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绫小路的东京恋爱指南》 第1页 [bg同人] 《(综漫同人)绫小路的东京恋爱指南》作者:幽夜小姐想让我告白【完结+番外】 我叫绫小路清隆,是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目前在为设计作业苦恼中。 某一天,我发现我的网上密友成了我的新邻居。 虽然他爱好自杀还是个作精,但我认为他跳脱的作风、难以解析的行为方式,可以成为我的灵感来源。 就这样,我开始了对他的追求。 阅前注意: 1.cp太宰 是实教毕业后的路和洗白宰(黑时后武侦前的宰)之间的故事,两个相性不合的人在线表演互坑与互救 2.ooc、ooc,有私设 3.美人性转当然还是美人(你) 4.日常+非日常非典型推理故事,多原创角色 内容标籤: 综漫 强强 性别转换 文野 搜索关键字:主角:绫小路♀ ┃ 配角:太宰,工具人若干 ┃ 其它:性转,小野犬,日常 一句话简介:全网第一篇路哥性转 立意:两个溺水者不知不觉间靠岸了。 第1章 第一章 01 梦 未知时间,未知地点。 我现在坐在一个报告厅的红色卡座中,周围坐满了人。但就我目光所及,都是熟悉的面孔——轻井泽、堀北、栉田、平田、须藤......是我在高等育成学校的同学。 这个报告厅大概能容纳三百多人,正好符合全校学生人数。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说是报告厅,这里更像是一个超大的电影院——虽然没有大荧幕。 但有这么大的电影院吗? 就像我把报告厅和电影院的特点都结合起来似的。 这时,堀北铃音看到我,神情瞬间雀跃了起来,(三年时间足够让我对她的微表情倒背如流,所以能做出这个判断):「绫小路,你来了!」她的语气也比往常热切。 尽管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我还是先点了点头。 「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打算去读艺术设计。」 「艺术设计?你?」 「你没听错。堀北你呢?」 「东京大学。」 … 班上的同学们都在聊彼此的近况,我和堀北也交谈了一会,以我和她平常的对话作为参照,这段谈话可以称的上愉快,气氛也很和谐,就是因为太和谐了,我才直觉不对。 这种直觉在一旁的栉田对我说话时达到了顶峰。 栉田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她牵起我的手,温温柔柔地说道,「绫小路同学,我最喜欢你了!」 …我吓醒了。 栉田桔梗明明很讨厌我才对。 我盯着房门的天花板,这才意识到:是梦啊。 那么,我看到的异常状况就有解释了,比如说大家为什么要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为什么我只注意到了我认识的人、堀北和栉田等人略显奇怪的态度,都是我的潜意识在作祟。 这些问题解决了,又引出更大的问题,我为什么会梦见这些?我确信毕业后我并不曾回忆起高中生活,也绝对不会看到什么就联想起来,但是这个梦则说明,我潜意识里是[怀念]我的同学的,甚至在期盼能与他们相聚。 这个认知让我非常困惑。 我也会有【怀念】这种情感吗? 但是我自认是个善于反思并总结的人,我得出结论——因为步入了新的环境,已经习惯了朋友(工具人)的我感到了不适应。 我叫绫小路清隆,是一名普通的女生,目前在大学进修艺术设计系,入学一个月,正在为完成作业而积极努力中。 2 栓 我是一名避事主义者,目前的希望是普普通通地过完美术大学的生活。 我能领悟到老师所讲授的绘画技巧,笔法和构图也能熟练掌握。 但是,对于作业,我就比较苦手了。 我并不具备【创作】的能力,所以每次作业我都是在记忆中寻找与主题相近的图案或符号,再以某种顺序进行重组。 如果遇到精通符号学或者阅歷相当丰富的老师,我就很有可能暴露。 朝仓奈奈是我们班里一位并不突出的学生,我推测她学习绘画的时间并不久,可以看出基础比较薄弱,但是创造力不差,偶尔会在课堂上提出十分新奇的想法。 我注意到她的才能是在开学的第三节 课。 森田老师给我们看了一张图,一道向下弯曲的半圆弧,过最低点有一条直线,圆弧的两边又有两根线像筷子一样夹着圆弧。 他问我们想到了什么。 我还在什么玛雅图腾啊,象形文字啊,某些过激环保组织的logo里面找着类似的图标呢,坐在我旁边的朝仓奈奈小声来了一句「裙底风光」,令我肃然起敬。 之后我就在暗自观察她了。 她确实是个不起眼少女,话也不是很多,但我十分羡慕她天马行空的想像力。 我在这一个月来锲而不捨地搭话、请吃饭和被请吃饭,她刚开始很不适应,现在已经能和我分享她的一些想法。 我认为我们已经获得了初步的友谊。 我希望她可以成为我的第一道保险栓,为我提供她那些灵光一闪的想法。 但这还不够,我还需要第二道保险栓。 我边走边想,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到了家门前。 第2页 进门前我往对门看了看,门前的地面积得一层薄薄的灰很明显被人蹭掉了一小块,门把看起来也有使用的痕迹。 我又想起刚才等电梯时,电梯门上面的数字在我这一楼层停留过几秒。 不对,有哪里不对。 我的住处位于离我的大学不远的中档小区,住户多为老师或学生。而我记得对门的这套房子的所有者是一名大学文学系老师,住在这个小区的另一套房子中。 如果是有了租户的话,因为要带着租户看房子,门前的灰应该全都被扫干净了才对。 这个小区治安不差,居民出入都要门禁卡,没有门禁卡的居民想要进入,必须进行身份验证——可以打电话给小区的管理层证明身份,也可以让别的居民出来接人。 但有规则就必有漏洞。事先收集管理层的音源并进行剪辑,做出正在通话的假象;伪装成外卖员、修理工等等,都可以潜入这里。 我想到这,意识到犯罪者或偷窥狂来这里踩点,甚至直接进入对门和我的房中的可能性,连忙收回视线,静静地等了大概五秒。 我的住处内并没有传来磕碰的声响。 那么入室盗窃和抢劫的机率下降了一些。 我拉开了门,进屋仔细检查了我布置的机关和摆设,发现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后,才稍稍安下心来。 至于隔壁究竟是突然来了个新邻居还是遭遇失窃案,与我没有关系。 3 邻 我看着手机,正思考外卖是要点炸虾寿司还是樱花卷时,突然听到了两声敲门声。 要是入室抢劫什么的哪用敲门啊,看来是新邻居。 我打开门,门后站着一位穿着砂色风衣的年轻男人,黑髮鸢眸,长得很俊秀,高而瘦,站姿倒是非常放松,整个人看起来风流恣意。 但我看到他的第一反应是【他并不能算是人】。 第二反应是【他很危险】。 青年笑着说,「我是刚刚搬到这里的新住户,来拜访一下邻居。」 我没应声,等着他说下文。 他伸出缠着绑带的手,「我是太宰,太宰治。今后请多指教。」 我注意到他的脖颈和手腕都缠着绑带,思考他被衣服包裹的部分有没有缠绑带的同时,也想到了我在【soul】这个交友平台认识的第二个网友。 「我叫绫小路清隆。」我和他虚虚地握了一下手。 我怎么也没能预料到,我与这位名为太宰治的青年,我们的人生原本只是两条平行的线,但就在此时此刻真正相交,并且会一直交织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能看到这里的你。 这章是试阅章,全文还在存稿中。 哪里看不懂的可以提出来哦,你们的评论就是我更新的动力! 觉得不错的话就收藏吧! 第2章 第二章 04 追 岸谷清司正在追求绫小路清隆,这在艺术设计系01班里不是秘密。 岸谷清司是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学业优异,长相帅气,家世显赫,却一点少爷架子也没有,待人接物十分温柔,据说动画设计还拿了很多奖项,是班里乃至整个系里的风云人物。 相比之下,绫小路清隆就显得很是普通。成绩一般,性格好像也有点阴沉,是丢在人群中就找不到的存在——在忽略她的外形的前提下。 绫小路有一张漂亮的脸,五官的比例完美得让艺术生们惊嘆,身材也很好。但是给人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双冷淡的、如同金属般的眼眸。许多人都说,你望向她无机质的暗金色眼睛时,会有种见到神明的感觉。 所以岸谷追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而岸谷清司本人现在的状况非常不好。 他现在被困在器材保管室里,忍受着闷热的空气。他正在追求的绫小路小姐站在一米外的地方,就这么看着他。 绫小路今天用简讯把他约了出来,措辞带着些少女的羞怯,自认阅人无数的他自然知道,这个女孩多半要被他拿下了,所以快马加鞭赶完了画稿,既甜蜜又忐忑地去赴约。 果不其然,他到的时候,绫小路已经站在这里等了。 绫小路本来是背对着他的,他一踏入器材保管室,她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立刻转过身来。岸谷还没看清她的脸呢,她就按耐不住似的先说话了: 「岸谷君,我喜欢你。」 岸谷的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啊…连绫小路小姐也不是例外…」他有些苦涩地想。 他是性单恋,喜欢一个人,却不希望得到对方的情感回应。一旦对方也对自己产生爱恋,他就没有办法再喜欢她了。 不过,岸谷是个温柔的人,这并不是假话。每当追求的女孩向他表白,他不再喜欢她,却也知道自己拒绝的举动有多么令人伤心,所以他会发动自己的异能力。 他的异能力——【画中的火烈鸟】能将自己的动画变成现实,也就是说,如果他制作了关于【女孩没有遇见他】的动画,就可以将【女孩没有遇见他】这件事变成现实。 他和她之间往来的简讯、电话,甚至她和周围人的记忆都会被替换,除了他自己的记忆不会被抹去。 「对不起,绫小路小姐,我没有办法接受你的表白。」岸谷清司清越的少年音连拒绝的话语都显得很温柔。 第3页 他发动了异能力。 不用担心。 很快你就会忘了我。 几秒钟后—— 绫小路没有温度的眼神仍然注视着他,「看来岸谷君不知道啊。」 什么?不知道什么? 绫小路的眼睛似乎有一瞬间闪过笑意,当岸谷清司定睛去看时又没有了,她继续说道,「不知道动画的主角如果对你没有好感的话,她的记忆是不会被清除的。」 「绫小路小姐,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很紧张。 「岸谷君是性单恋,喜欢追求性格高冷的女性,因为这类女性通常不太好攻略,你期盼着她们不会给你回应,不过岸谷君魅力超群,这些人当中的绝大部分最终都会爱上你。」绫小路说到这,停了停,「你不再爱她们了,又不愿让她们难过,就用异能力修改了现实,对吧?」她的语气毫无起伏,令他几乎有种和机器人对话的错觉。 岸谷清司嘆了口气,「…你说得没错,只除了一点——不是绝大部分,没有被抹除记忆的,你是第一个。」 绫小路沉默了一下,他看不穿她面无表情的脸代表着什么心情。 「你猜到了这些,是要揭露我,还是想让我做什么?」他又问道。 按照小说或电影的基本套路,被拆穿的岸谷清司此时应该全身紧绷,突然暴起,兇狠地吼一声「你知道什么?!」甚至可能会掐住看破真相的女主角细弱的脖颈。 但是岸谷没有。他不是个多好的人,却也没多坏。拥有强大的异能力从没拿来做杀/人/放/火的事。 他不知道绫小路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样知道这些的。但他有种直觉——那就是绫小路今天、甚至是入学以来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让他主动说出【你想让我做什么】这句话。 「我想要你用你的能力帮我制作一段动画。」她毫不犹豫地说。 无端地,岸谷清司打了一个寒噤。 05 谎 三个月前,我还在高等育成学校的时候,翻墙看到了这样一个帖子: 【情感交流】刚刚答应了追求者,ta和周围人却把这事当做没发生过是什么体验? 如题。本人女,追求者男,这里称他为a好了。 a是学校里的大众情人,有颜有才有财,还0绯闻。本人自认长得不丑,有几个追求者。我在这些人当中选了长相最帅、性格最温柔、还最有钱的a。 可是!!重点来了!我刚刚接受他的追求,他却突然装作不认识我,而且我的朋友也都不记得我和他有过接触,我们之间的通信也被删了,就好像这事没发生似的。 他们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我也怀疑自己有可能是臆想症,但那些记忆非常真实,每一帧都在我的脑海里映得清清楚楚。 怎么会是假的呢?为什么会是假的呢? 一定…一定有什么可以证明这事发生过。 我打算找出证据。 —————————————————————————— 补充:我找到证据了! a曾经送给我一束白玫瑰,我接过时被玫瑰刺划伤了手,现在这个伤疤还在! —————————————————————————— 又补充:……问了我闺蜜,她说那束白玫瑰是我的追求者b送给我的,怎么回事? —————————————————————————— 又又:找到了我记忆中和a一起去看的电影票,翻看聊天记录发现这是我和c一起去看的。 我…我没话讲了。 可能我真的是妄想症吧。 也可能我只是做了一个梦,不愿意醒来。 其实我并不能算喜欢a,但是那种全世界在跟你撒一个弥天大谎的感觉,很不好受。 我接受现实了,有缘再会,a。 我看完这个帖子,目光在[全世界在跟你撒一个弥天大谎]游离了好一会儿。 说实话,我也觉得题主应该是妄想症,但是我知道里世界有这样一类人——异能者。 我并没有接触过异能者,是听white room的一个人提起的,他和我一样也是这里的实验品。 所以我想,有没有可能是异能? 一个能欺骗世界的异能。 我找出题主的身份,她也是一名高三生,根据她提到的a的特徵,我按图索骥,确定了a就是岸谷清司。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我发现他不仅仅在学校里是风云人物,在网络上也是。 于是,我下载了【soul】这个交友软体,设法让岸谷清司成了我的第一个网友,在这里我也称他为a好了。 为了设置对照实验,验证我的猜想,我又加了好几名网友,向他们透露了类似【我喜欢a君】这样的信息。 而当我假意答应a君时,他果然从好友栏消失了,其他网友们也都认为我口中的a君是另一个人,我和他们的聊天记录也有了细微的改变。 不过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我的第二位网友【绷带与我不能分割】。 【我】: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那个人吗? 【绷带与我不能分割】:记得呀!是不是你喜欢的那个温柔体贴、声音好听、才华横溢的a君? ……其他网友对a君的形容词和我印象中透露的并不一致,只有这位绑带君是一致的。 第4页 本来已经验证的猜想出现了变数,不过没关系,慢慢来。 所以,我选择了岸谷清司所在的大学所在的系,打算近距离观察他,并设局让他答应为我使用一次异能力。 为什么【避事主义】的我要这样大费周章? 这就不得不详细地讲讲white room。作为我的政界父亲「东山再起eback)」计划的一环,我在 white room中掌握了生活中所有的学问学术、武术、体术、护身术、处世术等等。 wr教育给予了我很多东西,以理性的角度考虑,我不应该排斥它的,尽管在那里没有阳光照进来。 很难评判我做出逃离wr的选择,究竟是出于【理性】还是【感性】。 如果说是【理性】,离开wr,就像飞鸟离开它所熟悉的林,我将会遭受他人带给我的不安、困窘与痛苦,正如让保罗萨特所说的【他人即地狱】。 如果是出于【感性】,事实上我迄今从未弄懂过欲/望、羞耻心和同理心等人类的感情,我自然也没办法判断自己的感情。 我所想之物、所做之事,都是我要靠算计、隐瞒、欺骗才可以得到的。 不管怎么说,我逃出了那里,进入一所实力至上主义的学校——日本高等育成学校,在此待了三年,期间与父亲决裂。 我在我的档案里伪造了我幼时至国中的记录,数据可以伪造,但人的记忆做不得假,有心人一调查就会知道我究竟有没有在这里就读过。 为了我以后的平静生活,我让岸谷制作了「我」从幼时到国中时期的动画,这样,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我当然没告诉他white room的事),别人就无法将【绫小路清隆】和【white room】联繫起来。 有必要吗? 是的,为了自由,这很有必要。 作者有话要说: 岸谷清司,原创人物,一个有逆天异能却不好好用的渣男。 到这章结束,路姐的形象才真正立起来。 本文除了宰,其他出场的原创人物绝大部分都是走剧情用的工具人,但我不想把他们模板化,他们的过去我也会慢慢交代。 一如既往求收求评! 第3章 第三章 06 约 正午。 我端坐在一家拉面店里,和太宰治一起。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 我今天下午才有课,所以早上就待在家里。看看书打打游戏消磨完一个上午后,太宰治就找上门来了。 他一看我开了门,立刻双手合十外加使用星星眼攻击,「绫小路小姐,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和你一起吃午饭呢?」说完还眨了下眼。如果这是本漫画的话,他的周围一定有小红花特效。 我原本想要拒绝,但是我又想起了一个星期前网友绑带君和我立下的赌约。 【绷带与我不可分割】:绫小路小姐!我们来立个赌约怎么样? 【我】:你先说说看。 【绷带与我不可分割】:从现在开始的两个星期以内,我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哦,如果你能在这段时间内认出我来,就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只要不是让我做坏事的话,就算是以身相许也可以哟!反之则我向你提一个要求,条件同上。怎么样怎么样? 【我】:那你要是在期限内主动暴露了呢? 【绷带与我不可分割】:…嗯,我保证我绝对不会故意暴露,要是我主动说出身份,就只可能是绫小路小姐你让我等的太急太急了。 【我】:行啊,要是发生这种情况,为了补偿绷带君,你也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 我最后提出的条件显得很奇怪,是因为我做事比较喜欢假装让渡主动权,诱导他人主动跳进我设好的陷阱里。这样他们事后就不会认为,我在推着他们走进陷阱,而会有种【我是自愿的】这样的感觉。 亲身实验,这样的工具人更好用。 回到原来的话题,为了探究太宰治是否是绷带君,我决定和他一起出去。 「这家怎么样?」我停在了拉面店门前。我在搬到这儿的一个月以来,把大学城附近的大部分小吃店都有尝过一遍,这家算是味道挺不错的一档。 「我没有意见哦,绫小路小姐喜欢的话就这家吧。」 我和他走进去坐定,我点了冬阴功口味的汤底,太宰治点了咖喱味的。他还问了一句「咖喱味的会辣吗」,得到服务员否定的回答后,露出了既可惜又庆幸的表情。 非必要情况,我很少作为主动开口的那个人。所幸太宰治没有辜负他的波洛领带*,率先打开了话题。 「绫小路小姐不问问我为什么邀请你吗?」 「你想交到朋友?」我说。 「朋友…啊」俊朗的青年摸了摸下巴,「这样子说也没错。」 「太宰先生这样子的人,应该不愁没朋友吧。我还想问太宰先生为什么选择我呢。」 「吶,因为我知道绫小路小姐面瘫的外表下一定有一颗细腻敏感的心*,我说的对吗?」 【我】:…我好像失恋了。 【绷带与我不可分割】:?那个a君抛弃了你吗?没关系的空格小姐!你还有我哦。 【我】:唉…恋爱真难。a君突然不认识我,把我删了。是我太糟糕了吗? 【绷带与我不可分割】:怎么会呢,我想空格小姐现实生活中一定是那种外冷内热的人,有一颗敏感的少女心的那种。 第5页 「…」现实中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我,我该说谢谢吗。「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我。」 「咦,是这样吗?」 「嗯。我能问问太宰先生为什么来到这座城市吗?」 「为了实践我和友人们的约定。不过,绫小路小姐怎么确定我原来不在这座城市呢?我只是换了个小区而已。」 「你并不像这里的人。」 这里是东京。是繁华之地,欲/望之都,每天有不计其数的人在这片土地上为跻身上流社会而头破血流,也有同样多的人在这片土地上燃尽自己价值而传播真善美。 太宰治则不一样。他身上既有铭刻在骨血里的矜持,也有被社会磨砺的精明与游刃有余。我想,他应该是在一个秀美的小城市里,作为当地的名门望族长大,接着有意或无意地流落到一个既有大都市的冷酷,又有海滨城市的温暖飒爽的地方,在那待了四五年,才来到东京。 「绫小路小姐觉得这里的人该是什么样的?」 「都是一个样。不止这里,所有的人都是。」 「是呢,人都是一样的。」太宰治的笑意好像变淡了,「但即使是这样,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完全对人类失望。」* 【绷带与我不可分割】:我好像无论如何都不能完全对人类失望。 【我】:我…我大概也是的。 【我】:啊,我有种这句话会排上大用场的感觉。如果将来有机会见面的话,就把这段对话当做暗号吧? 「我大概也是的。」我说。 我们对视着,一个人面无表情,一个人笑意虚假,一时间都没有再动作。 我数到第三秒的时候就开口了,「所以,这应该算绑带君主动承认身份了。」 「虽然是我赢了赌约,但是总觉得被坑了。」太宰治鼓起嘴巴。 我想直接问他要提什么要求,但又觉得这样显得我太主动,就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我和空格小姐本来就称的上朋友,那么,我提出的要求是,让我们成为可以互相串门,一起吃饭打游戏的密——友吧!」 「…行。」 好的,我的第二道保险栓上钩了。 07 听 下午。 「绫小路,你觉得岸谷君这个人怎么样?」朝仓低着头小声问我。 我暗嘆了一声岸谷清司的异能力真好用,之前他对我展开追求的时候,朝仓从来都是对他採取迴避的态度。现在记忆消除后她马上来找我徵求意见了。 「他人挺好的。」 「嗯…还有呢?」 「长得帅,也很有才啊。」我回忆着岸谷清司在我脑海里的形象说道。 我想起他的时候,没有心跳加速,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 朝仓奈奈嘆了口气,「岸谷君的生日快到了,你说这样完美的人,会缺什么东西吗?」 缺一个不会爱上他的人。我在心里补充。 「朝仓不是有很多新奇的想法吗,从里面选一个就好。」 「你说的有点道理…我想想看。」她说。 「啊,对了,也许可以从有关童年的话题入手。」 「童年?岸谷君的童年…应该很幸福才对。」朝仓不解。 「你不觉得他有时温柔到没有稜角了么?要么他的童年很缺爱,要么就是他曾经被爱伤害过。」我循循善诱。 而且他是性单恋,应该是成长在一个对于感情非常极端的环境下,才会产生这种性取向。 「是吗?我从来没这么想过。那这么一对比,我感觉我的童年还不错。绫小路你呢?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一直很感谢抚养你的好心人。」 我在朝仓说到【我感觉我的童年还不错】时,将太宰治中午放在我身上的窃听器上面的布掀开, 「嗯,我的童年…也不错。」 我刚才一直用布盖住了窃听器,因为我不希望太宰治注意到岸谷清司这个人。不是不相信岸谷,是怕过于聪明的太宰治接近他,并且套他的话。 但是我要是在换下这身衣服前都遮住窃听器,太宰治肯定更会起疑。 目前我给他的印象应该还是【外表冷漠内心敏感的普通少女】,今天我诱导他说出暗号,并且故意输给他,可能已经让他起了疑心。我这层马甲被扒掉不要紧,但关键是马甲被扒掉后,他会不会从我的真实性格中看出我的过去。 因此我拿出了窃听器,让太宰治听到我和朝仓关于童年的对话。 不要小看【绑带与我不可分割】的洞察力,这点我在和他两个多月的网络交流中深有体会。 但此时我才意识到,利用他的社交型人格和表演型人格来寻求灵感这个做法冒着比我想像的还要大的风险。 所以,请你一定要对得起我对你的付出,太宰君。 作者有话要说: *波洛领带:佩戴者通常为社交场合里带动气氛的人。 *我无论如何…:出自《人间失格》 第4章 第四章 08 乐 通常情况下,只要是见过太宰治几面的人,都会认为这个青年多智近妖,料事如神。 但说实话,三个月前的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来到东京。 那天,他和往常一样结束了港口mafia的任务,一个人躺在办公室内的床上。 玩了一会i wanna go,通了几关后又觉得很没劲,无聊——无聊—— 第6页 他决定找点乐子。啊,不如就来场轰轰烈烈的网恋吧! 他这样想着,有些兴奋地从床上坐起来,下载了【soul】,输入id后发现还要填一些个人资料,真假参半地填完后,系统自动为他推荐了适配网友,id是【 】。 太宰治在跟她发消息前,还饶有闲心地想,我会产生好感的女性,要么是富有女人味的成熟女性,要么是单纯不染世事的少女,这位空格小姐会是两者之一吗? 很快,他就发现了空格小姐并不是。 空格小姐学识丰富,人也非常聪明,心思细腻,尽管话不太多,在学校里应该也是很受欢迎的类型。 虽然她的性格不符合太宰治的理想型,他还是觉得可以发展一下。 但某一天空格小姐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她说那个网友长相帅气、温柔体贴、才华横溢,对她也很好,她打算过几天就答应他的追求。 听到前半段太宰治还以为她说的是自己呢——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知道自己长得帅的,但听到后面他就明白了。 如果空格小姐和那个a君就此在一起的话,太宰治很有可能就会慢慢与她断了联繫。 出乎意料地,a君竟然反过来甩了空格小姐。太宰治很惊讶,空格小姐这样的人也会遇到情感骗子吗? 他打算查一查所谓的a君,但这个a君似乎不仅是情感骗子,还是个绝世电脑高手,和空格小姐的对话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他人生第一次感到挫败。 不过,往好的方面想,这件事之后,他和空格小姐反而获得了一点点真正的友谊。 他没有透露自己的工作,但偶尔也会和她说说人生哲学;空格小姐没说自己的学校,却也会跟他聊聊自己的交友情况。 原本太宰治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止步于此了, 可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事让人措不及防,哪怕太宰治再聪明也无法避免——他的友人,织田作之助,死在了与mimic的战斗中。 织田作说,好人和坏人对你来说没有分别的话,就去救人的那一方吧,帮助弱小,拯救孤儿,这样总是要好一点点。 太宰治感到迷茫,他不知道要怎么去做,这时候他想到了空格小姐,如果在现实中能和空格小姐相处一段时间的话,也许就能知道要怎么做了吧。 太宰治这样想着,准备查查空格小姐的真实身份。 当他看着档案里空格小姐,或者说是绫小路小姐的漂亮而冰冷的眼睛时,他不懂自己是很意外还是很惊喜——她和他想像的并不同。 因为友人的离世而对自己前路感到无措的自己,好像又跌跌撞撞地找到了方向。 太宰治终于开始用平等的眼光看待空格小姐。 这就是森鸥外曾说的「本来以为捡到的是不起眼的石头,结果居然是钻石」吗? 不知道绫小路小姐见到他会是什么表情,好期待啊。 09 问 前村千代今天心情颇好。 早上起来接到的第一个电话就是上司通知自己转正的事情,她昨晚更新的健身照,点赞量破了自己以前的记录,午休时间去用餐时,还遇到了一位相当帅气的青年搭讪。 真是时来运转啊,她搅动着咖啡,余光看着一旁的玻璃中映出的青年的脸。 这位穿着砂色风衣的青年笑得爽朗,「您是前村小姐,对吗?」 「嗯…我是,但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她戒备起来,抓紧了手里的lv包。她和青年是在路上偶遇的,她对自己的认人能力十分自信,确定自己之前并没有见过他。 「前村小姐别误会,只是因为我看到小姐你的时候,你正好准备摘掉你的工牌,我从上面看见了你的名字。」他语带安抚地说道。 「我叫津岛修治,是一名律师。」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不瞒小姐你,我正在为手里的一桩官司做调查,而被告人就是你的国中同学,绫小路清隆。我本来想去你的公司找你的,谁知刚好在这遇到了。」 绫小路清隆?这个名字好陌生。 「…不好意思,我对她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她想了好一会,很遗憾地说道。 「啊!等等,我想起来了。」她又说,「津岛先生想要知道关于她的什么事呢?」 「前村小姐先跟我说说你认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前村喝了一口咖啡,「嗯,我觉得她就是那种,每个人学生时代都会遇到的,安安静静存在感低到可怕的人吧。」 「那这样前村小姐是怎么记住她的呢?是不是发生了一些让你印象深刻的事情?」津岛修治问。 「我虽然读书不行,记人记事却很清楚,所以我能记得她。」她很自信,「印象深刻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我和她一起去唱过卡拉ok,她唱的没什么感情,调却非常准;还有一次我们差点遭到抢/劫,是她帮我打跑了劫匪。」 前村千代没有提到的是,从那件事情以后,她和绫小路就逐渐熟悉起来,到国三时已经是非常亲密的朋友了。 津岛点了点头,「谢谢前村小姐,你的话对我解决这桩官司很有帮助。」 「啊…那个,我能问问是什么官司吗?」 「是一场非常大的民事纠纷,」津岛不知不觉收敛了笑意,严肃地说,「原告状告被告绫小路小姐,说她长期对原告的女儿进行恐吓、威胁甚至暴力,造成了原告女儿的抑郁症。」 第7页 「什么?怎么可能?!」她惊呆了,「津岛先生,我认识的绫小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请您相信我。」 「不用担心,事情的真相如何,我一定会找出来的。」津岛先生说,「我已经占用您很多时间了,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中午饭我请您吧。」 她这才发觉自己还没吃午饭。 有这样的极品帅哥请客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但是前村千代因为绫小路的事情,显得心不在焉。 唉…本来以为自己转运了,结果还是一样衰啊。 她摩挲着津岛给她的名片,犹豫了一下,还是塞到钱包里。 10 疑 太宰治搬到东京的第二天,选择「拜访」了绫小路的国中同学,前村千代。 他当然知道拜访高中同学会更有用处,但是日本高中育成学校是一个在表世界和里世界都很有话语权的地方,把学生们的资料捂得严严实实。 他的档案还在洗白,自然就不太好黑进里面的网络,做出挑战权威的事情。 昨天,太宰治见到了绫小路小姐的真人。 他在绫小路开门的那一瞬间迅速扫了一眼她家中的陈设,跟他想像的差不多,看似只放了生活必备品,仔细看也有一些富有生活气息的摆件。 从这得出【她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这个结论并不过分。 但是,这又与太宰治见到绫小路清隆这个人的第一印象相矛盾。 她那淡然得近乎冷酷的眼神,几乎不是一个人类应该有的。 这个人,并不能算是真正的人。 所以,太宰治才打算拜访绫小路的同学,想要知道别人对她是什么印象。 前村千代的说辞和自己的推论吻合,与自己的第一印象相反。 他能看出前村小姐并没有撒谎,但有一点让他有点在意,那就是前村小姐先前完全想不起来绫小路这个人,而后态度突然来了个大转弯。 当然有可能就是这个前村小姐之前没想起来,后面想起来绫小路了。但太宰治总觉得这里面有古怪。 明天上午绫小路小姐没有课,自己去试探一下好了。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 *黑时宰心理活动是我妄自揣测的。 *我想表达出来的是,宰和路两个人都有着从一处小细节推敲出事情真相的可怖观察力,不知道你们有没有get到。 *看不明白的小伙伴们可以看以下我整理的线索: 路:看到帖子——接近岸谷清司——认识太宰——岸谷清司发动异能——进入岸谷所在学校——掌控朝仓奈奈——与太宰立下赌约——遇到成为邻居的太宰——岸谷第二次发动异能——岸谷第三次发动异能——故意输给太宰 宰:认识路姐——路姐「失恋」——与路成为朋友——织田作死亡——查出路姐身份(只查到档案,不知道白色房间)——与路姐立下赌约——搬到路姐隔壁——接近前村千代——赢得赌约 *接下来就是宰路日常刷副本了,回忆杀相对会少很多 第5章 第五章 11 睡 好睏,好想睡。但他不能睡。 这是哪?好冷。筒井一郎心想。 他手脚都被绑住了,嘴巴被塞上了什么东西,眼睛几乎困得睁不开,光线又暗,好在鼻子还能用。 这个味道我很熟悉的,是什么呢?对,是油墨和再生纸混合的味道,这里是公司的印刷室。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记得自己和暗恋许久的同事山崎由佳里约会,还是由佳里主动邀请得他,当时心里暗自高兴了很久。 他们到了一家义大利餐厅,由佳里用她的保时捷接他过来,两人一起享用了晚餐后,由佳里提出要帮他打车送他回家。 自己是坐计程车过来的吗? 不,不对。他后来还是上了她的车。 那记忆中跟他穿着一样颜色的西装,上了计程车的男人是谁? 想起来了。是由佳里叫他来的。 在由佳里叫计程车后一定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当时他已经很想睡了,只记得有人不停地拍打自己的脸,很痛。 眼睛完全睁不开了…他不能睡啊,睡了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12 谋 周末晚上,一家义大利餐厅。 我和太宰治已经结完帐准备走出门了,却又不约而同地顿住了脚步。 我们看到了一对穿着深灰色套装的情侣。女人拦了一辆出租,男人上了计程车后,女人仍伫立在原地,目送着车子逐渐远去,等到视野里完全看不见那辆车时,才走到自己的车旁边,发动了自己那辆黄色的保时捷。 乍一看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我们在餐厅里面见到的那名女子的男伴,尽管身形很相像,我还是敢肯定,他和上了计程车的那个男人并不是一个人。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是无意去探寻的。不过太宰停住脚步,问我「绫小路小姐,要和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什么,原来你走的是好心人的人设吗。 我想了想,对他点点头。 太宰也招来一辆计程车,我们钻进去后,按照套路应该是要说「跟上前面那辆车」,但我们都不是遵循套路出牌的人,太宰治直接报了那对「情侣」所在的公司的位置。 车不能开太快,万一等会和女子还有替身男在公司碰个正着就不好了,也不能开太慢,不然到了那儿那个倒霉的兄弟可能已经救不活了。 第8页 你可能要问:发生了什么呢?我来解释一下。那名女子,我听到男子叫她由佳里,为了逃避工作上的责任,想要设计杀/害灰色西装男筒井一郎,并且伪造他「畏罪自杀」的假象,以此替她顶罪。 我是怎么发现的?柯南·道尔笔下的名侦探福尔摩斯,据说是能通过一滴水看出它来自哪个海洋的人物。比起他,我的才能不足为奇。 那名女子高傲而矜持的神色,看似放松实则戒备的姿态,还有她的肢体语言,她的微表情......都是引导真相的线索。 最关键的是我听到了一段他们的对话。 「总觉得这个数字有点不正常,你说呢?」由佳里说。 「这个,应该是很正常吧。」替罪羊说。 「是吗?」她低下头,「总觉得有问题,也许是我多虑了吧。」 「是啊,你想太多了。」 正常人听到这段对话应该会认为,他们谈论的是工作上的事情,比如帐目。女子发现了其中的异常,而筒井一郎将这件事煳弄过去。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路过时无意间看到了她手上的文件,发现并不是我想像中的财务报表云云,而是一张体检结果列印件。 这就有点很奇怪了。难道是女生拿着检测怀孕的文件询问男生?这个可能性很小。 听完那段对话后,我就暗自注意着他们那桌。 然后就发生了上文的事。 我猜测,由佳里是故意让饭店里的其他人听到这段对话的。 因为这样一来,事后警察来餐厅取证时,因为没人知道文件究竟是什么,也没人知道坐上计程车的那名男子是筒井的替身,所以,警方就会先入为主地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男子挪用公款的事情被发现了,吃完饭后匆匆忙忙地坐出租赶到公司的印刷室,打算寻找补救的办法,但发现已经迟了,只能含恨自尽。 要我评价的话,我会说这个计划还不错,但不完美。有两个比较大的bug:万一有人,比如说我,看到了女子手中的文件怎么办?万一计程车司机能记住上车的男子的脸怎么办? 以上就是我想说的全部内容了。 我和太宰治到了这家公司后,我们瞥了一眼大厅的墙上贴的大楼内部房间分布的平面图,接着奔向电梯。 「我想那位可怜的先生现在应该在印刷室,绫小路小姐要和我一起过去吗?」在等电梯的时候,太宰治趁机问我。 我估算了一下时间,筒井君这个时候应该还活着,对于我来说,和人接触进行不必要的社交活动,是一件很不必要并且很麻烦的事,所以我觉得选择简单版本就好了,「不了。我去他们的办公室找找那个女人的犯罪证据。」 「哎?这样啊,那好吧。」 电梯门一打开,我们就各自向目的地跑去。 我到了办公室门前,快速观察着座位的分布,那名女子,由佳里,她会选哪里作为办公地点呢? 她容貌姣好,衣着靓丽,走到哪都绝对是众人视线的焦点。如果我是她的话,我会选…啊对,就是这里。 我快步走到一个靠近窗户的位置,如果从门口望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位置。 我带上手套,打开了由佳里的电脑。 我左手把u盘插/入,右手不断敲击键盘,復原着被由佳里删掉的文件,打开它扫了一眼,确认是由佳里挪用公款的证据后,把它拷贝到u盘中。 拔出u盘,删除所有能证明我开过这台电脑的记录后,我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太宰应该已经救下了筒井君,正在给他做急救措施。 我故意走得很慢,到印刷室的时候筒井已经恢復了意识,在与太宰治说话。 「你们…是?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们…救了我。」尽管他恢復了意识,看起来仍然疲惫且虚弱,说话有些磕磕绊绊。我估计他的半边大脑应该还在犯困。 「与其说谢谢,不如下次小心一点,」太宰治嘴角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既能让人感到安心,又不会有种自己被轻视的感觉,「至于我是谁,我叫焉岛众二,是个侦探。」 如果这本书不是小说,而是电影的话,此刻应该配上背景乐,不仅要有鼓风机还要有多角度特写镜头。 可惜不是,筒井点了点头,没有沉溺在太宰的美色中,就直接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将一直握在手里的u盘递给他,「我是佐仓奈奈。这u盘里面会有让你逆风翻盘的东西。」 接下来的事情在此不多赘述。 之前我就说过,我想要利用太宰治的复杂人格,为我的作品提供灵感。所以我才决定和他一起追去山崎由佳里的公司。而我的目的已经初步达成。 我回到家,摊开画纸,调好颜料,就开始动笔。 