放开了刘政,知书达理的对着珈泽婴找着招呼,然后端起桌上收拾好的碗筷离开。 珈泽婴“嗯”了一声,声音不辨喜怒。 彤鱼氏走后,刘政和珈泽婴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两人都没有动,也没有人说话,似乎都在耐心的等待对方先开口。 “你喜欢……她那样的”?终究还是珈泽婴先打破了沉闷,他走到刘政身前低着头,身体朝着刘政微微前倾,胸前垂下几缕发丝,耷拉在了刘政的肩上。 “我……”,刘政想说我不喜欢,可是又觉得那样美丽柔弱的女子,男人应该都是会喜欢的,便将话卡在了一半。 珈泽婴的头垂的更低了一些,也离刘政更近了一些,两人的青丝已经有些缠绕触碰在一起了。刘政被太过于接近距离弄得不自在,下意识的就想仰头往后退一点。 却不想一双手却从后面摁在了他的脖颈上,阻止了他所有的企图。 “你以前……也挺喜欢她……”。 珈泽婴幽幽的声音飘在刘政的耳畔,夹着丝丝酸味。 珈泽婴如凉玉一般的手掌在刘政的后颈上不轻不重的摩挲着,刘政又是酥麻又难耐。 “不过呢……”,珈泽婴凑的更近了,温热的呼吸直往刘政耳孔里钻,“有了我之后,你便只喜欢我”。 刘政的脸轰然烧了起来,他偏过头躲开了珈泽婴那近在咫尺的红唇。只是耳尖不经意的擦过了上面,刘政只觉得整个耳朵烫的都要掉了。 “师尊莫要说笑了”,刘政推了推珈泽婴的胸膛,本能的又想往后退去。可是脖颈上那只明明纤长的柔夷却力道极大的控制住了他,让他丝毫动弹不得。 刘政欲哭无泪,转头看向珈泽婴解释:“我根本不认识那位夫人,何谈喜欢她”? “弟子……弟子只是见她一时伤心,所以……”。刘政的话又没有说完,因为后面全被珈泽婴吞了下去。 “呜……呜……”,刘政睁大着双眼看着突然袭击的师尊,羞愤的挣扎起来。 这是一个略微带着惩罚意味的吻,带着轻轻的撕咬和重重的允吸,似乎想将对方口中的空气全部掠夺过来,让对方窒息。 当刘政以为自己要被憋死的时候,珈泽婴终于结束了这个惩罚。刘政脱困后立马大口的呼吸,眼眶中含着生理性的眼泪。 珈泽婴心满意足的看着气喘吁吁的刘政,伸出刚刚那只摩挲着刘政后颈的手,坏笑着看着刘政。珈泽婴意味深长的揉了揉自己如今艳红的唇,慢悠悠的开口:“前世……今生……”。 “她,或是其他任何人,都休想同本君争”。 刘政气恼的瞪了珈泽婴一眼,天下哪有这样的师徒?动辄肌肤之亲,唇齿相依。 这……这简直就是荒谬,有悖伦常。 珈泽婴现在的神色很是愉悦,刚刚脸上那一片阴沉的乌云已经尽数驱散。他现在活活像个偷吃到坚果的小松鼠,笑的得意又满足。 “师尊你……你不应该如此……”。刘政喘息刚稳便急急的开口:“师徒如父子,这样是不对的”。 珈泽婴笑的似乎很开心了,他随口哼了一句“狗屁”便转身回到里屋去了。 刘政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珈泽婴扬长而去的背影,鬼使神差的摸了摸自己微肿的唇,继而苦笑着摇了摇头。 想起思逸师兄告诉他,世人皆只姑射山承影仙君,脾气乖张,喜怒无常,张扬跋扈,毫无规矩,肆意妄为。 看来还真是……所言不虚…… 刘政冷静了片刻,转身走向了珈琮元的房间。 “横霜君”,刘政站在门外礼貌的敲了半晌的门却毫无动静,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见走廊上白衣素雪,神情冷清的珈琮元缓缓而来。 “阿政,我们去走一走吧”。珈琮元对着刘政微微侧身,一点都不意外他来找自己。 两人漫步在曲径通幽的山路,山中瀑布飞涧,泉水叮咚作响,漫山遍野的翠竹松柏,泥土芬芳,宛如世外桃源。 “阿政,你知道幽冥的忘川河吗”?珈琮元在一块巨大的鹅卵石上席地而坐,静静地看着溪流。 刘政点点头,“忘川之水,了却前生”。 “人死后渡过忘川河,饮下忘川之水,便会将前世种种的爱恨情仇通通忘个彻底干净,无牵无挂的前往彼岸托生”。 珈琮元颔首,微微一笑。 “所以世间万物虽皆是转生而来,却不必背负前世的一切”。珈琮元抬起眼眸,认真的看向刘政:“每个生灵,都是全新的一切,都要过属于自己的这一生”。 “天道自有因果,那些前世曾有的罪孽和亏欠,在渡过忘川河前,都已经被审判惩罚了”。 “既已托生到彼岸,就不必再往回看了”。 刘政沉默良久,对着珈琮元躬身行礼道:“谢横霜君赐教”。 第371章 兄长想去灵山礼佛吗? 刘政和珈琮元回来的时候,在木屋边的竹林角落里看见了林宸素和彤鱼氏两人,两人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 林宸素语气恼怒的低吼道:“你可别忘了你是谁的侧妃,当年你投靠他还能说是为了保住挥殿下而委曲求全。可如今呢?天帝已经回来了,你却还当自己是他高阳君的下属水神吗”? 一直柔弱的彤鱼氏此刻却眼神坚毅,一言不发。面对林宸素的质问依然不为所动,既没有哭泣也没有怯懦的害怕。 “彤鱼侧妃,你我都应该一切为了天帝”。林宸素撞到了软刀子上,又是气愤又是无奈,“当年若不是高阳君绝地天通,逼死了天帝,挥殿下又怎么会在这危险的苍墓之渊与世隔绝数千年。你真的……一点都不恨他吗”? 彤鱼氏缓缓的抬起眼,对上了林宸素急切的目光,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林宸素气急之下,有些口不择言:“难道你真如传言中那样,和高阳君确有私情”? 彤鱼氏微微一愣,继而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接着彤鱼氏对着林宸素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珈琮元将看到这一幕回来转述给了珈泽婴,珈泽婴嗤笑一声对珈琮元道:“少阳君心高气傲,沉默寡言。当初除了天河大营和苍灵海,几乎不去别的任何地方。彤鱼氏虽说是少昊侧妃,可两人在神界千年间见面的次数恐怕都是屈指可数,想来本是没什么交情”。 珈琮元看着颇有些心灾乐祸的珈泽婴无奈笑笑,“我同你说这些,是想提醒你要对林宸素小心提防”。 珈泽婴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大大咧咧道:“他也想要阿政,早就注定了我们是敌非友”。 “我和他……”,珈泽婴回想起了当年的种种,“除了复活少昊这一件事以外,我和他之间,向来都是一山不容二虎的你死我活”。 珈琮元顷刻间就明白了珈泽婴的意思,他叹了口气对着珈泽婴道:“我刚刚去开解了一番阿政,劝他放下前尘旧事,不要为前世种种而困扰”。 珈泽婴没有答话,只是眼神深邃的看向珈琮元。半晌后,珈泽婴覆上了珈琮元的手背,轻轻的拍了一下问道:“回去之后,兄长想去灵山礼佛吗”? 珈琮元讶异的看了珈泽婴一眼,随即又垂下了眼帘。珈琮元扯了扯嘴角,几度想张口,却最终还是没发出声音。 珈泽婴走到珈琮元身旁坐下,语气低沉而肃穆:“孔雀大明王,迦楼罗明王,我想去见见他们”。 珈琮元苦笑着摇摇头:“泽婴,当初吐蕃上灵山祈祷,让他们去杀你,换来孔雀大明王雷霆之怒,当场就被掐死”。 “可是……孔雀大明王到底在愤怒什么呢?是愤怒凡人妄图让他弑父?还是怨恨你到根本不愿见你,甚至听到你的名字都会怒不可遏”? 珈泽婴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神幽暗。 “他如果早知道我们就是……为何两百年来不曾与我们有丝毫联系”?珈琮元闭上了双眼,深呼吸了一大口,微微停顿。 “他恨我们……”。 “他们……恨我们……”。 半晌后,珈泽婴抬起手臂拍了拍珈琮元的肩膀。 “当年的事,你恨珈慕岚吗”? 珈泽婴的声音很轻,仿佛山间快速聚散的虚无白云:“我恨过他,可是却无法一直恨他”。 “天底下,没有会永远怨恨父母的孩子,哪怕父母曾伤害过他”。 珈琮元的眼睛闪过无数复杂的神情,终究还是一片晦暗不明的低下了头。 “况且……”,珈泽婴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裙下摆,又是那玩世不恭的语气:“如今是姑射山的承影君和横霜君去求见,又不是颛顼帝和凤凰明王。 哪怕孔雀大明王真的怨恨自己的父母,那他的父母也已经都早已受了天谴神罚,不在世间了”。 珈琮元闭了闭眼,除了眼睫微颤,却叫人再也看不出他的一丝眼神和情绪。 沉默了片刻后,珈琮元睁开双眼,波澜不惊的温润嗓音娓娓道来:“孔雀大明王乃西方密宗八大明王之首,神通盖世却性情暴戾,乃是赫赫有名的上古凶神,还曾吞噬过佛祖。后被佛法感化,皈依灵山,如今传说孔雀大明王能息灾除难,护持佛法,利益众生。以此明王为本尊的修持法,是密宗最重要的修持法”。 珈泽婴没有说话,他侧着那张美艳无双的脸,没有一丝表情,静静地听着珈琮元继续说。 “泽婴,你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吗”? “孔雀大明王的戾气和疯狂来自于胎里带出来的神智混沌,又出生既遭雷击和业火的天谴导致”。 珈琮元伸出修长又骨节分明的好看手指,一下下轻轻的敲击在身前的桌面上。 “到底是什么样的佛法,竟然可以感化他”? 珈泽婴歪着头,盯着珈琮元的手指眯了眯眼:“传说当年封神之战,孔雀大明王曾化名孔宣作为殷商统帅。他一人力挫阐教十大仙人,逼得姜子牙高悬免战牌,燃灯道人也根本收伏不了他,被他打的抱头乱窜。最终,同样是西方教来的准提道人,竟然以见孔宣与西方极乐世界有缘这个理由,将孔宣击败。 “这传说的确是……”,珈泽婴微微一笑:“很扯淡”。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珈琮元正襟危坐,神色认真的看着珈泽婴:“我们现在根本对和他有关的真相一无所知,贸然前去拜见,有点冒险了”。 “倘若……”,珈琮元的眉心拧起,语气担忧:“倘若他一见我们便怒不可歇的直接动起手来,你我加起来能有几成胜算也未可知”。 珈泽婴看着一脸严肃的珈琮元却是“噗嗤”一笑,他拍了拍忧心忡忡的胞兄的肩膀,没个正型的笑道:“反了他了?敢动手打他老子”? 珈琮元闻言又好气又无奈的嗔了珈泽婴一眼:“刚刚才说自己不是颛顼帝,现在又要占人家明王的便宜,当人家老子”。 珈泽婴双眼弯弯,笑的更开心了。他转过头对着珈琮元问道:“兄长,你说凤凰明王既然能给颛顼帝生孩子,是不是有什么秘法也能让阿政给我生一个”。 珈泽婴转着眼珠子,鼓了鼓腮帮子:“到时候他如果给我生了孩子,也就能将他彻底绑在我身边了。哪像如今这样,弄得我整日担惊受怕的,生怕他突然就跑了”。 珈琮元听着珈泽婴这天马行空的跳跃思维,苦笑着摇了摇头。 “凤凰乃是雌雄体,得天独厚的机缘。阿政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即使真找到了那凤凰秘法,对他也是毫无作用的”。 珈泽婴的眉眼耷拉了几分,似乎对此很是遗憾。接着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亮了亮,指着自己问道:“那我给他生个成不成”? “我的法相是女相,是不是也算是雌雄体”? 珈泽婴越想越觉得靠谱,嘿嘿一笑后双手用力的拍在了一起:“对,我可以给他生一个。到时候再有不要脸的狗想抢走阿政,我就抱着孩子跟他一哭二闹三上吊,看他怎么抛下我们孤儿寡母”。 珈琮元看着得意洋洋,自以为想的十分精妙的珈泽婴,心中那片愁云彻底被消散的无影无踪。 第372章 离开苍墓之渊 午膳的时候,彤鱼氏坐在桌前对着林宸素叹息道:“菜都要冷了,他们到底干什么去了还不回来”? 林宸素摇了摇头:“想来他们父子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吧”。 话音刚落,就见刘政、挥、珈泽婴三人一起从远处走来。不知道珈泽婴说了一句什么,只见挥哈哈大笑,刘政却似乎很无奈的低下了头,快步走到了另外两人身前,似乎很不想搭理他们两个。 “高阳君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林宸素不悦的皱了皱眉,淡淡的看向独自坐在那里的珈琮元。 珈琮元并不回答,一脸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偏过了眼眸,看向自己手中的茶盏。 “他们三个以前也经常这样一起”,彤鱼氏看着一路说说笑笑的三人,不由得又回忆起了当初。 “高阳君一直待挥很好的,不同于对重华自幼的冷漠和厌恶。高阳君一直对挥心无芥蒂,视同己出。 不仅会和天帝一起带着挥骑马游玩,还将挥送去军营,交由心腹下属历练。高阳君连下界出征的时候,都将挥带在了身边,亲父子之间,也不过如此了”。 林宸素不屑的冷冷“哼”了一声,打断了陷入回忆的彤鱼氏。彤鱼氏不经意的撇了林宸素一眼,脸色沉了几分。 珈琮元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丝暗潮汹涌,他不动声音的又押了一口茶,礼貌的对着彤鱼氏道:“彤鱼侧妃,我们准备下午就动身回去了”。 彤鱼氏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不会久留一般,淡然的点了点头:“虽然东皇太一已经逃脱封印,可苍墓之渊依然还需要镇守,我们就不送了”。 “你们今天就要回去,怎么没同本君商量过”?林宸素转过身,不满的对着珈琮元质问。 珈琮元眼眸都没有抬,声音清冷:“是我们三个要回去了,至于少阳君你,尽可自便”。 “你……”,林宸素有些被珈琮元这副样子激怒,他站起身指着珈琮元嘲讽道:“你们三个?明王大人不觉得,‘你们三个’这样的话说起来很别扭怪异吗”? 珈琮元缓缓的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林宸素:“不觉得,我们本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林宸素笑的更讽刺了,他将手指移向旁边的彤鱼氏,“彤鱼侧妃,挥殿下,他们才是天帝的家人”。 “你凤凰明王是以什么身份跟天帝当的一家人”?林宸素盯着珈琮元,眼里刻毒几乎要遮不住了:“是天帝正妻凤鸿氏的胞弟?还是天帝男宠高阳君的妾室呢”? 面对这样泼天的羞辱和讽刺,珈琮元却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依然是那面无表情的神色,依然是那碎冰一般清冷的声音:“在下姑射山,珈琮元”。 “那是我的胞弟珈泽婴,以及他的道侣刘政”。 林宸素怒极反笑,他脸色阴鸷的坐了下来,他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声音幽冷:“本君若是不让你们带走天帝呢”? 珈琮元原本站起身,正准备朝着珈泽婴他们的方向迎去,闻言侧过身看着林宸素轻笑了一声:“少阳君怕是昨夜睡迷糊了,以为自己还在三十三重天之上。都忘了目前这人间……只有我兄弟二人,是唯二的化神境”。 “但凡本君还提的动剑,就无人可以从我姑射山抢人”。 林宸素眼神阴暗的盯着珈琮元扬长而去的背影,捏碎了手中的茶盏。 “明王大人还真是,威势一如当年呐”。彤鱼氏也盯着珈琮元背影,感慨万千。刚刚珈琮元的那个模样,那副冰肌玉骨自带风淡云起的灭顶威压,一如当年震慑九霄,妖巫臣服的凤主大人。 林宸素木然看着自己被瓷片割破的掌心,鲜血蜿蜒而下。他攥了攥手心,有些疲惫的对着彤鱼氏问道:“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帮我”? 彤鱼氏没有回答。 林宸素不死心的又问道:“那是你的夫君,你孩子的父亲,你就不想留下他,永远的一家团聚吗”? 彤鱼氏咬住下唇,一言不发。 “彤鱼侧妃,三千多年了……”。林宸素叹息着:“你就不曾怨恨过毁了你们原本一切的高阳君半分吗”? “绝地天通的那场天塌地陷,你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来,不曾心悸的浑身颤栗吗”? “天帝他……他自爆而亡,尸骨无存,灰飞烟灭。你就真的……不怕他和高阳君再在一起,还会落的那样的下场吗”? “你就打算和挥殿下永远这样,孤独的,无望的守在这苍墓之渊里,忍受着无尽的煎熬吗”? 似乎无法再忍受这样喋喋不休的追问和蛊惑,彤鱼氏豁然站起身朝着挥走去。 “少阳君”,彤鱼氏刚走出两步便顿住脚步。她深呼吸了几次,缓缓的转过身看着林宸素:“绝地天通后,神界对人间的的统治已覆灭数千年”。 “可你看……天何所沓?十二焉分?日月安属?列星安陈?” “头顶没有了众神,身边不再环伺巫妖,人族在神州大地上繁衍生息,世间万物井井有条”。 彤鱼氏转过了身,声音依然那么温柔,却蕴含着某种坚韧的力量:“妾身劝您一句,莫要做无谓的事情来破坏如今天地间的秩序。毕竟几千年了,天道未乱,人族气运不绝”。 “彤鱼侧妃”,林宸素依然不死心:“那你呢?你每次都心甘情愿的将心爱之人拱手相让吗”? 彤鱼氏的脚步没有停,她柔柔的声音远远的传回了林宸素的耳中:“少阳君乃混沌中天生的一朵无心莲花,莲子无心,情之一事,少阳君是不会明白的”。 林宸素的嘴唇一张一翕,终究还是落寞的低下了头,他苦笑着摇摇头:为何你们一个个都会这样认为?本君以前虽然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可是并不是……没有心呐。 缓缓而来的那三个人,却依然谈笑风生着 “哎呀,乾荒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挥看着故作恼怒的珈泽婴,有些着急的解释道:“我真没想父神如今竟然不会凫水,我以为……他故意骗我的,就想着把他拉下来……没想到父神竟然……”。 说到此处,挥又想起刘政刚刚在水里扑腾,呛水求救的样子。刘政狼狈的被珈泽婴捞上来的时候,怀里还有两尾活鱼,挥情不自禁的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发自内心克制不住的笑声,让一直绷着的珈泽婴也被感染,竟然也跟着笑了出来。 刘政横眼看着捧腹大笑的二人,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你可真是个好大儿,看着我出丑高兴成这样”。 “没有没有……”,挥弯着腰摸了摸笑的有些疼的肚子,连忙摆手否认:“并不是在嘲笑父神”。 “哼……”,刘政懒得再理会这二人,快步向前走去。 迎面而来的珈琮元看着羞愤不已的刘政,以及他身后笑的前仰后翻的珈泽婴和挥。不解的对着刘政挑挑眉:“这是怎么了”? 刘政看到珈琮元,恭敬的行了一礼:“横霜君”。继而耸了耸肩膀,满脸无奈的说:“师尊和挥殿下拿我寻开心呢”。 珈琮元勾了勾嘴角,安慰道:“你师尊虽然两百岁了,可依然是个老顽童,你别介意”。 刘政捏了捏小拳头,狠狠道:“三千多岁的挥殿下和两百岁的师尊,两人竟然都跟幼齿小儿一般幼稚无聊”。 珈琮元想起刚刚听彤鱼氏说当初在神界时,高阳君和挥就很亲密,经常一起玩耍。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他脸上的笑意逐渐退了下去。 “阿政”,珈琮元站在刘政身边,和他并肩而立,看着远方黛色的青山若隐若现在萦萦白雾中,认真的开口:“我们要回家了”。 第373章 回家过年 林宸素终究还是跟着他们三人一起离开了苍墓之渊,并且还要跟他们一起回姑射山。 珈琮元冷眼看着见到刘政就一脸殷勤的林宸素,不见刚才丝毫的的剑拔弩张和阴阳怪气。他若有似无的讥讽道:“少阳君刚刚可不是这幅模样”。 林宸素对珈琮元的冷嘲热讽完全置若罔闻,依然热络和刘政说话。 “光武君,待我同你们一起去姑射山接到小妹之后,便要和你暂时告别了”,林宸素依依不舍的看着刘政。 “林公子,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刘政礼貌的回复着林宸素:“日后山高水长,望君安好”。 林宸素刚想开口再说什么,珈泽婴就以一个诡异的身法突兀的挤到了他和刘政中间。珈泽婴斜着眼眸淡淡的扫视了林宸素一眼,嗤笑道:“这才认识几天啊,就装的情深义重,依依不舍的样子”。 林宸素依然没有理会珈泽婴的讽刺,他偏着头越过挡在中间的珈泽婴,看着刘政微微一笑:“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 刘政被林宸素热切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他低下了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随之又不经意的放缓了御剑的速度,将自己和珈泽婴与林宸素都拉开了一段距离。 珈泽婴似乎很满意刘政的反应,他有些得意的朝着林宸素扬了扬下巴,用眼神炫耀了一番。 远离刘政之后,林宸素脸上和煦的笑容也慢慢收敛了起来。看着珈泽婴得意洋洋的样子,林宸素脸色不自觉的又阴沉了几分。 “三千多年了,高阳君还是只会这般幼稚”。 珈泽婴闻言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的回道:“本君姑射山珈泽婴,尊号承影仙君”。 “翻脸不认账了”?林宸素似乎没有想到之前在苍墓之渊中大悲大怒的珈泽婴,怎么突然间就跟失忆了一样,将过往的种种全都放下了。 林宸素看着如今和珈琮元如出一辙反应的珈泽婴,咬牙切齿道:“高阳君这般掩耳盗铃并无意义,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无法更改,更不可能被抹去”。 珈泽婴微微侧了侧身,一副慵懒的姿态满不在乎的笑着:“那又如何”? “林公子是打算去和阿政说一个长长的故事吗”?珈泽婴笑的越发狡黠:“那林公子打算在故事里,将少阳君对少昊做的事情如何描述呢”? “你……”,林宸素恼羞成怒,刚准备开口辩驳却停住了。他认真的看了看珈泽婴,对方已和之前对自己的态度有了些细微的变化,这变化很不明显,但是就是眼神语气中,字里行间里,不经意的透露出几分 是什么变化呢?林宸素眯了眯眼,再次看向珈泽婴那张讨厌的脸。 珈泽婴面对他审查般的目光,眼里的笑意更深了。随即他轻轻摇了摇头,转过微侧的身体,调转同心剑往后面刘政的方向而去。 林宸素看着珈泽婴行云流水的动作神态,突然明白过了那一点细微的变化是什么。 是珈泽婴对他再也没有了敬畏和忌惮。 其实之前和珈琮元那一番交锋的时候,林宸素就已经隐隐的感觉到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只是他当时无暇考虑这些,只想着如何说服彤鱼氏,并没有深想。 林宸素疑惑的皱起了眉,珈琮元和珈泽婴在知道他是东华紫府少阳君的时候,明明对他是怀有敬畏之心和忌惮之意的。 可为什么苍墓之渊走了一趟,两人就变了?难道是高阳君和凤凰明王的记忆和力量开始觉醒了?林宸素看着珈泽婴渐行渐远的背影,眉头皱的更深了:如果是当年那个人族和凤凰明王,那确实对自己是毫无敬畏和忌惮的。 不,不仅仅是没有了敬畏和忌惮之心。林宸素在心中道:“他们对我的敌意也越来越不隐藏了”。 “难道……”,林宸素的脑中飞速的回闪着之前的种种,“难道高阳君发现了,或者想起来我同他说了一些假话”? 林宸素没有像奎刚那样彻底的颠倒黑白,他只是说了七分真话,隐藏了三分真相。 乾荒在苍灵海跪行十年是真的,可少阳君被乾荒打动现身带他回去,是假的。 乾荒疯疯癫癫在莲花池旁枯坐哭求是真的,但少阳君于心不忍最终主动将少昊的残魂给他,是假的。 少阳君当年赶到长留行宫的时候少昊已经自爆是真的,可他几千年来完全不知道奎刚的所作为所,是假的。 涂山氏找他结盟拉他入伙被他拒绝是真的,但是因为怀疑尊主是东皇太一而拒绝,是假的。 因为挥和三星堆封印,所以带刘政他们过来是真的。但是只因为这个,是假的。 他想让彤鱼氏帮自己对付珈泽婴是真的,但是他所提的要求,却是假的。 林宸素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少阳君永远忠于天帝少昊,除此之外,什么都可以是假的。 珈琮元一直和刘政在后面远远的跟着,见珈泽婴折返回来便问道:“你们又说了什么不欢而散”? 珈泽婴将同心剑凑在灵犀剑旁边,几乎是贴着刘政的肩膀蹭了蹭,毫不在意的随口回珈琮元:“我和他哪次不是不欢而散的” 珈琮元眼角勾起笑意,他揶揄道:“承影仙君如今真是越发嚣张了,连东华紫府少阳君这样的大神都不放在眼里了”。 珈泽婴看着珈琮元,笑眯眯道:“这不是现在知道了,咱有好大儿在灵山嘛”。 珈琮元翻了自作多情的珈泽婴一眼,又听珈泽婴笑的很十分嚣张:“上古凶神的孔雀大明王和如意迦楼罗明王哎,就林宸素现在的修为,给他两做下酒菜都不够塞牙的,哈哈哈……”。 此时脑中千回百转的林宸素若是知道,珈泽婴这神奇的脑回路,估计是要喷一口血的。珈泽婴竟然理所应当的认为,世间目前已知的最强战力之二,是自己以后的打手了。 江月璃收到珈琮元在路上的传音后,早早的就和珈慕岚在山门口等着。远远的看着一行人时,江月璃就激动的迎了上去。 “来来来,这是我最新研制的过年虎头帽”。江月璃手上拿着三个一般幼儿所戴的针织虎头帽,挨个的给珈琮元,珈泽婴,刘政戴在头上。 江月璃热络的语气中手臂上蕴含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在瞬息之内就将三位俊秀如锦的仙君变成了三个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巨婴。 珈泽婴和珈琮元对视一眼,又不动神色的错开了目光。刘政则是一副安之若素的习惯模样,他甚至还轻描淡写的和江月璃试图打个商量:“夫人,下次能不要给我这顶部做成粉色的吗?我喜欢湖蓝色”。 “粉色不好看吗”?江月璃双手将刘政头上虎头帽的两个粉色小耳朵拎了拎,似乎十分满意。 “粉色好啊,粉色娇嫩”。江月璃转过身指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嫌弃道:“像他们两个如今这个岁数了已经不适合粉色了,想要我还不给做呢”。 因为大龄而逃过粉色的珈琮元和珈泽婴,对着江月璃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个非常遗憾的表情。 第374章 除夕前夕 新年的氛围总是喜气洋洋的,即使是姑射山这样的仙山洞府,在临近除夕的日子里,也总是热热闹闹,张灯结彩,一派人间烟火气。 尤其自从江月璃当了宗主夫人之后,更是各种奇思妙想,每年都要折腾点新鲜玩意儿出来,弄得姑射山的新年比凡间更加热闹几分。 刘政生为太子储君,自幼长于深宫,习惯了每年盛大的庆典和繁复冗长的礼仪规制。初来姑射山的时候,反而对这样接地气的姑射山新年有些不适应。 那时候的珈泽婴,冬日里总是奄奄的,甚至在刘政十一岁的时候,除夕珈泽婴都还在闭关。小小的刘政跟师兄弟们吃完年夜饭后,一个人有些孤独的回到了宜室里。 那夜闲来无聊,刘政坐在床上托着腮,一面发着呆一面回忆起曾经那些年。在皇城里的时候,太子从腊月二十四开始就有很多事情要做,各种酬神祭祀的活动,东宫都是必须参与的。 彼时的小刘政,天真又虔诚的一年年跪在那里,祈祷着满天神佛保佑着他的国家,庇佑他的子民。祈求风调雨顺,希望国泰民安。 可是一个孩子的天真和虔诚并没有换来任何,他的国亡了,他的子民深陷乱世。天下四分五裂,战火纷飞,民不聊生。 虽然彼时端坐在仙山上的小刘政还并不清楚如今的世道,也不知道百姓的深火热,但是他依然莫名的感觉到一丝落寞和孤独。 “母后……”,小刘政蜷缩起双腿,双手将自己抱的更紧了一些,接着又轻轻的呢喃一句:“娘……”。 眼泪无声的从小人白瓷般的脸庞滑落,悄无声息的沁入被褥。 那晚的宜室,安静的只有窗外呼啸的寒风冷冽刮过。以及,树枝上被风吹下的簌簌落雪声。 初一的大清早,刘政被江月璃接到自己那里。江月璃给刘政换了一套很是喜庆的大红色袄子,总了两个高高的角,还在两个丸子的底部用红绳打了两个蝴蝶结。 红衣照应着刘政白皙的脸庞,两颗灿若星辰的眼睛点缀在上面,可爱的就像年画中走出来的仙童娃娃。 珈琮元进来看到站在江月璃身侧的刘政微微愣了一秒,随即笑道:“母亲,你怎么给阿政打扮成了个女娃娃”。 “不可爱吗”?江月璃似乎十分满意自己的手艺,她摸着刘政的头,骄傲的说:“可惜我没生个女儿,不然每天都把她打扮成阿政这样好看”。 珈慕岚站在一旁,宠溺的看着江月璃,试探性的开口问:“要么我们再生一个女儿”? 江月璃回过头白了珈慕岚一眼:“生男生女是男方基因决定的,我估计你也是没生闺女的基因了”。 说着江月璃煞有其事的思考了一会,继续道:“换个父亲的话,倒是有生女儿的可能”。 于是,姑射山的宗主珈慕岚,在大年初一的清晨,就开始黑脸。弄得来拜见的小辈们都有些紧张,不知道为何新年第一天宗主就如此不悦。 初五闭关回来的珈泽婴,在宜室中看着趴在桌案上睡着的小刘政,顺手就捞起对方想抱回他自己的床上。 小刘政迷迷糊糊的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下意识的就伸开手臂抱住了对方的脖颈,用脸亲昵的在对方下巴上蹭了蹭。 珈泽婴被弄得有些痒,本能的低下头,就看到呼呼大睡流着口水的小刘政,不自觉的微微扬起了嘴角。 珈泽婴收起回忆,看着拉着刘政喋喋不休走在前面的母亲,又找回了那种噩梦醒来在人间的感觉。 “呼……”,珈泽婴深呼吸了一口,仿佛想将积压在胸口的郁闷之气全部排出。 “泽婴”,一直在旁静静的珈琮元突然开了口。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不变情绪。 “我们过完过年再去灵山吧”。 珈泽婴颔首片刻,点了点头。 江月璃向来不喜欢用术法打理生活,她觉得这样便没有了生活的气息。宗主夫人如此,整个宗门必然是上行下效的。所以这姑射山上,每年临近除夕的时候家家院院中都忙碌的不可开交。 回来后的几天,刘政如常的日日去江月璃那里帮忙。 搓圆子,炸熏鱼,烫蛋饺,包饺子……刘政每一样都干的得心应手,很是得江月璃喜欢。 江月璃一面夸赞着刘政,一面顺嘴损了损那不干活吃干饭的父子三人。 “阿政,泽婴整日都在忙什么呢?这大过年的都不知道来帮忙”。 刘政将手上的白兔包子的耳朵捏的板板正正放好,微微一笑:“我也并不清楚师尊近些日子都在忙什么”。 “他不在屋里”?江月璃捏着手上的绵软面团问道,不一会儿她就出现了一个惟妙惟肖的小猪仔。 刘政摇摇头,“我早上醒来的时候师尊就离开了,经常至夜方归”。 江月璃眼神闪烁了片刻,踌躇了一会还是试探性的对着刘政问:“你现在……还住在厢房”? 刘政有些诧异,难道他不该住在厢房? 呃……确实弟子大了的话,迁居别院也是应该的。可是姑射山一般没有成家的弟子,都还是和父母,师傅,师兄弟们住在一个院的。 刘政拿不准江月璃的意思,也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夫人是觉得……阿政应该搬出宜室了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江月璃完全没料到刘政的脑回路转到了另外一个方向,连忙摆手解释道:“你怎么能搬出宜室呢,你一辈子也不能搬出去”。 刘政咧嘴一笑,颇为有些自嘲:“哪有和师尊住一辈子的弟子,等日后师尊找了师娘,阿政住在那里就不方便了”。 刚刚踏进门的珈慕岚听到这句话便顿住了脚步,他拧起了剑眉,无奈的看着刘政张了张口,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大年初一去祠堂祭祖的事宜你都安排好了吗”?珈慕岚走到江月璃身边,默默地拿了一个面团,努力的想捏出一朵花的形状。 “啪……”,江月璃轻轻的在珈慕岚手背上打了一巴掌,沾染了些许面粉上去。她娇嗔的对着珈慕岚道:“你别来糟蹋我的面团,这可是阿政揉了半天的好面,劲道十足呢”。 珈慕岚悻悻的放下手中捏的奇形怪状的面团,负手站在了旁边,含着微笑看着江月璃和刘政两个人忙活。 刘政和江月璃两人将一缸子面全部弄好之后,满意的看着一桌子小动物。 “夫人,阿政还要感谢你帮我照顾阿蛋呢”。刘政突然想起那个委托给江月璃照顾的鸡蛋,连忙感谢着。 “嗨……不就是个蛋嘛”。江月璃豪气的挥挥手,“又不是帮你照顾孩子,一个蛋而已,又不会跑又不会闹的,谈什么照顾不照顾的”。 “短短数日,阿蛋不仅长大了一圈,还特别光亮,可见夫人是用了心的”。刘政弯了弯眉眼,一副老父亲的口吻:“等阿蛋孵出来了,我一定带它亲自来感谢夫人”。 “你那只蛋应该不是凡品,孵出来会是什么灵物还未可知”。 珈慕岚不知何时插了进来,递了一个手绢给江月璃让她擦手,转身对着刘政说:“灵物出生可能会有些异象,你要留心些。若察觉情况似有不妥,一定要及时通知泽婴过来,不可逞强”。 “谨遵宗主教诲”,刘政认真的行了一礼。 “去吧,你今天也忙了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就是除夕了”。珈慕岚摆了摆手,示意刘政回去。 第375章 雪夜 刘政刚刚走出江月璃的院子,抬头便看到不远处伫立在槐花树下的珈思逸。冬日的月光不亮,且带着微微的凉意,珈思逸形单影只的站在树下,影子被拉的又细又长,一副孑然一身的萧索之味扑面而来。 “思逸师兄他……在这个世间也是没有家人的”。刘政怅然的想着,不由的生出了一股同病相怜之感,于是他快步朝珈思逸走了过去,想打破那份孤独的寂寞。 “思逸师兄”,刘政还未走近就先扬起手臂对着珈思逸挥了挥手,热情爽朗的笑道:“师兄怎么夜晚一个人在此处”? 珈思逸看着刘政渐行渐近,眼眸中原先的冰冷之色一点点褪去,待到刘政走至身前,珈思逸的人眼中只剩下和煦的笑意。 “我在等你”。珈思逸和刘政的个头几乎一般高,他平视着刘政眼睛,温柔又克制。 “等我”?刘政不明所以,他回过头又看了眼江月璃的院子,诧异道:“这寒冬腊月的,师兄有事为何不直接去宗主处寻我。却在这傻站着,白白挨了半天的冻”。 珈思逸闻言勾起嘴角,伸出手轻轻的为刘政拂去肩头飘落下来的雪花,“不妨事,我正好在这里想想事情”。 “走,有什么事咱们回屋里说去”。刘政似乎觉得有些冷,他跺了跺脚,拉着珈思逸就往宜室的方向走去。 珈思逸从善如流的被刘政拉着,眼眸中的神色不停的变换。 这个人,这一次真的离他很近很近了。近到让他总感觉,只要再将手往前伸一点点,就可以够得到,抓的住了。 刘政和珈思逸二人刚踏入宜室,就看到靠坐在院中的梅花树下,独自饮酒的珈泽婴。 刘政微微一愣,立刻上前对着珈泽婴恭敬行礼:“师尊”。 珈泽婴微微偏过头“嗯”了一声,继而又仰起头,灌了几大口酒。 火红的梅花在夜晚的寒风中裹挟着雪花簌簌落下,红白相间的色彩覆满了珈泽婴的发丝。珈泽婴眯着眼靠在梅花树干上,不停的仰头灌酒,仿佛一只贪酒买醉的狐狸。又仿佛是荒原之上,丢失了伴侣的独狼,只能在雪夜中凄苦的悲鸣。 刘政见状犹豫了片刻,悻悻的转过身朝着还停留在门外的珈思逸抱歉道:“思逸师兄,实在不好意思。师尊今夜怕是喝多了,一会怕是要耍酒疯折腾的,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吧”。 珈思逸面带微笑,遥遥点头。 说罢刘政转身对着珈泽婴蹲了下来,他轻声唤着已经半醉的珈泽婴:“师尊,醒一醒。如此风大雪盛,我扶你进去歇息”。 刘政不知道,他背后方向的珈思逸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眼神突然怨毒无比的盯着珈泽婴。那刻毒的眼刀,锋利的恨不得将珈泽婴碎尸万段。 刘政也没有看见,伏在自己肩头的珈泽婴豁然睁开了双眼。那眼神清明至极,没有丝毫的醉意。珈泽婴睁开眼眸,挑衅又不屑的看向门口的珈思逸,嘴角勾着一抹嘲讽十足的弧度。 珈思逸的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他怒视着珈泽婴,恨不得立刻将对方从刘政肩上扒下来,然后捅上几刀。 珈泽婴感受着对方滔天的恨意,玩味的用手指卷起了刘政的几缕发丝把玩。而后盯着珈思逸的眼睛,缓缓低下了头,假装不经意的用唇瓣摩挲了几下刘政光洁的脖颈。 珈思逸瞳孔一缩,捏起了拳头。继而他又松开了,愤然转身,疾步离开。 刘政却对刚刚激烈交锋过的战场一无所知,他下意识的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摩挲着自己的脖颈,有些微微的痒意。于是他转了转的脖子,调整了一下自己驮着珈泽婴的姿势,继续扶着“烂醉”的师尊,往珈泽婴的寝室里走去。 宜室里的火炉烧的很旺盛,萦绕着的熏香也十分浓烈。刘政扶着珈泽婴穿过堂屋,推门进入了卧房。 卧房里的陈设并不简单,简直不像修道之人应有的简朴素净。珈泽婴卧房里面里面的珠宝玉器,摆台珍玩,恐怕相比于大内皇宫也是不遑多让的。 四颗硕大的夜明珠照亮着房间的四角,让屋内璀璨明亮的完全不需要再点蜡烛。可是窗前的贵妃榻的矮桌上,依然点着鲛油所制的长明灯,星星烛火,却可保百年不灭。 刘政将珈泽婴在床榻上安置好,又施了一个净衣咒除却了珈泽婴周身的雪和梅花。他脱下珈泽婴的靴子,拉过被褥之后,便立刻站起了身准备离开。 突然刘政手腕被人攥住,一股巨大的拉力将他拽的不稳几乎跌在床上。珈泽婴紧闭着双目,右手死死的攥着刘政的手腕,一言不发。 刘政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道:“又来了,师尊又要发酒疯了”。 刘政扶额在内心吐槽:也不知道承影仙君这样风光霁月的人物,为何总是如此贪杯 。贪杯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个酒品不好的,喝的酩酊大醉之后总是要发酒疯的。 当初跟林宸素拼酒,醉了之后抱着自己一顿胡乱…… 刘政拍了拍自己微微发热的脸,不禁抱怨道:“师尊这里火炉生的也太旺了些,进来这么一会便就让人觉得燥热了”。 刘政俯下身,刚准备抽出自己的手离开。却冷不丁的被珈泽婴又是用力一拽,这次是真的整个人都跌了下去,并且是趴在了珈泽婴的身上。 刘政又羞又恼,他想起身可上身却被珈泽婴的手臂搂住,无法再动弹。刘政这下真的急了,双脚努力的想找到支撑点好让身体着力能站起来。 就在此时,刘政却觉得腰部一麻。珈泽婴的另一条手臂竟然不知何时已经环在了自己的腰上。 腰封渐渐松动,领口也被拉扯的开了口子。刘政心跳加速,简直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他猛然一个用力将珈泽婴推离了自己的身体,豁然站了起来。 珈泽婴怀中的温香软玉刹那消失,他终于睁开了眼睛。却只看到惊慌失措的刘政已经转过身,狼狈的快速推门而出。 珈泽婴坐起来靠在床头,怅然若失的看着自己的手指,这指腹上还残余着刘政的体温。珈泽婴抬起手,轻嗅着指尖那熟悉的气味,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有时候,我可真想把你抓起来,锁好了”。 刘政一路狂奔,面红耳赤心如擂鼓的回到自己的东厢房。他背靠着紧闭的大门,大口呼吸着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师尊刚刚是在做什么?他想……他难道是想……他该不会是想和自己…… 刘政甩了甩了头,立马否定了自己那荒谬又大逆不道的猜测。 师尊他只是喝多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对面的人……是我。 他也许,是把我当做了别人,他以为他见到了某个人,所以才会那样。 不知道为何,想到这里刘政的心微微刺痛了起来。刚刚的燥热和猛烈的心跳都被扫一空,他甚至感觉胸口有些发闷。 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刘政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终于是从怪异的情绪里走了出来。 刘政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来,小心翼翼的在枕头边捧起了那个流光溢彩的鸡蛋。 “阿蛋,你长得好快啊,都快跟个西瓜一样大了”。刘政满脸慈母笑,用手指轻轻的戳了戳蛋壳,蛋壳上刘政手指碰到的地方立刻浮现出了一丝蓝色的水波纹。仿佛在回应他的触摸,又仿佛是在抗议他叫自己“阿蛋”这个庸俗的名字。 刘政似乎心有所感,他嘿嘿一笑:“阿蛋,你快快长大。等你出来了确定是男娃还是女娃,我再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 流光溢彩的鸡蛋似乎真的听懂一样,一圈奇异的蓝光自蛋体顶端发出,绕着鸡蛋从上而下绕了几圈。 刘政所有的尴尬,羞恼和不安,似乎都被这颗鸡蛋所平复。他深呼吸了几口,抱着鸡蛋缓缓的躺下。 “阿蛋,你知道吗?我和你一样,也没有亲人”。刘政将怀里的鸡蛋搂的更紧了一些,“等你出来了,以后我们就是彼此的亲人”。 第376章 除夕宴 除夕夜的晚宴很热闹,姑射山上上下下齐聚一堂。席间男人们高谈阔论,饮酒作乐,女人和孩子们坐在一起窃窃私语,玩闹不止,就连向来刻薄严肃的长老们在今日似乎都不再恪守着礼仪和规矩,任由大家散漫肆意的在这除夕夜尽兴。 刘政颇感局促的被珈泽婴拉着,坐在了和宗主,长老们一桌。刘政席间偷瞄了珈连州一眼,不想对方也在抬眼看他,且那眼神复杂不已,刘政仿佛被抓包一般的连忙低下了头,错开了相交的目光。 一批批弟子走过来在他们这桌敬酒,其中不乏思尚、思逸等刘政的同辈。刘政不敢受师兄弟们行晚辈礼,于是急忙的想站起来,却不想身边的珈泽婴一把攥住手腕,摁了下去。 刘政的脚趾不停的在鞋子里抠着,面色羞愧,他不知道师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下意识慌乱的看向了珈慕岚和江月璃,可是宗主和夫人却毫无异色。刘政暗暗奇怪的同时又瞥向了旁边的众位长老,生怕要被训斥不懂规矩。 可是意外的是,众位长老竟然也一个个面色如常,似乎都没发现他如今的位置和行为很不妥当。 珈泽婴握着刘政手腕的那只手一直没有松开,仿佛是想安抚他,又仿佛是在禁锢他。刘政悄悄挣扎了几次未果后,逐渐也放弃了挣脱承影仙君这不太可能的事情。他徒劳又着急的用眼神示意珈泽婴,想让对方接受到的他尴尬。 珈泽婴看着刘政一副热锅上的蚂蚁的架势,却只是朝着他轻松一笑,手腕的力道并没有丝毫的松懈。 刘政知道自个儿师尊向来是个不管规矩肆意妄为的性子,只能无奈得认命,硬着头皮坐在那里,生生受着一批批弟子的礼。 珈琮元早就看出刘政的尴尬,他不动声色的对着珈泽婴使了一个眼色,在看到珈泽婴微微摇头之后,珈琮元便也就没有再看他们,只是蹙着眉垂下了头。 酒过三巡,长老们纷纷离席,大年初一要去剑冢祠堂祭祖,这才是长老们最关心的事情。虽然江月璃早已打点妥当,可是长老们总觉得这新年最要紧的仪式,还是要再三确认和重视的。 珈慕岚和江月璃也跟着长老们离开后,珈忘尘便和珈泽婴和珈琮元打了个招呼后就拉着端锦年也离席了。 端锦年作为唯一一个写在珈氏宗谱玉碟上的同性道侣,虽然有资格和珈氏族人一起去祠堂祭祖,可当年的事情到底是伤了情分。端锦年自有自己的傲气,明白珈氏的长老们其实打心底里并不认同他,所以他从未参加过珈氏的祭祖仪式。他和珈忘尘常年在外游历,经常数年不归,珈忘尘明白爱人心里的膈应,往往每年临近除夕都会故意同端锦年外出。 即便有时候留在姑射山过年了,两人独自在自己的院子里守完岁之后便会一起睡下。等到寅时,珈忘尘便会轻手轻脚的自己起身,生怕打扰睡着的端锦年。而端锦年,也会在这一天的夜里睡得特别沉,仿佛根本不知道珈忘尘起身离开。 这样的心照不宣在整个姑射山上下的沉默中,年复一年。 直到刘政这位第二个身份尴尬的同性道侣出现,端锦年才在姑射山上第一次不是一个人躺在床上看大年初一破晓的光辉。 其实刘政和端锦年同时在姑射山过除夕只有两次。除了今年的这次,就要追溯到刘政和珈泽婴去尘缘井之前了。 那夜端锦年闭着眼睛假装不知道珈忘尘离开,待动静完全消失后便坐起了身子靠在床头发呆。半晌后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端锦年蓦然回神,心下正奇怪谁会在这时候来敲他的房门。 难道是弟子来请珈忘尘?可忘尘不是去了吗?正当端锦年疑惑的时候就听到门外传来刘政的声音:“师祖,我是阿政”。 端锦年先是一愣,继而了然的苦笑。他走到门前打开大门,只见刘政一身风雪的站在门外,发丝微微凌乱,发梢还积着点点白雪。 “快进来吧”,端锦年侧身拉着刘政的手往屋内走,既然阖上房门阻挡了寒风的侵蚀,端锦年对着刘政关切道:“这寒冬腊月的,又下着这么大的雪。你深夜过来怎么也不撑个结界或者打把伞”。 刘政耸耸肩,露出一个和顺的微笑。 端锦年烧着一壶热水,将刘政拉到茶几旁坐下,又捡了些许翠绿的茶叶尖尖放置在茶盏中,已无一丝睡意。 刘政和端锦年隔着呼呼冒着白气的茶壶坐着,只是沉默的喝茶、蓄水,谁都没有说话。 端锦年心中有数,他知道刘政为什么会深更半夜跑来找自己,所以他没有问。 刘政也明白,端锦年看到自己的那一刻就了解自己为什么来,所以他也没有说。 两人就这样默契的沉默,沉默的对坐,直到天色破晓,东方渐渐露白。 “祭祖……应该……快要结束了吧”?刘政终究还是难抑心里憋闷,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端锦年转头看向窗外后山剑冢的方向,点了点头:“看时辰,估摸再有半个时辰,忘尘就要回来了”。 刘政盯着自己手中的青瓷茶盏,低不可闻的叹息:“师祖你早已入了宗谱玉碟,为何……”? 上好的青瓷茶盏在刘政手中被握紧,骨节分明的手指印在上面,莫名苍白。 端锦年伸出手臂轻轻拍了拍刘政握着茶盏的手背:“他们写了我的名,可心中并未接纳我”。 “你不一样的阿政”,端锦年的声音很温柔,他目光慈爱,语气舒缓继续道:“姑射山上上下下都早已将你当做家人”。 刘政眉心蹙了蹙,沉吟良久之后起身行礼告辞。 端锦年送他出门,呼啸了一夜的风雪仍未停歇,刘政依然没有撑开结界,缓缓的只身融入了漫天素白中。 又是除夕夜,刘政和端锦年又再次聚首在姑射山,可是如今的刘政却只记得自己是承影仙君的徒弟。那些曾经忐忑不安的希冀和失落,那些心中耿耿于怀的意难平和疑惑不解都已经随着忘字诀烟消云散。 端锦年出门时回首看了一眼刘政,看他惴惴不安的坐在珈泽婴身边,局促中夹杂着憧憬。 “忘尘”,端锦年低沉着声音:“你说琮元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珈忘尘脚步一顿,他拉住端锦年的手走出院落,仰头看着皓月繁星。 “我不知道”,珈忘尘语气平静,“我只是隐隐的觉得,泽婴从尘缘井回来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我说不清楚是哪里不一样,但就是感觉不一样了”。 珈忘尘仰头的姿势没有动,他缓缓闭上了双眼,呢喃道:“无论观星、推演、卜挂……我已经再也无法窥探他们以后的一丝一缕了”。 端锦年将另一只手覆上珈忘尘的手背,笑着安慰:“天机不可窥探,人力不及,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要担心太多了”。 这样的宽慰并没有让珈忘尘蹙起的眉心平复下去,他无力的叹息:“传说,连玄矶演都无法窥得一角的……只有天道……”。 端锦年噗嗤一笑,他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咱们家泽婴肉体凡胎,如何能牵扯到天道?你啊……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珈忘尘低下头,伸出右手抚摸爱人的脸颊,轻柔得仿佛把玩最珍贵的珠宝。他气息炽热,目光亦是炽热,他目不转睛的看向端锦年的眼睛。 “锦年,今年可以与我一同去祠堂吗”? 端锦年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又恢复如常,连眼见的弧度都不曾改变。他将额头抵在珈忘尘的额头上,柔声细语的拒绝:“我要的,从来都只有你而已”。 跟在他们身后出来的刘政和珈泽婴一直远远的看着他们,看他们情意绵绵,看他们耳鬓厮磨。 直到珈泽婴说了一声:“回去吧”。刘政才收回目光,转身跟着珈泽婴往宜室的方向走去。 只是刚走几步,刘政便又不自觉的回头看着在月下雪夜里拥在一起的两人。 刘政脑中无端就冒出八个字来,心意相通,神仙眷侣。 第377章 国丧 除夕的夜晚刘政睡得很香,他抱着那颗硕大的圆滚滚鸡蛋,仿佛找到了依赖。 珈泽婴每夜都会在刘政睡着后过来,承影仙君的神隐诀登峰造极,哪怕他夜夜近在咫尺的坐在刘政床边,也让对方毫无察觉。今夜的珈泽婴没有睡,他丑时便过来坐在床边看着刘政抱着阿蛋睡得香甜,直到寅时才轻轻的给对方掖好被角,静默的朝着剑冢祠堂而去。 祭祖每年都是千篇一律的仪式和流程,诵读祝祷文,再按照各支各系各房依次按辈份进行拜跪,最后焚香礼毕。 珈泽婴看着祠堂正中挂着的那幅嫘祖之像,此刻却是第一次的百感交集,神情复杂。 西陵氏…… 西陵氏还有一位女子,理应受得后人以及千万人族的顶礼膜拜。可关于她她的一切却语焉不详的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只在上古传说中留下了浮光掠影的只言片语。 西陵氏……娥皇 阿挚的母亲。 典籍对她的描述只有两句话:帝俊之妻,少昊之母。 可这位柔弱的人族女子,却是撼动千万年神族统治的第一人,更是嵌入神族覆灭的那一颗重要的钉子。 珈泽婴远远的望着那幅嫘祖像,心绪翻涌。几千年后无人再知上古先贤的样貌,只能依着自己的想象,将世间所有的美丽、端庄、优雅赋予在笔下,勾勒出心中所想的模样。 可就算是发挥了无尽的想象,穷尽天下妙手丹青,也无人再能画出世间真正至美的模样——那是少昊的模样。 珈泽婴闭上眼,心口微微发闷。 珈琮元见珈泽婴的神色苦闷,开口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众人散去之后江月璃叫住了珈忘尘说话,珈慕岚和珈琮元被珈连州带去了书房。珈泽婴一个人缓缓的往后山走去,他坐在最高处的摘星亭从芥子袋中拿出一坛酒,仰头大饮。 突然珈泽婴从风声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声音,他灌注灵力侧耳倾听,那声音如浪潮一般连绵不绝。珈泽婴心中一动,立刻御剑往声音的方向而去,当行至姑苏城外时已经十分清晰了。 珈泽婴静默在空中良久,耳畔的钟声一声声回响。起初那钟声还夹杂在各色绚烂的烟花和礼炮中,渐渐漫天的烟火都沉寂了下去,不再有任何一发,整个姑苏城都只剩那一声声肃穆的钟声。 大钟整整响了四十五声,这是九五之尊才可使用的礼仪,这是国丧的钟声。 这钟声昭告着天下,华夏王朝的第二任帝王,宣帝刘洵,驾崩了。 珈泽婴心中百感交集,刘洵……死了…… 他是珈泽婴和刘政名义的儿子,是曾经被他们敦敦教导的孩童,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可又是那个后来变的昏聩无能,喜爱玩弄权术的君王,更是逼死秦青的凶手,他因一己私欲造就国贼周温,致使乌兹城军民血战二十年,满城白发兵死守孤城。 刘洵这一生呐,珈泽婴深吸一口气调转方向,朝着姑射山飞了回去。他一路上都在想着明日如何将这个消息告知刘政比较好,找个什么时机说比较合适。 国丧迟早定会天下皆知,还是自己先缓缓说与阿政比较好。 清脆的鸟声将沉睡中的刘政唤醒,他睁开眼便见已然日头高照。刘政连忙起身,暗自懊恼自己竟然睡的这般沉,大年初一可是要去给宗主长辈们拜年的。 慌慌忙忙急着出门的刘政一打开门却看到珈泽婴早已伫立在自己的门口。刘政错愕,一时间不知道师尊的来意是什么?是恰好也刚起身准备叫他一起去宗主和夫人那里拜年吗? 珈泽婴看着刘政楞楞的样子只是笑,随即捧出了一套新衣朝刘政递了过去。 “大年初一都是要穿新衣服的”,珈泽婴歪着头看着刘政,眉眼舒展,笑意盈盈。 刘政闻言哭笑不得,他低头看着珈泽婴手中那套新衣裳,嫩黄翠绿相得益彰,显得清爽十分又春意盎然。 “弟子都这个岁数了……”,刘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小孩子才会过年穿新衣服”。 珈泽婴笑的更深了,他干脆拉着刘政往屋内走去,边走边说:“你在本君这里,永远可以做孩子”。 刘政听着这话想反驳可又觉得师尊这般说弟子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只能面色讪讪的被珈泽婴拉进了卧室。 刘政捧着衣裳为难的看着珈泽婴,他本能的觉得当着师长的面宽衣解带有失礼仪,所以希望师尊能明白他的眼神,可以先出去等他。 可珈泽婴却完全一副没有出去的打算,对刘政暗示的眼神置若罔闻。珈泽婴甚至坐在床边,伸手托腮一副等待的表情。 刘政无奈,想着承影仙君确实是从来不讲究那些礼仪教条的。况且大家都是男人,对方如此坦然,自己再扭扭捏捏反而不好了。于是刘政对着珈泽婴微微躬身,随即转过身开始脱外袍。 珈泽婴眉眼弯弯,仔细的将刘政上上下下打量着。看着对方明显消瘦单薄了的身板,眼神暗了几分。 刘政以前从不瘦弱,劲瘦的身体蕴含着力量的美感。肌肉均匀,线条流畅,宽肩长腿,旁人一看便知这定是身兼文治武功。 可如今的刘政……珈泽婴眼中的忧伤没有溢出弯弯的笑眼,他无声无息的压了回去。 片刻后刘政穿戴整齐,他立马转过身走到珈泽婴面前躬身行礼:“弟子贪睡误了时辰,还请师尊勿怪”。 珈泽婴摇了摇头,刚准备起身就见刘政抬起头对着他作了一揖。 “律回春渐,新元肇起。烟火照夜白,辞慕尔尔。烟火年年,朝朝暮暮。弟子祝师尊岁岁平安,心事顺遂”。刘政朗声说完抬起清亮的眸子,珈泽婴在刘政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满满的,全是自己,只有自己。 珈泽婴突然嗓子有些哽咽,他抬起手抚摸上了刘政的青丝,摩挲着开口:“往事已逝不可追”。 刘政被珈泽婴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有些懵,还在思索的时候就听珈泽婴的声音继续说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刘政怔怔的看着珈泽婴,他看不懂师尊眼里的东西。珈泽婴明明是在笑,可刘政看着却觉得他眼底,似乎全是悲凉。 珈泽婴移开手,起身朝着门口走去:“走吧,宗主和母亲还在等我们”。 大年初一的午膳自然也是十分丰富的,刘政起来之后便一直没有进食,如今看着满桌菜肴不禁食指大动。他没有等还在大殿里议事的珈泽婴,直接和思尚,思逸等人坐了一桌等待开席。 珈慕岚众人议事完毕达到随即开席,刘政现下自在很多,不比昨晚的若坐针毡。他大快朵颐,畅饮谈笑,似乎真的回到了自己十几岁的当年。 珈泽婴进门看到刘政已入座别桌本想出声唤他,可终究还是没有开口。他悻悻的坐在珈琮元旁边,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泽婴,大中午的莫要过多饮酒”。珈琮元挡住了珈泽婴的手,阻止他要去拿第五壶酒。 珈泽婴挑眉看了珈琮元一眼,继而听话的收回了手,缓缓的靠在椅背上。 “何必旧梦醉新酒”,珈琮元侧身盯着珈泽婴,凑过来小声问道:“宣帝的事,阿政知道了吗”? 珈泽婴摇摇头,“我还没找到适合的时机告诉他”。 “国丧乃天下皆知的大事,他很快就会知道的”。珈琮元顺着珈泽婴的目光看向刘政,似是漫不经心的继续问:“你可知即将继位的新君是何人”? 珈泽婴继续摇头:“刘洵一生都在等上天赐给他一个天命所归的储君,可却一直没有等到”。 “哪有那么多的天命所归”,珈琮元的表情淡淡,情绪不显。 “外门弟子晨报,宣帝猝然发病驾崩,未立储君,亦无遗诏”。珈琮元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讥讽:“那位和他故剑情深美名传天下的皇后,大悲之下无法自控,拔剑追随先帝而去了。” “嫡长子二皇子早已薨逝,但国不可一日无君,于是禁军统领和内阁秉承着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规矩拥立了长子大皇子继位”。 珈泽婴坐直了背脊,他偏头看向珈琮元问道:“无嫡立长?九皇子明明也是嫡子,怎么就轮到那庶长子了”? 珈琮元不可置否。 “毒杀皇帝,继而当场又刺死皇后”。珈泽婴的手指轻轻敲击在桌面上,“如此肆无忌惮了吗”? 珈琮元又瞟了刘政一眼,叹息着:“你和阿政当初给宣帝金丹,本想保他十年以暂稳天下。可你们忘了,保住的康健是不包括有人弑君的”。 第378章 大年初一的突发事件 另一边的刘政此刻已经有些微醺,他靠在椅背上侧着身子和旁边的思尚说话,两眼弯弯脸颊绯红,似乎说的十分开心。 思尚不经意的抬起眼,和刘政身旁另外一侧的珈思逸对上了目光。于是思尚疑惑的挑了挑眉,对着刘政挤眉弄眼,询问之意明显。珈思逸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刘政此刻是不知道国丧的消息而乐的轻松?还是,知道了后在借酒消愁,强颜欢笑。 “你听见没有”?刘政感觉到了思尚的走神,顿感有些不满。刘政抬起一只手摁在了思尚的后颈上,语气雀跃又期待:“走啊,去后山放烟花啊”。 思尚正在聚精会神的和珈思逸眼神交流,冷不丁被刘政拍的“哎呦”一声,整个人前倾,差点一额头撞在桌面上。 刘政哈哈大笑,转过身对着珈思逸靠了靠,眼眸清亮,唇齿微张:“思逸师兄,思尚是喝多了吗这么不经拍”。 珈思逸没有看思尚,他盯着脸色绯红的刘政移不开半点目光。 珈思逸俯身低下头,凑在刘政旁耳语:“思尚喝多了,我陪你去后山放烟花”。 刘政闻言欣喜的双手握住珈思逸,站起身就拉着对方离席朝着门口走去。 他们的举动打断了珈泽婴和珈琮元的谈话,珈泽婴脸色瞬间低沉了下来。他刚站起身准备将刘政拉回来,就听思宇已从门外进来,边走边说着:“黄炎宗来人,求见承影君和光武君”。 刘政顿住了脚步,珈泽婴理着自己的大袖朝着思宇走来,漫不经心的问道:“黄炎宗的人怎么大年初一就来了?拜年串门送贺礼也……”。 “并非是……”,思宇蹙起了眉,脸色有些凝重。 珈泽婴和刘政不约而同的都看向了他,等着他继续说。 可思宇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低头行了一礼,侧过身子道:“还是请承影君和光武君随我来吧”。 珈泽婴神色一凛,唇角抿成了一条线,他拉起刘政的手腕,跟着思宇快步走了出去。 珈泽婴从头到尾没有看珈思逸一眼,也没有留给刘政和珈思逸说话的机会。刘政本就微醺,迷迷糊糊的就被珈泽婴拉了出来,直到被阴冷的晚风吹了一会才渐渐有些回神。 刘政迷茫的看着在前面低头疾行的思宇,下意识的转头看向珈泽婴,满脸询问。 “思宇,究竟怎么回事”?珈泽婴一眼便看出刘政的意思,他一边揉了揉刘政的头一边问道。 思宇站定转过身,脸色依然不虞:“回承影君,黄炎宗的人将一位叫薄谨言的公子送了过来,说是……交给承影君和光武君”。 刘政眉心一跳,他大步上前拉着思宇:“瑾言来了”? “他怎么大年初一就来看我了?阿坤呢?阿坤和他一起来的吗”? 思宇摇头:“广成君并未来,是一位叫轩辕淼的姑娘送薄公子来的”。 刘政疑惑,正欲开口再问。珈泽婴已经走到了他身边拍了拍的肩膀,打断了他的继续询问。 “是出什么事了吗”?珈泽婴眼眸微微眯起,望向思宇。 珈思宇点头:“薄公子似乎受了重伤”。 说完便转过身,继续前行。 “什么……”,刘政惊呼出口。 “瑾言在黄炎宗,阿坤在他身边,谁能伤他”?刘政亦步亦趋的跟着珈思宇,紧张的不停问道:“他现在情况如何?你将他安置在哪里了?送他来的轩辕淼走了吗?” 珈泽婴轻轻的拍了拍刘政的手背,“阿政你别着急,现在什么情况还未知”。 不稍片刻,珈思宇已经将珈泽婴和刘政带至附近的一个客房。打开门后珈思宇便告辞,很是懂事。 “谨言……”,刘政率先冲了进去直奔里间的卧房。 “光武君,承影君”。坐在床边的轩辕淼豁然起身,对着二人行礼。 “谨言,你怎么了”?刘政来至床前看着陷入昏迷的薄谨言,伸手探向他的脉搏。 片刻后刘政焦急的抬起头看着站在旁边的珈泽婴:“师尊,你快来看看瑾言怎么了?我……我感觉他的脉搏很奇怪,若有似无,仿佛……仿佛要……”。 珈泽婴蹙眉闻言上前,先安抚刘政让他稍安勿躁,接着便搭上了薄谨言的脉搏。可紧接着,珈泽婴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奇怪,他挑了挑眉对着轩辕淼道:“你们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轩辕淼看了看刘政,欲言又止的低下了头。 “师尊,到底如何了”?刘政神色焦急,双手早已不自觉地抓紧了床边的被褥。 “谨言他……还有救吗”? 珈泽婴淡淡一笑,温柔的揉了揉刘政的头顶,在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他:“有师尊在,当然有救”。 “你将这个给他服下,一个时辰左右他就会醒了”。 说罢,珈泽婴看向轩辕淼点了点下巴,示意对方和他一起出去:“你来同本君好好说说”。 初一的新月仿佛是一把挂在天际的银钩,锐气中透着锋利。 珈泽婴负手而立站在长廊上,突然刮起的风雪被结界所挡,未能掀起他的衣摆大袖一丝一毫的波动。 “说吧”,珈泽婴看向轩辕淼,语气中听不出情绪:“为什么将薄谨言弄成假死送来姑射山”? 轩辕淼看着眼前的承影仙君,内心又是崇敬又是害怕,她重重的叹了口气,幽幽道:“不敢欺瞒承影君,此事……”。 初一祠堂祭祖,不仅是姑射山的规矩,也是全天下的习俗,黄炎宗自然也是如此。 之前薄谨言也如端锦年一般,和爱人早早回房休息,然后半夜对方再自己起身去祠堂。今年却是出了一点意外,除夕宴时不知怎的轩辕坤竟然喝的酩酊大醉,宗主表示稍后不久即将去祭祖就直接让人将轩辕坤扶去了后堂偏厅休息一会。 薄谨言闻言便自觉的回了自己的屋子,等着轩辕坤祭祖结束之后回来。却不想等到巳时,轩辕坤却还没有回来,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眼见午时将至,薄谨言终于坐不住了。 薄谨言走在路上越发觉得奇怪,不知为何门中弟子今日见到他都是一副怪异的表情?远远见到他便就低头疾行,行色匆匆,生怕自己和他们说话一样。自己虽然在黄炎宗中身份有些尴尬,可是门中弟子向来对他还是客气的,不曾有过如此避如蛇蝎的行为。 正当薄谨言疑惑不解的时候,就看到轩辕淼神色急切的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薄叔叔”,轩辕淼上前严肃的说道:“叔父让我立刻送你走”。 薄谨言闻言一愣,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淼淼你这大年初一跟我开玩笑吗”? 轩辕淼认真的摇头:“不是玩笑,薄叔叔你先跟我走,路上我再跟你解释”。 说着轩辕淼拽起薄谨言的胳膊,就准备御剑。 一切来的如此突然,薄谨言又惊又怒,他甩开轩辕淼的手后退两步,气息不稳的问道:“到底发什么了什么?阿坤呢?他为什么如此的突然的要你送我走?你要将我送去哪”? “叔父让我先送你去姑射山找光武君”,轩辕淼突然转头,看向不远处,那里已有两名弟子见到了他们,正在加速走来。 “现在没时间解释了,你先跟我走”。轩辕淼杏眼圆睁,她拉起薄谨言直接御剑腾空。 “站住……”,身后一声吼声,正在腾空轩辕淼没有回头,她甚至再次催动法诀加速。 “宗主已开结界,你们走不掉的”。斗灵子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淼淼,下来跟我去领罚”。 轩辕淼被弟子带下去后,斗灵子看着薄谨言突然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薄公子,宗主请你去正殿”。 第379章 独狼难行,孤雁不飞 薄谨言是被客客气气的带到正殿的,他一路走来心中越发觉得不安。斗灵子其实他在复国军中的时候就是打过交道的,可这份交情并没有让对方对他后来的新身份有丝毫的包容。从他作为轩辕坤爱人来黄炎宗的第一天起,对方就毫不掩饰对他的不屑和鄙夷,哪怕他们曾是生死与共过的战友。 可是今日的斗灵子对他不仅格外客气,而且和他走这一路,脸色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还没等薄谨言想明白便已来到正殿门外,远远的便看见殿内人影绰绰,似乎是早已站满了人,一看就是有大事要宣布的样子。 “难道阿坤终于说动了他父亲,轩辕宗主同意我们的事了”?薄谨言不由的暗自揣测起来,接着便自嘲一笑,怎么可能,若真是如此,阿坤怎么会让轩辕淼带自己走。 难道……薄谨言继续自嘲着:轩辕宗主总不会打算在大年初一这个好日子杀了自己,拿自己的人头去祠堂告慰先祖吧? 正当薄谨言胡思乱想的时候,只见殿内原本跪着的一人缓缓转过了头。轩辕坤看见站在门外的薄谨言脸色血色顷刻褪尽,他豁然站起身朝着门口跑来,大吼道:“我不是让淼淼带你走吗?你回来干什么,你快走……”。 薄谨言愣住,他嘴唇翕动,刚准备张口就已被风一般冲出来的轩辕坤抱在了怀里。 “你先去姑射山等我,我这里解决好就去找你”。轩辕坤招出征伐剑,将薄谨言的手握在剑柄上,低声在他耳边急速的说:“我现在没时间跟你细说,征伐会带你走,到时候我再跟你慢慢解释”。 轩辕坤英俊的脸色苍白至极,他双眼有些赤红,像是宿醉未醒,又像是在聚散不开的怒气。 “我……”,薄谨言刚开口就见一群人施施然的从大殿走了出来,轩辕宗主站在人前,不怒自威。 “坤哥哥”,一个清丽柔弱的女声从轩辕宗主的身边响起,薄谨言这才看到一位十分面生的粉裙黄衫美丽少女。 “你……你跟他说实话吧”。少女的声音很柔婉,怯生生的,让人听着便觉得我见犹怜。 轩辕坤在这少女唤他“坤哥哥”的瞬间便已瞳孔巨缩,又闻得后面一句话更是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心中不祥之感陡然而生。 轩辕坤高大健壮的身躯猛然一震,手臂几乎是发抖的用力抱紧了薄谨言。 “什么实话”?薄谨言侧过脸,看向抖的越来越厉害的轩辕坤。 “实话就是阿坤已和馥儿小姐有了夫妻之实,我们黄炎宗正准备三书六聘早去颍泉岛提亲”。 斗灵子的声音突然响起,犹如埋伏许久突然袭击的毒蛇。死死的盯着猎物,精准的咬向对方的咽喉。 薄谨言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看着冷笑的斗灵子,几秒后又回身看向不远处的轩辕宗主,以及他身边那一脸娇羞的姑娘。如此来回反复了数十遍,眼神从错愕渐渐的变得冰凉,身后那双抱一直着他的臂弯,一直越勒越紧,越勒越紧,直到紧的发疼。 薄谨言吃痛,这才下意识的低头看向抱着自己的手臂,而后便像中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不再抬头。 “你真的……”,薄谨言低着头沉默良久后,仿佛嗓子眼被塞满了棉花,他终于强撑着微颤的声音轻声的问道:“碰了人家”? “我……”,轩辕坤的胸腔剧痛,一时间无言以对。 薄谨言无声的眼泪早已一滴一滴的落在自己的手臂上,烫的他心口疼。可轩辕坤如今宿醉刚醒,脑中一片浆糊,他在自己尚未弄清状况更没有想好对策的情况下,不知道该如何和薄谨言说。 “回答我”。 薄谨言不知从何处爆发了力气,他一把挣脱从后面一直抱着自己的轩辕坤,向来温文尔雅的人,先下却几乎是目眦欲裂的看着对方。 “回答我,是不是碰了她”? 轩辕坤的脸上已无一丝人色,他红着眼眶表情挣扎,不敢对视薄谨言的眼睛,只是攥着薄谨言的手腕结结巴巴:“我……我……我不知道”。 薄谨言忽觉得天灵盖上一阵霹雳,顷刻间整个人天旋地转。轩辕坤避开他视线的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似乎过去那个他的爱人轩辕坤根本未曾存在过。面前的这个人,只是黄炎宗的少宗主。 “谨言,你听我说”。轩辕坤看着神色有异的薄谨言,声音发颤的急切解释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一觉睡醒,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我不知道,我喝醉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薄谨言的耳畔嗡嗡作响,他已经听不见轩辕坤在说什么了。不仅是听不到轩辕坤在说什么,他也听不到旁边的斗灵子在说什么,远处的人群仿佛都是在演哑剧,他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仿佛整个世界的喧嚣都戛然而止,除了嘈杂的嗡鸣声,只剩一片死寂的静默。 薄谨言颓然的跌坐在地上,手上的征伐剑也再也握不住,摔在地上“咣当”一声。红色的剑芒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情绪,慢慢的湮灭了下去。 良久后,薄谨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感官,他的声音似乎没有情绪:“你原本准备在我知晓之前,让淼淼带我去姑射山的”? 轩辕坤木讷的点了点头。 薄谨言低沉的笑了起来,笑的苍凉又绝望。 “广成仙君真是好打算啊”。薄谨言笑的越发大声,越发不能自控,眼泪瞬间磅礴而下。 “将我送走,迎娶佳人。之后再去姑射山寻我,届时只需要编个由头让我继续留在姑射山,便可等于在姑射山养了一门外室”。 薄谨言站起身,捡起地上的征伐剑,转身目光炯炯的盯着轩辕坤。 “我曾伤过你心,可我从不曾如此羞辱过你”。 轩辕宗主对着身边的夫人低语了几句,轩辕夫人便拉着那少女朝着内殿走去了。斗灵子也收到宗主眼神示意,带着众人先行离开。一时间大殿门外空空如也,只剩他们三人。 轩辕宗主缓缓走向薄谨言,肃穆的开口:“薄相”。 这一声久违的“薄相”,仿佛将记忆跨过漫长的时间。那时候的自己还是复国军,和黄炎宗一起为了匡扶人皇血脉殚精竭虑的战斗,他和轩辕坤,那时候想的都只是如何辅佐和保护刘政。 那时候,轩辕宗主唤他“薄将军”,后来唤他“薄相”。 “薄相”是礼貌的,疏离的,客气的。 但是,是尊重的。 可是当轩辕坤带着自己回黄炎宗同家人表明心意之后,轩辕宗主再也没有唤过自己“薄相”。似乎那个曾被他欣赏有佳的有志之士,瞬息之间就不复存在了。 薄谨言这个名字对于轩辕宗主来说,就像老鼠屎一样的恶心和膈应。他和轩辕坤的关系,更是让轩辕宗主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如今这一声“薄相”毫无预兆的呼啸着倾轧而来,似乎让这些年的一切变的如同荒诞的梦幻泡影,不留一丝踪迹,连仅剩的那点美好都被碾压殆尽。 薄谨言怔怔抬头,眼神空洞,茫然无措的看着轩辕宗主。 轩辕宗主叹气,对着薄谨言语气诚恳:“是小儿误你,我黄炎宗愿意补偿薄相些许,以表歉意”。 “金银珠宝,仙丹灵药,法宝秘籍,薄相尽管开口,我黄炎宗绝不吝啬”。 薄谨言垂着头,一言不发,只是越发握紧了手中的征伐剑。 轩辕宗主只当他是在思考,便想打铁趁热竟然彻底解决了这个麻烦,于是继续道:“你若是想去姑射山寻光武君,稍后便会有弟子送你过去。如果不想去姑射山想回凡间,我们可以为你置办一所……”。 “轩辕宗主”,薄谨言猝然抬头,打断了轩辕图的话。他眼神幽深,黑不见底,如同大海中的暴风之眼。 “当年您曾问过我,如果有一天阿坤娶妻我当如何,还记得我的回答吗”? 轩辕宗主不明所以,微微的挑了挑眉。 “独狼难行,孤雁不飞”。薄谨言背对着轩辕坤,朝着轩辕宗主缓缓走去。 “伴侣既失,绝不独活”。 征伐剑的红芒再次亮起,可这次却因为染了血。 第380章 我为何会绝嗣? 原本六神无主的轩辕坤猛然惊悚的看着突然横剑自刎的薄谨言,身体快过了脑袋冲了上去。 “谨言……”。轩辕坤徒手抓着剑身,双眼通红的看着对方。他任由手掌和手指的鲜血淋漓不断,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求你给我一点时间……”。 薄谨言双目噙泪,缓缓闭上了眼,无力道:“连求死……也不得吗”? 轩辕宗主见状连忙上前架开两人,看着掌心几乎割断的儿子,又是气恼又是无奈。 “我们何时有人逼过你死”?轩辕宗主内心并不是毫无触动,可是他不能心软,他要为了宗门,为了天下考虑,他不能心软。 “放下孽缘,乃是真正的重生”。轩辕宗主带着怒气:“你若偏要钻这个牛角尖,妄图用寻死来要挟,我也不是不能成全你”。 “父亲……”,轩辕坤突然出声打断,随即满手鲜血神情憔悴跪地不起,对着轩辕宗主一言不发的不停磕头,直到将整个额头磕的血肉模糊,血如泉柱仍然不停歇。 宗主夫人实在看不下去,冲过去抱住已经快神志不清的儿子,哭的泪如雨下:“儿啊……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啊,是为了你好啊……我的儿……”。 轩辕淼说到此处已说不下去,不禁开始拭泪。 珈泽婴的唇线拉的很直,眼角也藏有锋芒,这使得他艳丽的五官陡然冷峻了起来。让人看着丝毫不敢轻慢这位绝世美人,只觉得威压无比。 “阿坤怕谨言继续在黄炎宗有危险,便做了个假死的幌子让你将他送到姑射山来”?这虽然是个问句,可是珈泽婴的语气却丝毫没有疑惑,而是一派胸有成竹。 轩辕淼点头,抹了抹眼泪:“叔父说只要薄叔叔在承影君这里,就没有人可以伤害他”。 珈泽婴点了点头,一脸真诚的夸着自己:“阿坤这点说的的确很对”。 轩辕淼微不可察的抽了抽嘴角,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你且回去吧”,珈泽婴朝着轩辕淼摆了摆手:“让阿坤快点过来,黄炎宗待不下去了就来姑射山。我们后山空地多的是,本君届时给他们辟一个院子出来就是,省的整日在那里被低劣的手段算计”。 轩辕淼踌躇了片刻问道:“承影君如何确定叔父是被算计”? 珈泽婴翻了轩辕淼一个白眼:“这不秃子头上的虱子嘛”。 “当时事出突然,可阿坤肯定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只是他被孝道压着,不愿意真的做个和父母宗门断绝关系的逆子”。 轩辕淼叹气,有些艳羡的自言自语:“不是人人都可以和承影君一样任性而为的,更不是每家的父母都会如珈宗主和昭辰仙子一般通情达理”。 珈泽婴眼眸一闪,突然想起来了那只被他送回栒状山的九尾狐蕊姬,继而又想到了涂山氏。他走着神,眼睛却是一直盯着轩辕淼看的,轩辕淼被他看的全身发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咳咳……承影君……晚辈蒲柳之姿……”。 珈泽婴闻言回神,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长廊的远处看着他们的刘政,不由得转了转眼珠,露出一抹坏笑。 “淼淼姑娘太自谦了”,珈泽婴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臂抬了起来,朝着轩辕淼走近了几步。 轩辕淼不明所以,刚准备问承影君有何事就被突然摁在了身后的立柱上。珈泽婴昳丽的面庞突然贴近,整个人更是笼罩了过来。轩辕淼吓得几乎腿软,连呼吸都屏住了。 然而此刻屏住呼吸的,除了轩辕淼还有在远处的刘政。 刘政等了许久不见珈泽婴回来,本是想来寻师尊问问薄谨言怎么还未醒的。可他刚踏入这条长廊,就见轩辕淼对着珈泽婴在垂泪,神情哀婉伤心,而珈泽婴却负手而立,神情冷漠。 刘政愣住,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出现很是唐突。虽然他不知道轩辕淼为什么对着珈泽婴哭的如此伤心,可是他的师尊承影仙君那样的容貌和气度,惹了旁家仙子伤心不是情理之中的吗? 正当刘政准备悄悄离开的时候,却见一直冷漠的珈泽婴突然有了反应。他走向轩辕淼,并且俯身过去将对方摁在了立柱上。 因为角度和距离,刘政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但是那样的姿势和气氛,大概会做什么刘政是可以想象的到的,因为他的师尊,曾对他做了很多次相同的事。 刘政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嘴蹲了下来,不敢让自己漏出一点声音。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打湿了,只觉得睫毛有些重。 所以……承影君就是这样一个肆意风流的人吧?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并不是因为什么特别的喜欢,只是他生性风流,习惯了肆意妄为。 只有自己一个人面红心跳,只有自己一个人,动了荒谬的妄念。 刘政咬着唇平息着自己内心的酸楚,努力的憋回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他转过身朝回跑去。 发现刘政离开以后,珈泽婴的坏笑更深了。他直起身,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会怎么逗刘政,完全忽略了轩辕淼这个人还在。 毛骨悚然的压迫感消失之后,轩辕淼瞬间放松了下来。她到底是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对着珈泽婴讪讪的说:“承影君你突然吓一个晚辈……有些不妥吧”。 珈泽婴闻言回头,莫名其妙的看着轩辕淼,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你刚说什么来着?吓人?本君这张脸你觉得吓人”? 轩辕淼皮笑肉不笑:“不敢,不过再好看的仙君这么突然贴近一个姑娘……也是有些不妥的吧”。 珈泽婴闻言翻了她硕大的白眼,留下一句:“本君是个断袖”后便扬长而去。 轩辕淼一口气被堵的下不去,她长长的一个深呼吸:“晚辈告辞”。 “吱呀”的推门声让坐在薄谨言床边的刘政下意识抬头,当他看到满脸笑意走进来的珈泽婴时,不自觉的就回忆起对方刚刚和轩辕淼亲热的一幕。但下一刻刘政就将那些略微酸楚的心事压下来,他依然恭敬的站起身走到一旁,让出一个身位给珈泽婴,语气担忧的说:“师尊,谨言为何还不醒”? 珈泽婴从善如流的走到刘政刚刚让出的地方,又搭上了薄谨言的脉搏。 “谨言只是假死闭气,并未受到任何伤”。珈泽婴收回手臂,将垂下的大袖微微挽起,看着刘政疑惑的目光继续道:“他还不醒,是因为他自己不想醒”。 “假死”?刘政瞪大了眼睛,更加不解了,“谨言为何要假死”? “阿坤怕轩辕图对谨言……”,珈泽婴说到一半却止住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 然而刘政聪慧,从那半句话中已经猜出个大概,他将薄谨言的手臂放回被褥之后,转头问珈泽婴:“轩辕宗主要伤害谨言”? 珈泽婴沉默。 “因为……谨言是男子”?刘政似乎是想求珈泽婴的确定,又似乎是心中早已有了答案而忍不住的惆怅叹气。 “阿坤身为黄炎宗独子,轩辕宗主他确实很难接受自己的独子……血脉断绝”。 刘政又坐回了薄谨言的床边,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出神。良久后,刘政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望下珈泽婴一脸认真的问道:“师尊,有些事情弟子心中疑惑,却总是想不起来,所以想请教师尊”。 珈泽婴点了点下巴,示意刘政继续说。 “我曾在凡间为帝王,为何没有任何子嗣而是过继了堂兄的嫡孙做继承人”? 刘政的声音很轻,是他一贯温文尔雅的语调。可珈泽婴却觉得刚刚有一阵冷冽的寒风过境,吹乱了满园的枝丫和碎雪,落入心间,戳的他又凉又痛。 没等珈泽婴想好如何回答,刘政低着头自顾自的说道:“我原本猜测过可能弟子一心向道,对男女之情并无凡心,故才没有子嗣”。 “可是……”,刘政抬起头看着珈泽婴,清丽的眼眸幽黑透亮,直指人心深处,“弟子却渐渐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我并非一心向道不动凡心之人,也没有摒弃七情六欲”。刘政极力的想在珈泽婴的脸上看出什么,他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 “所以……师尊能不能告诉我,那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我这个帝王……绝嗣”? 第381章 宣帝驾崩了 珈泽婴静静地回看刘政,眼中山呼海啸,仿佛有什么东西快要再也抑制不住喷薄而出了。刘政读不懂珈泽婴的眼神,只觉得珈泽婴的眼神让他心中激莫名激荡,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激烈的情绪。 珈泽婴闭上了眼,眼睫微颤须臾,再睁开那双桃花眼时,之前那蓄势待发所有不可言说的情绪已然全部湮灭。 刘政等了很久仍然没有等到珈泽婴的回答,苦笑道:“又是不能说吗”? “为何师尊对我总有那么多的不能说”? “我和你……”,刘政想起刚刚看到珈泽婴和轩辕淼亲密的样子,莫明感觉一丝委屈,眼眶不自觉的有些发红。 “不,应该说,师尊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你……你对我做的事情,很奇怪”。刘政吞吞吐吐的说着:“那不是师徒之间应该做的事,天下不会有这样的师徒”。 “你……你和别人可以……不会有人拒绝你承影仙君,何必……何必总要捉弄我……我……”。 珈泽婴脸色已然阴沉到可怕,他似乎已没有耐心再听刘政说下去,他一言不发的起身,拂袖转身就朝着门口而去。 手指扣开大门的那一刻,珈泽婴的声音低不可闻:“是你自己要将一切都忘了,却又总是要来质问我”。 刘政闻言抬头,看着珈泽婴的背影嘴唇翕动,刚准备再说些什么,却又被珈泽婴打断。 “阿政……”,珈泽婴骨节分明的手指已在门框上用力的抠出了几个洞,“你选择忘记一切,就是为了可以这般无辜的来如此反复鞭挞我的心吗?”。 刘政拧眉,他直觉的觉得自己仿佛做错了什么事,可是却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光武帝陛下”,珈泽婴已经一只脚踏出了房门,“你皇家有太庙,里面供奉着宗谱玉碟,你若真心想解心中疑惑,可以自行去看看”。 说罢,珈泽婴疾步而去,整个人几乎是瞬间就隐没进了风雪中,让人再也捕捉不到。 刘政蹙眉,看着门外漫天的风雨和早已看不到一丝痕迹的珈泽婴,心中突然抽疼了一下。 太庙吗?刘政偏着头,等眼前这谨言的事情解决了,我确实应该回去看看了。 可是……刘政的目光缓缓的移向薄谨言沉睡面庞,可是要怎么解决呢?谨言,你想要我怎么做呢? 刘政握住了薄谨言的手,低声道:“谨言你快醒过来,否则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想帮你,都不知道该如何做”。 大年初一的夜晚,刘政和珈泽婴都没有回宜室。 刘政坐在薄谨言的床边,思考了一夜,而珈泽婴却拎着酒坛晃去了珈琮元的咸室。 “你想要我如何”?珈琮元放下手中的孤本,抬起眼眸看着坐在自己对面软蹋上不停灌酒的珈泽婴。 珈泽婴将酒坛磕在软蹋的小书案上,没好气的说:“你给他将忘字诀解了”。 珈琮元面容严肃,站起身将手中的孤本送回到背后的书架上放好,头也不回的答着珈泽婴的话:“我不认为此刻让阿政将一切都想起来是个好主意”。 “可如今这样,真够磨人的”。珈泽婴向后仰着,语气疲惫。 珈琮元看着珈泽婴一副被霜打过的茄子模样,忍俊不禁的走过来坐在他身边笑道:“要不本君给你也下个忘字诀,让你也通通都忘了。你们两以后啊,就做一对普通的师徒好了,省的承影仙君如此伤神”。 珈泽婴闻言苦笑:“然后再给阿政寻一门好亲事是吗”? 珈琮元笑意更深:“我们阿政丰神俊朗一表人才,不知多招仙子喜欢,何须你这个师尊操心亲事”。 珈泽婴沉默许久,把玩着软蹋小案茶几上的和田玉镇纸,沉声道:“我若将薄谨言和轩辕坤的事情解决了,阿政他会高兴吗”? 珈琮元挑眉:“你打算如何解决”? “不跟轩辕图讲道理不就解决了”,珈泽婴的语气波澜不惊,“我直接去黄炎宗把阿坤抢过来,在后山给他们僻一块地弄一间屋子不就行了”。 珈琮元轻笑一声:“这个解法倒是很承影仙君”。 “不过……”,珈琮元莞尔,“我们两倒是真的可以走一趟黄炎宗,眼下正是新年,我们带点礼物过去串个门,也不算是突兀”。 “兄长要和我一起去”?珈泽婴微微错愕,“我以为兄长会想避开和黄炎宗的冲突场合”。 珈琮元起身摇头:“我同你去,才能避免冲突”。 桌上的灯芯突然“啪”的一声响,珈琮元看着已经燃到底部的油灯,对珈泽婴问道:“都快丑时了,你今晚是回去还是就在我这里歇了”? 珈泽婴翻了个身,长腿从软蹋上迈了下来,他一边穿靴子一边念叨着:“我们天亮就动身,我现在就去找珈慕岚让他去库房准备东西”。 珈琮元看着说风就是雨,大半夜风驰电掣跑去骚扰父亲的胞弟,无奈又好笑。 走到咸室院外的珈泽婴放缓了兴冲冲的脚步,他低下头缓缓捡起了一片从从咸室院子里梧桐树上吹落出来的梧桐叶。珈泽婴可以镇定自若的和珈琮元和以前一样兄弟相处,可是他却无法自控的下意识回避和珈琮元的亲密行为。 以前莫说是在咸室歇息,就是和珈琮元同床共枕他也只觉得是兄弟情深。可如今却是不行了,珈泽婴无法坦然的接受那张和凤凰明王一模一样的脸,沉睡在自己身侧近在咫尺的地方,那会让他十分别扭。 珈泽婴深吸一口气,目光越过篱笆墙再次看向咸室里的梧桐树。 凤栖梧桐,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 珈泽婴抖了抖肩膀上的积雪,暗暗抱怨着:“都是转生,怎么兄长就没有换张脸呢”。 凤凰明王那张脸实在是…… 珈泽婴幽幽的叹了口气,不自觉的回忆起凤仪的音容相貌,那人的一颦一笑都是那般的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如果不是遇到了乾荒,凤仪会骄傲高贵的过完一生。亦或者,三千年后的如今,凤仪还会翱翔在九天之上,不悲不喜的俯览众生。 珈泽婴不自觉的抬起头,看着灰冷的月光朦朦胧胧的悬挂在天际上,他伸出手,揉了揉眉心。 大年初二的朝阳高高的跃起,薄谨言依然没有醒过来。刘政犹豫片刻便回宜室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他决定搬到这里陪着薄谨言。 “阿政,你这是要去哪里”?刚从宜室出来刘政便被珈思逸撞到,珈思逸见刘政手中拿着包袱,眼中惊疑不定。 “思逸师兄”,刘政和珈思逸并排走着,他一路上将薄谨言的事简言意骇的和珈思逸说了说。 珈思逸一直静静地听着,眼神不时的扫过刘政的脸庞,看着对方优思繁重的样子,珈思逸也不自觉的蹙起了眉。 “阿政,你这是要去帝都奔丧了吗”?思尚的声音突然想起在二人身后,打断了刘政的倾诉。 刘政似乎懵了,他顿住脚步转过头看着思尚,不确定的问:“奔丧”? 思尚看着刘政一脸迷茫的神色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他下意识的捂住了嘴,求助的看向珈思逸。 刘政顺着思尚的目光也看向身边的珈思逸,他呼吸微促了起来,对着珈思逸问道:“师兄,思尚说奔丧是什么意思”? 珈思逸朝着刘政走近了两步,微微低下头将手搭在刘政的肩膀上给予抚慰,接着语气轻柔的说:“阿政,宣帝他于除夕当夜……驾崩了”。 刘政瞳孔紧缩,他漆黑的眸子有些许颤抖:“洵儿……洵儿他……”。 珈思逸点了点头,那只伏在刘政肩头的手移到了刘政的后背上,轻轻的拍了几下:“节哀”。 刘政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哀伤了起来,刘洵不是个好皇帝,可当初的刘病已却真的是个孩子。关于抚养刘病已的很多细节刘政都忘了,可是在脑海中总是有张乖巧可爱的孩子脸,挥之不去。 这皇帝之位天下重担,是因为自己绝嗣而强压给他的。刘洵原本是可以做个闲散王爷,荣华富贵逍遥一生的。 刘政垂着头沉默了许久,之后他将手中的包袱递给了珈思逸:“思逸师兄,劳烦你帮我照顾谨言几天,我要去帝都一趟”。 第382章 诛心质问 东海,黄炎宗。 “坤儿,男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呀”。轩辕夫人语重心长道:“你既然已和颖泉岛的馥儿小姐有了夫妻之实,如今怎能抵赖说不娶?馥儿小姐已事失清白,你若不娶她,让她日后如何活下去”? 轩辕坤静静的跪在祠堂中,听着背后喋喋不休的声音却始终沉默不语,没有一句回应。 墙面上一排排轩辕氏列祖列宗的神位肃穆而立,冰冷又无声的注视着下阶上跪着的忤逆子孙。一盏盏长明灯幽暗的星星之火不停闪烁,晃的轩辕坤眼睛有些刺痛,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除夕宴的酒有问题,轩辕坤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自己家的除夕宴中被亲生父亲下了迷药。更没想到颖泉岛的田宗主竟然会让自己的女儿做这样的事情,田馥儿一个姑娘家竟然也愿意爬上男子的床来自污清白好让他就范。 轩辕坤的手掌握紧,指甲嵌入了掌心。 太丑陋了,真的太丑陋了。 这些人,为什么一定要逼他?为什么一定要逼他和谨言分开? 他们做错了什么? 他们只是相爱。 一直没有得到回应的轩辕夫人开始低声抽泣了起来,她用帕子捂住脸哽咽着:“坤儿,你低个头”。 “那薄谨言,他再好也是个男子,你们在一起毕竟不是正途啊。你年轻,胡闹几年也该够了,现在迷途知返也不晚呀”。 “只要你同意娶馥儿小姐,你父亲他就……”。 “你跟他废话什么”,轩辕宗主一声暴喝打断了夫人的苦口婆心。 “事到如今他娶也要娶,不娶也要娶。等我们和颖泉岛商议好婚期,我就是把他绑起来也要让他成这个亲”。 轩辕宗主站在夫人身边,对轩辕坤骂道:“逆子”。 “薄谨言一个男人不知廉耻的在黄炎宗这么久,我们能忍他这么多年已事仁至义尽。你还真打算跟一个男人结发为夫妻,长相厮守吗? 你还要不要脸?跟一个男人你也不嫌恶心。当初在复国军的时候,我若是知道薄谨言是个能在男人身下曲意迎欢的浪荡货,断然不会让他和你相交”。 轩辕宗主越说越气走到轩辕坤身边,提腿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别以为你把那他送到姑射山去了我不知道”。 轩辕宗主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了,他语气凶狠:“承影君能庇佑他也只能是在姑射山庇佑他,除非他一辈子不出姑射山,否则……”。 良久后,轩辕坤歪倒在地低沉的笑了起来“呵呵……呵……呵……”。 这笑声悲凉中透着无奈,无奈里含着不甘,不甘中裹挟着愤怒和嘲讽。 “父亲”,轩辕坤抬起头直视着轩辕宗主的眼睛,眼神幽黑:“我黄炎宗乃是凤主大人当年凤鸣岐山,在商朝覆灭之际救下的最后人皇血脉所建”。 “没有凤主大人,就没有黄炎宗,更不会有你我的存在,是也不是”? 轩辕宗主一时间有些愣住,他不明白轩辕坤此时突然如此煞有其事的说起宗门起源是为何。面对那显而易见的答案,轩辕宗主狐疑的看着轩辕坤,点了点头。 轩辕坤立起身子,跪的十分端正的朝着满墙的神位磕下了头。 “凤主大人乃是颛顼帝结发之人,亦是男子”。 轩辕坤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抬起头目光如炬的看着中央天地颛顼帝的神位,大声质问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父亲:“轩辕宗主,列祖列宗在上,颛顼帝神位在此。你对男子伴侣如此口出恶言,是想做忘恩负义之徒,还是数典忘宗之辈?” 轩辕宗主未曾料到轩辕坤突然如此诛心一问,整个人被震的说不出话来。他踉跄后退了两步后,指着轩辕坤跪着的笔直背影气的发抖。 “你……你这个逆子……你竟然敢……”。 轩辕宗主现下已然动了真怒,他涨红着脸冲到轩辕坤面前,狠狠的给了对方一个耳光。 轩辕宗主那势大力沉的一巴掌将轩辕坤打的嘴角渗出血渍,他似乎还不解气,抬起手正准备再打。就见轩辕夫人扑了过来,紧紧的将轩辕坤的头抱住搂在怀里,她哭的满脸泪痕,梨花带雨:“坤儿,我的坤儿……”。 如此鸡飞狗跳的场景看的轩辕宗主气的脑袋突突的疼,此时门外却响起了声:“宗主,姑射山的人来走访贺新年,正在大殿等候您”。 听到“姑射山”三个字,房间里的人面色各异,却都诡异的同时安静了下来。 轩辕宗主瞪了轩辕坤一眼后,阴沉着脸推开了门。 “来了多久了”?轩辕宗主边走边问身边的弟子,“人皇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和承影君一起的”? “回宗主”,弟子恭敬的回话:“人皇没有来,是承影君和横霜君来了”。 轩辕宗主脚步停住,他看向那名弟子,不确定的重复道:“人皇没来,承影君和横霜君两个人来了”? “正是”,弟子引着路,表情有些不自然,“已在大殿喝了两盏茶了,师叔不敢让两位仙君久等,所以让我来禀报宗主”。 轩辕宗主心下一沉,原以为会是刘政赶过来急匆匆的为薄谨言说情。未曾想到刘政没来,却把姑射山的玄门双壁都招来了。 他们两个一起过来……是想干什么?轩辕宗主眉心一跳,他们该不会是打算直接抢人吧?用强抢直接把阿坤带走?轩辕宗主飞速的在脑中算了一下黄炎宗的战斗力,又衡量了一下如果真的承影君和横霜君动手,他们到底有没有任何胜算。 “想来是宣帝突然驾崩人皇去了帝都,这才会让承影君代替他过来”。一旁的弟子见轩辕宗主面色越发阴沉,眉心更是越来越紧,出言宽慰道:“承影君脾气不好,横霜君可能就是怕两家起了误会,故才陪着承影君一起来的”。 轩辕宗主闻言思索了一番,轻轻的点了点头,转身对着身后的另一名弟子吩咐道:颜青,加派人手看住祠堂周围”。 颜青称“诺”之后转身便离开了。 “景阳”,轩辕宗主又看向这位刚刚来叫自己的弟子:“你派人去将淼淼带到大殿去,她和姑射山的人也有些交情”。 景阳行礼告退,走前对着轩辕宗主道:“宗主不必担忧,祠堂有禁制,承影君和横霜君并非轩辕氏血脉,即使二位化神之能,想必也是进不去的”。 轩辕宗主想到那凤主大人所设的禁制,终于是松了口气,眉心舒展开来。 第383章 黄炎宗祠堂 轩辕宗主看到珈泽婴和珈琮元的时候,二人正悠闲的靠在椅背上品茶。 “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轩辕宗主客套的对着珈泽婴和珈琮元拱了拱手:“二位仙君太客气了,有空常来坐坐就好,何必破费”。 珈琮元刚想客套回去就听珈泽婴一声冷冽的声音:“轩辕坤呢?我们要见他”。 如此开门见山,这很承影仙君。 轩辕宗主尴尬的笑了两声,他眼神望向大殿门口,等着轩辕淼进来就把这两人丢给她。可是不知为何,轩辕淼却一直没来,气氛便持续的冷场下来。 “咳……”,终究是珈琮元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他对着轩辕宗主客气的拱了拱手:“我们只是想见一见广成君,说几句话罢了,轩辕宗主不必担忧”。 “这个……”,轩辕宗主慢条斯理的拿起了茶盏,故作为难道:“不是我故意要驳二位的面子,小儿正在祠堂思过,未到结束时间是不能随意离开的,否则就是对先祖不敬啊”。 “那阿坤什么时候才能思过结束”?珈泽婴虽然知道轩辕宗主这是借口,但还是压着性子耐心问着。 “哎呀,这可真是不巧了”。 轩辕宗主摊了摊手,显得十分无奈:“这次思过可是要三个月呢”。 珈泽婴咬了咬后槽牙。 珈琮元安抚的暼了珈泽婴一眼,继续客气的说:“既然广成君不方便离开,那我等去见广成君吧”。 “唉……这恐怕也是不能够呀”。轩辕宗主气定神闲,他放下茶盏,胸有成竹的看着珈琮元和珈泽婴:“我黄炎宗的祠堂有禁制,非轩辕氏血脉,是进不去的”。 珈泽婴冷哼一声,指尖瞬间亮起一颗水滴状的光球,继而在五指间光速来回穿梭。珈泽婴用戏谑的方式,在无声的昭示着自己冠绝天下的化神之境。 一直在旁没有吭声的斗灵子似乎被珈泽婴这近乎挑衅的行为激怒,他站起身冷笑道:“此乃当年凤主大人亲设禁制,千年来……”。他说到此处停顿了下来,眼风在珈泽婴和珈琮元身上扫过,语气不自觉的带了几分骄傲:“千年来,无人可破”。 “啪嗒……”,珈泽婴手指间萦绕的光球突然湮灭,他一掌拍在身侧的靠椅扶手上。 “凤主大人的禁制”?珈泽婴眼角含着黄炎宗众人看不懂的笑,语气也是他们听不懂的逗弄。 “来来来”,珈泽婴走到珈琮元面前,回身看着斗灵子:“横霜君破阵的本事天下第一,今日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本君和横霜君是怎么进去的”。 珈琮元抬起眼眸,淡淡的看了笑的如同一只狐狸的珈泽婴。正如轩辕宗主所说,这还是真是巧了。 若是别的上古众神设下的禁制,珈泽婴和自己也许真的未必能破,哪怕能破也是定要耗费一番很大的功夫和灵力的。可偏偏是凤凰明王亲手所设,还是以轩辕氏血脉为阻隔的一个禁制。 这样的禁制对于旁人可能是铜墙铁壁,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坚不可摧。可是对于凤凰明王和颛顼帝的转生来说,根本就是形同虚设嘛。就如同当年栒状山上那件木屋的结界,他们当中的任何人都进出自如,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珈琮元有些同情的看了看黄炎宗众人,不忍看到他们一会被震惊到惊悚的表情。 当珈琮元和珈泽婴闲庭信步的穿过层层迷雾的禁制,直接进入那海上摇曳的如同一叶扁舟的黄炎宗祠堂时,黄炎宗所有的人都是呆滞的。所有人都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而忘记做出任何反应。他们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仿佛全部在一瞬间中了定身咒,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不知是哪位长老先惊醒过来,苍老又急迫的声音大喊了一句:“他们进去了,快……跟上啊……”。才让所有人如梦初醒,连忙一个个飞身进入祠堂禁地。 “吱呀”的推门声让轩辕坤下意识的转过了头,眼眸中倒影出珈泽婴和珈琮元的身影后,轩辕坤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在做梦。 轩辕坤依然笔直的跪在那里,楞楞的看着一步步走来的珈泽婴和珈琮元。他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是自己想出去想疯了,竟然青天白日的发了梦,生出了承影君和横霜君来找自己的错觉。 “呵……广成仙君这是被本君和横霜君吓到了”?珈泽婴眼里藏着一抹笑,对着僵硬跪在那里的轩辕坤调侃道。 轩辕坤回神,差异道:“真的是承影君”? 紧接着轩辕坤豁然起身,不可置信的打量着珈泽婴和珈琮元:“我父亲竟然会让你们进祠堂”? 珈泽婴摆摆手刚想说我是自己进来的,就被鱼贯而入的黄炎宗众人打断。以轩辕宗主和各位长老为主,几乎可以算的上是夺门而入。 “承影君、横霜君留步”。轩辕宗主疾步而来,气息不稳的大声喊到。 “此乃……此乃……我黄炎宗……禁……地”。紧跟在轩辕宗主身后的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气喘吁吁,他双手伏在膝上,声音紧张:“除……除轩辕氏……族人……外人……绝不可……不可……不可入内啊……”。 轩辕坤早已站起,他拧着眉看着珈泽婴和珈琮元,又看了看门口乌泱泱的一群族人,对着珈泽婴和珈琮元行礼道:“多谢承影君和横霜君此番前来”。 可是接着轩辕坤将头垂的很低,抱歉又不容置疑的对着珈泽婴和珈琮元说道:“此乃我轩辕氏禁地,宗门传承及辛秘皆在此处,烦请承影君和横霜君移步”。 珈泽婴看着轩辕坤的反应撇了撇嘴,嘟囔着:“谁对你们黄炎宗的辛秘有兴趣了,要不是因为阿政……”。 话未说完,突然整间祠堂剧烈的震动了起,细密的金光自一堵墙后铺洒而来,强光之下瞬间便让所有人睁不开眼。这金光中仿佛蕴含着什么无比躁动的力量,不仅让整个祠堂震动,就连祠堂内部的所有物体都开始颤动。祠堂中那一整排排恭敬摆放的神位,也沐浴在这强烈的金光中摇晃不止。 斗灵子盯着那面金光四溢的那墙体,脱口惊呼:“凤主大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顺着斗灵子的目光看向那面墙,轩辕宗主头皮一阵发麻,他想起上次那副凤凰明王法相图异动的场景。 珈泽婴也收起了那戏谑之色,严肃又复杂的深深看了身边的珈琮元一眼。 阿政告诉过自己,黄炎宗祠堂的密室中,有一张凤凰明王法相图。珈泽婴在剧烈的震动依然可以稳住身形,他凑到珈琮元耳边将凤凰明王法相图的事简单说了说,珈琮元的面色一沉看向通往密室的那堵墙壁,神色间有些诧异,又犹豫。 “一定是外人进入,惊扰了先祖,触怒了凤主大人”。黄炎宗的长老们一面扑向神位,一面对着珈泽婴和珈琮元怒目而视大吼,声音都有些变调:“还请承影君和横霜君立刻离开……否则……”。 “不……”,珈琮元转过身,眼眸平静的看着黄炎宗的长老们,那一惯清冷的语气中夹杂着不易被察觉的颤抖:“不是惊扰到轩辕氏先祖,更不是触怒了……凤凰明王……”。 “而是……他们都感应到一个久违的气息……”。 珈琮元摁了摁自己微微发疼的心口,长长的眼睫耷拉下来,遮住了那双明眸善睐的丹凤眼。 “那是……高阳君的气息……”。 第384章 神将转生 一时间在摇晃震动的祠堂中,气氛诡异的安静了下去,静到落针可闻,静到众人一声声粗重的喘息声都被无比的放大。 陷入……一片死寂。 “什么?”,轩辕宗主听闻“高阳君”三个字便如触电一般,他双目不可置信又激动的看向珈琮元,声音都有颤抖:“横霜君你……你说高阳君……你怎么会……你怎么会认识高阳君?难道……难道你见过高阳君”? 轩辕宗主眼中几乎放着精光,他甚至在这样剧烈晃动的环境下闪身到珈琮元身边,激动之下忘记了分寸和仪态而直接抓住了对方的手腕。而生来不喜旁人触碰珈琮元,竟然也没有挣脱,只是冷然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高阳君他……果然还活着吗”? 轩辕宗主眼神希冀的看着珈琮元,黄炎宗众人也都盯着珈琮元,屏息以待。 站在一旁的珈泽婴垂下了眸子,整个人黯淡了下来。他现在心绪十分复杂,复杂到一时间不知道是先安慰兄长好,还是先抚平自己心中的感慨万千好。 “高阳君”?轩辕坤似乎如梦初醒,他原本就站在珈泽婴和珈琮元面前离得很近,珈琮元的话他听的十分清晰。 “是……”,轩辕坤眼神不停的在父亲和珈琮元脸上来回,狐疑道:“是……那位……高阳君吗”? 白须长老似乎很不满轩辕坤突然出声打断珈琮元,他忍不住对着轩辕坤呵斥:“阿坤,你作为轩辕氏后人,难道还不知道这世间有几位高阳君吗”? 沉默许久的珈泽婴走到珈琮元和轩辕宗主面前,他先是拨开了握住珈琮元手腕的轩辕宗主。随后看向轩辕坤低沉的开口:“人族唯一的一位中央天帝——颛顼帝,高阳君,轩辕氏乾荒”。 突然间仿佛那三个称呼是开启了什么术法的咒语,黄炎宗祠堂高高供奉在上的那些牌位瞬间一起发生了异动。除了黄帝大圣和若水侯昌意的神牌,其他的全部在顷刻翻倒了下来。似乎像随着珈泽婴的话,所有神位齐齐匍匐而下。 黄炎宗众人惊骇异常,瞪着双眼回头傻傻的看着翻倒了一整面墙的轩辕氏列祖列宗的牌位。黄炎宗千年来,从未出现过如此诡异的一幕。 “这……这……”。轩辕宗主后退数步,肝胆俱裂的看着全部翻倒的神位,不停的嚅嗫着嘴唇,却六神无主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珈泽婴只瞥了那满墙翻倒的神位眼便转过身,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后面高悬着那幅凤凰明王法相图的墙壁。在光芒四溢中,珈泽婴的手指轻触在墙壁上,缓缓的柔声道:“凤仪,是我”。 刹那间所有的躁动似乎都被抚平,细密又强烈的金光眨眼间消失殆尽,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一般。 “咚……”的一生,白须长老在震惊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眼神迷茫有惊惧的看着珈泽婴,胡须不停的颤抖:“你……你……究竟……怎么……怎么会……怎么回事”? 回答他的,又是一片诡异又沉重的死寂。 良久后,轩辕宗主冷静又疲惫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死寂,他对着一位弟子颔首:“景阳,先扶长老回去休息”。 随即轩辕宗主又扫视了一圈众人,继续道:“诸位都先回去吧”。 “叔父……”,斗灵子此时缓过了神,他不甘的朝着轩辕宗主喊道:“今日之事如此诡异,怎能不弄清楚就……”。 “我让你们都先回去休息”,轩辕宗主打断了斗灵子,平淡的声音中透露着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 “父亲,我……”。轩辕坤讪讪的开口,想询问自己是否也要离开祠堂。 “你留下”,轩辕宗主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声音冷漠:“继续思过”。 接着,黄炎宗众人或惊魂未定或满脸狐疑或心有不甘的依次离开,但却无人再提出一句异议。 轩辕宗主等众人离去之后默默地走到墙边,一个个扶起翻倒的神位,神情恭敬。轩辕坤看着沉默不语扶起神位的父亲,也抿着唇走了过去和父亲一起沉默的扶起轩辕氏列祖列宗的神位。 珈琮元和珈泽婴此刻互相看着对方,彼此的眼中都有什么呼之欲出,但又都似乎了然,根本不需要说出来 珈琮元那清冽的丹凤眼挑了挑,带上了一丝笑意,使得他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他看着珈泽婴的眼眸,又看了看那堵封着密室的墙,轻轻摇了摇头。 珈泽婴心领神会,颇为怅然的也看了密室的方向一眼,随即转过身,双手抱在胸口靠在墙上看着轩辕坤和轩辕图父子二人整理还原神位。 轩辕宗主整理的十分认真,每一个神位的落印都摆放的一丝不苟。直到全部整理好,轩辕宗主都没有说一句,也没有转过头看珈泽婴和珈琮元两个外人一眼。 “二位化神之境,想来是有鬼神莫测之力”。轩辕宗主的神情和刚刚在大殿之上迥然不同,一派肃穆虔诚:“可于情于理,二位都不应闯我黄炎宗的祠堂。更不该……”。 轩辕宗主咬了咬后槽牙:“更不该对我轩辕氏先祖的神位……不敬”。 珈泽婴面对轩辕宗主这近乎质问的发难就反常的平静,他又看了看墙面上那整整齐齐的一排排神位,深深叹了口气。 “轩辕宗主”,珈泽婴弯下腰,对着轩辕图推手行礼:“首先,我和兄长并未强闯黄炎宗祠堂。而是这禁制与我二人而言,本就形同虚设”。 轩辕宗主眉心紧拧。 “再者,这些神位……并不是我二人所为”。珈泽婴的眼神飘向“中央天帝颛顼帝”的神位上,继续道:“我们对轩辕氏先祖……没有做丝毫不敬之事,亦没有不敬之心”。 轩辕宗主闭上双眼,嘴唇翕动:“那今日诡异之事,二位……如何解释”? “轩辕宗主,我们彼此是否可以坦诚相对”?珈琮元走到供桌之前,看着那摇曳的长明灯。 “你们在同我谈条件”?轩辕宗主愈发不悦。 “当日本君和阿政从乌兹城来黄炎宗的时候,我曾问过轩辕宗主,如此强硬的反对阿坤和谨言的事,除了因为阿坤是你的独子之外,是否还有别的原因”? 珈泽婴走到珈琮元身边,和他并肩而立。珈泽婴的目光停留在轩辕坤的上,似乎想看出什么。 “如果轩辕宗主据实以告,我们便回报一个关于凤主大人的秘密”。 珈琮元的眼神从长明灯上移开,目光灼灼的看向轩辕坤:“如何”? 轩辕宗主沉默了许久,整间屋子又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当年阿坤难产,我们来祠堂向凤主大人祈祷,神迹入梦,得以母子平安”,轩辕宗主不徐不疾的开了口。 “什么神迹”?珈泽婴严重精光一闪。 “具体是何神迹不方便透露”,轩辕宗主看向轩辕坤,目光慈爱又复杂:“神迹昭示……阿坤乃是上古神将转世”。 “上古神将”?珈琮元的凤眸挑起,虽然心中已有猜测和准备,可听到“上古”二字心中还是一紧。 “轩辕宗主,可知是哪位上古神将”? “天干地支”,轩辕宗主伸出手,覆在了轩辕坤的肩膀上,看向珈泽婴和珈琮元:“承影君和横霜君博览群书,学贯古今,不知是否听说过……天河大营”。 “泽婴,你怎么”?珈琮元感觉身边的珈泽婴肩膀微微一晃,连忙转头小声问道。 珈泽婴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看向面前的轩辕坤,自言自语的呢喃着:“天河大营……天河大营……”。 轩辕坤也是第一次听到自己这奇异的身世,他震惊的转过头看着自己的父亲。 轩辕宗主满目慈爱看着自己的儿子,那只覆盖在对方肩头的头摩挲着:“天干地支,天河大营,金翅神鹰,协洽营主将”。 “协洽营主将”?珈泽婴错愕又震惊的后退了两步:“协洽营……协洽营……是……彦硕”? 当年那位和高阳君一起征战西北杀到埃及,在昆仑山上立下九杀界碑的小参将。天河大营里最期待,也是最喜欢高阳君这位主君的将军。 彦硕在心思各异的神界重将中,真心奉高阳君为主君,敬高阳君为偶像。也真心将这位人族男子,当做朋友。 “彦硕……”,珈泽婴的声音已经变调,他突然向前直逼轩辕坤面前,指尖发颤:“彦硕?彦硕……彦硕……”。 第385章 玉碟 珈泽婴耳畔嗡鸣作响,一幅幅画面砸向他的脑海。上古的荒原上一片贫瘠,唯有远方矗立着一座连接天地的长梯。可那巍峨宏大的天梯此时却是浓烟滚滚,硝烟漫天,坍塌断裂之声连绵不绝的传了出来。 突然一人一龙似乎自九天而下,以擎天之力轰然撞击在了那原本摇摇欲坠的天梯之上。天梯自下而上发出金石碎裂之声,须臾之间便彻底土崩瓦解。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天地,犹如开天辟地时盘古大神的那一刃巨斧。 紧接着天空中便一声声炸雷接连不断响起,由远及近,轰鸣巨响。一道道足以撕裂天地的闪电接踵而来,发出了炽烈的强光,将黑暗的天空照的如同白昼。 大地在无数的雷鸣电击之下开始颤动,坍塌的天梯残骸在不停飞溅,跌落在有些之间被闪电劈开了巨大的裂痕。那些幽黑阴暗深不见底的地缝,无情的吞噬着一切。 视角突然被拉近,只见漫天电闪雷鸣之中两位男子的手腕被一条金链锁在一起。其中一人一直在奋力挣脱,焦急的情绪昭然若揭。可哪怕他将手臂变成了柔软的翅膀,却依然无法将自己从金链的桎梏中挣脱出来。 “噗……”,血光乍起。 那人为了挣脱锁链,竟然齐齐砍掉了自己的左臂。 雷霆遍布,满天落石狂风大作之中,一只单翅鹰隼飞身而上,接住了自半空中坠下的第三个人。只见那人虚弱的伸出不停滴落鲜血的手臂,抚摸着金翅鹰隼的冠羽,鹰隼唯一的那只金翅慢慢合拢,遮住了劈天盖地而来的一道道电闪雷鸣。 最后的最后,只见一道横贯天际的巨大闪电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在的金翅鹰隼之上,而后那只金鹰便化为熊熊燃烧的火球坠入了下去。 “泽婴……你醒醒……”。珈琮元焦急的声音敲击着珈泽婴的耳膜,慢慢的将珈泽婴从绝地天通的幻境重现中拉了回来。 珈泽婴满身大汗目光空洞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珈琮元,站立不稳。 “你怎么了”?珈琮元眼疾手快的扶住了珈泽婴,“你怎么好好的被魇住了”? 珈泽婴看着珈琮元的脸,眼神愈发迷幻,一时间他有些分不清记忆和现实,也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自己又是谁。 “凤仪”,珈泽婴攥住珈琮元的手腕,露出了一种珈琮元从未在珈泽婴脸上见过的表情。珈泽婴的眼神中有着抑制不住疯狂的欣喜,仿佛是得到了什么终生都未求得的珍宝。 珈泽婴一手攥着珈琮元的手腕,一手指向对面的轩辕坤,颠三倒四的癫狂道:“凤仪,彦硕,这是彦硕。他没有死,彦硕没有死”。 “彦硕没死,没死”。 “元让,元让呢?快告诉他彦硕没死,没死……”。 珈泽婴猛然用力将珈琮元拉了过来,几乎是逼在对方面门上,呵呵笑道:“阿挚他……阿挚也还活着,对不对”? 珈琮元听着珈泽婴癫狂的胡言乱语心里一凛,眼神飞快的扫过对面的轩辕图和轩辕坤,抬起右手放在的珈泽婴的颈后。一记手刀,珈泽婴缓缓的瘫软在珈琮元身上。 轩辕坤和轩辕宗主被珈泽婴突然的惊变震的目瞪口呆,轩辕坤看着眼前陌生无比的珈泽婴,又下意识的转头迷茫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轩辕宗主此刻心神俱震,他不知何时张开了嘴,眼睛已经睁大到了极致,死死盯着已经昏迷过去的珈泽婴。 承影君并未读过凤主大人留下的典籍,这天下只有他这个黄炎宗的宗主看过那些。连刘政这个人皇和自己的亲儿子轩辕坤都未曾知道半分里面的内容,那承影君怎么知道天河大营协洽营的主将名唤彦硕? 承影君刚刚还说了什么……他好像叫了……元让。 承影君又是怎么知道另一位天河大营的神将名字的? 轩辕宗主诧异万分,他的脑子仿佛卡了壳一片空白。 承影君除了元让,他还叫了……他叫了谁? 他好像还叫了……凤……仪。 凤仪。 凤凰明王,凤主大人,名唤……凤仪。 轩辕宗主陡然心下一阵惊悚,承影君他为何会知道,凤凰明王的名讳?又为何,那般无礼的直呼上古神邸的名讳? “横霜君”,轩辕坤不明所以的看着六神无主的父亲,有一脸疑惑的看向珈琮元:“承影君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胡言乱语了起来?” 珈琮元抬眸,厚重的眼睫遮盖住他眼中的情绪:“他被魇住了”。 说着珈琮元扶起珈泽婴,环视了祠堂一圈后对着轩辕图道:“轩辕宗主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但此时此地都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帝都,皇城。 红墙黄瓦的宫殿先下却是一片素槁,悲恸的哭声从皇城中青砖大路上断断续续的传出,皇宫中的所有人低头沉默,跟随着灵柩缓步移动。 刘政站在送葬队伍之后很远,缓缓的自云头落下。他目送着大行皇帝的丧葬队伍从正阳门抬出,浩浩荡荡的朝着东边的皇陵进发。 刘病已的人生原本不属于这里,可是却因为光武帝绝嗣,刘病已变成了刘洵,一生蹉跎在了这波诡云谲的皇城之中。他曾想过做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他从光武帝的手中接过这江山,只是这万里江山太重了,他不是那个可以承担的住的人。 江山压垮了他纯良的秉性,他也没有稳住光武帝的基业。到底是帝位毁了刘病已?还是刘洵祸害了华夏?已经理不清了。 刘政看着所有的背影都消失在地平线上,抬起头看着一群乌鸦盘旋鸣叫,似乎是在为这位功过交织的君王低吟着最后的挽歌。 刘政的目光飘向太庙,他想起珈泽婴的那句“你皇家有太庙,里面供着宗谱玉碟,你可以自己去看看”,捏了一个神隐诀。 今日宣帝出殡,所有宫人护卫都集中在了灵堂和送葬队伍附近。故而太庙中十分冷清,只有几个零星的侍卫巡逻经过而已。 刘政隐着身形来到门口,伸手推开了沉重的紫檀木门。 光武帝的神位位居中央,在一个最显眼的位置,他将受着后世子孙们的供奉,祈求他庇佑天下。 刘政呆呆的站在自己的神位前,瞳孔剧震的盯着自己画像之下光武帝神位旁本应该是皇后的位置,放置着另一尊别无二致的神牌。 那神牌上赫然写着:承影仙君。 怎么会是……师尊? 刘政有些茫然,哪怕自己再尊师重道也万万没有将师尊和自己并列,一起供奉在自家太庙的道理。 除非……除非…… 刘政不敢再想下去,再想下去就是欺师灭祖,有悖伦常。 “难道是因为我希望师尊受了我刘氏后人的香火,可以保佑他们平安,守护华夏江山吗”?刘政惊疑不定,他很想用这个合理的推测来替代刚刚自己脑中那电光火石间大逆不道的念头。 宗谱,对,还有宗谱。玉碟之上的名字,才是最好的佐证。 华夏的宗谱是光武帝亲手所续,玉碟也是他自己亲手放置在太庙的秘阁中。刘政循着记忆找到那里,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阁门。 天黑之后,掌灯的宫女鱼贯而入将太庙中的一排排烛台依次点燃。她们动作熟练,手脚麻利,完成自己的任务之后便又沉默的依次退了出去。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察觉到枯坐在一旁隐者身形的光武帝。 刘政不知道自己看到玉碟之后坐在这里多久了,直到鱼贯而入宫女们掌灯才让他惊觉竟然已经天黑了。 他无法描述自己看到宣帝刘洵上方,赫然写着的刘政和珈泽婴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心情。只仿佛被一道天雷从头顶直值的劈了下来,电流通灌全身,让他动弹不得,脑中空白混沌。 刘政,珈泽婴。 自己的笔迹,他不会认错的。 那五个字,是他亲手写的。 光武帝刘政将自己的师尊的名字写在了皇家的宗谱玉碟之上,让珈泽婴这个名字伴随着光武帝生生世世被记录了下来,记录在了应该是光武帝皇后的位置上。 为什么? 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 这是欺师灭祖,是大逆不道,更是有悖伦常。 难道……这是自己难以启齿,近乎变态的……痴心妄想? 第386章 他只是玩弄你 自己对师尊竟然藏着的是这样肮脏的心思,这样可笑的妄念吗?刘政苦笑,所以师尊才会那样轻慢的对待自己,所以他才会动辄对自己做那些面红耳赤的事情? 因为他们原本就是……一对有悖伦常的师徒,是大逆不道不被允许的存在。 走火入魔,是自己的报应吧? 一直疑惑的光武帝绝嗣真相太丑陋了,丑陋的让刘政不堪接受。不喜欢女人而和师尊乱伦,这样的人,这样肮脏的人有何面目为君为帝? 刘政颓然起身,他无法再在这供奉着刘氏列祖列宗的太庙中多待一秒。刘政御剑而出,在呼啸的风声中低头行进,想将所有的不堪和丑陋都被风带走,不留痕迹。 眼泪不知道何时蓄满了眼眶,也被风,吹散在了空中。 姑射山上,今夜值守的珈思乔慌乱的跟宗门执事珈思逸禀报着:“思逸师兄,光武君在山门前被结界所挡,不知为何他直接撞了上去跌落下来”。 姑射山地处姑苏金陵交界附近,是个温暖的南方地界,今年的雪却下的格外大,也格外的长。几天不断的持续降雪将松枝都压弯了腰,时不时的簌簌落下几声雪声。 