第二天的美术课,我终于能堂堂正正地上交作业。 森田老师给我们留的课题是【成长】,而我画的,是昨天太宰治从我身旁上前一步拦下计程车时,那个瘦削而笔挺的,茫然无助又一往无前的背影。 我对他救人的行为没什么特别的看法,只是我想,他在那一瞬间表现出来的自我挣扎的行为,矛盾的气质,对于艺术家来说,一定是一种致/命的吸引。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案件出自东野圭吾《我想睡,不想死》 第9页 宰开始履行对织田作的承诺了。 一如既往求收藏求评论! 第6章 第六章 13游 自义大利餐厅事件的结束已经整整两个星期了,太宰治这两个星期过得很充实。 他开始以焉岛众二的身份活动,任何发生在他眼前、或者将要发生在他眼前的sha ren事件,他都会去阻止。 我几乎要疑心我第一眼见到他时,看到的那个浸满黑暗,沐浴在尸山血海的少年是我的错觉。 但我知道不是错觉。 因为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接收到被他帮助的人们的谢意时,露出了怎样如稚儿一般迷茫、无措的表情。 回到现在的时间,我正在打《project winter》这款游戏。 这款游戏被称为「雪山狼人杀」,一局有5个玩家,玩家扮演的是倖存者的角色,最终目的是存活下来并逃出雪山,但其中有一个破坏者,破坏者必须使倖存者全部死亡,才能获得游戏胜利。而倖存者阵营只要有一人逃出生天就能获胜。 我正跟着id为【花大喇叭】的自称医生的队友,和id为【beautiful_boy】自称狼人的队友,一起找物资。 虽然beautiful_boy自称是狼,不过我猜测花大喇叭才是狼。 这局开局时,太宰治(id为【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地自杀吧】)说,「啊,我们这局不如就愉快地退推任务吧,狼人也要帮忙推哦。」 花大喇叭非常自然地接了一句,「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就是这句使我开始怀疑他。 「兄弟们,我拿到一个吐真剂!」beautiful_boy开了物资箱,喊道,「空格,你敢不敢?」 「我敢。」我说。 「把弩收起来!」beautiful_boy走近我。 就在这时,花大喇叭抬起弩,瞄准着我们。 「花大喇叭拿弩了拿弩了!!」beautiful_boy急忙拉开距离。 我们三人呈三角形,花大喇叭朝我走过来,他把武器切换成了斧子,正朝我的角色攻击。 我们两个人的血量飞速下降,我正准备替换武器完成反杀,这时,一旁的beautiful_boy也行动了。 他拿着长/木仓开了一木仓,击中了我,我的血条瞬间降到了一个危险的数值。 ??? 我在那一瞬间被惊出冷汗,花大喇叭是破坏者的话,那么beautiful_boy又是什么? 冷静下来后我才意识到,他大概瞄准的是花大喇叭,结果误伤了我。 唉。 beautiful_boy还有不少血量,可以逃跑和队友会合。 而这个游戏的设定非常写实,重伤的我机动力变得很低,看来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倖存者阵营还有太宰,没道理会输。 看到这里你可能要问,我为什么会和太宰一起打游戏,这个也得从两个星期前说起。 太宰治每次办完什么案子都会跑来找我,请我吃饭或者一起联机打游戏或者看电影,我要是透露出拒绝的意思的话,他就会撒娇,不等到我同意就不停。 我真的看不懂这个人。 我搞不懂他是来我这边寻求安慰还是把我当成了可攻略人物。 但也许,我该主动出击试试看。 这样想着,我发给太宰一封私信。 这个案子,或许能给他想要的东西。 14书 如果把案件比作一本书,普通人想要破案,就得翻开这本书认认真真地读完,从中找出线索。 太宰治则是在看到这本书的时候,就从它的名字、封面、导语、厚度中获悉了这本书的绝大部分内容,所以他要做的只是翻开这本书的第一页。 但是他害怕着书的结局真的和自己想像中的一样,所以每次只敢稍微掀起书的一角。 而对于我来说,看不看这本书对我都没有影响,所以我没有打开它,只是把书放在一边。 我可能之后会打开它看一看,也可能不会,就像薛丁格的猫的生死状况。 正是这种状态,我作为[人]与[机器]的叠加状态,反过来束缚着我,提醒着我,剥夺了我的自由,是我一切痛苦的根源。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才这章好短小啊,明明我有努力产出tat *关于project winter,可以去b站看老番茄视频【谁是内鬼】 *下个副本路姐第一次掉马预警 第7章 第七章 15 会 golden apple会馆。 今天对西野良子的书迷来说,是非常令人兴奋的日子。 西野良子,新锐女作家,文笔细腻与理智并存,善于描写小人物之间的爱情与友情,不久前斩获新人奖,是被看做是「文坛前景最好的新秀」的人物。她拥有数量非常多的粉丝,并且男女皆有。 一个星期前,西野良子宣布要在今天举办一场特别的新书发布会,地点就定在golden apple会馆。 得到参会资格的一百人,可以在前一天就拿到新书的手稿复印件,而今天将会领到一张问卷,答完题后被西野老师选中的人,可以拥有和西野老师会谈的机会。 只是这张问卷的题目有点怪。 他们本来猜测问卷里会出关于新书的解读的内容,可是题目看起来和新书毫无关联。 … 05.每100个女婴出生,对应的约有多少个男婴出生?* … 第10页 07.对在战争中倖存下来的飞机进行统计,结果显示损坏的部位绝大部分都是机身,那么要怎么样对飞机进行改良?* … 12.草原上有十头飢饿的狮子排成一行,已知如果吃了前面的狮子就会陷入沉睡,可能会被后面的狮子吃掉。那么请问第二头狮子想要活下来,能不能吃第一头狮子?* 如果说前半部分的题类似公司面试题,只是与读书会没有关系的话,那么第21题到第二十八题更像是什么心理测试: 请说出你最想吐槽的同事。 你来这里坐的是什么车? 你想听的一首歌是什么? … 书迷们满腹疑惑地答完整张卷子,交上去等待结果。 等待结果的这一个小时内,他们开始交流起来,谈论着这张卷子到底是在考什么,有人认为这张卷子只是个烟雾弹,人选肯定早就内定了;也有人认为它一定有着什么意义,只是他们现在无法理解而已。 当然,他们之间,(其实西野的女粉丝稍微多一些,所以也可以说她们),她们之间后来逐渐换了话题。 他们谈论昨天刚刚收到的西野的新作手稿——是一本中篇小说,讲述的是一对青梅竹马长达二十年的相处故事,从校服到婚纱,从校园到社会,西野把两个人之间的羁绊刻画得入木三分。 这是西野良子半自传式的作品,据说她在现实中也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两人感情甚笃。 他们的交流渐入佳境,有的人已经准备把新书拿出来再读一读了。这时,西野老师选好了人,发布会的主持人在他们面前宣读了人选,是化名为[绑带]与[空格]的两人。忘了说,问卷不要求填真名。 他们互相张望,想寻找这两名幸运儿是谁。 这时,有两个人从椅子上站起,是一对十分年轻的男女,看起来不是高中生就是大学生,外表都非常养眼,是那种包装一下就可以直接出道的养眼。 那名穿着砂色长风衣的青年眉清目秀,气质风流,而那位身着灰蓝色休闲套装的女性也同样长相标緻,气质则很平和。 他们是坐在一起的,却又不像情侣,或者说是朋友都有点牵强——他们间隔了至少一米远,可是两个人之间又有那种别人融不进去的磁场,行动也非常默契。 唉,每个八卦中的人都会瞬间化身为名侦探。 男男女女们已经打算等这两个人出来时询问他或者她,也可能是他和她的练习方式了。 但眼下,书迷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人被主持人带去会客厅,身影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16 询 太宰治又在发挥着他旺盛的好奇心,不停地旁敲侧击地问我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他这样想也正常,毕竟是我那天打完《project winter》就给他发私信,主动问他要不要来这个新书发布会的。 「我知道的不会比你知道的多。」我说,这句话也不是假话。 他显然没有相信,却装作相信的样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待会可能就要面对一个即将实施自己犯罪计划的罪犯哦。你会感到害怕吗,绫小路小姐?」 「我不会。」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但是我还是如实回答。 他听完又露出了那种令我感到危机感的、运筹帷幄的笑意来。 啧。 会客室的门是开着的,我们走了进去,一个穿着考究,气质优雅知性的女人坐在一张华贵的扶手椅上,笑着望向我们。 西野良子说,「你们来了。有什么话想要问我吗,两个聪明人?」 「调查问卷的第一题到第二十题,是在【考量】我们的学识,涉及心理学、经济学、博弈论和生物学等知识。」我说。 「第二十一题到第二十八题,从藏头诗的角度看,对角线上的字可以组成【请来听听我的故事】这句话。」太宰治补充道。 我从我的上衣口袋中取出了新书发布会的邀请函,它只比成年人的拳头略大一点点,做工非常精緻,我把它仔仔细细地抚摸了一遍,事实上抚摸平滑的书面是我的爱好或者说是怪癖之一,「邀请函上面,可以摸出一串阿拉伯数字,翻译成对应的英文字母就会得到【能够看到这句话的人,请一定要争取到见我的资格。】」 其实还有一点我们没说,但她肯定明白的。 西野加奈微笑着注视我们,她的背挺得很直,举手投足间都呈现出一种成熟的优雅,「我果然没有看错人。那么接下来就请您们两个,听听我自己乏善可陈的故事吧。」 「我一直以为我会和他永远在一起的。」她平静地说。 「但是真应了那句话啊,【我在连快乐这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的年纪最快乐。】*」 「我和他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的,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上同一所学校,我们会坐同一班校车,我拧不开的水瓶他会帮我拧,他写不完的作业我会帮他做。一直都如此。」她好像陷入回忆里了,目光没有焦距。 「我想我是爱他的,我们长大后很自然的就在一起了,就是那种,嗯,【世界上除了我还有谁能和你在一起呢?谁能像我这样了解你的全部呢?】的感觉。」 听到这句话,我在心里反驳。 经济学家弗里德曼提出过这样一个理论:如果把全球的70亿人比作绿豆,而把自己和世界上最适合自己的那一个人比作红豆,那么一直搅啊搅,搅啊搅,你会遇到数百万的绿豆,但是遇见那颗红豆的可能性为0。 第11页 所以是不存在西野说的这种情况的。 西野良子的目光又有了焦距,她的声音很轻,却透出咬牙切齿的味道,「但是,这一切都在两年前的一个冬天被打破了。」 「那天,我正准备要去出版社,却碰巧遇到了绕远路的司机,我现在都不知道要恨他还是感谢他,」她说到这有点哽咽,「他经过了一条很长很长的路,路旁边有很多行人。」 「我本来正低头看手机里的消息的,但是我发现这么久都没到出版社,就想看看到哪里了,所以我转过头望向窗外,可是我却一眼就看到了,是的就是这么得巧,我看到了他和一位陌生的女性拥抱在一起的身影,他们看起来非常非常的亲昵。」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怎么可能呢?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这种普通人身上啊?这不是电视里才会有的剧情吗?!我完全不相信,所以我那个时候相当理智,我甚至很冷静地拍了照。」西野良子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就像刚刚出厂的仿生人。 「我告诉司机不要绕路,不然我立马去投诉他。我很快就到了出版社,办完事情后选择坐新干线回家。」 「回到家后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等他回来。」 「我问你今天下午真的是去看望,你寄放在别人家的宠物狗吗?』他说是的。于是我把手机递给他看那张照片。他说这张照片好像也代表不了什么,我就骗他说我认识你十八年了,你觉得你可以骗过我吗,于是他什么都交代了。」 她望向窗户外的景色,周身包裹着寂静寥落的空气。 可她看起来非常冷静,就像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故事一样,但就是这样,才令人感到害怕。 我和太宰治谁都没有说话,因为我们知道她还没有说完,至少最关键的东西,促使我们来到这间会客室的东西,她还没有说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不会以为副本一定只有一章吧233333 下章才掉马呢,别急。 *女婴男婴出生的机率其实并不是一样的,y染色体的移动速率实际上要比x染色体要快一些,女婴和男婴的出生机率比大概是100:105。 (8.1补充)要考生物的小伙伴就按1:1记就行。 实际情况除了比较速率外还有其他因素,呈现的结果接近1:1但不是真的1:1。 *修机身还是机翼:这是倖存者偏差的经典案例。应该修机翼,因为被击中机翼的战机大多都坠机了,只统计生还飞机的话就没法发现这些。 *饿狮博弈:从最后一头狮子开始想,它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吃,就可以放心吃第九头;第九头为了不让自己睡觉就不能吃前一只;第八头就可以吃第七头,以此类推,第二头狮子可以吃第一头狮子。 *我在连快乐…:出处找不到了,我记得好像是丰子恺说的。 *上章我就打过比方,推理破案对宰路两人就跟翻开一本书的难度一样,所以我不一定会重点写推理,就像《嫌疑人x的献身》一样,可能开篇没多久线索就全出来了,重点在人性的挖掘与救赎。 第8章 我说我挺喜欢她 正文1600字+作话500字 17. 罪 西野良子轻轻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他一五一十地说了,他和她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平时在哪里见面,全都告诉我了。」 「我感到非常荒谬,就像是突然发现你自己生活在黑客帝国的世界一样荒谬。」她阖上眼。 「但我后来还是相信了,我不得不信,因为我找出的证据越来越多。不要小看普通人,每个人牵扯上一些事情的时候都会展现出平常十倍的敏锐。」 她说的没有错。很多时候我自己也是利用别人这种时候的敏锐设局的。 西野良子的一边手虚握着,睁开眼望着我和太宰治,「我很痛苦。我这547天以来没有一天不是痛苦的。我快受不了了。」她的眼眶有点红,却没有眼泪,脸上露出既像哀求又像愤恨的神色。 「我快受不了了。所以我决定要做那件事情,就在今天。」 「可是,西野老师,你一定要这么做吗?」太宰的眼神透出一种悲悯的嘲讽,「明明你找我们过来,就是希望有人能阻止你吧。」 咦?这和我的判断并不相同。「为什么太宰你不认为这是一个罪犯的犯罪自陈?」我皱眉,「西野小姐在书的手稿里把四个字的写法做了改动,是【来见证我】。」 「啊,这就是我和绫小路小姐不一样的地方吧。」他听到我这句话反而有些惊讶地说道,「因为我之前的工作的关系,我对西野小姐这个类型的人相当了解呢。」 她对太宰治笑了笑,「我倒是不希望了解你这种男人呢。比起你,我更喜欢这位绫小路小姐。」 「…谢谢。我也挺喜欢你的。」我说道。我设想过我以后的生活,其中就包括找一位贴心知性的伴侣这一项,西野良子符合我的要求。 她听到我这么说,真的笑出了声,「我说,你们真的不阻止我吗?我把桐山君,就是我故事中的"他"约出来了哦。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我用我贫瘠的知识制作了一个机关,虽然很简陋,但还是能用的。我要是启动这个开关的话,他就会死。」 她拿出了一个遥控器,一步一步地后退着,直到背部紧贴着窗户。 第12页 「要么阻止我,我从窗户跳下去,要么不阻止我,看看桐山君是怎么死的。你们想选哪个?不管死的是谁,我杀死的都是我自己。*」 太宰治听到这段话愣了一下,没有动。 我说,「请问在我们选择之前,我和你能拥抱一下吗?我真的挺喜欢您的书。」 她表情复杂地看着我,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感动,最后还是同意了,「…行。你这么有趣的人,如果我没有遇见他的话,可能会想和你来一段的。」 我抱住她的一瞬间,就用手刀把她噼晕了,从她手中拿走了遥控器。 从我接近她到取走遥控的整个过程,我没有迟疑,没有动摇,没有痛苦,也没有因为救了别人而释然或喜悦。 「警察还有多久才能到,太宰?」我这样问道。 18. 悟 太宰治听到西野良子问【你们想选哪个】的时候,有一点茫然。 他与西野良子的距离大概有五步,直接从她手里抢走遥控器是来不及的;绫小路和她的距离会近些,只有三步。 不过距离本身不是重要的东西,西野的机关也可以破解,主要原因是他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就想,我到救人的一方去真的会更好吗?明明我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与之前没有区别,人还是一样的,被欲/望、感情操纵着。 他没能想明白这个问题,却看到了一个意外之喜:绫小路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让西野良子露出了一瞬间的破绽,随即接近她并拿走了遥控器。 在这种极端情况下绫小路还能保持冷静,做出理论上的最优解,太宰治在那瞬间醍醐灌顶,所有关于绫小路的违和感全都有了解释:为什么义大利餐厅事件中绫小路选择去办公室而不是印刷室,为什么她几乎没有交心的朋友,为什么他第一眼会认为绫小路根本不算是人, 因为绫小路至始至终就不是什么外冷内热的少女,她是一个比外表还要冷酷,连内心独白都不能相信的,和他一样丧失了成为人的资格的人。 太宰治意识到,他因为信息不对称对她的性格进行了一个巨大的误判。 他本该因为被欺骗而生气的,可事实上那一刻他完全没有这种情绪,取而代之的是棋逢对手的兴奋,是期待较量的激动,这使他整个灵魂都在颤慄——他从未这么强烈地感觉到,他是活着的。 他是活着的。 很奇妙地,他从一个同类的身上,触摸到了一点活着的意义。 虽然微不足道,但切实存在。 这样看,去救人的那一方,可能确实要好一点。不然他就无法遇见她了。 —第一卷 :外冷内热的绫小路完—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杀死的是我自己:出自陀思妥耶夫斯基《罪与罚》 恭喜宰成功扒掉第一层马甲!撒花! 现在是我的小论文时间: 首先,我对【太宰先生本质上是个温柔的人】这句话不反对也不贊同。 以武侦宰为例,他的表性格开朗活泼,日常可能就是翘翘班顺便算计一下敌人。我认为他的里性格分两个:一个是看透世事冷眼旁观,非常冷酷;一个是共情能力非常强的(首领宰甚至都没遇见织田作,仅凭平行世界自己的记忆就创造了if线),既害怕人类又无法对人类完全失望,所以是温柔的。 我本人非常喜爱这种温柔与冷酷的对撞,所以觉得仅用温柔一词概括太宰先生,其实不太全面。 好那么再说路哥(你们都还是叫路哥那我也这么叫好了),当初实教播出的时候看封面我以为是后宫暧昧番就没看,后来才发现确实暧昧但是主角他莫得感情啊!我特别特别爱的就是路哥心理活动都不能信这一点,可能我萌点比较奇怪吧,我对表面普通、可能还有点欢脱,但实际上冷静理智的角色(宰路两个人都是)完全没有抵抗力。 这篇文我想讲就的是这两个人在互相利用、算计对方的过程中,慢慢地体会到情感,慢慢地了解对方,直到一起获得成为人的资格。与其说是互相救赎,倒不如说是自己成为自己的救赎。 快给我评论吧小可爱们!不要等养肥啊!因为这个作者她很菜写不了大长篇啊!! 第9章 我当时害怕极了 19. k 我在白色房间中遇见过这样一个人。 在这个近乎剥夺人权的机构,实验品们得什么心理问题是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狂躁症、抑郁症、自闭症、情感缺失…堪称精神病百科全书。 而那个人疯的比较别致,据说是妄想症。不过,我对他不感兴趣,因为他没有对我的价值。 但我第一次经过他身边时,他转过头看向我,「你的名字是什么?」 「绫小路清隆。」我回答。 「这是女孩子的名字吗?」他疑惑,不过又释然了,「不过没关系。人一生当中可以有两个名字,一个是别人给的,一个是自己取的。你可以给自己取一个名字。」 我有点奇怪,因为在white room这么高强度教育之下,人的稜角是很容易被磨平的,而他竟然会有这种富有创造力的想法,「那你给自己取的名字是什么?」 「k。」他笑得很张扬,似乎因为自己有第二个名字而感到得意。 这是我们的初见。 那天之后我们就开始了秘密交流。 第13页 在white room的一切都是被监视的,想要交流很困难,但并不是无法做到。我们用眨眼频率、站姿、步态、手势甚至脉搏,编写了一套只有彼此才能解读的对话系统。 【这个世界的文豪都不好好写书了吗…】 【你指的是什么?从人类歷史的发展过程看,确实这一百年以来,文坛的发展变得滞缓了。】 【嗯…我是指他们都跑去混黑了。】 【?】 【哎,绫小路你以后就会知道的。原本的文豪们都成为了异能者,每天不是有人预谋毁灭横滨就是有人在拯救横滨。】 【…我看不出你说的这句话有什么逻辑。】 【没事!我可以和你慢慢跟你讲。】 k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特殊群体——异能者。他们很神秘,表世界的人是不知道他们的存在的。而这些异能者,在本源世界都是大文豪。 前半段我还觉得可以信一信,可是异能者和文豪有什么联繫呢?我无法理解。 可每当我质疑这个问题的时候,k又能打破我的质疑。 k跟我说了许多我没有听说过的书,书名和作者他都没有念,但是里面的具体情节他会读给我听。 从文学鑑赏性的角度讲,他说的作品价值都非常高,发表出来一定可以在歷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过我们当时都没有想过这件事,只是他在讲,我在听,仅此而已。 我直到遇到岸谷清司以前,都没有真的相信世界上有异能这件事情。 但是不得不说,k在我的white room的经歷里,占据了很重要的一部分。 我从没把k当成过同伴,我们充其量只能说是两个拥有同样命运的人罢了。 不过他对我讲的那些故事,加深了我想要逃出这里,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的想法,成为我实施逃出white room计划的催化剂。 我在离开白色房间的前一天晚上,k突然很严肃地对我说:「请给自己取一个名字吧,我不想再称唿你为绫小路了。」 他是在给我下什么心理暗示吗?还是这也会成为我们之间的暗号之一? 我愣住了,认识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向我这么严肃地提要求,或者说建议。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也不知道要不要答应。 我只能对他说,「我会尽力去做的。」 时至今日,【空格】对我来说仍是个代号,我并不认为这是我的名字。 但是我想,我可能永远忘不了那一天晚上,k叫住了我,很郑重地请求我的那个画面。 他的眼睛不会发光,也没有月光洒在他身上,但很奇怪地,我就是对这一幕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20. 纸 我为什么要提起k,这就要再详细地说一说西野良子案的细节。 事实上,我在案子的一周前,也就是我和太宰治打游戏那一天,就联繫上了西野良子。 【我】:老师,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她】:嗯?是什么? 【我】:你想要做「那件事情」,对吗? 【她】:你指的是什么事呢? 【我】:您明白的,新书发布会那天将会发生的事。 ……… 【她】:那您想要做什么呢? 【我】:我想要做阻止你的那个人。毕竟老师您给了那么多提示,还打算邀请人来旁观,其实内心也在犹豫,也在期盼有人来阻止你的吧。 ……… 【她】:真是令人不爽啊,你。 我是匿名和她聊天的,太宰治可能事后会追查到有人和西野良子联繫过,也可能不会。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不会联想到我身上。 因为,我和西野的对话就发生在我玩《project winter》的时候。 我提前设定好了程序,等时间一到就自动向西野良子发送信息。 我之所以这几天都没有拒绝他的邀请,一是因为我需要在他的面前强化他对我【外冷内热】的性格判断,二是因为,我要让他把我的不在场证明,主动送到我的面前。那一局雪山狼人杀是他邀请我玩的。 我知道以太宰治的敏锐,在去会谈室的路上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试探我,而我正好就需要他的试探,或者说,我需要他稍微露出他敏锐而强势的那一面。 这样,看到他这一面的西野良子就会先入为主地认为,太宰治是那个神秘人。 我本来的计划是,当西野准备按下遥控器的那几秒,太宰治一定会上前阻止她,这个时候我只要在一旁不动如山,或者判断局势给予最冷静、甚至最冷血的辅助就可以了。 演员已经就位,我在这整件事当中都掌握着主动权,事情只要按着我的剧本走就可以。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太宰治竟然在西野良子说完那段话就没有动了。 我当时害怕极了,太宰治为什么没有立刻行动?他知道了我的计划吗?他是怎么知道的?他知道多少?我一点都想不明白,如果这是太宰治反客为主的一招的话,那实在是太可怖了,我之前一点迹象都没有察觉,几乎能感觉到手心渗出的冷汗。 他没有行动的话,救人的那个人只好变成我了。 而西野良子在我问她能不能和她拥抱的时候,意识到我才是打算阻止她的那个人,这才确认了我的身份。 而第二个让我感到意外的就是,我在拥抱住她的一瞬间,她偷偷地在我的手背上敲出了几个字: 第14页 【可以为我写一本小说吗?空格。】 这是我十八年来第二次收到了很奇怪的指令,第一次就是上文提到的,k提出让我给自己取一个名字。 我已经尽可能多的排除错误选项了,起码确认了某种心理暗示也不是密语。但至今我还无法确定,他们的请求背后究竟有什么用意。 如果我能有福尔摩斯的一半智慧,或者能有太宰治的五分洞察力,可能就会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了。 可惜,我脑子转的不快,也不能看透人心,是一个愚钝的普通人。 不过,抛去以上两处疑点,我让太宰治知道我的真实性格的目的还是达成了。而在他的眼中,「我」大概也发现了自己的真实性格被他发现了,所以接下来我就可以不用和他破案了,要知道这真的很不符合我避事主义的行事观念的。 但是相处还得继续,毕竟我还得用他来达到我的目的。 本来我是真的不想这么大费周章的,可是这个人实在是多智近妖,心眼比谁都多,我才不得不花这么长的时间,去利用我蹩脚的演技导演了这么一齣戏。 我故意在他面前强化我的错误人设是为了给太宰治造成【这层马甲对我来说很重要】的误导,他就短时间不会想到我还有第二层马甲。 为了防止他在我达到目的之前就窥探到我的身世,我费了好大力气。 跟这个男人相处真是太累了。我感嘆道。而且接下来我还要长期作战。 不过,我不管过程如何,也不管要付出多大的牺牲,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胜利才是一切。 反正最后获胜的人是我,那就没问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 长期作战=长期约会 :)你们聪明人骚操作真多。 这章我写得不太满意,没有表达出绫小路的计中计中计那种令人嵴背发寒的感觉,我真菜(泪) k是原创人物,你们可以认为他有看到平行世界的异能力,也可以认为他是穿越者。绫小路对他也莫得感情的啊,这文是绝对的1v1。 西野和k的请求都是想要帮助绫小路成为真正的【人】。 有没有大预言家在前两章就猜出来路姐是故意掉马的!举起手让我康康 第10章 我和我的朋友们 21. 考 「绫小路,你西现史复习了吗?」我刚在阶梯教室找好位置坐下,朝仓奈奈就用气声悄悄地问我。 西现史是西方现代设计史的简称。 「复习了。」我也用气声回答。教室里非常安静,所以我们就这样讲话。 「那太好了!可以把你的书借我划一下重点吗?我一定会在下午考试之前还给你。」朝仓沖我笑了,她并不是那种大美人,但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我昨天才说西野良子算是我理想的对象,今天我感觉自己又要倒戈了。 先说明,我并不是女同性恋,就算假定我真的喜欢女性,那精神上我也并不是百合。因为我在我的精神上并没有男女之分,虽然我对自比机器人这个事情不太乐意,但你可以理解为,同一款机器人之间只是语音包和外观不同,程序都是一样的。 所以,性别并不是我重要的组成部分,如果我是男性的话,可能我的布局策略会有一些改变,但是那些改变也是由别人对我的态度变化引起的,如果这些变化消失的话,男性的我和女性的我一定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不过这也不是毫无例外,如果我是男性的话,我和太宰治绝对看彼此非常不顺眼,可能连现在表面的和谐都维持不住。 我边想边把书递给朝仓,她认真地用双手接过。 嗯,她真是比太宰治顺眼多了。我暗自感慨。 这次艺术设计系的大考总计三天,考的全是艺术理论相关的内容,不涉及创作,这让我松了一口气。如果涉及创作题的话,我不仅需要利用我的知识来拼凑出作品,还要考虑到不同批卷老师的喜好进行控分,这无疑很浪费时间。 三天后,我和朝仓出了考场,一起往校门外走去。 她和我不住在同一个小区,她家的住宅离大学城半远不近,需要坐电车。而我去小区的路上也会经过电车站,所以当她邀请我一起走时,我同意了。 「绫小路,你考得怎么样?」她问我。 「一般。」每科都控制在65分,这是个不会引人注目的数字。 「…总感觉你好像内心在说"我很厉害"的样子。」朝仓一脸揶揄地看着我。 她为什么会这么想?世界上比我更聪明、更有才华、更善交际的人数不胜数,我是从来没有她说的这种想法的。 「我没有。」我认真地回答。 「好啦好啦,我知道!绫小路你真的不会开玩笑呢。」她笑了笑。 「……」 「嗯…能和我说说你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嘛?我很好奇你这样的人的生活唉!」朝仓眼睛亮亮的。 好奇我的生活吗?朝仓奈奈是一个熟悉起来就会表现的很开朗的人啊。 我有点羡慕。 「我花40%的时间在为设计课苦恼,30%的时间在看书,20%的时间在日常活动,还有10%时间在和我的…朋友相处。」我有些迟疑地说,对于别的人,我对称唿他们为朋友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但是称唿太宰治为朋友,我就感觉到说不出的怪异。 第15页 嗯,我提到他的频率是不是过于频繁了。 「果然还是绫小路式的回答啊,」朝仓嘆了一口气,语气低了下来,「有时候觉得你这样也很有趣,有时候也会觉得你好无聊哦。」 啊? 「对对!就是现在这种疑惑又无奈的表情超—级—有—趣—!」她突然又兴奋起来,手舞足蹈。 落日的些许余晖洒在她的黑髮上,映在她的眼眸里,她蹦蹦跳跳地走在我的前面,回头看着我笑。 我的心里涌现出了一种感觉,说不上是开心,也说不上是讨厌,就是…就是一种感觉。 我想,我继续和她相处下去的话,就会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了吧。 我们不知不觉走到了分叉路口,朝仓笑着朝我挥了挥手,转过头去,我能看到她的辫子一甩,逐渐消失在转角。 「明天见!」 「明天见。」 22.电 当天晚上八点,我接到了一通电话。 「莫西莫西,请问您是绫小路小姐吗?」 「我是。」对方语气正式,而且断句非常干练,应该从事警察、医生、专业话务员等工作。而会联繫上我的…只能是那个了。 「我们是xx町的警部。我们在河边打捞上来一位溺水男子,黑髮,穿一件砂色长风衣,现正处于昏迷状态。您是他的手机联繫人列表中的第一位,请问您知道男子的身份和具体信息吗?这边需要做一下记录。」 「我不认识他,不知道他是谁。」果然是太宰治那傢伙。我无意跟警部打多余的交道,直接挂断电话。 关于他具体的信息,昏迷的太宰治醒来以后会自己向警部说明的,我是真的没有说的必要。 令我又感到不解的是,太宰治为什么要通过这种有悖于我的避事原则的方法联繫我?是想故意给我找麻烦吗?以【朋友】为理由直接找到我,明明可以更快地达到目的。 我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当我将手中的《萨德侯爵夫人》看到第三遍时,门铃终于响了。 我打开门,太宰面色苍白地倚在门上,表情楚楚可怜地看着我,「清隆小姐,你好狠的心!」 「找我有什么事吗,太宰?」 「清隆小姐为什么要对警部们说不认识我呢,害得我醒来后和他们解释了好久。我好伤心啊。」他说完还掏出一张白手帕抹了抹眼角。 …… 「所以,清隆小姐为了补偿我,可以周六和我一起出去吗?没有案子,只是单纯地去逛逛啦。」他的脸庞和声音犹带少年气,撒起娇来毫不违和。 我想了想,「水是你自己跳的,我没有必要补偿你。不如这样吧,你如果能在这两天之内为我的作品提供灵感,我就答应你。」 「唉?什么作品?什么灵感?」 「是我的作业。」 太宰治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眼里满是兴味,「好啊,我答应清隆小姐了!相信接下来一定会很有趣的。」 他说完就一蹦一跳地走了,嘴里还哼着关于殉情的歌。 我关上门,继续看我的《萨德侯爵夫人》。 我最近的生活好像有烟火气得多。 作者有话要说: *宰比较胆小啊,不敢直接找路姐 *下面他们会谈几章恋爱再刷副本 *路姐的心理活动会演啊!会演啊!你们别随便信! *关于我是怎么想到路哥性转这个脑洞的: 首先,我是一个性转爱好者。只要角色颜值过关,我就敢脑补性转。 其次,某一天我刷贴吧看到了龙园翔子…龙园都可以性转那我路哥为啥不可以!莫得感情的隐藏万人迷属性的美女她不香吗?很香。 我在这里说一下我心中的绫小路♀的形象,这样你们可能比较好代入:棕长发发尾微卷,一张虽然面无表情但真的很好看的脸+身高腿长。 不香吗?不香吗?(吶喊) 希望大家看文的时候可以代入路姐,谢谢!! 第11章 是猎人还是猎物 23. 跳 周六。 昨天晚上,太宰治问绫小路为什么要找他寻求灵感,她说,「因为我认为太宰很有艺术家的气质,相比起来我就没有这种气质。」 确实是这样,绫小路这样体会不到感情的人去搞艺术,想想就令人发笑。 「那清隆小姐觉得我还有什么气质?你呢?」他听到自己问。 「太宰就像哲学家,像诗人;而我像政客,像金融操盘手。」 太宰治点点头,没有追究这个问题,「你是有问必答吗,绫小路?」 「……」绫小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啊,我还以为你会像siri一样说我不太明白呢。」 她顿了顿,「请不要把我和siri相比较。」 「那给我一个理由。」太宰治挑眉。 「…如果您还是要这么做的话,我现在就请您离开。」她用上了敬称,看起来更像个机器人了。 对一个机器人产生好奇,这样的自己也真是无聊透了。太宰治想。 「好啦好啦,我不这么称唿就是了,」他撇撇嘴,「我现在有让你感觉到灵感吗?」 绫小路好像有点为难,「如果是执笔的是别人的话,一定会有灵感的。」可是她不行。 她总是在模仿别人,说话的语气、语音、语调,惯性动作也都会因为对象的不同而产生细微的改变。可是艺术本身是现在的她无法解析的领域,她就算学习再多的传播学、艺术学理论,了解再多的天才艺术家的生平,也无法理解期间的奥秘,更无从模仿。 第16页 看到这样的绫小路,他又觉得她挺有趣了。仿生人想要画出自己的原创作品,不有趣吗? 太宰用手撑着头,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注视着她。 「这个表情可以。」绫小路认真地看着他,终于拿起画笔,开始行动起来。 她有条不紊地调好颜料,朝颜料盘中滴了几滴水,握住笔蘸了蘸,挥腕,泼墨。她的手非常好看,修长白皙,纤秀得可以看到指骨和少许青紫的血管,却丝毫不影响这份美,反而让人想要细心保养这艺术品。 太宰治就这样定定地看了她的手五分钟,「清隆小姐,我可以动了吗?」 「可以。我一开始就已经记下我想要的画面了。」 …所以他发呆这五分钟是为了什么,太宰治无语凝噎。 「意思是说我已经可以走了咯?」他又问。 「嗯。」她不咸不淡地瞟了他一眼,像是在疑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啧,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真是令人非常不舒服,明天一定要报復回来!!太宰治气唿唿地想。 距太宰治产生这个想法已经过去了12小时15分钟30秒。 round 1 射气球游戏 绫小路举起木仓的动作很生疏,射击成绩也规规矩矩,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第一轮,太宰治败。 round 2 鬼屋 太宰知道她绝对不会被鬼吓到,就想要自己捉弄一下她。可是绫小路似乎完全不给他机会,她一向很喜欢走在人的后面,隔了大概一步远,这是一个很微妙的位置,既有可能让人感到被臣服的满足感,也可能感觉到被窥探的紧张。 他故意停下脚步,转过头,「清—隆—小—姐—,走到我旁边来不好吗?你这样我感觉压力好大哦。」 她点了点头。绫小路在非必要情况很少拒绝别人,看起来很乖。 他们并行着走了一段路,期间遇到的妖魔鬼怪谁都没有在意,不过太宰会装模作样地喊上几句,「呜哇我可不想以这种方式自杀啊」「清隆小姐快保护我!」,绫小路这时候会很详细地跟他解释说这些人扮演的都是什么什么鬼,并没有死亡的风险。 好无趣。太宰治瘪瘪嘴。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看你露出不一样的表情?才能看到你所想隐瞒是什么? 他在她快要踏出鬼屋的那一刻,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绫小路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他们平常都心照不宣地避免肢体接触,这种程度的触碰已经非常少见。太宰治能从这一瞬间的僵直看出她被系统训练过的痕迹,他以为自己快要赢了,快要能发现什么了,可这时候她转头看向太宰治,「有什么事吗?」她表情自然地问,仿佛刚才那一瞬只是错觉。 「没有啦,就是想叫清隆小姐一下。」他无辜地摆了摆手,想要矇混过关。 绫小路好像有点困惑,不过也没问。 太宰治摸了摸自己的一侧脸颊,今天绫小路把头髮扎成了马尾,刚才转过头的一剎那,柔软的一缕髮丝轻飘飘地划过他的脸颊,就像羽毛。 他能闻出她昨晚用的是哪款洗髮水,抹的是哪瓶护髮素,甚至能判断她的发质,但是髮丝划过的一瞬间,自己内心的奇怪感觉,他却不知道是什么。说悸动绝不至于,说噁心也不对。 第二轮,平。 round 3 摩天轮 摩天轮缓缓上升,从窗户往下俯瞰,上班族们神色匆匆,情侣们举止亲密,还有与父母失散的小孩,工作场上的失意白领…这些人在太宰治看来,都无一例外地会走向悲伤的结局。 他收回了目光,看向绫小路,语气随意地问,「清隆小姐觉得用什么可以形容我们现在的关系呢?」他笑得恰到好处的暧昧。 「词语的话,我想不出。不过欧亨利有一篇短篇小说《汽车等待着的时候》,我认为我们现在的关系很像里面的男女主角。」 太宰治有些愕然。 《汽车等待着的时候》的男女主角互相欺骗,一个是上流社会的贵公子却伪装成普通的出纳员,而那名女出纳员则谎称自己来自社会顶层。最后男主角发现了女主角的假身份,继而离开。 用这个故事点出他们现在互相利用的脆弱友情,确实很合适。 不过,谁是揭穿身份的男主角?谁是被揭穿的女主角?这就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了。 每当太宰觉得绫小路很无聊时,她又会变得很有趣;每当太宰觉得她社交方面非常笨拙时,她又出乎意料地懂。 这可真是…他笑了笑。 第三轮,平。 round 4 跳楼机 跳楼机先是小幅度地上升下降,进而一点一点地增大移动的高度,超重和失重不断交替,耳边是唿唿作响的风声与他人的尖叫声,肾上腺素飙升,心跳如鼓,令人害怕与兴奋交织。 跳楼机上升到最高处的一霎那,太宰治闭上眼睛,感受着自身不断下坠,下坠,失重的感觉轻飘飘的,他觉得自己仿佛被包裹在柔软又温暖的水床中,有一点不安,但这不安又伴随着令人上/瘾的巨大快/感。 如果能就此死去的话,那该多好… 让我醒来吧,让我从这个腐朽氧化的梦中醒来吧… 有一瞬间,太宰治很想很想松开自己的安全带,他已经抬起了手。 自己的座右铭是【清爽明朗而充满朝气地自杀】,以这样的方式死去,绝对会给别人添很多麻烦,他又有点苦恼。 第17页 他这一秒钟脑海里的自我博弈暂且不提,这一秒钟,他听到绫小路的声音,不大,却精准地穿过唿啸的风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太宰,我能问问你今天为什么选择来这里吗?」 哎?为什么来这里?说起来太宰治很少来这,至少加入港口黑手党以后就再也没来过游乐场这种地方了。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人们会从升升降降的旋转木马中感到愉悦,无法理解人们为什么会因为看到鬼而感到惊惧,唯一会产生共鸣的情感,也就只有玩跳楼机时的兴奋吧。 等,等一下,不对,重点不是她的问题是什么,重点是【她为什么要在自己准备自杀时提问】,太宰治警觉地睁开了眼,看向旁边的绫小路,跳楼机的升降速度已重归缓慢,绫小路平淡如水的金眸正注视着他,等待他的回应。 「啊,因为我也很久很久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了,所以想来看看。清隆小姐刚才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呢?」他开口。 24.想 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因为我需要确认太宰治对于死亡的真正态度。 自杀与太宰治是两个紧密相连的关联词,我时常能发现他在入水自杀,这是一种比较温柔无痛的方法,被水包裹的感觉其实是很宁静而温暖的。 不过太宰治一直都没有自杀成功,我开始感到疑惑,如果他真的想要拥抱死亡的话,凭他的能力是绝对没多少人能够阻止他的,那么他没成功,是自己有意为之的吗?我很奇怪,他眼中的求死欲望又不似作假。 所以我刚才在他意图自杀时抛给他一个问题,如果是真心想要死亡的人,要么就无视这个问题,要么回答完继续奔赴死亡。可是太宰治没有。我意识到他回答完这个问题就暂时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漂浮在水上的浮木,抓住了一点生机。 因此,我确认了他对于死亡的真正态度:他追求死亡,实际上在求救,接近死亡的那一瞬间他看似获得了解脱,但他的整个灵魂都在悲恸,哭喊着「请救救我」。 「我想到了这个问题,就直接问了。」我听到我这样回答。 「哎?真的是这样吗?」他大概已经察觉我的探究,眼中的笑意隐约透出令人胆寒的冰冷。 「是这样。」我点点头。 他察觉了又能这么样呢? 我知道,这场你追我赶的猫鼠游戏,我已经领先一步,触摸到了他内心最深处的一些本质。 谁是那个揭穿身份的男主角?谁是被揭穿的女主角?还未到结局,谁都不能下定论。 第四轮,绫小路胜。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来是想写甜甜的约会的…写到后来剧本就被他俩改了tat感谢在2020-04-19 12:58:32~2020-04-20 16:0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洛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当细雪遇到坚冰 【本章甜到ooc警告】 推荐bgm:r&b all night galway girl 25. 糖 我说完「是这样」之后,太宰治应该也发现了【我察觉了他对于自/杀的真正态度】这件事,他一瞬间变得面无表情,鸢色眼眸内里是一望无际的黑,气势冰冷又阴郁。 不过这种表情只持续了一秒,下一秒他又恢復平时笑嘻嘻的样子,熟练地岔开了话题。 我只好尽全力发挥自己社交技能,不让气氛变得太过僵硬。 好在跳楼机很快便降落,我们安然离开座位,我的身体素质比常人要好一些,这种程度对于我来说只是会使心跳稍微快一点而已。 我低头整了整衣领,就在这时,太宰治挑起我散落在身前的一缕髮丝,帮我撩到耳后去,动作行云流水,他那只可以媲美手模的手和我棕色的髮丝照应得很好看。 他看起来也不像是有强迫症的样子,是在利用吊桥效应吗?我难得抓住了要点。 「要去吃棉花糖吗?清隆小姐。」太宰凑到我耳边问,我有理由怀疑他的吐息都是刻意控制的,不然怎么会这么恰到好处,既不让人感到冒犯,又会让人有种心跳加速的错觉。 他显然只是象徵性地询问一下我的意见,问完就拉住了我的衣袖,迈开长腿开始走。 我其实很想挣脱开,但是我直觉挣开了气氛会变得非常尴尬,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就没有这么做。 我们到了棉花糖摊前,这个摊子此时没什么客人,太宰治开口要了两串。 我在高等育成学校时也吃过棉花糖,说实话,我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有人喜欢吃这个东西。刚开始咬时,轻盈得完全感不到糖入了口,只能依稀感到甜味;等吃到最后,糖都粘在了一起,确实有分量了,可又太过腻。 游乐场是太宰治今天早上临时通知我的地点,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事先做了调查,不过我还是有在出门前快速浏览了一遍这个游乐场的大致信息。这个棉花糖的摊子评价很不错,但除了早晨客人会比较多,现在这个时间段人是最少的。 这是太宰治算好的吗? 我试探地咬了一口送上来的糖,还是轻飘飘如云朵的口感,不过甜味非常自然,甚至,嗯,有点可爱,像是甜美的芭比娃娃,精緻的奶油蛋糕。 第18页 「好吃吗?」太宰治转头问我。 「还不错。」我如实回答。 我一点一点地把棉花糖吃完了,我吃得很小口,咀嚼也尽可能不发出声音,这仿佛是我天生就具有的习惯,对吃相的执着似乎是我基因里的本能,不知道男性的我是不是也会这样。 太宰也吃得同样慢,同样优雅,跟他日常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样子很不一样。 我看向他清隽俊秀的侧颜,他是一个很适合待在黄昏时分的男子,三分残阳余晖把他的面部线条衬得很柔和,鸢色眼睛也不再是一片虚无,而回归它本有的温暖色调。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但是难得并不感到尴尬,这样的气氛应该挺不错的吧。我想。 「你以前常吃这个吗,清隆小姐?」他吃完棉花糖后看向我。 「没有。」 他轻笑了一声,像是又知道了什么,这让我瞬间警惕起来,但下一秒他的话又使我放松戒备,「我也是。」 心理学上讲,拥有相同经歷的人会有【认同感】,在这个基础上比较容易建立更深入的情感关系。我今天确认了这一点。 「清隆小姐晚上想怎么安排呢?」 「你已经决定了吧。」 「哎呀!猜到了就不能先不说吗?这样多没意思!」 「…」 「24h自助点歌机怎么样?那里晚上去很浪漫哦!」 「好。」 「你对食物有什么偏好吗?我只看出来你比较喜欢吃咸的。」 唉?这个连我自己都没注意。「是吗?那你呢?」我只好反问。 「啊!那当然是蟹肉!生活是不可以没有蟹肉的!」他一提到这个就变得非常兴奋,像是个拿到了心爱的礼物的小孩。 我们就像平凡的友人,聊着生活中的小事,在夕阳沐浴下的街道漫步,收起了剑拔弓张的试探,和虎狼之间的相互戒备。 我倏地想到,我们这两个能在东京甚至世界轻轻松松松掀起腥风血雨的人,此时也不过十八岁,还是个和棉花糖很相配的年纪。 26.雪 太宰治意识到,绫小路的国中同学前村千代说绫小路唱歌很好听是真的,没感情也是真的。 现在是晚上8点24分,东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高楼大厦亮起了五彩斑斓的灯光,各种豪车疾驰而过。 他们坐在24h迷你唱吧里,空间和构造都和电话亭很相似,在这样狭小的环境中,很容易拉近人们之间的关系。 他清唱完了一整首殉情圣歌,按照规矩应当轮到绫小路了。 他挺好奇绫小路这样的人会点什么歌的,她点了一首虽然很符合现在的气氛但很不符合她性格的《r&b all night》。 这首歌由女生来唱的话,会显得性/感又撩人,可惜遇到了绫小路。 「16 hours 有点长」 「时差总让我特别晕」 「想到就快要见到你」 「会瞬间开心个不停」 想像一下,一个表情冷淡的美女给你唱了一首带有小暧/昧的情歌,你会不会心跳加速?可是这位美女虽然调很准,但唱的一点感情都没有,那只会让太宰治很想笑。 「你买了一件很帅气的衬衣」 「问我什么时候去接你」 她本来眼睛一直盯着歌词,唱的很认真也很机械,可到了这句的时候,她似有所感地望向太宰。 今天她扎了马尾,露出白皙的脸蛋来。平心而论,她长得非常漂亮,但这不等于她很美丽。美丽是欣赏,漂亮是欲/望。如果不是她过于平静的表情沖淡了她五官的妍丽,她不论在哪里,都绝对是最勾人的一颗星。 绫小路那双有如神袛的金色眼眸此时与太宰柔和而晦涩的鸢眸对视,可能是她今天的新髮型扰乱了他的思维,可能是她眼中倒映的光影太美丽,可能是气氛太奇怪,也可能是太宰治现在的状态不太在线——总之,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有点不受控制。 砰。砰。砰。 太宰治就像常人怎么都留不住的细雪,绫小路如同永远也捂不化的坚冰。 但是,当温柔与冷酷并存的细雪,遇到了刺骨又晶莹剔透的坚冰,两者相互厌恶却又相互吸引,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被我掰回来了!耶! 是不是很甜! 第13章 夏虫不可语冰 27. 鸣 我进入东京艺术大学已经有2个月1周2天。 现在入夏了,但离盛夏还有些距离,日本虽然是温带季风气候,却因四面环海而带有明显的海洋性特徵。是以6月并非特别炎热。 今天中午我和朝仓奈奈一起吃饭的时候,朝仓突然对我说,「绫小路,你愿意今晚来我家吃饭么…就像那种超级好的朋友之间那样互相串门什么的。」她的语气忐忑又期待。 老实说,我当时非常惊讶。我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达成了【受邀去友人家里】的成就。因为就算我有定下这个目标,也只是做个形式,没想到还真的达成。 不过,我得承认我本质上不信任任何人,所以我听到这句话时的第一反应其实还是【朝仓有什么目的吗】【她想要确认什么】等等阴谋论。 之前就说过了,我是个懒散到拒绝都嫌麻烦的人,再说我也想知道一下朝仓想要做什么,所以我同意了。 第19页 这就是我现在跪坐在朝仓奈奈的旁边和她一起品茶的原因。 朝仓家境殷实,住的地方是一座有些歷史的日式宅邸,装潢很古朴,色调也多为米黄色,就算是红色、绿色也是那种不那么鲜艷的红,有些陈旧的绿,给我一种置身在古画中的感觉。 她的父母看到我,露出欣慰的神色,「好久没看到奈奈带别的朋友回来了,你就是绫小路对吗,她常常跟我们说起你呢。」 我点点头,敏锐地抓住了【别的朋友】这个关键字,看来朝仓有,或者曾经有过别的很好的朋友。 我们一起坐在榻榻米上喝茶,茶是朝仓自己泡的。 我很少喝茶,因为我其实比较喜欢喝冷的东西,但是茶一旦冷下来就变得很苦涩,舌尖上不残留一丝甘甜。 不过朝仓泡茶的技艺很娴熟,行云流水一套动作煞是好看,仿佛从平日的跳脱与宁静并存的女学生变得贤淑端庄的大小姐。 我喝了一口,温度很适宜,苦与甘结合得很完美,我觉得还不错。 朝仓看着我笑了,月牙眼弯弯的,「原来绫小路是很少喝茶的人啊,我还觉得你很适合学茶道呢。」 不,这种实际生活中很少用到的东西,我真的不大乐意去学。另外你怎么会想到我适合学茶道的? 「是吗?」我只能这么说,「我还觉得朝仓你精通这个挺出乎我的意料的。」 她眼里的笑意更浓了,「是吗,我只是一直以来都对茶道很感兴趣而已。」 「啊,去我房间看看怎么样?」她等我喝完茶的时候说。 朝仓奈奈的房间比我的房间有人情味的多,虽然家具古色古香,但是能看到她在桌上堆着一些漫画和海报,还有几张自己的画稿,书架上的书籍种类很多,但大部头看起来很新,估计是买回来就没翻过的,几本轻小说倒是被时常翻阅。她还养了几束花。 我突然就有点羡慕,有点羡慕她这种生活。 朝仓不能算是普通人,她在班里很低调,但是很有艺术天分,还会茶道,长得也清秀,如果积极表现一定会很受欢迎。但是她又是普通人,没接触过里世界的那些黑暗面,她的生活是有温度的。我即使再怎么模仿,我也得承认我的生活是机械的、冰冷的。 「绫小路,坐这边。」朝仓拍了拍她左边的空地方。 我依言坐下,感觉很奇怪。今天的朝仓…也过于活跃了吧,就算她是在朋友面前很开朗的类型,我今天表现得这么沉闷,她却还是这么积极,一定别有目的。 朝仓等我坐下后,自己反而站起来,从底层抽屉里拿出一叠保存完好的旧报纸递给我,「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有一个朋友?」她的眼神落在她桌子上的一张旧照片上。 我有预感,接下来她说的话,会是我想要听到的。 28. 「我希望您可以帮我找到当年的真相。」太宰治面前的女孩说道。 其实称之为女孩不是很恰当,因为她已经是大一生了,但是她身量娇小,面孔还显稚嫩,被误认为国中生都很有可能。 这名女孩叫朝仓奈奈。 太宰治做正事的时候一向表现得非常靠谱,他耐心地听完她对于[当年的事]的描述,「所以,朝仓小姐是认为你挚友的死亡别有隐情,想让我调查出这是怎么一回事,对吗?」 朝仓马上否认道,「是失踪,不是死亡。我坚信她还活着。」 「这样啊...」太宰治若有所思,状若无意地说,「那么,这件事已经过去六年了,小姐为什么现在才行动呢?」 朝仓低下头,有些惭愧地说道,「事实上,我一直在寻找我的朋友的下落,但是一无所获。我最近遇到了一个新朋友,两个人性格有点像,我是从我那位新朋友身上获得的灵感,才发现我之前调查的方向可能一直都错了。」 朝仓口中提到的失踪的挚友叫神崎缺,与朝仓同龄,两人是邻居关系,从小一起长大。六年前的一个夏夜,神崎和她本来有约,却迟迟不来赴约,朝仓等到的,却是神崎宅失火的消息。 神崎缺当时到底在不在家中?警方认为在家中的可能性很大。火势非常大,消灭了绝大部分证据,神崎缺和与她一同生活的母亲都不知所踪。根据目击者的证言,神崎缺在火灾发生前就已经回到家中,而她的母亲在那天始终没有出过门。 「那我再问一个稍微有点冒犯的问题哦,」太宰歪了歪头,「朝仓小姐为什么坚持认为神崎小姐仍活着?」 「第一个是因为,我们在出事的前一天约定明天在公园见面,她当时态度很平常,但在当天却打电话求证我来了没有,她当时的声音是平稳又自信的,甚至还有些骄傲,像是要去解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不像是抱有死亡的觉悟奔赴战场的士兵。我不敢说我很了解她,但是这点我敢肯定。」 朝仓嘴说得有点发干,太宰给她倒了杯水,她摆手拒绝了。 「第二点是因为,我的那个新朋友,她跟我一个系的,她性格和神崎有点像,都是不苟言笑但其实很细心的类型。遇到她后我意识到了她言谈中的敏锐,我突然想到,同样敏锐的神崎那几天的言行一定透露着某些信息。她很有可能发现了什么,不想让我知道,故意支开我想自己解决,至于是什么东西,我太蠢了,抓不住。」 第20页 她说到这苦笑了一下,继而又直视着太宰治的眼睛说道,「所以,我来寻求您的帮助。我恳求您能帮我。」 这个看似普通的女孩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非常认真,认真到近乎执拗,让太宰想到了直挺挺的白杨。 太宰对她的那个朋友的身份有了些猜测,他又问了几个问题,尽可能多的搜集信息。然后他微笑着说,「好的,朝仓小姐。事实上,我已经有了一些想法,接下来去实地考证一下就能知道大概了。」 朝仓奈奈郑重地鞠了一躬,「非常感谢您,焉岛先生。」 她走出这家会面的咖啡厅,脚步很轻。 入夏了,太宰没有再穿那件砂色风衣,可他还带出了门,只是挂在椅子上。他拿起风衣,把它认认真真地叠好放入包里,也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这个副本能过w字!(你做梦) 这个副本主角是朝仓奈奈和神崎缺,但妹子们都是好人,路姐和当年的事也没关系,只是现在这个事的推手而已。感谢在2020-04-21 13:36:16~2020-04-22 17:5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onglongago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她有什么目的 29. 护 太宰治遇到感兴趣的事情,就会一定追查到底,不论是否会遭到危险,不如说他享受着在生死边缘跳踢踏舞的感觉。 神崎缺的案子不难,他已经可以通过朝仓奈奈的话大致推断出是怎么一回事。神崎缺和其母之死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过,值得探寻的是,朝仓口中的「新朋友」是不是绫小路清隆?她又为什么会认为绫小路和神崎很像?她为什么执着地认为神崎还活着?绫小路在这件事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黑髮青年掩下满腹心思,轻巧地跳下车,踏入神崎宅的旧址。 神崎宅是一座私人宅邸。按理来说,遭受火灾后的宅邸要么变成废址,要么被神崎家的亲人接管,它属于后者,现在归属于神崎缺的舅舅,神崎谷一。 神崎谷一对这座空空荡荡的宅邸什么也没做,没有重建这里,像是把它完全废弃了一样。这个态度就很耐人寻味。 这是一个疑点。 另外一个疑点就是,火灾过后警部的现场处理和数据採集表面上天衣无缝,实际上处处是漏洞。先不说火灾中的人大部分死于一氧化碳中毒,烧到一点肌肉组织都不剩,怎么看都不正常吧? 最最有趣的是,就是这样漏洞百出的案子,六年来警部的人竟然没一个起疑,这只能说明——警部有内鬼,甚至警部已经被参透。 这就是太宰治为什么只是和警部打了一个招唿,却婉拒了他们派遣的助手。不是因为自己档案仍在洗白中不方便和他们打交道,也不是因为怕助手捉襟掣肘倒贴麻烦,而是因为他在放长线钓大鱼——他想让内鬼自己上钩。 太宰不慌不忙地查看着神崎宅内的环境。前面说神崎宅完全是一片废墟,其实不大对,因为着火的是院子,宅子内部仍旧保存得相对完好,家具也都没有搬走。 他刚到的时候就已经对这里的房屋内部结构有大致的判断,他先是去了神崎的母亲的房间看了看,意料之中地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这很正常,痕迹肯定都被清理了。要是能发现什么才叫他惊讶。 太宰来时调查过,神崎一家在这个地带存在感不高,能看到神崎母女出门,但次数不多。跟她们一家经常往来的,也就只有朝仓一家了。 昨天,他问朝仓小姐,神崎的母亲对她的态度怎么样? 朝仓听到这个问题还愣了愣,显然她之前没往这个方向想,「嗯…我跟她接触的也不太多,但是焉岛先生您这么一提,我开始觉得她态度有点怪怪的了,她看我的表情…有点让我心里发麻。」她咬了咬唇,不安地纠着手上的布料。 太宰当时拿不准要不要露出个安抚的笑,当然他很多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笑,他只记得自己说道,「朝仓小姐可能想错了,神崎的母亲对你应该不是抱有什么旖/旎的想法。」她应该是想拿你做实验。 能在警部安插内鬼、很少出门行踪诡异、再加上一场大火燃烧了两个人的生命,后续还有人接替这个宅邸并消除证据,都指向一个可能,神崎的母亲隶属于某个非/法犯/罪组织。 这种组织的套路,太宰治再熟悉不过了,军/火/暗/杀/做/实/验,像这种买个寻常的宅子,还带着个孩子的,一般不会是安全屋,应该是秘密实验室。 神崎缺和她母亲,还有她的舅舅,究竟有没有血缘关系都是个未知数。可能神崎缺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工具,刚好通过她,那个组织发现了右脑发达、艺术天赋极高的朝仓奈奈,想要设计把她纳入囊中。 神崎缺无意间发现了母亲盯上了自己的好友,并且将要对她下手,所以设法支开好友,并回去与母亲对峙。而这对母女摊牌了,她们争吵、可能还有嘶吼和打骂,虚假的亲情被背叛与欺骗击垮。然后其中一个人点燃了火,也可能只是一根掉落的菸头遇上了夏日干燥的晚风。 火焰迫不及待地燃烧,这对薛丁格的母女可能仍在歇斯底里地争执,也可能只是安静地看着彼此,看着神崎缺出生十二年来的岁月。不管是哪种可能,她们无一例外地葬身在大火之中。 第21页 这是太宰治的设想,他自信事实与他的设想一定差不离。 只是,令他无比困惑的是,别人眼中的神崎缺是和绫小路一般阴沉冷漠的女孩,尽管他轻易就能看出朝仓对神崎的感情并不虚假,可太宰治并不相信神崎缺会为了救友人而与养育了自己的母亲同归于尽。胆小的青年很难相信世界上会有这种为捍卫友情付出一切的人,他对织田作都不敢说能做到这种地步。 所以,是不是神崎缺也有什么目的呢?一定是这样的吧。一定是这样的吧。 就让他看看,神崎缺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吧。 多疑敏感的黑髮青年这么想着,走进了神崎缺的房间。 小姑娘的房间干净整洁,面积不大,一个小书柜、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张床,连女孩子喜欢收集的小物什都很少。他不由得想到了绫小路家中,不,是住处中的陈设,确实有些许相似之处。 住处的摆设很大程度上可以反映一个人的性格,如果说绫小路的性格是一张白纸,这种性格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环境培养出来的,那么神崎缺呢? 她也是白纸吗?还是真的和朝仓奈奈拥有友情? 太宰治不由得嘆了口气,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开始寻找房间里暗藏的秘密来。 毫无疑问地,在侦查与反侦查方面太宰治绝对登峰造极,他几乎没有犹豫地就走到了那张书桌前,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张手帕,擦干净书桌底下的地板的灰尘后,他拍了拍其中一块地砖,果不其然拍到了暗格。这肯定了他的猜测,对自己的外甥女并不了解的神崎谷一没有发现这个暗格。 他有条不紊地打开,暗格的空间相当于一台旧式电脑,里面放着一些小玩意,有一些做工很粗糙的手工艺品,看得出是她自己做的或者朝仓送她的,还有御守、玉佩、布偶,这些工艺会精緻许多,应该是买来的。 青年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并不在意这些,从这些小物件可以看出神崎缺并非没有细腻的内心,但是物件会骗人,她死亡前一天留下的最重要的东西不会骗人。 他伸手往暗格深处探去,如预料中的摸到了一张纸条,他夹住纸条,有些兴奋、又期待、又害怕地看向上面的字,看了就会知道神崎缺的目的是什么了—— 只看了一眼,太宰瞳孔骤缩,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怖的怪物,又像是望见了一直以来都在期盼的什么东西,恐惧与动容这两种相悖的情感突兀地交织,令他有些无所适从,手几乎颤抖。 纸条上的字清秀又不失风骨,很有力道地写着【一定要保护好你的朋友的啊神崎缺!】 透过这行字,太宰仿佛能看到,当年那个只有十二岁的女孩,发现自己实则生活在一个虚假易碎的世界时,发现母亲目标是自己的挚友时,没有被绝望击倒,而是坚定又固执地揽下责任,暗自立下保护挚友的愿望。 并且她最终也达成了这个愿望。 一个友人背叛,一个友人死亡,不再敞开自己内心的太宰治,冷漠、悲观,共情能力却很强的太宰治,此时此刻,竟然有点想要哭泣。 友情啊,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刑侦细节全部瞎编,不能细究 可恶,我太菜了感觉人物性格都很呆板,唉 我以为自己这章能写4000+的,结果…qaq 下章换视角,补全这整个案件的内容 第15章 她会是甜的吗 30. 朝仓问我「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有一个朋友」的时候,我说没有。 一般情况下,人问出这种句式的话,表明了她有一定的倾诉欲,想要跟你分享一段故事。 朝仓听到我的回答后,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却没有再多谈。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或者说透过我看着别的什么的人。 我不太乐意被这样看着,尽管我知道自己并没有健全的人格,一举一动都在模仿不同的对象,可是这个眼神就仿佛在不停提醒着我这一点。这挺烦的。 我只好盯着朝仓刚刚放在桌上的旧报纸,上面不出意外地报导了六年前神崎宅失火的消息,这则消息只在时事版占了不到十分之一的版面,也不可能会有配图,只是简单地报导了事故发生的时间、地点,是否有人员伤亡都没有说。 这则新闻其实我早就看过了,眼下不得不再看一遍。 朝仓抿了抿唇,目光闪烁,轻声说,「报纸里说的神崎…是我的朋友。」 我冷不丁地问她:「你觉得神崎她现在还活着吗?」 朝仓抬头,惊愕地看着我,「唉?绫小路你知道我在怀疑这件事吗…」 「嗯。因为朝仓你这几天表现得都有点奇怪,而且今天还叫我来这里,我在想你是不是发现了这个案子里面有些蹊跷。」 「我确实是因为某些事改变了想法,」朝仓垂睫,「我一直觉得清隆你是那种过得很规律的人,不,准确来说是发生了什么都会有准备的人。」 「绫小路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你经常露出那种疑惑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呢,」朝仓沖我微笑,「所以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就发觉你和神崎她很像。」 她神采奕奕地说,「很奇怪,我在那之前都没有把你们两个联繫在一起的,然后在那一刻我豁然开朗,像你们这样的人一定有后手的吧,就算神崎真的不在了,我相信她也一定会留下什么东西等着我,等着我找到真相,然后她再顺理成章地嘲笑我。她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 第22页 她嘴角勾起的弧度不大,是一如既往的柔和。她说这话的时候是那么的从容,那么的坚定,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充满信仰。 我仿佛看到了夏花。 我由衷地羡慕她。我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能活得像朝仓一样,即使预感到失去了好友也依然充满希望,生如夏花般绚烂,那是不是可以代表,我摆脱了束缚,获得了真正的【自由】呢? 「啊,说了这么多完全没考虑过绫小路你的感受,实在抱歉!」朝仓从自己的世界回神,双手合十,诚挚又愧疚地看着我。 「没关系。那么朝仓,你对于神崎小姐留给你的东西,有什么头绪吗?」我没有怪朝仓,而是把话题又拐回了原来的轨道。 「嗯嗯,我知道只靠自己大概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所以打算请别人帮忙。已经物色好了人选哦,是个帅哥侦探。」她很坦诚。 我点了点头,侦探么…我心里已经盘算好了。 我们后来一起吃了晚饭,朝仓父母的手艺非常好,做的芝士炙烤三文鱼寿司风味极佳,我想朝仓奈奈之前应该对她父母说过我偏好冷食。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抬举自己,但朝仓奈奈确实是会这么做的人。 天色已晚,月光清泠泠地映在石板路上。 朝仓一个人立在大门前,目送我离开,她身形单薄,此刻看起来有种弱柳扶风的气质。 我和她一起回家时,她每次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前都会回头看我,所以我最后也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立刻注意到我的目光,笑着朝我挥了挥手,黑曜石般的眼眸笑意纯粹。 我也挥了挥手,转过头,走来时的路。 有一种会使人五感混乱的病症。患者具有修辞学上说的「通感」的能力,比如觉得牛排的味道是红色的,柳树青葱的绿意很悦耳。 那么,朝仓奈奈这个人,在他们看来,会是甜的吗? 31. 月【神崎缺视角,算是番外,不看不影响阅读】 今晚会是满月。 神崎缺深吸了一口气,往家门走去。 她走得很稳,很坚定。 就在前天晚上,她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几乎要动摇她的信仰的秘密。 前天是东京夏季难得的晴天,她很喜欢晴天,就算被烈日烧灼到疼痛也没关系,她仍然喜欢,甚至这疼痛也甘之如饴。 放学时,心情很不错的她头一次有了到处看看的念头,就对她的朋友朝仓奈奈说,「我们今天晚点回家怎么样?可以慢慢地走回家,沿路逛一逛。」她说这话时自然极了,好似在谈论天气。 朝仓颇为惊讶地眨了眨眼,一直以来看似较为温和的朝仓实际上才是天生叛逆的角色,这下由行事严谨、甚至有些古板的神崎提出这个要求,不由得让人怀疑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但朝仓很体贴地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地同意了。 两个女孩听着风与流水奏出的歌谣,沐着天际最灿烂的那抹朝霞,慢慢地,慢慢地走着。 她们边走边吃着可丽饼,还借用了别人的自行车骑了一段,她们在路边的小吃摊里自己做了一串糖人,互相嘲笑对方捏的那串很丑,看着街头的魔术师放飞了白鸽,赌这个魔术师的手法究竟是谁猜测的那样,听着车马声与脚步声,结合飞鸟的鸣叫汇聚成甜美的歌谣,她们看着旁边的小男孩恶作剧般撬走那个神似蝙蝠车的车的轮胎,闻着不知名宅邸中飘荡着的米饭的香味。 她们走了很久、很久。 等到最后一抹光辉消失在地平线,她们终于到了家。 「明天见!」 「明天见!」 她们相视一笑,已经开始期待着第二天的遇见。 神崎缺注意到自家宅子灯还未亮,料想到母亲还没回来,她也不惊讶,母亲很少出门,但每次出门都要挺久才回来的,本来就不曾抱有期待的东西,就不会感到失望。 她刚刚吃了很多点心,肚子有点胀,想先歇息一会,就倚在客厅的躺椅上,阖上眼皮,想打个盹。 但她刚把手搭在椅子上就发现不对,扶手上有一个很小的按钮,姿势标准地躺着是不会碰到的,可今天她又疲倦又亢奋,反常地没有骨头般瘫着,就触碰到这个按钮了。 神崎缺那一刻既畏惧又期待,既紧张又害怕结果会让她失望,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会有超出自己预料的事情发生吗?这个过分聪慧的女孩想着。 确实有事情发生,也确实是超出自己预料的事情,但同时也是她最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客厅的一侧「墙壁」打开,出现了一个暗室。 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事,客厅和母亲房间的间距并不合理,她在八年前搬来这里时就注意到了。神崎缺虽也是天生反骨,平时却是个循规蹈矩的无聊人士,偶尔心情好才会激发出那么一点好奇心。 可关键是,关键是她一眼就看见了暗室里的实验台上放的照片,属于她的挚友朝仓奈奈。 她母亲的目标是朝仓奈奈。 她的抚养人的目标是她的朋友。 这太荒谬了。这太荒谬了。 她的心在颤抖,她的心在滴血,但她的动作是很冷静的,是井井有条的。她冷静地翻看着实验台上的照片,冷静地浏览文件中的数据,冷静地得出自己不愿意承认又不得不承认的结论,冷静地制定可能需要牺牲自己的计划。 第23页 那一刻,神崎缺这个人彻底死了,活下来的是朝仓的朋友。 那一晚的月亮很残缺。 第二天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她以为自己应该浑浑噩噩,露出魂不守舍的样子,事实上她没有。她过的还挺正常。 第三天,也就是今天,她顺顺利利地把朝仓约了出来,地点是人流密集的公园,朝仓不傻,她一定能明白自己是想把她支开;但朝仓也不够聪明,她一定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她支开,她也猜不到自己会出现在哪。 下午,她在那天她们一起走过的路上踱步。 现在,她又走到了家。 接下来发生的就全是她预料之中的事了。 坦白与争吵,谎言与肢体冲突,老实说这种情节电视剧都演烂了,她甚至感到一阵扭曲的、高高在上的快意。 最令她感到快意的是,母亲的想法竟然跟她不谋而合——她准备了一桶油,母亲抄起火把。 今天仍是晴天,晚间的风清爽不带湿意,是她很喜欢很享受的那种风。 她大笑起来,是那种猖狂的、张扬的笑,带着无边的喜悦和放肆,她十二年来从没这么笑过。 很愉悦,是的,这是她一生最愉悦的时候了,虽然她分不清这种愉悦是保护了友人的满足还是自我牺牲的骄傲,但是没关系。 没关系。她听着火花闪烁的声音。 她贪婪地看着格外皎洁的月亮,最后一次阖上眼,回忆起和朝仓相处的时光,其实如果前天朝仓拒绝与她同游,她是绝对不会这样不顾一切地救她的。可是朝仓答应她了,温柔的朝仓就这么答应她了,那么她就愿意这么做。 虽然之后不会再见面了,但是她了解朝仓奈奈,不论过程如何,她最后一定都会朝前看的,她不是一直沉浸在过去,抓着虚无缥缈的回忆故步自封的人。 她是绚烂的夏花。 神崎想起自己昨天写在纸上的留言,【一定要保护好你的朋友啊神崎缺!】 她做到了。 今晚的满月,真的挺好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地更新 神崎和朝仓这对大家应该都看出来了是在照应太宰和织田作之助,两个女孩子好不好,各人有不同的看法吧(神崎对旁人很冷,朝仓对绫小路和太宰也有利用的成分在内),但神崎的自我牺牲精神是整个故事的灵魂所在,将会成为宰路两人关系的重要转折点。 第16章 他有两个朋友 32. 酒 【接14章结尾】 太宰有点不敢再看那张纸条,只得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原处,他还难得好心地将暗格里所有的小玩意都恢復成原来的位置。 他睏倦地打了个哈欠,警部里的内鬼先生动作也太慢了吧,现在都还不出现,是要等自己离开神崎宅再出手吗? 尽管太宰治刚才那么动容,现在他的大脑已经完全恢復了冷静,他静悄悄地从神崎宅的大门走出,环视周围后,像往常一般悠哉悠哉地在回家的路上晃悠。 等会先解决那位默默跟在他身后的内鬼先生,然后明天可能要去东京艺术大学看一看,至于现在嘛… 他抬头望向太阳,还未到正午,阳光不至于将人灼伤,他抬手试图遮住它,仍有几缕金丝透过缝隙不安分地照在他身上,他眯了眯眼。 现在他有点想喝啤酒。* 33.孤 你们看见玫瑰就说美丽,看见蛇就说噁心。你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玫瑰和蛇本是亲密的朋友,到了夜晚,它们互相转化,蛇面颊鲜红,玫瑰鳞片闪闪。你们看见兔子说可爱,看见狮子说可怕。你们不知道,暴风雨之夜,它们是如何流血,如何相爱。 ——三岛由纪夫《萨德侯爵夫人》 我觉得我和朝仓之间的关系经过前天我拜访她家的那个晚上亲密了很多。 准确来讲,是她对我的态度亲近了很多,她开始叫我的名字了,而且我们课后的交流本来是不多的,现在经常会用line联繫。她也会相当积极地分享她的私事,俨然把我当成至交好友。 老实说,她对我的态度转变在我的计划之内,可是转变得这么快还是让我很意外,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是对我倾诉她的过去使她产生了依赖感吗?还是她认为【来到她家】这个举动标志着关系的成熟? 之所以说在我的计划之中,是因为我跟朝仓认识不久就注意到她童年可能经歷过某些意外,很大可能是失去了重要的人。 另外,对于朝仓不同凡响的艺术天分,我其实还怀疑过她是不是经歷过一些脑力开发实验然后逃离实验室的掌控,因为就我对她这三个月的观察,她在美术、音乐、空间感、想像等方面堪称划时代的天才,但她的履歷又平平无奇,表现得也很低调,显然有意藏拙。 为了弄明白这件事,我搜集了十二年前到六年前朝仓宅所在町的新闻,其中与朝仓联繫最紧密的就是六年前的神崎宅失火事件。 报导这一事件的大多语焉不详,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我还秘密浏览了警部关于这个案子的资料,也是很不完整,我意识到连警部内部都可能有内应,就打消了自己去神崎宅探索一番的念头,不仅仅是因为我懒,还因为这个而被人盯上处理起来会很麻烦。 所以我就从朝仓本人这边入手,都不用我推测并刻意模仿她的友人神崎缺的举动,我只要给她一些关于她的过去的暗示,她自己就会将与她现在关系最亲密的我与神崎缺联繫起来,接着再萌发【找出六年前那件事的真相】的念头,我只要跟进她的进程就可以了。 第24页 不过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朝仓奈奈六年来根本就没有间断过探寻真相,只是不得其法——神崎家深居简出,警部又有内应,加上那可能存在的非/法实验组织的监视,她连真相的尾巴都摸不着。 好在她决定请侦探来帮忙,应了墨菲定律,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她找的侦探好巧不巧就是我的那位邻居太宰治。 太宰治能剥丝抽茧查明事情始末这个不需要怀疑,但我担心的是,朝仓很可能会在叙述中提到我,尽管她大概不会说出名字,但太宰治很可能发现她口中的那个朋友是我,如果太宰治借着和朝仓的联繫顺藤摸瓜打入我的交友圈怎么办?他目前的人际关系简单得很,就是委託人和警察,我就算接近也获得不了什么信息,而我身处于大学这个小社会中,他可以操作得就多了,这无疑会使我处于被动地位。 尽管太宰并没有旁敲侧击地试探朝仓,我还不能放松警惕。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这些,是因为我在line上给朝仓发的邮件里装了一些东西,使我可以看到朝仓在line上的对话记录。 我了解到太宰昨天已经结了这个案子,把事情因果告知朝仓,朝仓奈奈并没有接受过脑部开发实验,倒是因为非凡的天分被她的好友神崎缺的母亲看中想要做实验。而她的挚友神崎缺,在我看来拥有浪漫的骑士精神,像是莎士比亚笔下的人物,她牺牲自己保全了朝仓,选择在火光中沉眠。我猜测她应该叮嘱过朝仓奈奈要隐藏自己的天分,朝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好友的请求仍是照做了。 