刘政醒来时便听到飒飒的落雪声,不自觉的就觉得寒冷了几分。 “阿政,你醒了”?坐在床边的珈思逸看着刘政,伸手将对方扶坐了起来。 “你是忧伤过度了吗”?珈思逸打量着刘政,“怎么还闷头闷脑的撞到结界上去了,差点没把思乔吓死”。 刘政靠在床头一言不发,只盯着窗外的红梅映雪,姝丽潋滟。 “阿政”,珈思逸见刘政望着窗外出神,便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思逸师兄”,许久后刘政转过头,神情严肃的看着珈思逸:“你同我说句实话,我和师尊……我和他……是不是……”。 刘政低下头,有些难以启齿。 珈思逸的脸也沉了下去,他看着刘政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大抵已经猜到他想问的是什么了。 “我们是不是……”?刘政将头已经垂到了胸口,低沉的声音带着试探:“我们之间……是不是……不合伦常”? 珈思逸闻言瞳孔一缩,收紧了拳头。 “阿政,你想起来了”?珈思逸弯下腰,希望可以看到刘政的表情。 刘政摇摇头:“我在太庙看到了宗谱玉碟”。 珈思逸不动声色的舒了一口气,他又坐回床边,伸手抚摸着刘政头顶微微的凌乱发丝。 “既然忘了,就不要再想了”。珈思逸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安定的气息:“无论以前你们怎么样,现在的你都不必在意”。 “我的走火入魔”,刘政抬起通红的双眼,无助的看着珈思逸,“到底是因为什么”? “无论因为什么,他都让你忘记了一些不好东西”。珈思逸搂过刘政的肩膀,轻声安慰着:“或许是这就是老天要给你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让你可以重新选择一种生活”。 “所以……是真的”?刘政闭上眼,两行眼泪无声的从脸庞滑下。 “这样……是不对的啊”,刘政喃喃自语,仍然无法接受。 “承影君他……”,珈思逸搂着刘政的手臂微微用力,“以前我就同你说过很多次,承影君不过是……玩弄于你,可你却总是听不进去”。 “玩弄我”?刘政直起身子,推开珈思逸,不可置信的反问者。他通红的鼻尖因为震惊而呼出白气,让人看着格外可怜。 “我们……不是发乎情,止不住于礼吗”?刘政感觉自己似乎误会了什么,似乎有一个天大的事情被自己弄错了。 “发乎情”?珈思逸的表情刹那间露出刻毒,他愤然道:“你当初不过十六七岁,完全不通情事。他见你出落的风光霁月便动了歪心思,半哄骗半强迫于你,让你做了他的禁脔,成了他提升修为的……炉鼎”。 轰隆一声炸雷响在刘政的脑中,他要被接连不断的冲击打散了。 “提升修为的炉鼎”?刘政不可置信的重复,“只是提升修为的……炉鼎”? 珈思逸故作不忍,他垂下头隐藏住自己眼中迸发的阴冷恶毒。 “阿政,你跟了承影君几十年了”。珈思逸抬起头看着刘政通红的瑞凤眼,轻轻的将他脸上的青丝抚开,“可是珈氏的宗谱玉碟上,并没有你的名字”。 “你和他……无名无分的厮混了这么久……你们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他只是把你当做……当做……”。 “你是他的徒弟,还是个男人。承影君他怎么可能让你登堂入室?怎么会真的同你结为道侣? 他……他也并不只有你一个……你也知道的,承影君姿容无双,容颜昳丽,怎么会没有其他人…… 前段时间不知为何你们两突然吵了一架,吵的很厉害还动了手,大半夜的弄的整个山门都听到了动静。承影君他……他还把你锁了起来。之后没几天,你就修为折损并且失忆了。承影君对外说你是……走火入魔……” 珈思逸似乎说不下去了,他抿住唇,一副于心不忍的摸样。 刘政脑中飞速的掠过珈泽婴和他这段时间以来相处的片段,那些原来让他心动不已的迤逦情愫,此刻却已经完全变了味道。 微醺的吻,炙热的怀抱和心跳,那些让人想入非非的话语和面红耳赤的亲昵,顷刻间都成了对玩物的轻浮和亵玩。刘政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多么可笑啊,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啊。 他竟然为了那样一个人,甘愿做了那么多年的玩物。他原来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会绝嗣。 不是他欺师灭祖,大逆不道。而是他的师尊根本就把自己当做…… 刘政痛苦的抱住头,蜷缩起膝盖,浑身发抖。 “阿政,你别这样”。珈思逸侧身看着刘政,轻柔的摩挲着对方的手臂,眼中又扬起一抹玉色。 “阿政,我可以带你离开他。你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没有他的生活,你愿意跟我走吗”? 死寂一般的沉默后,刘政终于抬起头攥住珈思逸的手腕:“带我走,师兄,带我离开他”。 “砰”地一声,刘政的房门被大力推开,力道之大几乎将整个门都震掉了下来。 刘政泪眼婆娑的抬起头就看到面若寒霜的珈泽婴站在自己门前,冷冷的注视自己。 “珈思逸,出去”。珈泽婴盯着刘政和珈思逸交叠的手,仿佛要用眼神将珈思逸的双手都烧了。 见到来者不善的珈泽婴,刘政下意识的往珈思逸身后瑟缩了一下。这不经意的举动却是让珈泽婴的愤怒火上浇油,为什么他每次一不在,珈思逸这个狗就立刻黏了上来?他真想把这条狗的腿给剁了,扔出去。 “本君现在是让你出去”,珈泽婴走到刘政旁,强势的拽开珈思逸推到一边,眼神冰凉:“你再多呆一刻,本君就把你打出去”。 珈思逸心口剧烈的起伏,他双眼也似乎喷火一般怒视着珈泽婴,双拳握的死紧,骨节劈啪作响。 “思逸师兄你先走”,刘政看着神情越发阴冷的珈泽婴,连忙起身拉着珈思逸疾步走到门口。 “师兄,我不能连累你”。刘政用力将珈思逸推了出去,快速合上了大门。 “阿政你开门……阿政……”,珈思逸反应回来之后立马转身拍门,他不知道珈泽婴在外面呆了多久,听了多少。可是珈泽婴刚刚那副样子,那个偏执又阴冷的神情,他很久很久以前在另外一个男人身上见过很多很多次。 刘政赤足散发的站在那里,用背抵着门,眼神戒备的看着自己房间的入口。珈泽婴走出来便撞到刘政戒备又害怕的模样,他低笑了一声走近刘政,缓缓抬起一只手。 刘政下意识的将双手都背在身后死死的抵住门栓,他带着细微的哭腔对着珈泽婴说道:“请师尊,放过思逸师兄”。 珈泽婴玩味的看了刘政一眼,随手布置下了一个结界,嘟囔了一句:“聒噪”。 门外的敲击声和呼喊声都瞬间戛然而止,屋内陡然安静了下来。 “你很在意他啊阿政”?珈泽婴俯下身,将刘政困在自己和门之间,不留丝毫缝隙。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在意他,在意的让我生气”。 珈泽婴的头越垂越低,唇瓣若有似无的擦过刘政的鬓边,他俯在刘政耳畔轻声问道:“你要去哪里?想离开谁”? 刘政瞳孔放大,本能的想将自己在这个窄小的空间中挣脱出来。 “说……”,珈泽婴捏起刘政的下巴,强迫对方仰起头,“你想要……离开谁”? 第387章 孤鹜山来访 刘政不发一言,只是沉默的怒视着珈泽婴,那眼神仿佛淬了毒,看的珈泽婴心脏一片刺痛。 珈泽婴再也忍耐不住,他捏住刘政下巴不让他动弹分毫,不容拒绝的将自己压了过去。 “唔……唔……”,修为上的巨大差距让刘政根本无法反抗。他只是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努力的咬紧自己的牙关,仿佛那是自己可以守住的唯一防线。 承影仙君的手劲很大,即使是姑射山出产的密实云锦,在他的手下也不过是撕扯即碎的绢布。刘政就像案板上的鱼肉,用尽全力也无法挣脱分毫。 “不……”,刘政唯一能做的就是徒劳的抵抗。 “不要……这样”。 珈泽婴在压抑的呜咽声中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他看着在自己身下拼命抗拒的刘政,深吸一口气,继而轻柔的吻了吻对方的眼眸。 当把所有的耐心信任与爱毫无条件的奉献给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冷漠和抗拒,都是最心痛无比的日夜煎熬。 “别怕”,珈泽婴将额头抵在刘政的额头上,轻吻着对方的鼻尖:“我不会伤害你的,别怕”。 刘政颓然的靠在身后的门板上,心如刀割。果然在师尊的眼中,自己就是这样的存在,只是个随时逗弄的宠物。 珈泽婴抱着刘政不愿撒手,他疲惫的将头搁置在对方的颈窝处在侧颈旁蹭了蹭,激的刘政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一回来听思乔禀报你晚上回来的时候竟然撞在结界上”,珈泽婴的声音再没有之前的一丝戾气,他轻笑道:“你可真是个小迷糊”。 “是忘了禁制的口诀?还是想着心思都没发现已经到山门了,嗯?”。珈泽婴搂了搂刘政的腰,将不动声色慢慢远离自己的刘政,又贴向了自己一点。 刘政嗓子发紧,他被珈泽婴的气息包围着感觉透不过气了。 “我累了阿政”,珈泽婴突然横抱起刘政,吓得刘政一个激灵。 珈泽婴抱着刘政回到房间,将刘政放置在了床铺上,接着自己也躺了下来,紧紧的将对方搂入怀中。 刘政看着珈泽婴近在咫尺的脸,对方乌黑纤长的睫毛压在眼睑上,遮盖住了那刚刚充满侵略性的桃花眼。刘政紧张的屏住了呼吸,全身僵直。 “我什么都不做”,珈泽婴闭着眼睛挥了挥手灭掉了屋内的那盏油灯,黑暗中珈泽婴的声音有些缥缈:“你就这样陪着我”。 静谧的黑夜似乎没有尽头,刘政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珈泽婴均匀的呼吸声打在耳畔,温热又缱绻。可刘政却在这一呼一吸间感觉到的,只有刻骨的寒意。 刘政一点一滴的回忆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那些不合理的,奇怪的地方似乎都豁然开朗。 还有那个奇怪的林宸素,他为什么会和自己见了两面就唐突的跑去宗主那里求娶自己。因为世人皆知自己是个断袖,还因为在世人眼中,自己不过是承影仙君的禁脔,是可以送人的玩物。 刘政又想起在三星堆封印里见到那一对母子,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说自己是她的夫君,他们还有一个那么大的儿子。 会不会,是真的? 他会不会真的曾有妻室有孩子? 他其实在这世间,真的还有家人? 可是……她称自己为天帝啊。除了上古的颛顼帝,没有任何一个人族君王是可以被唤做天帝的。即使是光武帝,也不可能被尊称为天帝。她只是把自己当做了上古的少昊天帝,她只是一个不曾出现在史书上的上古神邸,并不是自己的亲人。 在三星堆封印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太多太多事情刘政想不明白,也弄不清楚。没有人给他解释,也没有人告诉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切迷幻到像一场荒谬的光怪陆离梦。 刘政努力的想回忆那些失去的记忆,可是想的头痛却也记不起一丝一毫。就像走进了一条死胡同,四面都是抬头望不到边际的高墙。 这样的胡思乱想直到东方的天色开始微微露白才渐渐消停,刘政迷迷糊糊的将手伸向床头边的那颗蛋,轻柔的抚摸了几下。那颗蛋似乎有所感应,微微颤了颤,刘政下意识像哄孩子一样轻拍了几下,不知不觉的将自己彻底哄睡着了。 清脆的鸟鸣让刘政惊醒,他下意识探向旁边发现珈泽婴已经不在了,他松了口气,起身走到水盆前用冷水扑了扑脸。刘政看着水盆中照应出自己的脸,蹙着眉呆了片刻。 刘政推开薄谨言的房门时却讶异的发现了坐在里面的轩辕坤,对方看到他立刻迎身走了过来,边走边说:“谨言还未曾醒”。 刘政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阿坤,你怎么会在这里”? “承影君和横霜君将我带过来的”,轩辕坤引着刘政走向卧房。随即坐在薄谨言的床头看着对方紧闭的双眼,忧心忡忡。 “你父亲他竟然会这么轻易放你来姑射山找谨言”?刘政难以置信。 “自然不会轻易的放我离开”,轩辕坤苦笑:“此事说来话长,稍后还是让承影君和你解释。后来他们究竟和我父亲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他们密谈完后就将我带了过来”。 刘政“嗯”一声便没有再多问,他拉过椅子坐在轩辕坤对面,安慰道:“你不必担心,谨言无碍。他之所以一直没有醒,是因为他自己不想醒过来”。 轩辕坤的眼眸十分暗淡,他无神的看着薄谨言,陷入沉默。 长久的沉默之后,刘政再次开口:“阿坤,若是你只是将谨言当做……禁脔玩物的话,轩辕宗主是不是就不会反对你们了”? 轩辕坤不明所以,疑惑的抬起头看着刘政。 刘政连忙摆手,解释道:“我不是质疑你对谨言的真心,我的意思就是如果你对他只是……只是那样的程度和意图。黄炎宗是否就能客客气气的养着他这个凡人,就像为你养着一条宠物”。 轩辕坤不明白刘政突然说这个是为何,他疑惑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诓骗父亲,骗他们说我只是将谨言当做玩物消遣,好打消他们对谨言的敌意”? 刘政噎住,刚准备再解释的清楚点,就听轩辕坤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不成的,我父亲如今是硬要逼我娶妻生子。这样的谎言,是瞒不住的”。 刘政咬了咬嘴唇,心道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因为师尊一直如此视我,所以姑射山上下才能如此待我。宗主和夫人对我的和善,是否只是因为我是师尊无关紧要的人,我于师尊,是否就像阿蛋之于我。 轩辕坤抬起手用力的抹了抹脸,怅然道:“我此生绝对不会娶旁人,谨言也不会接受我另有他人”。 刘政又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他走前同轩辕坤说安心呆在这里,需要什么就和自己说。轩辕坤粲然一笑,感激道:“承影君都已安排妥当,也吩咐好门子弟子照拂我们的衣食起居。阿政,谢谢你们了”。 刘政浑浑噩噩的走了出来,一不小心撞到了蹒跚学步的显瑜。刘政赶紧扶起孩子对着身后的的思尚道歉:“不好意思,我一时晃神,显瑜没事吧”? 思尚笑呵呵的走过来拍了拍显瑜的脑袋,对着刘政大大咧咧道:“没事,他皮实着呢”。 说着思尚搂过了刘政的肩膀,神秘兮兮的凑在他耳边问:“阿政你怎么了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我怎么感觉每次孤鹜山的景舒仙君一来,你就总是失魂落魄的,你不会跟他有什么过节吧”? 刘政迷茫的抬起头,“孤鹜山的景舒仙君”? 思尚顿时狠拍了自己的脑袋“哎呀”了一声,“我忘了你记忆有损了”。 “孤鹜山我知道,乃是玄门中兵器机关的翘楚,那位景舒仙君是谁?他曾和我有过矛盾吗”?刘政不解的问。 思尚摇摇头,“具体我也不知道啊你没告诉过我。只是他上次来的时候你就整个人不对劲,整天神经兮兮,魂不守舍的”。 刘政对这位景舒仙君毫无印象,只是听思尚如此说,便感觉自己和他应该是有些瓜葛的,这或许是个能捕捉到丢失记忆的契机。于是他将小显瑜抱起来,转身对着思尚继续问道:“那位景舒仙君现在何处”? “这我哪知道啊,还是思逸师兄同我说早上孤鹜山来人去宗主那里拜访了”。思尚摊手,无所谓道:“估计现在去哪里玩了吧,反正晚宴的时候肯定能见到的”。 思尚见刘政眉头紧锁满腹心事的样子,又大力的拍着刘政的肩膀宽慰着:“嗨……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之前的事也都过去几十年了,阿政你既然忘了那就不要想了”。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不,刘政心中总有一种隐隐的感觉,这位景舒仙君是个很重要的人。 第388章 流言 刘政不想回宜室,他不想见到珈泽婴,于是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后山溜达。 刘政走着走着,就听不远处的一处低洼花圃中传来几句女子窃窃私语的声音。 “喂……听说了吗?景舒仙君又来了”,这是一个略微稚嫩的声音。 “这景舒仙君不愧是几百年来玄门最风流的仙君呐”,另一位年纪稍大的女人感慨道:“这么久没见了,竟还是那么芝兰玉树潇洒倜傥啊”。 “我跟你们说哦,我之前听我嫁到孤鹜山的表妹说,景舒仙君曾和我们承影君在孤鹜山的时候亲密无间,形影不离呢”。这声音压的很低,口吻十分神秘。 “不会吧”?稚嫩的女声脱口惊呼:“景舒仙君难道和承影君以前……以前那个过吗”? “怎么可能”,成熟女人立马反驳:“景舒仙君风流过的仙子能绕姑射山一圈了,他又不是断袖,从未听说过他还喜欢男人”。 “话虽如此,可那是承影君啊,又不是一般的男人”。稚嫩的声音很不服气,“这世间能有几个仙子比承影君还美?要我说那景舒仙君如此风流,定是见色起意之辈,承影君那般姿容,他哪有里不动心思的可能。承影君本就是断袖,景舒仙君那样英俊不凡的男子,不也正符合他的口味嘛”。 “好啦好啦,我就是随便跟你说说,你们一会可别出去乱嚼舌根”。那个声音压的更低了,语气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光武君昨夜已经回来了,若是传到他耳中我们都要完蛋”。 还在争执的两人立马一起唯唯诺诺的附和:“那是自然,谁敢到处非议承影君啊”。 “我们定然不会说出去的,只是人家心中暗戳戳的希望着能看到三人修罗场罢了,哈哈哈”。稚嫩的女声笑的单纯,可刘政的心却狠狠的沉了下去。 “我刚瞧着承影君和景舒仙君朝着后山去了光武君并未同行,估计是有意避开光武君的。你想看的名场面,怕是看不到的咯”。成熟女子笑着将手中的花瓣砸向对方,三人随即闹作一团,哄笑不止。 后山,药庐。 “洋叔叔不在,我们不便私自动他的东西。先回去,届时等洋叔叔回来我再找他讨了再送与你吧”。珈泽婴抱着手臂看着后山的茅屋,淡淡的对着身旁的叶景舒说道。 “无妨”,叶景舒温柔的看着珈泽婴,眉眼带笑。 “左右我也是个闲人,无事可忙。干脆在你们姑射山住下来,等洋前辈回来就是”。 珈泽婴凉凉的看了叶景舒一眼,“我们姑射山不养闲人”。 如此直白的拒绝叶景舒却一点也不恼,依旧笑嘻嘻道:“承影仙君说这样的话多无情呐”。 珈泽婴正欲转身离去,却被叶景舒拽了拽外袍的大袖:“好歹陪我坐会”。 叶景舒大大咧咧的席地而坐,整个人后仰在刚刚抽芽的草地上。他拍了拍身边的空处:“泽婴,过来”。 珈泽婴犹豫片刻后盘腿而坐,松着肩膀看着叶景舒:“你想说什么”? 叶景舒仰头看着冬日里难的湛蓝的天空,柔声道:“我出关之后听说了你们在皇城和魔尊的事情,就想着立刻来姑射山看你如何了。可昭辰仙子告诉师兄你和刘政去极北之地寻找尘缘井了,我便一直等着你回来,不想一等就等了这么多年”。 珈泽婴眼睫动了动,低低的“嗯”了一声。 “泽婴,你还好吗”?叶景舒没有看珈泽婴,语气却柔情无限。 珈泽婴点点头:“我很好”。 叶景舒沉默片刻后坐起了身子,转头看向珈泽婴:“那你们……也还好吗”? 珈泽婴的眼眸暗了暗,继而更低沉的“嗯”了一声,“我们也很好”。 叶景舒轻笑:“泽婴,你知道自己心虚的时候总喜欢垂着眼睑,目光游离在一边吗”? 珈泽婴一愣,习惯性的将眼睑垂的更低了些。继而反应过来自己这反应有点不打自招,于是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叶景舒说:“我们很好”。 叶景舒看着珈泽婴看似沉静的目光却摇了摇头:“你们不好”。 珈泽婴揉了揉眉心,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关心你”,叶景舒敏锐的感觉到了珈泽婴情绪中的烦躁,缓和的说:“没有其他的意思”。 珈泽婴依然只是“嗯”了一声,就此两人再无话,沉默的相对而坐着。 天空的白云被风吹散,又渐渐聚拢在一起,只是拼凑出来的再也不是原来的形状了。风虽无形,可是它却能改变别的东西,让一切都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样子。 “泽婴”,叶景舒淡淡微笑:“我觉得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珈泽婴莞尔,侧头问道:“哪里不一样”? “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但就是感觉不一样了。难道化神之境久了,会在气质神韵上有改变吗”? 珈泽婴揶揄道:“景舒仙君今日是要与我论禅辩道吗”? 叶景舒嘴角的笑意更淡了:“这些年我几乎踏遍九州,到过很多地方。我曾路过南陵的小昭寺,进去求了一卦,寺里的方丈却告诉我此卦他解不了,让我去滇藏的大昭寺求解”。 “我便去了大昭寺,可是那里的活佛却告诉我,他也什么都不看到。若我真的想解,可能要去灵山拜访佛祖们了”。 珈泽婴原本静静地侧耳倾听,听到“灵山”二字的时候忍不住眼中一闪。 “你去了灵山了”?珈泽婴问。 “小昭寺和大昭寺那样的回答,让我不敢去灵山了”,叶景舒苦笑。 珈泽婴没有再问,他的思绪飘的很远。 灵山……灵山…… 孔雀大明王……阿宣…… 沉默良久后,叶景舒温润的嗓音再次响起:“你怎么不问问我,所求何事”? 珈泽婴起身,拂了拂衣摆上沾染的青草屑随即离开。 叶景舒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越发苦涩。一时间感觉喉咙被堵塞,竟然微微有些呛湿了眼眶。 珈泽婴没走多远竟然看到了不远处的刘政,他蹙了蹙眉朝着对方走了过去:“阿政,你在这里干什么”? 刘政还沉浸在刚刚三个女子的话中出神,冷不丁被珈泽婴出声惊扰,竟然吓了一跳。 “啊……师尊”。刘政有些别扭的转过头,躬身行了一礼。 “你刚刚在想什么发呆”?珈泽婴自然而然的靠近刘政。却不想刘政发觉他的靠近竟然下意识的后退两步,继续拉开了和珈泽婴的距离。 “弟子没想什么,只是随便闲逛”。 珈泽婴顿住脚步,微微调整情绪后又道:“你去看了谨言来吗?阿坤他……”。 “多谢师尊仗义相助,师尊的体恤之意,成人之美之情,弟子感激不尽”。刘政的表情恭敬语气疏离,恪守着弟子应该有的礼节和分寸。 珈泽婴身后传来靠近的脚步声,叶景舒皱着眉缓缓的走了过来。他看着行为反常的刘政,以为对方是知道自己和珈泽婴单独来了后山在闹别扭,开口解释道:“我和泽婴是来……”。 叶景舒出现的那一刻,刘政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一眼,紧接着面无表情的又低下了头,还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谦虚的说道:“弟子并不想窥探师尊的私事,抱歉打扰,这便告辞了”。 珈泽婴顿时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当年的阿政看到叶景舒的第一眼就充满敌意。可是如今的刘政哪怕撞见自己和对方在后山私会,却还是波澜不惊的表示自己先走了? “我的私事……你一丝一毫都不想知道”?珈泽婴盯着刘政,眯了眯眼。 刘政低垂的眼睫颤了颤,他咬了咬唇却依然声音平稳的说:“是,弟子不敢僭越”。 “呵……”,珈泽婴怒极反笑,他挑起了那双桃花眼斜斜的暼了刘政一眼,有些咬牙切齿:“如今我的任何私事……都与你无关,你也根本不在意,是吗”? 刘政的头垂的更低了,他不知道自己脸色会不会很难看,他害怕被珈泽婴发现。 刘政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发抖,再次重复:“弟子,不敢僭越”。 “你认识这位仙君吗”?珈泽婴不死心。 “不曾认识”,刘政如实回答,随即又补充道:“弟子只是猜测,这位应当是孤鹜山的景舒仙君”。 叶景舒看着如此诡异的两人,诧异的转头看向珈泽婴:“泽婴,他为何说不认识我”? 第389章 你可真是好样的 珈泽婴没有回答叶景舒,他眼眶微红的盯着刘政,语气缥缈:“若是景舒仙君想要在姑射山同我小住一段时日呢”? 刘政心中猛然刺痛,宜室,终究是容不下自己了吗? “弟子即刻回去整理东西搬出宜室”,刘政笼在大袖子的手指发抖,他拼命的压制着自己浓重的鼻音。 “等弟子将屋子打扫好后,景舒仙君便可搬进去了”。 未曾想到刘政竟然会这样的回答,珈泽婴呆滞了几秒,继而大笑出声:“好,很好”。 “你知道这是叶景舒,竟然还忙不迭的给他腾地方”。 珈泽婴憋红了眼睛咬牙切齿:“阿政,你可是好样的”。 刘政愣住,叶景舒?怎么了? 难道…… 刘政的思绪转的飞快,他突然有了一个合理的推测,难道那个人就是……叶景舒? 刘政回忆起珈泽婴曾对自己说过: “我已有心爱之人”。 “只是……暂时同他发生一些小矛盾”。 还有在三星堆封印的时候,珈泽婴双眼猩红,充满了滔天的恨意和怒火问林宸素是否知道一个叫奎刚的下落。 “是他趁人之危……逼死了阿挚……”。 “我定要将他扒皮抽筋,生吃活剥,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永不超生”。 “唯有亲手杀了他,才能以慰我心爱之人”。 阿挚?是叶景舒表字为“挚”?还是乳名阿挚? 刘政脑中嗡嗡作响,他思绪呆滞只觉得手脚冰凉。所以,师尊的心爱之人回来了?他们……要和好如初了? 那自己这个爱人不在时消遣的玩物呢?该如何被打算呢?逐出师门还是送到后山的某个山洞中修行,了此残生? 刘政不敢再想下去,恐惧让他再也不能控制自己恪守礼节。刘政抬起了头,缓缓的看向珈泽婴。 “光武君”,叶景舒实在看不下去也不看懂刘政这诡异的样子,他忍不住开口:“泽婴只是陪我来药庐拿些金丹,你何必如此做派,阴阳怪气的如同市井怨妇,你……”。 珈泽婴虽然已经快气疯了,可也不允许别人训斥刘政。他冷着脸制止了叶景舒:“够了,他无论怎样也轮不到你来教训”。 叶景舒被珈泽婴怼的语塞,他愤愤不平的瞪了刘政一眼,心中暗道一句:“都已经这般岁数了,怎么还如此幼稚”。 刘政面对面色不善恶语相向的叶景舒,满心却只觉得果然如此。 这样看来前段日子自己的走火入魔,可能就是因为知道了景舒仙君要和师尊和好如初,故才和师尊大吵了一架,甚至动了手闹出了很大的动静。思逸师兄说,师尊还将自己锁了起来,想来应该是自己要走吧?无法接受被分享的爱人,更无法接受师尊有了名正言顺的道侣后还跟自己保持……那种关系,所以自己想选择离开。 为了不让自己离开,为了留住这个炉鼎。所以师尊残忍的抹掉了自己的记忆,废掉了自己半生修为,谎称一切都是因为练功走火入魔。 刘政心下凄凉无比,他的眼眶不自觉的全红了。他感觉心口像塞了只灌满寒气的气囊,猛然噗的一下炸了,震的胸口仿佛裂开,冷的四肢百骸都动弹不得。 珈泽婴根本想不到刘政此时心中的百转千回,甚至都没有看泫然欲泣全身僵硬的刘政。因为他在怼完叶景舒之后就已经拂袖而去了,珈泽婴无法再忍受面对刘政的无动于衷,那是一种纯粹的漠视和不在意。 刘政一个人在空旷的后山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天色已然全黑,身上的传音符响起珈思逸的声音:“阿政,你在哪里?怎么没和承影君一起来用晚膳”? 旷野中的晚风刮过,带着寒冬腊月里特有的凌冽和刺骨。刘政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颤,哽咽到失语。 传音符里珈思逸的声音越发焦急,他连珠炮似的询问:“阿政?你在吗阿政?你说话啊,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在哪里?是不是有危险?是承影君又将你关起来吗?你在哪里阿政,回我句话,我马上来找你。阿政……阿政……你到底在哪里?”。 “师兄……”,刘政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不知是因为冷那声音抖的不像话。 刘政努力的让自己咬字清晰,一字一顿道:“我……可能要……无处可去了”。 珈思逸顺着刘政身上玉扣的咒术在后山找到刘政的时候,积雪已经落满了刘政的双肩和头顶。刘政就像一座雪中的雕塑,孤独又无助的伫立在山林之间,萧索的孑然一身。 “阿政”,珈思逸心疼的将人搂在怀里,轻扫对方肩头的落雪。随即立刻撑起一个结界,不让风雪再侵蚀怀里的人半分。 “我……”,刘政将脸埋在珈思逸的胸前,未语泪先流。 “孤鹜山的景舒仙君,他是不是和我师尊……是不是……他们两个,真的是……是……”。刘政的话断断续续,中途无数次被哽咽打断。 珈思逸抱着刘政的手臂紧了紧,他柔声安慰道:“他们两人如何往后都与你无关了,你不必再想那些了”。 刘政靠在珈思逸的胸膛上,厚重的眼睫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温热的眼泪冲出眼眶,融化了那些白霜。刘政的脸又笼在珈思逸温热的怀抱中,更加速了融化,使得他整张脸上一时间布满了水迹。 珈思逸低头看着满脸泪痕的刘政,恍惚间又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少昊。他们曾在无数个夜里,相拥在冰冷的神界殿宇中,彼时他是一只小狼崽,只能无声的用自己的皮毛温暖着无声哭泣的小主人。 后来,后来那该死的人族贱婢来了。那个人伤了小主人的心,于是自己又陪着小主人回到曾经幼时的家,沉默的看着小主人为了那个贱婢哭的失魂落魄。 恨呐…… 自从他按照既定好的命运得到始祖剑,恢复了奎刚的记忆之后,他就恨。 恨毒了当年那个叫乾荒的人族,也恨毒了如今的珈泽婴。 若不是担心用强会让刘政如同当年的少昊一般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他早就想扯烂这张珈思逸的皮把刘政带走了。可当年少昊生生自曝在自己眼前化为齑粉的惨烈,几千年来一直萦绕在心口,那撕心裂肺的疼痛片刻都不曾放过他,日日夜夜折磨着他。 所以他不敢,他真的不敢了。 那蚀骨之痛,他再也无法承受第二次了。 珈思逸郑重又胆怯的轻轻吻了吻刘政的头顶,将手臂收的更紧了一些。这次,你一定会是我的。我会永远珍爱你,奉你为神明,不对你有丝毫忤逆,更不会做背叛你的事情,我永远都不会让你伤心。 “哼……”风雪中传来一声冷哼,一位身长玉立的男子由远及近,眨眼间便从一个模糊的身影瞬间清晰的出现在两人面前了。 “珈思逸,本君最后警告你一遍,别再挑衅我的底线”。珈泽婴的嗓音冷丝丝的,像山涧里的那汪寒潭。 珈思逸周围的结界应声而碎,风雪裹挟着寒意顷刻之间又袭向刘政。珈思逸还来不及反应便觉得怀中一空,刘政已被珈泽婴拽了过去。 珈泽婴此刻的眼神犹如彻底被激怒的兽,一只被旁人侵犯领地夺走伴侣的野兽。那张美艳至极的花容月貌冷峻的不像话,仿佛这世间所有的风雪都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放手”,刘政感觉自己的手腕要被珈泽婴捏碎了,珈泽婴身上酒气浓烈,十分熏人。刘政吃痛挣扎小声呢喃道:“师尊,疼……”。 珈泽婴闻言眼眸中的赤色潮水般退了下去,他立刻放松了手上的狠劲,只是不轻不重的维持住一个将对方禁锢住的力道。他凑在刘政耳边声音很轻,但多了一丝说不清的喑哑:“跟我回去”。 “我……”,刘政刚开口就被珈泽婴打断:“明天我们一起去找谨言和阿坤”。 这是……威胁? 薄谨言和轩辕坤如今都在姑射山,这就是被承影仙君握在手中的两个人质。他们让刘政跑不掉,飞不走。哪怕再不愿意,可是他真的不能抛下他们自己离开。 第390章 故来相决绝 刘政转身,对着身后的珈思逸凄凉又无奈的笑笑:“思逸师兄,麻烦你来寻我”。 “我……我明天还要去看谨言和阿坤”。刘政笑的更苦了,“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珈思逸瞬间明白了刘政的意有所指,轩辕坤和薄谨言在珈泽婴手上,刘政有着这份牵挂便只能继续忍受,不能贸然离开。 珈泽婴根本没有理会珈思逸一分,刘政说完的瞬间他便撑起结界抱着刘政飞回了宜室。 刘政被带进了珈泽婴的卧房,他看着周身萦绕着煞气的珈泽婴嚅嗫了几下嘴唇却没敢说话。他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身躯,离珈泽婴远一点。 珈泽婴靠在贵妃榻上垂着眼眸,神情阴冷至极。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随时都有可能暴起将猎物撕碎。 珈泽婴毫无预兆的起身,刘政本能的停顿不断挪动的脚步缩了缩脖子。可珈泽婴并没有走向刘政,而是径直走了出去,重重的摔了门。 刘政舒了一口气,靠着墙边缓缓的滑落坐在地上。 珈泽婴很快折返了回来,并且推进来一个沐浴的浴桶。浴桶里面盛满了温热的水,氤氤氲氲的冒着袅袅白烟,整间屋子很快雾气腾腾。 刘政不知道珈泽婴为什么突然推了个浴桶进来,便以为是珈泽婴准备沐浴休息于是站起身准备告退。可还没等刘政开口,珈泽婴已经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拎起刘政的后领将他拖拽到了浴桶前。 “师……”,刘政脑中一片懵然还来不及询问就又被珈泽婴提起来,扔进了浴桶里。 水花四溅,刘政狼狈的从浴桶中伸出头呛咳了起来:“咳……咳……师尊……弟子不知……不知……咳……”。 刘政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哪里又惹了珈泽婴不快?自己还不够温顺懂事吗?为什么师尊如此怒气冲冲要惩罚自己? “你不知什么”?珈泽婴被酒气和热气熏的脸颊绯红,他前倾着身体靠在浴桶边,看似漫不经心的问着。 “我……”刘政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缓过气来:“弟子不知今日错在何处”? 珈泽婴那双潋滟的桃花眼眼尾微微吊起,嘴角扯出了一个暧昧的弧度:“你哪里都错了”。 刘政一愣,继而恭敬的回复:“师尊教训的事,日后弟子定会更加用心的侍奉师尊,晨安昏定,承欢膝下。” “承欢膝下”?珈泽婴更加暧昧的靠了过来。 刘政身上的水珠根本没有来得及擦拭,衣领也凌乱的微微敞开,锁骨处密密麻麻布满了水珠,从胸口滑落隐入,珈泽婴盯着刘政看,喉结突然上下滚动了一番。 珈泽婴完弯下腰,勾起刘政的下巴,熏人的酒气扑在刘政的脸上:“师尊往日里最喜欢的就是你……承欢……膝下……”。 刘政下意识的后退,却被珈泽婴用另一只手摁住了后脑勺,堵住了他退路。 “阿政,你知道为何黑夜再漫长也无需害怕吗”?珈泽婴目光灼灼,似乎在认真的同弟子探讨某个哲学思辨的话题。 不等刘政回来,珈泽婴粲然一笑自顾自的答到:“因为那轮高阳总会升起在东方,驱散长夜里所有的寒冷,抚慰温暖那漫长黑暗的岁月流光”。 珈泽婴毫无征兆的低下头吻了吻刘政的额头:“你的高阳,永不坠落”。 “哗啦”的水花再次响起,浴桶里跳进来了第二个人,原本就不算大的地方瞬间变的逼仄了起来。刘政退无可退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珈泽婴的身体某个地方的变化,全身陡然僵硬。 “别把属于你的高阳让给别人,也别放弃他转投其他方向”。 珈泽婴贴了过来,声音炽热又隐隐约约透露着某些不可名状的疯狂,他亲昵无比的用鼻尖蹭着刘政的脸颊,喃喃细语:“生生世世,你都必须是我的”。 刘政见过很多次情动的珈泽婴,也见过很多次暧昧迤逦的珈泽婴。可是今天这样扑面而来的偏执感和阴郁气息的,却还是第一次。刘政无端的感觉背脊发凉,即使明明跑在温水里,可是骨子里本能的觉得冷。 “我……”,刘政的话被吞没了,他整个人也快被吞没了。他艰难的呼吸,溃不成军的阻挡和抵抗,可修为上的巨大差距让他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当臂挡车。他如同案板上的鱼,接下来只能任人宰割。 “你是我的师尊”,刘政极力的阻挡着最后的界限,试图做着最后困兽之斗。他一遍遍的提醒着不清醒的珈泽婴:“你是我的师尊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珈泽婴听着心如刀绞,他不想这样的。可是他听到刘政说着要离开宜室要把自己让给叶景舒,看到刘政和珈思逸拥抱在一起,看到珈思逸亲吻他的头顶。 他不允许,他绝对不会再允许自己再失去他第二次。 珈泽婴快疯掉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执念在不停的叫嚣:“把他留下来,一定要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不管用什么方法”。 阿政……阿政……阿挚……阿挚…… 你生生世世,都只能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珈泽婴想温柔,可是刘政挣扎反抗的厉害,怒火攻心之下他眼神阴鸷的孤注一掷突破了最后的屏障。 刘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便停止了所有的挣扎,他睁大了眼睛无神的看着屋顶,任由眼泪无止境的淌下来。他像被抽走灵魂的木偶,空洞的没有一丝生气。 刘政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尊严一瞬间都被撕裂了,他的师尊如此强势蛮横的逼迫着他,一丝一毫的尊重都没有留给他。 就像……这百年来一样…… 不知过了很久浴桶的水温已经彻底凉透了,刘政全身麻木只觉得自己很恶心,这具被调教了百年迎合珈泽婴的身体,让他恶心透了。他恨不得立刻就能燃起一场熊熊大火,将自己和珈泽婴一起烧了,烧的干干净净,一丝不剩。 刘政的表情麻木到空洞,仿佛失去了最信仰的神明,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尘埃落地之后珈泽婴抱着一动不动的刘政耳鬓厮磨,他想好好的温柔的抚慰自己的爱人。可耳畔只传来刘政一句有气无力的:“我恨你”。 珈泽婴猝然收紧了抱着刘政的手臂,滚烫的泪珠一瞬间就滚落到对方的脖颈中。 “恨我……就别放过我”。珈泽婴吻着刘政的侧脸,语气轻柔的仿佛在调情。 “别放过我,千万……别放过我”。又是一轮征伐不休,刘政身心俱疲,已是千疮百孔。他麻木不仁的任由对方摆布,如同一具尸体。 刘政不知道自己最后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或者说是晕过去的。在他再醒来的时候,已是一个人全身干爽的躺在床上。 刘政闭上眼,不愿意回忆昨晚的一切。可是记忆的闸门有时候不受控制,越是想回避什么却越是清晰的在脑中一遍遍回放,被迫提醒着那些不想再想起的一切。 刘政如同行尸走肉的几乎躺了一整天,在天色又要转黑的时候,他的眸子才闪了闪,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珈琮元的咸室,院中的积雪已被打扫干净,唯有枝丫被风吹动,零星的散落下来一些。刘政抱着那颗蛋,静静地跪在院中的台阶下,直到黑夜彻底笼罩。 不知该如何面对刘政的珈泽婴给自己找事忙了一整天,直到送走了叶景舒后才认命般的叹了叹气,打算硬着头皮去接受阿政的怒火。 可回到宜室却发现阿政似乎并不在,只有珈琮元白衣胜雪的一身清冷站在红梅之下,蹙眉看着他。 “阿政走了”,珈琮元看着珈泽婴眼神怜悯,“走前拜托我照顾好轩辕坤和薄谨言”。 “以及,他的这颗蛋”。 珈泽婴愣住,他不确定的问:“兄长,你说他走了的意思是”? 珈泽婴顿觉晴天霹雳,他今日想了一天阿政会如何愤怒,也思考了一天到时候如何赔罪讨好。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刘政竟然会走了,就这样一声不吭悄无声息的走了? 第391章 不是我逼死了他 “他……”,珈泽婴抓住了珈琮元的手腕,呼吸起伏:“他去哪里了”? 珈琮元摇头:“未曾告诉我”。 “泽婴”,珈琮元看着一瞬间变的失魂落魄的珈泽婴,又想起面如死灰的刘政。刘政在夜色中长跪于雪中,银白阴冷的月光流淌在他身上,仿佛一触即碎的琉璃塑像。 珈琮元伸出另一手轻轻覆在对方的手背上:“阿政说希望你能给他最后的尊重,别去寻他,也别再……强迫他”。 珈泽婴的脸色顷刻之间惨白无比,他似乎刚刚意识到对于现在并不爱他的刘政而言,他昨晚到底做了多么罪无可恕的事。不是当年的时候,两人彼此间的强迫和半强迫都是有爱的基础,如今的他和刘政就只是师徒。 突然被自己一直敬仰的师尊那般对待,刘政会怎么想?醒来之后身边空无一人,自己没有解释没有交待更没有承诺和安慰,刘政又会是什么感觉?那残忍又耻辱的钝痛,是不是折磨着刘政整整一天?这才逼得他万念俱灰,心死离开。 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干了什么…… 珈泽婴颓然的跪在地上捂住了脸,低声哽咽了起来:“我……我没想到他会……是我……是我的错”。 “让他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阿政如今的修为虽然折损大半,可跟凡人们相处还是绝无危险的”。珈琮元蹲下来拍着珈泽婴的肩膀,“给他一点时间吧,也让自己冷静冷静”。 “趁这段时间我们把一些事彻底弄清楚,解决好。届时你安心安逸的再去寻他,和他慢慢纠缠也不用担心另外的事了”。 珈琮元拉了拉珈泽婴,没拉起来。随即他幽幽的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宜室,“后天我们便去灵山见孔雀大明王”。 雪不知何时又漫天而下,珈泽婴静静地伫立在雪中,任由雪落满全身。寒冷已经透过肌理渗透到了骨子里,体内阴鸷的寒气和戾气突然被点燃了,呼啸着肆虐,想要一齐冲破这座禁锢着它们的人类躯壳。 一束幽暗的蓝光在珈泽婴一片狼藉的内腹中影影绰绰亮起,那是沉寂了很久的承影剑。承影剑沉睡的剑灵似乎被什么东西唤醒了,被操控着加入了原本就惨烈的争斗中。 珈泽婴跪地向前一个踉跄,心脏剧烈的跳动,剧烈的似乎要破体而出了。珈泽婴的四肢百骸都仿佛被冻住了,僵硬的不能移动分毫,他调转灵力试图压制着体内混乱而肆虐的三股破坏力,可苏醒的承影剑似乎在发疯,癫狂的释放着自己的力量。 铺天盖地的压力之下,珈泽婴明显的感觉到自己体内灵力的节节败退。 不……我不能死…… 阿政…… 我的……阿政…… 珈泽婴冷汗涔涔,他咬着牙再次将灵力运转到极致,他的周围出现了一个个细小的旋涡,刹那间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啊……”,珈泽婴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怒吼,眉心亮起一枚金色飞鸟的印记。那金色飞鸟忽明忽暗,就像风雪中摇曳的一盏残烛,忽明忽暗。 踏雪而行的珈琮元猛然心中一顿,他立刻回头看向灵力急剧波动的方向,随即脚尖点地,飞驰而来。 珈琮元几个瞬息间便赶了回来,可也只来得及在接住即将昏倒在雪地里的珈泽婴。珈琮元触到珈泽婴的那一刻只觉得自己抱住了一块万年玄冰,冷的他下意识的手指一颤。 “泽婴”,珈琮元急切的呼喊着:“你醒一醒,泽婴”。 后山中某个隐蔽的山洞里,珈思逸坐在一个诡异的阵法正中,他的额头和脊背布满了汗水,整个人就像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他豁然睁开双眼,虚弱的歪倒在一边,继而嘴角勾起一抹残忍又快意的笑容。 凌空自转的传音符中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答应你的,我给了。你说的,做到了吗”? 珈思逸点了点头:“始祖剑乃天下剑器之祖,可统御天下剑灵”。 “所以我一直请求尊主借血脉和神力于我,这样便可以借助始祖剑让承影剑反噬他”。 传音符中响起一声千娇百媚的女声:“这么多年了,少昊的始祖剑依然不认你呀。还是要借助尊主的血脉和神力,才能骗得始祖剑供你驱使片刻,呵呵……”。 “你闭嘴”,珈思逸被这嘲讽激怒,他撑起了虚弱的身体,刻薄的回讽:“大后娘娘却连大禹留下的盘龙神剑在哪里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儿子竟然都不愿意告诉你,一直将你当贼防范”。 “呵呵……若在盘龙神剑在手,尊主便可号令龙族,更能直接断了人族君王的气运”。 “你……”,女声瞬间变的恼怒起来。随即她的声音更加刻薄:“我是个女人,我没用。你倒是有出息,每次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少昊和他缠绵悱恻,你猜如今的少昊在他身下之时,是个什么模样?哈哈哈哈……”。 “滚……”,珈思逸终于暴怒,即使身体是脱力后的虚弱,却依然青筋暴起的将旁边的岩洞锤的飞溅出一片粉末。 “够了”,低沉的男音不愿再听他们的互相讥讽。 “那不是少昊的始祖剑,更不是大禹的盘龙神剑。那是帝俊的,是我神族的”。 传音符停止转动,缓缓的落在了地上。 珈思逸调息了片刻就出了山洞,他准备去和姑射山的所有人去迎接承影君暴毙的噩耗。想到这里,珈思逸便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师兄,快”。果然刚下山就见到行色匆匆的思宇,他拉着珈思逸一路急行,边走边说道:“承影君被反噬,如今昏迷不醒,宗主急召我们过去”。 昏迷不醒? 珈思逸愕然,珈泽婴不是应该直接冰封而死吗?为什么会只是昏迷不醒? 惊疑不定的珈思逸看到昏迷的珈泽婴那一刻,便犹如晴天霹雳的僵在那里。 珈泽婴犹如冰雕的躺在那里,双眼紧闭,浓密的睫毛厚厚的堆积在那里,显得生气寥寥,往日里殷红的嘴唇也再无一丝血色。 可是珈泽婴的眉宇之间却赫然出现了一枚暗金色的飞鸟图腾。那是,天帝印记,神力的象征。 珈思逸不可置信的后退了数步,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记忆的碎片开始遵循着某种规律重新排列组合,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开了萦绕千年的层层迷雾。 为什么那个人族可以在战场上所向霹雳,震慑异族? 为什么他可以胜过战神少阳君? 为什么……在绝地天通的那场婚礼后,少昊根本完全放弃了抵抗,而是把神力给了自己,让自己带其他人离开?当初奎刚以为是少昊心灰意冷不愿和乾荒拔刀相向,承接神力的时候完全震惊于少昊的人族女相,后来更是…… 所以很久之后奎刚才觉得不对劲,少昊给他的神力并不是天帝应该有的力量。应该说,远远低于天帝应该有的力量。可是少昊明明耗尽了神力,连男神之相都不能再维持,那天地间最浑厚的神力,到底去了哪里? 这么多年来,奎刚一直以为是自己兽族的原因,导致即使承接了天帝之力却不能完全吸收和使用。只能在天帝那浩渺无穷的神力中,拾人牙慧的用了那么一点。 原来如此吗? 因为天帝早已将自己的力量,几乎全给了高阳君。少昊那时候其实并不是不想跟高阳君争,而是彼时的天帝,根本没有能力再和身负天帝之力的高阳君一争高下。 高阳君在和少昊的经年累月的相处中,用虚情假意和花言巧语为少昊挖了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寒潭之上的那层薄冰一旦碎裂,少昊跌下去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少昊知道。 他原来一直都是知道的。 但他还是孤注一掷的赌上了自己的全部。 所以,那时候……少昊才会把仅剩的一点天帝之力给了自己,让自己带其他走。可能少昊从那时起,就没打算再活下去了,他输了所有的全部,葬送了神族,他无颜以对天下,心中唯求一死。 所以,根本不是自己逼死他。 是高阳君,是那个叫乾荒的人族。 珈思逸的心口剧烈起伏,他仿佛有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找到了一条可以和自己挥之不去的梦魇和解的路。他欣喜的蜷缩起了手指,眼神铮亮,甚至暂时忘记了眼前的这个人没有死带来的失落感。 不是我……逼死了他…… 不是我…… 第392章 汉东王 t 第393章 世子刘庄 说着汉东王妃将八岁的刘庄推到刘政的面前,声泪俱下:“我们也就罢了,可稚子无辜啊”。 “吾儿今年不过八岁,如若在这般危险的地方丢了性命,岂不可怜?就算那些歹人尚有良知放过了他,可他八岁便没了父母,从此家破人亡,无依无靠,又该如何度日”? “还请壮士看在小儿的情面上,与我等一起去随州,暂且落脚于汉东王府”。 刘政心头一震,八岁家破人亡,无依无靠…… 他缓缓的低下头看着面前的孩子,那孩子生的极好,眉目如画,眸如星辰。天真烂漫的脸庞下,隐隐露出几分惶恐和恐惧的神色。 那孩子不安的瞅了瞅刘政,欲言又止,可眼神中带着藏不住的渴求。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刚刚保护了他们,也知道他不愿意再保护他们了。 不知为何,他很想留下这个人。 似乎就像他找了很久很久的东西,终于出现了。有种让人不顾一切要去抓住的冲动,更有种失而复得的狂喜。 刘政看着那孩子只觉得那一刻他看到曾经的自己,那个八岁家破人亡,父母惨死在自己眼前的自己。 那时候……那时候…… 绝望之际一柄利剑划破长空,天地之间一袭蓝衣的男子御剑而至,飒如流星的来到最无助、最害怕的小刘政面前。 他朝着小刘政伸出手,声音轻柔,有着抚慰安定的力量:“我叫珈泽婴,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师尊,我会带你去姑射山。希望你以后可以一心向道,远离这世间的所有的恩怨”。 那时候的小刘政泪眼婆娑,完全不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只是牢牢地握紧了这天地间唯一能握住的东西,师尊伸过来的一只手。 珈泽婴的那只手,曾经是整个天地间他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是抚平他所有伤痛消除他恐惧的最有力的保障,更是救赎的神明给予信徒的天梯。 可是后来……后来那双手却一次次的将自己践踏、折辱。 刘政猝不及防又想起那日在宜室里木桶中撕心裂肺的疼痛和屈辱,他本能的颤抖了一下身体,阻止自己再想起那最不堪的回忆。 “大哥哥”,小刘庄终于鼓起了勇气拉了拉刘政的衣摆,怯生生却充满渴望的说:“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吗?我们以后就是你的家人”。 家人…… 刘政愣住,刘洵的儿子和孙子,也是他名义上的子孙。虽然血缘已经很远,亲缘也出了五福。可是他们都姓刘,他们都是华夏王朝的血脉,他们,本就是一家人。 天地之大,除了姑射山,他终于又有了家人吗? 刘政看着小刘庄希冀的眼神,如释重负的笑了笑。他轻轻握住了小刘庄抓着自己衣摆的小手,蹲在对方面前,一如当年的珈泽婴蹲在哭泣不止的小刘政面前。 岁月流转,相似的情景隔着百年时光再次交叠。 刘政看着小刘庄声音轻柔:“我叫姜晟昕,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先生。我会为你授诗书,习武艺,学治国,养情操。希望你以后可以勤政爱民,成为一个镇守一方造福万民的好王爷”。 “咚咚咚……”,刘政被一阵敲门声惊扰,打断了思绪。 “何事”? 门外传来仆役恭敬的声音:“先生,世子醒了,说要见您”。 刘政推开门,跟着刘庄身边的侍卫离开了自己的院子。殊不知天空中那尾新月的下方,静静立着一个御剑的男子,深深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进入了刘庄的房间再也看不见为止才收回了贪恋的目光。 “世子,王妃和王爷还没出发”。刘政站在刘庄的床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 刘庄靠在床头,看着刘政粲然一笑,“我实在睡不着了,胳膊、腿、背都躺的疼死了”。 “现在知道装病也是苦差事了吧”?刘政走过来捞起一个靠枕,自然的垫在刘庄的背后。 “这不也是没办法”,刘庄笑嘻嘻的靠在靠枕上,又点了点下巴示意刘政坐在他旁边。 “父王和母妃偏要给我说亲,我若不装病估计十四岁那年就要娶亲了”。刘庄愤愤不平的抱怨着:“本世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真不知道他们急什么”。 刘政翻了刘庄一个白眼:“王妃那年只是要给你议亲,并不是要你娶亲”。 “先议亲挑上几年,等到十八九岁才会娶亲。皇家子弟,京城贵胄们都是如此,大家都习以为常,只有你避如洪水猛兽。竟然还想出装病这个法子来逃过一次次议亲,我可真是服了你”。 刘庄咧嘴大笑,朝着刘政眨了眨眼:“我这是一劳永逸,如今随州地界谁不知道汉东王世子体弱多病,恐怕命不久矣。哪个好人家还敢将姑娘嫁给我,这不是把女儿把守活寡的火坑推嘛”。 “真不知道世子你在得意什么”,刘政扶额。 “现在外面传言纷纷,有说你隐疾的,还有说你龙阳之好的,各种污言秽语听的王妃十分闹心。王妃已经下令严声府中众人,若敢私下再乱传世子病情的,严惩不贷”。 刘庄闻言却是哈哈大笑不止,刘政看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刚准备再说两句。却不想刚转头愕然发现刘庄的脸已经朝着自己凑了过来,刘政下意识偏头,却被刘庄一把勾住了肩膀拉了过去。 “我同你说哦,那些话其实都是我故意让人放出去的”。刘庄凑的很近,近,说话间温热的呼吸全都拍打在刘政的耳畔。 刘政哑然失笑,这个刘庄真是…… 刘政经常扪心自问,自己怎么教出了这么一个学生?性子跳脱,玩世不恭,整日嘻嘻哈哈丝毫没有一位世子该有的稳重和威严。 相比起这位没个正型的世子,九岁的郡主却端庄持重,很是得体。刘政时常反省自己,为何一样的方式方法,教出来的学生却如此南辕北辙? 刘政推开自鸣得意的刘庄,无奈的叹气:“世子即将弱冠,做事不应如此胡闹了”。 “先生别恼”,刘庄看刘政似乎有些生气了,连忙哄着:“我只是被催着议亲实在催烦了,所以才出此下策希望可以让母妃消停一些”。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王妃为你操持婚事乃是慈母本分”。刘政看着发丝凌乱一派肆意的刘庄,恨铁不成钢的说:“你为何不能理解王妃的苦心呢”? 刘庄瘪了瘪嘴,委屈的说:“那谁又能来理解一下我的心呢”? “依我看,你确实该找个世子妃来管管你这整日里胡闹的幼稚心”。刘政起身,拂开刘庄伸过来的手。 “王爷和王妃真的担心你的身体,托了关系走了银钱为你寻来了一位神医”。刘政凉凉的看着刘庄,有些幸灾乐祸:“府中的大夫平日里被你糊弄也就罢了,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应对那位药王谷来的神医”。 “先生”,当刘政正准备推开房门离去的时候,刘庄突然叫住了他。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先生,先生可以如实以告吗”? 刘政听着刘庄忽然认真严肃的语气,顿住脚步疑惑的转身。 “说……”。 “我想知道,先生为何也多次拒绝说亲,直到现在还是孑然一身”? 刘政的手指猛然抓紧了门栓。 “先生是……有喜欢的人了吗”?刘庄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没有”,刘政的回答很轻,“我没有什么喜欢的人”。 “那为何……”?刘庄双手抱在胸前,询问的挑了挑眉。 “我一心向道,不惹红尘”。 听到刘政的回答,刘庄的眼底飞速的掠过一丝欣喜。他掀开被褥走到刘政背后,刘庄像孩童时那般伸出手抱住了对方的腰肢,脸颊亲昵轻轻蹭着刘政的肩头:“那庄儿也和先生一起一心向道,不沾染红尘”。 “胡闹”,刘政伸手掰开了刘庄环抱自己的双手,转身严肃的说:“你是汉东王世子,与我不同”。 刘庄看着近在咫尺的刘政,目光深邃。对方微微蹙起的眉眼是他喜欢的弧度,对方浓密的睫羽是最能撩拨他的琴弦,对方英挺的鼻梁是占据他心扉的大山,对方那一抹红唇更是他辗转难眠的朝思暮想。 他的先生,十年的朝夕相伴言传身教。早已一点一滴的融入了他的全部生活和所有感情,刻入骨髓,欲罢不能。 他喜欢先生,不是学生对老师的喜欢。 第394章 先生,你别走 十八岁的刘庄,英俊的如同神只降临人间。即使是在姑射山见惯了仙君们的刘政,也不得不感慨一句凡人竟然还能有出落成这般样貌的儿郎。 府中不知道多少婢女对世子爱慕有加,芳心暗许。整日里想尽办法在世子屋子附近转悠,希望可以得到世子青睐能够被收入房中。 刘政还曾不地道暗喜过长大的刘庄终于可以为自己分忧解难了,毕竟在刘庄小的时候,府中的婢女们目标可都是他一个人。汉东王府人丁很少,除了王爷本人,其他成年男子不是侍卫家将,就是仆役管家,王爷和王妃伉俪情深未曾纳妾,所以温雅俊逸的刘政在这汉东王府简直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起初王妃也有意为刘政撮合姻缘,便对婢女们的行径视而不见,想着等刘政自己挑一个喜欢的赐给他便是。可是多年下来却发现刘政似乎对府中的婢女们毫无兴趣,甚至觉得不堪其扰。 于是蕙质兰心的王妃便觉着是刘政看不上这些婢女,于是她开始在随州的书香门第,豪门大院里为刘政物色人选。几次三番的暗示和约见之后,王妃发现刘政似乎并不是对府中的婢女不感兴趣,而是对所有的女人都没有丝毫的兴趣。 直到小刘庄阴沉着脸来同王妃抱怨:“母亲,你能不能不要再瞎操心先生的事了?先生是修道之人,不近女色的。你如此这般是想要故意坏他的修为吗”? 王妃恍然大悟,从此不再为刘政牵线搭桥。可小刘庄这口气还没松下去两年,到自己十四岁的时候王妃的精力和热情就转移到要给自己议亲上了。 不堪其扰的刘庄便开始了频繁的装病,以及在外散播自己的各种谣言。希望可以打消母亲的热情,最好能彻底断绝女人们对他的念想。 有次刘庄和刘政正在书房练字,刘月拿着一封李员外小女儿的情诗走了进来。 “哥哥……哥哥……”。刘月睁大的眼睛,企图让刘庄接过自己手中的信。 刘庄哑然失笑,刮了刮刘月的鼻子:“她们竟然不择手段到连你的后门都走了”。 刘政闻言也是一乐,他偏过头看着刘月手中那封信,揶揄的对着刘庄说:“咱们世子殿下伤了多少姑娘的心哦”。 刘庄眨了眨眼睛,将手中的精心折叠的信曳随手一扔,拉住了刘政的手腕:“被先生伤过心的姑娘也不少”。 刘政抿嘴偷笑,“我哪里比得上世子”。 “先生自谦了”,刘庄坏笑着看着刘政,“我若是个姑娘,也一定爱慕先生想投怀送抱呢”。 刘政噗嗤一笑,拍了拍刘庄的发顶:“可惜世子不是个姑娘,我注定没这个福气的”。 刘庄闻言却没头没脑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什么”? “如果先生是个姑娘,是否会倾慕我,同我……”。刘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政重重的弹了一下脑门。 “好好习字,大白天的说什么昏头话”。刘政拉过一张全新的宣纸,放在刘庄面前:“休想插科打诨耽误今日的课业”。 收回回忆,刘庄看着眼前被自己围在胸口和门板之间的刘政,深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办呢先生,我虽然不是个姑娘,却依然想要对你投怀送抱。 “先生,为什么我是汉东王世子就必须要娶亲呢”?刘庄嘴角含笑,微微偏着头盯着刘政,似乎真的是一个学生在请教不懂的问题。 “自然是因为……”,刘政刚想说教,就被刘庄打断。刘庄似乎明白刘政会说什么,他嘴角的笑意更深。 “光武帝身为帝王,可以为了心爱之人绝嗣。为什么我这个小小的汉东王世子,就不可以呢”?刘庄的话犹如一道炸雷震在了刘政耳边。 “光武帝为了心爱之人……绝嗣”。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刃,瞬间破开了刘政的心口,鲜血喷涌而出,让刘政几乎站立不住。 “你在发抖”?刘庄嘴角的笑僵住了,他清晰的感觉到刘政身体在不住的颤抖。 “你不舒服吗”?刘庄慌乱的拉开自己和刘政的距离,上下扫视着对方。 “先生,你怎么了先生”? 刘政再醒的时候天色已经露白,他一睁开双眼便发现趴在床边的睡着的刘庄。 “先生,你醒了”?刘庄似乎有感应一般立刻苏醒了过来,他起身坐在刘政旁边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额头。 “先生刚刚吓了我一跳”,刘庄的手探完刘政的额头后并没有收回来,而是顺势搭在了刘政的肩膀上。 刘政淡然一笑,安慰道:“无妨,不必担忧”。 刘庄深深的看着刘庄,目光中有一抹复杂的情感。刘庄身体前倾,凑的离刘政更近了一些,原来搭在刘政肩膀上的手也微微用力扣紧。 “王府里的大夫……”,刘庄的声音低沉,“他们……他们的医术可能……确实不太行,什么都看不出来”。 “等药王谷的人来,让他们给你瞧瞧”。刘庄的眉心紧蹙,双手都已扣住了刘政的肩膀。 刘政挑眉看着一脸严肃的刘庄,噗嗤一笑:“世子这话要不说明白了,在下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 “别胡说”,刘庄突然捂住的刘庄的嘴,仿佛刘政开的这个不吉利的玩笑犯了什么很大的忌讳。 “不会的”,刘庄认真的盯着刘政的眼睛,说的坚定无比:“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刘政抬眸看着已经悄然而至近在咫尺的刘庄,刘庄的身上有着独属真正的少年的那份气息,眼角眉梢里都是蓬勃朝气。这份朝气曾经的刘政也有过,无论是姑射山上天真烂漫的少年,还是复国军中一往无前的太子政。 可如今的刘政,只是一个藏在少年皮囊中疲惫又沧桑的灵魂。 刘庄目光越来越热,那毫不遮掩的热烈灼烧的刘政脸上有些发烫。 两人突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是屋内屋外同时的瞬间静音,甚至连盛夏夜里必有的蝉鸣蛙叫声都消失了。 沉默许久后,刘政偏过头将自己的唇从刘庄手中移开,又轻微后仰拉开了和刘庄之间那呼吸可闻的距离。 “世子”,刘政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你不想让我离开随州的话,就别让药王谷的人见到我”。 刘庄瞪大了双眼,不知所措的问道:“你……你是和药王谷有仇吗”? 刘政摇摇头:“往者不可谏,往事不可追。我既决心斩断过去,便不想再和过去的任何人、任何事再有丝毫交集的可能”。 刘庄看着刘政,只觉得他看不透刘政。他一直看不透他的先生,刘政十年来样貌没有任何变化,一如当年的顾盼生辉的拔剑少年。 长大后的刘庄知道了刘政是修道之人,可以驻颜不老,所以他看不出来刘政真实的年龄,也不了解他的任何过往。刘庄不知道在没有他的那些岁月中,刘政经历过什么,遇到过什么人,又发生过什么。 这样的感受时常让刘庄觉得无奈和焦躁,刘政明明每天和他朝夕相伴,可他又总觉得身边的这个人其实一直离自己很远。仿佛刘政站在一个他只能仰视的高处,中间隔着层层迷雾和看不清虚实的具体距离和高度。 刘庄经常觉得似乎他永远也没有办法真正触碰到真实的刘政,然后真真切切的抓住对方,拥有对方。这既让他气馁,又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还望……世子体恤”,刘政撑起身体准备下床离开。 刘政醒来发现自己在刘庄的床上之时便觉得十分不妥,现在的自己作为王府客卿,却躺在世子的卧榻上是一种失礼和僭越。 “我答应你”,刘庄看着刘政的动作,身体快过脑子做出了反应。刘庄下意识的拽住了刘政的手腕阻止他下床的动作,并且用力的拉向自己。 “不见药王谷的人”,刘庄有些着急,他保证一样的连忙对刘政说:“我可以不让药王谷的人进王府,直接打发他们走”。 “你……别走……” 刘政刚刚猝不及防被刘庄拽住手腕拉过去,重心不稳之下直接不轻不重的撞在了刘庄胸口。刘政下意识的一抬头,鼻尖却猛然蹭到了刘庄的下巴。 太近了…… 彼此间的气息交缠在了一起,仿佛给两人覆盖了一张张密不透风的网。 “别走……先生”。刘庄的声音有些发抖,他低下头看着刘政,目光恳切。 第395章 世子妃 是实在……太近了…… 刘政事必躬亲的教导了刘庄十年,日复一日的看着刘庄从稚龄幼子长成少年。对于刘政来说,刘庄和他虽然血缘已经出了五服,但却是他真正第一次带大的孩子。 比起那时候的刘洵,刘政都未曾耗费这么多的心血精力和时间。 看着逐渐长大的刘庄越发舒朗俊逸,文韬武略也越发精进,刘政从来只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他是真的如师如父亦如有的对待刘庄,尤其最开始的那些日子,刘政更是刻意的让自己的心思和时间多花在刘庄身上。 初来随州的时候,刘政整日除了和汉东王商议封地应该如何治理、少民政策如何安置教化,其他的时间几乎都用来在教导刘庄上。刘政想让自己忙起来,更要让自己的脑子满起来,他不愿,也害怕让自己有时间和精力去回想过去的一切。 十年了,今夜的刘庄突然让刘政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怪异感。那感觉微妙又诡异,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脱离了自己的轨道,走到了一个他看不清楚的地方。 突然窗外传来“啪……”地一声,刘政和刘庄都下意识朝着床边的窗户看去。只见窗外的那棵桃花树突然从树干的三分之一处断裂,整棵倒了下来。 刘政眼神一凛,他本能的将刘庄拉向自己,并且立刻带着对方一起飞速远离窗边。 “来人……”,刘政将刘庄护在自己身后,大声喊道:“保护世子”。 很快十多个家将破门而入,他们朝刘庄跑来将他团团围住,护在中间。 “先生,是有刺客吗”?今晚执勤的护卫长紧张的问刘政:“刚刚属下突然听到一声异响,正想去声音的方向查看便听到先生唤我们”。 另一位家将警惕的环视四周,答道:“那异响是后院的一棵桃花树突然折断,我和阿四刚刚正在那里”。 “正是”。 名唤阿四的家将手握长刀,眼睛盯着着窗户外断裂的树干剪影说道:“碗口那么大的一棵树毫无征兆的突然就断了,属下感觉有些不对劲”。 “请问世子,是否需要马上通知王爷和王妃吗”?侍卫长持刀背对刘庄,眼神依然在四处巡视。 “不”,刘政直接否决:“暂时先别惊动王爷和王妃,他们马上就要上京奔丧。此时若告诉他们,只能让他们徒添烦恼和担忧,一路上心绪不宁是小,万一耽误了时辰届时延误了奔丧,到时候可是大不敬的罪名”。 侍卫长闻言转过身看向刘庄,等待世子回应。 “听先生的”,刘庄淡淡的开口:“王爷和王妃离开后,府中一切大小事宜全有先生做主”。 刘庄看着紧紧站在自己身边一手拉着自己,一手摁在剑柄上的刘政,勾了勾嘴角,继续道:“包括关于我的一切事宜,也都听先生安排”。 侍卫长诧异的瞥了刘政一眼,却见对方神情严肃的一直盯着窗子上那断树的影子。他转头又看向刘庄,恭敬的回道:“诺……”。 戒备许久后并未再发生任何异样,刘政眉心蹙了蹙对着侍卫长道:“你们保护好世子,我过去看看”。 说罢,刘政直接瞬间从窗户穿了出去。速度之快,让身边的刘庄都没来得及拉住一片衣角,说出一个字。 刘政落在断裂的桃花树旁,仔细的查看着断裂的痕迹。此时东方的晨曦已经越过了地平线,黎明温暖又和煦的阳光撒在刘政身上,仿佛为了描摹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刘政看着那明显被外力生生破坏折断的痕迹,皱起了眉陷入了思考。然而,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在另外一颗桃花树下,一位比灼灼桃花更光彩夺目的男子正靠在树干上静静地看着他。 那人的眼睛一眨不眨,似乎害怕错过了刘政任何一个细微末枝的表情和动作,他眼中激荡着克制、隐忍、欣喜、恼怒甚至还有一点委屈。刘政对这个男人的存在一丝都未察觉,他咬着唇思索了片刻后就急匆匆的转去了刘庄的房间。 那人一直贪恋的看着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继而颓然的靠在树上抬起手臂开始自顾自的灌酒。 珈泽婴顷刻间便灌下了大半坛,因为灌得太猛,有些酒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下来。此时若有人在旁边,一定会惊讶的看到一副诡异的场景:几滴酒凭空在一人高的地方出现,然后落在地上。 阿政……十年了…… 我真的……很想你…… 刘政和刘庄一起旁若无事的送完汉东王一行人的车队离开,然后刘政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内一直奋笔勤书的在写东西。直到晚膳之后,刘政才整理了一下桌案上厚厚的一叠策论,然后唤人去请世子去书房见他。 “你要走”?刘庄难以置信的看着刘政,惊呼出声:“不是说好了不见药王谷的人,你就不走吗”? 刘政垂着眼眸,一直低着头。 “先生”,刘庄激动的眼眶都有些发红:“你不能出尔反尔”。 “世子……我……”,刘政此时脑子乱糟糟的。 在刘政发现那颗树是被人用手折断的,又在那折断处感应到了他十分熟悉的气息和灵力的时候,他的脑子就立刻仿佛被天雷劈中处于一片混乱中,嗡嗡作响。 是……他来了吗? 十年了……平静的生活了十年了……本以为昔日种种真的都过去了。 没想到……天下之大他竟然还是找到了自己,而且追了过来。 他是来抓我回去的吗?他早上那样……是给我的警告吗? 然后处在混乱茫然的刘政,唯一清晰的念头就是——我不能连累汉东王府的任何人。 “先生,你答应过我……你答应过的……”。刘庄看着明显心慌意乱却欲言又止的刘政,急得简直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先生你如若不说清楚执意要走,那我便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将父王和母妃追回来”,刘庄急得脱口而出。 “万万不可”,刘政连忙阻止。 这样让车队来回反复不说,届时王妃和王爷一定会极力挽留他,必然会耽误时辰。若是到时候被有心人参一个大不敬的罪名,那他还是害了汉东王府。 刘政想了想,摸着鼻子吞吞吐吐道:“我的……仇人……寻来了”。 “那个……早上那个事情……就是他给我的警告……”。刘政拍了怕刘庄的肩膀,笑了笑:“我再呆在这里,会连累你和汉东王府的”。 刘庄突然如同被激怒的小兽,他用力的将刘政抱进了自己怀里,刘庄的声音有些发狠:“我不怕你连累”。 “我是汉东王世子,随州是我的领地,这里有我几十万子民,更有数万府兵,我可以保护你的”。 刘政鼻头一酸,只觉得自己这些年果然没有白疼这个孩子。虽然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孩子话,可刘庄能有这个心,他已经很欣慰很满足了。 “傻孩子”,刘政摸了摸刘庄的脑袋,耐心解释:“他是个很厉害的仙君,不是凡人可以……”。 “我不是孩子了”,刘庄恼怒的打断了刘政的话,他负气一般的将刘政搂得更紧一些。 “我真的不是孩子了”,刘庄的声音温柔了下来,他双手握着刘政的肩膀眼眶通红盯着对方:“先生,你好好看看我。庄儿长大了,不是孩子了”。 刘政闻言慈爱一笑:“是啊,世子已经长大了”。 刘庄心中一喜,却又听刘政继续说道:“看来在下的确使命终了,该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刘庄觉得一股苦涩从胸口蔓延而上,堵在自己的喉咙间,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仙君吗”?刘庄突然暴躁了起来:“凡人不可对抗的存在是吗”? “走,一起走。我带你去帝都,我们去皇城”。刘庄突然癫狂一般的拉着刘政的走就往门外走去。 “庄儿,你想干什么”?刘政挣脱刘庄。他看着貌若癫狂的刘庄,连忙继续解释想让对方冷静下来:“你听我说,玄门中人不是凡人可以……总之,即使我们去了世间防卫最严密的皇城,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他进大内犹如无人之境的……他……”。 “我带你去太庙”,刘庄的眼眶此刻红的已然要滴血一般,他看着刘政破釜沉舟的吼道:“我去太庙长跪不起,一直求到光武帝显灵”。 刘政闻言,如遭定身。 半晌后,刘政苦笑:“没用的……”。刘政的眼眶湿润了,他闭上双眼不想让刘庄看见。他垂着头,自言自语的重复着:“即使是光武帝……也是没用的……”。 “可以的”。刘庄没有察觉刘政的失魂落魄,他只是极力的想让刘政相信他有办法可以保护他。 “光武帝已然成仙,即使他会显灵为华夏除国贼,也定会愿意再次显灵,庇佑自己的子孙后代的”。 刘庄很激动,他双手拉住刘政,眼中坚定异常:“只要我够诚心,只要我的诚意够,光武帝一定会庇佑……”。 刘庄突然顿住了,他猛然反应过来他的先生并不是皇室血脉,也和华夏皇族并无任何关系。这……如果为了个外人,光武帝会不会真的置若罔闻? 刘庄深深的看着刘政,心中暗自下了决心。 “我会先上报宗人府,将你姜晟昕的名字加入皇家的宗璞玉碟中,光武帝定会庇佑自己的子孙”。 刘政被刘庄的胡言乱语惊呆了,他抽出自己被勒红的手,又好气又好笑的对刘庄道:“胡闹,皇家宗璞玉碟,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往上加的吗”? “再说你打算以什么名义将我上报宗人府?义父?还是……”。 “呈报你为汉东王府……”,刘庄再次开口打断刘政,他目光炯炯一瞬不瞬的盯着刘政,眼神里是刘政十年来从未见过的偏执。 刘庄一字一顿继续道:“世……子……妃……”。 汉东王世子妃…… 第396章 跟我回去 刘政木若呆鸡,只觉得无数道闪电劈在了自己的天灵盖上。 这刘庄惯来胡闹没个正行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异想天,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刘政扶额,心中咂舌着自己竟然会有个这样为达目的诓骗先祖的后人?更无语的是,这个人还是自己亲手教导十年出来的孩子…… “砰……”一声,书房的大门被人用力的从外面踹开。 刘庄和刘政齐齐转头看向大门,只见一位样貌面若桃李可神情却冷若冰霜的男人抱着剑。那男子容貌俊秀至极,竟有种雌雄莫辨的美,若不是高大的身量第一眼很难让人辨别对方的性别,可那位美人周身却是毫不掩饰的杀气腾腾。 “你是何人”?刘庄惊恐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位来者不善的陌生人,立刻对着门外大喊着:“来人,有刺客”。 那人淡淡瞥了刘庄一眼,脸上的冷笑没有一丝变化。 刘庄一面拉着刘政后退一面继续更大声的呼喊着,可本应很快出现的家将们却迟迟没有动静,甚至连一句回应都没有人回应。刘庄心中骇然,脑中百转千回的做了无数猜想,最终确定了一个最合理的——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先生的仇人,很厉害的那个仙君。 当一直护着刘政后退的刘庄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抵到墙的时候,他咬了咬牙眼中迸发一抹狠厉,拔出了袖中的匕首横放在自己胸前,死死的盯着对方。 刘政踌躇了片刻后走到刘庄面前摁下了他的手臂,对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刘庄用力将刘政又拉到自己身后,转身正准备安慰对方有自己在无需害怕时。就见刘政抬起眼眸幽幽的看着自己身后,低不可闻的说了句:“师尊……”。 刘庄豁然转身顺着刘政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个面若寒霜的抱剑男子眉眼瞬间舒展。当刘庄想再次转身看向刘政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师尊不要”,刘政立马双手接住了倒下的刘庄,对着珈泽婴恳求道:“他只是个普通的凡人”。 “普通的凡人”?珈泽婴冷哼一声,走到刘政面前将昏迷的刘庄拉出刘政怀中,“我看他是个色胆包天的凡人差不多”。 “汉东王世子妃”?珈泽婴恶狠狠的瞪着刘庄,啐道:“他也配”。 珈泽婴弯下腰,轻轻勾起刘政的下巴,苦恼道:“为何我的阿政总是这么容易招人呢”? 珈泽婴眯着眼看着刘政,语气暧昧又阴狠:“可惜啊他不知道……皇家的宗璞玉碟里,你的名字旁边早就赫然列着我的名字了”。 珈泽婴的大拇指摩挲着刘政的唇瓣,眼神愈发深邃:“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怕是连太庙都没进过吧?否则怎么会认不出来你呢?他若是知道,你就是光武帝的话……”。 珈泽婴轻笑一声,嘲讽道:“你猜他日后有机会看见光武帝画像的时候,是会羞愧而死呢?还是彻底发疯”? 刘政咬紧了下唇。 这一瞬间刘政觉得自己在随州这轻松的十年似乎根本未曾存在过,消失的没有一丝踪迹。一直回避不敢回想和触碰的记忆跨过了时间和距离铺面的倾轧而来,呼啸着将这些日子里的平静都碾压殆尽。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阿政,跟我回去”。珈泽婴的声音很温柔,可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和威严。 刘政愤然的扭头挣开珈泽婴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可姑射山的宗谱玉碟你珈泽婴的名字旁边却干干净净,连我刘政的只字片语都没有”。 珈泽婴呼吸一滞,他看着刘政那张他朝思暮想的唇吐出了一句句刻毒的话语。 “啊……也是,禁脔和炉鼎当然是不可能入宗谱玉碟”,刘政自言自语的笑了起来,笑的破碎又凄凉。 “我自从八岁家破人亡被你带上姑射山,一直敬你为师尊,视你为父。可你……你竟然将我视为禁脔,当做你承影仙君飞升修行的炉鼎”。 看着刘政冰冷的表情,珈泽婴只觉得全身发抖,喉咙干涩无比,胸口更是窒息。 “不是禁脔”,珈泽婴上前,语气不再阴阳怪气。 “我们是相爱的,是两情相悦。你信我,阿政你信我”。 刘政极速的又向后退了几步,拉开自己和珈泽婴的距离,他低着头道:““我相信我真的和你在一起过”。 珈泽婴眼中突然有了一点光亮,可是刘政抬起头时,他那疏朗英俊的眉眼里,此刻全是满满的讥讽。 “我应该确实和你在一起过,但是不是你的道侣”。 刘政露出一个极度讥讽的微笑,“相伴已百年的道侣,竟然都没入宗谱玉碟吗?我只是失忆,并不是傻子”。 “我在太庙中见到那些,已经明白我当年待你的心意”。刘政忿然之色愈重,他不知道是在生珈泽婴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 刘政仰头直直盯着珈泽婴,质问:“可你呢?倘若君心似我心,又怎么会……怎么会让我在姑射山无名无分身份尴尬那么多年”? 珈泽婴的脸上,已无半点血色。十年的时光匆匆而过,可他们依然被钉死在当初壕沟的两端。十年前那个雪夜里所有的误会与心酸、怨恨与恐惧,并没有一丝在时间的河流中真正流逝。反而因为十年岁月的积压,让最初的美好变的面目全非,似乎再也遥不可及。 珈泽婴闭了闭双眼,调息一阵自己体内四处乱窜的灵力,将声音放的更轻柔了些:“阿政,跟我回去”。 “承影仙君”,刘政声音哽咽:“你已经摧残了我百年,还不够吗”? 珈泽婴却置若罔闻一般,他继续含情脉脉的对着刘政说:“你别闹了,我们回去就成亲,好吗”? 刘政缓缓的,摇了摇头。 珈泽婴沉默片刻继而自顾自的摇头笑了笑,他走到刘政身边轻轻的摸着对方的头顶,语气波澜不惊:“随州在册百姓为七十万六千五百四十二人”。 刘政抬头,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天亮之前如果你没有跟我回到姑射山”,珈泽婴低下头看着刘政,目光柔和依然带笑:“那今夜随州就会有七十万六千五百四十二条枉死的亡魂”。 刘政闻言目眦欲裂,他猛的推开珈泽婴,怒吼道:“一夜杀掉七十万人?你疯了吗”? 珈泽婴被刘政推开却也不恼,依然笑着看他,语气甚至有些俏皮:“阿政,你想跟我赌吗”? 刘政愣了片刻,随即崩溃了一般整个人瘫软了下来。 “你是个疯子”。 “嗯……”。珈泽婴缓缓的走到刘政身边揽他入怀,亲吻着他的额头。 “我们回家”。 刘庄醒来的时候,刘政已经消失不见了。书房的桌案上,用和田镇纸压着一张墨迹已干的书信,那是刘政留给刘庄最后的教导: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以钝示人,以锋策己,藏锋慰忠骨,出鞘镇山河。 随州的夜空中,忽然闪过一丝耀眼的飞星。可惜现在是深夜,否则被哪家的娃娃看到一定会开心的手舞足蹈。 “阿政,你为什么要留那一段话”?珈泽婴抱着刘政御剑,试图找个话题打破沉默。 刘政没有回答。 “同我说说呗”,珈泽婴亲昵的用下巴蹭了蹭刘政的颈窝:“他是汉东王世子,可你为何嘱咐他藏拙之道?那可是帝王之术”。 “放开……”。 “你告诉我,我就放开”。 刘政被珈泽婴蹭的很痒,却又挣脱不开。只能无奈的回答:“我在刘庄的身上有种不同寻常的感觉,于是我多次用星盘推演……”。 刘政抬起头,深邃的看着西北的星空,语气悠远:“刘庄乃王者之星命格,身负帝王气运”。 珈泽婴嘴角的笑意瞬间抹平,他瞳孔骤然一缩。随即也抬起头随着刘政看向西北的星空,磨着后槽牙在心中默念了一句:“轩辕十四”。 第397章 那夜之后发生的事 姑射山。 “承影君、光武君”。山门今日执勤的珈思琦面色如常的对着回归的二人行礼,接着对着珈泽婴又道:“横霜君吩咐在下,若光武君回来请他先去咸室一趟”。 珈泽婴淡淡的“嗯”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刘政说:“兄长有大事要告诉你”。 刘政满头雾水的向咸室走去,一路上他都在想横霜君究竟有什么大事要告诉自己?这十年来刘政一直在随州的汉东王府,不曾知道半分关于玄门中的事,姑射山发生了什么他真的毫不知情。 “阿政”? 刘政的背后突然传出一声欣喜的叫喊,他回过头只见珈思尚眉开眼笑的跑了过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思尚哥两好的捶了捶刘政的肩膀。 “刚回来”,刘政看着思尚有些百感交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思尚似乎也是十分感慨的样子,他一直拍着刘政的肩膀,眼眶有些红。 “思尚,这些年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 “潇师妹和显瑜也都好吗”?刘政继续问:“宗主、夫人,谨言和阿坤以及思逸师兄他们?大家都好吗?”。 “好好好,都好”。思尚抬起手假装不经意的抹了抹憋红的眼尾。 “思尚……”,刘政觉得珈思尚有些不对劲,他拍了拍对方的背问道:“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话音刚落珈思尚的眼眶憋的更红了,他幽幽的叹了口气摆摆手:“没什么,都过去了,过去了。如今承影君醒了,你也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承影君醒了? 刘政更加疑惑,他犹豫的问道:“我师尊他……他怎么了吗”? 珈思尚垂首摇头不语。 “思尚”,刘政有些着急,“你是想急死我吗”? 片刻后珈思尚抬起了头,眼中却已布满了水汽。他又深深叹了口气,苦笑着摇头说:“阿政,这些年……姑射山……其实不好”。 “那夜你突然失踪,承影君急火攻心之下被反噬,阴气入体冰封昏迷,一睡就是十年”。 刘政肩膀一震,因为自己的离开师尊竟然…… “山门上下那时候本就乱作一团了,草原的那日苏却在那时又派人来求援。说是沉睡的邪灵萨满复苏,请姑射山派人去帮忙”。 “横霜君和夫人便离开了姑射山,前去草原”。 珈思尚说道此处豆大的泪珠从眼中滚落下来,他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也不知是哪里出了疏忽和纰漏,姑射山内竟然让邪祟暗中潜伏了进来,他们的目标是被冰封的承影君”。 刘政心中一紧,下意识的握紧了手指急忙问:“然后呢?师尊他……”? 珈思尚的眼中又滚落两滴眼泪,他边用手背抹着泪边继续说:“思逸师兄和轩辕坤死守承影君,可不想就在他们二人力竭之时,昏迷的薄谨言被邪祟夺舍,杀了个措手不及”。 “什么……”。刘政一阵惊呼,他抓紧了珈思尚的双臂,用力的摇晃着:“怎么会这样?后来呢?他们怎么样了?他们现在在哪里”? 珈思尚被情绪激动的刘政晃的前后摇摆,他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又是一行清泪滑落:“等宗主和长老们赶去的时候,只看到他们三个已在被启动的阵法中,瞬间便消失了”。 刘政闻言目光呆滞,他呆呆的握着珈思尚的肩膀,眼泪早已顺着眼角打湿了鬓角。 “这些年大家一直在找他们,可却没有任何消息”。珈思尚低着头,不敢看刘政,“黄炎宗那边知道了……过来要和宗主拼命,当时剑拔弩张的全宗门都戒备了,还好最后被横霜君劝走了”。 “承影君一直冰封生死未卜,横霜君彻底的沉默寡言了,更是经常外出很少回。宗主和夫人问他什么,他都不说”。珈思尚一直低着头,踢着脚下的石子,“思逸师兄下落不明,你也失踪了”。 “潇潇有日回来告诉我,说她看见夫人在后山偷偷躲着哭了半夜”。 刘政的眼泪磅礴而下,怎么会这样?十年而已,他原本以为区区十年对于这些仙君们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时光。他的离开应该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什么影响,他们会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然后有一天等他和珈泽婴都放下心结和执念,大家上演一场久别重逢的温馨戏码。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自己一个离开的决定,就如同一只蝴蝶扇了下翅膀。可是谁也没想到这只蝴蝶的细微振翅,却给千里之外的地方带来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皇城里他的亲人们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一个个都死于算计之下,至亲手中。没想到原以为会是山中宁静的仙家洞府,竟然也接连遭遇着厄运。他的故友亲朋门们,冰封的冰封,失踪的失踪。 自己却在干什么?自己隐姓埋名的在随州过着安逸又平静的生活。 可是这一切不幸的始作俑者,正是自己的离开啊。如果不是他决绝的离去,师尊不会急火攻心被反噬。师尊没被冰封就不会引来邪祟的觊觎。况且如果横霜君和昭辰仙子去草原的时候有承影仙君坐镇姑射山,任何邪祟也是闯不进来的。 那谨言、阿坤、思逸师兄都不会…… 刘政双膝跪在了地上,痛苦的捂住了被眼泪浸湿的脸。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珈思尚看着跪地痛哭的刘政心中不忍,他单膝撑地抱着刘政的肩膀,宽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承影君醒了,你也回来了”。珈思尚用力的拍了拍刘政的后背:“大家一起把他们找回来,一定能找回来的”。 “他们一直没有消息,其实也是好消息。起码说明他们都还活着,不是吗”? 一直跟在刘政身后的珈泽婴看着抱头痛哭的两人,眼中闪烁着星点水光。承影剑突如其来的反噬差点要了他的命,十年来他被冰封不知岁月流逝,可无时无刻的不在受着非人的煎熬。很多次他都觉得自己要死了,可是他不能死,他有父母兄弟,有阿政,都是他割舍不下的人。 兄长为了他耗尽心血,孤鹜山,灵山,甚至神宵派都去了。横霜君那样清冷孤傲的人,却为了自己一次次折下骄傲低下头。 “叶景舒为了想救你私闯宗门禁地,被长老们发现立刻关了禁闭”。 “我去了灵山,在明王神像前告诉他你的情况,又在在灵山脚下等了十天十夜,可孔雀大明王依然不愿见我”。 “无奈之下我想到了那位林辰素……不,是东华紫府少阳君。可他却说你的死活与他无关,他在乎的只有阿政”。 “一年后,我再次去了灵山。我想着他乃明王之尊,或许是想要受凡人跪拜才会接受祈愿。可我双膝落地的瞬间,孔雀大明王神像便自爆了”。 “原来他知道你是谁,我是谁。他只是不愿意见我,不愿意救你”。 珈琮元当时的表情淡淡的,可是珈泽婴却品出了一抹无奈至极的苦涩。 珈泽婴收回思绪,摸了摸左手拇指上的指环,这枚纯金指环是珈琮元在泰山之巅求来的。 绞尽脑汁之下珈琮元想到或许还可以去泰山祭拜泰山府君,那位司掌幽冥的上古神邸。盛大的泰山府君祭持续了七天。珈琮元请求泰山府君救珈泽婴的灵力传音浸透了泰山的每一寸岩石。最终泰山之巅玄鸟再现,那玄鸟口衔一枚金光四溢的指环盘桓在珈琮元身侧。 指环戴上珈泽婴手上的那一刻,他眉心的金色鸟纹光芒暴涨,终于破开了尘封十年的坚冰。承影剑的阴气,以及鬼婴里鬼哭狼嚎的戾气瞬间都被珈泽婴体内蓬勃而出的一股力量压制了下去,珈泽婴那双结着白霜的眼眸终于缓缓再次睁开。 “阿政”。 珈琮元的声音打断了抱头痛哭的刘政和珈思尚,也拉回了珈泽婴缥缈的思绪。 珈泽婴快步走了过来,拉起跪在地上的刘政对珈琮元笑着说:“兄长你怎么来了”? 第398章 那个蛋,他生了 刘政和珈思尚连忙收敛起自己的失态,整理一番后对着珈琮元恭敬的行礼:“横霜君”。 珈琮元扫视着刘政,眼中看不出情绪。 刘政的头不自觉的低了下去,他不敢面对珈琮元的目光。姑射山人人皆知横霜君有两块逆鳞——昭辰仙子和承影君。 “阿政,你跟我来”。珈琮元的语气依然让人听不出清晰,刘政有些紧张。 一旁的珈思尚却是抹了抹眼泪,转悲为喜的拍了拍刘政的手,开心的说:“对对对,阿政你赶快跟横霜君去看看吧,阿蛋生了”。 “阿蛋……生了”?刘政愣了愣,继而欣喜的转头看向珈琮元问:“横霜君,阿蛋生了吗?是男是女?他长的可爱吗?像不像我”? 珈琮元的嘴角扯了扯,平静的回答:“是只鸡”。 刘政的脑子转了转,猛然拍了下自己的头,喃喃自语道:“鸡……哦……对对……他是个鸡蛋……”。 “恭喜你啊阿政”,思尚的脸上露出一副老父亲的慈爱。 “谢谢……谢谢……”,刘政此刻就像一个孩子刚出生的父亲,接受着旁人的祝贺。 刘政心情复杂得跟着珈琮元来到咸室,还未进院子就已经听见一串“咯咯咯……”的叫声,随即又是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还夹杂着些许撞倒东西的碰撞声。只听这番动静,不用看大抵也能猜到里面现在鸡飞狗跳的场景。 刘政还来不及反应就见珈琮元已经快步朝着院子里扑腾乱飞的一只鸡走去。刘政刚准备和珈琮元致歉,便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身洁白如雪的珈琮元温柔至极的将那只杂毛鸡抱在了怀中,还在袖中拿出一块同样雪白的绢布擦拭着鸡身上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 刘政目瞪口呆。 横霜君是出了名的洁癖和喜静,这只又脏又吵的鸡不被扔出去就已经是难得可贵了,怎么会让横霜君如此纡尊降贵的细心招待?难道就是因为自己走前对他的拜托吗? 刘政心中一暖,更多了几分愧疚。 “实在抱歉”,刘政走过去真心实意的对着珈琮元道歉:“弟子不在的日子里多亏横霜君照料阿蛋,大恩大德实在无以为报。我这就将阿蛋接走,不敢再叨扰横霜君”。 刘政伸出手要从珈琮元怀中将阿蛋抱走,可珈琮元却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任何递交给他的动作。 刘政疑惑的问:“横霜君……这是”? 珈琮元低下头专注的看着怀中的鸡,语气平静:“叫你过来便是要同你说这件事的”。 刘政屏息,想着可能横霜君恼怒自己任性妄为为姑射山带来的诸多后果,准备以阿蛋的事情借题发挥对自己进行责罚。刘政暗下决心,无论横霜君要什么处罚他都一力承担,阿蛋不通人事,又只是一直普通的家禽,任何处罚对它来说可能都会是致命的。 珈琮元垂着眼眸给小鸡顺毛,“日后它便在我这了,不再回你那里”。 刘政豁然抬头,有些结巴:“这……这阿蛋它……横霜君是打算……打算养着阿蛋吃吗”? 珈泽婴拍了拍刘政的肩膀,笑了笑:“兄长不会吃她的”。 见刘政一副我不理解的眼神,珈泽婴笑着继续解释:“那日我醒来后在兄长房内同他说话,阿蛋突然破壳而出。那一刻……”。 说到这里珈泽婴瞥了一眼珈琮元腰间悬挂的小金铃,眉眼笑的更弯了一些:“洛小姐的追魂铃响了”。 洛子真…… 刘政的脑中依稀的记得洛子真和珈琮元的事,他难以置信的转过头看着环抱小鸡的珈琮元,手指有些发抖:“洛小姐她……转世成了一只鸡”? “她不是一只普通鸡”,珈琮元似乎对刘政的态度有些不悦,他蹙了蹙眉将小鸡仔抱得更紧了一些,“她是最聪明的鸡”。 刘政心中顿觉万马奔腾。 横霜君,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不横霜君吗? 思索了片刻后,刘政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既然她是洛小姐,那还是给她换个名字吧。阿蛋这个名字……不太合适了”。 “她是你养的,你给她起一个吧”。珈泽婴把命名权给了刘政。 “嗯……我刚初见她……感觉……那个……灵动非凡……”,刘政低沉了片刻后说:“翩翩者鵻,载飞载下。翩翩者鵻,载飞载止”。 刘政看向珈琮元,口气询问:“就叫翩翩如何”? “好名字”,珈泽婴十分捧场的鼓起了掌,“阿政真是好才华”。 “翩翩……”,珈琮元念出了声,小鸡崽抬起脑袋看了看珈琮元,似乎听懂了一般的点了点头。 “她喜欢这个名字”,珈琮元嘴角上扬,对着刘政炫耀:“你看,她什么都听得懂”。 刘政头如捣蒜的应和,小鸡崽这才认真的看清刘政,随即“咯咯……”的发出叫声,挣扎着从珈琮元手上飞了出来,直扑刘政怀中。刘政张开手稳稳的接住她,看着这黄色毛茸茸的一小团,手指轻触着对方尖尖的小嘴,内心温热。 “她很亲近你”,珈琮元的话似乎透露着一股酸溜溜。 “毕竟阿政一直养着她,舐犊情深嘛”,珈泽婴笑着打趣。 珈琮元“嗯”了一声,看着兴奋的用小嘴和刘政亲昵的小鸡崽说:“我之前想用灵力催长直接让她化形,可刚输入一点就感觉似乎有阻滞感,我便不敢硬来”。 “泽婴后来同我说,可能因为翩翩在孵化的时候侵染了你的灵力,所以可能只有你能可以直接在她体内灌入灵力”。 刘政愣了愣,他抚摸着小鸡嫩黄色的绒毛声音有些低沉:“容弟子准备几日”。 告别珈琮元后,刘政满怀心事的低着头走着。珈泽婴一路也未打扰他,只是沉默的与他并肩而行。直到回到宜室后,刘政走到自己的厢房门口,赫然看见一条手臂粗的铁链将门锁死才似乎回过神来。 “师尊……这……”,刘政指了指门。 珈泽婴微微一笑,脸颊上两个浅浅的酒窝。他对着自己的那间房努了努嘴:“你自然是同我住一起了”。 “师尊”,刘政咬了咬唇,“这于理不合”。 “我们以前都是同吃同住的”。 珈泽婴环抱住刘政,下巴抵在刘政的肩膀上,眼神温柔:“上次的事……是我冲动了”。 刘政没想到珈泽婴这么快就毫无顾忌的主动谈起了那一夜,他全身一僵。 “阿政,哪怕你不记得以前我们在一起的事情了。可那晚我们也……”,珈泽婴低下头埋在刘政颈窝闷笑了一声,暧昧的呼吸打在刘政耳畔:“那晚之后,我们也不必再刻意保持距离了吧”? 刘政僵硬着身体没有反应,他想过珈泽婴会抱歉,可没有想到如此轻描淡带过之后,珈泽婴会理直气壮的觉得既然木已成舟,就无需再遮掩回避。刘政心口一股怒气翻涌,他不知道是因为珈泽婴对他曾经伤害的轻慢?还是因为对方竟然想以后都顺理成章的与自己那样相处下去? 刘政的牙齿轻微打颤,他努力得稳住自己的声音:“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珈泽婴听出刘政语气不对,他微微有些诧异:“阿政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你当然是我心爱之人”。 刘政闭上双眼,一行眼泪顺着眼角悄无声息的滑落。他突然转身用力的推开珈泽婴,呵问道:“我是你心爱之人?那景舒仙君呢”? 珈泽婴猝不及防被刘政推的一个踉跄,听着他仿佛吃味的质问叶景舒,心中莫名有些欣喜。正欲开口解释,就见刘政双眼含泪,语气凄婉的问道:“阿挚呢”? “师尊到底有多少个心爱之人”? 阿挚…… 珈泽婴的笑僵在嘴角,他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措,可这一瞬间便已经被刘政完全捕捉到了。 “阿挚他死了是吗”?刘政苍凉的笑了笑,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自嘲苦笑:“我是长得像他?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让你在他死后暂时选择了我这个替代品”? 珈泽婴玩世不恭的神情顷刻间收得干干净净,他揉了揉额角,似乎有些疲惫:“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第399章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阿政,别胡思乱想”。珈泽婴睁开双眸,认真无比的看着刘政,“你从来不是谁的替代品,我心爱你,只心爱你”。 “那师尊是否可以告知我失忆的真相”?刘政死死的回看着珈泽婴的眼睛,注视着他眼神里丝毫的起伏变化。 果然珈泽婴的眼眸暗了暗,下一秒厚重的睫毛就垂了下来遮住了眼睑。 “我早就同你说过了,是你自己选择忘掉我们之间的一切。我没有办法阻止你,只能成全你”。 沉默的相持了良久,刘政认命般的叹了口气。 “我在随州呆了十年,王府里的很多婢女美姬都同我示好过,汉东王妃更是热心的为我牵线过不少书香门第的贵女”。刘政的声音很平静,他仰起头看着无垠的天空。 “我去过青楼,王爷对我出手十分阔绰,花重金让我做了那传说中艳冠群芳的花魁的入幕之宾”。 珈泽婴瞳孔一缩,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却见刘政低下了头,悲凉的摇头苦笑:“可是……都不行”。 “无论是灵动可爱朝气蓬勃的小姑娘,还是端庄典雅的贵女,甚至是妩媚动人,世间尤物的花魁娘子。我……对她们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我不死心,偷偷的又去过南风馆。可是……结果仍然是一样的”。 “我觉得自己很恶心”,刘政抬起头看着珈泽婴,笑的破碎苍凉:“你让我变成了怪物”。 珈泽婴呼吸一滞,当年皇城中被魔尊影响的光武帝,曾经偏执疯狂的用锁灵链锁住了自己女相。刘政曾那样疯魔又阴鸷的将自己困在自己怀中,带着势在必得的癫狂和迷恋对自己说: “它只对你可以,多亏师尊教导有方,阿政早已学会不不执相。男也好,女也好,是你就好。” “师尊,你可真把我变成了一个怪物”。 珈泽婴缓缓的走到刘政面前,手掌轻轻抚摸着对方的脸颊。仿佛的前世的恩怨亏欠都不曾存在过,似乎他们又回到了当初在皇城里相依为命的简单日子。 “阿政,我们都是只为彼此存在的怪物”。 说话间珈泽婴的身形开始潜移默化的发生了细微的改变,身量变纤细和低矮,五官愈发柔美消退了英气。只几个呼吸间,珈泽婴就从一位身长玉立的仙君变成了一位倾国倾城的仙子。 刘政睁大了双眼,看着珈泽婴这瞬息间变化心下骇然。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又伸出手下意识的探向对方的喉结处。 珈泽婴一把拽住了刘政的手腕,仰起脖子展示给刘政看那光洁雪白的脖颈,没有任何的凸起,属于男人的标志喉结荡然无存。刘政呆在原地,有一种自己在做梦的错觉。 紧接着刘政的手上传来一阵柔软无比的触感,他立刻便觉得被烫了一下,他本能的想缩手却被珈泽婴死死得攥住。珈泽婴抬头看他,眼中春水盈盈含情脉脉,再次将他的手掌朝着自己胸口摁了下去。 “为你,我也可以心甘情愿变成怪物”。 刘政惊骇不及,手上真实的触感在告诉他一个荒谬的事实。他呆呆的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记了。 珈泽婴曾经疑惑过自己的法相为什么会是女相,男子修出女法相在典籍中都是极为稀少的存在。直到后来的后来,他看到了前世的种种,终于想明白了一切。 诸天因果,皆加吾身。 当年他欠阿挚的,天道全部记录在案,一笔笔毫不遗漏的都会朝他讨回来。 珈泽婴闭上了双眼,静静聆听着耳畔的风声。那风似乎自上古而来,久经不衰,又似乎是自九霄之上的天界直落而下。 刘政突然清醒过来一般猛然收回了手,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女相的珈泽婴,眼神阴晴不定,呼吸粗重。 珈泽婴拉起刘政手将对方拽进了卧室中,刘政惊魂未定就见珈泽婴已经退下了外袍,缓缓的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上次是我……心急了。你如果现在不喜欢那样的话,那这样……可以吗”? 刘政闻言恍惚间觉得眼前的人再也不是那个冰肌雪骨,高可不攀的承影仙君,而是一只魅惑苍生的千年狐妖。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的……不知廉耻? 人伦纲常在他的眼里,就这么无足轻重吗? 一面不齿珈泽婴的行为,一面敏锐的觉察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刘政不禁满面羞愧。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能这样轻而易取的牵动自己的心绪,打破自己的持重? 为什么? 为什么总要这样逼迫我…… 引诱我…… 说不出是本能的欲望还是带着泄愤的报复,刘政额角的青筋暴起,他双目赤红的将珈泽婴拽了过来,凶狠的压了上去。 疼痛让珈泽婴从牙缝中挤出一声闷哼,他立刻咬紧了下唇伸手胡乱的在对方背脊上用力抓着。刘政的背上传来了丝丝的凉意,他知道那是珈泽婴的指甲划破了自己的皮肤,但这似乎让他更加激动,珈泽婴的隐忍和疼痛此刻仿佛是最能让他感觉到快意的。 刘政不自觉的更加暗自发狠,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珈泽婴那张脸,心中愤然:这样的痛和折辱,难道我受得,你就受不得吗? 珈泽婴坦然的接受着对方的报复,他想起当年的刘政误食了端锦年在外得到的助兴丸之后,也曾这样蛮横又固执过。彼时年少的刘政不得其法,只是遵循着本能,珈泽婴为了不让自己第二天血流成河只能一面骂骂咧咧一面默默的变成了女相。 当时的珈泽婴以为,女相会好受一点。可是他还是低估了血气方刚的小刘政的可怕,也并不清楚女子的初次不被温柔对待的话竟然也是痛苦的。碍于自己的师尊的颜面和日后要为人上的威严,珈泽婴在刘政熟睡后偷偷抹掉了对方这一夜的记忆。 彼时的珈泽婴完全不曾想到,这一夜记忆的缺失会在刘政的心中埋下一个根深蒂固的怀疑种子。从光武帝到刘政,在内心深处竟然都耿耿于怀自己女相的处子之身到底给了谁? 珈泽婴回忆起刘政两次质问他的情景,顿感无奈又心酸,甚至是委屈无比。 给了谁? 阿政,这世间除了你,还能有谁呢。 宜室里的旖旎春光直到日薄西山,才和夕阳一起缓缓落幕。刘政从泄愤般的折腾着珈泽婴,渐渐到沉溺而不自知。刘政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这样一面,这和他认知里的自己完全不同,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也不想停下来。 随着天色的彻底黑暗,卧室内四角硕大的夜明珠在黑暗中开始发出荧亮的光泽。珈泽婴翻过身撑起一只手臂侧躺着看着熟睡的刘政,他用眼神一遍遍的描摹着对方的眉眼和轮廓,不厌其烦,怡然自乐。 “这下……你心中的怨气能消了吗”?珈泽婴俯下身,轻轻吻在刘政的额头上。 珈泽婴轻轻靠在刘政的肩头,低声呢喃:“可惜,我始终还是不能生孩子的”。 当年光武帝魔障般的想让自己有孕,他只以为是魔尊诱发刘政心中的心魔所致。后来知晓了前世,便觉得可能那也是阿挚的执念和未曾完成的念想。 “这是我的报应”,珈泽婴搂住对方的腰将自己贴更紧了一些。 “曾经我们是可以有孩子的,是我……”,珈泽婴的指甲几乎嵌入了自己的手掌,掐的一片血肉模糊,他几乎是自残般的自言自语:“是我毁了一切,是我让一切再没有了可能”。 刘政似乎很久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香了,他感觉自己置身在一座富丽堂皇的恢宏殿宇中,日月星辰环绕在他头顶之上,身下仿佛是世间都不存在的最柔软的缎子和丝绒。这是一个陌生中又带着莫名熟悉的地方,连空气中的熏香都让他十分安心。 刘政舒适的翻了个身,将自己身边的人搂住,似乎是已经做过了千百回那般自然的蹭了蹭对方的颈窝,下意识的唤了句什么。 但是他唤了什么呢? 不知道,梦里的一切都是朦胧又不真切的,只有身边这个温暖的存在仿佛是唯一可以握住的真实。 珈泽婴听着刘政迷迷糊糊的张口说了一句什么,他将耳朵凑过去想听清楚。可刘政只是嘴角带着一抹轻松满足的笑,再也没有说话。 珈泽婴抚摸着对方的青丝,眼神眷恋柔和:“小傻瓜,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了”。 夜不知不觉的跌入了深处,宜室中一片静谧,珈泽婴挥手施法将悬挂在夜明珠上的遮光锦帛垂下,遮住了那莹润明亮的光线。他没有变回男相,娇小的身躯往刘政身上拱了拱,想着明早起来怎么逗弄他,也含着一抹笑意合上了双眼。 夏日清亮的月色透过窗户影影绰绰的照耀进来,屋外阵法维系常年不败的梅花疏影印在帷幔上,勾勒出帷幔中两个人交颈相卧的身影。一切仿佛回到了在最初的最初时候,回到了什么都来得及,什么都没错过的时候。 第400章 装柔弱嘛,很简单的 翌日的清晨,刘政是惊醒的。 起初,他迷迷糊糊间以为自己还在随州的汉东王府,下意识的想起身却猛然惊觉自己旁边似乎紧贴着一具温香软玉的身体。刘政顿时心下一片慌乱,这……难道是王府里的婢女吗? 她……怎么会在自己床上? 定神片刻后他猛然发现自己现在身处的地方并不是随州的汉东王府。而是姑射山,是宜室,是珈泽婴的卧房。 那一刻的感觉,刘政说不上是舒了一口气还是更加紧张了。他转了转眼珠,让混沌的脑袋清明起来。 刘政猝然坐起身,用手撑着额头。之前发生的事情犹如洪水放闸一般席卷而来,他清晰的记起来了自己到底和谁,干了什么。刘政懊恼的用手掌使劲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但却无法否认和抹杀已经真实发生的一切。 珈泽婴也已醒来,他将被褥挡在胸前沉默的坐在刘政旁边,静静地看着他。 刘政感觉到珈泽婴的视线,下意识的放下手看了看对方。只见珈泽婴此刻发丝凌乱,红唇微肿,肤如凝脂的脖颈和肩头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红痕。如此冰山一角的窥见,就能让人立刻明白那被褥遮盖下的身躯,会有着怎样触目惊心的痕迹。 珈泽婴迎着刘政的目光,双眼突然毫无预兆的蓄满了泪水。他垂下头,眼泪无声的顺着纤长的睫毛滴落下来,在丝绸的被褥上留下一滴滴水渍。 此情此景,任何一个人如果经过看到,定然都会认为是一位美丽柔弱的女子被歹人欺负了。而那个歹人,正无情无义的坐在一旁,十分冷漠无情。 “我……”,刘政的嗓子有些干涩,他有些无措的看着这副楚楚可怜模样的珈泽婴。 “我……不怪你”。珈泽婴没有抬头,声音暗哑的带着些许哽咽:“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哪怕到这了个地步……估计你也还是不愿信我的。你若还是想走,便走吧”。 刘政听着这话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味,可是如今他们俩的情况珈泽婴这样说也似乎并没有错。刘政踌躇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问:“你……疼吗”? 珈泽婴心里已然开始大笑,但是表面上还是一副柔弱不堪又故作坚强的模样。只见珈泽婴抬起头,双眼水光盈盈的暼了刘政一眼,又垂下了头,双手将胸前的被褥缴的更紧了一些,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刘政心绪复杂,这样的珈泽婴让他无所适从。他的师尊,玄门第一的承影仙君应该是……应该是…… 反正无论怎样,珈泽婴都不该是现在的这幅样子。 刘政不禁暗自怀疑起来,难道一切真的是自己误会他了?珈泽婴其实对自己是一片痴心的。即使是寻常男子,甘愿为另一个男人雌伏至此的也是不遑多见,更何况那是玄门第一化神之境的姑射山承影君。 如若不是深爱入骨,怕是万万不能这样心甘情愿的。 刘政眼眶微热,内心里一丝悔意和愧疚油然而生。他本能的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珈泽婴披散在肩头的青丝,眼神温柔。 “我不走了”,刘政的手指又抚上珈泽婴的面颊。细腻的触感让他立刻回忆起那些让自己浑身战栗的事情,眼神不自觉的又多了几分缱绻之色。 珈泽婴如蒙大赦一般的抬起头,欣喜的眼泪掉的更凶了。刘政心下一软,身体已经快过了脑子将珈泽婴抱进了怀中。 光武帝当年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宗谱玉碟上将这个人的名字加上去的,刘政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可是突然又感觉能明白了几分,理智拦不住情感。似乎在这个人面前,爱意就会不堪负重的悄然坠落,低微到尘埃里。 珈泽婴被刘政拥在怀里,脸深深的埋进对方的胸膛,嘴角却是抑制不住的在笑。那是一种狡黠又得意的笑,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满满。 珈泽婴以身体乏累为由拉着刘政再陪自己躺一会,不知不觉间他已恢复了男相。刘政只愣了一瞬便恢复如常,继而自我和解般的在心中笑了笑。 随州,汉东王府。 刘庄醒来后发疯似的喝令全府立刻找姜先生,可是将王府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一天一夜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之后,刘庄似乎渐渐接受了现实——先生确实已经走了的现实。 刘庄将自己关在屋内,不许任何人打扰。不想半日后下人来报,说是药王谷的神医到了,请世子出来相见。 刘庄无精打采的摆了摆手,现下并无任何心情理会这药王谷的神医。可突然脑中电光火石间想起,先生似乎暗示过药王谷的人对他的过去是知道的。 于是刘庄立马打起精神对下人道:“快请神医进来”。 沈裴枫看见刘庄的第一眼便知道这个人压根没有任何病,但医者自有职业操守,当着下人们的面他并没有点明。刘庄很快屏退下人,只留沈裴枫一人在屋内,并且特意将门落下了锁。 沈裴枫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位汉东王世子忙活,暇整以待。片刻后,刘庄打开一个书柜,在里面摸出了一副卷轴。 刘庄拿着卷轴走到沈裴枫面前,施施然一礼:“敢问神医,是否认识画中之人”? 沈裴枫没有料到汉东王世人找他竟然是为寻人,他狐疑的看向那副打开的卷轴,只见画中一副青衫男子,面冠如玉,俊逸轩宇。沈裴枫生长在玄门,从小到大见过无数仙君,但是看到画中人的那一刻还是被此人的相貌气度微微惊诧。 沈裴枫回忆了一番,除了姑射山的那位渣男横霜君,他不曾见过世间男子还有这般颜色的。莫说是自己,就连黄炎宗名满天下的广成仙君怕也是比之不如的。 沈裴枫收回目光,在刘庄期盼的眼中缓缓的摇了摇头:“不曾认识”。 刘庄眼中的光瞬间熄灭了下去,灰暗的不带一丝色彩。他颓然的跌坐在书桌后的靠椅上,神情哀伤。 沈裴枫看刘庄这幅暗自神伤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触动,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他是玄门中人”? 刘庄点了点头。 “你可知他姓氏”?沈裴枫向来是个热心肠的,他看着刘庄神情衰败的样子心中不忍,于是便想能帮就帮帮对方。 “玄门中大多都是宗门,知道姓氏的话大抵可以推测他是哪个门派的”。 刘庄握着画卷的手指收紧,似乎被重新点燃了一样立刻回答:“他姓姜,名晟昕”。 沈裴枫摸了摸下巴,在脑中想着玄门宗派们的姓氏,可是回忆了半天仍然没想起来哪个门派是姓姜的。 “据我所知,并无哪个宗派是姜姓”。沈裴枫据实以告,但是又不忍抹灭对方最后的希望,便又说道:“当然,也有可能是哪家的外门弟子,所以不随宗门姓氏”。 刘庄的神色更黯淡了,就像风中欲灭的残烛。沉默了片刻后刘庄不死心的又问:“请问神医,玄门中有哪些姿容晓欲天下的仙君呢”? 沈裴枫抽了抽嘴角,即使不情愿,他还是诚实的回答了刘庄:“玄门双璧,皆在姑射山”。 姑射山……刘庄咀嚼着这三个字。对于凡人来说,海外仙山,仙门洞府都是传说一般的存在。朝堂江湖中虽然时不时会有一些隐士和能人,可大多都是短暂的停留一段时间。 传闻当年光武帝复国时,复国军中有一大批玄门的能人异士。可时过境迁近百年,那时跟随光武帝的修真者们早已神隐身退,没有在凡尘留下一丝痕迹和线索。 刘庄自出生起就未曾见过传说中的仙人们,他和父亲刘潇一直皇家冷漠忽视,就连太庙祭祀祈福这样的活动,八岁离京之前他从未被邀请参加过。刘庄开始悔恨自己当初不曾跟先生打听过他的师门出处,小时候他不懂,长大后他看出先生对自己往事的回避隐瞒之意,便没有多问。如果早知会有今日的不告而别,他就是死乞白赖的也要在先生那里探听个一二来。 玄门双璧,皆在姑射山。 难道先生是姑射山的仙君吗? 沈裴枫似乎看出了刘庄的心思,他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刘庄的浮想联翩:“姑射山的横霜君我曾见过,不是画中人”。 “那另一位是否……”? 刘庄还未说完,沈裴枫便再次开口:“承影君我虽不曾见过,但是关于他的传闻倒是听过很多”。 沈裴枫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继续道:“承影仙君风姿绰约,有雌雄莫辨之美。但性格乖张,喜怒无常,最是随性而为之人”。 刘庄眼中零星的光点都已全部消散,他的先生和承影仙君并无任何符合的地方。先生是温文尔雅,如沐春风的,更是俊采星驰,高山仰止的。 不是他,刘庄颓然的闭上了双眼,都不是他。 人海茫茫,仙道渺渺,这一别可能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了。 第401章 小鸡崽 刘政和珈泽婴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日子,他醒来后去拜见了宗主和夫人。江月璃拉着刘政的手欣喜的说个不停,可是一转身却又偷偷红了眼眶。 生活似乎就停滞在一个刻意营造的平静氛围中,那些暗潮汹涌被所有人挤压到了暗处。刘政开始着手寻找珈思逸和轩辕坤、薄谨言的线索,可是却一无所获。他们三人仿佛凭空消失在了这个世间,碧落黄泉皆不见。 珈泽婴时常私下和珈琮元商议一些事情,每当此时刘政就会抱着翩翩出去遛弯。小鸡崽嫩黄的绒毛开始有些蜕变,也似乎越来越通人性,她喜欢将头埋在刘政的怀里,用殷红的小嘴轻戳着对方的手指玩,仿佛她真的是刘政的幼崽一般。 “我不是不愿意渡灵力给你让你早日化形,而是我怕你太小了,尚不通人事就被强制化形”。刘政轻柔的抚摸着小鸡崽,眼神有着淡淡的担忧。 “我怕你还什么都不懂,就没有了选择的权利”。 小鸡崽似懂非懂的盯着刘政,漆黑的小眼珠骨碌碌的转着。 “洛小姐曾为横霜君痴心一世”。刘政爱恋的又揉了揉小鸡崽的后颈,“可你是翩翩不是洛小姐,我不知道我的翩翩现在会想要什么样的人生,会不会还想和横霜君在一起”? 商议完毕出来寻人的珈泽婴和珈琮元站在远处,却将刘政的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珈琮元的脸色细不可察的变了变,可即使是这样细微的变化,珈泽婴还是一眼看穿。 “兄长,阿政他只是……”。 “我明白”,珈琮元打断了珈泽婴,有些自嘲道:“阿政说的对,她如今只是翩翩,不是子真,也不是……临泉”。 珈琮元转身离开,珈泽婴瞥了一眼尚不自知还在玩闹的一人一鸡,便也转身跟上了珈琮元。 “兄长,记忆会消失,可是爱不会”。 “临泉海神他……纵使转世千百次,也一定都会为兄长而来”。 珈琮元顿住脚步偏头看着神色紧张的珈泽婴,微微一笑:“你在担心什么?怕我心灰意冷还是黯然神伤”? 珈泽婴噎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在你心里就是那般矫揉造作的无用之人吗”?珈琮元好气又好笑的看着珈泽婴,摇了摇头:“她今生倾心我也好,无意我也罢,我只管真心待她便是”。 珈泽婴闻言心中的担忧立刻烟消云散,他拍了拍珈琮元的肩膀赞赏着:“这才是横霜君该有的格局”。 “兄长,你听我说”。珈泽婴凑了过来,一副语重心长的说教模样:“这世上哪有多一开始的两情相悦,总是有一个人先动心,然后拼命的凑上去,霸占住。时间长了,自然就两情相悦了”。 珈琮元斜了珈泽婴一眼,夸张又虚假的捧场道:“真是多谢承影君赐教了”。 