我觉得知晓事情真相后,以朝仓奈奈的性格会伤心一阵子,可是她今天的情绪很正常,甚至比往常还要积极开朗,对我也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她不沉浸在悲伤之中,而是愿意背负着两个人的希望继续前行,想要活得精彩漂亮,让我想到向阳生长的花。 这时,下课铃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和朝仓刚出教室,就听到很多女生隐秘又兴奋的对话声,「真的好帅啊!就算身上缠着绑带感觉有点奇怪也还是很帅啊!包装一下就可以直接出道了!」「对啊对啊,这种质量的帅哥怎么之前都没人注意到,难道不是学生,是参观的还是来接女朋友的?」 …我感觉不太妙。 我顺着女生们的视线望去,太宰穿着卡其色与黑色的拼色衬衫,正倚在墙上,他注意到我的视线,微微侧过头望向我,侧脸美好到不真实,这一幕让我联想到《情书》里柏原崇的那段经典镜头(这部电影还是我读高中时在d班的某次聚会上看的) 我没有感到心动,而是紧张起来,注视着他接下来的行动。我意识到接下来的走向可能要变为少女漫了,因为太宰对我笑了笑,直起身径直朝我走来。我感觉我能听到女生们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太宰走到离我一步半远的地方站定,声音清朗语气温和,「清隆小姐,我们走吧。之前不是说好了要来接你吗?」他这个人虽然会间歇性耍宝,但正经起来还是很正经的,就比如现在。 朝仓的目光在我和太宰治身上徘徊了好一会儿,很惊奇地说道,「咦?焉岛先生和清隆你们认识?」 太宰很自然地答道,「对,我和清隆小姐是很—亲—密—的朋友哦。」 「…」他现在真的要踏足我的社交圈了吗?这很不妙。这真的很不妙。 我想朝仓看我没有直接否认,就以为我是默认了,她沖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那好吧焉岛先生,清隆就暂时借给你啦。」 我绝对不是谁的所属物好吧? 但是朝仓已经完成了让渡,我这时候再否认只会变得很难收场,所以我只好跟着太宰治走。 尽管我已经反思了很多次,我还是要再反思一次自己当初结识太宰治的决定是不是对的。 太宰治这一路上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出声,表情也很平淡。我思考着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如果说想要确认我和朝仓的关系,他已经达成了,想要在我的交际圈中露脸,也做到了,那么他现在是一时不爽要找我消遣? 直到我们走到一棵亭亭如盖的大树下,周围没有人了,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清隆小姐,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很傲慢?」 「没有。」我想都不想地说。 太宰嗤笑一声,神色还是那么漫不经心,「是吗?」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我平淡地说,可能我本质上确实是孤高而傲慢的,但太宰目前还没有获得这么说的资格。 太宰双手插着口袋,笑嘻嘻地俯下身来,眼中带着玩笑般的恶意,「我啊,只是觉得,清隆小姐嘴上说是朋友,心里可从不这么想,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很恶劣?」 「那你呢?你有真正的朋友吗?」我没有对他戳穿我的行为发表看法,而是反问他。 太宰治不再笑了,转过头没有再看我,「我有过两个朋友。」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我稍微不注意听就会消散在空气中。我只感觉我从他的鸢色眼眸中望见了深沉的汪洋大海,而这片碧蓝的海在起伏,在摇晃,在唿号。 他这样的人,也会有朋友吗? 他这样的人,也会有感情吗? 我意识到我们之间的不同,这种不同不是伯劳鸟与蜂鸟之间的不同,不是星云和恆星之间的不同,是彻头彻尾的不一样,是月亮与六便士的区别。 第25页 太宰治是有感情的,与我不一样。我意识到。 有人说,孤独是声波频率不同的鲸鱼,没有脚的鸟,是现在死了,也没有人记得。* 我这十八年来,遇见的人不少,光是white room的研究员和实验品的数量就已经很可观,有过一些交流的人也不是没有,比如k,坂柳有栖*,朝仓奈奈,岸谷清司… 但我知道我其实一直独自一人,我并不因此感到孤独。 首先,我并没有【孤独】这种情绪,其次【独自一人】在我看来不是令人感到孤独的事情,相反我会觉得闲适和安宁。 可当我看到太宰治提到他的朋友,脸上露出那种惆怅与怀念交织的表情时,我感觉我的胸口突然变得很闷,心脏就像包裹着一层纱布,被抑制着跳动。 这种感觉,是什么啊?是孤独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太宰想喝酒:暗示太宰想起了无赖派三人在lupin酒吧的时光。 *孤独是…:引自《星梦偶像计划》 *坂柳有栖:实教人物。a班的领导人。 我觉得绫小路就是自称绝对中立,实则一直在用中立恶的手段做中立善的事情,并且自己不愿承认,啊这点也好戳我 这章路姐这么多章以来终于体会到了情绪!不是演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我想像中这两个人就是,宰羡慕对方对自由、对胜利、对活着本身坚定的追求,另一个人羡慕对方 理智下隐藏的丰富情感。他们之间的吸引是双向的。 发出想要评论的声音! 第17章 游戏与电影之夜 33. 人 暴风雨的雷声特别响,乌云深处的闪电特别亮,只有通过漫长的黑夜,才能喷涌出火红的太阳。——艾青 超忆症患者时常会不自觉地回忆起自己的过去,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不断地循环播放看过的旧电影,他们能看到电影中的每一个细节,能知道当时衣服在灯光下变幻出什么样的色泽,能想起当时的空气湿度与擦肩而过的人的脸庞,甚至能忆起自己当时在想什么。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相反非常令人困扰,因为回忆起来的很可能恰恰是你最不愿意回想起来的事,而你却无从躲藏,只能被钉在座位上看着。 最有效的缓解方法有三样:写作、网游、睡觉。 我并不是超忆症患者,但是我一没有事做,大脑就会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运作,消耗着我的精神力。 这解释了我为什么现在在打游戏。 诚实地说,我认为我具有成为变/态的潜质。 这表现为,我正在玩的这款游戏名叫《底特律:成为人类》,是一款人工智慧题材互动电影游戏,主线是仿生人觉醒自我意识,想要获得与人同等的权利,与人类开展命运之战。 我偏爱ai觉醒这类题材的游戏,比如说还有一款恐怖解谜游戏的剧情是,玩家被困在某个精神病院想要离开,不断地向npc询问线索,而npc都是含煳其辞,表现得很奇怪,结局是玩家被察觉到问题的npc联合杀死。 我不自觉地将自己代入异常仿生人或觉醒的npc,但是我同时也在疑虑,仿生人拥有自我意识的根本原因不是他们觉察了【自我】,想要【自由】,而是他们中了病毒,程序出现异常;npc的觉醒也只是游戏制作者的设计,他们仍然处于掌控之中。 这让我想到了鱼缸里供人观赏的漂亮鱼类,挣扎着想要跳出这个鱼缸,却不知等待着它的只是一个更大的牢笼。 那么,喜欢观察这些与我境况相似的【鱼类】的我,确实有些恶趣味。 34. 影 太宰治夹着两张电影票,在影院门前晃悠。 这两张电影票是他的一位爱慕者送给他的,太宰似乎总是吸引一些不寻常的女性,就比如送他电影票的这一位,特意伪装成他在路边随手填的某张问卷被选中了的假象,把这两张电影票作为中奖的礼物送到他的收信箱。然后再在line上约他出去,时间恰好就是这场电影的放映时间。 太宰当然是假装自己不知道她在做什么,顺着她的意说【咦,我这里刚好有两张电影票,不如一起去看?】。尽管他本人还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纪,太宰治对于男女之间的情场博弈可以说是无师自通。 不过,即使是他也有无法意料的事情,那名女性突然因为工作上的事走不开,只得忍痛放弃了这场约会,附赠一句【大庭君,你和别的人一起去看吧,影票作废了也不太好】(大庭叶藏是太宰治继津岛修治、焉岛众二后用的第三个假名) 所以,他现在一个人捏着两张电影票,安安静静地站在电影院门外。不少路过的小姑娘因为他出色的容貌和此时显得有些孤寂疏离的气质多看了他两眼。 得益于他良好的视力,太宰一眼就看到影院的大屏幕上播放的宣传片。 …《银翼杀手2049》? 他笑了笑,拿出了手机。 【太宰治】:清隆小姐现在有空吗? 【绫小路】:没有。 【太宰治】:啊,是现在有什么事要做吗? 【绫小路】:嗯。 回復的这么简洁…难不成真有要紧的事?不应该啊,他记得这个时间段绫小路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玩游戏来着。 【太宰治】:那好吧不打扰你了,我刚好抽到了两张电影票,本来想请清隆小姐一起看的~ 第26页 【绫小路】:是什么电影? 【太宰治】:银翼杀手2049,有兴趣吗?地点我发给你噢。 几分钟后—— 【绫小路】:稍等,我会来的。 太宰花了大概一秒钟思考绫小路这停顿的几分钟内做了什么,然后就无聊地开始数自己手臂上的绑带缠了多少圈,在他数到第十一遍时,绫小路来了。 她刚刚踏上这一层,太宰听到脚步声回望过来,她树棕色的头髮有几缕披在肩上,在暖黄的灯光下呈现出醇厚的葡萄酒般的深红色泽,蓝白条纹的丝质衬衫衬得皮肤愈加白皙,水洗色的长裤很宽松,但仍能从纤细的脚踝预见其美好的腿部线条。 很美丽,如果绫小路能有点表情就更好了。太宰治想到。 「哟!清隆小姐我在这!」他很快调整到日常的搞怪模式,像海藻般舞着手臂。 「电影还有一分钟二十三秒开场,如果不想错过电影开头的话,我建议跳过寒暄这一环节。」她一开口,就异常顺利地破坏了太宰刚才对她产生的那么一点点欣赏。 他嘴角抽了抽,将手里的其中一张电影票递给她,「少看一两分钟也不影响大体的。」 她听到这句话,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太宰猜她在疑惑,因为她接下来说,「事实上绝大多数电影都会在开头交代故事的基本背景与设定,特别是《银翼杀手2049》这类科幻题材的电影,错过片头很影响观影体验。」 …太宰治,太宰治这个时候希望她不要再说话了。 以上这段对话他们是边走边进行的,所以两个人最后也没有迟到。 《银翼杀手2049》作为1982年大热的电影《银翼杀手》的续作,将故事背景放在了前作时间线的30年后,也就是2049年,仍按照人类与复制人之间的博弈与斗争展开。 太宰偶然瞥见这部电影的宣传片,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绫小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觉得这种题材跟她非常契合,或者说他好奇绫小路看了会是什么反应,这才邀请她来观影。 太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可不知道该不该说失望,绫小路一直非常冷静,看到复制人也什么想法都没透露,太宰转过头看向她的时候,她还以为他是没看懂影片中的伏笔和隐喻,一板一眼地跟他解释。 「「cells interlinked, cells」,引自纳博科夫小说「pale fire」…」 「josef k与卡夫卡《审判》 里的主人公同名…」 太宰只好敷衍地笑着,「清隆小姐,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太宰用一只手撑着下巴,神色漫不经心,鸢色眼眸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冰冷、肃/杀,带着高高在上的兴味,那是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干部审讯猎物时的眼神,「我想听听你对这里面的复制人与人类是怎么看的,你能告诉我吗,绫小路?」 绫小路不为所动,「在此之前,我认为太宰先生应该先说说你为什么想听我的看法。」 他们不约而同地抛弃了【太宰】和【清隆小姐】这个只做表面文章的称唿,换上了自己内心对对方的代称【太宰先生】和【绫小路】。 「那我们可以先不谈这个。绫小路你之前不是说有要紧的事吗,那是什么事?处理好了吗?」太宰收敛了方才可怕的眼神,笑着问。 她点头,「我当时游戏还没通关。」 欸?!这么爽快地就承认了吗?亏他还准备了好几个问题想要循循善诱来着,他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吐槽起。 绫小路反问他,「那么太宰先生为什么要找我来看这场电影?我不认为您的通讯录里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不是的哦,在我看来今天这场电影简直就是为我和清隆量身定做的。」太宰说出口才发觉自己无意间说出了更加亲昵的称唿,停顿了一下,「你不这么认为吗?」 她这时候又沉默不语了,低下头沉思了几秒,她才说,「太宰,你想要知道我对复制人的看法,其实是想要知道我对【自我】的看法,对吧。」 太宰的目的被点破,也没有说话,而是等待着她的未竟之语。 他微微侧过头,看向大荧幕,影片迎来了高/潮,赛博朋克风格的场景散发着摩登又颓废的美,灰濛濛的天空和雨雾,无处不在的甜美糖果色的gg灯与光污染,低矮或高大的建筑与渺小的人,主角孤独地矗立在人群中央,人们浑浑噩噩地活着,身处这场由科技与人性造就的巨大悲剧而不自知。而他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太宰治没说错的是,这种冷酷的机械感、这种快要倾颓的壮美,这种神性与人性相撞的化学反应,真的与绫小路清隆非常契合。 他忍不住去看绫小路,荧幕的光照亮了她的脸庞,这种光是很挑人的,因为放映厅内没有其它光源,那么它就会诚实地照射出人的丑陋,绫小路没有瑕疵的脸在光下仍然很好看。 她金色的眼眸令太宰想到了机油,同样是没有感情的死物,却蕴藏着巨大的能量,一旦燃烧起来,火花四溅,火光沖天,耀眼得会让人烫伤。太宰治此时此刻就感觉自己被烫到了。 绫小路形状姣好的两片唇瓣一张一合,「其实,我也不明白我对【自我】是什么看法,所以…」她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太宰都能看清她长长的眼睫,能感受到她轻盈的吐息。如果换作是别人,太宰治一定忍不了粗重的唿吸声与令他这份感到不适的距离。 第27页 你想说所以什么呢?你要我教你吗?他想。 「所以…你能教我吗?」她问。 太宰治只听到自己轻笑着说了一声,「能啊。」 而他没说出口的、也绝对不敢说出口的是,就在她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太宰眼前突然就出现了她如初生的羔羊不/着/寸/缕的画面。这并非具有色/情意味,相反它光洁又神圣,如同中世纪的圣母油画,象徵着【刚出厂的绫小路】,而这位【刚出厂】的【仿生人】,正朝他发出【怎么找到自我】的问询。 这一夜,对【自我】实际上一片空白、懵懂无知的少女,与活得太清醒以至于想要抹消【自我】的少年,误打误撞地立下了约定。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混文野圈子的小伙伴有没有也玩底特律的,三大主角卡拉、马库斯、康纳我都有参考,设置绫小路是一名艺术生也是从马库斯身上来的灵感,康纳的冷酷与天然,卡拉的温情与牺牲,这些特质你在这篇文里的人身上都可以窥见。 *《银翼杀手2049》是在17年10月上映的,这里魔改为6月。 *绫小路说的伏笔和隐喻参考知乎【如何评价《银翼杀手2049》】的高贊回答。 我觉得接下来就是纯甜饼了,请放心食用感谢在2020-04-29 20:40:13~2020-05-01 22:3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上贺朝还是江添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水鬼的脉搏 35. 教 尽管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还是要说,太宰治真是个麻烦的男人。 凌晨三点半,我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叩叩」的敲门声,不仅很有规律,还很有毅力,我把头蒙在被子里装作听不见,敲门声却没停,锲而不捨地响了大概二十分钟吧,我想到敲门的人万一是上门求救的呢,死在我家门前又会带给我很多麻烦,就如游魂般爬下床去开门。 一开门,我就收穫了一个太宰治。 他应该在水里泡了很久,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脚步虚浮,浑身湿漉漉的,衬衫还在不断往下滴着水,我觉得他比水鬼还像个水鬼。 他看到我,沖我虚弱地笑了笑,嗓音带了些鼻音,显得比平常更加暗哑和色/气,「清~隆~小~姐,我等了你好久哦。」 「你既然半夜来敲门,就应该做好我不开门的准备。」 他睫毛上还挂着水珠,眼眶也有点发红,他撇了撇嘴,很委屈地说,「可我是真的很想见到清隆小姐啊。」 我有一点想翻白眼,折回房内拿了一块浴巾丢给他,「那你现在已经见到了,可以走了。」 太宰听到我这么回答,露出小孩子见到新奇的玩具时的兴奋表情,「原来清隆小姐你也有情绪这么不稳定的时候啊,为了补偿清隆小姐,我愿意付出自己的身体哦。」 我那是烦你。 我把一只手撑在门上,另一只手勾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直视着他湿润的鸢色眼眸问道,「这也是你所说的【教学】的一部分吗?」 他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是啊。」 「那进来吧。」我松开了手,走进了屋内。 一进入屋子,我就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副手帕,把手上刚才和太宰治皮肤接触的位置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太宰也跟着进入屋内,但不多打量我屋内的陈设,而是默默地盯着我做完这套动作,才幽幽地开口,「清隆小姐不问我为什么这么晚来找你吗。」 我不咸不淡地瞟了他一眼,「你可以选择说,也可以选择不说。我也只选择我想相信的部分相信。」 太宰像是对我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他沉默了一会儿,「好吧,其实是我半夜热得睡不着,就想沖冷水凉快一下,结果水龙头好像因为忽冷忽热而爆开了,等我好不容易修好它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好像发烧了。」 …这确实是太宰治能做出来的事。 我抬起手摸了摸我自己的额头,再把手搭在他的额头上,后者有点烫。 「你在这里别动,我去给你拿点东西。」我命令。 我走回卧室,从抽屉的医药箱里拿出体温计和几剂退烧药,然后返回客厅递给他。 太宰安安静静地注视着我,看起来很乖。 「自己动手吧太宰。」我用眼神示意他量体温。 他抬眸凄悽惨惨戚戚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低低地说了一声哦。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落水狗。 但是我一点也不喜欢狗。 所以我无视了他的暗自抗议。 5分钟后—— 「38.5c,咦,我本来以为会有39c的,这个还没超过我的最高纪录嘛。」太宰说道。 「现在把这些药吃了。」我抬了抬下巴。这些药是我趁他量体温的时候泡的。 「那个…有冰糖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其实有,但我不想给他拿。 太宰拧着眉头吃完药,我就在旁边无声地注视着他的表演。 我等到他好似很疲倦地阖上眼帘,才端起杯子收拾着桌上的残局。 我洗完杯子,又把体温计放回原处,回来时太宰治看起来已经睡着了。 他的头靠在沙发的软垫上,黑髮已经半干,因为被水浇湿过所以温顺地垂在脸侧,唿吸平稳悠长,睡颜美好又温柔。 第28页 36. 脉 但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从一开始,太宰治的话就不能相信。 凭他的做事风格,半夜突发奇想想沖凉不是没有可能,但一是水龙头为什么会坏得那么凑巧,二是我故意晾了他二十分钟,他却还是执着地想进门,并且说实话,他太宰治发烧和我绫小路没有关系啊,他却硬是以【教学】的理由要缠上我。 他昨天答应【要教我找到对自己的看法】,可是【我对自我的看法】这个问题,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依靠别人去寻找答案,我可以利用别人,但我绝对不会依靠别人,这二者有着本质区别。我现在究竟是【人】还是【机器】,我将来又会成为什么,这都是我一个人的事。 我原以为太宰治答应只是单纯地为了好玩,只是他聪明人特有的探究欲和掌控欲在作祟。太宰这样胆小的人,在面临可能改变他人人生的选择时,绝对不可能主动出击的。 可我没想到的是,他今天就身体力行地想要给我【上一课】。 我知道他处心积虑地企图进我的家,当然不可能是出于什么旖旎暧昧的理由,我大概能推测出他几次三番地支开我,是想要探索一番我的地盘,观察我的住处、翻找我的资料意图找出我的秘密,至于他会不会装微型摄像头和监听器,这个就取决于他的人品了,我也不敢下定论。反正他要是真的装了,我就会礼尚往来。 我看着太宰治的睡颜,第一反应就是他在装睡。 因为我估计过刚才的药量对睡眠的影响,即使他吃了药犯困,也不应该这么快就睡着。我更倾向于是他找完能找的东西后就懒得再应付我的冷脸了,或者就是他真憋了一肚子坏水想要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做一些事。 我这样想着,握住了他细瘦苍白的手腕,开始数他的脉搏,平缓有力,是属于睡着的人的脉搏。 但我还是不能放心,就伸出另一只手捧住他的脸,将耳朵贴在他的脸颊边,默默聆听他的唿吸。 嗯,唿吸声也很正常。 我注意到太宰眼底的青黑,事实上神崎缺背后的那个组织来头不小,太宰治纵然神通广大,要解决其实也要花不少功夫。他这几天确实能看出来相当疲惫,更何况他平时精神状态就不太好。 我同样不是那种睡得很安稳的人,不然也就不会在他第一次叩门就醒过来,此时此刻竟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 那好吧,晚安,太宰。晚安,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装睡的宰:我被撩到了还要控制心跳好难啊 *没错这两人互换了剧本,宰拿的是女主剧本,而路姐拿的是男主剧本(笑) *隐藏糖:路姐除了一开始有用手帕,后面的接触就没用手帕擦了 晚安大家!!没看够的小伙伴可以去佬福特搜我的名字,今天早上我发了一个太宰乙女的短篇甜饼,求评论哟各位 第19章 空章 当初是放请假条的,现在文已经完结了就不占字数了。 第20章 东京晴空塔 「以我的经验看,一直把死挂在嘴边的人,并不是真的想死,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还在渴望爱。」 —史铁生《虚实笔记》 37. 诞 放学后,我一个人走到一家服装店去取我订做的东西。 我打开确认了一下东西符合我的要求,补完尾款就回了小区。 我把书包放回家里之后,按响了太宰治家的门铃。 我可以听到门后传来「叮咚叮咚」的铃声,通过计算回声的传播时间,大致对他的客厅的陈设有了一些了解。 等了八秒钟,门开了,太宰看到是我,很意外地挑了挑眉,「呀!是清隆小姐啊,这是第一次你来这找我唉。」 我决定和他意思意思寒暄一下,「因为我有事。」 「什么什么?」他看起来很好奇。 「今天是你的生日吧,我来给你带生日礼物。」我说着,把手上拿的礼物盒递给他。 我调查筛选了很多资料才敢确定太宰治的生日是6月19日,但是真的查出来他的生日,我又不太懂我应该做什么了,我不想耗费太多的精力,什么事都不做也不太好,就想先从生日礼物开始选起。 他好似还没反应过来,接过了我手中的盒子,「啊?」他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音节。 …能看到太宰治的这个表情,我觉得很值得。 下一秒,太宰治的表情就调整到他平时的正常状态,「那就谢过你啦,要不要进来坐一坐?」他歪了歪头。 我权衡了一下利弊,判断不会有生命危险之后,点了点头。 太宰的住处出乎意料挺有烟火气的,物品的堆放都比较随意,或者说随意到了有些散漫的地步,我一眼就能看见地上堆砌的酒瓶和蟹肉罐头。 我本来一直以为他是那种会在门前装摄像头,家里到处都是机关的人。 太宰也没有很认真地招唿我,他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礼物盒。 我不是第一次送人礼物,不过我认为一个人就算收到不喜欢的礼物,出于尊重和感谢,也不会透露出来,所以我要是想知道送的礼物合不合对方的心意,就必须自己创造机会。 我觉得给别人第一次送礼,出于稳妥的打算,送服饰这种日常能用到的东西比较合适。所以我就找人订做了一条领带,要求他们做出砂色和绿色相间的纹样。 第29页 我观察着太宰的反应,但他什么反应也没有。 「你怎么看这个?」我问道。 「清隆小姐想让我回答什么,那就是什么呀。」他笑眯眯地说道。 「…」 「我今年本来不打算过生日的,不过既然你知道了我的生日,又送了礼物,那我们今天就过一下好了。」太宰边说边从柜子里拿出几瓶酒,「要喝吗清隆小姐?是可以暂时忘却烦恼的好东西哦。」 太宰会给我的东西,就算我全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也绝对不放心,「我不喝。」 他很是遗憾地嘆了口气。 所以,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留了下来。 晚饭太宰本来打算叫外卖(并且还企图设计用我的钱),但是我提议下馆子,最后我们用扔骰子的方式决定去西餐厅。 我总感觉太宰今天表现得有点奇怪。 他有点太好说话了,平常我和他的相处不说锋芒毕露,起码也是暗流涌动,今天不知道怎么他都没有让我难堪,我反而感到不自在。 终于,我在我们即将走出餐厅的大门时问,「你自己没什么想法吗?这是你的生日。」 「我说了我不常过生日嘛,不过,」太宰露出了那种【我在算计并且我知道你知道我在算计你】的微笑,「我刚才想到了一个地方,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他说完,就没给我拒绝的权利,紧紧拉住我的手腕拖着我往前走。 我所熟悉的太宰治又回来了。 我跟着他坐上了一辆黑色卡宴,我本能地不去思考这辆车是怎么凭空出现的,为什么之前也从没见他开过,是太宰治的话,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但很快我就有些后悔坐上这辆车了。 太宰的车技实在一言难尽,我怀疑他是把它当做赛车来开,一路风驰电掣,颇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味道。 他甚至还开了车窗,风在我的耳畔不知疲倦地叫嚣,狂乱地扬起我的头髮,我没带橡皮筋过来,只能用手压住。 音响里放着《imagine dragons》和《gasoline》,是很新潮有质感的轻摇滚。不要以为我是那种只会听古典乐的古板人士,我在闲暇时光也会听听这种曲风。 不过,我认为开着窗放摇滚乐不太好。 太宰却对此浑然不觉,转头看向我,笑容稍微真诚了那么一点,音乐声很大,所以他不得不凑到我的耳边说话:「你——感——觉——怎——么——样——啊——」 「不太好。」我回答。 他很不太宰治地笑出了声,笑声清朗而少年气,「那——你——猜——我——们——要——去——哪——里——呀——」 「东京晴空塔?」我有些不确定地问。 太宰瞬间把微笑置换到了平常高深莫测的模式,没有接我的话。 在他转回头之前,我对着他鸢色眼眸里映出的自己整理了一下额前的乱发。 我们很快就登上了这座全世界第二高的建筑,东京晴空塔高634米,人所能登上的高度为450米,我们现在位于450米的展望台上,从这个视角俯瞰下去,东京非常美,绚烂的灯光,汽车的轰鸣,形形色色的人。 当然,这座城市其实一直都很美,如果说白天的东京是宴席中雍容端庄的贵妇,那么夜晚的东京就是舞会上美艷动人的女王。 现在,女王朝我们勾了勾手指,吸住我们的目光。我不知道人们为什么总喜欢建这么高的建筑,好像站得高了,就会显得自己更伟大,殊不知这样只会被高楼衬托得更渺小。 女王虽然很美,却不可近观。倒不是因为她像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莲花,而是因为,你凑近看她就会发现,她的美是建立在一千多万常住人口之上的,她光滑白皙的皮肤之下,是被腐蚀透顶的血肉,是千万人的吶喊与彷徨,冰冷的泪与温热的血。 我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太宰,「带我到这里是要做什么?」 太宰笑眯眯地说,「清隆小姐先猜猜看嘛。」 事实上,我觉得他想跳塔,而且可能会拉上我。 但是他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就不是我能弄明白的部分了,太宰治这个人本身就近似于混沌状态,我觉得他想什么他自己都不一定清楚,我就更不可能了。 「我猜不猜,能改变你的选择吗?」我问。 他用一只手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说不定可以哟?为什么不试试呢?不过,凭我多年的经验,从这里坠落下去的感受,一定很美好吧。」 我眺望被夜色包裹的东京,没有去看他的眼睛,轻声地说并且坚定地说,「可我想活着。」 我想活着。 其实有的时候,我也会思考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人没有什么非活着不可的理由,也没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 我觉得自己如果在将来真的能成为一个【人】,我应该也是平凡、平淡、平静地活着,直到自然死亡,当然也不排除疾病与意外。 我想活着,即使我体会不到【人】活着的一切喜怒哀乐。 太宰听完,露出不知是嘲讽还是怜悯的笑意,他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说着,恍若情人间的呢喃,「就算你前方的路布满荆棘与陷阱,就算你的过去是满目苍夷,就算你一生都註定在失意与痛苦中度过,你还是想活着吗?」 第30页 我说是的。 我突然有一种感觉,他表面上是在问我,实际上是在问自己。 他勾起嘴角,恢復了俏皮的语调,「那么,我等会从这里往下跳的时候,我不会强迫你和我一起,你可以稍微考虑看看要不要拉住我。」 他眼里明晃晃地写着【你试试看啊】。 试试看什么呢? 太宰站在塔的边缘,张开了双臂,表情很平静,甚至是幸福,他转移了重心,就要坠落下去—— 我开口了,「我觉得你可以试着去爱别人。」 「什么?」他顿住了,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我知道有人是爱我的,但我好像缺乏爱人的能力】,你是这么想的吗?」k曾经跟我说过的话突兀地迴荡在我的耳畔,「那你可以先尝试一下,等做过对照实验之后再考虑要不要坚持你的自杀爱好。」我建议道。 太宰似乎感到好笑,「你在说什么啊?让我爱上你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我也没说那个【别人】是我啊? 「我记得你是让我来给你上课的吧,怎么现在又变成你来教我了?」他面无表情地说。 「我只是提供一点建议。」我诚实地回答。 「清隆小姐,你还没有到建议能被我採纳的程度哦。」太宰背对着我,「不过,就算你那个时候不出声,我大概也不会往下跳的,毕竟我现在的座右铭是【清爽明朗又充满朝气地自杀】,给别人添麻烦就不是我的本意了。」 …是这样吗。 我当时也拿不准太宰治到底要不要跳塔。 但我可以确定的是,我原本并没有打算救他。他人的选择与我无关,实话说,就算他太宰治真的选择在这里结束生命,我也只会遗憾他还没有实现足够的价值,就和你花重金买入的一支潜力很大的股票忽然退市是一样的感觉。 可是,当他在高塔之上摇摇欲坠的时候,我又觉得:不行。既然这支股票还没有涨到最大值,我还是设法挽救一下吧。 所以,我就想在他即将跳下去的前一秒噁心他一下。在谈判专家和劫持人质的罪犯对峙的时候,如果事情真的到了万分紧急的地步,罪犯已经将手里的刀搁上人质的脖颈时,再用怀柔政策劝说效率会很低,直接抛出一个新话题转移注意力是更好的方法。并且这个新话题越离奇,越不合逻辑,就越有效果。 即使如此,我也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 所以,那个驱使着我改变决定的冲动,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抽了一点时间小修 第21章 殉情邀约 好想美丽地活下去。 ——太宰治《女生徒》 38. 情 「东京晴空塔?」她问道,语气却很肯定。 太宰不予回答,只给了一个隐而不发的微笑。 这时绫小路那双可以称之为瑰丽的暗金瞳强势地撞进他的目光,太宰本来还觉得她要逼问自己,谁知她只是透过他的眼睛整理额前的刘海和被风吹乱的髮丝。她的头微微低下,即使太宰一俯身两人的额头就会相贴,即使太宰能闻到她身上干净清爽的淡香,她的表情仍然没有变化,浑然不觉自己在做一个多么有暗示性的举动。 这让太宰感到诧异。 撩额发这个动作,显得人柔弱而顺从,不具有攻击性,很能激发对方的保护欲与征服欲。如果做这个动作是别的逢场作戏的女人,他会很配合地和她调情几句,可是偏偏是除了外形,举止、性格都和「风情」「吸引力」毫无关联的绫小路,太宰倒不太懂如何做了。 他只好将惊涛骇浪藏进了心里。 … 「可我想活着。」绫小路说这话的时候,明明还是那张冷淡的脸,可太宰莫名就想到了【神采飞扬】这个词。 他很不情愿地承认自己对她产生了一点艷羡,但更多的是厌恶与拒绝,就像久未见光的人再次沐浴在阳光下会过敏,就像被困在灯戒里几百年的神被人放出来后,不旦不会许给那个人金银珠宝,反而迫切地想要杀了他。 … 「我觉得你可以试着去爱别人。」 「【我知道有人是爱我的,但我好像缺乏爱人的能力】,你是这么想的吗?」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整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就是她了。太宰觉得绫小路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傲慢得多,她不懂【爱】是什么,却【建议】他去爱别人。 实在是、实在是太讨厌了。 太宰不愿意再看到她那双仿佛有星星之火在燃烧的金眸。 啊——太宰睁开眼,发现回到现实后,情绪不是很高昂。 他的生日已经过了十几天,算上这一次,太宰第三次梦到了绫小路。梦里没什么暧昧的情节,就是在重复着他拉着她登上东京晴空塔那天的几个片段。明明是太宰自己的梦,可他却对这些梦感到膈应,准确地说是对梦里的绫小路感到膈应。 如果绫小路的目的是让太宰不要去过多涉足她的生活的话,那么太宰要为她鼓掌——他现在对绫小路的反感已经从【想给她找麻烦】进化为【眼不见为净】的程度。 其实,平时太宰也没有很认真地设计绫小路,就是和她待在一起的时候,故意掐好时间让绫小路上课迟到个几分钟;或者给她找一些不得不解决的事,让她分身乏术。在太宰看来,这些全部都是幼稚园级别的小打小闹,以港口mafia时期的太宰治的手段相比,这已经可以被称之为「友好」的表现了,绫小路最终也都能完美解决它们。 第31页 「唉——」手机的屏幕骤然亮了起来,青年捂住脸,不愿理会那些信息。 太宰自女作家西野良子的事件后,联繫了几个绫小路清隆名义上的国中同学,想要从他们的话语和态度中拼凑成他们眼中的【绫小路清隆】。 太宰操纵人心的能力自不必说,他没花多大力气就洞悉了这些人心中的绫小路的形象。刨去过于明显的修饰和滤镜,可以确定他们所说的确实是【绫小路清隆】本人。并且太宰还向他们要到了一些学校大型活动的旧照片,里面也能看到绫小路的面孔。 但是,这究竟可不可以等价于【绫小路清隆】确实在那所国中生活过,太宰仍对此表示怀疑。 信息已经收集完毕,再和这些人交谈下去就没有必要,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两个比较有趣的人,太宰清闲时也乐得跟他们聊上几句。但现在,他是真的不太想碰触让他可能会联想到绫小路的事情了。 他关掉手机,草草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出了门,背影仓皇得近乎狼狈。 … 黑髮青年站在桥樑上,靠着栏杆,注视着静默的湖面。 太宰不喜欢夏天,不喜欢炎炎烈日。 夏日的阳光强硬地打在皮肤上会让他感到刺痛,不仅是生理上的,还有心理上的。因为待在安静的、柔和的黑暗中,他才有得以喘息的机会。而烈日就像是一只手,以不容置疑的力道把他从狭小阴暗的房间中扯出来,强迫他走出门外,面对这个世界。太宰非常不舒服,甚至可以说他对【照到阳光】这件事感到羞惭。 他独自一人站在桥樑的背光面,数着蜻蜓掠过水面时惊起的一层又一层波纹。 太宰无聊的时候,或者说孤独的时候,就会做一些无聊的举动,比方说现在,他观察水面上的波纹,来模拟无线通信的电磁波。 用不了几十年,人类就可以研制出和科幻电影里类似的虚拟影像吧,不知道那时的社会,有没有可能比赛博朋克电影里的社会更不那么冰冷,更…温情一些。 他希望答案是肯定的,但内心却在不停地叫着否定答案。 真令人失望。 太宰放任自己的大脑漫无目的地运作着。 眼角的余光跃进一个陌生的身影,他转过头,一个不知名的女人站在几米之外看着他,注意到他的目光,她略显侷促地笑了笑,眼神比湖水还要更清澈明净。 太宰那一瞬间想了很多东西,他想到了《完全自杀手册》上面记载的最后一个自杀方法,他想到了《底特侓》里的马库斯从垃圾处理厂里挣扎着活下来时固执的背影,他想到了从东京晴空塔上看见的繁华炫丽的景色。 但最后,他只是微笑着走到女人面前,朝她伸出手,问道,「美丽的小姐啊,你愿意跟我一起殉情吗?」 暂且用《完全自杀手册》上的最后一个方法尝试一下吧,如果成功了,那大概也能算是【爱】过别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结尾小姐姐是龙套,不会有感情戏的 *更新啦!好想快进到岸谷清司副本啊qaq(不知道岸谷是谁的去看第二章 。前两个副本都是路姐做导演,也该轮到太宰了),女作家副本和朝仓副本分别对应爱情和友情,岸谷这个副本就讲亲情,别忘了路爹这条线还没解决呢,路总的马甲也还有一层。 *大家可以回顾一遍第一卷 ,无视掉我的差劲文笔,关注一下那些不合理的举动,还有伏笔,因为岸谷副本会有神展开,具体是怎么个展开法欢迎竞猜~ 第22章 小鹿乱撞 越是优秀的灵魂,越会感到烦恼,而越是烦恼就越会挣扎。 ——坂口安吾《堕落论》 39. 迷 「约瑟夫博伊斯被认为是后现代艺术的开拓者,他旨在将艺术语言扩展到人的身体内部,以强化其社会参与及社会批判的功能。他以装置和行为艺术作为主要的表达形式,因此多数作品无法作为实物保留。」森田老师对着幻灯片上的人像,用低沉而磁性的声音讲述着。 森田今年还不到三十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长相俊美,一举一动都很有英式花花公子的【雅痞】气质,古板与性感之间的界限被他平衡得很好。 我平时注视着他讲课的时候,心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今天看他颀长而瘦削的身影,听他微微沙哑的嗓音,我就感觉不太舒服。 我觉得这和几天前发生的一件事有关。 太宰治生日那天,我观察他拆礼物时候的反应,因为人收到东西的第一表情,是最能体现他对这个东西的满意程度的。 可是太宰看到那条砂色与蓝绿色相间的领带,表情特别特别平淡,也没有想要试戴一下它。 所以,我感觉他可能不太喜欢这个礼物。这样一来,我在网络上查到的用来赞美别人的话语,我甚至还去学了打领带的技法,就都没有用处了。 我倒是没有多失望,对于我做过的事情,我从未后悔过。 但是,那一天过后,我在换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了衣服夹层里有一张字条。 纸条看样子是从本子上随意撕下来的,纸质却很高级,表面平整质地轻薄,油性笔写上去也不会煳墨,工薪阶层很少会去购买有这种纸质的本子。 而字的开头是「for your gift」,内容只有一个单词「butterflies」,字体流畅而华丽。 第32页 我想了想,太宰治应该是在餐厅时把里面的意见征簿撕下一点,做成这张字条,因为那时候我们分别去取自己想要吃的食物,这样太宰才会有机会拿笔去写这个。 话又说回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是我的话,我会直接用随身携带的纸巾或者名片写字。 餐厅…butterflies…他想说的可能是【butterflies in my stomach】。 【butterflies in my stomach】是一句英语俚语,【肚子里有蝴蝶飞舞】,常用来表示【紧张】【焦虑不安】的心情,还有两个引申义是【感到噁心】和【心里小鹿乱撞】。 …凭我对太宰治的了解,他绝对不可能将自己的不安和忐忑宣之于口,但他怎么也不可能选择向【我】示弱,除非他发烧了或者是喝醉了; 可如果是第二层含义的话,他这个攻击也不是很有力度,换作是平常的时候,他都是以身体力行的方式来给我找麻烦的。 至于第三层含义【对你送的礼物,我心里小鹿乱撞】,我的大脑直接把它处理为太宰治用来噁心我的手段了。 带着没能解决的疑惑,我陷入了浅眠。 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到我和太宰坐在家里的柔软的沙发上,一起在看着什么。 是书还是电影?抑或是游戏、电视剧、监控视频? 我绞尽脑汁地回想,可那个部分就像是被施加了魔法,我只能看到一个虚无模煳的幻影。 但我还能清晰地记得,我那时和太宰治头靠着头,他的黑髮与我的棕发相接,皮肤相触的地方传来熨帖的热度。 太宰正轻声说着什么,我好像没办法解读里面的内容,他说话的声音又柔又软,还拖着长长的尾音,让我想到了q弹的果冻,绵软的枕头。 其实,我觉得歪着头看东西不大舒服,有点晕眩,可心脏的位置轻飘飘又沉甸甸,像是被羽毛填满了,还有点酥麻,仿佛有人坏心眼地揪着其中几根羽毛。 他身上传来的热量无端地让我感到满足和安心,他的话语一字一句轻轻地落在我的肩上,掉进我的心里,每一个字都是羽毛,不轻不重地挠着我的心。 我有没有说什么话?不知道。 我只记得自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注视着墙上的挂钟的指针一点一点地偏移,心头那种奇异的、酥酥的感觉一直持续着,没有消散。 我意识清醒过来时,吓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仿佛仍带着热意,心脏剧烈地跳动,振得我胸口发疼,背上的衣服似乎被汗浸湿,我甚至根本没有办法正常思考,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知道,这是我人生中最兵荒马乱的一瞬间。 我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意料之外地没有被汗湿,此刻我万分庆幸自己在手机上装了能监测睡眠的应用,听完昨晚的录音,发现自己没有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后,我才稍微冷静下来。 然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太宰留给我的字条烧了。 我烧完,还是感觉不大好,一想到梦中的场景,我心里就一阵恶寒,我竟然梦见自己和太宰主演了一部温馨爱情电影,这真是太恐怖了。 我又把衣服、枕头和被单全部洗了个遍,不然我没有办法克服自己噁心的感觉来使用它们。 做完这些,我突然想到,太宰治可能写【butterflies in my stomach】,本来就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只是想要看到我为它的含义而苦思冥想的样子,只想看到我的这张脸做出更多的表情。 此刻,我觉得我的胃里才是住进了一只蝴蝶,它恣意飞舞着,把我的心搅得七上八下。 这几天,我都尽可能避免和太宰见面,并且我身边所有有可能让我联想到他的事物,像是绑带、影碟、psp,我全部都处理掉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我对我自己新创造的环境无法适应,有时记错上课的时间地点不说,还时常没法集中精神,尤其是面对我感觉和太宰治有些相似的人的时候。 所以,我今天才不乐意看到森田老师。因为我要是注视他稍微久一点,大脑就不自觉地闪现太宰的身影。 太可怕了。 「清隆,回神啦。」朝仓悄声提醒我。 我看向她,捏了捏她的手,示意【我知道了】。 她好像没有接受到我的意思,「感觉你最近状态不太对劲呢,有没有事?」 「没事。」我答道。 事实上,我很有事。 因为某个人的原因,我正身处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 *绫小路/太宰:我没有馋你身子,是你在安排我。 两个人在发觉自己有可能对对方有好感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不敢相信,然后选择逃避,并且还怀疑对方是在算计自己,你们要不要这么默契啊?! 很短的小剧场: 旁人(笑眯眯):两位感情真好啊! 宰/路:呕。 **第三章 和第八章我只是加了两句话,你们不用重看,下面用【】表示新加的话: 1. 「绫小路,你觉得岸谷君这个人怎么样?」朝仓低着头小声问我。 我暗嘆了一声岸谷清司的异能力真好用,之前他对我展开追求的时候,朝仓从来都是对他採取迴避的态度。现在记忆消除后她马上来找我徵求意见了。 「他人挺好的。」 「嗯…还有呢?」 第33页 「长得帅,也很有才啊。」【我回忆着岸谷清司在我脑海里的形象说道。 我想起他的时候,没有心跳加速,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 2. 我说,「请问在我们选择之前,我和你能拥抱一下吗?我真的挺喜欢您的书。」 她表情复杂地看着我,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感动,最后还是同意了,「…行。你这么有趣的人,如果我没有遇见他的话,可能会想和你来一段的。」 我抱住她的一瞬间,就用手刀把她噼晕了,从她手中拿走了遥控器。 【从我接近她到取走遥控的整个过程,我没有迟疑,没有动摇,没有痛苦,也没有因为救了别人而释然或喜悦。】 第23章 秘密基地 当你凝望深渊之时,深渊也在凝望着你。 ——尼采 40. 墙 朝仓看样子还是有些担心,但她在这些小细节上面总是十分体贴,我不愿意回答,她就不会继续问。 她真好。 我觉得,我应该是蛮喜欢她的。 等到下课之后,朝仓才用笔戳了戳我的手臂,我转过头看她,她抿着唇,「那个…清隆你是不是…」 「不是。」我立刻否认道。 我补充一下,太宰治自从上次出现在这里之后,就确实用了不知道什么方法让 我【附近】的人都明白他的存在。 朝仓一开口,我就感觉她可能要问我和他的关系,所以我只好在她话还没说完之前就否决了。 朝仓听到我的回答,反而笑出了声,「我懂发生了什么了。」她说道。 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露出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坚定的眼神,她直视着我的眼睛,「清隆,我不想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你现在所烦恼的是什么,但是如果你想要倾诉的话,随时都可以和我说,我会一直愿意听。」 等一下,我的困境就真的这么明显吗?【一直】又是狭义的一直还是广义的一直? 「我知道了。」我只能这样说。 朝仓仿佛是察觉到了我的疑问,她把她的手轻轻搭在我的手上,目光不闪不避地望着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吧,这样,你也许就会和【你心目中的答案】近一点。」 「…我可以拒绝吗?」 「不可以哦。」朝仓的盈盈笑眼藏起一丝狡黠,她握住我的手,以不容置疑的力道拉着我开始跑。 我是又误入了什么偶像剧片场吗? 好像二十分钟后就又要上一节大课了吧。 我看着我和朝仓相扣的手,她的手不是特别热,甚至还有有些凉凉的,我感觉自己就像抓住了一阵无形的风。 出于某个理由,她握住了我的手,而出于另一个理由,我没有松开。 我们就这样跑出红砖细瓦的教学楼,穿过单车铃声与汽车轰鸣共奏的街道。 我们向前奔跑,就只是奔跑,有的时候跑的太快还差点被车撞到,或者险些撞到别人,「抱歉」二字就轻盈地挥发在空气中,随即我们又在道路上一往无前。 我在那一刻突然发现,我身边的人好像都很喜欢拉着我前进。 我生性懒散,追求安逸,如果有人想要让我往前跑的话,只是言语是没有办法令我行动的,必须得主动拉住我的手腕,先我一步走才行。 对此,我总是想问一个问题。 我望着朝仓奈奈前方的身影,因为我们正在奔跑,我的视野有些颠簸,她的马尾不长,一晃一晃地在头上。 我们一直跑到校园的一处很隐秘的地方,那里有一堵老旧斑驳的白墙。 「翻过这面墙就有惊喜!」她神神秘秘地说道。 她退后几步,然后向前奔跑借力,轻盈地跳起,翻越了墙,动作像体操运动员一般优美。 我不是很想也这么做。 我慢吞吞地蹭上墙,站在它上面往下看,我觉得自己可能还没睡醒。 墙背后的风景不太真实。 爬山虎肆无忌惮地生长,渲染出沁人心脾的绿,禇红的美人蕉伸展着四肢,嫩白的、桃粉的、浅黄的、玫红的金鱼草的植株明明很低矮,也并不全是红色的,我却想到了【漫山红遍,层林尽染】。 令我惊诧的原因并不是这个。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这里有块不为人知的空地,但是我一直以为这里要么放一些人体塑像、石膏,要么被隔壁的医研所拿去种植药草做实验了,或者还有别的什么,总之我从没想过会有【秘密花园】这个选项。 朝仓得意洋洋地看着我,「是不是很惊讶,我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这里的,就连那些小情侣们约会时都没能发现这处秘密基地。」 「嗯。」我说道,我准备从墙上跳下来。 这墙不矮,如果跳下去触地的那一刻受力不合适的话,脚踝和膝盖有可能受伤。 朝仓好像是看我这么久都没下来,觉得我可能有点害怕,她收起笑意安慰我道,「没事的清隆,你尽管往下跳,我会伸手接住你的。」 可是你要是真的接住了我,卸力没卸好的话,手臂会骨折的吧? 这样想着,我独自跳了下来,错过了朝仓伸向我的手。 我总是想问一个问题。 为什么,你们要拉着我向前,对我伸出手? 不论是作为【朋友】还是【敌人】,如果是想从我这里取得什么,我没有办法、也不可能回应你们。 第34页 我所能做的就只有重新评估你们的价值,再考量是否要修改我的计划罢了。 「有点可惜没能握到你的手。」朝仓今天格外健谈,「不过算了,清隆你的手虽然看着很好看,皮肤白手指细,但是真的握上去却感觉太没肉了一点,好像稍微用力就会断。」 「凭朝仓你的握力,是握不断的。」我冷静地指出。 她被噎住了,「我不是要表达这个啦,我是…我是…哎,总之我就是担心你,想让你开心。」 【手】的话题和【让我开心】有什么联繫吗,我摸不着头脑。 「我知道了。」我套着我的答题模板。 「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偷偷跑来这里,明明烦恼还在那,可是在这里,我总会有自己拥有这片圣地的错觉,内心也不会那么难受了。」朝仓朝我解释道,「那清隆你现在,有感到开心一点吗?」 …我该怎么说比较好,是先从【我并没有不开心】开始讲,还是和她客套一下,说【我感到开心】? 我所能做的就只有重新评估你们的价值,再考量是否要修改我的计划罢了。 即便如此你们还是想要握住我的手。 即便如此你们仍试图让我前进。 「杜拉斯的《情人》里有这样一段独白:【第一次过后的那个夜晚,我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我实在是太冷太冷了,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来抱抱我的话,我想我一定会爱上他的。】我认为,这是在说【拥抱】能使人有【温暖】【开心】的感觉,我们要不要试一试。」最后,我这样对朝仓说。 她会答应我的,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女孩子应该是很甜的,可惜我不太会写甜妹qwq **我感觉我写的绫小路就一直都是莫得感情的状态,这样子其实不大对,因为绫小路ta明明就很会演啊!所以我写了这章过渡章,就给大家呈现一下真?日常状态的绫小路是什么样的 ***我说要徵集【同学】角色,结果评论半数都是说要情敌的,我以为我的读者都是单纯的小天使,原来你们是小恶魔嘛,而且情敌情敌,最重要的是得有人先喜欢上绫小路或者太宰才行。 再说,绫小路和太宰治是谁,他们其中有一方要是真的确定喜欢对方并且想要得到对方,我认为绝对没有人能赢过他们的。 【吃醋】一定会有的,但他们不一定会把第三个人当【情敌】,就是那种【除了我,你难道还可能喜欢上别人吗】的感觉,这样想是不是很好磕! 【游意】点的【天然直觉系】和【将名白骨祁连成】点的【白鹭祁连】,我就先试着写写看,设定我不一定会全部都写进去。 还有【将名白骨祁连成】同学,我本来在评论区回復了你的但好像被吞了,就在这里说一下,【白鹭祁连】是喜欢绫小路还是什么?如果是喜欢她的话,那就不能算是【没有感情】了。还有喜欢的原因(契机)大概是什么? 如果你在线的话就回復一下,我要是动笔的话就一定弄清楚这些才行,麻烦啦 第24章 我的危机 【第23章 已替换,没看过的小伙伴先看23章再看这章】 流言这东西,比流感蔓延的速度更快,比流氓更具有恶意,比流产更能让人心力憔悴。 ——钱钟书《围城》 41.感 石原优纪本来在美术学理论课上与周公甜甜蜜蜜地约会,勐地被身旁的死党推了推。 「嗯…怎么了?」她茫然地四下张望,讲台上那个她连名字都不清楚的老师也并没有盯着她。 死党无奈地用手指了指门口,「主任在找人,你也在名单里面。」 石原瞬间回忆了一下自己这几天的表现,结果显示十分正常,她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啊…那难道是比赛获奖了?或者她申请的奖学金批下来了?石原理论课全靠考前挑灯夜战背重点,但画技却是年段顶尖的。 她疑惑地走出门外,除了主任外,同行的还有三名学生:岸谷清司,白鹭祁连,绫小路清隆。 前两位都是整个系的话题人物,同样相貌卓越,品学兼优,坐拥大批迷妹迷弟。岸谷英俊而高挑,让人想到修长笔直的白杨树;白鹭眉目清秀,身形纤细单薄,个子却也不矮,就像绵柔的春柳。 至于绫小路,她实在没太多印象,能将她的名字和脸对得上号,还是因为有一次她难得认真地听完了点名的全程,见【绫小路清隆】这个说中性都勉强的名字却是一个女生喊【到】,这才记住的。 石原胡思乱想了一路,眼睛不受克制地往两大系草的方向瞟,其实她直觉等待她的不会是什么好消息,甚至有些可怖,但石原信奉【从痛苦中找快乐】的信条,看好看的人养眼总比自哀自怜好。 俊美的青年背影也是很迷人的,细长的腿石原自嘆弗如。不过,要真的全程盯着岸谷和白鹭的背影,她又有些不好意思,想到这,她回头看向走在她身后的绫小路。 欸?!! 石原发现,绫小路平时不声不响的,却也长得相当好看,棕色长髮自然地散在脸侧,低垂着眼,五官就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而且,石原还发现她在女生中算蛮高的,石原自己一米六六,她估摸着到绫小路耳朵,那绫小路绝对一米七往上了。 绫小路觉察到了她的目光,抬起眼帘,露出一双漂亮的暗金色眼眸,「…有事吗,石原同学?」 第35页 石原看这段活色生香的抬眸看得愣了,脸红着说道,「啊,没事的。」 绫小路「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 石原现在就,很疑惑自己为什么之前没发现有这样一个优质美人在自己班上。 其实,最吸引石原的并不是她的脸,而是绫小路这个人站在那,不管是什么表情什么动作,石原都觉得她流露出一种矜持冷淡的性/感来,就像流淌着蓝血的机器,像神话中高贵的神灵,这在别人看来应当是很隐晦的,但石原天生就擅长放大这些玄乎的东西。 她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前了。 石原跟着白鹭祁连进门,在踏入办公室的那一刻,她突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42.言 我觉得生活真的很奇妙,当我已经习惯了安定的感觉时,麻烦又不请自来。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里,几个学校的高层一脸严肃地端坐着。 苗木主任让我们四个先坐下。 我本来打算坐最右边的位置,可是石原优纪已经抢先坐了,我就只好坐在她的左手边,我的另一边是白鹭祁连,最左边坐的是岸谷清司。 这里不得不提一点,我不太喜欢白鹭身上冰冷的金属和消毒水混杂的味道,并且我对这种味道的不喜,可以和我对跳河后的太宰治身上潮湿粘着的味道的不喜相比。 苗木主任打开了投影仪,从拷贝的文件中点开了一个视频。 视频看样子是用手机拍摄的,视角不广,镜头却很稳。 视频的内容是,一个幼龄的小女孩停在马路中间,她左右看了看,似乎在寻找什么,就在这时,一辆货车从女孩的身后擦过,她被冲击力撞击的飞出了两三米远,才像翩然欲坠的蝴蝶一样落地。 这个过程不到三秒。 视频接下来的三十多秒,一共有十六个路人经过小女孩的身侧,却统统无视了小女孩,没有一个人伸出手扶倒地的她一把。最后是疑似女孩母亲的女性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抱起女孩离开。 而这漠然路过的十六个人里,就包含了现在正坐在一起的我、石原、岸谷、白鹭。 视频放完,空气凝滞了许久许久。 是老师们想先给我们辩解的机会吗? 石原率先用恍若做梦的语气说道,「我…我完全不记得有发生过这回事啊。」 岸谷的表情倒是看不出什么,「我会尽我的力量去帮助这对母女的。」 白鹭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除了对不起,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想了想说,「我愿意接受学校给予的任何处分。」 这只是我想出来的应付这种场面的话语而已,我现在还没有离开学校的打算。 苗木老师嘆了口气,给我们解释了事情的发展经过。 大约一个小时前,有人在学校老师的内网里发了这样一段视频,画面的下方其实是有字的,就是【4岁女童被车撞,17名路人漠然路过】,由于投影仪的影像和被投影的白布不完全重合,所以这行字我们刚好看不见。 17名路人,那要算上拍摄这个视频的那个路人了。 这则视频迅速引发了老师内部的热议,他们很是愤慨地谈论着,有的老师还想转发到自己的动态上,直到教我们这个系的老师倏地认出了视频里的我们,大家才纷纷噤声。 然后我们四个人就坐在这儿了。 很幸运的是,视频目前并没有在网上流传,只是在老师内部流通。 由于视频内容的特殊性,也没有人敢找电脑技术高超的鑑定师来鑑定视频的真假。 因为但凡发布到外界,就会一石激起千层浪。 社会舆论将以压倒性的姿态,使画面中露脸的十六个人没有容身之地。 亚里士多德说过:「从本质上讲,人是社会性的动物。」 对于人类这一种生物来说,社会身份上的死亡比停止唿吸要可怕得多。 那个时候,我们这四个人或许不得不面临处分甚至退学的危机。 我在想,拍摄这个视频的人,或者说参与拍摄这个视频的人,抱有什么目的呢? 他的目标会是我们当中的谁吗? 我觉得我得好好梳理一下思路。 我走出了办公室的门,回忆着画面的内容和苗木老师的说辞,突然顿住脚步。 隔着人山人海,我与那双熟悉又许久不见的鸢眸不期而遇。 鸢眸的主人沖我露出了微笑。 他还比口型说【好久不见】。 果然,这个人总是出乎我的意料外的。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有n重反转注意注意,没看到结局尽量别评判 第25章 交友为先 身处残酷的处境时,人就会抢着说消极绝望的话,内心却期待着被人否定。 ——东野圭吾 42. 我收回目光。 我以为我已经走出办公室很长一段距离了,可是刚刚回头看过去,原来我才走了几十步而已。 人在精神高度紧绷或者身心愉悦放松的时候,对时间的感知力都会变化,比较典型的例子就是聚精会神拼装零件的时候,其实不过十几分钟,但你以为过了两个小时;窝在沙发上看喜欢的电视剧,已经两三小时了,你却会觉得只是几个唿吸的时间。 如果说【感情】属于后者的话,【感情产生于时钟不再转动而心开始跃动的时刻】*这个特点又更符合前者。 第36页 我暂时还弄不懂这个。 石原平时其实并不是特别活跃的角色,但她却是最先打破沉寂的那一个,「大家不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很不对劲吗?」 白鹭手抵着下巴说道,「嗯,倒不如说是从头到尾都不对劲。」 岸谷沉默了一下,「我觉得最不对的是,为什么这个视频,是被校方先看见的?明明…」 「明明直接发在网络上,才是最有打击效果的。」石原接口道。 「这么说,石原同学已经可以确定,这个视频不是真的了?」 我和剩下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石原听到我们这么问,反倒是愣了,「哎?!你们不认为它是假的吗?我记得我穿着视频里的那套衣服的几天,都没有看到有这么一个小女孩啊。」 其实,画面里的过路人,大都只露出侧脸,没有明显地朝女孩的方向偏头的动作,而且离她也有四五步的距离,如果目光一直都在反方向,【没有看到】绝对是合情合理的。 「要不,我们还是先确认一些基本信息吧。」白鹭说道。 我们交换了彼此印象中经过那个地点的时间,最终确定了【事故】发生的日期与地点,就在几天前,学生们去画室上课一定要经过的一段小路。 「要不要去那里看一看?」岸谷问。 我发现大家都同意了。 等一等,你们都不推脱一下说要上课什么的吗? 我有点纳闷,想了想,把它归结于处在同一危险境地的事实激发了我们之间的【认同感】。 我们四个人就朝那个路口出发。 假定我们现在的目标是【找出真相自证清白】,我觉得除了我以外的三个人,已经足够通关了,而且我还想着,说不定我可以通过这件事加强我们之间的【羁绊】,交到几个朋友。 但是在这之前,由于我刚刚已经确定了至少有一个人想要搞我,所以我得去确认一件事。 我给那个人发了条消息。 【6月27日那天,是晴天吧?】 6月27日就是我们推测出的视频中事件发生的日期。 【?】 【是的,突然问这个,是有什么问题吗?】 太宰治立刻就回復了。 【不,没什么。】 我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打字,【那可以告诉我…】 要说谈话技巧,我觉得自己和太宰治都没什么比较的必要。而且眼下我拥有的手牌也不是很多,我想了想,还是把这行字删了。 【比起提防我,我友好地提示一下,可能还是注意一下你身边的人比较好哦。】 「…」抱歉,我还是坚信你更危险。况且太宰这么说,显然是承认了他知道什么,并且知道的可能还不少。 我为什么一直这么警惕太宰治,这就像你踩到了一只黑猫的尾巴,它的毛在那瞬间全竖起来了,但又并没有对你发出攻击,还自己顺毛继续跟你和平共处,你会相信吗?反正我是不会,我无时无刻不在提防这只黑猫可能的反扑。 【我觉得,您的所作所为好像不能算是[友好]吧?】我问道。 【不对,不对】 我仿佛可以看到太宰嘆了口气摇头的画面。 【这明明就是我们眼中的[友好]表现。】 …所以说我没办法喜欢他。 我明白他的意思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其实是友善的象徵,而真的想和你撕破脸的话,这种程度是远远不够的,对方只会觉得你是在跟他玩,所以必须打到见血、打到重伤才行。 但正是因为我瞬间就领悟到了这一点,我才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和我合不来。 因为,能领会到这层意思的我,不是说明我和他一样冷血吗? 我不喜欢这种默契。 作者有话要说: *原话大概是【死亡是心脏不再跳动而时针波动的那一刻,爱情是时针静止而心开始跳动的那一刻】,之前看到的,但我找不到出处了,如果有小天使知道的话请告诉我。 *看了评论,大家对推理剧情的敏感度都很高啊, 我感觉可能骗不到大家了(。) 第26章 苦甜咖啡 于是他们停止寻找,他们甚至在还未真正开始寻找之前就已停止寻找。 ——《麦田里的守望者》 43. 太宰在自认为冗长的生命里,体味到的最多的情绪就是倦怠。 世间并不是没有能让他感到好奇、或者有趣的事物,可是这些感受都仅仅只发生在一瞬间,下一秒他就可以知晓答案、预见结局。太短了,也太微不足道了,要拉住一个在泥泞湿滑的深渊里挣扎的人,根本就不够。 在东京这片土地待了几个月,太宰已经倦怠了。 社会性实验经常用到【可预见性冲突】这个原理,把一群人放置在一个没有生存危机的环境里,你可能无法预测将会发生什么,可如果将【狱警】和【罪犯】的身份添加到这个情境里,那么【冲突】就是一件可以预见的、既定的事情。 他和绫小路之间,就存在着可预见性冲突。 其实,太宰对绫小路一些很招人烦的小动作不是不知道,就算直观的物证不多,他也能感受到。因为他们两个人互相算计与隐瞒本就是必然事件,没什么必要多想、多解释。 太宰对于她的秘密,也绝非是抱着探究到底才罢休的态度,实话说,很多时候他这个人只是在追逐探寻真相的过程中未知而危险的感觉罢了,事情的结果并不是他最在意的东西。 第37页 太宰觉得,差不多快到结束的时候了。 正好这个时候,有一件事可以作为给绫小路的临别礼物。 … 「哇,你这样做真的好吗?」太宰百无聊赖地用勺子搅动着咖啡。 「不是【我】,是【我和你】。」眉清目秀的青年淡淡地说着。 「…你不会被这种说法噁心到吗白鹭君。」 「会吗?我以为太宰君已经很习惯这样的说话方式了。」 太宰低垂眼睑,轻笑着说,「没有必要这么挑衅我吧,毕竟我们现在好像还是暂时的同盟关系。」 白鹭祁连用吸管戳着杯里的冰块,「确实如此。所以我也只是基于盟友的关系和你进行友好的对话。」 太宰头一回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白鹭,随即嘆了口气,开口道,「一定要我主动说出来才行?」 「一定。」白鹭毫不犹豫地说。 「好吧。」太宰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么请白鹭君告诉我,你觉得绫小路清隆是什么身份?」就算说着正式严肃的话语,太宰的语气、坐姿依然是随意而懒散的。 白鹭祁连是自己找上太宰的。 7月2日,太宰治收到一封邮件,附件是时长为1分28秒的视频,视频里的光线非常昏暗,太宰把亮度调到满值,才能勉强看清是什么东西。 似乎是一场车祸,之所以说是似乎,是因为亮度不高,视野很不清晰,无法确定撞上货车的究竟是一个小孩子还是一个物品。 太宰把这则视频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才确定货车撞上的确实是一个小孩。 因为是深夜,所以过路的人很难注意到马路边有个躺在地上的人,就算远远地看到了,也只怕会以为是塑胶袋之类的东西吧。 太宰和发信人白鹭约在这里见面。 这是一家名为【bittersweet】的咖啡馆,坐落于东京不知名的街上不知名的街角。但这家咖啡馆却可以称的上是小有名气,装潢高雅,情调富有艺术气息,馆门口零星点缀着□□花。 白鹭说,那个女孩的母亲找到了他,想请他把视频的背景修改成白天,把路人的影子和女孩的衣服颜色都调整好,再把视频发布到网上,让舆论发酵到一定程度后再【透露】自己的银行帐户筹钱。 白鹭已经把这些后期都做完了,找上太宰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和身为十六个路人之一的绫小路都有联繫。 「你是想利用这件事,来观察绫小路的反应?」太宰听到这嗤笑了一声。 「可以这么说。我打算说服女孩的母亲,让她把视频发在校园教师的内网上,反正她如果只是想要筹钱的话,一封威胁信给校方会收穫得更多。」 紧接着就有了刚才的对话。 白鹭这才点了点头,「我个人认为,她是【绫小路先生】的孩子。」 【绫小路先生】是十几年前政/坛上炙手可热的要员,最近几年好像无意在仕途上更进一步,逐渐隐于政坛,社会上关于他的消息少了很多,不过也还是有留下专注慈善、资助教育的好名声。 「你认为?」太宰问道。 「对,是我认为。因为尽管我敢肯定这个事实,但还没有实质上的证据证明这一点。」白鹭说到这仍然是镇定自若的,没有因为承认自己没找到证据而窘迫或尴尬,「太宰君之前难道就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调查过吗?」 太宰搅动小勺的手停了下来,他点的是一杯摩卡,明明咖啡是热到滚烫的,可他的手霎时间有些冷。 「看来你想过。但是你在担心着什么,或者害怕着什么,所以没有付诸行动。」白鹭不紧不慢地补充道。 太宰脸上的笑容没有变过,「嗯,还有呢?」 「你这样问,我就只好说没有了。」白鹭耸了耸肩。 太宰坐直了身子,不含笑意地看向白鹭,「你说完了,那现在应该轮到我了。」 「你对绫小路,或者说她极力隐藏的东西很感兴趣,可是明明直接问绫小路就可以确定你的猜想,你却不敢。」太宰不紧不慢地指出。 「我也没办法啊,要是直接问她,肯定会被她记上的吧。」白鹭状若无奈道。 太宰笑了笑,「因为这个理由就止步不前,这就是你所谓的…嗯原谅我不太愿意说出这个词…【喜欢】?白鹭君,你这样会让我对这个词留下不好的印象的。」 天哪,喜欢,这个词应用在他们这类人的身上本就很不真切,更别说对象还是绫小路,那就更显得滑稽与突兀,就像演到了最高潮的喜剧倏地没了声音一样。 白鹭很自然地说道,「也不至于吧。因为我这个人就是这么谨慎小心啊。如果太宰君有一天也要成为我的对手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白鹭说这话的时候,太宰已经起身朝外面走去了。 他闻言顿住了脚步,手搭在门边上。 如果你是说【喜欢】绫小路的话,那么当然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不过,要说绫小路最不喜欢,同时也最忌惮、最在意的那个人,只能是我,也 只会是我。 你并不够资格成为我的对手。 作者有话要说: *太宰还没开窍,所以大部分时候不但不胆小还特别勇(…),等他开窍了就不会这样了。 ooc小剧场: 太宰(认真地盯着):我还是不是你最讨厌的人了,你说! 第38页 绫小路(感到莫名其妙):…是发烧了吗。 *太宰暂时不会回横滨,后面会真香 *写前十六章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会有人问是不是我把宰给写得弱了,一直是绫小路算计太宰,结果为什么都没有人问orz,太宰不是全没预料到的,但也没有预料到全部。 这次搞事情是因为他发觉绫小路有一个点令他非常非常不爽(其实这不爽有部分源于好感但他不知道),是什么点,我在路姐视角的解密章会说 感谢在2020-05-30 21:56:25~2020-06-06 13:2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没自杀成功 5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没代入感 深藏不露是一种卓越的才能。 ——弗朗索瓦·德·拉罗什富科 44. 其实,我并不是很愿意参与【调查】。 本来,这件事的主角就不是我,我只是扮演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罢了。但现在太宰治想要把这一池水搅得更乱,把我也卷进漩涡里面,我感觉事情即将往我不想要看到的方向发展。 那个视频的真假,我早就知道了。身旁经过了什么人,路上又发生了什么事,别人可能会遗忘,或者根本没注意,但我还不至于不记得。 6月27日那天,因为第二天就是期末绘画基本功的考试,所以学生们都在放有石膏的美术室观察、练笔到很晚才回家。 而且,那天的夜色是夏日里最漆黑无光的,快到了旁边没有人相互搀扶就会没有安全感的程度,人光是看清前方的路就已经要费劲全力,因此,视频中的路人才无一例外地忽略了出车祸的小女孩的存在。 我看了一眼正和我走在一起的三个人,白鹭祁连和我接触得并不多,而且我觉得他身上的气场和我不太合;岸谷清司和我是很纯粹的工具和使用者的关系,我现在也没有能用得上他的地方;石原优纪,虽然我对她的第一印象不差,但今天是我第一次和她说上话,如果要搭话,会不会太冒昧了? …想要迈出交际的第一步真难。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是太宰治能更乖哪怕一点点就好了,有他在,我完全可以让他做我交友方面的代言人,我自己只要做一个安安静静与世无争的甩手掌柜就行。 真可惜,我也只能在梦里想一想。 最后,我还是选择了向石原搭话,「石原小姐。」 石原听到我突然出声,吓得一激灵,她侧过头,澄净的湖蓝色眸子潋滟生辉,令我联想到《贝加尔湖畔》还有《静静的顿河》,我有点想弹这两首曲子了。 此刻她那双水光粼粼的眸子微睁着,好似有些窘迫地望着我,「有、有事要问我吗?」 我怎么感觉她好像比我还要紧张。 「我发现,我挂在胸前的钢笔不见了,想回头找找。而且,我注意到你也是一直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我说道。 「啊,那是因为…」石原没再看我了,目光四下飘忽着,又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她悄声说道,「我发觉有人在跟踪我们。」 「…?」 「不要回头,那个人就在你背后的那家餐厅里。」石原眉头微蹙,但似乎并不害怕,语气比刚才还要平稳。 我不知道她是对这种事很有经验,还是反应比较迟钝,我直觉是后者。 「那我们…」本来我想随便找个理由就退场的,石原这么把有人跟踪我们的事情指明,我再这么做,在别人看来无疑是自找麻烦的行为。 【那我们还是一起行动吧】这句话停留在我的唇边。 因为这个时候,岸谷和白鹭两个男生在一旁已经交流完毕,达成了新的共识,「在那条小路调查完之后,我们两个人,决定找到小女孩所在的医院看看,毕竟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她是无辜的。」 不是吧,这还带加戏的?? 这场游戏的剧情线原本是很明晰的,就是一个女人出于报復和拜金的心理,利用一个小女孩自导自演了【车祸】,是我这样的人都能看明白的事情。 可是岸谷清司、石原优纪、白鹭祁连、太宰治,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意无意地拨弄了这团线,那么这团线就会变得剪不断、理还乱。 那么,想要梳理好这团线,就得从结点开始解决。 我把装在胸前口袋的另一只钢笔掏了出来,打开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调试好角度,藉助几个反射,我就可以看清【跟踪者】的身影。 我真心地希望,这几个动作能被不断地延长,因为万一结果是我内心所预想的那样,我没想好我该摆出什么表情来应对。 不要是他千万不要是他—— 我都快感受不到自己的唿吸与血液的流动了,只觉得自己等了几辈子那么长,我的大脑甚至翻涌着,把手机关掉,再把它用力掷出去的冲动。 终于我看清了背后那位【跟踪者】的身影,并不是那个人。 我像是在高空中漂浮的人,重新获得了踩在地面上的踏实感,终于能够恣意地唿吸。 对于那个人来说,在生与死的钢丝线保持平衡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没有刀光剑影的平淡日常,恐怕反而一直令他捉襟掣肘吧。 这就是我和他之间不同的点,从一开始,我们两个人本质的对立就註定了结局。表面上的和平共处,只会让我们不断看清楚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进而厌恶又理解着,对方身上和自己无比相似的部分,憧憬又不满着,和自己截然不同的部分。 第39页 但是,在意识到并不是他的那一霎那,也只有那一霎那,我心里竟然产生了【不是他,挺好的】这样的想法。 是我在改变吗? 45. 在发生事故的路段勘察,只不过是给事实板上钉钉。 「毕竟漏洞实在太多了,」白鹭祁连抬了抬金丝边眼镜,「视频开始几秒女孩好像是在张望着寻找什么人,但是放慢速度后可以发现,她的视线在某个方向停留的时间远远大于其他的方向,以及那个女性为什么没有俯下身来查看女孩的情况,就直接抱走了女孩…细看之下,全是可疑之处。」 「可是这点同样很奇怪啊,」石原慢条斯理地说,「我们的推理,这位女性既然有时间、精力甚至人脉制作出这样的计划,那完全有能力把这些bug完善啊。」 因为没有必要。 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已经是成功的计划了。将计划变得没有瑕疵,成本也会相应地增多。 岸谷举起手,略显疑惑地发问,「重要的不是这些吧。我想问,我们是不是一直都抓错重点了?」 「我以为大家一定会讨论【为什么那个女性会这样利用小孩子】,但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好像都不在意这个问题。」他真情实感地补充道。 来了,来了,我最不想面对的问题终于来了。 石原讶然地说道,「啊!不好意思,我好像并没有想到这个层面上去。嗯…要问原因的话,我总感觉,这些事不是真实地发生在我的身边的,反而像是看电影或者玩推理游戏一样。」 我这时候发现,原来石原也是有问必答的类型。 「我也是同样的感觉。这种事太偏离我们的日常了,我到现在都没办法真的相信。绫小路,你觉得呢?」白鹭秀逸的眼睛看向我。 「我感觉,自己没有代入感。」我说道。 我没有说谎。 岸谷脸色登时苍白了,他苦笑一声,「好,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是因为岸谷他太敏感而清醒了,而且心太软了,所以看到鲜血淋漓的真相时,没办法欺骗自己吗? 所以说,心软的人通常会过得不那么快乐。 岸谷顿了顿,又竭力扯出一抹正常的笑,但我不懂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做得不太成功,两颊的肌肉突兀地隆起,笑得僵硬又奇怪。 我总是特别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假笑,甚至可以说害怕看到这样的笑。