珈泽婴受用的点了点头,继续大言不惭的说:“兄长容颜如玉,即使翩翩化形后暂时还不能明白你的好,可你的身子她总该是馋的”。 珈琮元翻了珈泽婴一个白眼,“所以,阿政也是是馋你的身子”? 珈泽婴回想了一下刘政这次回来是怎么被自己睡服的,于是舔了舔嘴唇认真的点了点头。 珈琮元本是想揶揄一下珈泽婴,可不想见对方一脸认真又坦然的认了,顿感哭笑不得。珈琮元将珈泽婴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拍下,理了理自己宽大的袖袍说:“危机尚隐没在暗处未解除,这样平静的日子还不知能过多久。你同阿政说说,让他尽快给翩翩化形”。 “我不想日后万一……”,珈琮元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收敛了,他说的平静又认真:“届时如果翩翩还是一只混沌懵懂的家禽,不过匆匆几年寿命,她能等到我们回来吗”? “如果……我们回不来了。甚至姑射山不复存在了,她又该……怎么活下去?作为一只鸡流落在外被人抓去后厨吗”? 珈泽婴神情肃然,他想宽慰珈琮元不必如此杞人忧天,可真的是杞人忧天吗?东皇太一已出三星堆封印,姑射山里十年前发生的诡异之事和他到底是否真的有联系?如果真的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在等他们,他们真的最后都能够全身而退吗? 如果自己不在了,阿政又要怎么办呢? 东皇太一对于少昊的转世,会不会有亲情?还是对这位人族娥皇所生的杂种,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呢? 不,东皇太一不会对少昊有丝毫亲情的,重华作为神族血脉纯正的少昊嫡长子,可是力战东皇太一神陨的。 珈泽婴沉默了半晌,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我最近察遍了的典籍,对于孔雀大明王的记载仍然都是寥寥数语”。 珈琮元点了点头,平静如水的说:“他恨自己的父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为何总觉得这里面还有玄机”? “昆仑山”,珈泽婴抬起头目光悠远的看向西方,“孔雀大明王被送去昆仑山之后,到他突然冲入灵山吞佛,这中间我总感觉有什么。他在昆仑山上到底遇到了什么人,发生过什么,才会让他一怒之下不顾颛顼帝的禁令下了昆仑山,还冲到灵山道场大开杀戒”? 珈琮元蹙了蹙眉,“这和他恨不恨自己的父母,并没有什么关系”。 “你想拉他入伙一起对抗东皇太一,只能解开他与颛顼帝以及凤凰明王的恩怨”。 珈泽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我觉得这很重要。可能那才是问题的关键,是被历史遗忘的真相”。 珈琮元不可置否。 “我这些日子努力的回忆着那位天帝侧妃同我说的话”,珈泽婴说到“天帝侧妃”四个字的时候,咬的似乎特别重。 “有什么发现吗”?珈琮元看破不说破,问着正事。 “典籍记载上古西方守护之神乃是朱雀大神”。珈泽婴眯起了眼睛,“我心底有一个猜测,关于那位朱雀大神”。 珈泽婴环抱双臂,意味深长的说:“昆仑山,就在西方”。 “你想……上昆仑山”?珈琮元低头思索了片刻,随即给予了肯定:“可以一试”。 “不”,珈泽婴摇了摇头,“我们要去灵山”。 珈琮元耸了耸肩,叹息一声:“你生死攸关之时他尚不肯见我,如今更加不会理会你我的”。 珈泽婴却好似一派胸有成竹,他笑的高深莫测:“我们去灵山,让阿政去见他”。 “如果我猜测的那个人真的和孔雀大明王有什么关系的话,阿政去了他一定会见的”。珈泽婴回忆起曾经神界中那个明艳如火的朋友,语气中带着些许期盼:“如果那个人还活着的话,或许他会亲自见见阿政”。 珈琮元沉吟良久,问道:“那为什么不去泰山”? “如果你猜测的那个人真的是少昊故人的话,那么肯出手相救于你的泰山府君岂不是更容易联系和拉拢”? “青玄啊……”,这个名字在珈泽婴的口中萦绕了一圈,带着沉甸甸的怀念:“他的态度无论从前还是现在都已经表明,无需拉拢”。 “我们如今要做的,是要寻找更多的尚未知道的助力。以及那位目前可知的人间最强战斗力……”,珈泽婴说到这处黠促一笑:“咱们的好大儿”。 珈琮元笑着摇头:“到了灵山你可别再占这嘴上便宜了,不然届时被孔雀大明王打了出去,可是要丢了承影仙君的脸面的”。 珈泽婴也跟着笑了片刻,而后收敛起笑容,露出一丝担忧:“兄长,我总觉得灵山的背后有些古怪”。 “西方教严格来说也算是异族之神,他们如何在神州历经千年不衰的”? 珈泽婴将心中的疑惑之处全都说了出来:“尤其封神一战,商纣王乃是最后的人皇。封神一战不仅差点断绝了人皇血脉,更是让西方教的势力扩大到了一个它本不应该有的地步”。 “我总感觉这背后有一双真正的大手,那个隐藏在灵山和西方教之后的,一定是一个可怕至极的人”。 珈琮元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东皇太一”? 珈泽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继续说:“阿政当年在皇城用人间之力召唤出了四方守护之神,可如果天帝之力是在我这里的话……”,珈泽婴点了点自己的眉心,“那力量的本源到底是神力还是血脉呢”? 珈琮元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我时常在想,多荒谬啊。几千年的岁月流转,如今是我拥有着天帝之力,而阿政身负人皇血脉”。 珈泽婴突然有点想喝酒,他怅然若失的叹了叹气:“这到底是天道的一种讽刺?还是另有玄机”? “泽婴,你现在很乱”。 珈琮元从身后揉了揉珈泽婴的肩膀,“我们还是静观其变,从长计议吧”。 第402章 消失的人 山脉深处的一间漆黑的地牢中,一间密密麻麻贴满符文的牢房内,薄谨言和轩辕坤躺在那里,两人面容安详,似乎像是睡着了一般。 “尊主”,珈思逸扭过头看向身后隐没在一团黑雾中的男人问道:“你让我将他们二人带回来已经十年了,这十年来却一直让他们沉睡,到底因为什么”? “因为还不到他们该醒来的时候”,低沉的男声回答后,转身离开。 那黑雾中的男子看不清面容,只模糊的看出来身材高大,身下应该是双腿的地方赫然拖着一条粗壮的蛇尾。 珈思逸心中有些愤恨,难道事到如今他还不能被据实以告吗? 当日他和轩辕坤交手后受伤不轻,回来后便一直在闭关,前段日子醒来之后本想出去打探一下刘政的消息,却被涂娇娇那个死狐狸精好一通冷嘲热讽。他懒得和那狐狸精多做口舌之争,于是便找到了尊主想了解一下目前的计划进度到何处了。却不想尊主对他并不是知无不言,坦诚相对。 珈思逸回到自己的房中后,愤然的砸了屋内的铜镜,这副人族的孱弱身躯实在太不争气了。他当年在千宗会上输给了轩辕坤,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刻苦修行,可是为什么还是不敌? 珈思逸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他如今连轩辕坤都不敌,又要如何打败那个化神之境的珈泽婴呢? 九重天上的本尊到底要不要冒险下来呢? 可恨东皇太一明明有秘法可以不折损,但迟迟不肯传授于他,他们彼此之间到底是相互忌惮的。 珈思逸心烦意乱的躺在床上,开始想念刘政。十年了,也不知道刘政现在怎么样了?自己失踪这么久,他一定会担心的,毕竟在他的心里,自己是那个思逸师兄。 片刻后,珈思逸莫名的感觉身体有些燥热,他烦躁的翻了个身。不自觉的,珈思逸开始将心中那段最迤逦的回忆拿出来反复咀嚼,想用来抚平此时心中的躁动和遐想。 “咚咚咚……”,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断了珈思逸的美好回忆,他脸色阴沉的打开了房门,却猛的愣住了。 屋外站着一位千娇百媚的狐妖男子,此刻那位狐妖衣衫不整,眼神魅惑十分诱人。更诱人的是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似乎和珈思逸房中刚刚点燃的熏香一模一样——那是让人燥热的香气。 狐妖直勾勾的看着站在门口的珈思逸,伸出一双玉臂勾住了对方的脖子,魅笑讨好着:“大后娘娘让我来服侍大人”。 珈思逸闻言立马扯开狐妖的手臂,用力将他甩在地上。 “滚……”。 珈思逸双目赤红,他现在想立刻去掐死那只九尾狐。 “大人……”,摔倒在地上的狐妖有些惊慌失措,他那双细长妖媚的眼中充满不安,下意识的伸手去拉珈思逸的衣摆。 珈思逸突然一把掐住狐妖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珈思逸目光冰冷,面色阴沉,手指越收越紧,愤怒随着声音从喉咙里挤了出来:“贱人……”。 狐妖男子被掐着脖子提起到半空,强烈的窒息让他忍不住的双脚乱蹬,手臂胡乱的身前挥舞着,他翻着白眼嘴里发出细微的“嗬……嗬……”抽气之声。 啪嗒一声,狐妖停止了挣扎。他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软绵绵的耷拉下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珈思逸泄愤一般的将狐妖的尸体扔了出去,然后转身回房,重重的甩上了门。珈思逸知道那只九尾狐按的什么心思,他想讽刺自己在珈泽婴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尊严了,紧接着便想来敲碎他最后的体面。 珈思逸曾经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涂娇娇对他的恶意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在神界的时候并不算熟络,虽然他们一个是天帝侧妃,一个是天帝贴身神侍,但在那漫长的岁月里,他们几乎都没有说过话,更不要说结仇了。 何况如今他们还是盟友,有着共同的敌人。但是在那表面结盟的背后,彼此间依然恶意满满,阴阳怪气。 珈思逸引了一个水决将手指洗刷干净,他靠在自己的床头,只觉得很是疲惫。珈思逸很想念刘政,自从闭关出来后,时时刻刻都在想着。 珈思逸不知道尊主为什么要他将轩辕坤和薄谨言带回来,但是他打心底里是不大愿意的。这两个人是刘政的朋友,他不想伤害刘政的朋友,他怕刘政知道了会怪他,怨他,恨他。 于是珈思逸又想着,等尊主用完之后他就赶紧将那两人杀了,毁尸灭迹。日后死无对证,刘政也就不会知道自己曾伤害过他的朋友。可是尊主却一直让那两人沉睡,不曾有丝毫动静,也不告诉他原因和日后的打算,这让他近些日子十分焦躁。 “尊主”,涂娇娇恭敬有礼的对着东皇太一说道:“奎刚没有享用我派去的人,还把他杀了”。 “杀了”?东皇太一轻笑一声:“怕是你选的人不合他的心意吧”? 涂娇娇抬起头,狐眸中精光一闪,“尊主您不是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了吗?那小家伙真是白白丢了一条性命”。 东皇太一沉默片刻,低下眼眸看着自己的双手:“你知道为何少阳君和奎刚不可能同时效命于我吗”? 涂娇娇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答道:“因为他们所要的,是同样的”。 东皇太一点点头,“他们都只要那个人,可那人只有一个,总不能一人一半吧”。 涂娇娇眼眸沉了几分,露出几分不屑:“堂堂东华紫府少阳君和玉帝,竟然都是个大情种”。 “不不不”,东皇太一摇了摇头:“少阳君同我打过千年的交道,他可不像个情种”。 “所以,我选择了奎刚”。东皇太一摩挲着自己的拇指和食指,笑的意味深长:“但是我一直心有疑虑,他如今已是九天之上的玉帝,真的心中所图就只是那个人吗”? “所以您一直在试探他”?涂娇娇笑的恶意满满,难怪东皇太一对奎刚的态度若即若离。 东皇太一偏头看了涂娇娇一眼,将手指放到眼前说:“我对他也不薄的,为了防止日后少阳君跟他抢人,我可是为他准备好了两个筹码呢”。 “是地牢中沉睡的那两个凡人”?涂娇娇不解,“那两个凡人与少阳君有什么瓜葛吗?直接绑了神宵派的人不是更好”? 东皇太一站起身,那一团黑雾中突然发出了大笑声:“少阳君才不会在意凡人的死活,神宵派那些人与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可是曾经跟随他千百年的天河大营的将军,还是有些分量的”。 涂娇娇诧异不已,那两个人,竟然不是普通的凡人?他们是天河大营的神将? 涂娇娇刚想张口再问详细些,东皇太一却已经转过身对她摆了摆手:“下去吧,今日你可是惹恼了他”。 说着,东皇太一又发出了两声轻笑,自言自语道:“真有意思,竟然为了个根本不喜欢自己的人守身如玉?他可真有意思”。 涂娇娇咬了咬唇,恭顺的退下了。 涂娇娇走后,东皇太一在脸庞上一种盘旋萦绕的黑雾散了去,露出了他阴冷俊朗的面容。他的容貌并不如世间传说的那般威严,过分苍白的脸上点缀着精致的五官,一双细长的眸子线条流畅,驼峰柔和了眼部的锐利,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冷峻沉默的青年。 第403章 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当年他也是近乎耗费了所有的神力才得以杀了重华,侥幸从苍墓之渊挣脱。所以他刚出来虚弱异常,蛰伏千年才积攒了一些力量。他想着召集那些散落在人间各地的巫妖们,可惜如今人族的统治之下,巫妖二族几乎被赶尽杀绝,只有那些一直隐匿在山林间不问世事的,还存活少许。 眼见人单势薄,于是东皇太一想到可以吸纳了西方教渗透过来的那些诸神,将他们重新归化在自己麾下。可是异族之神在神州信仰稀少,力量十分微小,于是东皇太一又精心策划了近千年,从而发动了封神之战,从黄帝起开始传承的人皇手中夺取了话语权和信仰。 自此后,天地人三皇的力量并驾齐驱已成为过去。彼时强盛到几乎将巫妖屠戮殆尽的人族,就此又开始孱弱了下去。 封神之战之后,人族修道之人锐减,人皇之力也已不复存在。他们夺走了人族的信仰,在神界之下的人间开辟各种寺院庙宇,广布信徒。发展到后期更是有了“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盛景。 东皇太一本以为这样发展下去,可以兵不血刃的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人族真是太好把控的种族,他们弱小,低贱,愚昧。只需要一点点的引导和哄骗,他们真的就可以深信不疑。 人族,似乎总是轻易的被神驯服。 可是惊变突生,人的力量却完全超出了东皇太一以为的脆弱,人竟然是那么坚韧。人族的君主们更是带着颛顼帝那睥睨天下,傲世神佛的血脉一代代延续下去。就在佛教最为昌盛的时候,发生了东皇太一不曾想到的事情,人族的帝王们,以三武一宗为首,开始了百年的灭佛。 犹如当年高阳君绝地天通彻底断绝神族的统治一般,人族的帝王又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剑,对着诸佛当头棒喝。 他们推倒了寺庙,强制信徒还俗,杀掉那些高僧。称佛教为“胡神”。其灭佛诏令中说由于“鬼道炽盛”,致使“政教不行,礼义大坏”;“王法废而不行”。人族的君王们昭告天下帝王乃是天子,是上天意志的代表,他们要“欲除伪定真,复羲农之治。”。 “这些低贱的虫豸”,东皇太一的脸更加阴冷了几分,语气怨毒:“那个没用的杂种竟然让这些低贱的人,夺走了天地共主”。 东皇太一愤恨的捏碎了手中把玩的玉石,阴鸷低语:“帝俊,这就是你选的那个杂种继承人。他毁了神族,毁了一切”。 “帝俊……帝俊……”,东皇太一一直呢喃着这个名字。 我的兄长,帝俊,我们是洪荒造化而生的一对兄弟,他是飞禽之首,我是走兽之尊。在动荡不安的洪荒中,我们一直相伴,互相扶持和保护,感情甚笃。 我为他出生入死,他对我关爱有加。一直以来无论我要什么,他都毫不犹豫的赏赐给我。直到人族西陵氏献上了那个的贡品——娥皇。 那是帝俊第一次拒绝我的要求,他不愿意将人族的这个贡品赏给我。他越不愿意给我,我就越想要。执念生心魔,心魔入陷阱,我最后竟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族女子算计,被囚禁在沧墓之渊中。 东皇太一眯起眼回想着当年在神界将帝俊那日月双妻都存托的黯淡无光的女子。她是美丽的,更是柔弱的,在神的眼中娥皇仿佛是被风都能吹散的娇弱,她靠神的庇佑和怜悯,对着天帝出卖着自己的美丽和身体苟活下来,她似乎就该是摇尾乞怜的活着。 帝俊神陨后,东皇太一从来没有将娥皇所生的那个杂种当做过威胁。小少昊还那样小,那般无用,血脉又那样的低贱不纯,怎么能做天帝呢? 东皇太一自信满满,他暇整以待的准备接手帝俊的一切,包括那个叫“娥皇”的人族贡品。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第一个出来拥立那个杂种的,竟然就是他和帝俊曾生死与共千年的战友——东华紫府君。东皇太一只觉得不可置信,论交情论血统论能力论各个方便,东华紫府君怎么会选择那个杂种而对他举起了反对的旗帜? 凤鸟部的长老凤祁似乎看出了东皇太一的疑惑,他是似而非的对东皇太一说过:“紫府君其人能力出众且心中自有抱负,比起同殿下你日后君臣相疑和防备,辅佐少不更事又血脉不纯的幼主,与他目前的身份和地位而言,实在是百利而无一害”。 东皇太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不过东皇太一依旧自信,即使有一个东华,又能如何?神界各族,又有谁会对那个杂种俯首称臣呢?难道东华还能一个个的将各族都灭了吗? 再到后来,那个一直对自己冷若冰霜的娥皇竟然派侍女偷偷传信。娥皇在信中表明自己清楚少昊是不可能继位的,她苦苦哀求着东皇太一,希望他可以高抬贵手绕过自己和少昊一命。为此她可以付出一切,只希望得到新天帝的垂怜。 东皇太一收到信后去见了娥皇,那美丽柔弱的女子一见到他就红着眼眶扑进了他的怀中,柔声细语,婉转承欢。娥皇如水一般,让东皇太一跌进了温柔乡里,沉溺了下去。 在东皇太一自鸣得意的时候,娥皇对他提出希望可以带着她去下界的故乡看看。东皇太一当然答应了美人的要求,不过如今他们二人身份有些尴尬尚不能正大光明,于是为了避人耳目东皇太一没有带着娥皇走天梯,而是走了一条只有他和帝俊才知道的一个两仪阵。 东皇太一搂着娥皇启动了两仪阵,但是传送到地点却不是原来的下届出口。东皇太一在阵法光芒消散的一瞬便便惊悚的发现,自己竟然在沧墓之渊中。这是他和帝君关押洪荒妖兽和邪魔的地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里面有着怎样的危险和可怕。 东皇太一立马警觉的抱紧了娥皇扫视了周围的环境,正当他想着为何会传到这里以及如何找出路出去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腰部被什么尖锐至极的东西横插了进去,直接贯穿了整个腰部。 东皇太一下意识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腰,只见一截冰刺一般的东西从自己的左腰伸出了一节,上面还沾染着他微热的血液。东皇太一顺着腰线看向自己的右侧,娥皇握着一柄冰蓝色的冰刺,从他的右边直直插了进去。 这是帝俊的法器之一,世间阴气所化的一把冰刺匕首。 “东皇太一,在这和我一起死吧”。向来柔弱不堪,逆来顺受的那个女人此刻眼中却闪着无比坚定和很辣的光。 东皇太一有些愣神,他只觉得目前发生的一切十分荒谬。他下意识看着娥皇问了句:“为什么”? 为什么呢?我明明已经答应你不杀你了啊,你不是已经委身于我了吗?你往日里同我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发的那些山盟海誓,都是假的吗? 娥皇没有回答,只是迅捷的拔出冰刺又从东皇太一的腹部再次狠狠扎了下去,从前后再次贯穿了这个上古神邸。 后知后觉的剧痛让东皇太一再也站立不住,他踉跄着后退了数步,直到扶着墙壁才堪堪站住。 满手鲜血的娥皇面如寒霜,犹如恶鬼修罗一般死死盯着东皇太一一字一顿:“你死了,阿挚才能好好活着”。 东皇太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中有些木然,他和帝俊乃是天地造化而出的 ,无父无母。在他漫长的生命里学会了很多知识,可是他却从不曾了解过“母爱”这个东西。 他见过雌鸟将雏鸟笼在羽翼下梳理它们的羽毛,也看过母兽将幼崽舔舐的干干净净。他以为这些就是母亲可以为孩子做的事,这样就是母爱了。 难道人族……不一样吗? 回应东皇太一的,是娥皇近乎癫狂的嘶哑笑声,以及她缓缓掏出帝俊阳冕金盘的动作。 “沙……沙……”,东皇太一手中的玉石随着他的回忆已在不自觉间被捏成了玉沙,正从他的指缝间一点点的漏在了地上。 第404章 翩翩化形 姑射山,宜室。 刘政拿着一卷书正在窗边的书案上看着,突然一朵梅花自窗口飞了进来,落在了他正在读的兵书上。刘政顺着飞花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珈泽婴倚靠在长廊的围栏上,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刘政莞尔,轻轻的用指尖夹起那片落红,铺展好夹在书中当做书签,继续低头翻页。不多时,又一朵梅花从窗户飞了进来,落在了刘政的肩头,刘政伸手去接,此时却又接二连三的飞进来数朵飞花。 刘政一个个的拾起,然后看着手中这捧暗香,无奈的笑着合上了那本《孙子兵法》。 珈泽婴见刘政合书起身,吹了一声带饶的口哨跳下围栏,朝着刘政走了过来。 “你最近总看兵书干什么”?珈泽婴牵起刘政的手腕,引着对方一起走向院子。 “我在随州曾为刘庄授课十年,诗经子集,文韬武略都曾教过他”。刘政仔细的捧着手中红梅,跟着珈泽婴边说边说:“唯独兵法这一门,却是没有系统的教过他”。 “兵家绝学就在姑射山,可我却不曾认真拜读过,实在是我惰怠了”。刘政怅然的叹了口气,“如今想着读通读透了,回头再去好好教教他。毕竟,他的命格是……”。 “你还想回去找刘庄”?珈泽婴脚步一顿,打断了刘政的话。 刘政点了点头,“我那日同你走得匆忙,没有任何交待。更没有同汉东王和王妃辞别,确是有失礼数”。 “你堂堂光武帝,还要同自己的皇室子孙还要三礼四道吗”?珈泽婴瘪了瘪嘴,有些不悦。 刘政闻言一笑,“可在随州的并不是光武帝刘政,而是姜先生”。 珈泽婴转过身,将刘政的手腕往自己身前一带,贴近了对方。 “我不许你去见他”。 “我烦他”。 刘政被珈泽婴猛然一拽带点没站稳,连忙护着手中的花瓣解释道:“那日是因为他不知道你的身份以及……我们的关系,所以才对师尊有所冲撞”。 “我烦他不是因为那日他对我的无礼”。珈泽婴贴的更近了一些,他盯着刘政的脸,眼神中透出一股不易察觉的阴冷。 刘政抬起头,不解的看向珈泽婴。 “汉东王世子妃”,珈泽婴有些咬牙切齿。 刘政哑然失笑。 “庄儿他不过是孩子心性,一时情急之下的胡言乱语,玄门第一的承影仙君怎么还同个十几岁的普通孩子吃味”。 珈泽婴垂下眼眸,心中暗自叹息:十几岁的普通孩子?不,他可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他是轩辕星君,是你前世的……旧情人。 当年在神界,乾荒撞破少昊和轩辕亲热的时候是怎样的悲愤交加,神魂落魄,珈泽婴还历历在目。珈泽婴想到此处不自觉的便伸手搂住了刘政的腰。 一番折腾,刘政手中的那捧落梅还是撒了。他无奈的看着珈泽婴,苦笑摇头:“汉东王一家乃是我的子孙后裔,师尊莫要多想了”。 珈泽婴闻言只是将刘政搂的更紧了一些,他将下巴搁在刘政肩头,轻轻的呢喃着:“这一世,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这一世”?刘政本能的觉得珈泽婴话中有话,他笑眯眯的抬起脸看着珈泽婴问道:“难道还有上一世和下一世吗”? 珈泽婴心底似乎被重击了一下,嗓子似乎在瞬间被堵住,无法发声。 “没有”,珈泽婴摇了摇头。 他似乎在同刘政解释,又似乎是在安抚自己:“前尘往事不可追,我们只活在今生今世”。 刘政被珈泽婴抱了许久,觉得两人青天白日的院子中如此腻歪委实有些不雅,便伸手推了推珈泽婴的胸膛,小声道:“师尊先放开我,万一等下被人看到……”。 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刘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推门而入的珈琮元打断。 珈琮元看着站在梅林下相拥的两人,神色却没有半分调笑。珈琮元眉心紧蹙,心事重重的对着珈泽婴和刘政开口:“翩翩不见了”。 “什么……”,刘政猛然推开珈泽婴,疾步朝着珈琮元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刘政看着珈琮元神色焦急:“她一只小鸡崽能跑到哪里去?派人找了吗?有没有去后山搜搜”? 珈泽婴跟在刘政身后也走了过来,他看向脸色阴沉的珈琮元问道:“兄长,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珈琮元闭上眼叹了口,抬起右手揉了揉眉心:“早起的时候我便寻不到她,在咸室找了许久仍然没有。派了弟子在山门上下搜了个遍,思宇回来禀告我说在后山的丹药室里发现了一些她的……毛”。 “翩翩去了丹药室”?珈泽婴眼珠转了转,继续问道:“丹药清点了吗?有没有缺失”? 珈琮元点了点头:“我推测应当是她贪玩跑去了后山迷了路,腹中饥饿之后又在丹药室胡乱吃了些东西”。 “这……”,刘政紧张极了,他连忙转头问珈泽婴:“翩翩乱吃了一通丹药,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珈泽婴安慰的拍了拍刘政的手背,摇了摇头:“那里基本都是些延年益寿和增进修为的寻常补药,应当没有什么危险”。 “只是……”,珈泽婴也蹙了蹙眉,低语道:“翩翩误食丹药,灵力应该会暴涨,也许在她不自知的情况下,已经化形了”。 “那……”,刘政有些无措。 翩翩若还是那只小鸡找起来还有目的可寻,可她若是已经化形了,谁都不知道她现在会是个什么模样啊,这要如何去找呢? “兄长,翩翩是否已经离开姑射山了”?珈泽婴立马抓到了关键。 珈琮元的眉心拧的更深了,他点着头回答:“思琪回禀,今日似乎确实有一个陌生女子拿着我的信物下山了”。 “你的信物”?刘政不明所以。 “我将我的玉指环给她戴在了脖子上,原本是想着给她驱邪避凶护平安的”。珈琮元似乎很是懊恼,那张向来清冷的脸上难得露出这样的表情。 “无妨”,珈泽婴此刻已经完全明白珈琮元来找自己的原因了。 珈泽婴从袖中掏出一枚银铃轻轻摇了摇,笑着说:“追魂铃会有指引的”。 夕阳的余晖里,三道飞星自姑射山而下,直奔向不远处的姑苏城中。 珈泽婴等人进城后,很随着追魂铃的感应方向在姑苏城中最繁华的闹市中寻找着。直到走到一间莺歌燕舞的青楼酒肆门口,追魂铃疯狂的响了起来。 珈琮元抬头看清这里是什么地方之后,脸色瞬间阴沉到可以吓哭路边的孩子。 三人不在多言直接破窗而入,灰尘在月光下静静地起伏,气氛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忐忐忑忑。 只见灯红酒绿,香气袅袅的厢房内,一位衣衫不整的妙龄女子站在床边。 那女子身材妙曼无比,容色艳丽。眉心更是有一簇红色火焰印记,美丽中露着几分妩媚。 可此刻这位佳人却是手拿着瓷枕对着床上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狠狠砸着,嘴里囔囔道:“你竟然想吃我?你这只死肥虫……,看我不砸烂你的狗头”。 “翩翩”?刘政看着怒目圆睁,邦邦砸人脑袋的女子,不确定的喊了一声。 那女子闻声停住动作,转身看向突然出现在房中的三人。随即下一刻,那女子可以称得上妖艳的脸陡然变得委屈无比,豆大的泪珠顺着脸庞往下滚。 “你是……爹爹……”?翩翩看着刘政,嚅嗫着:“呜呜呜……有坏人想欺负我……”。 第405章 痴傻 “你没事吧”? 刘政紧张的看着翩翩,走过去将自己的外袍披在对方肩膀上,柔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翩翩懵懂的看着刘政,眼神清澈,瘪了瘪嘴,委屈的哇的哭了起来:“我不知道……”。 “我就是饿……”,翩翩小声的抽泣着,脸庞上一派孩子的懵懂无知:“我在后山不知道吃了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子”。 “我很害怕,我想找你……”。 翩翩的声音更委屈,她转头看向珈琮元,哭腔中带着几分责怪:“可我找不到你,也找不到横霜君。我不知道怎么办,一路乱跑就下了山”。 珈琮元眉心一蹙,他下意识的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事情。可是仔细想想,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然后……然后我一个人迷路了”。翩翩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有个大娘看到我,问我姑娘你是什么人呀,我说我是一只鸡”。 刘政闻言眉间挑了挑,就见翩翩继续委屈的说:“然后她又问我在这里干嘛呢?我说我饿了,想吃肉虫子。她便带我来了这里”。 珈泽婴闻言噗嗤一笑,他扫了一眼捂着自己头破血流脑袋的胖子,颇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可没想到这死胖子他骗我”,翩翩跺了跺脚,涨红了脸,显得十分气愤:“说好给我肉虫子吃,可是他一上来就拔我的毛。。。啊,不是,是扒我的衣服。还用臭嘴啃我,我感觉他是故意骗我,其实是想把我吃掉”。 那个胖子从一开始被他们破门而入的时候就是呆滞的,尤其刚刚珈泽婴对着他盈盈一笑,让他原本就呆滞的脑子更加迷糊了起来。 可突然,胖子觉得这个美人看自己眼神,瞬间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还没等胖子来得及反应,他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了起来,一个如同铁钳一般的手,死死的掐住了自己的咽喉。 胖子艰难的睁开眼,看着面前神情冷若冰霜的珈琮元,对方眼里的怒火让他心惊,可是他没心惊多久,一下秒,他的脖子就被扭断了。他刚感觉到自己的魂魄要飘离出肉体,突然金光一闪,一剑刺到他的尸体上。 他的魂魄竟然也被一起钉住了,他讶异的看了一眼持剑的男子。只见对方玉面修罗一般,表情森然。突然从自己心口处荡出一个同心圆,他感觉自己的灵体开始泯灭成粉末。那一刻,他才反应过来恐惧,他这是连鬼,都做不成了。 灯光的映照下,面前的男人冷白如玉,更显得眉目深浓,薄唇殷红,有种如水墨画般的美感。配上一身清冷的气质和上位者的压迫感,相当慑人。 刘政第一次见珈琮元杀人,还是一个凡人。他刚想出声,却瞥见了珈琮元的眼神,霎时便收了声。 一旁的翩翩却在此时突然咧嘴大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天真到诡异。仿佛并不明白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现在又发生了什么。 这样极致的天真无邪,并不像是灵兽初开灵智时的不通人情世故。而是更像智力有损后的无知,彻底的无知,无知到几乎……痴傻。 珈泽婴拍乐拍珈琮元的后背,安慰道:“兄长,我们先带翩翩回去再说吧”。 归藏剑收鞘,珈琮元面色不虞的转身离开。 刘政对着珈泽婴咋了咋舌,将怀里的翩翩包裹好后,也跟了上去。 入夜,姑射山。 昭辰仙子紧锁着眉头,环抱着自己的双臂,耷拉着脑袋坐着。 “母亲”,珈泽婴看了看身边同样沉默不语又神情阴郁的珈琮元,斟酌片刻后还是开了口:“明明已送洛小姐的生魂去了尘缘井,还机缘交合的得到了常曦大神的赐福,翩翩为何还是会魂魄不全”? 昭辰仙子摇了摇头,叹息道:“不知”。 一时间,气氛静默到窒息。 沉默许久的珈琮元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轻声道:“神智宛如孩童也没什么不好,也许这样她的一生会更轻松和自在”。 “没有早夭之劫,也不会再对我……”。 珈琮元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轻不可闻。 众人枯坐了一阵后,刘政送昭辰仙子回去。珈泽婴走到低垂着头的珈琮元身边,蹲下来。他仰起脸看着珈琮元,轻柔的拍了拍对方的膝盖:“兄长……”。 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珈泽婴便看见两滴眼泪从珈琮元低垂的脸庞上滑落在地上。 “这是……我的报应吗”?珈琮元声音嘶哑。 “如果是报应,为什么不冲着我来”?珈琮元痛苦的捂住脸,压抑的声音从指缝中传出:“为什么每一世都要折磨他,为什么……为什么……”? 珈泽婴站起身,脸色有些苍白。 诸天因果,尽加吾身。 这竟然都是他们求不得的东西。 天道给予他们最残忍的惩罚,就是每次都让他们自己本身置身事外。所有的不幸和折磨都降临在身边至亲至爱上,他们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内心饱受煎熬和折磨。 珈泽婴唯恐自己失态更加影响珈琮元,立马转身离开了屋子。 夜色中,珈泽婴脚步越来越快,劲风在他的耳畔呼啸而过,纷繁的思绪被风裹挟着,萦绕不绝。 不,不是的。 不是你的报应。 都是我的错,所有的一切,都因我而起,都是因为我。 珈泽婴的胸腔被挤压的要炸开了,满腹酸涩无处宣泄,只能死死的憋在心口。 三千年前的中央天帝,人族大圣,被世人一代代的歌功颂德,顶礼膜拜。可是数千年的人间香火似乎并没有为当年的错误和罪孽减轻丝毫,往事没有随风,它们一点一滴的沉淀了下来,渐渐堆积如山。 天道冷眼旁观着当年的罪人们转生之后的所有际遇,并且不遗余力的给予打击和讽刺。 也许在遥远的当年,少年乾荒第一次将万物之主的天帝压在身下肆虐的时候,神界晴空万里那满天的炸雷,就已经注定了后来的一切。彼时,少年坚毅冷酷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完全不曾预料到后来一切的支离破碎。 刘政将昭辰仙子送走后回来,却发现珈泽婴并没有回到宜室。他心里估摸着珈泽婴应该还在安慰珈琮元,便去了书房继续埋头整理兵法。 铜壶滴漏的报时已过子时,刘政伸了个懒腰,后知后觉的发现珈泽婴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刘政将手中的书案放好,急匆匆的披上了外袍出了门。 若是以前,刘政根本不会在姑射山上担心珈泽婴会有什么危险。可是经历过十年前的事后在刘政心里,姑射山再也不是固若金汤的安全之所,承影仙君也不再是无所不能的天下无敌。 刘政直接去了珈琮元的咸室,当发现珈泽婴早已离开之后,他陷入了茫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哪里。 姑射山其实很大,连绵数个山峰,纵横捭阖。 刘政漫无目的的走在后山中,大海捞针一般的寻找了珈泽婴的身影。刘政越找越紧张,浑身有些发冷,他甚至开始害怕珈泽婴会不会已经在哪个无人的角落里,已经成了一座冰雕。 晨曦的微光透过高大的树木斑驳的照耀下来,刘政依然在山路上行色匆匆,神情冷峻。 终于在一棵千年杉树旁,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珈泽婴背靠着那棵树,仰面看着东方地平线上那微微露头的太阳。暖黄色的光照应在他美艳绝伦的脸庞上,莫名的多了几分圣洁。 “师尊”,刘政快步走了过去。 珈泽婴听见刘政的声音却没有转头看他,眼睛依然盯着东方那轮冉冉升起的旭日朝阳。 “阿政你看”,珈泽婴的声音很轻。 刘政顺着珈泽婴的目光,不明所以的看向日出。便又听到珈泽婴幽幽的一声:“那是高阳”。 第406章 奔赴灵山 刘政和珈泽婴相顾无言的伫立在晨曦的微光中,仿佛匆匆流逝的三千年时光不存在,他们还是当年在神界并肩而立,俯瞰天下的模样。 清晨的山风还是带着凉意的,沉默半晌后珈泽婴转身走向刘政,拢了拢刘政的衣襟后又将外袍披在他身上:“准备一下,我们明日去灵山”。 “明天就去吗”?刘政低下头,沉吟了片刻后说道:“我这几日正准备去一趟随州的”。 珈泽婴不悦的微微蹙眉,薄唇轻启:“我不喜欢你去见刘庄”。 刘政扶额:“我那样不告而别,王爷王妃若回去了,肯定会着急的,说不定现下正满天下的寻我”。 珈泽婴揽过刘政的肩膀,将下巴搁在刘政肩头,瓮声瓮气道:“那就让他们慢慢找去”。 “师尊怎么如此孩子气”?刘政哑然失笑,拍了拍珈泽婴的后背揶揄道:“他们都是我的后裔,你做师祖的不说照拂后辈,怎的还同他们争宠了起来”。 珈泽婴低垂着脑袋,将额头也抵在刘政肩膀上,颇为无赖的“嗯”了一声,不为所动。 “左右也不着急这一两天,明日我们去了灵山回来再去也行”。刘政看着油盐不进的珈泽婴,还是妥协了。 灵山地处西北,翻过雪域高原一侧是巍峨的昆仑山,另一侧便是灵山地界。 关于灵山的来历,在神州大地上有些讳莫如深。一般的仙家洞府,道场宗门都是有明确的创立者和传承。可是这灵山虽然诸佛林立,但各种来历要么是语焉不详,要么就是仙者半路转投的佛门。 虽然对外号称佛祖为尊,可实际上这位佛祖更像是一个放在人前的招牌而已。 珈琮元、珈泽婴、刘政三人来了灵山,江月璃去了药王谷。虽然翩翩这一世没有早夭之劫,但是谁也不想她浑浑噩噩如同痴儿一般蹉跎一生。 姑射山众人决定极尽所能,尽人事,听天命吧。 “师尊,我们此次是来寻医还是求药”?刘政看着眼前地平线上已经肉眼可见的昆仑山问道。 “我们来找人,一个很重要的人”。珈泽婴的目光也盯着皑皑白雪的昆仑山,眼眸深邃。 “佛”?刘政继续问。 珈泽婴摇头。 “我们找的是孔雀大明王”,一直沉默的珈琮元突然开了口,他语气平静,眼神也没有一丝波澜。 “在三星堆封印的时候你也听林宸素说了,孔雀大明王是上古颛顼帝和凤凰明王的长子”。 刘政愕然,三星堆封印里的种种际遇既扑朔迷离又匪夷所思。这些年来他一直不愿意去回忆,也不想去深究,一团团的迷雾遮盖着重重真相,每当他想细细分析的时候,总是头痛不止,于是他便淡了这个心思。 往事猝不及防被珈琮元再次提起,刘政当日林宸素刻毒的语气和阴鸷的眼神历历在目。林宸素近乎荒谬的嘲笑着……珈泽婴和珈琮元有两个孩子,尤其那个长子孔雀大明王,天生明王境,却落地既遭天谴业火焚身,半神半人,混沌暴虐的疯子。 “我们……为什么要找他”?刘政的声音有细微的发抖,“他能治好翩翩”? “也许能吧,毕竟已知的人间神只中,这位可能是最强的了”。 珈泽婴御剑靠近刘政的身边,安抚的拍着对方的肩头:“而且我们即将面对一个很可怕的敌人,山雨欲来之际,我们要未雨绸缪”。 “东皇太一吗”?聪慧如刘政,立刻就明白了珈泽婴的意思。很多事情他只是不愿意去想,并不是他真的无知。 珈泽婴不可知否,只是用力的揉了揉刘政的肩。 沉默良久后,刘政再次询问:“弟子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此行为何要带着我”?刘政可以明白珈泽婴和珈琮元为什么要来灵山找孔雀大明王,可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们二人要带着他一起? 自己修为低下,更是和孔雀大明王没有半分交情。这一趟带着自己除了平添尴尬,似乎并没有半分作用。 珈琮元闻言重重叹了口气:“因为他不愿意见我们”。 “不知道孔雀大明王是因为对父母心怀怨恨,还是觉得我们这样的冒牌货不配与他这样贵重的身份相提并论。总之,他不愿意见我们,也不给我们任何回应”。 刘政听完却是更加疑惑,“孔雀大明王出身高贵,神力斐然,有着上古神邸特有的心高气傲。他连你们这两个……”。 刘政斟酌了半天也没想好该怎么形容珈泽婴和珈琮元在孔雀大明王那里的身份,于是他直接忽略了过去,继续问道:“又怎么会愿意见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呢”? 此时无垠的天空撒下一片火红的霞光,似乎有人在远处燃烧着云朵。橘红色的天幕笼罩在昆仑山南侧的一侧峡谷,迤逦眷恋。 “我们已经越过昆仑,达到灵山地界了”。珈琮元一马当先,快速御剑向着前方而去。 留下的珈泽婴面对刘政挤出一个微笑,“我有一个猜测,而你可以印证那个猜测”。 “我”?刘政困惑的指着自己。 珈泽婴深吸了一口气,霞光满天中他抬起眼眸看着刘政,那眼神似乎顺着时间荡过了无数悠长的岁月和时光。 “如果孔雀大明王愿意见少昊,那么那个人可能就还活着”。 刘政敏锐的察觉到了珈泽婴话里的信息,“那个人”?所以他们自行其实找的并不是孔雀大明王本身,而是想要通过孔雀大明王找到另外的“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刘政的头微微有些痛,他感觉有些东西在脑子里横冲直撞,叫嚣着想要突破禁锢之地。 “他是……我们的朋友”。 珈泽婴心中突然千回百转,丹朱啊,你还活着吗?我把少昊带回来见你了。 我真的把天帝带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灵山之巅豁然出现一道金光,刹那间金光大盛,欺住了原本氤氲在天空的霞光。佛音袅袅,声声回荡,有一种洗涤心灵净化一切的力量。 “灵山到了阿政”,珈泽婴深深地看着刘政:“兄长已经先去扣山门了,他会请灵山接引使告知孔雀大明王……少昊来访”。 刘政瞳孔一缩,他蹙着眉看着珈泽婴,莫名的有种近乡情怯的心悸。 可是为什么呢? 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 刘政扪心自问,却始终问不出答案。 灵山金顶之上两道金光朝着刘政他们而来,在距离刘政和珈泽婴约十步之外停了下来。只见两个罗汉摸样的人,双手合十口念佛号:“阿弥陀佛,见过姑射山承影君与光武君”。 珈泽婴点头致意,刘政恭敬的还以一礼:“不请自来,叨扰各位了”。 左边的赤膊罗汉再次低头,又是诵了一句佛号:“光武君不必多礼,孔雀大明王有请”。 珈泽婴的眼眸瞬间雪亮,他看向罗汉身后缓缓而来的珈琮元,四目相对皆是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欣喜。 孔雀大明王果然是愿意见少昊的,那他的猜测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丹朱很有可能,还活着。并且丹朱和孔雀大明王的关系一定交情匪浅,起码是可以让孔雀大明王破例的程度。 “明王神尊久居灵山,难得接受别人的拜访,光武君快随我来吧”。右边的长眉罗汉朝着刘政走近了一步,双手合十低头:“还请光武君见谅,灵山自有禁制,凡进雷音殿者皆需徒步,不得御剑”。 刘政点了点头,偏头对着珈泽婴嘱咐道:“我先去探一探,你和横霜君等我消息”。 刘政说完便收剑入鞘,跟着两位罗汉乘着落羽奔向灵山之巅的雷音殿。 “阿政”,珈泽婴在刘政身后大声喊着:“如果孔雀大明王问起你颛顼帝和凤凰明王的事情,你就如实相告,告诉他你完全一无所知”。 刘政会意,点了点头之后跟着两位罗汉隐入了金光中。 第407章 孔雀大明王 灵山之巅坐落着一群金碧辉煌的庙宇,其中最大最高的便是雷音殿。那是一座寺庙风格的建筑,却极尽奢华的用黄金铺满了整个殿宇的尖顶。 平日里沐浴在阳光下的雷音殿,金光反射着日光,凡人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便立刻就有一种佛光普渡的眩晕感。 刘政跟着两位罗汉徒步而行,经过恢宏奢华的雷音殿时也不禁驻足了片刻。 他曾去过小昭寺,烟雨江南中的小昭寺半隐半现在一座郁郁葱葱的山林中,一片朦胧之美,雕栏玉砌的廊阁更是充满了江南园林的韵味。 彼时刘政便听说远在雪域高原上的大昭寺,却是完全不同的风格。据说大昭寺有着雪域上特有的狂野恢宏之美,开凿一块绝壁悬崖而建,更是得历代土司的供奉得以梁木砖瓦都描以金粉,镶嵌珠宝玉石。 传闻,大昭寺便是仿照灵山的雷音殿所建。 “光武君,孔雀大明王不在此处”。长眉罗汉见刘政停在雷音殿外,便出声解释道:“明王大人超脱自在,不喜欢金俗之色”。 刘政颔首,抱歉的笑了笑,随即跟着两人继续前行。 绕过巨大的雷音殿后,两位罗汉领着刘政走上了一条小路。此路皆有鹅暖石铺成,旁边并无一草一木,光秃秃和之前的草木繁茂金碧辉煌很是违和。 大约行进了一炷香的时间,赤膊罗汉站定在一座篱笆栅栏的小院前,躬身对着刘政行礼:“光武君,孔雀大明王就在里面”。 刘政诧异的看着眼前的院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篱笆围栏圈出的一块地,一座毫无建筑美感可言的木屋位于中央,阡陌间种植着各种果蔬。木屋的后方有一片竹林,不算特别茂密的歪歪斜斜生长着。竹林旁是一棵爬的很长的葫芦藤,上面已经结了几个大小不一小的葫芦挂在那里,随风摆动。 刘政有些懵,这场景看着更像是姑射山上某位弟子的小院,而不是血脉高贵,神力斐然的上古神只西方教孔雀大明王。 长眉罗汉是个懂察言观色的,他看着面露疑惑的刘政解释道:“光武君有所不知,孔雀大明王和迦楼罗明王都是超脱天道的尊神,不被世俗所扰,故而一直居住在此”。 刘政点了点头,又偷偷打量了那怎么看都很平凡的农家小院。 长眉罗汉面露微笑,侧身对着刘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此地有结界,我等修为低下平时皆在外围做些打扫之类的粗活。不得明王大人首肯是不能进去的,还请光武君自行去见明王大人,我等无法再送了”。 刘政对着二人道谢,随即推开院落的木门,发出了“嘎吱”一声的响动。 小院不大,穿过两块菜地便到了木屋的门口。刘政伸手轻轻叩门,却不想木屋的门却直接“吱呀”一声,一触即开了。 刘政正了正衣冠,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刘政踏入木屋的那一瞬间,整个屋内的空间突然扭曲了起来。所有的事物都开始变得迷糊,似乎有一股强大的抓握力狠狠揪住了时空。 刘政极力稳定着身形,再抬头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了一座高大恢宏的宫殿之中。刘政下意识的回头看自己来时的那扇门,那风烛残年一般的木门还在那里,但却和如今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格格不入。 继而几声洪亮的撞钟声毫无预兆的在宫殿中响起,声声回响中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宫殿上首的莲花宝座上。 袅袅檀香升起,刘政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对方周身散发着强烈的气势,那逼人的气势直击心灵,甚至让人不敢直视。 已经不用再问,刘政的心里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位莲花座上高高在上的神邸,就是传说中的孔雀大明王。 刘政紧握双拳,强自镇定的开口道:“明王大人,在下……” “我知道你是谁”,莲花座上的人打断了刘政的自我介绍。那声音慵懒着带着几分戏谑,戏谑中又带着几分感慨。 “所以,我见了你”。 封闭的殿堂忽而清风徐来,檀香的烟雾被吹散,刘政终于看清了莲花座上的那位孔雀大明王。竟是和凡间供奉的神相完全不一样,甚至,和刘政想象中的摸样也完全不一样。 菩萨佛祖大多宝相端庄,慈眉善目,可是这位孔雀大明王的容貌却是艳丽到几乎妖艳。精致的眉眼间丝毫不减普度众生的慈爱,反而盘桓的是隐隐的戾气。孔雀大明王的双眸是极美的瑞凤眼,睫毛犹如鸦羽,眼尾微微上扬,一副慵懒肆意的神态。 这双眉眼,好生熟悉。 刘政心口一阵悸动,似乎体内有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 刘政惊异的看着眼前的神只,一时间忘记了礼数和身份,只是那样呆呆的看着对方,回不了神。 刘政长久的注视似乎迎来了孔雀大明王的不悦,只见孔雀大明王微微蹙眉,带着几分厌恶的口吻问道:“你在透过我,看到了谁”? 刘政猛然一惊,这才后知后觉的连忙低头致歉:“是竖子唐突了,还请明王大人见谅”。 孔雀大明王似乎被刘政的态度弄得有些懵,只见他勾了勾手指,刘政竟然直接被移动到了莲花座前和孔雀大明王四目相对了起来。 孔雀大明王饶有兴趣的盯着刘政看了许久,继而轻笑了一声:“原来如此,你的部分记忆被人抹掉了”。 刘政骇然,心道孔雀大明王果然深不可测。忘字诀乃姑射山秘法,旁人根本无法从外观上看出来施术的痕迹,最多是有些专修冥想的宗门,进入对方的神识中,或许可以窥探一二。 没想到这孔雀大明王竟然只是端详了自己几眼便一语道破,果然如师尊所说这位孔雀大明王可能是“当世最强”的存在了。 孔雀大明王突然偏过头,凑近刘政嗅了嗅,脸上嘲讽的意味愈发深了。 “三千多年了,你怎的还是被他如此拿捏”? 刘政心下一沉,脑子开始嗡嗡嗡嗡作响,有些东西横冲直撞的叫嚣着要挣脱。 “嘻嘻……”,孔雀大明王伸出玉指抵在了刘政的额头上,眼眸中闪烁着恶作剧的欣喜之光:“他想让你忘掉的,我就偏要让你想起来”。 刹那间,刘政眼前白光乍现,脑中轰然巨响。切割成碎琉璃一般的记忆碎片被飓风裹挟着齐齐往刘政的脑中钻去。 “师尊……”。 “乾荒……”。 记忆的洪流倾泻而下,滚滚红尘奔流不止。刘政的,少昊的,前世今生所有的甜蜜和守护,一切的背叛和亏欠,在刘政的脑中清晰的犹如刀刻斧凿一般。 刘政曾在秋季种下过几株向日葵,可却熬不过漫长的冬日,最终没有等到花开。 少昊曾为心爱之人错令花时,让梅花在冬日绽放,可却没能同那人再一起见过雪中傲梅。 天塌地陷的血色婚礼,颠倒乾坤的反抗和覆灭,以及万物之主,最高神邸那最后凄惨又绝望的结局。 “啊啊……”,刘政双膝跪地,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头。 眼泪汹涌澎湃而出,不知道是因为仇恨,还是悔恨。 第408章 出山 珈泽婴焦躁的在灵山脚下的山门前来回踱步,珈琮元面色担忧伫立在一旁,想开口劝劝珈泽婴稍安勿躁,可开始没有说出口。 刘政被孔雀大明王请进去,已经三天了。 三天来,珈琮元和珈泽婴就在灵山脚下等着,可完全音讯全无。 珈琮元询问了几次,得到的皆是“明王大人庙宇有结界,外人不得允许无法进入”的回应。以及,灵山上诸佛走马灯似的来同他们二位会面,邀请他们去自己的庙宇宫殿小坐。 这些自然都是被他们二人婉拒了,刘政迟迟不见出来,也无任何消息,两人心中皆是担心又害怕,哪有兴致去跟灵山诸佛们交际客套。尤其是珈泽婴,好几次他都等的不耐烦准备拔剑硬闯了,被珈琮元连拖带拽的摁了下来,加以安抚才稍稍停歇。 “兄长”,珈泽婴越发焦躁,眉心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 “今日到午时,阿政若是还不出来,我便直接进去抢了,你莫要再劝我”。 珈琮元神色变了几变,严肃的分析道:“你我若在灵山动手,未必能……”。 “那小王八蛋到底想干什么”,珈泽婴不等珈琮元说完便愤怒的打断了对方。他眯着眼咬牙切齿:“我现在真真后悔极了,是我太自负了”。 话音刚落,便见灵山山门大开。刘政居于门内,对着护送自己的那两位罗汉低头致谢。 “阿政”,珈泽婴眼中一亮,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直接冲了进来。 “阿政你没事吧”?珈泽婴拉过刘政,仔仔细细的检查着对方全身,想确认是否有受伤的地方。 刘政对着两位罗汉抱歉的笑了笑:“有劳二位,不必再送了”。 赤膊罗汉双手合十,诵念佛号,弯腰相送。那位长眉罗汉显然是老成一些,他笑意盈盈的看着站在刘政身后的珈琮元客气的说:“有劳横霜君和承影君久等,还请二位仙君勿怪我灵山招待不周啊”。 珈琮元颔首,寒暄了两句后众人便各自离开。 灵山小院那木屋后的竹林里,一位身材高大相貌俊朗的男子目送刘政离开后。抚摸着腰侧的一个葫芦发出了一声叹息,继而轻轻的说道:“他走了”。 珈泽婴一路紧张的攥着刘政的手腕,虽然刘政表示自己没有任何事,可是珈泽婴心里总是莫明的紧张,有些不祥的预感。珈泽婴御剑时时不时的偷偷打量着刘政的神情,却也倒是看不出什么来。可一种心绪不宁的情绪总是挥之不去,让他的手心出了薄薄一层的汗。 珈琮元见到刘政后并没有立刻询问他这几天的事,一方面珈琮元觉得刘政在里面待了三天,要说的事情想必一时半刻也是说不完的。另外一方面,珈琮元心事重重的抬眼看了了自己前方的珈泽婴和刘政。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珈琮元觉得刘政看到自己和珈泽婴的第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个讽刺的弧度。 那讽刺的表情很浅,也很淡,并且稍纵即逝。让一向目力极佳的珈琮元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忧思繁重故而看花了眼? 三人回到姑射山后便各自回了居所休息,截止三人分开,刘政都还是那副如同往日一样克己复礼,温文尔雅的样子,并无任何反常的地方。珈琮元微微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嘱咐刘政先休息,具体的事情明日再说。 “多谢横霜君”,刘政恭敬的和珈琮元告了别,转身看着一直拉着自己手的珈泽婴,笑了笑。 “师尊这是怕我丢了吗?一直捉小鸡一般将我拽着不放”。刘政歪着头,好笑的看着珈泽婴:“我又不是翩翩”。 先下只剩二人,珈泽婴勾了勾下巴,腻歪的将刘政一把抱进了怀里,几乎是贴着刘政的脸颊轻声说道:“就是怕你丢了”。 珈泽婴温热的气息扑在刘政的脸庞上,弄得他有些痒。于是刘政侧过头,推了推珈泽婴,提醒道:“师尊,我们还在外面呢”。 珈泽婴闻言一把将刘政横抱起来,御剑赶回了宜室。 一夜缠绵后,刘政搂着珈泽婴的脖子将头埋在对方的胸膛里,手指在珈泽婴的腹部打着圈。 “师尊,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珈泽婴低下头吻了吻刘政的鬓角,浓情蜜意的看着他说:“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我想快一点”,刘政往珈泽婴的怀里缩了缩,“东皇太一虎视眈眈,山雨欲来,我怕来不及……”。 珈泽婴收紧了环抱着刘政的手臂,另外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刘政的嘴唇上:“别胡说,不会有什么来不及”。 “有我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刘政仰起头看着认真无比的珈泽婴,双眼中盛满了星辰。 “可是,我真的不想再等了”。刘政的语气有些幽怨,他小声的又嘀咕了一句:“我在随州的时候,王妃总说我老大不小了,一直很是热络的要为我说门亲事”。 “好,那就不等了”。珈泽婴再次轻吻着爱人的脸颊,手指摩挲着对方的红唇,低声呢喃着:“不让阿政再等了,再也不等了”。 刘政满足的抱着珈泽婴的腰,重重的点了点头。 日头高照之时珈泽婴和刘政才入睡,于是这一觉便直接睡到了黄昏时分。当二人正在院子里吃着晚饭的时候,翩翩拉着珈琮元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他们起来了”。 翩翩对着珈琮元说着便一路小跑的来到刘政旁,蹲在他的身边亲昵的用头在刘政身上蹭了蹭,抱怨道:“爹爹,你怎么这般赖床,我今日都来了三回了”。 刘政耳根有些红,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顺手摸了摸一直乱蹭的那颗小脑袋:“翩翩乖,你晚饭吃了吗?坐到爹爹旁边来一起吃吧”。 翩翩从善如流的坐在刘政身边,转身又对着珈琮元招招手:“横霜君,过来一起呀”。 珈琮元眉眼弯弯微笑着看翩翩坐在了她的旁边,柔声说:“你晚上已经用过晚膳了,不能再过多进食,否则一会夜里又要积食腹痛了”。 “知道了知道了”,翩翩一面应和着珈琮元,一面将自己的小脑袋埋在那盘酱肘子里。 “阿政,你休息的怎么样了”?珈琮元衣袖轻抚幻化出一个茶盏,拿起桌上的碧螺春给自己倒了一杯。 “劳烦横霜君挂念,弟子一切都有”。刘政拿着一张绢布,给满脸酱汁的翩翩擦了擦。 “横霜君是想问弟子见到孔雀大明王,都说了些什么吧”?刘政将弄脏的绢布放在了桌上,又将一盘蜜汁鸡翅端到了翩翩面前。 “今日天色已晚,不妨明日再说吧”。珈泽婴看了看树梢上挂着的月亮,又看了眼吃的正欢的翩翩,有些哑然失笑:“阿政你别一味纵容她多吃,小心真积食难消”。 刘政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无妨”。 “我已足足睡了一天,现下十分精神,正好给二位说说那三天的事情”。 刘政给自己的茶盏斟满,开始讲述那日他见到孔雀大明王发生的事情。 第409章 昆仑往事1 “刚开始,孔雀大明王以为我是来寻仇的”。刘政有些哑然失笑的嗔了珈泽婴一眼,“你们让我用少昊的名义去拜访他,差点没造成个大误会”。 “此话怎讲”?珈琮元不解:“孔雀大明王出生时,少昊天帝早已神陨,他们二人怎么会结仇呢”? “因为啊……”,刘政拖着长长的尾音,高深莫测的看了看珈泽婴和珈琮元,“少昊的儿子重华,可以算是孔雀大明王害死的”。 “什么……”,珈泽婴不可置信的忽然站起身,连带着打翻了身前的茶水。 当初彤鱼侧妃明明说重华是为了修补三星堆封印,和东皇太一力战而亡的。怎么会变成了是孔雀大明王害死的?如果……如果真的是孔雀大明王杀了重华,那乾荒和少昊之间可就实实在在有了杀子之仇啊。 可是,彤鱼侧妃为什么要骗他呢?她想包庇小阿宣?还是害怕三千年后和好如初的高阳君与天帝,再生嫌隙? 珈泽婴额头开始渗出了冷汗,他惊慌的看向珈琮元,一时间有些六神无主。 珈琮元给了珈泽婴一个安抚的眼神,将打翻的茶盏扶好,轻轻掸了掸自己的衣摆对刘政道:“你慢慢说”。 刘政点了点,开始缓缓叙述当日的事情来…… “你找我,是为了给重华报仇的”?孔雀大明王见到刘政时一副慵懒至极的模样,他淡淡的瞥了刘政一眼。 “是我给了禹一些力量,让他去杀了重华”。 “没想到重华竟然逃到苍梧之渊去了”,孔雀大明王无奈的耸了耸肩:“没办法,既然那两位要保下他,我也只能作罢”。虽然说的话石破惊天,可孔雀大明王依然是慵懒的。 “他就呆在那里不见天日也好,省的我感觉到他的存在就心烦,就想杀人”。孔雀大明王眉宇间的戾气更深一些,似乎有口恶气堵在心口。 刘政看着毫无顾忌说着这些的孔雀大明王,心中惊疑不定:重华?舜帝?舜帝和孔雀大明王有仇吗?典籍传说中可是从未有过任何只言片语的记载啊。 “回明王大人”,刘政谨慎的开口:“舜帝他……几千年前以自身修补三星堆封印,已经正天道神陨了”。 孔雀大明王一直眯着的眸子猛然睁大了几分,他脸部的肌肉在一瞬间微不可察的抽了抽。 “重华……死了”?孔雀大明王语气中夹杂着难以置信和一点点……惊慌。 “重华……真的死了”。孔雀大明王脸上慵懒的神色顿时消散不见,而是变得有些哀伤。 “重华死了,如果他知道了的话,不知道会不会难过”?孔雀大明王闭着眼低下了头,低声的自言自语:“不知道……会不会……怪我”。 “可是重华该死啊……”,半晌后,孔雀大明王突然声音狠厉的抬起头,阴鸷至极:“重华他该死,他早就该死了”。 “若不是重华命他出征,让他一个人去抵御天竺诸神,他也不会……也不会……”。 孔雀大明王的头发突然变得雪白,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延长,瞬间在地面铺开。他的半边脸部突然爬上了猩红色的图腾花纹,犹如一条条清晰流动的血管被剖开。双手的指甲也在瞬间暴长,森然宛如利爪,看着恐怖异常。 面部变化之后,声音也越发高亢和狠厉:“他原本和我在雪山上好好的,原本一切都好好的。都是重华……是重华让他再也回不来了”。 刘政看着突生异变露出忿怒相的孔雀大明王,心中惊惧,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刘政脑中千回百转:“他”是谁?和孔雀大明王是什么关系?和舜帝又是什么关系?典籍传说中根本没有记载过上古哪位神将曾去抵御过天竺诸神,更没有人知道那位神将和舜帝、孔雀大明王之间有什么爱恨纠葛。 等等…… 西方……天竺……雪山…… 那个方向的话…… 刘政脑中赫然想到了一个地方:昆仑。 昆仑……昆仑有什么?有谁曾在那里过? 刘政在记忆中快速的翻找,昆仑山最有名的莫过于西王母了。传说西王母人头禽兽身,由两只青鸟侍奉,与东岳泰山府君分别坐镇于神州东西二处,乃是上古人间重神。 难道?刘政抬起眼偷偷的打量一眼孔雀大明王,难道孔雀大明王和西王母之间有什么情愫纠葛?可西王母和舜帝,又有什么关系? 正当刘政暗自脑补一出二男争一女的风月大戏的时候,孔雀大明王已从刚刚失态的忿怒相中冷静了下来。他收敛了周身的戾气,脱去了恐怖的外表,空气中那窒息的压迫感陡然散尽,似乎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存在过。 刘政鼓起勇气,小声的问了句:“他……是西王母吗”? 孔雀大明王眼神怪异的看了他一眼,片刻后回到自己的莲花座上,看着刘政幽幽的说道:“少昊,你真的不记得丹朱了吗”? 突然被叫少昊,还问了他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刘政只能回以茫然的眼神。 看到刘政这个反应,孔雀大明王眼神灰暗,自言自语的低沉念道:“丹凤鸣兮,与彼高岗,梧桐生兮,与彼朝阳”。 “丹鸟,是和凤鸟一样尊贵的火焰神鸟”。 “人间四方守护神的朱雀鸟,就是神界神界丹鸟在下界的分支。丹鸟族的丹朱大人,是朱雀族一直供奉的正神”。 孔雀大明王直视着刘政的眼睛,一字一顿:“丹朱,是你的四大神侍之一,是和你从小长到大的玩伴。他是你麾下的将军,也是你的朋友”。 刘政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孔雀大明王却没有在乎刘政的反应,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着:“你死前托孤与他,让他保护好你的孩子们。他坚守着这份承诺,直到……”。 孔雀大明王深吸一口气:“为你的儿子战死”。 刘政看着神情逐渐哀伤下来的孔雀大明王,莫名的感觉到了一丝心酸。虽然这个“丹朱”他完全不认识,可是却在孔雀大明王寥寥数语的字里行间里,找到一种熟悉的感觉。 刘政突然就很想知道关于这个“丹朱”的事情,他鬼使神差的对着孔雀大明王问道:“你能告诉我,丹朱他……”。 刘政顿了顿,换了一个问法:“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丹朱他……是怎么……”? 刘政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看到高高在上的孔雀大明王竟然突然滑落了一滴眼泪。 那一滴眼泪快速的从孔雀大明王美丽妖娆的脸庞上划过,无声无息。如果刘政不是一直盯着孔雀大明王看的话,可能根本就不会发觉。 气氛陡然间安静了下来,整个佛殿之中只回荡着刘政一人的呼吸声。漫长的寂静之后,孔雀大明王悠远的声音缓缓响起。 “彼时,颛顼帝和凤主大人的统治已经久远,当初的大多数众神,归隐的归隐,消亡的消亡,失踪的失踪。西方天竺的神灵们觉得终于等到了一个好时机,开始向东方大举入侵。 彼时的人族军队根本不是西方神佛的对手,更无法适应高原作战。舜帝无法,只有找到这位曾经镇守西方却归隐多年的叔叔。丹朱当初受少昊天帝临终前托付幼子,自然对重华的请求应允。 可重华不知道的是,丹朱在和颛顼帝打天下的那些年里早已旧疾新伤遍布全身。后来更曾为旁人挡过天劫,灵力损耗的厉害。这百年来,他名为归隐,实为休养。 可丹朱面对重华的请求时,对自己的情况只字未提,直接跪地领命。送走舜帝之后,他独自坐在院子里擦着自己的铠甲,擦了一整天。 第410章 昆仑往事2 “他要为舜帝出征了,前一天晚上他来找了我”。孔雀大明王的神情十分落寞。 “那晚月色很柔,丹朱踏着微醺的晚风和花香来找我。他还是那样一脸坏笑的靠在一根竹子上看着我,那夜山月清辉,照得人眉眼含情,不太真切。 我不知道丹朱那一晚来见我,是为了什么,只是那晚的他有点奇怪。虽然还是那样的嘴欠,可总是透着一股子奇怪的感觉。 我如常的和他针锋相对的斗着嘴,最后依然被他气的龇牙咧嘴。 他也同每一次一样,看着我气鼓鼓的模样开怀大笑,很是欠揍。 只是……”。 孔雀大明王的眼角垂的更低了,显得特别萧索,声线也柔和了几分。 “只是……那日我如往日一样撸起袖子准备揍他的时候,他却没有和往日一样同我过招”。孔雀哒明王的整个眼睑都半闭了起来,让人看不到他的眼神。 “他生生受了我一拳,随即顺势将我抱进了怀中”。 风吹竹林的沙沙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酥软,竟莫名的透出了几分缠绵的味道。 “他双臂勒我的有些疼,正当我准备挣脱再给他面门一拳的时候。耳畔却传来他一句伴着炙热呼吸的:“阿宣。” “那是丹朱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孔雀大明王的的嘴角细不可查的勾了勾,“那个讨厌鬼,向来不是欠揍叫我小疯子,大毛,小斑秃,就是戏谑的称我为小娘子”。 “那个讨厌鬼,总是喜欢欺负我取乐”。 孔雀大明王低声笑了笑:“我被那一声“阿宣”怔住,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挣脱,就那样木然的任由他抱着”。 “你会等我回来吗”?丹朱少见正经的声音,郑重其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立刻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反常,可是却没有多想。我还气着他刚刚嘲笑我又掉了毛,估计背脊都快秃了的话。 我只是抬起手臂,用手肘重击了一下他的胸膛。丹朱闷哼一声全身一颤。可他并没有放开我,反而将手臂搂得更紧了一些,将我勒的快喘不上气了”。 “我有病吗”?我眼见一击还是挣脱不得,更加气恼了,瓮声瓮气的吼道:“等你回来继续捉弄我”? 随即传来一声轻笑,丹朱低下头,用脸颊蹭了蹭我的发鬓。 “你是乾荒亲口许给我的妻”,丹朱那永远温暖的手掌,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我的背脊。 “我曾对天帝起誓,会用我的生命保护重华和挥”。 丹朱的胸口贴在我的耳畔,心跳如鼓点一般阵阵敲击着我的耳膜。 “我也允诺了乾荒……”,丹朱的声音顿住,他放开了一直搂着的双臂,握着我的肩膀和我四目相对。 “会永远为他镇守西方”。 “除非我死,否则绝不会让异族外邦越过昆仑,侵占神州一寸土地”。 我楞楞的看着今天这只反常的就像有病的火鸟,脑中快速的闪过一些模糊的念头,一片混沌。 温热的气息突然扑面而来,我惊诧的睁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这突然侵占我唇齿的人。 丹鸟属火,体温灼热。 那一刻,我的脸和唇都被这炙热气息侵染。我像中了定身咒一般动弹不得,脑中轰然炸裂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本能去打他。 想是那晚细密的月光太温柔,清风太醉人。又或许,是雪覆竹海,野蔓舒展,山花烂漫。 我的心中涌起一种陌生又莫名的涌动,说不上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有些酸涩,又有些雀跃,更隐隐的透着不安。 “阿宣……”。 “我的……小孔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重新找回了呼吸,感受着自己的微微发麻的唇瓣被另外两片火热的唇瓣摩挲着,听着丹朱唇齿间再次亲昵的声声呢喃。 丹朱的眼眸亮如星辰,闪烁着些许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木楞了许久终于恢复了神智,随即用力的推开了他,紧接着便扬起右手,狠狠的揍了他一拳。 丹朱反常的依然生生受了我一拳,没有还手,也没有像刚刚那样再顺势将我拉入他的怀中。 他只是后退了半步,抬起手摸了摸被我打过的胸口。他低着头站在那里很久很久,只是一言不发。 冗长的沉默过后,丹朱终于抬起了头。他歪着头,又是那样一脸坏笑的看着我。 “也好……”,丹朱笑着眯起了眼睛。 “这样你便不会伤心,也许还会……欢喜”。 我当时只觉得他有病的厉害,懒得再和他大半夜的纠缠,只想快点回去窝在我的床上睡觉。 我转身离开,却又听到丹朱的声音响起,他说:“我若没有再回来,你就带着二毛离开这里,往东走”。 说到此处孔雀大明王眼睫微颤,厚重的睫羽上不知何时已经沾染了水汽,如同清晨青草上不堪负重的露珠。 “你知道吗”?孔雀大明王抬起眼眸,看着刘政,“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有三个字……” “我说的是……神经病”。 “说完我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还背对他扬了扬拳头”。孔雀大明王闭上了眼睛,不堪负重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划过他俊美的脸庞。 “我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孔雀大明王的声音微微发抖,似乎在极力的压制着什么激烈的情绪波动。 “我没有……”。 “再回头看他一眼……”。 彼时,星光熠熠,竹海风动,白雪飘散。 丹朱一个人落寞的伫立在原地,目光深沉的看着他的小孔雀头也不回的离去,直到那一道身影,彻底的消失在地平线上。 他那内心一直秘而不宣的心上人却没有……回过头……看他一眼…… “阿宣……”,丹朱轻轻呢喃着,他的手指深深嵌进了身旁的一颗翠竹里,劈啪作响。 良久后,丹朱俯下身捡起脚边的竹片,刻下一行字后,轻柔的解下自己脖颈上的吊坠,那个一直贴心妥善存放着的丹鸟部信物——赤焰琉璃珠。将它缓缓的挂在了竹片之上,又将那竹片插入了他和阿宣最后相见的土地上。 “丹朱此生,身许神州,心许阿宣”。 第411章 昆仑往事3 刘政看着面前明明悲恸却一直强忍的孔雀大明王,只觉得他这副模样让人看着心中愈发酸楚。 这几千年来,孔雀大明王无数次的回首那夜的种种,该是多么的遗憾和悔恨呐? 哪怕那时候,只是回头看了对方一眼。 只有一眼,也好。 刘政吸了吸鼻子,心道:所以孔雀大明王才会后来得知了丹朱的死讯后疯魔发狂,理智全无的只身杀入灵山,生吞佛祖入腹。 如果那时候他和丹朱一起去了战场,丹朱就不会死了。 他是中央天帝和凤凰明王的长子,生出落地那一刻便是明王境。神力霸道蛮横,更有天道气运加持。 可是那时候的孔雀大明王,根本不懂得丹朱的心意,更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彼时他神智初开,尚不通情事。也不懂得什么天下,何为苍生,守护的意义。更加不能理解什么是男人之间的承诺,以及军人的责任。 他在懵懂无知的时候,懵懵懂懂的就已经失去了那个人。 刘政一时间不能确定,那个冬日雪夜的遗憾诀别,到底是对丹朱的残忍,还是对孔雀大明王的残忍。 几千年来,世间竟然无人知晓。西方守护神丹朱,人间朱雀部在神界的主君正神大人,竟然会和上古那赫赫有名的疯神,如今灵山的守护神——孔雀大明王,有这样的羁绊和瓜葛。 也自始至终无人知晓,上古神鸟丹朱拼着残败的身躯守护神州拼死一搏的自我牺牲。 刘政突然觉得很是诡异,他不解的看着孔雀大明王脱口而出:“那你如今为何会在灵山和杀了丹朱的人……”? 孔雀大明王闻言凤眸微斜,似笑非笑的打断了他:“与西方有缘”。 “你真的……当日不敌准提道人后被他以佛法感化,皈依了灵山”? 刘政难以置信的看着孔雀大明王,世间原本就觉得孔雀大明王那桀骜不羁的性子会被佛法感觉很扯淡。如今刘政了解到那些辛密的过往后,更觉得孔雀大明王皈依灵山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孔雀大明王一声嗤笑,理了理自己耳后的鬓发,随意的靠在莲花金座之上,再次摆出了刘政初见时那副慵懒的样子。 “不……”,刘政没有等对方回答便直接否定了原先的猜测。 “孔雀大明王神力通天,当年封神之战一人力挫阐教十大仙人”。 刘政目光灼灼的看着孔雀大明王,语气越发肯定,“连陆压和燃灯道人都在明王大人手下未走过百招,准提道人不可能将明王大人你打败”。 “想来即使是元始天尊亲临,也未必是明王大人你的对手”。 孔雀大明王听到刘政的话却是不置可否,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夸赞而露出一丝欣喜。 半晌后,孔雀大明王淡淡开口:“你回去同他们说,我现在不能离开灵山”。 说罢,孔雀大明王随意的翻了个身,让自己的姿势更加舒服随意了一些。他语气平淡,但是蕴含了毫无商量余地的口吻:“我和如意在这里,这世间便谁也动不了灵山”。 “为何”?刘政看着孔雀大明王,疑惑不解至极。 对方却仍然只是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答道:“与西方有缘”。 “你不为丹朱报仇了吗”?刘政盯着孔雀大明王那已经半阖上的眼眸,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了几分。 “你如今要保护那些杀了丹朱的人”? “闭嘴……”。 孔雀大明王厉声打断了刘政,他那假寐的姿态不在,取而代之的是竭力隐忍的暴怒。 “少昊,看在丹朱的份上,我今日才同你说了这么多话”。 孔雀大明王睁开双目,神情肃穆的看着刘政。 “你若真的还念和丹朱的兄弟之情,现在就别想动灵山,否则到时候别怪我不讲情面”。 刘政盯着孔雀大明王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可是很快孔雀却又阖上了双目,一副入定的摸样。周身刚刚的暴怒也瞬间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随即,孔雀大明王沉默片刻后轻声叹息道:“我还有很多很多话,没有和他说”。 “我言尽于此,你走吧……”。 突然被下了逐客令,刘政脑子思绪纷繁。他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似乎要抓到什么关键的地方了,可却又不知道那关键的地方到底在哪里,是什么。 刘政看着闭目入定的孔雀大明王,又是激愤又是气恼。站立片刻后,刘政悻悻的转身准备离去,突然电光火石间,刘政突然灵光乍现。 不对,肯定有什么关键的重要信息,他还没察觉到。 当年封神之战,阐教被这尊突然跑出来搅局的上古疯神逼的实在没办法。眼看封神大局就要被耽误,无奈之下硬着头皮派准提道人同孔雀大明王做了什么交易。 阐教拿出了足以打动孔雀大明王的砝码,不仅让其立刻离开封神战场,更是跟着准提道人直接去了西方灵山。随后,这尊疯神带着他的弟弟竟然在灵山蛰伏数千年,不曾再生过事端,还做起了灵山的守护之神。 他们到底拿出了什么样的条件,能让集天地桀骜为一身的孔雀大明王如此安分守己,甚至甘愿违心的保护原本将之生吞入腹之恨的仇人? 唯有是掐住了对方心尖上最柔软的那个地方。 难道丹朱当年没死?是被灵山俘获了一直控制在手上? 刘政眉心直跳,他站定转身看向端坐在莲花宝座上的孔雀大明王。 不,刘政立马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丹朱若还是活着,且不论青玄和重华会不会竭力将他救出来。依着孔雀大明王直接将佛祖生吞的疯癫和蛮横,就是搅得天翻地覆,将灵山夷为平地也一定会把丹朱救出来。 所以……灵山到底有什么足以打动,或者说,挟持住孔雀大明王的东西? 所以这世间,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让桀骜不驯的孔雀大明王折下骄傲,忘掉仇恨的? 第412章 昆仑往事4 丹朱…… 对,丹朱…… 难道灵山的至宝里有什么是和丹朱有关的吗? 刘政站立在孔雀大明王对面许久未动,他努力的在回忆自己了解的关于灵山的一切。 突然,一直紧闭双目的孔雀大明王豁然再次睁开了眼睛。刘政直直撞到对方的眼神,探究不解。 孔雀大明王见他的样子却是缓缓勾起嘴角,开始吟诵起了《摩诃波若波罗蜜多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大殿空旷,梵音袅袅不绝,声声回响。 刘政听着那仿佛直直印入脑中的《摩诃波若波罗蜜多心经》,顿时醍醐灌顶。 舍利子…… 五蕴舍利子,灵山佛宝,更被尊为镇山至宝。 传闻乃是上古时期的一位修西方道的先天神只所化,历经世间一切火焰淬炼而成。传说此物神力斐然,保灵山数千年间历经劫难却仍然安然无恙。 原来如此……刘政脑子轰然一片,片刻后,又顿觉无比心酸。 天地桀骜于一身的孔雀大明王,原来是为了…… 为了能再见到那个人,为了能将当初那些不曾明白的情愫,未曾开口说的话再告诉那个人。原本世间最骄傲的那个神,低下了头,收敛了所有的不羁和暴戾,来到了仇人的山脚下,守着那份希望等待了数千年。 他在自己居住的木屋旁种下了一片竹林,将丹朱留给他最后那块刻有:“丹朱此生,身许神州天下,心许阿宣”的竹牌插在竹林中心。 那是丹朱对阿宣隐藏了几百年的心意,是丹朱不曾宣之于口的爱恋。 更是那个讨厌鬼,唯一对阿宣说过的一句情话。 还是丹朱……最后留给阿宣的一句话。 那一块不起眼的小小竹牌,静默的插入泥土中。历经数千年的日出日落,风雪漫天,草长莺飞,却一直不为人知,如同他们未曾被任何典籍记录只言片语的典籍。 可是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直在昭告着天地间:西方守护神,朱雀部族长神鸟丹朱,心悦颛顼帝与凤凰明王长子——轩辕氏姬宣。 保护灵山的其实不是那颗五蕴舍利子,而是因为那颗舍利子被绑在灵山战车上的孔雀大明王。 那是……当年丹朱和天竺神界大战之时,身死神陨后所化而成的。 丹鸟和凤鸟同属火精,不惧火焰。既然脱胎于凤鸟族的凤凰可以涅盘重生,那么丹鸟一族是不是也有什么相似的秘法让自己浴火重生? 当年封神战场上,面对一连击退十位阐教金仙的孔雀大明王。灵山无法只得派人前去献宝,想取悦这位曾打上过自己山门,吞噬佛祖的上古疯神,好让他高抬贵手,不再搅局阻拦。 他们应当先是派了燃灯道人携宝物前去协商,可是那宝物却根本入不了孔雀大明王的法眼。对着灵山的人,孔雀大明王更是下了狠手,若不是燃灯道人跑得快,怕是要神魂俱灭在那凶神手上。 阐教思索再三,最终西方二圣中的准提道人亲自前去战场,愿献给孔雀大明王千年前众神大战时所获至宝——五蕴舍利子。 原本只是来保护人皇血脉,顺便故意来给西方教支持的阐教来添堵的孔雀大明王,却不想竟然意外的见到了丹朱精魂所化的舍利子。 上古凶神,疯魔不羁的孔雀大明王,握着手中那一颗火红赤纯珠子,紧紧的贴在心口。只是顷刻之间,眼泪便潸然而下,失声痛哭。 准提道人不明所以,面对孔雀大明王如此十分惊骇异常,却又不敢多问。 良久后,看着恸哭不止又疯癫傻笑的孔雀大明王,准提道人诵了一句“阿弥陀佛”后,随即感慨道:“看来明王大人是与我们西方有缘的”。 刘政在声声沁入心肺的佛经中,看着宝相端庄闭目诵经的孔雀大明王,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刘政记得三星堆封印里那位夫人曾说过:“孔雀大明王作为颛顼帝和凤凰明王的长子,应天谴而生的。落地即为明王境,可却被业火焚身”。 半人半禽的丑陋体型,天生明王境的神力却神智混沌,不开智,不通情,整日浑浑噩噩,肆意发泄着自己那盖世神威的神力,如同野兽。 孔雀大明王那惊艳天下的神力和样貌,不是赐福,而是惩罚和诅咒。 一块顽石,糟践便也就糟践了。 可如果是那本是世间最完美的一块美玉,却被最拙劣的工匠,胡乱的雕刻成最粗糙丑陋的模样,那才是最能让人惋惜和扼腕的。 即使乾荒和凤仪的所作所为悖逆天道,不容于世。 可是那他们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呢?所有的恩怨情仇,和他都是无关的,他没有参与过任何事情,更没有违背过天道。 为什么要让他承受天谴呢?为什么他生下来就是疯子?一个天生就拥有无上神力和丑陋身躯却无比美貌的疯子,便成了世间最可笑的怪物。 心神激荡之间,刘政竟然和孔雀大明王之间建立起了一丝意念的共情。 刘政突然像魂穿到了年幼的孔雀大明王身上,感同身受的体验着对方的一切。于是乎,关于孔雀大明王和丹朱曾经的过往,开始在刘政脑中徐徐展开。 作为一个天生破坏力极大的怪物,是不能被父母当做孩子养在身边的。身为天帝嫡长子,不仅根本不可能作为储君,更因为随时有可能对天下和万民造成不可估量的危害,阿宣甚至不能正常的生活在神州大地上。 阿宣出生便遭雷霆和业火的天谴,早早的便被父母安置在昆仑之巅,说是安置,不过是流放的另一种含蓄的说法。几百年来除了皑皑的白雪,他见到最多的,便是被父君封来镇守西方的那个叫丹朱的讨厌鬼。 那人作为父君的朋友,一点没有长辈稳重成熟的样子。作为颛顼帝亲封的西方守护神,为人臣子,对天帝嫡长子也没有丝毫的该有的尊重与敬畏。 手欠,嘴更欠。 这是小阿宣对丹朱深入骨髓的烙印,也是他不堪其扰数百年的原因所在。 这位丹朱大人那么大岁数了却十分为老不尊,丝毫不正经。不仅三天两头的调戏人身的自己,特别喜欢嘲笑自己半人身半飞禽的形体,就连自己被他烦的不行了化成孔雀之后,他都要没事过来薅一薅自己的羽毛。 那人总是一面将自己抱在手上撸毛,一面啧啧有声的评头论足的说着:你看你这里的毛又秃了一块,你那冠羽怎么都耷拉了?你那尾羽长得都不对称了,丑死了。 他从来不叫我的名字阿宣,更未曾尊称过我一声殿下。在他的口中,我永远是“大毛”、“小疯子”、“小斑秃”这些又难听又恶心的称呼。 第413章 昆仑往事5 丹朱很烦很讨厌,我不堪其扰。直到有一次,他破天荒的五六天都没有来折腾我,我在山上觅食的时候遇到了他的仆从便嘴贱的顺口问了一句。 那位叫格桑的青鸾鸟对我倒是向来十分尊敬,恭敬的叫着殿下如实的回答我:“前几日来了几位客人,说是丹朱大人的老友,这几日总是把酒言欢直至醉眠。故才大人几日未曾去见殿下,让殿下担忧了”。 “我担忧个屁,他喝死了最好”。 我对着格桑没好气道:“没有了你家大人的骚扰,我这几日清净极了,好不快活”。 格桑看着我骂丹朱却也不恼,只是捂嘴偷笑。 “你笑个屁”,格桑看我一脸恼怒笑意却愈发深了。 “滚滚滚……”,我心里莫名有些别扭,对着格桑摆了摆手,“我看到你们就烦”。 可能是我那几日实在闲得无聊,我打发走格桑之后竟然鬼使神差的摸去了丹朱的府宅。我想着故意当着他朋友的面,去整一整他,应该会十分的快意。 还因为我很好奇,朋友到底是什么? 我从来没有过朋友,我只是想看看“朋友”这个陌生的东西。 可当我刚翻上围墙还没来得及跳下去,却猛然看到丹朱和两个陌生人坐在院子里,三人的目光正齐刷刷的聚集在我身上。我有些尴尬的抓了抓头,正准备原路跳回去。 可没想到丹朱看骑在墙头的我,却厚颜无耻的跟朋友笑眯眯的指着我说:“这便是我那小娘子,往日里就粘人的紧,一时片刻见不到我就不行。这不,我陪了你们几日,他忍不住了”。 我气得差点没直接摔下去。 第一次见到丹朱,是他将我从雪崩里刨了出来。到时候我已经在那冰天雪地的昆仑不知道独自过了多久,直到记不清的第几次天雷将我彻底劈晕了过去。 彼时,我微微睁开眼看着眼前这分外好看的的人,还以为他是一个好人。那似乎也是我第一次开始有了神智,第一次有了善恶喜恶的情绪。 可是醒来后的我渐渐明白,以貌取人的我错的有多么离谱。 “你爹把你卖给我了”。丹朱看着苏醒的我,翘着二郎腿坐在床的对面跟我说了第一句话。 “你这也太难看了些吧”,丹朱嫌弃的皱了皱眉,继续道:“乌漆墨黑的不说,还斑秃的厉害”。 丹朱就是这样一个嘴欠的人,完全不管当时作为孩子的我,心理能力到底有多脆弱。 丹朱走到我旁边坐下,往我嘴里塞了一颗火红的珠子。火珠顺着咽喉进入肺腑,遍体的寒气似乎立刻被冲散了。我还没来得及道谢便听见丹朱说:“你吃了我的火灵珠可就是欠了我的债了”。 我现在抠出来还来得及吗? 丹朱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欠揍的凑过来笑眯眯道:“现在抠出来也晚了,我将你从雪里刨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给你吃过一颗了”。 我垂头丧气,丹朱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可不养闲人,你得干点活,知道吗”? 我就这样暂时被将养在丹朱这里,迷迷糊糊间,我渐渐开始记起了和明白了一些事情。 比如,我是谁,丹朱是谁。 刚开始的时候,有次一位迷糊的下人误将在院子里晒太阳睡着的我抱去了柴房,和一群高原鸡关在了一起。等丹朱找到我的时候,我正打输了架,被一只趾高气扬大公鸡压在身下。 “放肆”,丹朱对着下属黑了脸。当晚,我就吃到了一锅大盘鸡。 我敲着碗问丹朱,这是不是就是今天打我那个家伙。丹朱只是坏笑,没有回答。 “所以,你到底要我干什么活”?我泄愤般的啃着鸡腿,想着今天它踩在脚下的窝囊气。 “让你下蛋呀”,丹朱贱兮兮的瞥了我一眼,而后龇牙咧嘴的吓唬我:“否则我没蛋吃就吃你”。 彼时的我心智刚开,被他凶狠恶煞的样子吓得哇哇大哭,鸡腿都掉在了地上,一个劲的保证着:“我下,我下,我给你下蛋……别吃我,你别吃我……呜呜……”。 现在想来真是耻辱,丹朱那个有病的,我乃是一只公孔雀,下什么蛋?感情他就是欺我当年心智刚开,吓唬我玩的。 真是……有病…… 渐渐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我的雷劫竟然都没有了。不知为何,以前经常来袭的天雷突然就跟我和解了。更奇怪的是,我的修为风一般的狂涨,一日千里的增进。直到整个昆仑山上,再也没有人是我的对手。 包括丹朱。 可是他却还是总是喜欢招惹我,碍于情面和我愈发长大,我开始明白这位神将的身份,无论我有多生气,终究是不能真的打死他的。 丹朱显然也是明白这点的,于是他肆无忌惮的在口舌之快上占我便宜。 再后来,如意,我的弟弟也被送了过来。 我看着混沌懵懂的弟弟,主动离开了丹朱的府宅。我在后山开辟了一个小院,搭了一座简陋的木屋。 我知道我的弟弟会有怎样的破坏力, 也很清楚届时那些随时降下的天雷会给他身边的人带来什么,所以我带走了我的弟弟。 这世间,只有我和他是同病相怜的。 如意很乖,他喜欢缩小自己的原身趴在我的双腿上,呼呼大睡。我抚摸着他的金羽,还好,我的弟弟没有一生下来就遭业火焚身。 丹朱曾告诉我,我和如意的雷劫是因为我们落地便是明王境。所以原本几千年甚至上万年的雷劫悉数到来,天道并不在意我们只是襁褓中的孩子,天道无情,它没有丝毫的怜悯。 我开始怨恨,为什么我的父母造成了我这样一个怪物还不够,还要再让如意经历我的那些痛苦? 一个意外让我发现了丹朱布在我木屋上方的阵法,可当我气势汹汹的跑去准备揍他一顿的时候,却意外的看到他满身伤痕的在冰泉里调息。 格桑站在一旁絮絮叨叨的埋怨着:“丹朱大人也太逞强了,之前为宣殿下挡过雷劫的伤势还没有好。如今还敢去为如意殿下再挡天雷,也不怕自己这幅老骨头真的就此散了架”。 丹朱还是笑的那样肆无忌惮,他任由下属熟络,而后小声的为自己辩解道:“哪家姐夫不得背着小舅子负重前行?这不阿宣还没给我下蛋呢,我可得巴结着点小舅子”。 格桑没好气的将手中的天才地宝一股脑的扔进冰泉中,嘟囔着:“您不管好自己这张嘴,宣殿下一辈子也不会给您下蛋的”。 “哎?你以为我没听见你咒我呐”?丹朱不满的翻了身,随即扯动了背部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我呆呆的站在一块巨石的后面,心一瞬间被揪了起来,有种陌生又激烈的情绪瞬间将我的心口塞满。很涨,很涨很涨,涨的我心口快炸开了。 第414章 药王谷来人 丹朱的那两位朋友却都是正经人,他们听到丹朱的胡扯并没有理会。而是对着墙头的我遥遥一拜:“宣殿下,好久不见”。 我向来不喜人唤我宣殿下,天上地下,自古以来,哪里有我这样的殿下?更何况,这“殿下”二字便是拴在我和那两个人之间的锁链,提着着我和那两个人之间不可能被斩断的联系。 我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从墙头一跃而下落在院子里。 “丹朱,我听说你喝酒快喝死了,所以想来看看热闹的”。我偷偷打量着那两个陌生人,一位俊朗舒逸,一派清风明月。一位硬朗挺拔,像是个军人。 “青玄,我这小娘子害羞得紧,这是在欲盖弥彰呢”。丹朱笑眯眯的对着那位清风明月的人说着。 那男子微微一笑,对着身边的军人说:“元让,你快敬丹朱大人一杯酒,堵住他的嘴”。 众人哄笑间我红了脸,气的。我跺了跺脚,转身离开,临走前还重重的摔了丹朱家的大门。“吱呀”一声,右边那扇门的右上角竟然被震脱落了。 元让看着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丹朱则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摸样哀嚎了几声:“哎,妻不贤啊……”。 “丹朱,乾荒若是知道你这么欺负宣殿下……”。青玄终于也没忍住,破功笑出了声。 “都说了别再提乾荒那个狼心狗肺的,亲儿子说扔就扔雪山上自生自灭了”。丹朱闷了大口酒,用手背擦了擦嘴唇:“阿宣可是我亲手在雪地里捡的,我捡的,就是我的”。 孔雀大明王嘴角含笑,陷入了回忆。他又絮絮叨叨的同我说了很多关于他和丹朱的事情,他们在昆山上彼此陪伴,整日里嬉笑怒骂,互相斗气捉弄。 可彼时后知后觉的孔雀大明王,并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情愫暗生”。 刘政重重叹了口气,十分扼腕叹息:“随后孔雀大明王又告诉了我一件事,那日在皇城斩杀魔尊的时候,他和迦楼罗明王也在那里”。 珈泽婴眼中眸光一动。 “那日魔尊现世帝都,我和如意感应到……他,于是悄悄赶了过去”。孔雀大明王说这件事的时候露出一抹讥讽,他翘首以待的看着刘政,戏谑的问道:“否则你以为你们两个如今的肉体凡胎,是如何双双在天雷和咒术反噬中活下来的”? 珈泽婴和珈琮元全程安静的听着,不发一言,直到这里才表情开始变的很是微妙。从刘政的只言片语中他们大抵拼凑出了当年的一些往事,确定了自己的一些猜测。可是当日在皇城,他们二人竟然也在?他不是对父母恨之入骨,对珈琮元和珈泽婴一直不理不睬吗? “嗝……”,一旁的翩翩不知何时已经扫光了面前的菜肴,摸着肚子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这一声饱嗝打断了众人的沉默,珈泽婴笑着摸了摸刘政的头:“夜深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夜风吹动树叶,发出细密的沙沙声。月光将院中梅林的倒影斑驳的照应在宜室的窗户上,随风摆动。 珈泽婴感受着刘政均匀的呼吸声,睁开了双眼。他想了几乎一夜也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刘政的话几乎无懈可击,可是珈泽婴就是从那无懈可击的字里行间里感觉到不对劲。可是具体想抓住到底是什么不对劲的时候,却又抓不住。 阿政在里面呆了三天,可能是因为和孔雀大明王共情而感受不到外界的时光流逝。也有可能,孔雀大明王是想借刘政的口,让珈泽婴和珈琮元知道这些。 所以,这些里面到底暗藏了哪些信息呢?珈泽婴辗转难眠,他想再去翻翻典籍找些蛛丝马迹,于是翻了个身下了床,走出了卧室去了书房。 珈泽婴怕惊扰到睡梦中的刘政,故而手脚放的特别轻,关门的时候也尤其的缓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可是当房门被合上的那一刻,珈泽婴没有看到,他以为熟睡的刘政却豁然睁开了双眼。 翌日,江月璃带着药王谷的沈裴枫回到了姑射山。 对于昭辰仙子的到访,药王谷上下自然是满心欢喜,热情欢迎的——除了沈裴枫。 所以沈裴枫借口闭关将自己关在了房内,没有去参加任何席面。他不想见横霜君的母亲,他不想见姑射山的任何人。 可是昭辰仙子歇下后,沈宗主扣开了儿子的房门。 “裴枫”,沈宗主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儿子,欲言欲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沈裴枫没好气的嘟囔着:“不该对昭辰仙子不敬,失了我们药王谷的礼数”。 沈宗主走过去坐在了儿子床边,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脊,重重叹了一口气:“昭辰仙子今日告诉我,洛子真她……转世了”。 沈裴枫猛然转身坐起,差点将沈宗主撞翻在地。 “什么”?沈裴枫睁大了双目,满眼的欣喜和不可置信:“子真……子真她……她回来了”? 沈宗主揉了下自己被撞得生疼的肩膀,点了点头:“是的,她转生成了一只灵兽,先下正在姑射山”。 “子真……”,沈裴枫口中嚅嗫着这个名字,不知不觉已红了眼眶。 天刚放亮,穿戴整齐的沈裴枫就恭敬的站在江月璃的房门口等候。药王谷此番倾尽全力,带着最好的药材和医师们,跟着江月璃一起前往姑射山。 一路上江月璃看着神色忽喜忽悲的沈裴枫,暗自思量:琮元只同我说药王谷的沈裴枫是洛子真的故人,只要将翩翩的情况如实相告他定会伸以援手。 可是……江月璃越看沈裴枫的表情越觉得奇怪,因为这位沈公子实在过于激动了一些。不仅仅是激动,还有莫明的悲春伤秋以及近乡情怯。 江月璃心里的八卦之铃铛铛铛的开始响了起来,她又瞅了瞅一直紧握双拳的沈裴枫,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几圈。 沈裴枫一落地便急匆匆的想尽快见到洛子真,可是当他看清楚站着山门前迎接他的人时,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他看到了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人,一个他几乎都要忘记的人——汉东王世子画像上的那个人。 刘政很快便察觉到了药王谷的少谷主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他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回以一个礼貌客气的微笑。 “少谷主,此番有劳了”。刘政侧身,对着沈裴枫做出了一个“有请”的手势。 刘政正想着路上将翩翩的情况再与药王谷的人详细说说,却突然被沈裴枫抓住了手腕。刘政面对这几乎是无礼的行为蹙了蹙眉,不动声色的用力将自己的手腕挣脱出来。 “咳……”,刘政清了清嗓子,“少谷主是有什么问题吗”? 沈裴枫眼神灼灼的盯着刘政,点了点头。随即问道:“请问阁下是”? 一旁的珈思宇立马介绍道:“此乃我姑射山光武君”。 “光武君”?沈裴枫闻言眼珠子瞪的几乎都要蹦出来了。 “你是……你是光武帝”?沈裴枫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卡壳了。 汉东王世子为什么会拿着光武帝的画像问自己是否认识此人?他唐唐皇室子弟,怎么会不认识自家王朝的开国帝王? 而且……而且为什么汉东王世子看着光武帝画像的时候,会是那么个神情?那绝不是看自己雄才大略先祖的神情,那神情沈裴枫再熟悉不过了,那是爱而不得思之若狂的黯然神伤啊。 沈裴枫快速的脑补除了一副皇室狗血伦理画本子,越想越觉得荒诞至极,诡异至极。 “你……你……”,沈裴枫“你”了半天也没想好要如何组织语言。 刘政看着反应如此奇怪的沈裴枫,只当他是见到了传说中的光武帝所以有些讶异。刘政温和的对着沈裴枫笑笑:“我正是光武帝”。 第415章 她怎么是一只鸡 “阿政”。 “母亲”。 珈泽婴面色不虞的朝着他们迎面而来,他没好气的翻了一眼一直死死盯着刘政的沈裴枫,没有丝毫停顿。 随即走到刘政的身边牵起他的手,回身对着沈裴枫炫耀道:“他是光武帝,也是我姑射山的光武君,我珈泽婴的的道侣”。 沈裴枫呆呆的看着容貌昳丽宛如神只的珈泽婴,丝毫没有意识到对方的不悦和刻意炫耀。他满脑子里只剩下那句响彻天下的传说:“玄门双璧,皆在姑射山”。 “真踏马的……看好呐”,沈裴枫的内心由衷的暗骂了一声。 这姑射山的修行法门难道是什么驻颜有术的路子吗?珈琮元那样的钟灵毓秀,沈裴枫原本以为已经是世间男子容貌的极限了。结果他的亲弟弟,传说的承影仙君,竟然还能有另外一种风格的登峰造极的好看。 沈裴枫狠狠的感叹一句天道不公,不公至斯啊。 这两人不仅都这么好看,还是这世间唯二的化神境。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难怪自家老爹总是看着自己唉声叹气,动不动就阴阳怪气的说羡慕姑射山的珈宗主有一双好麟儿。 “好了别秀了”。江月璃看着一脸嘚瑟的小儿子,毫不留情的拍了拍他的肩头破坏气氛:“现在不是给你秀恩爱的时候,先带药王谷的人去看看翩翩”。 说起正事众人纷纷收敛了其他心思,表情也都严肃了起来。 “少谷主,有劳”。珈泽婴放开刘政的手,走到沈裴枫面前为他带路,带着药王谷的众人往咸室走去。 沈裴枫幻想过无数次,如果他此生还能再见到洛子真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可是眼前的景象,却是他无论午夜梦回还是白日幻想都不曾想过的场景。 他看到了一只上蹿下跳的鸡。 是的,一只穿着衣服,脖子上挂着一个玉扳指,在院子里到处扑腾的鸡。 “这……这是子真”?沈裴枫难以置信的盯着一脸淡定坐在院中的珈琮元。 “嗯”,珈琮元宠溺又无奈的看着那只跳来跳去,蹦来蹦去的鸡,轻柔的开口:“她是子真”。 “不是说已经化形了吗”?沈裴枫身边的一位白胡子医师下巴都要惊掉了。白衣胜雪,清冷孤傲的横霜君竟然任由一只鸡在自己旁边折腾?肩头还被飞起又落下的鸡用爪子摁了几个脏脚印,哦不,是鸡爪印。 “她昨天夜里吃坏了肚子,今早起来便就化了原型一直在闹”。珈琮元淡淡的解释,随即看向沈裴枫,眼神中有水光一闪而过。 “子真,真的回来了”。 沈裴枫和珈琮元四目相对,他只觉得突然喉咙哽咽了起来。 子真,子真啊…… 沈裴枫小心翼翼的靠近那只活灵活现的鸡,眼中不知何时已蓄满了泪水。轻轻的,一只手搭在了鸡的背上。小鸡扬起脖子歪着头盯着眼前的人,却反常的没有跑开和挣扎。 它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这个陌生人,却感觉到一股浓浓的熟悉。 沈裴枫一把将鸡抱紧了怀里,将脸埋在它的羽毛间,低低的呜咽了起来。 珈琮元见此,张了张嘴,攥紧了手心,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一个字。 刘政看着珈琮元的反应,笑着对珈泽婴问道:“横霜君这是吃醋了吗”? 珈泽婴点头,也笑道:“想必刚刚打翻了醋坛了”。 原本是在开玩笑,可刘政却突兀的又问了句:“如果洛小姐这一世,选择了这位少谷主而不是横霜君的话,横霜君会放手和祝福吗”? 珈泽婴的面色一沉,他没有看到刘政眼中的试探和嘲讽,所以他认真的思考一会后回答道:“我不知道兄长会不会”。 “但如果是我,我不会”。 刘政听着这意料之中的回答,眼底的讽刺更深了,他垂下头低不可闻的自言自语道:“是啊,你的东西便永远是你的。若有一日你保不住了,你宁可把他毁了,也绝不会让给别人”。 刘政的话太轻了,轻到近在咫尺的珈泽婴都没有听清。于是他低下头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刘政抬起头岔开了话题:“也不知道药王谷是否能治好翩翩”? “试一试吧”,珈泽婴将刘政的双手拢在自己的手心,安慰道:“即使治不好也没关系,我们就这样一辈子养着她”。 刘政心中一阵冷笑,是啊,当个宠物玩物一般的养着。 好说歹说之下,一直到临近傍晚翩翩才肯化作了人形。她嘟囔着小嘴一脸的幽怨,看着一屋子的药王谷的咯咯傻笑。对于别人问的问题,要么就是胡言乱语,要么就是歪着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对方。 夜幕星河下,珈琮元伫立在自己的院中,沉默的看着一窗之隔的屋内,人影攒动,忙忙碌碌。 “不要太担心,药王谷不行的话我们还可以在想别的办法”。珈泽婴走到自己兄长身边,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珈琮元抬头看了看月亮,眼神晦暗不明,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 沈裴枫在姑射山上呆了月余,对于翩翩的问题用了各种秘方药材,施诊走穴,但终究还是没有任何气色。江月璃和沈裴枫沟通了很多次,但是也都没有找到什么建设性的方法。 翩翩的痴傻是因为魂魄不齐导致的先天不足,正如上一世的洛子真。只是两世的症状不同,一为早夭,一为痴儿,皆是苦命。 珈泽婴曾问过江月璃,是否可以将翩翩的魂魄补齐?江月璃点头又摇头。点头是因为魂魄不齐自然痴傻问题迎刃而解,摇头是因为天地六合这么大,即使上穷碧落下黄泉,又要到哪里去找那一缕幽魂呢? “根据亚特兰的说法,临泉海神当年应该是为了救凤凰明王所以魂飞魄散的”。珈泽婴倚靠在咸室的贵妃榻上,和珈琮元隔着一张小小的茶几对坐着。 “那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足以让凤凰明王有了生命危险”? 面对珈泽婴的疑问,珈琮元摇了摇头。对于临泉海神的事情,珈琮元的脑海中也只有几段零碎的浮光掠影,无法拼凑完整,更没有窥探到最关键的部分。 珈琮元右手曲起两根手指,轻轻敲击在茶几小案上,低声道:“我只记得,临泉海神同凤凰明王说会成功的,高阳君很快就会回来”。 “高阳君很快就会回来”?珈泽婴转了转眼珠,问道:“意思就是当时高阳君去了什么地方,做什么事去了”? 珈琮元点点头,继续道:“临泉还说如果真的有转生,那你下次爱的人,能不能是我”? “转生”?珈泽婴豁然直起了背,他蹙着眉思索了片刻后推测道:“难道当时高阳君是去帮少昊转生了”? 珈泽婴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口中念叨着:“高阳君当时倾尽全力忙于少昊转生的事情了,成功与否尚不可知。正在此时凤凰明王遇到了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但高阳君无暇分身,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 然而这个时候,临泉海神知道了并且来到凤凰明王身边。临泉海神耗尽神力,以魂飞魄散的代价保住了凤凰明王”。 珈泽婴停下了脚步,他转头看向珈琮元,脱口而出:“栒状山”。 珈琮元立刻反应了过来,栒状山里的那一间小木屋不仅有凤凰明王生活过的痕迹,地下还埋着临泉海神的头颅。 “当时他们在栒状山”,珈琮元也站了起来,眼神暗潮汹涌。 “高阳君远走去帮少昊转生,留下凤凰明王孤身一人待在栒状山上。于是临泉海神到栒状山找到了凤凰明王,之后危险来临之际,临泉海神拼死护住了凤凰明王”。 珈泽婴点头,眼神沉沉的看着珈琮元那张和凤凰明王一摸一样的脸庞,心中百感交集。 “我们带着翩翩,再去一次栒状山”,珈琮元下了决定。 第416章 你穿凤冠霞帔 是夜,当珈泽婴说起他和珈琮元要去海外的栒状山的时候,刘政闻言眉头微皱,不悦的一把将珈泽婴推开,坐起了身。 “栒状山乃在海外又三百里,飞鸟难渡之所。岛屿间终年迷雾,多有异兽出没”。 刘政没好气对着珈泽婴抱怨道:“你和横霜君千里迢迢去那里,必然是去办事的。加之来回路上的时间,估计最快也要月余”。 珈泽婴被刘政都反应弄得微微发愣,他也跟着坐起了身将刘政重新搂进怀里哄道:“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恼了起来”? 刘政微微挣扎,不让珈泽婴继续搂着自己,瓮声瓮气负气道:“说了不会让我再等了,可是依然诸多借口的拖延时间”。 刘政用力的推开珈泽婴,眼眶微红的盯着对方:“你若是不愿,又何必一而再的诓骗我”。 珈泽婴哭笑不得,他轻轻揉着刘政的脸颊,耐心的解释着:“哪里会不愿,本君巴不得明早就能和光武君洞房花烛”。 见刘政依然不理自己,珈泽婴弯下腰低着头凑的离刘政更近了一些,继续哄着:“一来是我不想准备的更充分些,光武君才人皇血脉,人间至尊,只有一场精心准备的盛大婚礼才配的上嘛”。 “人间至尊”、“盛大的婚礼”,刘政听到这些词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他别过头,没让珈泽婴看到。 “二来嘛,我也是想尽快治好翩翩”。 珈泽婴再次伸出手臂,将闹脾气的爱人拉进怀中:“你不想让一个正常的翩翩参加我们的婚礼吗”? 刘政这次没有再挣扎,他低着头似乎在酝酿什么。 片刻后,刘政低沉的声音响起:“那你去栒状山的时日里,我去趟随州”。 珈泽婴下意识的收紧了手臂,那句“我不许”差点脱口而出。 “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去安排和处理”,刘政见珈泽婴迟迟没有反应,语气便又不悦了起来。 “阿坤和谨言失踪了这么久,我回来后,于情于理也应该去黄炎宗看看的”。 刘政重重的叹了一口:“我在这世间无亲无故,只有为数不多的那么几个朋友。谨言、阿坤、甚至思逸师兄,如今都……都……”。 刘政有些哽咽,竟有些再也说不下去的意味。 眼见刘政一会发脾气一会伤心,珈泽婴既心疼又扼腕。他抬起手摸了摸刘政的头,柔声答应道:“好,你想去哪里就去,想做什么就去做,你想怎样便怎样,然后乖乖在姑射山等我回来”。 刘政突然抬头一瞬不瞬的看着珈泽婴,眼中露出一抹狡黠,他勾起嘴角:“我想怎样就怎样吗?那如果我说,我想在大婚当日看承影君穿凤冠霞帔呢”? 珈泽婴微微一愣,继而眼底涌上一抹艳丽华贵的红色,那是当年少昊盛装所穿的凤冠霞帔。彼时的天帝至尊,为了心爱的人族男子,心甘情愿的折下了自己的无上尊贵,退让妥协到愿以凤冠霞帔下嫁。 遮天蔽日的大片红色印的珈泽婴满目通红,他似乎又听见了来自远古的那天崩地裂的撞击声。分崩离析的天梯之下,一袭血色嫁衣迎着雷霆万钧而上,然后猝然自天边坠落而下,永无止境的向下。 珈泽婴胸口闷痛,喉咙哽咽,双眸不知何时漫上了一层雾气。他轻轻的揽过刘政的肩膀,脸颊轻蹭着刘政脖颈随意散落的青丝,呢喃出一个:“好”。 刘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伸出手摸了摸珈泽婴后脑勺:“到时候我再去一趟皇城,将你的封号添加到皇室的宗谱玉碟上去”。 珈泽婴低低的笑出声:“封号?什么封号?莫不是什么“贵”、“淑”、“贤”、“德”吧”? “贵淑贤德寓意固然好,可是却不免俗气了些,怕是配不上超凡脱俗的承影仙君”。刘政眯着眼,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后道:“古往今来皇后封号的最高殊荣,便是摘取帝号中的字赐予”。 珈泽婴抬起头,暇整以待的看着刘政,一副乖巧的模样等着自己的封号。 刘政勾起珈泽婴的下巴左右瞧了瞧,“卿之美貌足以使乾坤失色,便赐封号乾光吧”。 “乾光”二字一出,珈泽婴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白皙的脸庞上看不到一丝血色。 半晌后,珈泽婴挤出一个十分尴尬的笑,他转过头讪讪道:“换一个吧,我不喜欢这个封号”。 “为何”?刘政似乎很满意这个封号,他自言自语的念了几遍:“乾光……乾光……”。 “我不喜欢”,珈泽婴豁然起身下了床。片刻后他似乎察觉到自己此时的失态对于刘政有些莫名其妙,于是他转过身对刘政抱歉了笑了笑:“我……我突然想到一些事情要跟兄长说,我去宜室一趟,你先休息吧”。 刘政看着珈泽婴有些仓皇而逃的背影,原本含笑眼里的眼睛也陡然冷了下去。 “果然人心里有鬼呐就会心虚”,刘政慢慢的后仰在床头,盘算着等珈泽婴走后自己的事情,不知不觉睡着了。 珈泽婴离开了自己的院子后并没有去找珈琮元,夜深人静他也不可能去找珈琮元。刚刚只是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好让自己暂时离开。 珈泽婴有些颓然的漫无目的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听到那一句和“乾荒”发音相似的“乾光”时,那憋闷到要爆炸的感受是为什么。 阿政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他的话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只是自己独自心虚,烛光斧影,杯弓蛇影。 珈泽婴随便在外面转了两圈,整理好心情后便回去了。当他轻轻的推开房门,见到的就是爱人沉静的睡颜,那一刻珈泽婴只觉得心中所有烦乱的心绪被瞬间抹平。 往事暗沉不可追,我们只活在当下。 翌日清晨,珈泽婴和珈琮元带着翩翩往东去往栒状山。刘政则告知了江月璃,自己要去随州和黄炎宗待一段时间。 江月璃便连忙拉着刘政选了几个礼服的花式,以及敲定了糕点种类。量体裁衣时,刘政悄悄的附在江月璃的耳边告诉她:“师尊的礼服,做凤冠霞帔”。 江月璃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她张着可以塞下一个鸡蛋的嘴巴良久后,一副懊恼的模样捶胸顿足:“我这是又站反了吗?为什么我磕的cp每次都站反?当年锦年和忘尘也就算了,好不容易以为有个师尊攻,原来还是反了吗?这就是师尊永不可逆的宿命吗”? 刘政看着江月璃痛心疾首的胡言乱语,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夫人,你……没事吧”? 江月璃苦笑:“我没事,只是儿媳妇突然变女婿,没什么大不了的。逆cp又不是拆cp,我能扛得住,我可以的”。 刘政依然没听懂江月璃的话,只是腼腆的笑了笑。 江月璃正准备再打趣刘政几句,突然又猛的想到了什么一般对刘政说:“对了,药王谷的沈裴枫走前让我给你捎句话”。 刘政疑惑。 “他让我告诉你:既有神仙眷侣,便请君上勿惹凡心”。 江月璃贼兮兮的凑到刘政旁边咬耳朵:“我怎么感觉沈裴枫这话,像在暗示你是个海王渣男,玩弄了他的感情一般”。 刘政和江月璃相处多年,对于江月璃那些让人完全听不懂的话,有一些还是明白是什么意思的。比如“海王”和“渣男”这两个词的意思,刘政就知道所指为何。 “夫人莫开玩笑,我同药王谷的少谷主从未见过”。刘政看着一脸吃瓜的江月璃,无奈道:“更妄论什么负心了”。 江月璃“噗嗤”一笑,拍了拍刘政的背叮嘱道:“知道了知道了,早去早回,注意身体,回来咱们还有好多事要忙呢”。 刘政颔首,对着江月璃行礼告别。 第417章 奇怪的汉东王夫妇 随州,汉东王府。 自从药王谷的人离开后,刘庄对于刘政身份的疑惑越来越深。尤其是当汉东王和王妃从京城回来后的种种表现,完全不合逻辑。 当王爷和王妃回府后便立刻听到有一个奇怪的人悄无声息的闯入王府,而后先生不告而别的消息。可是王爷和王妃只是对视了一眼,继而十分诡异的安静。这样反应太过于波澜不惊,波澜不惊到极度反常。 时过反常必有妖,这份不合乎常理的波澜不惊刘庄无法理解。于是他询问父母为何这样的反应?可得到的,永远是汉东王和王妃的沉默无言。 汉东王和王妃总是用一种讳莫如深的欲言又止,回答了刘庄所有的疑惑。 刘庄心中谜团与日俱增,可无论他是好言相求,还是厉色质问。汉东王和王妃对于刘政的相关一切,都闭口不言半个字。尤其那张刘政留给刘庄的字条,汉东王见后更是瞬间大惊失色。 汉东王当时的第一反应便是想焚毁,可当他将字条凑到烛火旁的时候,却像猛然想起什么一样连忙撤回了手臂,还连忙将烛火一口吹灭了。汉东王的额头渗出薄汗,一副差点干了一件天大的错事一般的心有余悸。 王妃更是下了死命令,府中不许有任何人再谈论先生。更不许同外人描述先生的相貌和在府中的事宜,违令者斩,诛亲族。 这一道稀奇古怪又严苛的命令,不仅仅是让刘庄心中的疑云越演越烈,更是让整个汉东王的下人都有些人心惶惶。王妃管理府中多年,御下极严,所以即使人人心中都有疑惑和自己的猜测,但终归还是再没人敢公开讨论关于曾经那位先生。 尤其是,有两个厨娘在后背嚼舌根被王妃的侍女发现,随即当场杖毙后。 刘庄被禁了足,因为他想要出去找先生。 那日他准备妥当正欲出发时,却被下人阻拦,刘庄当即准备用武力直接冲出府。可没想到向来慈眉善目的汉东王怒气冲冲的赶了过来,第一次出手打了自己这位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 那日世子院中的下人们都清晰的听到了那“啪”的一声,那是汉东王掌掴世子的声音。下人们也是多年来第一次面对如此情景,一个个皆吓得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刘庄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从小到大没有说过自己一句重话的父王。 “父王,我只是想去找先生”。 刘庄双目赤红盯着汉东王,少年心性之下,大多都是热烈且叛逆的。 “当日,不明身份的人突然出现在府上,之后先生便无故失踪,难道你们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刘庄质问父亲:“先生为随州呕心沥血十载,更是亲自教导我成人,受我以诗书礼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他可能身处险境,父王您自己不愿意去救他也就罢了,为何还要阻止我?父王你竟然是如此冷血之人吗”? “逆子……”。 汉东王被刘庄气的脑仁突突的疼,他颤抖着声音怒骂道:“先生乃是无上贵重的仙人,自然来去如风。你这不懂事的若是再继续胡闹,就是想折腾的全府给你陪葬”。 汉东王这莫名其妙的话已然说的极重,重到刘庄直接懵了。 刘庄被人请回自己院中后便开始了被软禁,他闲来无事于是开始整理刘政留下的策论和谏言。他一遍遍的读着,一个字一个字的揣摩,想从刘政留下的字里行间里推测一二。 可是先生留下的字字珠玑里,除了民生民计,便是安邦政策,半点儿女私情也没有。不仅如此,那张单独留给刘庄的便条也被汉东王收走。 汉东王临走前严肃无比的对着刘庄一字一顿的说:“忘记这上面写的一切,你且记住了,你是汉东王世子,未来的汉东王,永远只是汉东王”。 刘庄看着自己的父王,几度张嘴却仍然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刘庄听自己的妹妹说汉东王妃又开始到处张罗着要给自己议亲了。刘庄等胞妹走后便立刻让下人请王妃过来,见到母亲刘庄便开门见山的摆明了不容置疑的拒绝态度。 来回拉扯中,刘庄被汉东王妃苦口婆心劝的不耐烦。于是直言让母亲彻底免了这个心思,他已有心爱之人。 王妃原本听说自己的儿子有了心上人,很是欣喜的询问对方的姓名家世。可王妃再三追问之下,刘庄始终三缄其口不愿意透露对方的身份。只是时不时的抬起眼眸,偷偷瞄一眼挂在墙上的一副丹青。 汉东王妃是个十分精明的女人,她很快便在儿子那闪烁的言辞和躲避的眼神中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再联系想一想刘庄这些日子的反常…… 汉东王妃再次顺着刘庄的目光看向墙壁,电光火石间,她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十分大胆又荒谬,且大逆不道的念头。 “庄儿……你……你不会是……”? 汉东王妃被自己的猜测吓到,她声音有些发抖,指尖也微微打颤。 “难道是……先生”? 说到这里王妃如同受惊似的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瞪的滚圆,却不敢再说下去了。 突然隐秘多年的心思被揭穿,刘庄却是出奇得冷静,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冷静。 刘庄没有承认,更没有反驳。他只是一瞬不瞬的回看自己的母亲,眼中一片赤诚和坦荡。 “我的儿啊……”,汉东王妃呆滞片刻后,大声痛哭了起来。 “这天下你喜欢谁都行,只有他不行啊”。 王妃抱着自己高大英俊的儿子,嚎啕大哭:“这是什么孽缘啊,你怎么会……怎么会……冤孽……冤孽啊……”。 刘庄被王妃这样激烈的反应弄得有些茫然,就因为先生是男人所以母妃就摆出如此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吗? 可还没等刘庄想好怎么劝慰大哭的母亲,只听“咣当”一声响,脸色铁青的汉东王便拿着马鞭,一脚踹开了房门。 向来和善的汉东王,此刻的脸色惨白到已无人色,他双目狰狞的盯着刘庄,用咬牙切齿的声音怒骂道:“我今日就将你这个逆子打死,也绝不允许你再有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 刘庄面对父亲滔天怒火之下的马鞭,生生的受着。即使整个背后被抽的鲜血淋漓他也只是咬紧了下唇,一言不发。 常言道:打在儿身,痛在父母心。 汉东王看着被自己自小宠爱的儿子背后一片血肉模糊,心中也是阵阵的绞痛。