每次面对它时,我总要疑心自己晚上会做噩梦。 我必须强调,假笑比鬼魂和尸/体恐怖得多。 「可能很冒昧并且不合时宜,但我想说,如果…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可以聊一聊各自的家人吗?可以是现在,也可以是以后。」岸谷恳切地请求道。 「欸…这个…这个有什么好聊的吗?」石原优纪小心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我觉得大部分人的家人都是大同小异的吧,我说不出什么新奇的地方。」她说着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东西,越说越小声,到后面彻底噤声。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用沉默代替回答。 白鹭祁连也同样。 之后去医院的路上,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 空气再度回归了我最熟悉也最享受的安静模样。 我坐在电车里靠窗的座位,得以窥见窗外不断刷新的风景。 家人的话题已经被揭了过去,接下来我只需要静待医院里的结果即可。一种安宁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沖淡了相对逼仄的空间带给我的烦躁。 这是不是《双城记》里说的【我们都在奔向天堂,我们都在奔向相反的方向】呢,我无可抑制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绫小路视角的糖点比太宰视角的糖点都多了,醒醒啊路姐你还记得你的冷酷无情人设吗(躺) 第28章 画地为牢 【本章有宰路对手戏】 我被一条牢不可断的索链拴住在本人的领土里。 ——果戈里 46. 关于那个女孩住院的地点,我们把市区有可能的医院都圈画出来,挨个拨打热线,装作自己是和女孩约定好来【採访】和【调查】的媒体,请求前台查一下病房号。 这个事件在外界并没有流传,所以一般的医院会觉得我们不知所云,但听到媒体这种敏感的字眼,也都自然地警惕起来,礼貌而严肃地回復「好的,这边正在查证您所说的女孩的信息。」 说是会帮我们查,不过是託词,如果发觉院里没有符合我们描述的女孩,他们当然是先对媒体不会来採访这件事松一口气。 有一家医院例外,接线员听到我们描述的小女孩的外貌之后,立刻回答说,「不好意思,我们拒绝对您透露病患的信息。」 那么,这家医院就是我们所要找的了。 它位于东京的另一端,和艺大恰好构成对角线。 几经讨论,我们敲定了乘电车前往医院的方案。 将头靠在电车的座椅上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们好像错过了午饭。 现在已经下午四点了,今天早晨九点多的时候我被苗木主任从课堂中请出,紧接着便是我和岸谷三人临时组队,展开关于视频以及背后的事件的调查,到此时快要触及真相,决定给这场本不应属于我们的幻梦收尾。所有的事,全都在不到七小时之内发生。 第40页 还有诸多细节耐人寻味,比如,我中途好几次都想退出,而岸谷总是点头的那一个,白鹭则倾向【拉拢】我,石原在两者之间左右摇摆。 还比如,岸谷提议说聊聊彼此的家人,第一个出言拒绝的石原,后来又有些犹豫地想要再度开启这个话题。 包括此刻,我明白自己很可能即将遇见不想看到的人和事,可是我还是坐在这里了。 古斯塔夫勒庞在《乌合之众》中提过,我们以为自己是理性的,我们以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是有其道理的。但事实上,我们的绝大多数日常行为,都是一些我们自己根本无法了解的隐蔽动机的结果。 我个人是期望自己能保持绝对理性的,即便如此也并不影响我觉得人的这些行为很有意思。 我对喜欢、乐意、开心这些肯定的、积极的情感总是相当吝啬,但是我一直以来都很喜欢看到,也很乐意看到人性不经意间体现的复杂面貌。 47. 医院远离城区,住院楼背靠成片苍翠欲滴的绿意,洁白柔软的蒲公英被夏天的风吹起,轻盈悠闲地在空中飘动。年过花甲的老人相携着散步,迟暮之年的躺在轮椅上和伴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如果这里不是医院,我想我会把这里作为我毕业后买房的首选。 进了门,被我的身体记住的、消毒水的味道准时窜入鼻尖,带来一阵凉意。 这栋楼共六层,那位不知名的女孩住在第五层,是病人的空间相对余裕、享受的照顾也比较周到的层数。 我的一只脚刚踏出电梯,我就被一种携着河流的水汽的潮湿味道撞了个满怀。 我抬眸,太宰治鼻樑上架着一副黑色细框眼镜,破天荒地好好地穿着件白大褂,扣子扣到最上面的那一颗,把自己拾掇得很妥帖。 即使有镜片也很难压住他鸢色眼睛里的轻佻,但可能是人靠衣装的缘故,他的微笑我总算是看得顺眼了一些。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我们在那剎那同时装作不认识对方的样子说道。 「…」对于这种本不必要存在的默契,我只能沉默以对。太宰治却不知透过这想到了什么,鸢眼弯起,溢出一声轻笑。 我身旁是自己临时的同伴,过道里三三两两的人来来往往,他对我这么一笑,我似乎第一次拥有了类似于【不好意思】【难为情】这样的感受,就像我们一直处在隔离外界的房间里,而紧闭的门突然被太宰从里面拉开,我不愿意接收别人往里窥探的目光。 我们的身影错开,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后,石原优纪突然伸出一只手拢在唇边,侧头小声地问我, 「恕我冒昧地问一下,刚才那个医生,绫小路你是不是认识?」 我的第一反应是【太宰治这个人,怎么异性缘这么好啊?】然后我才说,「为什么会这么问我呢?」 「因为,你看到他的时候,表情很鲜活。」石原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简直像坠入滚烫的岩浆一样,险些跳起来了,我素来都是木着一张脸,眼神也是沉闷而无神的,【鲜活】完全是和我的人设背道而驰的形容词。 我还是不要细想这个话题,早点进入正题吧。 反正,该来的总会来的。 我们停留在病房门外,门虚掩着。 白鹭祁连伸手想要推开门,穿堂风却率先将门吹开了。 明窗净几的房间,入眼均是纯白。小女孩头顶包着一圈纱布,被宽大的病号服包裹的身形娇小纤细,正阖眼休息。 「要进去吗?」白鹭轻声问道。 「不用,就待在这。」我说。 高跟鞋的鞋跟敲击在地面上的「嗒嗒声」由远及近,一位二十五岁上下的女人从转角处走上来,她一袭黑衣,柔美清秀的脸过分苍白了,整张脸只有漆黑的眉眼不是白色的。 「是来找莓子的吗?」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我们,在我和石原的身上多驻留了会。 莓子,大概就是那个小女孩的名字。 「我们是专程来找您的。」在上电车后就一直沉默着的岸谷开口说道。 女人听到岸谷说话,神色有一瞬间的怔然,「很好。那你们找到这儿来,也是用了些不能见光的手段了。」 石原优纪直视着女人的脸,「确实如此。而我想问您的是,您为什么要故意伤害您的孩子呢?」 女人的表情又重归镇定,「请你看清楚,我从来没想这么做过。莓子是我的女儿,如果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我有什么理由伤害她呢?我现在是非进不可了。」 可是我发现,这个女人绝对不缺钱,她有着富裕人家才能温养出来的光滑白皙的皮肤,还有那通身的气质也是骗不了人的。 「可您应该并不缺钱。」白鹭一手插着兜,漫不经心地说。 她嗤笑一声,「因为您不了解我的境遇。」 趁着白鹭、石原两个人和这位母亲对峙的时候,太宰已经将身上的白大褂换成常服,像只猫一样无声地绕到我的背后。 我转过头,「你…」 「嘘」太宰竖起食指抵在唇上,「认真看。」 戏剧在经过漫长的铺垫,即将迎来最高潮。 「你们得先好好想一想,那天晚上,你们是真的没注意到莓子吗?如果你们不能确定自己是正义使者的话,那请容许我拒绝回答你们。」女人冷静克制地陈述道。 第41页 岸谷清司展平一直紧皱的眉,脸上的神采又重新出现了,「其实,我到这里来,不为正义也不为真相。仅仅是为了一个我自己很在意,却无法找到答案的问题。」 「你眼中的亲情是什么?」他问。 「亲情就是…」女人正要回答,病房里倏地传来一声奶音奶气的、弱弱的唿唤,「妈妈,你在哪。」 是莓子醒了。 在接触的短短的几分钟里,女人保持的冷漠又高高在上的神情,在这一刻竟然出现了软化的迹象。 她的眼眶有一瞬间的潮红,「妈妈在外面,等会就来,不要怕。」 女人嘴角勾起,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好了,我该送客了。」 那么岸谷的问题,他是否已经得到答案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人由于繁衍、进化的需求而抚养后代的行为,是一件客观而自然的事情。要是鸟巢中混入了一只并非雌鸟所出的鸟,雌鸟如果没辨认出来,一样会精心餵养它。可是人不比动物,对有血缘关系的同类抱有天然的亲近,这种行为遵循铭刻在基因上的本能,但对于人这种有灵智的生物来说,却是违背理性的。 人们并没有意识到它的可怕之处,反而将这个过程中产生的感情与羁绊定义为亲情。每次听到这个词,我都很想笑。 亲情是由基因决定的一场谎言。 作者有话要说: *案件原型取自《萌侦探纪事2》 *【看似他们在互相伤害,其实他们阴差阳错地将彼此推向更好的方向。】这是我写这篇文的初心,所以大家不要怕,太宰和绫小路都还在学习、成长的路上,要给他们耐心。 *下章解密章全程高能(有点怕你们看完会弃文x,所以请大家记住第二条!) 第29章 谎话连篇 长大是人必经的溃烂。 ——塞林格 48. 亚里士多德说:「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便是神灵。」 我当不成神灵,也不愿做野兽,所以我只好不离群索居。 几个月前,我和岸谷清司达成交易的那天,岸谷问过我:「为什么是孤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正站在他的画室外边,没有走进去,而是将背部贴在掉漆泛黄的老墙上,目光漫无目的地飘着。 听到他的话,我略显惊讶地回过头看他一眼,「不可以吗。」 我是先人为制造困境,让人的心理防线变得比往常脆弱之后,那人再被我使用就比较容易了。 高中的时候,我也对别人使用过这种手段,对于人这种复杂的生物来讲,摧毁后再重新构筑是相对简单省事的选择,而且我实验的结果也证实了这一点。 所以我当时真的感到很惊异,是我施加的压力还不够吗?难道我还得用一些更极端的? 不然,岸谷怎么会反客为主,来问我的内心所想。 未经允许就进入他人的内心,甚至意图改变他人的内心是很不好的行为。 因着学习与冒险的本能,我可能会想要弄明白自己不了解的事,但我轻易不会去探究别人的内心世界。 我都没弄明白自己的内心呢。 岸谷垂睫微笑着说:「当然可以了。」 他桌子上的画稿收拾得相当整齐,和我印象中的【漫画家】【动画师】的桌面大相迳庭,两侧的书架上的书种类很杂,从《追忆似水年华》到《秒速五厘米》,再到《静物技法》,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漫画读本。 「不过,我觉得有些话得和你说一下。」他边把画稿扫描进笔记本电脑里,边说着。 「好。」 岸谷的钱夹被摊开置于桌上,我无意间瞥到了他钱夹里的照片,是一对少年少女,少女的年纪看起来要比少年略大一些,乌髮墨眼,正甜笑着看向镜头。 …我决定忘掉这张照片,遗憾的是大脑已经无法自控地开始思考与分析了。 「我能感觉到,你在怀疑我是否真的能为你所用。」岸谷不慌不忙地说道。 「其实你没必要怀疑这个。因为在你身上的无限可能结束之前,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虽然他这么保证了,可是我这个人有疑心病,我… 岸谷像是看穿了我的疑虑,补充道,「要是想知道原因的话,如果有一天,你开始认识到自己是可怜的,你就明白了。因为真正可怜的人,是认识不到自己的可怜之处的,他们会把内心的痛苦当正常的、人人都要经受的苦难。而人觉得自己可怜了,恰恰说明他已经走出去了。」 我想了想,「像《1984》里说的【不给群众比较的标准,他们就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受压迫】?」 他星眸盛着惊喜,「嗯,很接近了。」 话说回来,他觉得我可怜,所以就心甘情愿地帮我吗?他人这么好的? 我不知道。 但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在我的脑内一闪而过。 ***** 我脱离我的父亲的控制,在高等育成学校念高中,他发现后一直想方设法地让我回到原来的地方去。 《头文字d》里有这样一句话:【这世上只有一种成功,就是能够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 我没有哪种喜欢的人生。 但我有自己想要的人生,和不想要的人生。我明白自己不想真的就这么回到【绫小路先生】的麾下,继续做一个趁手好用的工具。 第42页 我知道,我如果一直待在这个人的身边,也许能收穫知识、荣誉和名利,甚至是家庭,我也不要。 我有自己的目标,我有自己的所求之物。不要的东西,我就把它们抛掉。 最后一次和这个人的对话,满腹未能解答的疑问,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胃部。 您有没有把我当作【一个人】来看待过? 我这样做是可以被理解、被谅解的吗? 我得到自由以后,我的路该往哪里走? 我做错了吗? 这些疑问全都郁结于喉,我感到嘴里发苦,胃部有一种像是吃完麻辣的食物后,再去喝酸奶一样的不适和噁心。 所以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唯一能说出来的只是「对不起」。 对不起,我将别您在黑夜里寻找光明了。 ***** 我是作为【绫小路先生】的一个附属品出生的。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生理意义上的母亲存在,我总是无法想像自己脸上沾着血迹,向世界发出第一声啼哭的样子。有时候我会更希望自己是实验室中基因工程的产物。 我一直不太能理解的是,电视剧中的女儿角色,很多时候都有一个设定:【和母亲长相相似】。有的甚至母女都由同一个演员扮演。 我能理解这是一种心理学效应,编剧通过这种设定展现亲缘关系的延续,体现了两代人之间的羁绊。 可是我和那个人长得很像。 他给予我棕色的头髮与琥珀色的眼瞳,和一张秀气的脸。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并不想要这样的脸,因为每次看到我的这张脸,特别是照片里的,我都会不由自主地联想起那个人,意识到我和他究竟有多么相似。 因此我不喜欢照镜子,更不喜欢拍照。 正如我对white room既不讨厌,也不喜欢,我对他也是这样。 我只是不喜欢他以及与他相关的事物带给我的感觉而已。 说wr剥夺了我的喜怒哀乐,也实在太高看我了,我明白,我自己是怎样恐怖的一个人。 所以,岸谷清司这个男人真是不幸。 13岁时爱上的女性被自己的父亲相中,与父亲生下了一个女儿;再度爱人的资格与能力,也早在他运用异能篡改他人记忆的那一刻被剥夺了,父亲离世后,他放弃恢宏的宅邸,自愿栖息在狭小破旧的画室,18岁,他在一个平凡的夏夜错失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莓子,而他少年时曾爱过的那名女性着一袭黑衣,将他的心死奔走相告。* 更不幸的是,他遇到了我。 他之所以要问我「为什么是孤儿?」,是因为我让他制作重新构建我的身世的画稿,这一点我很早就说过了。 我也是真心觉得孤儿没什么不好的,我很羡慕两种人,一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另一种就是孤儿。 孤儿不一定等同于孤独,他们还可以很自在。 我对异能力体系不是特别了解,虽然我在wr时k跟我说过一些,但没有亲眼观察过,我不可能放心。所以,为了测试岸谷清司异能力的作用范围,我找到了一家公司的两个白领,筒井一郎和山崎由佳里,设定好情节后,我让岸谷把画稿撕掉,而我则打开山崎的电脑,看里面的公司报表数据会不会恢復原样。 所以,当时即使太宰治不问我要不要跟上去,我也会选择过去,因为我必须要看到第一手资料。 结果说明,岸谷的异能确实能做到【改写现实】,就是发动条件太奇怪了点。 为什么画中的主角对他有好感,记忆就会被覆盖,而没有好感就不会? 那个曾闪现在我脑中的想法又重新凝结在眼前。 在女作家西野良子同意我拥抱她的那一霎那,我才觉得,这个想法可以实施一下。 一直以来,我就只是期望自己能走到阳光下。 走到阳光下,见一见我眼中的自由与平等,我已经心满意足。 不过现在,随着我的阅歷增长,【感情】这个词愈发频繁地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我经歷的越多,我就越发觉,感情用事是失败者的生理缺陷。但我越发觉感情用事是失败者的生理缺陷,就越想知道,感情是什么。 我想学习一下感情,明白这个令岸谷清司、西野良子等许多人心甘情愿败北的事物,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 西野的事,在我目击的无数次死亡与亲身经歷的死亡边缘里,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 然而就像我很喜欢的《罪与罚》(k和我讲过的故事,我自己给故事取了名字)中的主角拉斯科尼科夫一样,将自己内心荒谬的想法付诸行动,一个微不足道的契机就足够了。 那么我想学习感情的话,我认为应该先从模仿开始。 身边的人都可以作为我的实验对象,我可以利用他们体会到友情与爱情。 但我又觉得感情太重,我担心我学不会,别人却对我交付了真物。万一真的有这么好的人,还被我碰上了,那该怎么办? 而且,我只是想浅尝辄止,如果感情的滋味不符合我的幻想,我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它。 尽管太宰治性格很差劲,但作为我练习感情的对象,还是挺合适的。因为我不会喜欢太宰治,太宰治也不会喜欢我,这样才好,不会伤人伤己。 在我定下这个目标并为之设计好道路之前,我又想到了那个和我同一个姓的先生。 第43页 我说过,我比较偏好ai意识觉醒主题的游戏。因为在这种环境和背景下,我难得地能体会到【代入感】。平时不论是阅读书籍还是看电影,我都只会作为【旁观者】沉默地注视着、用我的眼睛记录着人物的爱别离。 人生这场游戏,我认为我应该代入其中,朋友也好,敌人也罢,都是提供资料的npc,而作为玩家,我要做的只是完成它,然后到达胜利的彼岸。 我不喜欢【他】及他的衍生品带给我的感觉,不是因为【他】只是将我当成他仕途上最好用的工具和手牌,不是因为【他】让我接受wr教育,让我过我不嚮往的生活,也不是因为【他】没尽到一个普通的父亲所应负的责任。 仅仅是因为,【他】的存在,无时无刻地不在提醒我,【我】也是别人眼中的npc,【我】也是有【出厂设置】的。 只是这样的理由,也只能是这样的理由。 所以,无论重来多少次,我和绫小路先生都只能是俄狄浦斯与拉伊俄斯。 明白这个,我才能稍微放手去做我想做的事了。 我时常会想,自己是不是在无病呻吟,因为虽然我少有快乐,激动这种情感,可相对的悲伤与苦痛,我也不曾感受过。 每到这种时候,我都会为自己的冷漠凉薄感到心惊。 偶尔、偶尔我甚至会想,如果大家都和我一样冷酷无情、不择手段就好了,那样的话,我想要做一个普通人,是不是就会…容易很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听,她在哭。】 *绫小路的感情并不是全都是假的,【东京晴空塔(太宰生日)】,两个人都确实触动了彼此。 **太宰看穿了绫小路把人生当做游戏,并且他对此感到很不爽,他想要绫小路能正视自己身边的人类,所以参与到这次事件中。 ***这篇文就是大家各有各的惨,但是大家也都活着 ****没啥了,求个评论 评论多的话我后天宰生日有机率掉落特别篇!感谢在2020-06-13 19:57:23~2020-06-17 22:5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郁蓝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特典 太耻,先清了。 第31章 狮子猫 (回归正文世界线,与上一章的特典无关) 推荐bgm—喻言《狮子猫》 49. 「苏打水里面加醋,喝下去能死吗?」太宰趴在吧檯上,语气自然地问酒保。 酒保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不会,只会打嗝。」 这里是东京的一家小酒吧,环境并不噪杂,甚至可以与幽静沾边。调酒师调的马丁尼味道也尚可,太宰时常会来这边坐坐。 日本20岁的青年才算成年,饮酒才算合法。太宰当然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只要他想,有几百种方法可以钻空子。 今天值班的这个酒保,工作态度一板一眼,严谨又认真,太宰治无聊时很喜欢逗他。 「啊——,那好吧。我看您今天心情好像很好,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太宰一手撑着下巴,微笑着看向酒保。 「我心情很好吗?」酒保略显惊讶地反问,随即他想到自己面前的青年可是一周七天假名不重样,女人缘好得出奇却从来游刃有余的厉害人物,那看穿他心情这一点倒算不了什么了。 酒保似是陷入了回忆中,等了几秒才说道,「我昨天收留了一只流浪狗,棕色捲毛,眼睛湿漉漉的,很好看。我刚才在想,他会不会愿意留下来。这份未知的期许应该也算得上好事吧。」 「这样啊。」太宰点了点头,「不过您居然喜欢狗,那种动物有什么好的?」他提到【狗】这个字时眉头甚至皱了起来。 太宰嘆了口气,「说起动物,我最近反倒是遭遇了挺苦恼的事情。」 酒保大概明白,这是希望他配合问一些问题,把话题延伸下去的意思,「那是什么事呢?」 「我遇到了一只狮子猫。」 「狮子猫?这个品种不是只在种花家才有吗?」 太宰轻笑出声,「不是这种啦。你说的猫是因为站姿像狮子而得名的。而我遇到的这只猫,不论哪个方面都像极了狮子。」 「哦。那他长得好看吗?」酒保其实是个颜控。 太宰顿了顿,像是没想到他会先问这个,「还可以吧。但是她整天一副少言少语、很没干劲的样子,再高的颜值,也得打个对摺。」 欸…是【她】而不是【他】。 太宰继续状若苦恼地抱怨,「而且,她明明是一只猫,胜负欲却强到有点可怕的地步了。看起来是规规矩矩、逆来顺受,其实非常霸道,还很高傲,从不正视别人。哎呀,这样的缺点我能数几十个出来。」 「总之,不是我喜欢的猫。」太宰一锤定音。 「我挺喜欢这样的猫,您不喜欢的话,要不要考虑交给我来养?」酒保问。 太宰原先盯着杯中酒液的目光又轻飘飘地转向酒保,他眨了眨眼,「您也喜欢她啊。」 「但恐怕不行哦,因为她是我的猫。」 酒保似乎从太宰的这句话中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两人之后便换了话题。 直到太宰治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酒保才想起来,不对啊,太宰为什么要说【也】? 第44页 而且他在回忆那只猫的时候,嘴角明明是上扬的。 50. 七月中下旬,我们熬过了期末考试,终于迎来了暑假。 在我的眼中,假期可以和独自一人,不用社交的完美避事生活划等号。所以,我大部分时候都很享受假期。 回顾一下我上个学期的经歷,由于我设立的心理预期很低,因此总得来说,我觉得我过得差强人意,交了一个朋友朝仓奈奈,也没发生许多件出乎我意料外的事。 我假期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少出门,多看书。尽量避免人多的活动,减少不必要的社交。如果能完美地完成上面两条,偶尔可以做些好事。 我给自己沖了一杯咖啡,在书架里挑了一本《理智与情感》开始读。我喜欢看书时不用动脑的感觉。 我心情还不错,因为让我烦恼了好几个月的太宰治终于要走了。 但21:27分的时候,我的电话铃响了。 我心道不好。 手机传来的还是我很讨厌的那道清朗又不失磁性的嗓音,「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 「不想问,谢谢。你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挂了。」 「……」太宰治沉默了几秒,随即又说,「你这人好没意思啊,都不愿意配合我一下。」 「嗯,我一向如此。」 「咦?你今天心情不太好。」太宰没有因为被我噎住而生气。 「因为,有个人总是烦我,不愿意让我睡个好觉。」 我冷静地控诉道。 太宰治笑着说,「那很巧啊。也有个人和我向我请教过什么,而且也试图窥探我的内心过。所以,我觉得不能这样就走了。」 我哪有?! 我是会给自己设置【心理阀值】的人,只要别人没有超过设立的那条界限,我都是充满耐心的,而且也愿意做出一些必要的妥协。但是,如果过界了,我就不会继续好脾气地和他相处了。我会採取一些小手段,来更好地使用这个人。 「你洗澡了没有?」我问道。 「什么?」太宰不明白话题是怎么跳跃到这上面来的。 「如果没有,那现在就去吧。不然,你每次跳河之后身上的味道都好重。」 我虽然一直在心里抱怨这一点,但是嘴上我都没说。 尤其是之前他故意把自己折腾到发烧,然后来我家碰瓷,真的很不要脸。 我在那天之后总觉得家里的一切都让我不太舒服。 现在我总算可以不用那么委屈自己了。 假如太宰治还想继续待在这里,我就决定把他改造成我看着更顺眼的样子。 「虽然东京的河没有横滨漂亮,但也不至于吧?」太宰很无奈地说。 「不是河的问题,是你的问题。不过现在这话题不是最重要的。」 「那是什么?」 「你现在在哪。」重要的是这个。 51. 我在公共图书馆的一间阅览室找到了太宰治。 「你是喷了什么香水吗?」太宰在只离我不到半米时问我。 「因为我担心那个人没有听我的话,我就只好自己做一些准备,让自己闻不到什么难闻的味道。」 「……」太宰的嘴角抽了抽。 「我是认真的,没开玩笑。」这不正是他想要看到的吗?想要让我正视他。怎么现在我答应了,他反而什么表示也没有,这人真奇怪。 我把阅览室的灯全部关掉,窗帘也拉好。两台开着的电脑的显示器成了唯一的光源。 见太宰询问的眼神看过来,我解释道,「这么晚了,开着灯的话,管理员多半会因为想尽早下班而过来催我们的。」 太宰「噗」地笑出声,一双鸢色眼睛在蓝光的映衬下柔和而富有生气,「哎,某个人也很别扭嘛。明明是不好意思了,却不愿意承认。」 我如果能做出瞪眼这个表情的话,我此刻一定会瞪他,「你到底打不打游戏?」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只好捨命陪君子了。」太宰故作无奈地说道。 一个孤高的人只能高高在上俯视众生,自立为王。 两个孤高的人在一起,就有平等对话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狮子猫》歌词真的很符合绫小路,也和宰路相性很好。 被驯化的野兽 藏匿在月色背后 慵懒的慢动作 偏爱花丛穿梭 慢慢的锁定着 留心风吹草动 享受在这场游戏 胜利者的绯红颜色 口是心非的泡沫 花言巧语被戳破 试探犹豫躲闪着 跨过游歌的漩涡 探囊取物的结果 别再躲躲躲躲躲 你就是我 头一无二选择 我说的听我的 我们如此适合 显微镜探测过 粉色围绕左右 造爱者发现了 预埋隐形线索 所以说 属名我叫猫科 我说的听我的 那么天造地设 万人迷和王者 致命眼神诱惑 造爱者爱糅作 期待反差结果 我愿意为你做 另一只猫科 **之后主走感情线,不会有太多烧脑情节了。 ***你看人家的关灯约会和我们的关灯约会,就很好玩。感谢在2020-06-19 18:26:43~2020-06-24 21:0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5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瞑楠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摘耳机 风虽大,都绕过我灵魂。 ——西贝《路人》 52. 诚实地说,有时候,或者说很多时候,我其实并不热衷于交友。 有人说,【你帮助朋友的话,那么你有难的时候,朋友也会来帮你。】 我总是没有办法理解其中的逻辑。因为当我真正遇到麻烦时,我根本不会去求助他人,他人又怎么可能会来帮我呢? 我想到这里,瞥了一眼旁边的太宰治。 太宰挂着耳机,光影明灭,他那双常带着假惺惺的笑意的鸢眸在光下仿佛也有了些余温,我想到了伦勃朗的《夜巡》,我喜欢这幅画里的朦胧而微暗的光影效果。 「这位同学,你看我好几秒了哦。」他侧过头看我,笑眯眯地说道。 「……」明明才2秒不到吧。 思绪被打断了,重新联接一下。 期末考试之前的那次视频事件,最后我和岸谷等人成功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免除掉退学的危机。而且考虑到我们花时间调查而荒废了一天复习时间,校方决定把我们的最终评级都调整为b及以上。也就是说,即使我的考试成绩是c,我也可以拿到b等级。 我感觉因为这件事,我在班上可能会变得显眼起来,石原优纪前几天已经和我互相关注社交帐号了。 然而,我在乎的人不是她,也不是故事中真正的主角岸谷清司,而是整个事件里存在感并不比我强多少的白鹭祁连。 我和白鹭初识于音乐生们的一次排练,钢琴师将一个音弹错了,于是原本只是路过的我,下意识地回头朝乐团的方向扫了一眼,这时也有人跟我做了同样的事情,那个人就是白鹭。 我和他相似的地方非常多,我们在莎士比亚的剧作里最喜欢的都是《哈姆雷特》,最不喜欢是《第十二夜》,我们都喜欢画家籍里柯,而不是安格尔,舞剧都最讨厌《春之祭》。 我感觉我和他有点撞人设了。 在我们离开那家医院的时候,我和白鹭走在最后,他停下来问我,「他们没有看到那个小女孩,那你呢?你看到她了,对吧?你只是没有救她。」 白鹭显然早就知道了答案,他也没想让我回答。 所以他特意对我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以为想要了解我或者已经了解我的人,都很明白【绫小路清隆的冷漠是她人格的首要组成部分】才对。 而且,我其实不是很在乎我出身的秘密被别人知道这件事,我仅仅是不喜欢,我的那些不能言的隐私被暴露在阳光下的那瞬间的感觉罢了。 我不愿意和太宰治、白鹭祁连这种太敏锐的人做朋友,也是因为如此。 尽管偶尔,我也会拥有倾诉的欲/望,但是,我并不是什么好人,这个学期算下来,只有阻止西野良子犯/罪,帮朝仓奈奈寻找当年的真相这两件事勉强称得上是我做过的好事。 然而就算是好事,我也是玩弄手段、怀有目的。 所以,我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给别人添麻烦比较好。 管好我自己,这就是我目前要做好的事情。 我看了下电脑里显示的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 我和太宰治只是点开一个战略游戏对弈了一局,然后我就没有再陪他一起打游戏了。 毕竟,太宰是个很能自娱自乐的人,而且我其实怀疑,他可能还在因为我变相认输这件事而得意。 【变相认输】是指,我在之前的通话中默认了【他可以继续待在东京】这件事。 不过,这在我心中还够不上要谈论胜负的程度,对我来说这只是【妥协】而已。 一个人的时候,我喜欢塞着耳机,安静地坐着。不一定听着音乐,只是放空自己的大脑,什么也不做。 直到我听见太宰在轻声地哼歌。 我想都不想,随手点了一首匈牙利狂想曲听。 为了尽量盖过太宰的声音,我还把耳机的音量调大了。 但我听了几十秒之后,我发现太宰治竟然真的在认真地唱歌,而不是平时不成曲调的哼唱。 他唱的是犬童球溪的《旅愁》,声音轻而舒朗,降了调,比起原唱的童稚歌声显得更加成熟。 更け行く秋の夜 旅の空の (渐深秋夜,旅途星空) わびしき思いに ひとり悩む (独自烦恼着落寞的思绪) 恋しやふるさと なつかし父母 (不舍的家乡不舍的双亲) 梦路にたどるは故郷の家路 (梦中的归路是回家的路) 太宰的目光静默地望向窗外,他并没有笑,但也谈不上严肃,只是…平静,像温润的湖水。 也许是因为这首歌也是我所喜欢的歌,也许是因为我被这短暂的静谧给蛊惑了。 我又偷偷把音量调小了。 我聆听他唱到第二个唱段的时候,太宰治突然凑近,冷不丁地伸手摘掉了我的一只耳机。 …他什么时候把自己的耳机摘了的? 「你做什么?」我听到自己这样问。 太宰很无辜地说,「我就想听一听你耳机里放的是什么歌,为什么要反应这么大?」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属于我的那一只耳机戴上。 第46页 还好我在刚刚那一瞬间爆手速把乐曲的音量调回来了。 太宰治这人真的很不行。 我们果然不能是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那些隐晦、克制、不自知的情愫最动人。】 *《旅愁》和李叔同的《送别》都用的是同一个曲调,可以脑补一下mamo酱的声音唱这个,我觉得绫小路面对他人温柔的一面,抗性会相对低一些(虽然以常人的标准还是很难攻略x),所以我有时候好想直接跳过结局写三年后的武侦宰番外qwq感谢在2020-06-24 21:07:08~2020-06-27 15:2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冉芜漾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收回去 推荐bgm——《真相是真》/《真相是假》 我装作早熟,人人就都说我早熟。我装成懒汉,人人就说我是懒汉。我假装不会写小说,人们就说我不会写小说。我伪装成骗子,人们就说我是个骗子。我摆阔,人们就是我是有钱人。我表现得很冷淡,人们都说我是个冷漠的傢伙。可是当我真的痛苦万分、发出□□时,人们却说我是佯装痛苦,无病呻吟。 ——太宰治《斜阳》 53. 七月的烈日向来很难捱。 这是一张四人桌,绫小路看起来非常想挑太宰斜对面的位置,但可能是由于她难得理解了太宰笑眯眯的眼神里想要传达的意思,最后她还是在他的对面坐下了。 只是,她显得很不情愿,眼睛一直往旁边的座位瞟。 太宰一直没说出口的是,绫小路面对他时浑身戒备的模样其实非常有趣。她面对别人的时候,肢体传达的情绪与其说是自然、放松,更像是散漫、麻木,然而对象是太宰时,她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眼神总是生动很多,就算是【无奈】、【警惕】、【不开心】这种的,也总归是人才会拥有的情感,而不像一个木偶。 太宰对这个发现感到莫名的得意。 「暑假你不是想要奉行【少出门】的原则吗,怎么愿意出来?」他眉眼含笑着问道。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觉得,你应该要先说说你知道我不乐意出门却还让我过来的原因。」 「……」 为什么绫小路对别人说话时就内敛而温雅,没这么惹人生气。对他就这样? 太宰又觉得自己不想要成为那个特例了。 「你好好说话,不行吗?」 绫小路很疑惑地扫了他一眼,随即表面上很乖巧地应声说,「我知道了。」 …她一看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有时候,我觉得你就像《枕头人》的主角一样。」 太宰说完这句话,自己倒是失笑了。 《枕头人》是一部时长只有10分钟的微电影,主角孤独且孤僻,将旅馆里的枕头缝上两个纽扣,穿上一条短绳充作眼睛与唇,希望枕头人能够陪伴自己。 然而,绫小路是很难会有这样细腻敏感的巧思的,而且她太懒了,即使有想法也不一定会去实施。 「可是,《枕头人》里的主角,最后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 太宰笑眯眯地看着她,「所以,你呢?」 你会得到你所追求之物吗? 绫小路静静等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太宰确实想要知道她的答案,「诗人纪伯伦曾说过,【我们此时承受的灾难,将成为我们来日的桂冠】。而且,我只要求自己不要像《等待戈多》里中写到的【等待随便哪一种生活】,这样就可以。」 灯下她文秀的脸显得更加白了,有一种柔和无害的错觉。 太宰定定地看着她,有一点想说,不是这样的。你如果有一天可以不借用名言就能说出心之所求,那才是真正的胜利。 「唉——好无聊——」他这么说着,也不知道是说自己还是说绫小路刚才的话。 他们现在坐在某个主题的会馆里,主题与【未来】有关,但并不是常见的赛博朋克风,而是相当感性的【物品与情感】,也就是想像未来许多物品智能化,拥有了自我意识、拥有情感会是什么情景。展览的主要卖点就是用这种非理性的构思触动人的内心。 比如,想像一下一辆陪伴了你几年的汽车,某一天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温度】,你对车的单向喜欢与依赖变成了双向的,它,应该是他,会成为你忠诚的朋友、亲人。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太宰转而又诧异于自己会这样想。 嗯,如果物品成为生灵后思维能永远是单纯洁白的,那确实还算是好的吧,是太宰觉得【勉强可以期待一下】的程度。 但是太宰也明白,大部分人都只能看到最浅的一层,故而一厢情愿地认为这一定是好事。 「这是...好事吗?」绫小路有些迷茫地问道,像是在向他寻求答案,「可是,这些东西一旦有了自我意识,那么这世界上不能相信的生物,不是又多了吗。这为什么是好事?」 太宰治的笑容僵住了。 绫小路的话里,有让他感到很冰冷、很膈应的东西。 绫小路这个人,对紧闭的空间有着不正常的执念,哪怕在只有她一个人存在的房间里,她也会把门和窗户关的紧紧的。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举动,并非出于什么莫须有的羞耻心,而是绫小路这个人的自我意识和防备心过强的映射。 第47页 她从来都不相信她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这明明是他早就预料到的、早就明白的,可是太宰治在那一刻,突然就不懂自己该说些什么。 绫小路默默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睫,轻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太宰觉得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对不起,我说的话给你添麻烦了。」她的声音令人觉得很安静。她语调也很轻,好像认为这句话很难以启齿,说出来需要很大的勇气似的。 什么叫作【给我添麻烦】?原来你觉得,坦露心声是会困扰别人的行为吗。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太宰感觉自己真的笑不出来了,连冷笑与讥笑的弧度都没有办法做到。 她太不认真了。绫小路活得太不认真了。 至始至终,她才是最玩世不恭的那一个。 她自己不懂自己在难过,就要别人替她难过。 自己明明就很想知道什么是相信,什么是开心,什么是羞耻心,什么是感情,却从来不用心去问。 看《银翼杀手2049》时她的那句恳求,东京晴空塔上的那句建议,只怕都是她为自己设定好的按部就班的程序,是她觉得【她应该这么说】而不是【她想要这么说】。 太宰忽然就被巨大的气恼与难过笼罩了。 