可是有些人,有些事是万万不可触及的,但凡越过雷池一步,便是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渊。 汉东王妃终于再也看不下去了,她扑在刘庄的后背上阻止了盛怒的丈夫与沉默的儿子的僵持。 “王爷,别打了”。王妃此时已是哭的双眼通红,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再打下去,庄儿就……就要不行了……”。 看着哭的伤心欲绝的妻子,和仍然死犟的儿子,汉东王疲惫无比的深深叹了口气。 他将手中的马鞭扔到了一旁,对着跪在地上的刘庄叹息道:“断了你那痴心妄想的荒谬念头,如果你不想全府上下都为你陪葬的话”。 汉东王和王妃前脚踏出房门,后面刘庄便脱力一般的倒在了地上。 毫无疑问,他的父母已经知道了先生是谁。并且即使现在身为一方诸侯,对于先生的身份显然汉东王仍然是十分畏惧的。 对,畏惧。 刘庄在父母的眼中看到的不是厌恶和鄙夷,而是发自骨子里的恐惧和畏惧。 刘庄缓缓的阖上双眼,他在心中苦笑:“先生,你我相伴十年,可我竟然连你到底是谁都不曾真正的知道过”。 第418章 回来的先生 次日,刘庄称病卧床。 他让心腹悄悄的将汉东王的贴身侍卫找了来,和对方在房中待了许久。 刘庄静静地看着眼前看着自己长大的人,唤了一声“七叔”。侍卫连忙行礼称“不敢”。 “七叔,你是看着我长大的”。 刘庄眼神灼灼盯着对方,“昨晚的事情我想你应该都知道了,如今我这副模样你便可知父王是动了多大的怒”。 侍卫抬头看了一眼卧床不起的刘庄,迅速地又低下了头。 “世子保重身体,王爷怒急攻心之下难免有些失了轻重”。 侍卫斟酌了一番,又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为人子女者还是要体谅父母的一片苦心啊”。 刘庄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并非怨恨父王,为人子者,受些训诫再正常不过”。 “只是……”,刘庄话锋一转:“我到现在仍然不明白自己错在了何处”? “自从父王和母妃回来后,便一直很奇怪。我再三询问他们也不告知缘由,我问的紧了,便惹恼了父尊,得了一顿皮肉之苦”。 侍卫闻言再次抬起头迅速的瞥了刘庄一眼,又复低下。 “七叔你也不想看到,我再因为什么都不知道而触怒父王吧”?刘庄靠在床头,将手中把玩的祥云枕头翻了个面。 “我也是实在没有了办法,只能来找七叔旁敲侧击一些。希望了解一下到底哪里是不该问不该提的地方,以后好避开而已”。 “毕竟汉东王府里若是传出汉东王父子不和,世子已失王心的流言蜚语,恐怕对于整个随州来说,都是一个不安的因素”。 侍卫沉默了片刻后,紧锁着眉头对着刘庄抱拳行礼:“世子请问,若是在下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 刘庄点了点头,平静的声音从帷幔中传了出来:“我只是想知道,父王和母妃在京中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 侍卫对于刘庄的这个问题,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于是他朗声回答:“王爷和王妃一直在宫中,并未出宫和宗亲、大臣们走动”。 “还请七叔说的仔细些”,刘庄言辞恳切。 侍卫低头思索了一番后,回道:“王爷和王妃头些天一直在为先帝守灵,连梓宫的门都没有出过”。 “大行皇帝出殡当日,也只是和宗亲们一起去了太庙后,便跟随先帝灵柩去了皇陵”。 “而后,王爷王妃纯臣之心,更是在皇陵又守了二十七日后,才回宫参加了新帝的登基典礼。典礼结束后,王爷和王妃也推辞掉了宗亲和朝臣们的邀约,即刻赶回了随州”。 刘庄静静地听着侍卫的话,酌字酌句的推敲着希望能发现一些线索。可是汉东王和王妃的行程太正常了,不仅符合皇家的礼仪制度,更是符合他们夫妻二人一贯的谨小慎微,小心翼翼。 刘庄沉默的看着手中的祥云枕头,思绪纷飞:看来不是在宫中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在途中遇到了什么人吗?会不会是那个乖戾的仙君半路拦截了汉东王的车架,说了一些威胁的话语? 想到此处刘庄又对侍卫问道:“请问七叔,父王和母妃此行来回途中是否遇到了什么人?或者发生了什么事”? 侍卫闻言随即立马摇了摇头,“不曾,得先皇在天之灵庇佑,王爷王妃此行来回通畅,一帆风顺”。 刘庄颔首,让心腹送了侍卫出去。 皇宫中行程没有问题,路上也没有遇到任何可疑奇怪的人。那只有一个可能,便是在宫中正常的行程里,遇到了知晓先生身份的人。 或者……刘庄捻了捻自己的手指,想的更加大胆了一些。 或者,父王和母后在宫中,见到了以别的身份出现的先生。 国师? 这是刘庄猜测的第一个念头。 随即又被他自己否认了。 元帝一生笃信道术,国师常年在宫中伴驾,不可能会离开君王十年之久,而在随州同自己一起。 太子? 哦,不,应该是如今的嘉帝。 不不不,也不可能。 太子监国多年坐镇帝都,怎么可能会是在随州待了十年的先生。 刘庄转辗难眠,翻来覆去的想了一个晚上,还是对刘政的身份仍然没有丝毫的头绪。“先生”太神秘了,不仅博学古今,文韬武略,更是长生不老,道法高超,他在随州多年没有留下过一点可以让人顺藤摸瓜的蛛丝马迹。 就在第二日晨曦微露之时,随州地界的上方出现了一颗白日飞星。 刘政缓缓的落在孝阳城的城门之外的不远处,跟着第一批开城门进去的百姓走了进去。 故地重游,刘政起了一丝童心,他没有急着去汉东王府,而是先去了曾经喜欢的早点摊子吃了久违的热干面。之后又去了那家刘庄最喜欢的糕点铺子,为刘庄买了几款平时他爱吃的糕点,路上经过一家胭脂水粉的店铺,便又进去给王妃买了一些。 准备齐全之后,刘庄微笑着走向自己曾经住过十年的汉东王府。 “先……先生……”?王府门口执勤的侍卫看到刘政,先是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随即一个个手忙脚乱的一面大声惊呼,一面朝着府内飞奔了进去。 刘政哭笑不得看着那几位见到自己犹如见到鬼一般的侍卫,心道难道不成他们都以为我已经死了吗?故而见我死而复生惊吓成那副模样。 刘政也没等侍卫再回来通报,他直接迈步走了进去。这是他在随州的家,汉东王一家待他犹如亲人。 刘政还未走到前厅,只见披头散发的刘庄从后院的方向赤足狂奔了过来。 刘庄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积压许久的思念、委屈、担忧一股脑的冲进了自己的胸膛。在见到刘政的第一眼,刘庄便觉得他的心口都快要炸开了。 听到下人敲门来报先生回来了的时候,刘庄根本来不及思考这个消息的真假。堂堂汉东王世子,竟然大清早的就这么披头散发的赤着双足,从自己的院子里一口气跑到了前厅。 刘庄一把将刘政搂进了自己怀里,手臂不自觉的越收越紧,仿佛千辛万苦终于寻回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先生……先生……”,刘庄双目赤红,犹如孩童紧紧握着自己最心爱的玩具,害怕再被抢走。 刘政毫无准备的被一个高大的成年男子一把搂进怀里,胸口被撞的生疼。他无奈的伸了伸手臂轻轻拍着刘庄的后背,安抚道:“清晨霜重,世子怎么连鞋都不穿就跑出来了”。 再次听到这样熟悉的关怀,刘庄的眼眶陡然湿润。他现在心口火热,根本感觉不到一丝寒冷。 他的先生回来了。 他的晟昕,他的心上人,回来了。 “你不会再走了是吗”?刘庄将刘政抱的更紧了一些,生怕怀里的人会如手中沙砾一般消失不见。 刘政轻轻的摇了摇头:“我只是回来看看你们,上次不告而别实在失礼,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同你和王爷王妃好好的告……”。 刘政的话没有说完便被打断。 打断他的,是一个突兀且青涩的轻吻。 不,那根本称不上是吻,只能算的上一触即离的触碰。 清晨的微风是带着早春凉意的,可是唇齿间对方传来的呼吸却是炙热无比的。刘政瞳孔猛然紧缩,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这张熟悉的脸庞。 片刻之后,刘政用力推开了刘庄,下意识的用手背抹了抹自己的嘴唇。接着,刘政用一种刘庄十分陌生的语气和神态冷冷的说了句:“放肆”。 第419章 先生的身份 刘庄此刻脑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刚刚听到先生说他只是回来告别的时候,刘庄的身体快过了脑子,他遵循本能的做出了一个十分大胆和荒唐的行为。 然后,便是被冷冷的推开,拒绝。 刘庄看着眼前突然变得面若寒霜,周身威压巨大的刘政,只感觉自己的心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窟窿里。 刘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可是,他又要解释什么呢?解释自己对先生没有那羞于启齿的爱恋?还是解释自己并不是个孟浪唐突的放荡之人,刚刚的行为只是情急之下的……一时冲动? 刘政此刻也是又气又恼,自己悉心教导多年,可真不知道为何会把刘庄教出成如此玩世不恭,喜欢胡闹的性子。小儿胡闹些也就罢了,如今都已成年,可刘庄依然还是胡闹着做着如此荒诞的恶作剧。 真的是……自己为师失败。 两人间尴尬的气氛,是被浩浩荡荡汉东王和王妃的仪仗打破的。 汉东王和王妃匆匆赶来,虽然脚步急促,发丝还有些少许的凌乱,可是两人竟然都穿着正式的朝服而来。二十四人的迎接仪仗虽然也一眼看得出有些慌乱,可是态度却是毕恭毕敬个十足。 汉东王额头冒着冷汗看着自己披头散发的儿子,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紧接着便停在距离刘政十步之外的地方,“扑通”跪了下来。 汉东王妃紧随其后的跟在汉东王身后,也恭敬的跪在了地上,行着大礼。 刘政见到汉东王夫妇这般姿态,心下已经大约猜到了什么。刚刚刘庄的冒犯虽然让他动了怒,可看着跪在地上的汉东王夫妇,他又想到了这那十年间和这一家人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由的叹了口气。 汉东王一直恭敬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听到上方传来了一声刘政的叹气声,心中更加诚惶诚恐了起来。 韩汉东王将头垂的更低了些,已经贴在了地面上。他对着刘政的脚背颤抖着声音喊道:“陛下,罪臣该死”。 刘庄闻言,呆若木鸡。 陛下? 陛下…… 只有世间至尊,才可以被称呼的那两个字,像一道惊雷直直劈在刘庄的天灵盖上。 虽然刘庄昨晚才荒谬大胆的猜测过刘政会不会是嘉帝,可是真的让他知道的时候,仍然是觉得如同做梦一般的难以置信。 “不……不可能”。 刘庄觉得如果不是父王疯了,就是自己疯了,这一切都是自己一个荒诞的梦。 “陛下先前为太子时在帝都监国多年,怎么可能会在随州同我们待了十年”? “父王你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是”。 刘庄脚步虚浮的再次走到刘政身边,他近乎乞求的看向刘政,希望在对方的口中听到否定的回答。 “先生,我父王他搞错了,是不是”? “你怎么会是陛下呢?你怎么可能会是陛下?你不是姓姜吗?我们皇室,姓刘啊……”。 “你不是陛下,是不是”? 刘政看着这个被自己带大的孩子一副接近崩溃的摸样,心下突然有些不忍。 “逆子,休得对陛下无礼”。 汉东王心惊胆战的听着儿子发疯,生怕刘庄触怒龙颜,他们阖府上下会满门抄斩。他虽是皇子,可却孤苦无依,如履薄冰的过了半辈子。好不容易下半生有了封地成为一方诸侯,实在害怕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毁于一旦。 刘庄面对父亲的暴怒充耳不闻,他仍然执拗的盯着刘政问道:“你不是陛下,是不是”? 一时间,整个前厅大院安静的落针可闻。 刘政终是再次叹了口气,平静的回视着刘庄的目光,开口道:“我不姓姜,我姓刘”。 刘庄的神情,似乎突然碎裂了一块。 “我姓刘,名政,字晟昕”。 刘政…… 这是个普天之下皆家喻户晓,刘庄从小到大耳熟能详的一个名字。 这是华夏王朝的开创者,光武大帝的名字。 避尊者讳,这位人间至尊的名讳,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刘庄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仿佛一尊万年不化的冰雕。他脸上的五官细不可查的有些扭曲,眼神忽明忽暗就像理智和现实互相拉扯着。 “陛下,罪臣该死啊”。 汉东王再次大声哭喊道:“罪臣有眼无珠,不识君上尊颜,竟然胆大包天,以下犯上的将陛下请到府中做……做……”。 汉东王大汗蹭蹭,口齿结巴,整个背后都被汗湿了。 “罪臣对陛下如此不敬,实在死有余辜”。 汉东王开始不停的磕头,声音愈发颤抖:“还请陛下看稚子无辜的份上,让罪臣一人承担所有的罪责,饶过罪臣妻儿”。 刘政缓缓的走到汉东王面前,附身制止了对方以头抢地的行为。刘政的声音依然如同那个王府里如沐春风的先生,他拍了拍汉东王的肩膀道:“刘潇,你无罪”。 汉东王惶恐的抬起头,看到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刘政微笑着继续说:“这些年,你和王妃都待孤很好”。 汉东王闻言,只觉得一直盘桓压在心口的大石终于落地。他看着面色和煦的刘政,感动的热泪盈眶,涕泗横流。 汉东王妃闻言也是偷偷的抬起了头,瞟了刘政一眼,既然又垂下头用丝帕擦拭着眼角的泪痕,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 当日她和王爷在太庙中看到光武帝画像的那一刻,两人皆是当场即被吓的魂飞魄散。若不是当日是先帝出殡,大家都在哭丧,恐怕他们夫妻二人的那般失态是掩藏不住的。 心慌意乱之下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更不敢回到宫中怕自己失礼冲撞了新帝。于是他们夫妻二人自请在皇陵为先帝守灵,直到新帝的登基大典之日再返回皇城。 登基大典完毕后,二人也是一刻都不敢再多待,他们谢绝了所有的邀约,即刻辞别新帝赶回封地。家里还有那样一尊大神,他们即使再害怕也必须要回去面对。不是没想过一走了之,可是不仅庄儿还在王府,更有阖府上下几百口人,他们怎能不管不顾? 况且即使天下之大,可若是光武帝想找什么人,怕也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是躲不过的。 他们回来后,光武帝竟然已经自己离开了,这对汉东王和王妃可真是意外之喜。可是却万万想不到自己那位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大逆不道的对着光武帝有了那样的心思。 这个发现,对于原本落下心来的汉东王夫妇而言,简直犹如晴天霹雳。 他们的儿子可以喜欢天下的任何人,但是绝不能是他们的先祖——那位已经成仙的光武帝。 光武帝那样雄才大略的不世圣君,如果知道了自己的一个男性后裔子孙,竟然对自己起了那样的念头。必定会勃然大怒,那汉东王府一定会面临灭顶之灾。 汉东王妃瞧了瞧僵在原地一直未动的刘庄,再次拭了拭眼泪,心中发苦。庄儿不知晓真相,只觉得父母不通情理,对待自己严苛。可他哪里知道他们夫妻这些日子以来日日战战兢兢,夜夜如临深渊。 “汉东王,王妃,都起身吧”。 刘政心中苦笑,原本他只是想来和汉东王府的人好好告个别,再将这些日子整理好的兵法传给刘庄。没成想,先是被臭小子戏弄了一顿,然后又将汉东王夫妇吓成这样。 也是,是自己疏忽忘记了。他们从帝都奔丧回来,必然是会知晓自己身份的,毕竟太庙里那副珈泽婴亲手为他所做的画像,实在是惟妙惟肖,与真人分毫不差。 想到此处,刘政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前世那副被少昊亲手所做,珍藏在建木盒子里的画像,最后随着少昊的自爆一起化为了齑粉。可这一世,珈泽婴亲手执笔为他所着的画像,却被供奉在了皇室的太庙里,被后人顶礼膜拜,受万世敬仰。 第420章 坦诚 一阵撕心裂肺的大笑声打断了刘政飘远的思绪,他转过身便看到许久未出声的刘庄,此刻正披头散发的赤足大笑,真的就像一副疯癫的模样。 “陛下……哈哈……竟然是……是光武帝……哈哈哈……光武帝啊……哈哈哈……”。 汉东王夫妇刚刚松下来的表情,瞬间又紧绷了起来。他们看着笑的喘不过气的刘庄,想上前制止可又不敢在光武帝面前造次,于是便也僵直着身子,神情紧张的盯着发疯一般的儿子。 刘政看着刘庄微微蹙眉,他走到刘庄面前,垂下了眼睑,用着刘庄熟悉的语气低声说:“庄儿,别闹了”。 刘庄听到那声“庄儿”猝然伸手抓住了刘政的手腕,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刘政,阴阳怪气道:“我一个小小的诸侯世子,竟然能得光武帝亲授十年课业,想来当年的宣帝也不过如此吧”? 汉东王闻言大惊失色,他立刻怒骂道:“逆子快住手,还不赶快放开陛下。你再敢些大逆不道之言,我便立刻打断你的腿”。 刘庄依然对汉东王的怒骂却置若罔闻,他攥着刘政的手腕将对方拉的离自己更近了一些,问道:“所以陛下您愿意纡尊降贵在随州十载,是要把我当做下个储君培养吗”? 汉东王已经气的开始翻白眼了,刘庄的话但凡传了出去,便是抄家灭门的谋逆大罪。更何况还是如此无礼的,直接对着光武帝说? 刘政面对刘庄如此大不敬的谋逆之言却没有任何的恼怒,他平静的点了点头。 “星盘所示,你的命格乃是王者之星”。 汉东王夫妇脑中轰然巨响,他们不可置信的看着刘政。光武帝刚刚亲口说……刘庄命格是王者之星。 汉东王想起了刘庄出生那晚的星象和传言,这么多年来他为了避免麻烦和事非,报给宗人府日子是提前了一日的。宫中有应天象而生的十七皇子,嫡皇子九皇子府中也有应天象而生的嫡皇孙。 当年默默无闻的刘潇坚信,他的儿子不可能是星象所示之人。后来人到中年得封汉东王的刘潇更不敢,也不能去相信,他的儿子会是星象所示之人。 看到光武帝留给刘庄的那张字条后,汉东王便一直惴惴不安。他没收了那张字条,并且警告训诫自己的儿子,万万不可生出了不该有的野心。 元帝对他们一家有再造之恩,更是多年多待他们不薄,从不相疑。即使元帝驾崩了,日后他们一家都只会对元帝的儿子嘉帝誓死效忠,绝不敢有不臣之心。 “原来……如此……”。 刘庄缓缓松开了攥着刘政的手,他满是讥讽的自嘲道:“原来如此啊……”。 刘庄俯下身凑到刘政耳边,低低地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拂过刘政的耳畔,很浅很轻。浅的像转瞬即逝的流云,轻得像是刘政离开那夜高悬的月亮。 “陛下,你可知道什么人才和伟大的帝王最相配”? 刘庄玩笑般的问了刘政一个问题,他的呼吸打在刘政的耳畔,还是那样的炽热。 刘政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他侧过头认真的看着刘庄,直觉让他感觉的到了一丝不对劲。 刘庄笑盈盈的看着刘政,又上前了半步,依然凑在刘政的耳畔继续笑着说:“是另一位伟大的帝王”。 刘政瞥见了满脸含笑刘庄的眸子,很亮很亮,甚至亮到会让人感觉一个激灵般的惊悚。 刘政在汉东王府没有多留,原本在这里小住几日的打算也因为身份的曝光而告吹。刘政不想看到毕恭毕敬,如履薄冰,惊弓之鸟一般的汉东王夫妇谨慎小心的围在自己身边伺候。 刘政唤了刘庄和自己进了书房,将自己精心整理好的兵家绝学递给了刘庄。 “为君者,可以不尚武,但不可不知兵”。 面对刘政的循循教导,刘庄依然满脸戏谑之色。他漫不经心的接过那卷书,又漫不经心的随手放在了旁边的桌案上。 “陛下,你看看墙上我为你亲手所画的肖像如何”?刘庄指了指刘政身后挂着的话,语气带着几分讨好。 刘政却是头都没有回的答道:“不如何,工笔拙劣,神韵不足”。 刘庄闻言仿佛一个刚学会写名字的孩子,拿着自己精心写好的作品去给教自己的先生求表扬,却不想得到的只有批评。 “以后你可以去太庙看看孤的那副画像,天下丹青再无可出其右”。刘政端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当年的宫中画师所作吗”? “不,那是孤的那位美人,亲手所作”。 气氛陡然又沉静了下去,良久后刘庄问道:“那晚的那个男子,他是……?我依稀记得听到你换他为师尊”。 “他就是孤的那位美人”。 刘政没有丝毫的避讳和隐瞒,他说的十分坦荡,仿佛随口介绍着一位朋友。 刘庄眼神一惊,继而咬住了下唇。 “御书房中有一副孤当年亲手作画的他和洵儿喂虎图,日后你也可以去看看”。 “所以当日我便告诉你,光武帝并不是无所不能的。有些事情,有些人,光武帝也只是无可奈何”。 刘政撇了刘庄一眼,表情依然平静:“光武帝此生只钟爱一人,所以……绝嗣”。 刘庄的脸色瞬间惨白,他低下头手指微微蜷缩,似乎在隐忍什么。 “你当初问我,为何光武帝可以为了心爱之人绝嗣,而你不可以”? 刘政自嘲笑了笑,而后自言自语一般的低声说着:“因为光武帝……是个傻瓜”。 刘庄思索片刻后抬起眼眸,清澈又热烈的看着刘政。 “不世圣君尚且犯过傻,又为何要苛责不肖子孙呢”。 刘政揉了揉额角,语气露出些许的疲惫:“庄儿,你乃王者之星,是天命所归之人。日后你将身负江山重担,会立下不世之功,你不应该,也不能将自己拘泥在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我本人间逍遥客,无奈……”,刘庄看着眉头紧蹙的刘政,没有继续说下去。 刘庄沉吟许久,神色变了几变,终是恭敬的站起身对着刘政行了一礼:“多谢光武帝教诲”。 刘政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刚刚被刘庄随手放在一边的兵书再次拿起来递了过去。 “庄儿,以后无论何时,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你永远都要记住,一定要竭尽全力守护住脚下的土地,和身后的子民”。 刘庄愣愣的看着刘政,此时此刻,刘庄真切的感觉到刘政周身散发的帝王之气。那是征战九州,天下雄主,威仪四方,乱世中拔剑而起荡清天下污浊,开创海清河晏,太平盛世的光武帝。 这样的先生,真是耀眼的让人炫目,更加致命的吸引呢。 刘庄的目光太专注,专注到刘政感觉到有些不适。于是他轻咳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了几个小纸包。 “我来时路过八品居,买了几样你爱吃的”。刘政打开一个个的小纸包,颜色各异,香气扑鼻的精致糕点依次成列,看着十分秀色可餐。 刘庄鼻头突然一酸,他缓缓的拿起了一块豌豆黄,放进了嘴里。糕点非常酥软入口即化,齿颊留香。 “原本是想好好和你们告个别的”,刘政看着闷声低头吃糕点的刘庄,不觉得又想起曾和这个孩子相处的点点滴滴。 “可是如今你父母对我的态度……反倒是让我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刘政无奈的摇了摇头:“十年来多蒙你们照顾,我是真心感谢你们”。 说着刘政又拿出几盒胭脂水粉放在桌上,对刘庄说:“这也是来时的路上买的,我走后你帮我转交给王妃。一点心意,还让她不要多想”。 刘庄木讷的点点头,伸手去拿另一块铺满了糖粉的桂花糕。 第421章 昆仑遇故人 “先生,庄儿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刘政侧目,看着低头发问的刘庄,应和道:“你说”。 “你这次离开后,还是要回去跟你的那个……美人,继续在一起吗”? 刘政没有回答。 “那日我见他”,刘庄将手中的桂花糕几乎要捏碎了,“我见他感觉……感觉他似乎有些……有些……”。 刘庄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才最合适。 “我同他之间的事很复杂,无法与外人道”。刘政直接打断了这个话题,他不想和刘庄谈论珈泽婴。 “外人”?刘庄听到那两个字,彻底将手中羸弱不堪的桂花糕捏成了粉末。 沉默片刻后,刘政站起身走到刘庄面前,语重心长道:“天机尚未显现任何端倪,我也不知道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但我希望你可以记住我平时的教诲,勿做违背社稷,祸害天下苍生的事情”。 “既然你命格所属王者之星,那天下总归都会是你的。所以你根本无需去争,不必去抢”。 刘庄豁然抬起头,黝黑的眸子盯着刘政问道:“你怕我会反”? 刘政摇头:“我不知道”。 “我并不知道你会如何得到天下,但天命在你,结果已经注定”。 “我只是希望任何时候,为了任何目的,你都是以百姓和苍生为先的,切勿轻易同室操戈”。 刘庄沉默,他看着眼前好不容易失而复得人,心下却一片冰凉。 他知道,这个人又要走了。 这个人他留不住的。 清晨那个放肆又荒谬的吻,可能已是他们此生最近最近的时刻了。 “晚上再走,可以吗”?刘庄近乎卑微的再次挽留着。 “陪我再看一次星星,可以吗”? 刘政轻抚着刘庄的头,看着这个虽然和自己长得并无半分相像,依然英俊到近乎像个神只的孩子,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汉东王府的屋顶上,刘政和刘庄并肩而坐。 也不知是否是上天垂怜刘庄,今日天公作美,月朗星疏,晚风轻拂,是个让人十分惬意和舒服的夜晚。 刘政仰面撑着自己的身体,微微后仰。他听着身边刘庄絮絮叨叨的说着儿时和自己发生的事情,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当他的所有记忆都恢复之后,他曾怀疑过刘庄的身份,可是片刻后他便自嘲笑着自己的自作多情。轩辕星君是何等多情淡漠之人,几千年来他处处留情却从无深情,他喜欢很多人,却从不会真正的喜欢一个人。 是他告诉自己,神爱世人,没有唯一。所以那样的人,是不可能为了某一个人,做出下界这样愚蠢的事情。 哪怕……那个人是天帝。 即使天梯断裂,乾坤颠倒。王者之星依然高挂在西南的天空上,俯览众生,庚古未变过。他静静地照耀着神州大地,继续受着人族的供奉和信仰,做着轩辕氏的星主,冷眼旁观着人族一代代君王的征服和陨落。 刘政指着天空中西南处最明亮的那颗星辰,对着刘庄说:“那就是王者之星”。 “它叫什么”? “轩辕十四”。 刘庄顺着刘政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星光洒进眼眸的那一刻,刘庄竟有片刻的炫目晃神。 一个悦耳的男声凭空在刘庄脑中响起:“轩辕星君永远是夜空中最明亮存在,璀璨的王者之星。万古芳华者,唯君尔”。 紧接着,刘庄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听到自己恭敬到几乎虔诚的声音。 “轩辕十四,永在西南星域守候天帝”。 似乎有无数的记忆碎片一起涌入,刘庄头痛欲裂。他全身僵在那里,全身冷汗岑岑。 “庄儿,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刘政很快发现了刘庄的不对劲,他靠过来关切的问着。 刘庄听到声音机械性的抬起头看着刘政,脑中又是一阵剧痛。 “我……我……”,刘庄抓着刘政的手臂,脸色虚白,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高悬在天空中的王者之星突然耀眼的闪烁了一下,星光明灭之间,刘庄已经晕了过去。 当刘庄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刘政已经离开了。刘庄坐在床上撑着额头,断断续续的回忆着那个冗长的梦。 离开了随州,刘政没有直奔东海去黄炎宗,而是沿着河西走廊到伊犁,之后又去一趟乌兹城。 如今的乌兹城已然不是当初那座被围困几十年的死城,城中人声鼎沸,人流络绎不绝。南来北往的各国商客云集此地,茶叶、丝绸、瓷器各种贸易,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刘政跟着商队进了城后,随意找了一件茶馆,在里面品了一盏茶,听了一段说书。那说书人将当年郭星将军和张巡太守以及十三万白发兵的故事,说的是声情并茂,掷地有声。 尤其说道当年和吐蕃的惊天一战,更是不惜笔墨词藻的将满城白发苍苍,佝偻羸弱,但是死战到底寸土不失的满城将士说的热血澎湃,潸然泪下,换来满堂喝彩。 刘政静静地听着,随后放下了一枚银锭离开。 这样的太平盛世,是无数将士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他们的牺牲不应被辜负,也不能被毁坏。 离开乌兹城的时候刘政突然偏转了剑锋,调头飞向了昆仑。 有一样东西,刘政两次路过昆仑都刻意的回避没有去看过。这一次,他突然很想去看看。 皑皑白雪的昆仑之巅上,刘政却意外的见到了一个久违的人。 “思逸师兄”,刘政遥遥看着伫立在雪山上的那一个身影,难以置信的喊出了声。 珈思逸嘴角含笑,静静地看着雪山另一端的刘政。刹那间整个昆仑在珈思逸的世界里都彻底的沉静了下来,没有一丝声音,也没有任何色彩,甚至连雪色都变得灰白。 天地间,只有远远站立的刘政是珈思逸眼中唯一的一抹色彩。 十年了,他终于又再次见到阿政。 终于,又见到了那个他朝思暮想了千千万万年的人。 “你……你回来了吗”?刘政走到珈思逸的身边才敢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珈思逸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幽深的看着刘政,贪恋又缱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十年来你去了哪里?大家一直在找你们,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我一直很担心你”。 刘政眼眶发红,他看着眼前的人心绪翻涌异常。 刘政朝着珈思逸又走近了两步,两人的狐裘围脖上的毛发已经近在咫尺。刘政微微扬起头,眼眶蓄满了泪水,他伸手握住了珈思逸的手。 “奎刚,我很想你”。 珈思逸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他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刘政,一时间竟然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你失踪了,我以为……”,刘政有些哽咽,“我以为,这次真的要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以为……”,刘政的声音微微发颤:“我以为我又会……又会……” 沉默了片刻后珈思逸一把搂住了身前的人,珈思逸发抖又低沉的声音在刘政耳边响起:“我哪里也不会去,我永远永远都会保护你”。 刘政轻轻的抚摸着珈思逸的头顶,一下又一下。 犹如当年在九霄之上的神界中,那个在夜晚冰冷的神殿里,独自垂泪只能抚摸自己小狼崽的孩子。 刘政和珈思逸在昆仑山上找了块平坦的大石头坐下,两人似乎有着某种默契,都没有询问对方为何会出现在昆仑山上。 珈思逸几度想开口解释,可是刘政都将话题揭了过去,似乎他并不想知道那些。刘政好像在意的只有珈思逸这十年去了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做了什么。以及,轩辕坤和薄谨言是不是和他一起的。 当刘政听到珈思逸说自己是被东皇太一掳走的时候,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他只是淡淡的对着珈思逸劝道:“东皇太一其人阴险毒辣,你和他周旋,是在与虎为谋”。 “你不想问我,为什么不回姑射山吗”?先憋不住的,竟然是珈思逸。 刘政摇头:“你那样做,自然是有你的理由。我信你,更不愿你为难”。 珈思逸闻言心中流过一股暖流,刘政对他这般信任,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刚刚在腹稿里准备的搪塞理由,竟然都没有派上用场。 珈思逸沉默了许久后,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他叫住了刘政,盯着对方的眼睛认真的问道:“阿政,你愿意跟我走吗”? 第422章 无功 刘政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珈思逸以为不会等到刘政的回答时,才见刘政缓缓的抬起了头。 “思逸师兄,我现在不能跟你走”。 意料之中的回答,可珈思逸还是觉得心如刀割。 刘政转过身背对着珈思逸,然后慢慢的将自己靠在了珈思逸的背上。交付后背,这是一个对待绝对信任之人的姿势。 可此时的珈思逸却全身紧绷,这样正常的触碰对他而言,有如烈火燎原一般的强烈。 “因为师尊他……要和我成亲了”。 刘政的声音很轻,轻的似乎刚说出口就被山风刮走,让珈思逸有种刚刚听到的是幻觉的感觉。 刘政背对着珈思逸低声笑着,那笑声越笑越大,越笑越苦,越笑越寂寥。 珈思逸听着刘政诡异的笑声,隐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转过身搂住了刘政了肩膀,想让对方停下这笑。 “他要和我成亲”,刘政笑出了眼泪,整个人几乎脱力般的全靠在珈思逸的臂弯里。 “他又要和我成亲了,你说我是不是该还给他一场同当年一样的婚礼”? 刘政的声音犹如雪山上最尖锐的冰锥,带着蚀骨的恨意和毁灭的快感。 珈思逸收紧了那只抚摸在刘政肩头的手,内心无比纠结和煎熬。他不知道该不该对刘政坦诚以对,因为他无法确定,此时此刻的刘政,是不是真的恨透了珈泽婴。 “你会帮我的吧”?刘政抬起头贴近珈思逸的耳畔,语气希冀。 “奎刚,你会帮我的,是吗”? 呼啸的寒风凛冽刺骨,坐落在雪山之巅的二人发丝都已经沾染了风霜。细密的雪花散落在他们的肩头,又随着山风飘走,打转,洋洋洒洒的在稀薄的日光下飞舞。 珈思逸眼神幽暗的看着盯着自己的刘政,皑皑白雪中,他恍惚间竟有一种和对方就这样白头偕老的错觉。 珈思逸放开了搂住刘政的肩膀,缓缓站起了身。 刘政看着珈思逸这几乎等同于拒绝的动作,失望的闭上了双眼,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可下一秒,只见珈思逸对着刘政猛然跪了下来。他虔诚的吻着刘政的手指,呢喃道:“我会永远挡在你的身前,做你最后的盾牌,和最锋利的武器”。 刘政感觉到指尖温热的触感便豁然睁开双眼,当听完珈思逸的话后,仿佛昆仑山的阳光透过冰雪,全部都是折射进了刘政的眼眸中。 大荒东海之外,栒状山。 “兄长,我们要不要再下一次临泉海神的墓试试”? 珈泽婴终于在书房中等来了哄完翩翩睡觉的珈琮元,他现在有些焦躁。晚上他们布下的搜魂阵一无所获,临泉海神的墓地里,没有一丝魂魄残余的气息。 珈琮元疲惫的摇了摇头,“再试多少次也是一样的结果”。 珈泽婴蹙起那好看的眉,薄唇也抿成了一条线。 “可能是我们想错了,凤凰明王是在临泉海神神陨之后,带着他的头颅来到栒状山”。 珈琮元眼神淡漠,琥珀色的眸子里似乎不悲不喜。 “还有一种可能”,珈琮元阖上了双目。 “几千年的岁月呼啸而过,早已将临泉零散的神魂吹的烟消云散了”。 珈泽婴想说点什么安慰珈琮元,可是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能安慰珈琮元。 沉默良久后,珈泽婴还是走到珈琮元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们再想想吧,一定是有什么线索被我们疏忽了。只要我们再想想,就一定能找到的”。 珈琮元没有接话,只是偏过了头不让珈泽婴看到自己落寞的神情。 “方才我哄翩翩睡觉的时候,她似乎有些不安”。 珈琮元低着头,手指轻轻的在自己的膝盖上摩挲着,“她不喜欢这里,她说她想回家”。 珈泽婴刚准备回应珈琮元,便听到院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珈泽婴和珈琮元对视了一眼,珈琮元便立刻起身走向翩翩所在的卧室,珈泽婴则自己走向门口,打开了大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情理之中,却又意料之外的老熟人。 “高阳君”,妲己对着珈泽婴恭敬的行了一礼。 珈泽婴朝着外面抬了抬下巴,示意妲己跟着自己来。妲己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便跟着珈泽婴往海边走去。 夜晚的海滩上是一种纯粹的黑,暗色的天空和黝黑的潮水一起连向地平线,犹如盖着一张密不透风的黑幕。 “你们九尾狐一族,还在这里”? 珈泽婴原本以为涂山氏脱困后,九尾狐一族应该会陆陆续续都跟着她走了。可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了,这窝狐狸竟然还在栒状山上。 妲己面对珈泽婴的提问笑了一声,继而回答道:“我们九尾狐原本就是喜欢山野烂漫的族群,如今大陆里人族鼎盛,到处垦荒耕地,我们在这海外孤岛里反而最是自在”。 珈泽婴点点,表示默认。 青丘之国早已不复存在,九尾狐丧失自己的领地数千年。更是托了眼前这位大名鼎鼎祸国妖妃的福,商亡之后,九尾狐更是被世人视做妖邪,灾祸。 九尾狐,数千年前曾和白泽齐名的瑞兽,渐渐沦为修真者和凡人最为忌惮和厌恶的存在。还有些邪门歪道之人,想着捕捉上古灵兽的九尾狐炼制丹药,或者用作自己的双修炉鼎。于是大陆之上,九尾狐近乎绝迹。 它们,其实也是回不去的一群人。 故乡,只能成为族中老者们口口相传的一个梦。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似乎就是当年的颛顼帝,以及后来的大禹和启帝。 “你来找我们有何事”?珈泽婴淡淡的瞥了妲己一眼。 妲己眯起那双狭长妩媚的双眼,笑盈盈的看着珈泽婴问道:“本来是不敢来打扰高阳君和明王大人的,可二位晚上似乎在附近设了一个什么阵法。我等修为低微,不敢窥探。可不明所以之下,心中又实在忐忑难安,好多小狐崽们到现在还在啼哭,不敢入睡呢 ”。 珈泽婴闻言凉凉的看了妲己一眼,看的妲己莫名的浑身一个哆嗦。他咬了咬牙,强忍着镇定继续开口道:“不知高阳君是否可以透露一二……关于晚上的阵法是……”? “不可以”,珈泽婴拒绝的干净利落。 妲己似乎未曾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直截了当的回答,他被怼的一愣,憋了好半天才艰难的结巴道:“我等……我等实在是……内心难安……无法……入睡……”。 珈泽婴闻言却是嘴角勾起了一抹坏笑,他半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妲己。那眼神仿佛带着钩子,看的妲己心里有些发毛。 “高……高阳君”?妲己实在受不住珈泽婴的目光,再次弱弱的出了声。 珈泽婴停下了脚步,转身对着妲己微微俯身,贴近对方的耳畔轻笑了一声:“呵……长夜漫漫睡不着?你特意跑过来……是想来侍奉本君吗”? 妲己闻言吓得全身一软,竟然直接瘫坐在了沙滩上。他的一双狐狸耳朵因为惊吓而显现了出来,并且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又是惊恐又是畏惧的看着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的珈泽婴,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唇。 珈泽婴看着一脸窘迫害怕又强装镇定的妲己,哈哈笑出了声。 最终人美心善的承影君还是没在继续逗狐狸,他摆了摆手说道:“回去吧,我们这次来这里同你们没有关系的,也不会对你们有什么影响”。 等到珈泽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妲己的眼前,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双腿有了知觉。妲己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是被对方耍了以后,懊恼的举起手捶了捶自己的小脑袋。 妲己耷拉着耳朵,自言自语的抱怨着:“你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说好的风月老手,祸国妖妃呢”。 说完,妲己又抱着自己的膝盖 歪着脑袋嘟囔着:“不过高阳君他真的很可怕啊,难怪能一纸封妖令震慑天下妖族数千年”。 第423章 而返 福建,神霄派。 林宸素特别意外的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有些难以置信。 “你……怎么会来”? 林宸素见到刘政后立马屏退下人,领着刘政走向自己的房中。边走边问着:“你前些日子去了哪里?现在还好吗?你如今还是在姑射山吗”? 面对林宸素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刘政也不说话,只是笑着跟着林宸素走进房中,然后转身轻轻合上了背后的门。 林宸素狐疑的看着刘政,越发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对刘政的想念都已经到了出癔症的地步了。 刘政将背抵在关好的大门上,看着对面的林宸素,深吸了一口气。 “少阳君”,刘政一开口便是石破惊天。 林宸素眼中精光一闪,他立刻上前几步走到刘政面前,又惊又喜的试探道:“天帝”? 刘政听到这个称呼愣了愣,继而缓缓的点了点头:“我这次来,是有一件事想拜托少阳君的”。 “如今普天之下,论能力和信任,我唯一可以托付的,便只有少阳君了”。 珈琮元和珈泽婴启程回姑射山的时候,绕道去了一趟碧云海。亚特兰和敖斐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招待着姑射山的朋友。 第一次见到海底水晶宫的翩翩,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得不得了。追鱼逗蟹,开蚌玩虾,玩闹开心的咯咯直笑。 珈琮元一直在旁边满目温柔的看着她,任由她在这海底大闹天空般的疯跑嬉笑。临泉,你是海神,是鲛人之祖,我带你回家了。 敖斐将三个孩子带走后,殿内的亚特兰面色凝重的听着珈泽婴说着翩翩的事,以及他们此次的请求。她低着头,冰蓝的长发垂在胸前,水波荡漾。 沉默良久后,亚特兰回复珈泽婴道:“如果那位姑娘真的是我们的先祖临泉海神转生的话,帮她齐集魂魄,也是我们海族的责任和义务”。 “只是此事非同小可我不能一人擅自做主,今日你们先歇下,我召大祭司商议一下,明日再带你们去祭坛”。 珈泽婴激动的握住了亚特兰的手,感谢道:“谢谢你,亚特兰”。 已经为人母的亚特兰现在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的母性,她看着珈泽婴歪头温柔一笑:“阿婴,我也希望人族和海族数千年前的恩怨,能在我们这代彻底终了 ”。 “若是你们带来的那个姑娘真的是临泉海神,那临泉海神复生之时,便是整个海族和人族了却数千年恩怨,彻底化干戈为玉帛之日”。 珈泽婴漆黑的眸子映照着亚特兰真诚的笑脸,他看向对方那冰蓝色的眼眸,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当年那个急切的夜扣天梯的俊朗海神,也是有着这样一双深邃如海的眼眸,很真诚,很纯净。他赤诚一片的傻站在心上人的门外,面对着人族少年极度不友好的挑衅,依然温和。 珈泽婴闭了闭眼,甩开脑中那些幻像。他握着亚特兰的手,真挚的开口:“亚特兰,无论临泉海神是否复生,人族和海族的千年恩怨都会在我们手中终了”。 亚特兰被如此正经的珈泽婴弄得“噗嗤”一笑,她抽出手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戏谑道:“你这是在代表你家光武帝跟我盟约”? 珈泽婴也是微微一笑,摇头道:“不,这是人族大圣和海神的和解,彻底的终了”。 “得了得了,你家那位直接都被你封圣了,承影君弄得自己跟天帝似的”。亚特兰扑闪着大眼睛笑着,将珈泽婴的话全部当做了玩笑。 珈泽婴没有多说什么,看起来还是那副肆意风流的俊逸模样,浅浅的笑着。 “亚特兰,我要和阿政成亲了,到时候你们要早点来啊”。 亚特兰闻言欣喜的点点头,开始絮叨起来:“承影君终于要成亲啦,你们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因为刘政是男人所以你们没这个打算呢”。 说着亚特兰又神秘兮兮的凑到珈泽婴旁边八卦的问:“你和他……那个谁娶?谁嫁?”。 珈泽婴回了亚特兰更神秘的眼神,卖着关子:“反正你到时候,是能看到有一个人穿凤冠霞帔的”。 亚特兰哈哈大笑起来,她拍着珈泽婴的肩膀道:“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承影君穿凤冠霞帔,这可真是比日出西方更匪夷所思的事了”。 匪夷所思吗? 那三千多年前,穿着凤冠霞帔下嫁人族男子的天帝呢? 那样亘古未见的痴心,让万物之主的天帝折下自己的无上尊贵和骄傲,为了一个人族男子妥协退让如斯。 如今我做的这一点,又算什么呢。珈泽婴内心自嘲着:不过是于心有愧的自我安慰罢了。 翌日,海族的大祭司在祭坛举行了繁复的仪式。 珈琮元牵着捏小丑鱼玩的翩翩,神情肃穆又紧张的盯着祭坛。在大祭司冗长的吟唱中,翩翩周身没有一丝波澜,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变化。 反而是祭坛里面隐隐有些躁动,似乎里面沉睡的上古海神们感受到了什么。大祭司的额头开始渗出冷汗,她咬牙强撑着吟唱完了所有的咒语,随即瘫坐在在地大口喘息。 轰隆隆的暗潮声在祭坛内此起彼伏,可站在外面的翩翩依然笑呵呵的捏着手中那尾橘黄色的小丑鱼,灵动的眸子里只有孩童般快乐。 珈泽婴叹了一口气,转身对着身边的亚特兰感谢道:“劳烦海王和大祭司了”。 珈琮元静静的看着身边咯咯直笑,没心没肺的翩翩,眼中幽暗闪烁,晦暗不明。 气氛陡然寂静,落针可闻。 半晌后珈琮元伸出手轻轻抚摸了翩翩的头顶,他自言自语的呢喃着:“也许那缕魂魄早已消散在六合中了吧”。 珈琮元眸子水光闪动,眼角眉梢全是悲伤,他声音轻不可闻:“那就是……你付出的代价”。 翩翩不明白横霜君为何突然看着这般难过,她讨好的用头顶蹭了蹭珈琮元的掌心。又将手中一直把玩的那条小丑鱼献宝般的捧到珈琮元面前,嘿嘿一笑:“横霜君,这个给你玩吧”。 珈琮元看着扑腾的小丑鱼片刻,收紧了原本抚摸翩翩发丝的手臂,将对方抱进了怀中。珈琮元缓缓的埋首在翩翩颈窝,肩膀微微抽动。 亚特亚和敖斐见到这个情况瞬间面面相觑,亚特兰用手肘捣了捣身边的珈泽婴,疑惑道:“横霜君这是……”? 珈泽婴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紧绷的直线,他没有回答亚特兰,他眼神幽深的盯着海族的祭坛,心中叹息:诸天因果,应当皆加吾身。 珈泽婴和珈琮元没有再在碧云海滞留,他们告别了亚特兰和敖斐,启程回了姑射山。 走前,亚特兰送了一个小小的海族琉璃箱给翩翩。里面几尾颜色各异的小鱼肆意游着,穿梭在海草珊瑚之间。 翩翩抱着水族箱,裂着嘴开心的对着亚特兰挥手告别:“谢谢你啊,以后我还来找你们玩”。 亚特兰在碧云海面上目送三人离去后,歪头靠在敖斐的肩膀上问道:“阿斐,你觉得她真的会是临泉海神吗”? 敖斐摇头:“我不知道”。 亚特兰眼神突然有些悲悯,她喃喃开口道:“无论她是不是,她此生应该都会幸福的”。 “横霜君很喜欢她,我看得出来”。 亚特兰看着碧波万顷的海面,声音有些发涩:“不会如当年临泉海神一般,致死都没能得到心上人的回应”。 敖斐安抚的揉了揉妻子的头,柔声道:“临泉海神的心愿便就是——愿天下鲛人都不再错过心爱之人,终成眷属”。 亚特兰嗔了敖斐一眼:“她又不是鲛人,她是稚鸡精”。 敖斐笑了笑:“万物有灵,临泉海神若是在天有灵,定会庇佑天下有情人”。 第424章 和刘政一起回来的珈思逸 珈泽婴回到姑射山之后,听弟子回禀说光武君还未回来。他微微颔首,回到了自己的宜室。 入夜前,珈泽婴倚靠在窗前的贵妃榻上打开传音符,想告诉刘政自己已经回来了。 可是传音符在灵力催动下只是闪烁了几下便彻底的泯灭了光亮,没有得到另一头的那只任何反应。珈泽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止住胡思乱想。 他应该相信阿政,猜忌和不信任曾经毁了他们一次,他不可以再让那些毁了他们第二次。 珈泽婴伏案理了一些婚礼的事宜,三更之后他收起那些写满了的宣纸,再次用传音符试图联系刘政。依然联系无果后,他珈泽婴便默默地上了床,他枕在还萦绕着爱人气息的枕头,安然睡去。 此时的刘政却坐在泰山之巅的一处山洞中,随手拨着眼前的一团篝火,任由怀中的传音符明明灭灭。 “他在找你”? 一旁的珈思逸同样熟悉姑射山的传音符,他看着一直未接的刘政问道:“你不接吗”? 刘政摇了摇头:“为何我一定要为他挥之则来,招之则去呢”。 珈思逸没有说话,他的眼神也飘在眼前的那团篝火上。 “思逸师兄,你在担忧吗”?刘政看珈思逸一言不发的侧脸。 “你同我一起回去,我会告诉姑射山所有的人,是我在昆仑救了奄奄一息的你”。 刘政安抚的拍了拍珈思逸的手背,继续道:“我救出你时你已奄奄一息,后因身受重伤记忆有损,完全不记得当时的事情了”。 珈思逸抬眼看了身侧的刘政一眼,犹豫的说:“珈泽婴和珈琮元都是何等精明之人,阿政你这个理由怕是轻易搪塞不过他们”。 “那又如何”,刘政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柴火灰,脸上浮出一丝轻蔑的笑意:“我亲自作保,即使他们怀疑也不能立马驳了我的面子”。 “况且……”,刘政转了转眼珠了,笑的更深了:“姑射山即将为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忙的焦头烂额,即使心存疑虑,他们也会将你的事暂时放在一边,以后从长计议”。 珈思逸的眼眸沉了几分,打心底里他不愿意再次看到刘政和珈泽婴成亲。他不愿意,再看一次他们两个成亲。 “我们只需要一点时间”,刘政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往山洞口走去,“一点时间,就足够了”。 眼见珈思逸还是沉默的坐在那里,刘政突然揶揄的笑了笑:“思逸师兄该不会是面对如今天姿国色的承影君,怜香惜玉于心不忍了吧”? 珈思逸闻言一愣,继而连忙起身摇头,他有些微怒的否认道:“阿政你在胡思乱想什么,珈泽婴那厮在我的眼中一直都是面目可憎,我……”。 珈思逸止住了话头,他在心里默默的将后面的话从牙缝中挤出来:“我恨不得日日食其肉,夜夜饮其血”。 刘政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的“噗嗤”一笑。 珈思逸这才反应过来刘政是在逗他,他无奈的看了刘政一眼,低声道:“我原本是打算自己去解决他的,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让你掺和进来的想法”。 珈思逸目光灼灼的盯着刘政,语气无比温柔:“我不想你有任何一点的危险”。 “我只是想自己处理完后,再把你好好的接到身边”。 刘政闻言垂下了眼眸,月光投射进逼仄的山洞中,在刘政的周身描摹出一层细密又冷白的光晕。银白的光晕中,刘政一身孑然,萧索非常,犹如承蒙了千百年冤屈的幽魂。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和他之间的恩怨,始终还是要亲手了结的”。 七日后,珈泽婴被江月璃拉着去试做好的喜服。 珈泽婴看着盛放在眼前的凤冠霞帔,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强打起精神。他走到那一堆繁复精致的头面首饰前,随手拿起了一根鎏金凤钗。 那凤钗又华丽富贵,入手便是沉甸甸的质感。而这样的凤钗,足足有十二只。 “母亲,不至于吧”?珈泽婴哭笑不得看着江月璃:“你这是打算要把我的脖子压歪了吗”? 江月璃在珈泽婴手中拿过凤钗,在珈泽婴的头上比划了一番,说道:“阿政好歹是人皇,是帝王,是人间至尊”。 “既然你要嫁给他,那肯定是要按照皇后的礼仪规制。老娘呕心沥血亲手绘制多少设计稿,才给你打造出这梦幻一般的礼服”。 珈泽婴顺手又拽了拽礼服,那大红色的礼服因为衣襟处绣了太多的金线,导致两边很硬。上好的丝绸,却硬是让人触手有种铠甲的感觉。 珈泽婴抽了抽嘴角,目光又落到了那一顶凤冠上。那硕大的凤冠依然彰显无比的华丽,一层层的金色盘旋出一个复杂的冠顶,尤其上面分布着二十四颗大大小小的夜明珠,几乎要晃瞎了眼。 珈泽婴伸出手指戳了戳,吐口而出:“这简直就像是个偷完果子的刺猬”。 “呸呸呸……”,江月璃用力的拍开珈泽婴的手,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根本不懂艺术”。 正当此时,屋外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珈泽婴顺着声音向大门望去,只见珈思宇已经恭敬的站在门外。 “夫人,承影君”,珈思宇低头行礼:“光武君和思逸师兄一起回来了”。 姑射山,大殿中。 珈慕岚和珈连州等长老欣喜的围着失踪十年归来的珈思逸,喋喋不休。珈琮元则坐在一边微微蹙眉看着众人,他的眼神不时的在刘政和珈思逸之间徘徊,疑虑颇深。可珈琮元的面上却是一片清冷,丝毫叫人看不出情绪。 珈泽婴踏进大殿之后便第一时间找到了刘政,继而快步走过去拥抱了自己暌别已久的爱人。 “阿政,你终于回来了”。珈泽婴的声音有些软糯,带着几分撒娇,可手上的力气却一点也不柔弱,恨不得将刘政揉进自己怀里。 刘政伸出双手回抱住珈泽婴,轻轻拍了对方的背脊两下,小声道:“师尊,宗主和长老们都在这里,你先放开我”。 “不放不放我就不放”,珈泽婴耍起了无赖,“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只要我的小阿政”。 刘政无奈的苦笑,眼神飞快的扫了一圈那些长老们,发现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珈思逸身上,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行了行了”,跟在珈泽婴后面进来的江月璃看着抱成树袋熊一样的二人,酸酸的说:“你两回到房中再亲热,别在这大庭广众的虐狗了”。 刘政闻言立马推开了珈泽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江月璃行了一礼:“夫人”。 江月璃眉眼弯弯的看着刘政,上下打量了一番:“阿政,你似乎清减了不少”。 刘政咧嘴一笑:“出门在外自然不比在姑射山,阿政很是想念夫人的手艺呢”。 着不着痕迹的彩虹屁显然让江月璃十分开心,她自信满满的拍着胸口对刘政说道:“我往后一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珈琮元见到珈泽婴和江月璃进来后便站起了身,他对着珈泽婴微微颔首,示意他到自己旁边来。 “怎么了兄长”?珈泽婴人走了过来,眼神却还钉在和江月璃说笑的刘政身上。 “阿政是和思逸一起回来的”,珈琮元朝着珈思逸的方向微微扬了扬下巴。 珈泽婴这才似乎刚意识到“珈思逸”这个人的存在,他顺着珈琮元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珈思逸那张讨厌的脸站在长老们中间,戴着一贯的虚伪面具装作一副恭顺谦逊的摸样,聆听着长辈们的教诲。 “他怎么会跟阿政一起回来的”?珈泽婴那见到刘政后一直扬起的嘴角,此刻已经抹平了下去。 珈琮元将刘政之前在大殿上所说的话跟珈泽婴复述了一遍后,两人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担忧和怀疑。 “当初他失踪的时候,我便告诉珈慕岚珈思逸有蹊跷,可是珈慕岚却不信我,硬说我是惯来不喜珈思逸,所以胡说八道”。 珈泽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些愤恨的继续道:“珈慕岚还骂我小鸡肚肠,恩将仇报,硬说珈思逸那厮是为了保护我才着了邪魅的道”。 “那日我虽然在冰封中,但依然还有一丝清明的感知”。 珈泽婴目光如炬的盯着人群中的珈思逸,幽深黑暗。他摇着头对珈琮元小声道:“那日我丝毫没有感受到有激烈的打斗气息,甚至连所谓的闯进山门那些邪魅身上的魔气,都没有感受到”。 珈琮元点头,也压低着声音回道:“并且姑射山结界完好无损,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所以你一直怀疑是珈思逸监守自盗想趁机杀了你,后来发现杀不了你之后便和邪魔里应外合带走了轩辕坤和薄谨言”。 “原本只是三分的猜测,可如今他却如此恰到好处的和阿政一起回来了”。珈泽婴眯了眯眼睛,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凶狠:“我已有七八分的把握”。 “知道我要和阿政成亲了,坐不住了,便铤而走险的制造了和阿政的偶遇。还费尽心机的演了一出苦肉计,博取阿政的同情和信任”。 珈泽婴啧啧了几声,阴阳怪气的嘲讽道:“他原先就很会演戏,十年不见,恐怕修为上没什么进展,演戏的功夫却更加炉火纯青了”。 珈泽婴正欲上前走向珈慕岚,珈琮元却轻轻摁住了珈泽婴的肩膀,附在珈泽婴耳边说:“你莫要冲动,如今姑射山上下都将他当做失而复得优秀弟子”。 “阿政刚刚在大殿之上称述他如何救下珈思逸的过程时,我看好些个长老眼眶都有些红。毕竟在他们的眼中,珈思逸是珈氏里一个从小失去双亲,却坚强不息克己复礼的可怜孩子”。 珈泽婴转头看向珈琮元,有些想笑,他反问珈琮元:“我会在乎那些糊涂了的老头子怎么想”? 珈琮元对胞弟的离经叛道习以为常,他只是轻轻的再次摇了摇头说:“可阿政刚刚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自己以项上人头为珈思逸做保”。 珈泽婴闻言瞳孔一缩,继而磨了磨后槽牙。 “泽婴”,珈琮元再次摁了摁珈泽婴的,苦口婆心的劝着:“你和阿政就要成亲了,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在这个时候,你和阿政若是又为了珈思逸发生争执,也许反而着了他的道”。 “他的目的,可能就是要来搅黄你们的婚礼”。 半晌后,珈泽婴狠狠的啐了一口。 “真阴魂不散的狗东西”,珈泽婴低声咒骂道:“本君迟早撕了他那张虚伪的假皮”。 喧闹的大殿里,看似一直和江月璃说话的刘政一直看似漫不经心的打量着不远处的珈泽婴和珈琮元。 突然刘政窥探的目光和珈泽婴看过来的眼神碰了个正着,刘政在一瞬间的紧张之后便立刻换上了一副害羞的表情。刘政歪着头,迎着珈泽婴的目光舔了舔嘴唇。 珈泽婴看着刘政无意识的动作,只觉得对方实在是纯欲至极。两人分开也有了些日子,所以现在的珈泽婴自然是经不起任何撩拨的。 珈泽婴看着不远处自己那唇红齿白的爱人,叹了口气对着珈琮元道:“那我便暂时先放过他,一切等我和阿政成了亲之后再说”。 晚上的席面非常热闹,姑射山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失踪了十年的宗门执事弟子被光武君救回,光武君又即将和承影君成亲,如此双喜临门的事情让整个姑射山上下都喜气洋洋。 刘政坐在珈泽婴身边,看着对面一位位面容严肃的长老们吐了吐舌头:“我原本以为长老们是不会同意我们举办婚礼的”。 珈泽婴温柔的笑了笑:“是母亲去说服的他们”。 刘政闻言又看向了在高处和珈慕岚同席而坐的江月璃,心下突然冒出一丝愧疚:夫人,你一直对我这般好,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恨我? 珈泽婴看着突然发呆的刘政,伸手刮了刮对方的鼻子:“想什么呢?碗里的菜都要凉了”。 第425章 前朝旧事 珈思逸在同师兄弟们推杯换盏间,眼神一直若有似无的朝着刘政的方向偷瞄。刘政似乎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可珈泽婴却觉得十分膈应和恶心。 片刻后珈泽婴见刘政碗里的菜肴还是基本未动,便凑到对方耳边问道:“是不合胃口吗?那我们现在便回去吧,回去后让宜室的小厨房单独为你做几个你爱吃的”。 刘政点头正欲起身,却发现珈泽婴的手边竟然是茶盏而不是酒杯。他有些诧异的问:“师尊竟然没有饮酒”? 珈泽婴一个帅气利落的起身,拉着刘政的手就朝门外走去,淡淡的回答着:“本君现在已经不怎么喝酒了”。 “为何”?刘政任由珈泽婴拉着,亦步亦趋的跟着对方走了出来。 “师尊向来不是嗜酒如命吗”?刘政笑着问。 珈泽婴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拉着刘政掌心温热的手,挠了挠对方的手心。继而坏笑的凑近在刘政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便继续疾步走回宜室。 刘政被珈泽婴冰凉如玉的手掌拉着,眼眸也越来越冷。承影仙君婚前如此猴急的样子,可真是和当年的高阳君一模一样啊。 珈泽婴走的很快,不一会儿刘政便可以看到那片火红灼日的梅花林了。姑射山是人间仙境,凝固岁月,四季无迁,所以得以花开不败。 刘政突然有些好奇,那长留山呢?三千年前的那片梅花林,依然盛放吗?可是那一座被永久封印的死山,即使一直开着再美的花又有什么意义呢? 刘政思绪万千之际两人已经走到了宜室。珈泽婴推开院门之后便一把横抱起了刘政,边朝室内走去边亲昵的吮吸着对方的耳垂和脖颈。 卧室里香烟袅袅,四角照亮的夜明珠被珈泽婴挥了挥衣袖落下四片遮光的盖布,梨纱帷幔摇曳。 不知是小别胜新婚,还是因为珈思逸和刘政的事让珈泽婴心情不好,所以有些凶。 “阿政,我的阿政”,珈泽婴轻生呢喃着。 刘政的嗓子却早已说不出话,他下意识的勾了勾对方的脖子,只能用眼神示意对方。 天空放亮之后刘政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他已经累的眼皮都抬不动了。 晌午过后,珈泽婴放轻脚步下了床,正准备离开突然又顿住了脚步。他回到床边俯下身,伸手拨开刘政脸颊上的几缕发丝静静的看着对方的睡颜。 此刻的刘政眉头舒展,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一小抹淡淡的阴影。珈泽婴只这么看着对方,心头便有说不出的柔情攀着心上的簇簇血管漫上来,酥酥麻麻的撩人。 刘政似乎睡得并不怎么沉,半梦半醒之间忽觉有人靠近,他无意识伸手想推开却反被握住了手掌。温热的吻落在手背,弄得刘政有些痒,他微微挣扎抽出了手,继而将手掌压在自己的脸颊下。 珈泽婴专注的看着眼前熟睡的心上人,心中想着:阿政你是皎皎天上月,皑皑千山雪,更是我的相思意中人。山野千里春风唤大地,江河辽阔月色酝酿着心动,这烟火人间,万物温柔皆是你,又都不如你。 珈泽婴再次俯身,在刘政的眉心轻轻印了下了一个毫无欲念的吻。 刘政的睡眠并没有被珈泽婴的动静惊扰到,珈泽婴离开后,他跌入了沉沉的梦境中。 梦境里的一切无比真实,真实到发生的一切都让人实实在在的感受到切肤之痛。刘政在梦境中黯然神伤,凄苦落泪,沉沉浮浮,不得解脱。 好在噩梦总归是有尽头,在夕阳隐没最后一抹余晖之际,刘政在黑暗降临前从梦中惊醒。他刚醒来意识还在迷糊间,抬眼便看见一张画中才有的绝丽面孔。 那人一身薄荷浅绿的衣衫,银线在对襟处和肩部飞针走线,勾勒出两只栩栩如生的飞鹤。他左手捻着一串菩提子串珠把玩,右手卷起一本色泽古朴的竹简,眼神专注的看着竹简上的内容。 那人一双好看的秀眉微微蹙起,也不知是在破译着竹简上晦涩的上古文字,还是不解其中内容的意思。 刘政呆呆的看着对方,恍惚间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谁。只觉得那人年华正炽,气质非凡,容貌更是昳丽无双,夺人心神。 片刻后,珈泽婴感觉到刘政的目光。他立马放下手中的书,止住了正在思索的问题朝着刘政走了过来。 “醒了吗”?珈泽婴从善如流的坐在床边,看着刘政额头上的薄汗,似乎有些诧异。 “你这是……觉得热”? 珈泽婴在袖子掏出一块绢帛,细细的为刘政擦着额头的汗水。当珈泽婴的手顺着刘政的脖颈继续往下想擦拭对方后背的时候,却被刘政挪动了身子躲开了。 珈泽婴的手一顿,继而轻笑一声:“你小的时候也是如此,夜里经常盗汗。我经常晨起时见你里衣后背濡湿一片,都是这样为你擦掉的”。 刘政也笑了笑,他转身从珈泽婴的手中接过了那块绢帛擦拭着自己的脖颈,回答道:“小儿才会盗汗,我如今都这个岁数了”。 珈泽婴闻言挑出两根手指轻轻的扯了扯刘政的脸颊:“小阿政在我眼里,永远都是个孩子”。 刘政没有接话,他沉默了片刻后转移了话题,问了一个有些突兀的问题。 “师尊你学富五车,博古通今,那你可知道有关武帝泰山封禅的事情”? 珈泽婴一愣,有些尴尬的转过了头问道:“你好好的怎么问起了这个”。 刘政偷瞄了一眼珈泽婴的神色,继续说:“最近我听到了一些有关的传闻,据说当年的武帝在泰山举行了盛大的泰山府君祭,然后真的得到了泰山府君的回应,降下了神迹”。 珈泽婴没有做声。 刘政的语气显得十分疑惑:“这本是天大的吉兆,武帝本应昭告天下以彰显自己得上天庇佑。可是他不仅隐瞒了这个消息,还回去之后不久便赐死了随行的所有宫廷画师”。 “更有传言,武帝后来赐死太子,也和此事有所关联”。 珈泽婴还是没有回应。 于是刘政继续说着:“这样看来的话,恐怕武帝在泰山得到的不是东岳青帝大神的赐福,而是凶兆”? “可武帝雄才大略,文治武功都十分了得,更是开创了一个盛世。所以,弟子很是不解,想请教师尊”。 珈泽婴沉默了半晌后,幽幽的叹了口气:“世人燃香敬神明,想抵心中诸事平。神前区区三炷香,何以万事保太平”。 “人间的帝王向来如此,刻薄寡恩、阴暗多疑、刚愎自负”。 刘政似乎对珈泽婴这似是又非得回答很不满意,他用肩膀撞了撞对方,继续问道:“所以,师尊知道当年泰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珈泽婴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未曾有典籍记载过,我和兄长只是有些猜测”。 “请师尊赐教”,刘政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 珈泽婴沉吟片刻后开口:“兄长那里有一幅画,正是传说中当年的武帝祭天封禅图。宫廷画师和太子刘据,可能都是因为那副画而死” 。 刘政似乎很惊讶:“武帝当时为何要因为一幅画杀人?甚至为了那幅画而杀了自己的儿子”? 珈泽婴看着刘政,揉了揉对方的后颈:“因为那副画里记录的东西,表明了泰山真的有神”。 “那副画证明了东岳青帝大神的真实存在,并且从上古到现在一直存在。武帝的祭天活动证明了神依然可以回应人的祭祀,达成人的心愿”。 刘政似乎更加不解了,他差异的问道:“武帝自己本就笃信鬼神,否则也不会那般劳民伤财的去举行泰山府君祭了。且武帝晚年沉迷于长生和方术,更是对巫蛊之术深恶痛疾,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不信神明之人呐”? 珈泽婴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有些嘲讽的微笑:“因为他是帝王”。 “帝王要做全天下唯一的信仰,他自己可以信奉神明,可是却不能允许世人发现真的有神明存在。帝王不允许天下人将信仰寄托在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哪怕是神。所以他隐瞒了那日的真相,处死所有可能窥探到真相的人。 而后那副画机缘巧合到了太子刘据手中,武帝此人本就疑心极重,如此便开始做如针毡。他不能允许离他一步之遥的太子发现了那个神迹,因为既然他可以和神交易达到目的,那太子为什么不可以呢? 如此推导下去,对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来说,他最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第426章 未尽之言 “所以,武帝在泰山发现了真的有神,并且和神达成了某种沟通和契约”? 刘政突然抓住了珈泽婴的手腕,眼神幽深的盯着对方:“姑射山乃玄门百家之首,既然早知世间尚有神只,又是东岳青帝那般的大神,为何从来不见姑射山对其供奉和拜访呢”? 珈泽婴转了转手腕,眼神有些不自然的撇开不与刘政对视。半晌后,珈泽婴淡淡的答了句:“我们修道求的乃是得道成仙”。 “仙虽然也是超脱凡尘,长生不老,拥有鬼神之力。可是和神相比,却是完全不同的。人、妖、世间万物但凡是有灵智的都可以修仙,可神确实诞生自洪荒太古,乃是天地造化钟神秀”。 刘政眯了眯眼,继续问:“所以修仙者的神通,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诸神吗”? “那人和妖,以及魔,岂不是无论怎么样努力都无法与神抗衡吗”? 珈泽婴认真思索了一番后,摇了摇头:“当年颛顼帝绝地天通之后,人界便不再受天神的统治。而有些当时滞留在下界的众神,有的被颛顼帝杀了,有的天人五衰衰败而亡,于是那些神力便回归到六合中,到处飘散。那些散落在天地之间的神力有的被人吸收,有的被妖炼化。这些机缘巧合得到神力的人中,还有些被力量反噬控制,入了魔”。 刘政闻言蹙起了眉,片刻后不确定的问道:“上古先仙大圣中那些人,是不是就是吸收了神力的人和巫妖”? “比如……不死战神刑天和精卫神鸟”? 珈泽婴揉了揉眉心,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他轻轻的回了句:“也许吧”。 刘政偏着头静静思索了很久之后,抬起眼眸看着珈泽婴说道:“泰山有东岳青帝大神庇佑,他也曾照拂过人间帝王。我想着如若有一日人族再遭大难,或许可以再上泰山,求大神庇护一二”。 珈泽婴看着刘政十分认真严肃的模样有些疑惑,他问道:“人族再遭大难”? “如今人族只有内乱,各个国家民族互相征伐杀戮不休而已,哪里会有什么种族大难”。 刘政没有回答,只是沉静着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虚空。 姑射山的喜帖已经陆陆续续的发到了玄门百家之中,各门各派接到后神色各异。有嗤笑姑射山荒唐的,有凝色沉重怀疑有阴谋的,还有慌慌张张大惊失色的。 比如,孤鹜山的叶景舒仙君。 “师兄,我必须要去找泽婴”,叶景舒告别着叶鸿真。 “景舒,你这又是何必呢”。叶鸿真唉声叹气道:“这么多年了,你早该死心了”。 叶景舒摇摇头:“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当面告诉泽婴”。 “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承影君的婚事重要”。叶鸿真依然尽力的想劝阻自己的小师弟:“你不必再做无谓的挣扎”。 叶景舒神色阴沉,他低声的开口道:“师兄可知我在大昭寺和小昭寺求解的是何事”? 不等叶鸿真回答,叶景舒便继续说着:“我求的是承影仙君此生是否可以平安顺遂”。 叶鸿真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只是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师弟。 “可是师兄,我得到的是无解”。 叶景舒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合上了双目:“小昭寺无解,让我去大昭寺”。 “我去了大昭寺,可大昭寺依然无解,让我去灵山”。 叶景舒缓缓握住了拳,有些咬牙切齿:“我去了灵山,可孔雀大明王似乎提前知道了我的到来,他降下神谕不许我进大雷音寺一步”。 叶鸿真的眉心蹙起,这些事叶景舒不曾告诉过他。 “不知为何我接到这份喜帖之后心中十分不安”,叶景舒摩挲着佩剑的剑柄,喃喃自语一般:“我自幼便灵觉极佳,师兄你是知道的”。 “我感觉很不好,十分的不详。比之当时横霜君来告诉我泽婴被承影剑反噬冰封时,还要糟糕”。 “我必须要去,我得告诉泽婴”。 叶鸿真缓步走到叶景舒身边,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小师弟的肩膀:“你诸事稳重些,我将山门打点好后就去姑射山找你”。 婚期临近,陆陆续续的宾客开始在姑射山络绎不绝。江月璃整日忙的不可开交,翩翩好奇,也整日跟着江月璃到处疯跑。珈琮元本不放心想要跟着,可却被江月璃一句:“跟着老娘你还不放心”的话给堵了回来。 珈思逸本就是宗门执事,如今也是整日忙着打理宗务,接待宾客安排住宿,清点贺礼等等。刘政偶尔想找他说话,也只能等晚上珈思逸闲下来的时候。 然而刘政整日也在忙,珈泽婴虽然不知道刘政在忙什么,可是对方经常早出晚归难得说上几句话。珈泽婴有些不满,可是刘政却表示自己要娶承影仙君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了,让他乖一点。 于是整个姑射山上,最清闲的反而是珈泽婴了。珈泽婴看着周遭都在忙忙碌碌只有他自己无所事事,十分的无聊。 叶景舒的到来倒是让珈泽婴无聊的日子,有了些事情可干。两人似乎回到了一百多年前在孤鹜山最初认识的时候,如同孩子一般在后山摸鱼掏鸟,拔草摘花。 叶景舒原本一肚子的话却在看到珈泽婴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他看着洋溢着一脸幸福的珈泽婴,有些不忍。所以他想等一等,先陪陪这个人吧,让他再开心的久一点,不必急着扫对方的兴。再看看吧,也许是自己心有不甘所以疑心生暗鬼,其实并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和刘政的不期而遇是叶景舒未曾料到的,珈泽婴天天抱怨刘政这段时间整日下山采购乱七八糟的东西,从早到晚都难得见到人影。所以叶景舒从未想到,会在自己泡在寒潭里时碰到刘政。 刘政似乎也被意外出现在这里的叶景舒惊了一下,他站在寒潭边遥遥的对着叶景舒点头示意,随即低头快步离开。 叶景舒眯着眸子看着刘政远去的背影,心中暗道:他原本是打算在这里等什么人吗? 叶景舒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刘政有些不对劲。对方明明紧锣密鼓的忙着筹备婚礼,可叶景舒却在这看似正常的忙碌中,嗅到了一丝不安和诡异。 临近婚期的前三天,叶景舒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直到半夜仍然辗转难眠。他翻来覆去片刻后,披上了外袍出去散散心。 今晚的月光很柔和,稀薄的云彩仿佛是在月亮上笼罩了一层薄纱。银谧的光华均匀的落在姑射山高大的云杉树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 叶景舒满腹心事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经意的一个抬头去看见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此刻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叶景舒看到了刘政。 第427章 和亲秘闻 刘政站在一棵茂密的云杉树下同人说话,斑驳的光影印在他英俊的脸庞上,明暗交杂。刘政的对面站着另一个人,那人背靠着树干,叶景舒看不到他的面容。 叶景舒屏住了呼吸,将脚步放的极轻。他害怕腐枝枯叶的一丝响动会被那两人察觉,他凝决隐身缓缓的靠近。 可就在距离大约五十步的时候,刘政却突然朝着叶景舒的方向偏过了头,眼神直直的盯着明明用了隐身诀的叶景舒。 叶景舒脚步一顿,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刘政对直不打弯的朝自己走了过来。此刻躲避已无任何意义,叶景舒干脆撤了隐神诀显出了身形。 “景舒仙君”,刘政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他既没有被撞破的心虚,也没有对叶景舒偷听行为的懊恼,似乎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相遇,礼貌客套的打着官方的招呼。 叶景舒颔首,对着刘政还了一礼:“光武君”。 刘政点点头,和叶景舒相对而走直至错身分开,没有再说任何话。 叶景舒看着刘政远去的背影,再回首时另外一人早已没有了一丝踪迹。向来笑脸盈盈肆意风流的景舒仙君,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此处乃是姑射山,那么刚刚和刘政一起夜半私会的人,不是姑射山的弟子就是近几日来的宾客。可无论是哪种,似乎都不应该有这样略显奇怪的行为。 叶景舒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心中的不祥之感愈发深重。他深呼吸了几口,半阖着双目依靠在一棵笔挺的云杉树干上。 翌日,远在北方草原的客人到达了姑射山。 曾经叱咤风云的狼王——那日苏可汗虽然已经去世多年,可他的两个儿子却成长为雄踞草原的鹰。长子乌力瀚继承了王庭成为了新的可汗,幼子哈斯琪成为了兄长最英勇的武士和最坚实的臂膀。 乌力瀚可汗修得珈泽婴当年传授的心法,修真一道上而言,乌力瀚比其父亲那日苏可汗更有造诣,故而虽然年岁已大但依然春秋鼎盛。只是这么多年来,除了华夏王朝送过去一位政治联姻象征意义的公主,并没有娶任何妻妾。 哈斯琪王子倒是早早的娶妻生子,并且将自己的儿子摩柯多送来了姑射山拜入门下。彼时珈泽婴和刘政还在尘缘井中,珈琮元又向来独居喜欢清净,故而姑射山让摩柯多拜了珈思尚为师。 这次接到喜帖后带着礼物来姑射山贺喜的,正是如今的左贤王哈斯琪。 珈泽婴见到如今壮实有力,身躯伟岸的哈斯琪,一时间竟然无法将他和记忆中那个娃娃联系在一起。 珈泽婴笑盈盈的走到哈斯琪身边拍着对方的肩膀:“好小子,我都认不出来了”。 哈斯琪咧嘴一笑,这才露出了几分当初那个孩子的神态。 宾主尽欢的宴席后,哈斯琪本想去看看自己的儿子,得到对方正在闭关的消息后他踌躇了一会便去了珈泽婴的居所。 刘政端着茶盏,静静地坐在宜室书房的贵妃榻上听着哈斯琪同珈泽婴说话。 哈斯琪垂头丧气的对着珈泽婴说道:“承影君,自从华夏那位和亲公主来了之后,王兄便开始有些变了。到如今越发不对劲,较之以前简直性情大变”。 珈泽婴捻了捻手指,眼神有些飘忽,他偷偷的瞟了一眼刘政后问道:“是如何个不对劲”? 哈斯琪的眉心拧起,他低垂着眼眸道:“王兄现如今刚愎自负,喜怒无常。除了那位华夏的安君公主,任何人的话都听不进去”。 “安君公主”?珈泽婴转头看向刘政问:“你知道这个安君公主吗”? 刘政没想到问题落到了自己头上,思索片刻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慢条斯理的说:“在汉东王府的时候听过一些传闻,这位安君公主的来历确实有些不一般”。 “快说说”,珈泽婴好奇死了。 刘政笑了笑,“说来也是一段皇家秘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都是些传闻罢了”。 “你先说”,珈泽婴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好整以暇的看着刘政。 刘政看着一脸等着吃瓜的珈泽婴,笑着开始说:“传闻当年有一晚宫宴,元帝喝多了后便去御花园散散酒,却不想在御花园中惊鸿一瞥遇见了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春宵一度之后,元帝第二日醒来那美人便不见了。元帝食之入髓,立马命人将整个皇城翻过来找,可以搜寻三天依然无果,弄得元帝还以为自己是酒后发梦得以和天上的仙女共赴云雨”。 “宫中美人何其多,繁花锦簇中元帝渐渐变淡忘了此事。直到朝中有人开始提议为了加强和巩固与北方草原的情意,应当效仿当年光武帝送光华公主去草原和亲……”。 刘政说到此处突然顿住,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珈泽婴却是正听的起劲,压根没有注意到刘政的不自然,以及哈斯琪偷偷扫视他们二人的眼神。 “然后呢”?珈泽婴有些不满刘政的卖关子:“你别说一半大喘气呀”。 刘政摇头苦笑,继续说:“元帝子息单薄,唯有两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可小公主当时不过三岁,如何能够去和亲呢”。 “于是便打算在宗室女中遴选德才兼备者,封为公主送去草原和亲”。 “可礼部尚书此时却给元帝提出了另一个建议,礼部尚书表示:陛下如今刚缓和同宗室们的关系,此时要是在宗室中选取哪家的女儿远送去草原和亲,怕是会伤了彼此的情分。掖庭中倒是尚有许多正值妙龄的美貌女子,不如直接在掖庭中选取最为拔尖者,届时陛下讲她认作义女封为公主,备以厚重的嫁妆嫁去草原,以延续两家秦晋之好”。 珈泽婴转头对着哈斯琪问道:“那个安君公主是掖庭选出来的女子?不是华夏王朝的皇室公主”? 哈斯琪点了点头,继而又怅然的苦笑:“王兄珍爱她如至宝,并不在意她的出身”。 刘政不满的用手指敲了敲贵妃榻的扶手,对珈泽婴说道:“你听我说完”。 珈泽婴闻言立刻闭嘴,头如捣蒜:“你说你说……”。 刘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后,一派说书人的模样继续道:“方案确定后,选美的事情元帝全权交于了皇后处理便不再过问,直到掖庭令将最终的人选承报了上去后,元帝便命内阁拟好了国书昭告了天下”。 “直到婚期来临,元帝送亲封的安君公主启程时才惊愕的发现,这位安君公主竟然就是当时和自己春风一度后便消失不见得月下仙女”。 珈泽婴眼睛顿时睁的大大的,惊讶的发出了“啊?”的一声。 刘政似乎很满意珈泽婴的反应,他颇为得意的朝着珈泽婴颔首,继续高深莫测的说:“当年元帝临幸完那位美人后,按照惯例掖庭令一大早便传唤了那美人过去拜见皇后。这是一向的规矩,一般得了宠幸的女子都是见了皇后之后会被赐予一个封号,从此脱离普通宫女和良家子的身份。如果皇帝很喜欢那人,日后再寻个由头给予加封。这是惯例,一般不会有什么意外”。 刘政说道这里却话锋一转。 “可当皇后见到那美人时,意外却发生了”。 “据说那位美人实在倾国倾城,美若天仙。皇后一见之下嫉妒异常,又恐这样的美人以后会威胁自己的地位,于是便以此女子名讳冲撞自己为由,将其关入了永巷冷宫中。并且严令消息不许外漏,否则便是杀身之祸”。 “所以那美人才会突然消失在皇城中,仍由元帝翻天覆地的找了三天没有一丝痕迹。毕竟谁也不会想到昨夜刚刚得到君王宠幸的美人,一夜之后竟然会被关在幽闭阴冷的永巷中”。 “那美人原本以为自己会枯死在这冷宫中,却意外的得知要在掖庭选取美人去草原和亲的机会。她散尽家财,拼了命的托关系终于找到了关系将自己送进了名单中”。 “而那位善妒的皇后在名单中看到她名字的时候,便立刻有了将这位潜在危险彻底送走的打算”。 “于是在各怀心思的合力之下,这位原本应当默默无闻老死在深宫的女子,摇身一变成了华夏王朝的安君公主,即日将送去草原和亲”。 珈泽婴饶有兴趣的咂了咂嘴,总结道:“这就是宫斗”。 第428章 安君公主 刘政对珈泽婴的点评不甚满意,他摇了摇头说:“说来也是巧了,原本元帝在送亲当日是不可能见到送嫁队伍中央被层层帷幔遮挡,又被红纱盖头遮住脸庞的安君公主的”。 “可不想安君公主在即将离开宫门的那一刻却跳下了步辇”。 “安君公主声泪俱下哭诉故土难离,跳下步辇后在宫门旁捧起了一堆泥土用绢布包裹好”。 “这一变故让送嫁队伍突发骚乱,元帝策马过去查看情况,正要靠近蹲在宫门旁哭泣的安君公主时,一阵大风刮过直接吹落了安君公主遮盖的红纱”。 “元帝忽见心中朝思暮想的月下仙子,一时间竟然呆住了。等他反应过来一切的时候,却已是目眦欲裂,气的浑身发抖了起来”。 珈泽婴听的十分入神,对如此跌宕起伏的剧情也十分满意,他拍了拍手道:“木已成舟,国书已然昭告天下不可再更改。事关国体和两国邦交,即使元帝再色令志者昏,也不敢为一个女子破坏华夏王朝和草原近百年的和睦友好”。 刘政对珈泽婴这次的总结很满意,他眨了眨眼笑着问:“师尊觉得这安君公主的故事还算精彩否”? 珈泽婴点头:“尚可,尚可”。 此时,一直许久未出声的哈斯琪却是喃喃的自言自语的冒出一句:“色令志者昏……色令志者昏呐”。 刘政和珈泽婴闻言一齐看向哈斯琪,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哈斯琪眼神发狠,嘴角扯着一抹极为苦涩的笑容对着珈泽婴问道:“承影君可知道那位安君公主的相貌像谁吗”? 珈泽婴茫然的摇头,随即求解的看向刘政,刘政亦是摇头。 哈斯琪握着茶盏的手指,用力的有些发白,他几乎是在牙缝中挤出了一句:“她的容貌十分肖像当年的光华公主”。 一时间,宜室中安静的落针可闻。 在座的三位心里都很清楚,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光华公主,那是女相的珈泽婴。 刘政的脸色陡然变得有些难看,不自觉的阴沉了几分。珈泽婴自然明白刘政为何不悦,他有些尴尬的轻咳了几声,试图找些理由打消刘政心中的不悦。 “那个……天下的美人或许都是相通之处的”。 珈泽婴觉得自己找了个很合理的理由,继续对着刘政企图解释:“也许相貌标志到极致便是本君这个模样,所以但凡是个美到一定程度的美人,可能都会与本君有些许相似的地方”。 珈泽婴干笑了两声,却发现似乎并没有人捧场。他绞着手指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悻悻的作罢。 哈斯琪敏锐的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他抬了抬手对着刘政行了一礼:“光武君勿怪,在下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位安君公主很是古怪”。 珈泽婴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他连忙转移话题对着哈斯琪说:“哪里古怪你快说说”。 哈斯琪眉心拧的更深了,他眼神专注的盯着自己手中茶盏分析道:“虽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有相似也并不是绝无可能。可是承影君这般样貌的,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再有一个”。 “况且这位安君公主自从来了草原,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行为举止,似乎都在极力模仿当年的光华公主。凡事太过刻意,便就不对了”。 刘政此刻已从刚刚的恼怒中平静了下来,他静静思索了片刻后开口:“皇城中是有师尊你的画像的”。 珈泽婴一愣,随即立刻反应了过来,咬牙切齿的呸了一声:“狗东西,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刘政对此不可置否,只是玩味的说着:“难怪王皇后见到那美人便立刻将她打入冷宫,不让她再接触皇帝。但是心中不明所以之下终究有所忌惮,不敢下杀手。但是那美人的存在对于元帝来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所以她才会想到将对方送到草原和亲”。 “想来那礼部尚书,也是受了皇后的授意才提出的那个建议”。 刘政的双臂自然的垂落在膝盖上,手指轻轻的敲击着:“元帝是个混账东西,那位王皇后似乎还是有些城府和心术的。她怕元帝犯下大错,也怕是心怀不轨之人下的圈套,所以尽力的想妥善解决。可惜啊……她的丈夫好色又愚蠢……”。 珈泽婴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阻止道:“阿政,你可别再说了,真恶心”。 “来日得了空,咱们回去皇城一趟,本君去剁了他的手”。 刘政突然“噗嗤”一笑,站起身走到珈泽婴面前安抚道:“还请承影仙君息怒,不肖子孙我自然会去训诫,不劳烦仙君脏了手”。 珈泽婴“哼……”了一声,骄傲的别过脸。 刘政哑然失笑,他看了看时辰对着哈斯琪说:“不早了,此事我们已然知晓,待到婚礼结束后我与师尊得了空便去草原会会那位安君公主。你且安心住下,回头摩柯多若是出关了,你们父子好好聚一聚”。 哈斯琪点头,对着二人行礼告辞。 等哈斯琪走后,刘政问珈泽婴:“师尊有什么想法”? 珈泽婴面露疑惑道:“我知有一种妖物为画皮鬼,善于以画皮之术冒充任何人的相貌”。 “可是若是安君公主是画皮鬼,乌力瀚怎么会察觉不到她身上的妖气,继而被她迷惑和摆布呢”? 刘政没有回答,只是安静的收拾起了茶盏,心中暗道:不,师尊你忘了这世间还有一个种族,不仅善于迷惑人心还不带一丝妖气。 珈泽婴自然是听不到刘政的心声,他想到那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元帝便忍不住的恶心。于是他不满的嘟囔着:“阿政,你当初走的时候应该把我的画像都从皇城带走的”。 “嗯”,刘政应和着:“回头得了空我们回去一趟,将你的画像都带走,不再留任何痕迹在皇城”。 珈泽婴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了什么,他转了转眼珠子走到刘政身边,贴在对方身后抱着哄到:“阿政,你别生气,我和乌力瀚真的什么都没有”。 刘政轻拍了几次环抱住自己腰部的手臂,云淡风轻的说道:“这不算什么,我没有生气”。 是的,这根本不算什么。 比起你曾经对我做过的事,这点小事又算什么呢?甚至根本……不值一提。 得到了爱人的保证,珈泽婴开心极了。他抱着刘政腰部轻轻用脸蹭了蹭对方的背脊,蛊惑的开口:“那你晚上好好疼疼我,我就信你真的没有生气”。 刘政的背僵直了一个瞬间,在珈泽婴感受到之前便又恢复如初。他转过身,眼神轻佻的看着对面这位如花似玉的美人,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对方的下巴:“再过几天就是洞房花烛夜了,你急什么”。 珈泽婴满脸委屈:“人家饿……”。 刘政不为所动,推了推对方的肩膀道:“若是按照规矩,你我现在是应该要分开住的”。 “本君这辈子,从来就没管过那些狗屁的规矩”。珈泽婴今天似乎不依不饶,刘政最近太忙了,自己总是独守空房很是空虚。 刘政的表情却严肃了起来,他盯着珈泽婴的眼睛认真道:“婚前三日还见面,是不吉利的”。 不知道为何珈泽婴的心脏忽然“咯噔”一下,似乎有什么可怕的烙印透过层层封印和遮挡,若隐若现了一下。 珈泽婴反握住刘政的手,语气肯定,目光灼灼:“不会的,不会有任何不吉的事情的,我保证……”。 刘政微微歪头,抽出自己的手笑而不语,只是轻轻的拍了拍珈泽婴面若桃李的面颊。 第429章 嘉帝之死 九月初三,黄历大凶,紫薇势微,星芒暗淡。 午夜过后,姑射山下的姑苏城的钟楼上,再次敲响了那代表九五之尊的四十五声丧钟。 华夏王朝的第七位君王,嘉帝刘梧以一种极度不光彩又诡异的方式,突然死在了自己宠妃的床上。一时间后宫惊慌,朝野震荡,嘉帝这位皇帝死的似乎让全天下都猝不及防。 嘉帝无子,于是前朝和后宫不约而同的搁置了所谓的悲伤,热火朝天的开始为了新君的人选争执不下。 以王皇后为首的一派,主张在嘉帝同辈的兄弟中寻一贤王,继承大统。而以卫将军大司马的一派,则主张长幼有序,辈分定先后,应该在元帝的子嗣中那些皇族辈分最高的王爷里,选择一位新帝。 嘉帝的丧礼就在这样水火不容的吵闹中进行着,随着事态的愈发白热化,两方矛盾越演越烈,直至王皇后一方竟然在嘉帝出殡当日发起宫变。送葬的卫大将军等人被皇城禁军所围,困兽之斗后,接被捉拿下狱。 王皇后封了自己的兄弟为新的大司马,随即王氏家族选取了景帝的第十一子,嘉帝的幼弟刘陶为新君,号欣帝。 新帝登基的消息传回姑射山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刘政和珈泽婴下棋的时候,陆陆续续的听着弟子汇报了这些,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 待弟子走后,刘政已没了任何再下下去的兴致,他将手中的黑子投入碧玉棋笥中,碰撞出了哗啦啦的响声。 “当年我在随州的时候,王氏便隐隐有做大的痕迹了。只是不曾想到短短这些年,王氏竟然从普通官宦之家变成如此可怖的庞然大物了,甚至可以左右君王的人选,将帝王当做傀儡了”。刘政揉了揉眉心,眉宇间含着几分忧虑。 “元帝深谙制衡之道故才能在位时稳住局面,可他这个最大的制衡一旦不在了,外戚便如脱缰猛虎了。嘉帝刘梧虽为嫡长子,但却实在不是一个好帝王”。 珈泽婴见刘政的样子便也收了棋子,一粒粒的放好,手上忙碌的时候嘴里还不忘安慰着刘政:“帝王更迭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总归都是你刘家的子孙,到底是哪个继承大统于你,于天下百姓而言其实并无什么区别”。 “当年是我取缔了门阀世家的制度”。刘政再次开口,带着几分无奈和无力:“我原本以为消灭了门阀,取缔了氏族,给了天下寒门学子机会,此后天下便可清明了。 可是没想到那些科考上来的寒门学子们,身居高位之后却自己占据了权力的真空层,自己变成了当初最讨厌的门阀氏族一般的人”。 “他们渐渐的也开始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结亲攀附”。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珈泽婴没有回刘政的话,他想起江月璃曾告诉过自己,王朝更替自有其历史客观规律,非人力所能及。任何人都无法靠一人之力,撼动历史的车轮。 历史客观规律到底是什么,江月璃没有详细解释过,只是含糊的表示是类似天道一样的不可抗力。 承影仙君虽然学富五车,可是却真的未曾领悟其中含义,所以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刘政。 一时间宜室中安静的落针可闻,唯剩香炉中升起的袅袅清香,舞动着快要凝固的空气。 刘政的手中把玩着最后一颗黑棋子,另一只手握拳抵在了自己的下巴上,眼神有些出神。 良久后,刘政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刘梧去世之后,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珈泽婴将刘政手中的那最后一枚黑色棋子拿过来放入棋笥中,盖好了盖子。 清脆的碧玉碰撞声拉回了刘政的出神,他笑着摇了摇头,有些自嘲地说道:“果然天机难测,我这样的境界根本无法参透”。 珈泽婴一面将棋盘合拢,一面嗔了刘政一眼,笑道:“光武君今日说话怎的神神叨叨的?你原本以为什么?快说与我听听嘛”。 刘政拍了拍手,从小案上边起身边说:“我原本以为会是刘庄继位的”。 听到刘庄的名字,珈泽婴扬起的嘴角不自觉的压了几分,他小声嘟囔着:“你还真是够惦记那小子的,什么都能想到他”。 刘政的耳力极好,自然是将珈泽婴的小嘟囔听的一清二楚。他有些无奈的看着珈泽婴说:“你我皆知庄儿乃王者之星命格,终将天命所归的”。 “只是……”,刘政仰起头看向窗外,眼神又开始缥缈了起来:“只是,你我都算不到,他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走向自己的宿命”。 珈泽婴走到刘政身边,和对方并肩而立一齐看向窗外:“你在担心他”? 刘政点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我在担心这天下”。 “上一个天命所归的帝王是在多年的战乱里,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 刘政的眼眸变得十分悲悯,仿佛是被世人供奉了千百年的神邸。他垂着眼睫,遮住了眼眸,语气莫名的慈悲:“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我希望这一次天命所归的帝王,可以不再用鲜血和杀伐来成就”。 珈泽婴看着刘政,似乎感觉到对方周身都镀上了一层柔光。那是一种纯粹的悲天悯人带来的光晕,让珈泽婴突然觉得刘政有些莫名的疏离感。 珈泽婴知道,刘政是善良的,一直都是。 可是今天的刘政,字里行间,举手投足里却多了很多其他的东西。那不仅仅是善良,但是具体多了什么,珈泽婴一时间还真没有适合的形容。 珈泽婴只是觉得这样的刘政有些莫名的熟悉感,一种完全陌生的熟悉感。 这感觉呼之欲出,却又飘在半空迟迟无法真正落地。 刘政的容颜似乎出现了重影,那让人看不真切的重影里,有着一样悲悯众生的神情,一样万物生光辉众生皆平等的豁达和自然。 珈泽婴莫名的感到一阵心悸,他有些烦躁的揉了揉刘政的青丝,想打破刘政那层氤氲的重影。 “阿政”,珈泽婴的声音有些暗哑。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是莫名的心绪不宁,午夜梦回之时被惊醒更是频繁。只是每每醒来之后却又回忆不起噩梦里的一丝记忆,只余下那胆战心惊的后怕和悔恨。 见刘政没有任何反应依然盯着窗外出神,珈泽婴弯下腰将头搁在了刘政的颈窝处,喃喃道:“光武君立在这里,像个大慈大悲菩萨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光武君即可要飞升成仙了呢”。 刘政的眼眸忽然动了动,他低下头下巴蹭了蹭珈泽婴的侧脸,低不可闻的重复道:“飞升”? 哪里还会有飞升呢? 高阳君当年惊天动地的那一撞,绝地天能通之后,世间早已再无飞升。 第430章 序曲 刘政表示自己想去皇城看看新帝登基,珈泽婴沉吟片刻表示自己想和他同去。刘政却轻轻的摇头表示自己去去就来,不必师尊相陪。珈泽婴心中隐隐感觉不安,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没有强迫。 同刘政一起离开姑射山的,还有珈思逸。他以置办采买还缺少的一些婚礼用品为由,跟刘政一前一后离开了。两人看似以完全不相干的理由,去了两个不同的地方。 金陵城,秦淮河上一座画舫。 “思逸师兄,那边的人有准信了吗”? 刘政拿起一个白玉酒壶,为对面的珈思逸斟了一杯酒:“事到如今我们已无路可退了,那边的人若是还不信我袖手旁观的话,届时我便只有拼个玉石俱焚了”。 珈思逸伸出手,却没有端起酒杯,而是直直的握住了刘政的手腕。 “阿政,无论他们选择如何,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身边的”。 刘政闻言低垂着眼眸,微笑不语。 沉默片刻后,珈思逸再次开口道:“跟我走吧”。 珈思逸豁然起身,他激动的将刘政的手腕拉向自己,眼神炽热:“跟我走吧阿政,现下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们俩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掉,我带你回去之后,他们找不到我们的”。 刘政依然在笑,可那笑容十分冷,仿佛万年不曾消融的坚冰。 “逃吗”? 刘政将手中的酒壶一饮而尽,自嘲的笑出了声:“又要逃吗”? “我逃得掉吗”? 刘政抬起眼眸,似询问又似质问的看着珈思逸,问道:“少昊当初逃了……可他逃掉了吗”? 刘政歪过头,嘲弄的神色愈发浓重,他咬了咬后槽牙自言自语道:“少昊倒是不想争只想逃,可他最后还不是落得个不得好死”。 珈思逸闻言脸色陡然煞白,他紧抿着的唇线微微发抖,可却发不出声音。 “无论生死,这次我只想要回我应有的尊严”。 “天潢贵胄的神明之主,即便是死,也不该再被卑贱的人族所践踏,不是吗”? 刘政说完不等珈思逸回答,便自顾自的转身坐在红泥小火炉旁温着另一壶新酒,看着火炉中被烧的噼啪作响的通红木炭。木炭原本是黑色的,被燃烧至红色是代表着已经到了最炙热的时候,这一刻是最热的。 而后,温度便会慢慢冷却下来,最终化为一堆灰烬。 刘政看着碳火出神,不禁有些哑然:爱真的是捉摸不透的东西,它即是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铠甲和兵刃,无坚不摧,一往无前。 可是爱也是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不知不觉就能被消磨殆尽。 爱也好,恨也罢,一切已然即将走到尽头,就像薪火即将燃尽。 往事如烟,灰飞烟灭…… 沉默良久的珈思逸终于动了,他朝着刘政走了过去,缓缓的将手覆在了对方肩头,声音狠厉怨毒至极:“这一次,一定会是他不得好死”。 帝都,皇城。 所有帝王的登基大典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繁文缛节,身着衮服的帝王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各种仪式和典仪。各色文武百官神色庄严肃穆低头垂首,唱礼的宦官声音嘹亮,一声声的鞭子声响彻皇城。 刘政隐没着身形,站在红墙黄瓦的的屋顶上,静静地看着这位和自己早已互不相识的后世子孙,这位年轻稚嫩的新帝王。 欣帝看起来十分的瘦弱,白色到近乎苍白的皮肤被沉重龙冕和繁复的衮服层层包裹,似乎要压的他透不过气来。他眼神肃穆神情乖觉,时不时的偷瞄身旁的王皇后以及下首百官之首的大司马,眼神有些不知所措和惊慌,继而便又亦步亦趋的跟着礼部官员完成各种仪式,仿佛一只提线的木偶。 人潮之中,有得意洋洋者亦有眉头紧锁者,各怀心思的同时保持了缄默。 刘政蹙了蹙眉,看着这位欣帝如此纤细羸弱的模样,这样的帝王真的可以挡住未来的腥风血雨吗?真的可以庇佑自己的子民吗?真的还会有半分人皇血脉的风采吗? 此时刘政不自觉的又想起了远在随州的刘庄,那位他亲自教养了十年的汉东王世子,王者之星命格之人,似乎才是如今的天下需要的帝王,才是人族可以依仗的希望。 刘政不自觉的摩挲着手中的剑柄,他脑中刚刚冒出一个近乎荒诞的念头,如果此刻他将正在举行大典的欣帝掳走,刘庄是否就可以成为下一任的帝王? 踌躇片刻后,刘政幽幽的叹了口气。他即将推动命运的齿轮,之后会发生什么,无人再可知晓。无论是欣帝的命运,还是华夏王朝的命运,亦或者是整个人族的命运。 刘政回到姑射山的时候,珈泽婴已经睡着了。 刘政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看着被褥中熟睡的承影仙君,他鸦羽般的长睫低垂着,那张皮相骨相俱佳的脸上,写满了纯良无害。珈泽婴满头秀发随意的散乱开来,带着竹梅寒香的青丝几乎铺满了青花瓷枕,慵懒又妩媚。 刘政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珈泽婴昳丽的睡颜,昔日过往在脑中呼啸而过,如移镜换影,缀满了数千年的爱恨情仇,似乎都消融于月尽星落,日移岁苍。 良久后,刘政释然一笑,前世那地狱般的景象不过都已是一场再也不会做的噩梦。 即将要跌入噩梦的人,是你。 而我,则是地狱中鲜血淋漓爬回的恶鬼,负责将你拖入地狱。 刘政伸手捏起熟睡中人的下巴,几乎轻佻的审视着这张惑乱人心的脸庞,片刻后刘政眼神阴鸷,指尖开始微微用力。粗鲁的行为让熟睡的珈泽婴豁然睁开了双眼,他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的刘政,刚欲开口就见对方压力过来。 “阿政……”,珈泽婴刚想开口唇舌便被堵住,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片刻后,纱影重重的帷幔中传出几声低语。 “阿政你这是……”? “我要你”。 “那我化……”。 “不,我就要这样的你”。 屋内迤逦却不温柔,明明是鱼水之欢的事,却仿佛是在执行某种刑罚。 唯有清风翻动纸笺,墨香萦绕,只有晚风吹落书案上宣纸的声音。 喑哑而沉缓,如同呜咽。 第431章 九尾 翌日,姑射山,却云峰。 却云峰是整个姑射山最僻静的一处山峰,山势低矮灵气不足,杂草丛生。所以一直以来没有任何弟子将住处设在那里,亦无人选择在此闭关。 刘政此时却突兀的出现在了冷僻的却云峰中,稀薄的晨雾里,刘政身披一件墨绿色的斗篷伫立在那里发呆出神,几乎没有要完全隐没进杂乱的野草和疯长的树木中。 半晌后,刘政感觉到身体周遭德空气发生了明显的异动,一股扭曲空间的感觉扑面而来。待刘政定睛一看,只见眼前凭空出现了一人,脚下幽暗的紫色阵法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刘政微微眯起眼以便遮挡那有些刺目的紫光,待光芒散尽后,一位妖娆魅惑的美人身影渐渐浮现。 那美人千娇百媚的瞥了刘政一眼,继而笑容更加娇媚的唤了一声:“天帝”。 面对着温香如玉刘政并没有回答,只是睁开眸子静静地打量着对方。 片刻后,刘政不带任何情绪的平静开口:“大后娘娘”。 涂山氏闻言笑容僵了几分,瞬间便又恢复如初,依然笑意盈盈。她笑着朝刘政走了两步,靠的更近了一些,伸出雪白的手臂朝着刘政肩头搭来,嘴里不满的娇嗔道:“天帝……你这是恼了娇娇吗”? 刘政微微侧身,未让涂山氏的玉臂落在自己肩头。 “你我之间,如今不必再玩这些虚情假意”。刘政的声音依然平静,平静到足以让涂山氏脸上残余的笑意全部散尽。 蓬松的九尾陡然从涂山氏身后散落,仿佛一团团坠着霞光的云朵。 涂山氏神色渐渐肃然,刚刚那副娇弱狐媚的模样已然荡然无存。她眯了眯狭长的媚眼,开口道:“我奉尊主之命前来转告天帝,他愿与天帝共举大事”。 刘政颔首,转身欲离开,却闻得后方一声呼喊:“天帝,你就一句话都不想问我吗”? 刘政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他沉默了片刻后肩膀微微耸了耸,低声说道:“若日后有机会你和大禹能再相见,想必他会有很多话想问你吧”。 涂山氏闻言脸色一变,她咬了咬朱唇,贝齿留下一圈痕迹。 “你那幻化的九尾,还是收起来吧”。刘政转身,看着眼前这位紫气萦绕的九尾狐,继续说:“黄炎宗那里镇压着的东西有凤凰明王亲手所下的禁制,我无法带你取回。轩辕坤也不可以,所以你们绑走他,也是无用功的”。 刘政看着九尾狐的眼神带着些许无奈和悲悯:“破除那禁制的话,这世间除了珈琮元恐怕无人再能够办到,甚至你的那位尊主”。 涂山氏闻言脸色血色褪尽,声音似乎都有些苍白:“你……你知道”? 随即,涂山氏又连忙摇头自我否定道:“不,你不可能会知道那些”。 刘政淡淡一笑:“六合之中,力量从来不会凭空产生和消失”。 “那又如何”?涂山氏似乎有些急躁,她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天帝何必在此与我故弄玄虚”。 刘政摇头:“当年之事虽然已过千年,可人族的文字却依然记载并且流传了下来。虽然只是些语焉不详的只言片语,可我这些年来拼凑碎片,大抵也猜测到了一些”。 刘政没有让涂山氏开口,而是继续道:“勤子屠母,死分竟地”。 “典籍中记载着启帝最后将你杀死,并且分尸。这也许是当年的人族史官不明所以,记载有误,也许是在历史的长河中误传而导致事情原本的面貌面目全非”。 刘政吸了一口,看着已然目露凶光的九尾狐笑着开口:“启帝当年也许是因为看到了自己母亲的野心,忌惮并且恐惧于母亲的力量,可是为人子者,岂能弑母。于是启只能将她被凤凰明王斩下的九尾,分别封印在了不同的地方,用以限制和封禁自己母亲的力量”。 “这些年来,你们应该在六合八荒之中陆续收集回了部分。可是有一根,可能或许还是最重要的那根,却在轩辕氏的黄炎宗手中”。 涂山氏冷笑:“天帝果然还是天帝”。 “或许,当年妲己的任务就是去找回你的那根尾巴”。刘政神色有些黯然:“那根一直被历代人皇镇压保存的,想必就是你最重要的本源之尾吧”。 “可惜武王伐纣之时,出现了你们始料未及的意外”。 刘政毫不畏惧的看着涂山氏嘲讽的目光,苦笑道:“就在你们即将大功告成之际,却凤鸣岐山,消失已久的凤凰明王竟然重现于世,并在朝歌王宫中现身,带走了唯一仅剩的人皇血脉,以及——你的那根本源之尾”。 涂山氏的指尖不知何时已经嵌入了掌心,鲜血淋漓中她却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痛楚,依然在毫无意识的继续握拳,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刘政仿佛没注意到她的紧绷,依然不徐不慢的继续说着:“凤凰明王将唯一的人皇血脉带到东海仙山之上,建立宗门,传授功法。并且再次亲手设下禁制,将你的那根本源之尾永远镇压于人皇血脉之力和凤凰明王神力之下,让你永生永世都不能……”。 “住口……”。 涂山氏终于失控怒吼。 她一双狐眼已经全部充血,猩红的血丝布满了眼眸。额角的青筋暴起,一直延伸到脖颈处,肉眼可见的跳动着。 “凤……仪……”,涂山氏咬牙切齿,一字一句恶狠狠骂道:“这个弑君背叛全族,又自甘堕落委身于人族男子的贱人”。 突然暴怒的九尾狐似乎并没有让刘政震惊,他似乎早就料到了对方的反应,也丝毫不在意对方那句辱骂中,是不是也含沙射影的裹挟了自己。 刘政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说你当年何必……要对那人动了妄念呢”。 “如你所说,凤凰明王为了那个男人甚至可以背叛全族,甚至……弑君”。刘政的表情很淡,似乎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无悲无喜的叙述着别人的故事。 “我没有……”,涂山氏暴喝一声打断了刘政。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第432章 劝求 涂山氏似乎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刚刚那声怒吼中,她颓然的靠在身边的一棵老树旁,低头呢喃着:“我和高阳君,真的……都是清白的”。 “可是……禹不信我”。 涂山氏一直低垂的头,似乎有什么液体从脸庞滑下,滴落在泥土中。 她的声音暗哑:“凤仪他弑君谋逆,本就满身业障。更是妄图用男子之身为高阳君诞下子嗣,此后接连生下一个疯子和一个傻子”。 “可怜呐,外表宝相端庄的凤凰明王大人,其实内里早就疯了”。 “他是个神经质的疯子,他怀疑任何和高阳君走近的人,他更忌惮和高阳君来往过密的少昊旧人”。 “哪怕重华,他的亲侄子,也毫不留情的亲手放逐荒野”。 涂山氏的眼泪簌簌而下,无声无息:“他斩下我的九尾,逼我九尾狐一族自困于青丘”。 “这些我都认了,可是……他为什么要和禹说我爱慕高阳君?为什么告诉禹,我同他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他和高阳君有五六分的相像”? “他甚至暗示启,我想颠覆人族如今的统治”。 涂山氏说到此处,哽咽许久后才继续说:“在禹和启以及所有人族眼中,他凤仪是凤凰明王至尊,颛顼天帝元配”。 “他随口乱编的一句话,却胜过我的千言万语”。 “禹不信我,启也不信我”。 “我的丈夫和儿子,将外人的话奉为圭臬,却无视我的任何解释”。 “高阳君都神隐那么多年了,凤仪他为什么……还不能放过我”? 涂山氏的声音呜呜咽咽,如泣如诉:“明明高阳君他……他曾说……他希望我可以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小狐狸啊……”。 刘政静静地听着,眼神越来越暗。原来即使我不在了,你们也依然没能幸福。刘政突然有些想笑,他觉得十分讽刺又荒诞。 所有的人都陷入了一个死地和怪圈,无法挣脱只有日日夜夜无尽的折磨。 谁也没得到快乐,谁也不配得到安稳的余生。 这是他们的报应,是报应。 天道高居一切之外,游离一切之上,嘲讽的看着那位因爱失智的天帝付出所有之后,只落得个毫无尊严的不得好死;那个倒反天罡,绝地天通的人族男子,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后才幡然醒悟,只能懊悔余生,受尽折磨;以及那位凤舞九天的乱臣贼子,生生世世求而不得,诞下怪胎直至最后偏执疯癫。 在这场悲剧里,原来从来无人生还。 死寂一般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山间的夜风将树叶吹的哗啦作响,似乎才打破了这几乎诡异的宁静。 刘政没有上前劝慰涂山氏,涂山氏刚刚那片刻的失控也渐渐隐没在山风之中。 刘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林间,只留下一段语气平静的话让涂山氏久久不能平静。 “你恨凤凰明王对你无的放矢的猜忌和憎恶,对你和九尾族几乎赶尽杀绝。你恨高阳君冷眼观看,纵容凤仪毁了你的一切。你也恨少昊,觉得他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所有不幸的开端”。 “你甚至恨孔雀大明王给予了大禹力量,让他可以压制你”。 刘政声音缥缈,仿佛午夜里随风而来的轻声叹息:“可是大后娘娘,夏已经亡了”。 “甚至商也亡了很久很久了,最后一位人皇帝辛,因你九尾狐一族的妲己身死国灭,被永远的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千千万万年”。 “如今世间凤凰已然绝迹,孔雀大明王痛失爱侣,为心中那最后一丝火焰不灭,他凄苦数千年守着活死人墓一般的道场,为仇家镇山。迦楼罗明王据说依然混沌不堪,心智终生不全,无尽的生命便是无尽的折磨”。 “我,凤凰明王,高阳君,三人转生之后人海茫茫却依然齐聚。他们可笑的成了亲兄弟,而我……依然犯了同样错误,被那人迷惑失智,又倾覆蹉跎了一生”。 “还不够吗”? “你的仇,报的还不够吗”? “你的狐子狐孙们,九尾狐一族数千年来失去的还不够多,枉死的还不够多吗”? “如果你觉得还不够,还不够填你心头之恨,那你应该杀了我,杀了我们们”。 “冤有头,债有主”。 刘政眼眸雪亮,他看着这位从上古走来的九尾狐,轻轻呼出一口白气,似乎自言自语一般呢喃了一声:“可是……苍生何辜”? 法阵的另一端紫光亮起,涂山氏脱力一般的坐在了地上,一旁的妲己立马凑上来关切的问:“姑姑,发生了何事?你为何这般神色”? “无事”,涂山氏摆了摆手,瞥了妲己一眼随口问道:“蕊姬那边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听到“蕊姬”的名字,妲己秀气的眉头蹙了起来,摇头叹息:“黄炎宗守卫森严,又有凤凰明王亲设法阵,蕊姬自从那日孤身进去之后,再也任何一点消息传来”。 说到此处妲己轻轻瞟了涂山氏一眼,继续说道:“轩辕淼已然完全忘记了蕊姬,哪还有半分情意可言?那傻丫头还偏要孤身犯险,说愿为姑姑粉身碎骨的再拼一次试试”。 涂山氏没有回答,沉默良久后她拍了拍手,盯着自己手指上鲜红的蔻丹,漫不经心的开口:“你莫想为了那小丫头诓我,说什么为我粉身碎骨,不过是她自己情难自抑,想再去见见那个人罢了”。 说罢啐了一口,狠狠的骂道:“没出息的东西”。 “轩辕氏的男男女女都是狼心狗肺之徒,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忘记了血海深仇,还是色令智者昏的都傻了”。 涂山氏的语气恶劣,挑起狐狸眼斜看着妲己:“大事在即,过去的事我不与你计较,但是如今你可得给我清醒一点”。 “涂山氏千年宿仇即将德报,你若是再敢去高阳君投诚,我便亲手打断你的腿”。 妲己闻言立马紧张解释道:“我没有找高阳君投诚,更不曾将姑姑的事情告知高阳君与凤凰明王半分”。 涂山氏听得妲己的辩解只是冷笑:“我九尾狐一族的信物,曾奉于高阳君之手,后又曾交予过帝禹,可我们最后得到的都是什么”? “我九尾狐一族哪怕族灭,也绝不会再会和他轩辕氏有任何瓜葛”。 妲己抬起头眼中已含泪光,他看着面若寒霜的涂山氏,嚅嗫道:“我已心如枯槁,无所牵挂,余生只为九尾狐一族和姑姑而活,无怨无悔”。 “可是姑姑”,妲己伏在涂山氏的膝头,仰面看着对方请求道:“大事成后,还请您成全蕊姬”。 见涂山氏无动于衷,妲己声音愈发恳切:“那轩辕淼不过百岁,当年的恩怨与她已隔数千年,她何其无辜。况且她身为女子,和轩辕氏那些负心薄幸的男人并不一样啊”。 “姑姑,妲己求你”。 “求你可怜蕊姬一片痴心”。 涂山氏侧过膝盖,让过伏在自己膝头的妲己。她一双美眸紧闭,沉默片刻后重重叹了一口气:“你如此为她们求情,到底是想成全蕊姬一片痴心,还是因为那轩辕淼是帝辛的后人”? 妲己闻言全身一僵,慌张的抬起头。 “我……我……我不是……”,妲己结结巴巴,脸色涨红。 涂山氏似乎并不想听他解释,她摆了摆手,疲惫的开口:“你扪心自问即可,不必跟我解释”。 “下去吧……”。 “告诉蕊姬,轩辕氏那小丫头若再次爱上了她并且愿意跟她走,不参合进去。那她就走吧,不必回来了”。 妲己似乎没想到涂山氏如此轻易的就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愣神片刻后便重重叩首:“多谢姑姑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