但是,他又找不到任何理由对她这个《美杜莎之筏》*的倖存者过分苛责,绫小路确实在试着做好一个普通人,她做出的成绩令人骄傲又…又…他几乎不愿再想下去。 想要拉她上岸,却忘了自己也在溺水,想将她推到更深处,又没办法真的狠下心。 「我只说一遍,请你听好。」太宰一眨不眨地盯着绫小路暗金色的眼瞳,用力握住她的手腕,「如果你真的觉得抱歉的话,那你就把【对不起】这句话收回去。或者,你和我一起死。」 作者有话要说: *美杜莎之筏:籍里柯画作。150多人乘木筏逃生,结果只有10人生还。 *本文的核心设定就是绫小路是最黑的那一个,可能是之一但不会有更黑的。 另外,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黑泥】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百科怎么都不收录这个),我自己感觉它形容压抑、阴郁、恶意的集合体,但是看到有的文里太宰说自己想要【清爽充满朝气地自杀】,这也被认为说是撒黑泥的举动,我就又不明白了。 我笔下的绫小路黑得很干脆,很清新,我觉得不算【黑泥】,嗯。 第34章 领月亮 (bgm——《愿人心温暖,万物復甦》) 人要变成恶魔是多么轻而易举。因为,恶魔与神为邻。——不,恶魔就在神的心中。 ——森茉莉《甜蜜的房间》 54. 虽然我自己说,我不想【等待随便哪一种生活】,但不知道该做什么事情时,我跟着别人的步伐走就可以了。 昨天,石原发消息问我今天有没有空,她的画入选了东大主办的艺术展,她可以领一些人免费参观。 我目前没有急需实施的计划。太宰治前几天对我的一句话反应非常大,他命令我要么把话收回,要么,就和他一起死。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鸢色眼眸中有微薄的光亮闪动,我从里面看到了面无表情的自己。我能感觉到他是认真的。 但是,我完全没有理由接受他递过来的两种选择啊。如果太宰治仍要执意逼我选一个,我就决定反客为主,我制住他并不需要太多时间。 太宰下一秒就松开了我的手腕,他笑了一下,仿佛刚才威胁我的人不是他一样,「不好意思,是我忘了你肯定听不懂我的言下之意的。」 所以呢?你不说,我怎么会懂。 我在感性的领域上的天赋差的出奇,我六岁快七岁的时候,才学会了说谎,迄今交友对我来说仍是难题。在这些方面,我目前还没有见过比我更愚钝的人。 太宰治之后几天都没有找我,坦白说我感觉生活安静多了,我也不用烦恼那么多事情了。我不会有主动去找他的打算,因为我觉得,一段关系的僵硬与冰封是十分常见的过程。 我想了想,在昨晚23:47分给了石原肯定的答覆。 这种典型的交友场合有我的存在肯定会冷场,但我只要早点找到理由自己行动,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这个想法很快被证明是错的。 因为石原好像总是能误打误撞地找到我,我不得不怀疑,这并不是巧合。 「啊!绫小路同学。」石原澄澈的圆眼在看到我之后仿佛「蹭」得明亮起来。她的长相让人感到很舒服,很难引起别人警惕心。 她径直朝我的方向跑来,说话还带着喘息,「我一直在找你,但每次没说几句话…你就又被人群冲散了,我只能凭直觉找。还有、那个…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我的关注点只在前半句。原来她是直觉系的? 石原在背包里拿出了一袋焦糖饼干,半透明的手提袋大概只有两只手的大小,上面印的图案很精緻,饼干是小熊形状,线条圆润,玉雪可爱,看起来卖相很不错。 真的是要给我的? 「给你的。今天来的人都拿了,就只差你啦。」她伸出手将手提袋递给我。 石原的右手手背有一处浅淡的红痕,是烫伤留下的伤口。 第48页 我记得我曾提起过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k,我说,逃离【那个人】的控制的那个夜晚,k的一番话在我心里留下很深的印象。 其实,不是这样的。 那个夏夜里,碰巧有一只七星瓢虫驻留在我房间的纱窗上,我对昆虫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如果它真的飞进我的房间,我也不太乐意。 所以,我没有丝毫犹豫地将那扇玻璃窗拉上了。 那只七星瓢虫就只能蜷缩在玻璃窗与纱窗约二指的空隙里,我沉默地注视他不断地振动翅膀,不停歇地撞击着窗户,发出的闷响和雨滴坠地的回音交杂在一起,殷红的翅身一下又一下地接近我,却始终是徒劳,闪电以撕破穹窿之势奏着乐。 我无声倾听着,勐然间感觉到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悸,让我无法开口说话,甚至无法思考。 我开始后悔自己轻易就关上了那扇窗,或许我应该让他飞进来,了结他的生命,或者等他飞走,不管哪样都好像比被困在这弹丸之地无用地挣扎要好上许多。 k立在我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做坏事的全过程,我那一刻其实很期望他能说些什么,最好是批评我、规劝我,尽管我并不会听他的。 他却只是盯着我的脸嘆了口气,「绫小路,你出去以后,一定会活得很辛苦。」 k转过头看向那只瓢虫,他最后还是找到两扇窗之间的缝隙熘出去了,我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你的同理心很低,所以你没办法对别人的遭遇感同身受,你也从不会同情别人。」k淡淡地说道,「但是如果能做一个纯粹的木头人,那也不会有那么多痛苦。」 「可是事情坏就坏在,你更像神,你会悲悯。」 … 我看到石原的伤口的一瞬间,对我来说已是陈年旧事的回忆顿时争先恐后地涌上来。 「我可以问这是你自己做的吗?」我突然问道。 她微微偏了偏头,好像不懂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嗯,对的。」 「冒昧地问你是不是做饼干时被烫到了?」 她这才低头查看自己的手,翻转着手腕,「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自己被烫伤了。没事的,我之前还以为自己刮到哪里了,也没有很疼。你不用担心。」 我并没有担心她。 如果在制作礼物的过程中受伤了,说出来可以增加这份礼物的附加价值。但是我上网后才了解到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在送礼之前说出这个事实,收到礼物的人如果对它不太满意,他们才会开口说【我为你做这个东西,都受伤了,你看】,这样一说,收礼者顿时成为了【恶人】,骑虎难下。 我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时非常惊讶,原来我自己真的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 但是,我把石原受伤的事实挑明后,石原并没有问我对这份礼物满意不满意,那我问这个问题,就有点冒犯她的隐私。 我是该对她说对不起,还是说谢谢? 「谢谢,辛苦了。」我说着伸手接过袋子。 回家后,我并不打算动这袋饼干。 一是因为,我对别人送过来的东西还是不太放心,二是,我觉得它作为我大学生活收到的一份礼物,当作纪念,也挺好的。 我把饼干放进冷藏柜里,冷气丝丝沁入肌肤,有些冰凉。 毫无理由的,我在那瞬间想起了太宰治。 我不觉得自己像神,然而我得承认,我认可【我当然不会试图摘月,我要月亮奔我而来】这种听起来过分傲气的话。 是时候去领月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要备战期末考啦qwq,等会我应该还能更一章,7.26回归然后隔日更至完结 如果收藏和评论、营养液数据比较好(收藏过600/总评论过300之类)的话,我可以尽量日更/加更/你们点想看的番外(番外我已经想好两个了,是前传和后记,实教路黑宰武侦宰都有出场) 以上,给大家鞠躬! 第35章 不开心 bgm——《青石巷》 55. 我本人不觉得,为了热血、梦想这种不可触摸、不稳定的事物而改变自己的选择是件好事。 人还是得理性地生活,想一些够得着的东西。 我说我要领月亮,也是因为有事要做,而不是由于情感驱使。 我在一家灯火通明的酒吧里看见了太宰,他看起来挺高兴,正举杯笑嘻嘻地和酒保还有周围的男男女女说着什么,其他人也笑着应声,四周充满了愉快的空气。 我踏进酒吧里的一只脚收了回去。 我突然意识到了一直以来被我抛在一边不管的问题。 虽然太宰治在我眼中是个喜怒无常、令人很难捉摸的怪人,但是,只要他愿意的话,他的人缘可以很好,只要他愿意的话,他也可以有很多朋友。 朝仓对他的其中一个马甲印象就不错。 石原只不过跟他打了一个照面而已,就向我探听他的信息了。 是因为他长了一张好脸吗? 而且,我感觉太宰治面对别人的时候,稜角会收敛很多,算得上是个正常的开朗而健谈的青年。但他跟我说话就从不这样,虽然脸上还是那个表情,尖刻的问题从没少问过。 更重要的是,他跟我待在一起,也不一定真的开心吧,毕竟他对我的态度只是兴趣和猜疑而已。 第49页 而我自己不善交流,也不会调动气氛,笑这个动作技术难度对我来说又太大了,我也不会服软去低声下气地讨好别人。我越想越感觉自己是个天生的社交杀/手,人形制冷机。 所以,如果我成为弃子,那也很正常。 我又不喜欢太宰治,摆脱了一个麻烦,我应该感到安心才对。 我没有事了。 太宰治坐在吧檯前,好似不经意地回过头,目光捕捉到了我,惊讶了一瞬后便露出了和煦的笑意,好像我们关系真的很亲密一样。 他都看到我了,我就只好走进去,他身边围的人在刚刚四散开来,我这次挑了和他隔了两个座位的地方。 他一看我这么坐,就裹着笑意说道,「你表现得太明显了吧。」 「表现什么?」他又知道什么了。 他歪了歪脑袋,「哎?你这样问,看来你自己还没发现啊。那我就不说了。」 「……」这话逻辑完全不对吧,难道我不问,你就愿意说了? 太宰顿了顿,脸上的表情正经了一些,「好了,你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我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有人想找我要你的联繫方式。」 我撒谎了,虽然我并不认为太宰治会对这句话寻根究底,但我莫名感觉这么说和说实话都有点难为情。我本应不知道什么是羞耻心的。 「嗯,那你愿意给的话就给好了,我没有意见啊。」太宰语气自然地说道。 「哦。」我干巴巴地回答,然后就开始盯着各色果酒装作发呆的样子。 太宰侧过头瞟了我一眼,也安静下来不再开口。 我平时很难察觉到气氛的尴尬,但今天我竟然开始觉得这种静谧分外难熬。 太奇怪了,理论上我应该觉得安静时的太宰治稍微顺眼一点的。 我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太宰倏地轻笑出声,「绫小路小朋友,你应该还有什么话没有对我说吧。」 他抿了一口玻璃杯中的酒,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比如说,你对我受人欢迎不满意了,或者嫉妒,或者还有别的什么。」 「你受不受人欢迎,有没有人喜欢你,和我并没有关系。」我口吻淡然地说道。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将目光移向桌上陈放的鸡尾酒,接下来,我决定兵行险招。 56. 太宰看着绫小路拧开一瓶蓝莓味鸡尾酒,微微仰头喝了几口之后又放下了。 空气里瀰漫着一种甜腻的果香,有点过于甜了,太宰不是很喜欢。 鸡尾酒度数很低,喝了很难会醉。 绫小路却想要酒后吐真言似的,目光清亮而炽烈地望向他,金眸中映出太宰的剪影,秀致的脸白得快要发光,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但如果我说,我会不开心,你会怎么办?」 等、等一等,她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又坦率了?!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这几天的烦躁、无力、郁闷仿佛全都暂时得以栖身。 some people live a lifetime in a minute. 有些人一分钟里就度过一生。他感觉自己似乎能体会到这句话了。 太宰其实之前就从酒吧挂钟下的镜子里注意到了绫小路,但他先装作没有看到,转而跟身边的几个人搭讪。他好奇着绫小路的反应。 她会在意这个吗? 这个想法被他来回咀嚼了十多遍,一想到肯定的结果,他不知怎么就开心和得意起来。 看到绫小路在意又不自知的样子,也确实很好玩。也许,太宰治就是这般无聊又幼稚的男人。 然而,当她真的给出意料之外的满分答案时,太宰又觉得自己的算计弄巧成拙了,手足无措、溃不成军的那个人变成了自己。 他仿佛能透过这十五个字,窥见绫小路被谎言包裹的石头外壳之下的一颗跃动的纯白的心灵。 她也只是个情感上过于笨拙而执拗的人类啊。* 因为太笨拙,太看不懂人间,所以只好在自己身上缝满了镜子*,所以硬生生地把人生当成了单机游戏,无论是队友还是敌人对她来说都是【非玩家角色】,是一串数据,一个符号,一张名单。 所以,她从不肯向别人索求帮助,撞了南墙就把南墙拆掉,一个人在命运的岔路口上伫立着,斩断所有【失败】的可能,在名为【胜利】的道路上踽踽独行,不曾回头。 假如有人能旁观她的通关过程,成为她的过去、现在、未来的见证者,那他应该会觉得绫小路活得实在很苦、很累,却又全是她自作自受,明明早就走到阳光下了,自己却不知道。 但太宰有点想成为这个【有人】。 太宰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冷静地开口道,「我觉得你这个时候还是像往常一样,说一些破坏气氛的话会比较好。」 不然,心中的有些说不出口的,可能就要破土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对应织田作之助评价太宰【他只是个过分聪明而孤独的孩子】。我觉得这就是我眼中的救人亦救己! **化用刘亭君的短诗《镜子》。感谢在2020-07-05 19:11:58~2020-07-06 21:2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冉芜漾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第三十四章 第50页 *后半段有名柯人物跑龙套 57. …他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说我在说话惹人生气这方面天赋异禀的是他,现在主动让我【破坏气氛】的也是他。 破坏气氛的到底是谁啊? 「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说道。 太宰突然坐直身子,定定地盯了我的脸几秒,像是要从我毫无波澜起伏的表情上解读出我的心绪。 随即他又闷声笑着,「你知道吗?就在你刚刚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居然在想,其实你挺好懂的。」 …这是在说我单纯还是说我蠢。虽然我其实觉得两者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只有好听和不好听的区别。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嘆了一口气,「而我一直觉得你一点都不好懂。」 「嗯?有吗?」太宰歪了歪头,装作自己没有听清楚的样子。 这话要我怎么接。 我毕竟是真的不善社交,碰到这种冷场的情况,我既不想改变,也无力改变。 太宰说完,鸢眸只是内敛而沉默地注视着玻璃杯里的冰块起伏,也没有再说话。 于是我们之间的气氛就这样安静下来。 我其实有点意外。本来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让太宰治停止对我的冷处理,但令我惊讶的是,我连n b都还没有启用,只是说了一句【我会不开心】而已,太宰对我就恢復了平常的态度。 我反而会感觉不太真实,就像艰涩深奥的数学试卷被偷换成了【1+1=2】的简易版本,第一反应并非是放下心来,而是怀疑其中有诈。而且,我不相信一句话就有那么大的作用,起码对我自己来说是这样的。 不过,目的达到了,之后的事之后再管即可。 我在这间酒吧里打发了一会时间后,我突然发觉,我本来就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啊,为什么要和太宰治待在一起。 我想到这,立刻起身准备离开。把我开的那瓶鸡尾酒的帐付了以后,我迈开腿正要绕过吧檯。 太宰听到我结帐时和酒保对话的声音,又笑吟吟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正好等会也有事情要做,要不要一起走?」 我没懂他为什么要解释前半句,但我觉得既然刚刚结束伪冷战,我还是同意比较好。 问题是,我和他在日常生活中的默契度无限趋近于0。 太宰从逆时针绕过吧檯,然后我们就像狭路相逢的两个人,明明想给对方让路,却误打误撞和对方还是在同一直线。我的手臂蹭过他的肩,我不敢用力唿吸,不然,我感觉整个鼻腔都是太宰身上威士忌与发间的洗髮液混杂的香味,更重要的是我一细闻,他那仿佛永远也洗不净的血污味就异常明显。 但即使这样,我的心头仍然闪现了一个很莫名其妙的想法。 侍应生和顾客交谈的话语传入我耳中,这时恰好其中的一句话我听着很难理解,「你知道吗?如果拥抱时对方偷偷闻你发间的气息,就代表着喜欢你。」 我不相信这样的一个细节就能体现【喜欢】,愿意相信这种说法,还不如听心跳和检测多巴胺含量。 但是,尽管我做出了与这个细节完全相反的举动,可刚刚那一秒内我所产生的想法,还是令我没办法就这么简单地否定。 58. 几天过后。 美国作家富尔格姆曾提到过他的信条:【公平游戏】、【不要拿不属于你的东西】、【惹了别人你就说声对不起】等等。 这些为人处事的方法应当是值得我效仿的。 我提到这些,是因为我此时正不得不和五个平均年年龄不超过十岁的小孩子打交道。 我的自身经歷或是天性使然,我对小孩子的感情比较复杂,我明白他们有自己的思想与相应的行动,应当被尊重,但我很难用平等、正常的眼光看待他们,很多时候我会认为小孩子是没有创造价值的能力只能依靠其他人为生的客体。 我也是偶然和这自封少年侦探团的五个小孩子碰见的,之前在报纸上有看过一些关于他们的报导,我没什么兴趣,直觉也告诉我这背后一定有大/麻烦。 不过,其中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黑髮男孩朝我搭话了,第一次见面我总不能装作没听见。 啊,好没趣。 我一和小孩子对话,就感到由衷的焦虑、厌倦。 这时,我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我仿佛才从一个漫长的梦里醒过来,才获得喘/息的资格一样。 我转过头来,太宰治一手插着口袋,微笑着说,「呀,这是我们之间货真价实的第一次偶遇吧?你看起来很需要人帮忙。」 我觉得我很倒霉,每次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时,都会被太宰撞见。 但今天这个场景,我其实并不没有那么排斥。 我也拍了拍他的肩,「我确实有事情需要你。」我看了看因为太宰的出现而仿佛在状况外的孩子们,示意太宰道,「请您多和同龄人玩一玩。」 「…………」太宰露出了想要吐槽又没有力气的表情,「我并没有说我会帮你哦?而且,我突然发现,你提的要求我都从来没有真的拒绝过。」 他说着说着,表情变得有点古怪,「这样不就像我是你的舔狗吗?」 「………………」我直接忽略后半句,「那你说,我提过哪些要求了。」而且你的不拒绝,都是我自己靠一步一步的算计得来的。 第51页 太宰和我说话的时候,我都不得不集中精力,像是参与无止境的博弈。 但这时我发觉,这样一来,我那些黑暗而单调的想法,我竟真的没有余裕去想了。 太宰的鸢瞳映出我的倒影,清明澄澈,他看着我的表情,忽又难掩笑意道,「你不要以为,你之前想的我都没看出来,其实这些在我的预料之内的。」 我发自内心地认为,太宰治将来会为这句话付出代价。但这无关失败或胜利。 因为,酒吧擦肩的那剎那,我发现,或者说我在想,我如果偏过头去,唇就要擦过他的侧脸了。 而且那一天,我其实还准备了一个bookup n,排在我定的n bcde之后。 这个计划是,我装醉,当然不可能是耍酒疯的那种,我只要做出安静且迟钝的样子就好了,以太宰的性格,他不管有没有看穿我是装的,他为了看我的窘态,肯定会凑近打开手机录像,这个时候,我就可以做我想了很久的事情——掐住他的一边脸。这人在我底线上踩了这么久,我肯定要报復回来。 我不明白这些想法是怎样产生的。我和太宰治有再多言语上的交锋也好,试探与暗昧也罢,在肢体接触上我们都心照不宣地保持距离,很少让对方真的碰到自己。 但是,他突然这么一说,我有一种自己犯错的感觉,像是上课偷看抽屉里的成人报刊还被漂亮女老师抓包的男学生。 太宰,你说你都预料到了。 那你有没有料到这一层?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啦!这章有看的不舒服的地方可以和我说 *<无责任小剧场> 代价 (可能是一年后) 绫小路(平静地拿出一份合同):这上面标註了你如果要想跟我一起需要遵循的三十二条规定,容易引发歧义的概念我都有标註解,你要是觉得没问题,可以签字了。 太宰(很莫名):……等等,非法定节假日,一周【做】的次数以零次为下限,两次为上限是什么意思? 绫小路: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太宰(不知道该脸红还是该吐槽):………… 太宰(以自言自语的音量):什么啊,好没趣。感觉自己像是踏进了婚姻的坟墓一样…感谢在2020-07-06 21:26:12~2020-07-24 20:5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蜺婴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第三十五章 59. 时间就在诸多或平淡、或暗昧、或安宁的日常中流逝,回过神来我发现已经到了八月中旬。 此时的我一个人待在ktv包厢里。 要说一个人,其实严格来说并不是这样。包厢里不止我一人,只是我处在【一个人】的状态罢了。 今天晚上东京有一场花火大会,我们决定在ktv里玩到开场前二十分钟再行动,现在连浴衣都还没有换上。 据说,我同意和他们一起来这里的时候,几个跟我比较熟识的人都很惊讶,像是在疑惑为什么我突然毫不避忌地参加集体活动了。 当然,他们的原话并不是这样的。 原话是,「绫小路同学,你答应的好爽快哎,果然还是期待着这种活动嘛。」这是白鹭。 「白鹭君,你这么直白地说,绫小路同学肯定很不适应,不太好意思的,你别把她吓走了。」这是石原。 「没事的,你顺心就好。」这是朝仓。 我自己反而对他们对我的认知感到奇怪,这是戴了什么滤镜?我又不是什么口是心非的人设。 就算是我,在这种日子也会有不想独自一人的想法,只不过这种念头通常很短暂而已。因为像和同学朋友聚会,或是一起观赏游玩,没有什么实际价值,于我的目的也并无进益,是没用的事。 但生活就是需要一些无聊的事吧。 我同时也会这么想。 朝仓刚刚打开门说是去买几瓶饮料回来,石原顺势坐到我旁边,浅笑着,如海洋般的蓝眸闪烁,「今天一见到你我就想告诉你,我感觉今天的你,有点不一样了。」 「……什么意思。」我一头雾水。 「就是,你之前跟我们一起出来玩,都并不开心吧,但今天就不会。」 石原优纪并不是擅长推理的类型,她判断人与事依靠的是一种天然的直觉,有时候我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觉得麻烦。 「可我现在也没有开心。」 她像是听到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样,直接捂住嘴笑出了声,「我也没这么说啊?只是觉得你今天的状态很真实而已。」 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答道「你开心就好。」 【你开心就好】是我最近发现的可以很好地代替【我知道了】的话语。我认为这样突出了说话者对另一方的重视,显得更真诚好听一些。 当时太宰治听到我这么说,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明明更敷衍了好吗。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对别人这么说比较好哦。」 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我当然不会听他的,我肯定要反着来。 石原眨了眨眼,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重复了一遍,「我开心就好?」 她一问,我又感觉我好像真的说错话了,「嗯。」 第52页 石原的眼睛顿时像是点亮起了无声的幽火一般,她声音在嘈杂的包厢内不算大,但仍旧清晰而坚定地传入我的耳中,「既然这样,那就真的参与进来吧。」 大家此时在玩的游戏是復原数字,并不难。 这个游戏的规则是,一个人在心里想好一串数字,通常是四位数,其他人写出一串四位数,如果有数字和它的位置都与心里的数一样,就记为【a】,如果有数字对了但位置不匹配,就记为【b】,想数字的那个人写出有几个a几个b,第一轮游戏就到此为止。参与者继续写数字,几轮下来,就可以通过关于ab的信息推知出他心里所想的四位数是什么。 这只是最基础的逻辑推理而已,都用不到对设题者的心理分析以及预判。 我和石原两个人也开了几局。 「1234」「0a2b」 「5678」「1a0b」 「9372」「……3a0b」 「9371」「……」 「你怎么都猜的这么快?」石原忍不住问我。 「我恰好只有逻辑推理这方面的东西学得还可以。」我实话实说。 我一直认为自己就是那种严重的偏科生,对于和逻辑、理性对立的,感性与道德,我的悟性可以说是天赋异禀,反讽的那种。 「你愿意和我说你的私事,那我就算是通过你的验证了吧。」石原立刻反应过来。 ……我如今才发现原来直觉系也这么棘手。 石原没在意我的沉默,自顾自地说下去,「尽管通过了【朋友】验证,但我觉得以游戏作比的话,绫小路同学一定很难攻略。」 嗯??我听到她的说法反倒是惊讶的那一个。 什么叫【我很难攻略】。 关于恋爱这件事,我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 「为什么这么说?而且,为什么有人要攻略我。」 她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关于前一个问题,我也说不出什么决定性的证据。但感觉绫小路同学从来没有对待谁很特殊。我就不问喜欢了,你有特别讨厌的人吗?」 我还真的没有很讨厌的人。 就算是太宰治,其实我也并不讨厌。如果我确实讨厌他的话,我早就认真起来把他逐出我的视线了,怎么可能一再容忍他,跟他相处这么久。很多时候我愿意妥协,但不代表我喜欢给自己找罪受。 当然,我的这些皮里春秋肯定不会和他说的。我要是真说了,那就不是我了。而且太宰估计会搓着手臂很不自在地说「没必要这么肉麻吧」,然后再眼含笑意道,「而且,早就知道的事情,有什么必要说呢?」 「咦,绫小路你刚刚……」石原怔然地看着我的脸,好像要说点什么。 这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发出振动,我拿出来看了看,刚才出现在我想像中的人的名字出现在未接来电的名单里。 对不起,我的第一反应还是觉得自己今天一定又要倒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绫小路说着自己不口是心非,但完全是教科书式的口是心非 下章有你们期待很久(不)的宰吃醋 第38章 第三十六章 请允许我成为你的夏季。 ——狄金森 60. 我并不打算回拨过去。 如果他找我确实有紧急的事情要说,他会再打过来的。我要是一回拨,太宰指不定抓住这个细节来拿捏我。 我和回来的朝仓还有石原玩了一会儿海龟汤,期间我不由自主地分神去等某人的来电。也不算【等】,更确切的是【想】,是【思考】。 大约五分钟之后,铃声才復响。 「你刚刚故意把手机晾在一边,等我打过来对吧?」 太宰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对。你看,你总是知道答案了还要再求证。」 他似乎无语了一秒,又故作无奈地说道,「那我不介意再告诉你一遍,你是真的很不会说话。」 我立马回击道,「我也没想到你今天一开场就这么尖锐。」 太宰在电话那一端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也有可能是唿吸声,很轻浅,仿佛只是一个错觉。「我没有哦,是你先攻击我的吧。」 这种模式的太宰治我还是比较习惯的,见他恢復正常了,我就说,「嗯,随便你好了。」 「啧。你好无聊啊——」他很不满意我的回答,拖长着尾音说道。 我静静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吃过晚饭了吗?」他话锋一转。 「还没有。」 「哦,是这样啊。」太宰也不惊讶,很平常地应声。 「你在做什么?」我忽然问道。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惊讶于我会主动找话题,「嗯?我说我在看书,你会不会信。」 我「嗯」了一声,「什么书?」 「艾丽丝门罗的《逃离》,绫小路同学大概不喜欢看这种书吧。」 我发现今天太宰的疑问句和反问句有点多了。 「不,我没有多少不喜欢的书。所有书对我而言,都是修习人们不同的价值观的工具。」 太宰顿了半秒,才安静地说道,「我以为你不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的。」 我本来想说,那是因为今天的你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但直觉告诉我这话说出来有些过火了,我就只是沉默着。 太宰也没有挂断电话,我们就这样听着对方似有若无的唿吸声静默了十几秒,我才听到太宰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吐字很轻,轻到我错觉他小心翼翼,被手机处理过后在我听来有些失真。 第53页 他问我,「约会开心吗?」 「……」 太宰有些郁闷地说道,「我听到你在偷笑了。」 可我并没有笑啊? 我无视这一层,直接回答上一句话,「我没有在约会。」 「看来你完全没有懂啊,这种活动明摆着就是对谁有好感的人来藉机和对方亲近,或者是已经在一起的一对单纯来玩的。所以,你身边的独身人士,说不定都喜欢你呢。」太宰朝我分析道。 「…………你是想让我噁心回去,还是想让我感谢你?」我思考了一下,诚恳地问出内心所想。 「选前者会有什么?」 「会有我问你【你也在你说的独身人士里吗】。」 我心如止水地说道。 太宰像是被噎住了,半天才挤出六个字,「谢谢,已经吐了。」 接着我就听到扬声器传来的忙音,是太宰把电话挂了。 ……这个人又成功巩固了他在我心中麻烦指数的top地位。 我折回包厢,刚才的这通电话我是在无人的走廊上接的。回到包厢内,我们点的餐恰巧送到。 由于和太宰治的对话,我感觉我的脑子正在立体声循环播放【约会开心吗】这一句。虽然我觉得他关于好感的那套理论纯粹是胡说八道,但我总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而且,我一避免自己想太宰说的话,我满脑子想的就变成了他平常被我的话堵住时的无奈模样,还有电脑蓝光映照出的光影交错的侧脸,偶尔少年气的笑意。 我说话的时候习惯看着别人,所以一点一滴积累下来,我可供回忆的画面才那么多。我既觉得这些画面太多了,不知不觉已经在我的脑海中占有一袭之地,很浪费,又觉得记忆太少。 我环视周围,莫名感到些许寥落的难言的情绪。这让我似乎再也找不出在这里待下去的理由了。 我平常就不是注重口腹之慾的人,但今天总感觉食物只是进了我的胃罢了,舌尖上的 61. 二十分钟后,我看到太宰斜倚在电线桿前,修长的腿交叠,鸢眸含笑看着我。 他好像心情没有那么坏了。 「先别说话。」太宰伸出食指压在唇上「嘘」了一声。 我还在思考他说这话有什么目的,太宰已经拉着我的手腕把我带上了一辆电车。 …二十分钟前我给他打电话就不该让他定见面的地点。 上车后,太宰反倒扭过头来问我,「你刚才都不想一想,我要把你带到什么地方去吗?万一我要害你呢?」 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的太宰式试探终于来了。 「我们不是要去海边吗?所以我愿意来。」 太宰轻轻应了一声。 他转过头将目光投向窗外,只向我露出一个温和俊熙的侧脸。 我低头看表,已经是19:03分,花火大会27分钟之后就要开始。想赏烟火的人差不多已在公园的河湖畔就位了,因此电车上不过三两行人。 密闭空间的沉默很容易造成尴尬凝滞的气氛。 我想了想,问了一句,「你饿吗?」 太宰扬了扬下巴,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还没吃饭,我很忙的。」 我怎么都看不出来他哪里在忙。 「我饿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四方的空间中响起。 他偏头视线聚焦在我的眼睛,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露出犹豫的神色,像即将揭开答案页时的徘徊,「可你不是和……」他好像想找一个贴切的词彙,「和朋友吃过了吗。」 「没吃多少。」 太宰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小,「为什么?」 我下意识地瞟了他一眼,「没心情。」 这话不知道戳到身边的人的哪一根神经,他微愣后就把脸埋在手臂里开始笑,肩膀一颤一颤,再度抬起头时因为气息不足脸都带着薄红。 太宰鸢眸里仿佛有星河闪动,说话声携着抑制不住的笑意,「我刚才确认了一件你还没有发现的事情,并且我决定不告诉你。」 ……我不打算跟这个喜怒无常的人再多说些什么。 车到站以后,再走几步便是海。 太宰突然伸出一只手朝我摊开,这个手势既是索求一些物件的象徵,也代表着邀请。 我有些莫名地看了看周围,我身上并没有能给他的东西啊? 不知道是意识先于躯体还是躯体优于意识,总之,我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肌肤相触的那瞬间我们都愣住了。电车上空调源源不断的冷气使我的指尖微微发凉,而与之相触的他的手心恰好是温热的。 「不是这个啦,」太宰哭笑不得,「但……这好像也可以。」 我只知道他本来一定是想要我递给他某样东西的,可后来太宰又改变了想法。 我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一闪即逝的、深刻且隐忍的情愫,离我追求的答案更近了一步。 我们就这样走到一家冷饮店,这严格来说不能算是【牵手】,没有谁和谁的牵手肌肤接触会仅限于手心与指尖,但除了牵手,我又不懂这个动作还能算什么。 太宰松开我的手,点了两杯饮料,把其中一杯塞到我手上,「喏,喝吧。」 见我只是看着他没有动作,他笑眯眯地说,「又没下毒,你怕什么?」 「我只是在想是不是你付钱。」我面无表情地说。 第54页 太宰嘴角微抽道,「这玻璃瓶喝完之后有用的。花火大会他们不是会放河灯吗,那要是在海边,我们就用漂流瓶代替好了。」 他又沖我露出得意洋洋的笑意,「是我提供这个想法的哦,所以应该是你付钱。」 我听到前半段还想着,太宰竟然难得用心了,听到后面我本来想说的话又梗在喉咙。 这人真是…… 我不愿多争辩,只好把钱付了。 步至海的边缘,它在摇晃,吞吐着沙粒。在烟火的光下呈现不同层次的蓝,从接近墨色的极深的蓝,再到紫,最后淡如天青色。 东京市区不会有这样货真价实的海。 之所以现在能看见,因为我脚下的土地不属于京都市内,这片海域往西是千叶,往东是横滨。 在我十五岁之前,我关于海的印象都只停留在神奈川冲浪图上。 「怎么样?我猜你之前没见过吧?」太宰浅笑着问我。 「我感觉你在嘲讽我。」我淡淡地说。 他挑了挑眉,「我可没有,你不要总是自己脑补嘛。」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恰好这时天空又有一簇烟火绽开,我们能看见彼此的脸庞被转瞬即逝的火光照亮,光影明灭时,对方的脸比往常更加柔和且生动。 太宰的鸢眸闪烁着烟花的光亮,「你准备写什么?」 「我不打算跟你说。」我果断地答道。 他「嘁」了一声。 我刚觉得他怎么能那么欠揍,看到他脸上安静而淡漠的表情,心里又有种怪异的无措,这种无措,有点像是对着易碎品,想触碰又怕打碎了受伤。 我在想,他是不是也没有朋友可以找。 我决定出言用我自己的方式安慰他一下,「不过,我有个办法。如果你愿意等的话,就有机会看见我写的愿望是什么。」 「嗯?是什么?」他眨了眨眼。 「先不告诉你。」我望见他灼烈的鸢眸,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好像拥有了开心这种情绪。 其实,我并不信奉这些祈愿的东西。我理解人们放河灯出于对未来的美好愿望,但我不认为我的愿望,我的野望,我的理想,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实现。 我不相信神明会实现凡人的心愿。所求之物,我想用我的手得到。 太宰似是早有准备,没怎么犹豫就写完了,他察觉到我在看他,嘴角勾起弧度,「哎呀,某个人是自己不知道要写什么,还是不敢写?」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话说到半,我突然发觉,太宰治真的变了。他现在即使说着调侃或略微带刺的话,眼底也是清明且温和的,而不带夹木仓带棒的锐意。 我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身上那种游离于世的淡漠和乖张的感觉还很强烈,他刚开始帮人解决案件那段时期,我觉得他也是抱着【应当要完成的目标】和【任务】的心态去做,所以才会非常积极,只要察觉到不对劲就会去调查、阻止。现在,他看样子是变得消极怠工了,但我认为这是他开始把帮助人和做好事当做工作,将它们放在正常的位置的表现。 不过,他并没有将做好事发展成爱好,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想】做好事,但起码从表面上看,他确实在变好。 我感觉自己在一步步注视着他的前进。说【成长】那就太奇怪了,我还没有兴趣和精力去观摩一个人的成长历程。 只是学习,然后前进,这样就可以。 我心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流滑过。 我确实想到了值得我写下的东西,但不是因为我想向神灵祈祷,只是因为我想。 其实,盯着对方手的运动轨迹,可以看出对方所写的内容。 这是我和太宰治心照不宣的事情。 我们也都知道彼此写的是什么。 但我们写的都不算是愿望,也不是什么对生活的抱怨,更不可能是对方的名字——它远比这更深刻,远胜情爱,但它本身只是两个灵魂诚挚恳切的发问。 太宰写的不是【希望今年能自/杀成功】,不是【希望自己能找到愿意和他殉情的人】,都不是的。而是【人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我问的是【有没有人在我死去后还能记得我】,这就是一直以来我活在世上所想达成的目标,只是这样。 明明都是问句,我却感到知晓答案后的尘埃落定般的安谧。 我们嘲笑,我们多疑,我们相互攻讦与算计,追寻着内心深处并不很相信的形而上的自由与胜利,还有活着的意义。但其实我们真正想要的,或许只不过是生活而已。 而生活即你。 漂流瓶在海水中沉沉浮浮,缓慢地驶向远方。浪花击打沿岸的沙砾,像是应对我们的发问传来的迴响。 这是独属于两个人之间的深海回声。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的一章 其实完结在这里也挺好的(?) 第39章 空章 先清了,移动到番外【迴响】卷。 第40章 第三十七章 62. 我一向认为双关语是语言学中最为精妙有趣的部分。 但这倒不是因为双关语所承载的含义更多,而是我单纯地享受着领会到双关时那种醍醐灌顶的透彻的满足感,假如有【胜利感】这个词语可能会更加准确。 第55页 我正在这边放空大脑,不知道想些什么。身侧眉清目秀的黑髮青年冷不丁地问我,「我说,绫小路同学,你不无聊吗?」 「你指的【无聊】是bored,还是boring?」我认真地询问道。 太宰治顿时就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我记得大概是从去酒吧的那夜过后,太宰对我的称唿发生了转变。他前一段时间是喊我的名字的,后面再加个敬语。现在太宰一般都是在【绫小路】后随便从【同学】【小朋友】等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词彙里挑一个。 老实说我感觉他真的好无聊。 除开称唿,我注意到他对我的态度好像也有所改变。但要我说出是哪里变了,我也指不出来具体的细节,我觉得我们还是时时刻刻互相戒备着,但日常相处中总感觉气氛和以前不大一样,这更倾向是一种直觉,一种主观的认定。 我其实有点想知道太宰心里是怎么想的。 太宰被我呛声后,脸贴在冰凉坚硬的桌上,口吻夸张地抱怨着,「好无趣啊——」 ……今早一开始提出要在图书馆【学习进修】的人不是你吗。 哦,也许他的态度改变表现在他越来越对自己的恶劣不加掩饰了。 他说完,又露出小孩子想到恶作剧后的那种促狭神色,转过头看了一眼敞开的窗户,那里不时有穿堂风颳过,在秋日的午后显得闲适而清爽。 太宰轻笑着对我说道,「你看,秋(あき)风起了。」 我说,「这也是双……」关语吗。 日语中秋的发音和【厌烦】(饱き)一样,这句话也被用于形容恋人关系冷淡下来的情况。 但、但是明明前提就不对吧???我们又不算是那样的关系。 我话还没说完,太宰就伸出一只手虚捂着我的唇,虽然没有接触,但能感受到空气中陌生的热度。 如果他是不想让我发言的话,这方法如有奇效,我感觉自己浑身都不自在了,近乎难以动弹。 太宰先是嘆了一口气,「你能不能按照基本程序走?这种东西可以不用点明的。」 「我……」我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所以,他这不会是默认我们是……我在心里都不敢把这个词和【我们】组合起来。 如果是有意噁心我,这委实有点过界了。 按程序讲我应该要生气。 问题是我可能是连生气这种情绪都懒得,我好像没有办法生气。 或者简单点说,我好像不生气。 大概是看我表情不太对劲,太宰这才笑眯眯地开口,「秋只是和厌烦谐音,表示无聊的意思而已。某个人看样子想到其他地方去了?」 「…………我假装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我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此刻发现自己可能真的不太开心。 太宰治不可能不懂这双关语的深意,现在又装傻干什么。 他难道觉得消遣我很好玩吗? 装傻真的很讨厌。 我回忆了一下电视上演员都是怎么说怎么做的,决定想一种方式报復回来。 每种语言的发音特徵都是不同的,像日语鼻音就比较多,而且发音总的来说较轻较缓,听起来温柔软绵。英语相对于美语顿挫感更强烈,咬字也更注重清晰度,所以给人一种文雅高级的感觉。 这些鲜明的特徵使人们即使听不懂对方说的具体内容,也可以判断出他使用的语言。 中文的话,发音脆生生的,捲舌音的度也把握的很好,不像大舌音那么粗犷,又不至于太甜腻。 【太宰】的中文发音和日语发音蛮类似的,只念这个没什么意思。我想了想,轻声用中文说了一句,「太宰先生?」 四个字清脆顿挫地说出口,名字是最简短的咒语,【先生】二字在齿间打转,使我莫名觉得滚烫而灼热。 太宰似乎僵住了一瞬,随即我发现,不知道是由于午后的暖阳的映照,还因为天气热体温高导致皮肤下的毛细血管充血了,可明明一点都不热。总之,我看到他的耳朵有一点点红。 「停住停住,能不能别突然这么念了。」他仿佛怕被人知道什么隐秘,用气声说着,鸢眸里反射的光微微颤动, 衬得整张清隽的脸有了烟火气。 「我知道了。」 我有点失望。 本来还打算多念几遍的,现在难不成要在心里偷偷念吗? 这种时候,我觉得我就不该听他的话,而应该遵从内心的选择才对嘛。 作者有话要说: *是我私心x,觉得用中文念先生特别苏!明明是疏远的称唿却很撩) *小年轻动心了互相试探简称互撩 第41章 第三十八章 63. 早晨洗漱时是一天中不可避免要面对镜子的时刻。以往我都是从简从快,今天我凝视着镜中那个表情冷淡的自己,不由自主地多停留了几秒。 我对镜子和照片等能成像的物体总是带有心理上的抗拒和牴触,并且这种情绪近乎转为了生理性厌恶。这在大众看来是不正常的、病态的表现。 但这时我忽然有点想看看,过去的我的照片。 我能毫无负担地对别人说【你在变得更好】,可关于自己,我就没有办法草率地定论。 我想要对比一番,看一看我和15岁刚从wr出来的我,刚入学高等育成学校的我,有没有变化。 第56页 有点可惜的是,我手上并没有留下照片。 我也没有特别在意。 硬要说的话,我发现最近自己像普通少男少女一样感性的心思,无意义的空想变多了,这才让我感到很奇怪。 是因为我社交能力提升了吗?还是因为我生病了,出问题了。 这种问题我还真是不擅长。 瑞士心理学家荣格曾说过,【如果一个人在思考方面是优异的,那么在情感方面他就肯定不会出众】。我把思考这件事尽可能做到最好,已经要费千辛万苦,实在很难分出精力再做第二件事。 我顺着肌肉记忆打开手机,点开line,消息列表听干净的,大致浏览了一下界面,发现没有太多重要信息后,我就把它关掉了。 昨天发生了一些事情。 用二字概括的话,我会统一用【麻烦】。 黄昏时刻,甜品店、咖啡厅云集的那条街道不时会有几只猫经过。 我个人对猫狗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它们亲不亲近我,我无所谓,只要对我来说不碍事就好了。 唯一值得提的,就是它们毛茸茸地蹭过我裤脚的时候,我总会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我本来打算目不斜视地走过,但很不巧的是,我视野中出现了某个熟悉的黑髮青年的身影。 「……」 太宰治正被一群各色的猫围着。 这是我第一眼时的想法。 第二眼我才发现,太宰好像是主动的。 他蹲在猫群里,摊开的手掌上盛着些小饼干。 大概是发现我一脸「一定是我走路方式不对」的表情,他自下而上望着我,轻笑着开口,「怎么,看我这么有善心,很奇怪吗?」 我重重点头。 他嘴角抽了抽,「我觉得你对我有偏见。」 「你说的没错。」我坦然地回答道。 「……」太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砂色风衣,鸢眸含着笑意,「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在你面前做过什么坏事吧。」 我想了想,问道,「你是在单纯地吐槽,还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我想知道答案。」太宰一字一句地说道。 「因为善恶是行为上的一种选择。」我把目光投向路旁火红的枫树,又侧头望着他被残阳照亮的脸,「而我之所以一直这么对你,是因为我当你是太宰治,而不是什么样的、什么时期的太宰治。」 他可能是被我一次性说这么多字惊到了,顿了半秒才语气飘渺地说了一句,「你话好多啊。」 我真的准备揍他一拳。 太宰忽然垂眸笑了一下,鸢瞳透出一种近乎乖顺脆弱的错觉,「而且,都没聊几句就上升这类哲学问题,不太好吧。」 他这么一说,我就意识到他并不打算正面回应我的话。 这人果然好麻烦。 我拉住他的手腕,拖着他往道路另一侧走去,地上的几只猫很人性化地抬眸,随即四散开来。 「做什么?」太宰莫名地问。 「六点半了,去吃东西。」我顿了顿,又说道,「你难道没算到这个吗?」 我们之间极少会真的偶遇。 一般都是先想出一个藉口,再刻意安排【巧遇】。 这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事情,不曾明说的默契。 就如同刚才,其实我是在远处看了他一会儿,才走近的。 太宰也没否认,只是浅笑着说道,「那行吧。」 「不过,」他安静了几秒又开口,鸢眸看不出情绪,「之前的那段话,你不会后悔吗?」 ……我反应了零点三秒,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他岔开话题,不打算正面回应的那段话。 话题都换了他才小心翼翼地询问、求证,该说不愧是太宰治吗。 我说不会。 太宰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64. 到了咖啡厅,他又表现地和平常轻佻不着调的样子别无二致了。 太宰先是点了两杯黑咖啡。 我自认并不挑剔,而且也不喜欢花时间在选择上,所以也无所谓。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黑咖啡被端上来的时候,他忽然问我,「喜欢吗?」 我有些疑惑,还是如实回答道,「无感。」 但他的下一句话,立刻让我明白他意味深长的眼神代表了什么。 他似是不经意道,「是吗?我还觉得你会喜欢这个。」 话毕,他嘴角上扬勾起一个平静温和的笑,俊秀而缱绻,旁人怎么看也察觉不出一丝恶意。 可是,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就算不刻意去记,我的饮食偏好应该也很清楚才对。 那么,他为什么要故意这么说? 此时此刻,被某种冷血动物盯上的寒冷和噁心爬上我的嵴背,令我有种心脏被人攥紧的不适感。 太宰治确确实实踩入我的雷区了。 他在尝试将我塑形,想要改变我。 这种改变并不是出于善意或恶意的言语上的提醒或建议,而是企图将我改造,按他所制定的模板重塑。 认识不久时的某次不经意的聊天,太宰曾经对我说过,「绫小路,你知道吗,第一眼看到你,我还以为你比较像橡皮泥,逆来顺受地等待着旁人将你改变。后来我才发现,你更像塑胶材质的刺猬状挂饰,戳一下形状会变,但一松手就恢復原形。」 第57页 他全程用的是比喻,没有出现任何概括性的描述我性情的词彙,我仍能领会到他的未尽之意。 我那天之后感觉自己好像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对于他现在的举措,我完全不能容忍吗?我很排斥吗? 其实也没有的。 我只是觉得疲倦,觉得碍事,觉得不舒服。 我好不容易才感觉,能有一个理解我,虽然只是部分的我的人已经很好了,但既然太宰治主动放弃我递给他的机会, 要以进未退把我推远的话,那就算了吧。 毕竟,我平时就是一个不愿把精力花费任何感性之物上的人。 我没关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官方出的公式书里,武侦宰被问及喜欢的异性类型,回答是【不管是什么类型都有把握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虽然这章其实没这么简单。 但还是要说,这样会玩脱的,大家不要学。 第42章 第三十九章 65. 这种情况,我应该及时止损才对。 仔细想一想,我能通过他的一句话猜到这一层,那太宰也可以知道我看出来了他的【目的】。 但是,他要是真的了解我,就不会不明白,我这个人的内在并不会轻易改变。 十二岁是什么性情,到了二十二岁、三十二岁也还是什么性情。这无关人格缺失或别的什么,人的性格在十二岁到十四岁就趋于成熟,逐渐定型,太宰治自己也是如此。 所以他就真的只是为了让我切实感受一下他可以多恶劣? 我内心忽然产生了一个天马行空的臆测。 「怎么了?从我的角度看,你沉默了两秒以上。」太宰挂着无害的表情问我。 有那么一秒,我很想呛一句【不关你的事吧?】,最后我只是口吻凉凉地说,「我本来反应就慢,这很正常。」 太宰扬眉,故作惊讶地看着我,「唉?我从不这么觉得。你之前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反应都很快的嘛,还能举一反三。」 他说完皱了一下眉毛,撇嘴露出一个有点微妙的嫌弃的表情,「后半句感觉我们真的发生过什么似的。」 「谢谢你把我想说的也说了。」我非常礼貌地道谢。 「……」他大概领会到我懒得理他的意思了,没有接话。 我决定当一回行动派,不想待下去就直接起身走人。 下一秒发生的事情,又使我迫不得已把步子收了回去。 我发现,我的日常又稍微地偏移了正常的轨迹。 人群炸开倒吸气的声音,却瞬息间归于诡异的静谧。 一个三四十岁、穿着素净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咖啡厅的中央,神色仓皇又激动,左手紧紧抓着一把锃亮的刀,抵在一个年轻女人白皙细弱的脖颈上。 「都不准过来!」男人瞪着眼睛,发出了低哑阴厉如困兽般的嘶吼声。 ……我可能真的运气不太好。 这时候离开,一是太显眼了,二是这个男人瞳孔放大,面色不正常的红润,手掌不受克制地抖动,神经亢奋又高度紧张,一有异动很可能横生事端。 我下意识地看了太宰治一眼。 他立刻状若无辜地摆了摆手,抿着唇笑了笑,「这和我无关哦。我可从没当你面做什么不好的事。」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过了两三秒看他没有要起身的迹象,奇怪地问他,「你不去解决?」 太宰闻言,竖起一根手指,煞有介事地说,「我懒。而且没有必要,你看,有更专业的呢。」他抬了抬下巴。 座位上有一位年轻男子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从背后绕过那名持刀恶徒,停住脚步时身子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又恢復了从容镇定的模样。 看样子这名男子是从事谈判及相关行业的人,起码有些经验。 那他僵住的那一瞬间,是看到了什么吗? 「我没兴趣看电影。」我收回视线,平静地说道。 太宰眨了眨眼,像是见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饶有兴味地看着我,「我发现,你说话又变尖锐了。是因为想到了什么吗?」 我和他都用最小的音量说话,尽量不惊动他人。但同样因为这个举动,我意识到我正在和太宰治一起作壁上观,抱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本来这是我生活的常态,但加上【和太宰治一起】这个修饰语之后,我就挺抗拒的。 这抗拒的情绪略微激发出被我隐藏的表现欲。 就像我高中入学时有意将所有科目压在50分,还把难题写对,将简单题做错一样,就像我有时会主动涉足一些与平凡的生活相悖的事情一样,我这个人是有那么一点点表现欲的,但与更聪慧的天才相比,它非常弱,而且绝大部分场合我的懒惰会压过表现欲。 持刀者在咖啡厅这种场所暴起劫持人质,本身就是个疑点,如果是反社会、炸/弹犯,应该会选择广场、商场、车站等客流量大的地方。 而且,他本来就待在咖啡厅里,是感觉到了危机才铤而走险,最有可能是,这个男人是在逃/犯/人,或者刚做完一票的人,忽然察觉到了摆在自己眼前的危险,警察、证据或是别的什么,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时针转动的声音在此刻格外清晰,年轻的谈判者用平稳又亲和的语气跟男人说着话。 第58页 十几分钟后,男人的情绪似乎平復了一点,肢体不再颤动,但抵在女青年脖颈上的刀却没有松开。 这名女性面色苍白,紧咬着唇,一声不吭。 为什么我会说是【看电影】,为什么太宰治会问我想到了什么,因为谈判者和 这名人质小姐正好是坐在同一桌的恋人,二十几分钟前还在因离婚事宜而争吵、泼咖啡甚至上升到性命威胁的那种。 那么,等到四十分钟、五十分钟,一小时后,如果仍是僵持不下的局面,年轻 的谈判者在高度压力下,有可能就会不动声色地放弃这场博弈。 所以说,我才没兴趣看人性实验,我自己就是在生物实验、人性实验、教育实验荟萃的环境长大的。 我抬眸看向太宰,他撑着一边脸颊,鸢眸静静地望着这场黑色幽默,兴致也不是很高昂的样子。 他明明完全有能力立即给这段不伦不类的喜剧画上休止符。 这个人真是有自我折磨的倾向。 我不喜欢这种人,也没有改变对方的兴趣。 我用手指敲了敲他的手背。 太宰侧头,像是从幻梦里回到现实,鸢瞳才清亮了些。 他对我轻声抛出一句,「你等一下。」 然后他闲庭信步般走到对峙的三方面前,笑着说了一些我没兴趣关注的理由和我不关心的话,对峙的气氛似乎就没那么紧张,起码拿着刀的男人是被劝服了。 在场的其他人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我还记得我是要走人的,但在此之前,太宰已经向我走过来了,风衣下摆在转身时舞出飘逸的弧度。 太宰嘴角勾出浅淡的弧度,「我本来想直接跟你说的,但刚才那个氛围不好说话,只能用暗语和密码。所以我只好先把事件解决了。」 「所以,你想说的是?」 他听到我这么直白地问,反而不懂该露出什么表情,「哎,绫小路同学,你真是什么都不懂啊。」 「……」我安静地等他想说些什么。 「算了,我不打算说了。」他插着口袋漫不经心地说道。 太宰顿了一秒,又垂睫微笑起来,声音轻而淡,蕴着些微苦意的孤寂,「我看着那名谈判的先生的微表情,看那对快分手的恋人眼神的博弈,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我们见到的太阳是8分钟之前的太阳,见到的月亮是1.3秒之前的月亮,见到一英里以外的建筑是5微秒之前的存在,我们所见皆是过去。*」 我冷静地反驳道,「可太宰你并不是同情心泛滥、一颗少女心的人,你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个吧?」 他这才笑出声来,形状漂亮的鸢眸略微弯起,声音舒朗清越,「好吧,其实我当时是想问,你会结婚吗?」 ???!!! 我一时间没明白这是什么新试探人的方式,还是哪个心理学理论需要这个问题的答案。 太宰也不想要我的回答,他看我的表情,好像觉得很满意,「逗你还是挺好玩的嘛。」 「……您真不要脸。」 这人又踩我雷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出处《萌侦探纪事》,略有改动。 下章终于能写到我一直很想写的情节了! 第43章 第四十章 66. 今年,10月的第三个星期五稍微有点特殊。 理论上,这是我的诞生日。 虽然这个说法的真实性有待考证,我本人也不相信通过推演和占卜等手段得出的生辰,但我内心还是对生日这一听起来纯白、美好的词语怀有一丝希冀。 不知道有没有人会给我庆生。 我这样想着,真正到了10月20日这天,我才意识到我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我的生日。 而且我在网络上的各种软体,line,ins或是soul,资料卡上的出生日期我都是随手填的。 情况好像不太能按照我预测的方向发展。 不过,也没关系,平常的问卷调研,其实我写的都是真实的信息,而且各种档案上记录的出生日期也确实是10月20日。假如有人用心的话,得知我确切的生日并不难。 就算没有人,我也不会特别失望。因为我本身的投入就不会很多,产出少理所应当。 没有什么失望的必要。 但这天晚上,我被同学拉着参加一个联谊聚会,这种聚会一般都不会特别正经,所以我很正经地拒绝了。 「这是一个研究生学姐的生日会啦,设计科的学生都能被受邀参加,不会出格的。」有路人见到我不是很明白,这么向我解释。 「你要是早一年入学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参加铃木家绫子大小姐的生日晚宴呢。」学姐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我只好答应下来。 像是好感度达到一定数值的攻略游戏,我把cg和成就拿完就挂机或弃游了,这可以用来描述我和朝仓奈奈现在的关系。 但这种场合,我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她,我决定向她谘询一下应该换什么样的衣服。 「啊!这问题问我就对了!」朝仓听到我的问题,莫名激动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她接着说,「之前就想说,你的穿衣风格也太保守了,从来没见你穿过露锁骨露腰的衣服,连小腿都没露出来过。」 我「嗯」了一声,看着朝仓在百货店的衣服架上熟练地搜索着,但朝仓自己是文艺復古派,这也很衬托她清丽的长相,为什么到我这就变了。 第59页 像是有一两件还是露肩的,我感觉自己穿出去会被周围人目光洗礼不说,心里也完全跨不过这个坎。 最后我选定了面料高档、质感舒适的白色衬衫领上衣和阔腿长裤。上衣虽然没有露什么地方,但是抬起手臂有可能会露出一截腰,朝仓不知道安慰我还是什么,她忍不住说了一句「你的腰好细啊」,我听完更想换一套衣服了。 聚会上高朋满座,我感觉在这种人多的场合看书显得不大合群,所以我就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看书。 我把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全关掉了,大约两个小时后,再度打开手机,发现有几条未读消息静静地躺在列表里。 嗯? 我点开一看,发现他们发的都是同一个视频,时长约三分钟,一点开就出现了朝仓的脸,看起来是在教室里自拍的,朝仓声音带着清浅的笑意,「生日快乐,19岁的绫小路。也没什么能送给你的啦,有一句话是【一代人终将老去,但总有人正年轻】,我希望你能做永远年轻的那一个。」 接着是石原优纪的脸,同样是自拍,地点好像是个画室,她微笑着,眸光潋滟如湖泊,「生日快乐,绫小路同学。愿你自由并快乐。」 同届的设计科除我以外的20名同学全都出镜了,单独来看,很像是随手拍的,採光和角度都不讲究,这20条片段经人剪辑后成片,能看出剪辑的人很用心,不仅註上了字幕,还打配了舒缓柔和的钢琴曲,我没有听过,但旋律听着很舒服,可能是网络上的音乐爱好者作的曲。 这些人的面孔,由于我的记忆力,我都记得,但很多不过泛泛之交,他们的片段也简短很多,只是祝贺但没有祝福,这是唯一我感到真实的地方了。 所有人的片段中,一致重合的两个词是【生日快乐】和【绫小路】。 我想,应该是朝仓等人牵头,让同学每人都录一则短视频,就算和我关系一般的人,不过两句话的时间,自拍也很方便,所以不会推辞。 做动画的多少有一些剪辑功底,只要合成一则视频就好。 可这不对啊。 哪里都不对。 这个彩蛋对我来说太不真实了,像是斑斓绚彩的泡沫,一碰就会消失,连存在都难以证明。 如果是幻觉,也太虚假了。 我把屏幕关掉,盯着手机十多秒,又重新点开这则视频看了一遍。 我很理智,也明白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同时,我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单凭理性无法解答的问题和无法理解的事情。 我无法理解,所以我要么逃避,要么怀疑。 我边想着这些事边往外走,正好和石原不期而遇。 她看到我之后,眼眸弯起,「绫小路同学,我送你的礼物你看到了吗?」 「是发给我的那个短片吗?」我不是很确定地问。 「那个怎么能算。我把礼物放进你的收纳柜了,你没看到吗?」她有点疑惑。 「看到了。」其实我今天没有打开过柜子,但为了石原的好意,我还是说看到了吧。 等到下周一再去看看吧。 「嗯。你要走了吗?一个人回去不太安全,等到结束后学姐会派车送我们,再留一会吧。」石原真诚地提议,「而且,万一我和朝仓还有给你准备什么惊喜,比如说party后的party怎么办?」 ……后半句我完全没看出来。 「不用了,我现在就走。」我婉言拒绝,「还有,谢谢。」 我说不出别的话,只能再重复一遍,「谢谢你们。」 走到门口,我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有同学察觉了我的目光,侧头朝我微笑。 我仿佛是个负重登山的人,终于可以放下压在背上的沉甸甸的重量,不是先急着开心,而是先松了一口气。 谢谢了。 67. 电车到站,我还需步行一段路程才能回到公寓,我还从来没待到这么晚过,路灯成了小路上唯一的光源,夜色墨般漆黑而模煳,而且我的上衣短,风会从空隙中穿过,冰凉地亲吻着皮肤。 我加快步伐,直到我看到河流里漂着一个我很熟悉的人。 「…………」 他之前入水自/杀都不出现在我面前的。 要不,我帮他把【河里发现不明男/尸】这事坐实了吧。 我在装作没看见和报警两个选项中纠结了半秒,河里的那位黑髮青年已经睁开眼睛了。 太宰靠在河岸边上,抹了把脸,水珠顺着脸颊两侧滑下。他显然是看到我了,很自然地对我伸出手说,「拉我一下吧。」 我感觉自己就像电视剧里的恶人,抱着臂,口吻冰凉地说道,「为什么?我不拉住你,你的心愿就可以了了。」 他低头笑了一声,又抬眸看向我,鸢瞳在昏黄的路灯的光下有种温情的错觉,「你在想什么啊?这次只是入水而已。」 「我尽量假装我相信你了。」我诚恳地说道。 太宰自己翻身上岸,坐在草地上,转头轻声地问我,「现在几点了?」 我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东京时间22:27:46。」 他注视着我的脸,等了几秒,似乎在等我继续说下去,但我没明白他要我说什么。 太宰装模作样地嘆了一口气,闷闷地开口,「我就知道,螺旋上升和反转情节都是骗人的。」 第60页 螺旋上升是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提出的概念,揭示了事物发展的形式——迂迴曲折的前进,往復。 所以他之前故意触雷真的是想…… 我内心的臆测好像逐渐要得到证实,默默地看着他继续说。 太宰顿了顿,鸢眸又盛着清浅的笑意看向我,这是他难得的认真时刻,「我刚才说的是真的。我今天没有去自/杀。这是仅存在于这24小时的限定。」 我感觉心头有什么炸开,沉默了一秒,才艰难地发出第一个音,「这算…生日礼物吗?」 他没再看我,声音像被什么包裹住,有些闷,「不算。某个人不是觉得无聊吗,我只是有点可怜这人。」 我发现,这种惊喜情节、反转情节真的有效果。 太宰治说可怜我,我没有生气。 觉得无聊……是指我和小孩子说话的那次吗?当时太宰对我说过「你看起来很需要人帮忙」。 他从那时就计划着算计我了,我也没有生气,我还帮着他找理由。 我握住太宰的手腕,定定地看着他,「你不说点别的什么吗?」 太宰立刻理解了,他张了张嘴,尝试了几次,最后只是说,「哎,我好像说不出来。」 有些话说不出来和这个人健不健谈关系其实不大,现在的情况就属于这一类。 他想了想,朝我摊开手,「你手机给我一下。」 我其实有点迷惑,还是把手机解锁后递给他。 他点开备忘录,打了几个字,再把手机传给我看,微笑着说,「这样可以了吧?」 我凑近去看手机屏幕,界面上显示这样一行黑字。 【生日快乐】。 假如幸运守恆定律是真的,那我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倒霉了。 我不是说我相信这则定律,我只是想藉此说明,藉此说明我今天有点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细节:绫小路是故意不在网上填自己的生日的,也是有意不说的,不要被演。 ta心防不是城墙,是长城。说着希望有人给ta庆生,其实一直抱着理性而逃避的态度。 *【觉得无聊……你看起来很需要人帮忙】:指路36.第三十四章 希望大家不会觉得很尬qaq 第44章 第四十一章 68. 我平静的声音在空旷无垠的草地上,在静谧恬然的夜色中响起,「还不可以。你有没有想过,换成是其他人,在第一次挑战我的底线的时候就会成为我的弃子。」 太宰仿佛明白我接下来要说什么,鸢瞳的深处燃起零星的光火,「所以,你是想说……」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就是仗着已经通过我的验证了,才敢这样做。」 你就是仗着我——我们永远不可能对彼此说出那两个字——你。 不过,两个人都明白的事,也没有必要说出口。 就在今天,我们向彼此确认并承认了事实。 这算是世俗意义上的在一起了吧? 他轻轻地哼笑一声,眉目舒展,月光下显得温柔。 我拉起他的手,拉着他往回家的路上走。 在汉语里有一个词叫做【徟徟】,意思就是行走的样子。 太宰没几步就开始小声抱怨,先是控诉我说「你手劲太大了」,然后又嘟囔「怎么跟书上说的不一样,你的手一点都不软。」 这人是哪里来的娇小姐吗? 我万分严肃认真地对他说,「柔软的手肉都不会太少,你要是想试试就去牵别人的吧。」 我全身唯一愿意夸的就是我的手了,肤色白,手指细而长,指尖薄,十个人看九个人要说适合弹钢琴,只有太宰治嫌弃。 太宰入水之后又被我拖着吹了四五十分钟的晚风,可能出现了感冒的迹象,说话声带了些鼻音,还略微沙哑,在耳边听着像酒里的气泡一样软。 所以我再度放弃了动手的打算,转而问他一句,「我故意拉着你吹这么久的风,你还没生病吗?还不累吗?」 他可能是被我这么直白的坏心眼给惊到了,望着我的眼睛,干巴巴地挤出「你这人好可怕」几个字,就噤了声。 这段路至始至终,他也没有真的试着挣脱我的手。 到达我们共同在的楼层,见我拿钥匙开门时都还没把手松开,太宰才略显疑惑地开口,「做什么?」 「陪我过夜。」我言简意赅地说道。 话毕,太宰像是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整个人紧张戒备起来,原本偏长的眼睛也瞪得圆润。 ……为什么他反应这么大? 「原来你是霸道少爷这种人设吗?」他幽幽地说道,「不管别人的意见就强取豪夺。」 老实说,我没听懂。 太宰鸢瞳闪过难言的思绪,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了五秒,随即「嘁」了一声,异常乖巧地闪身进屋。 虽然结果与我预料的吻合,但我更迷惑了。 太宰循着记忆拨开灯,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剎那间豁然开朗,他轻车熟路地绕过迴廊,绕到客厅,好像这过程已经演练过无数次。 可明明,他到我家里面,只有他故意把自己作到发烧的那一次。当时我只感到一种虚假、伪装的温馨。 此刻同样是凌晨,同样是蓬软的黑髮安顺地贴着脸颊的太宰治,极为相似的光景,我的心境和感受却大相迳庭,有种要说定什么,尘埃落定般的安心。 第61页 就像是将一本书合卷后重读,人会有崭新的想法与感受。 好神奇。 更神奇的是,我觉得这一切发生得自然而然,并不排斥。 太宰挑了张木椅坐下,似乎想要知道我打算做什么,手撑着一边脸颊,鸢眸微阖,显得有些慵懒,目光却跟随着我。 我熟练地翻出8个玻璃杯,装上不同高度的水,用笔敲击玻璃杯发出的音调刚好能跨八度,音色很像非洲的体鸣乐器卡林巴,清脆而空灵。 太宰:「欸?」 这个时间点,琴行不营业,而且我也不想显得太认真、太在意,就计划用这种方式代替。 我想了想,先将今天收到的短片里的那段背景音乐復原了一遍。 我演奏的时候,太宰就安静地注视着我,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 见我弹完目光径直投向他,他鸢眸里笑意闪烁,含笑说道,「怎么了?你是想让我夸你吗?」 「……我有这么幼稚吗。」我无力地答道。 太宰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当然有啊。」 他说完又闷声笑,星眸微弯,我想是因为夜晚屋中白炽灯下迷濛的光影,还可能因为看久了大脑视觉中枢疲劳,感觉此时的太宰比以往要好看。 太宰笑完,伸手把我的笔拿走,依次敲过杯子,似乎是听完琴曲之后,想再确认一遍他们的音调。 他沖我扬了扬下巴,语气透出他这个人平常显而不露的自信与傲气,「你要不要唱一段?我可以配合你。」 我有点想说他这是在强买强卖。 但我又不能拒绝。 我清了清嗓,就着散落窗边的月光,即兴哼唱了一段旋律,只是旋律,没有歌词,曲调安谧清灵,是那种适于夜间独自聆听的音乐。 太宰开头几不可闻地感嘆一句「即兴创作吗」,随后仿佛能领会到我心中所想,垂眸拿笔富有节奏地敲击着玻璃杯,人声与乐声重叠,奇蹟般的和谐,蕴藏着某种张力。 我一向对思维被人洞悉感到不适,但在乐声之中,在无需言语的交流中,我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面前的这个人不是看透了我,而是理解了我。 所以,我不用担心词不达意,音不传心。 他通过了我的第二重验证。 我止住哼唱,稍微放松下来。 时针恰好拨到【12】的位置,我经过几次唿吸,才下定决心将藏在上衣口袋里的两张纸条取出。 太宰瞥见这两张纸,表情空白了一瞬,像是见到了什么世间不存在之物,「这个不是……」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房间响起,「这是那天我和你写下的愿望。这张是我的,另一张是你的,要交换吗?」 太宰只需一眼就能明白,花火大会那夜,我回到东京后又掉头折返,在海里找到了我们放的漂流瓶,把瓶子里装着的纸条保存下来。 我总有预感有一天我会用上它们,就算换下衣服,我也会将这两张纸塞进新衣的口袋中。 至于路途上花费的时间,以及在深海中找回漂流瓶的难度,那是无关主题的事。 我从不去想我做不到的事,我想的事,我就一定能办到。 「要交换吗?」我等了许久他还没回应,只好再问了一遍。 我手捧着纸条,怀着点忐忑地在心里倒数,我事先预测过太宰拒绝的情形,那么,这两张纸就起不到我想像之中的作用,我会果断抛弃。 「犯规了犯规了——你怎么突然走煽情的剧本啊。」 太宰沉默了许久,才低低地开口。 他又浅笑起来,鸢瞳深处又像是点起了温暖的火堆,轻轻地朝我说道,「我现在先不拿,换一种方式可以吗?」 下一秒,我的鼻腔又窜进那种清苦的冷香,太宰把脸埋在我颈间,我感觉我的腰被他的手轻轻环住,从我的角度,能看到夜空中高悬的一轮皎洁的弯月,还有太宰半干而略微翘起的黑髮。 我险些颤抖了一下,僵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做。 不到一秒,他就松开了我,用我夸赞过的像气泡一样软的声音轻飘飘抛下一句「锁骨有点硌人,体验很差」后,就像一只灵巧的猫迅速蹿了出去,仿佛22点27分46秒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我的幻觉。 「……」 我回过神来,不断拍打着身上衣服方才被触碰的各处,感觉布料上还残留着陌生的温热,在直接丢掉和不再穿它之间纠结了十秒,最后还是把它扔进了洗衣机。 啧。 我觉得自己以后还是别做这种危险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绫小路视角:娇小姐宰 太宰治视角:霸道少爷路 你们…什么毛病 **他们一独处而且还不斗嘴的话感觉马上就能进入晋江不允许的剧情(你) 第45章 第四十二章 69. 太宰现在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个债主。 债主这个称唿,是昨天喝酒的时候和别人闲聊,被这么调侃了一句,「感觉你最近邀人殉情的频率变少了唉?」 虽然只是点明看到的事实,没有询问原因,保持着成人式的礼貌与距离,但太宰眨了眨眼,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没有反驳,而是笑眯眯地解释道,「啊,说不定是我上辈子毁灭了挺多宇宙,然后有个债主给我下现世报了呢。」 第62页 对太宰而言,这算是他能说出口的比较接近真相的说法了,当然旁人显然不会当真。 至于故事中的另一个主角,正戴着耳机,安静地半躺软椅上听音乐。 凌晨五点多,他给绫小路打了通电话,接近一分钟后竟然还真的接通了,「我失眠了。」 「是没想到自己醒得这么早吧。」绫小路的声音清透,不像是半夜被吵醒的样子,所以没接通的这段时间应该是去洗脸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太宰被说中了也不恼,含着笑意道,「这么快就猜中了,很没意思的,偶尔也配合我一下嘛。」 绫小路应了一声好,他还有点意动,接着她平静无波地说,「最近的医院走路5分钟就能到。」 「……?」 「有病的话就要积极治疗。」 看,太宰原本以为先前她说话的气人能力已经顶峰造极,现在才知道绫小路之前还是有收敛的。 太宰拖长了声音不满地抱怨,「你说话也太过分了吧,如果你对别人也这样,人际关系肯定会出问题。」 她很果断地答道,「只针对你。」 太宰嘴角抽了抽,「我该说非常荣幸吗?」 绫小路假装自己没听见,没有理他。 不爱理人这一点也是太宰近期发现的。 等了十几秒,他用耐心的态度说道,「你现在想见……」我吗? 不行,这也太肉麻太噁心了,光是想想太宰就条件反射地搓着手臂,更别提说出来。 绫小路听懂了他的未尽之意,停了两秒才答道,「感觉视频聊天也挺噁心的,要不直接见面吧。」 他没有问完,她亦答非所问,却心照不宣。 进门的时候,太宰看绫小路今天穿的衣袍繫着腰带,克制了五秒,还是没忍住朝他在现实生活中见到的最漂亮的腰瞥了一眼。 察觉到他滚烫的视线,绫小路很警觉地扫了他一眼,对绫小路来说这相当于白眼或者瞪视。 哎,她怎么又这么敏锐了。 此刻,绫小路在耳机里不懂听到了什么内容,有一瞬间微微皱了一下眉。 「咦?你听到了什么?」皱眉这个动作对绫小路来说难度系数已经很大了,太宰有点好奇。 正当太宰计划着怎么合情合理地摘下她的一边耳机时,绫小路想了想,默默地取下整副耳机递给他,「给你吧。」 太宰愣了愣,想着她怎么又不按照剧本来,还是把耳机戴上了。 这连接着绫小路的手机,防止接线被撤坏,他凑近了她一些。 传入耳中的是一段3d音效的纯乐,大概是在某张被绫小路随手点进去的纯音乐歌单里。 这不是挺好听的吗? 八音盒清灵的音色贯穿始终,音乐信息量大,细节很出彩,蝉鸣声,发条转动声,硬币掉落声,行走时落叶被轻踩的声音,给人感觉像是回到了记忆中最深刻的夏夜。 那绫小路是听到了什么,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那样像是看到或者回忆起惊讶、不忍又极端厌弃的事物的表情。 太宰继续听下去,等到2分30秒的时候,出现了有点像蒸汽机运作的压抑的嗡鸣,逐渐抬高声调,在乐曲最高/潮演化为颤抖尖利的悲鸣,他听着像是小狗的呜咽声,或者是猫头鹰的啼哭。 ……太宰回想起绫小路的那个皱眉的表情,突然感觉心脏好像被谁的手攥紧了一下。 那么,按照约定俗成的套路,这种情况应该是要安慰对方,接着劝慰几句,好像如此就能抚平痛苦、伤痕什么的。 但这对两个人而言毫不适用。 绫小路也不需要。 太宰无所事事地待了一会儿,又感觉没劲透了,想了想,站起来迈步至门边,轻飘飘地对她说,「我去入水自/杀啦。」 绫小路的视线从不知什么时候拿的书本转移到他身上,她「嗯」了一声。 过了两秒,绫小路才用幽淡清澈的声线开口道,「你下定决心自/杀后,可以打电话给我,然后我就会过来。」 「……干嘛,你还会拍照做见证吗?」太宰莫名其妙地问。 「不,我用我的眼睛看。」她似是不经意地说,目光却灼烈而坚定,暗金色的眼瞳如湖泊泛起了浅浅的涟漪。 这让太宰想起几天前的午夜,绫小路看到手机里的那行【生日快乐】后——她垂下眼睑,露出极浅极淡的笑意,转瞬即逝,好像风一吹就会不见。 她本性这么冰冷锋锐的人,却生了一双偏圆的猫眼,所以平常挂着冷冰冰的表情也能捞得一个【安静内敛】的评价,与凶神恶煞毫不相干。 只是表情柔和了点,眼尾些微上扬的弧度就很要命。 太宰又默默地折回来,向她解释道,「现在刚好日出,外面一定太冷了。我等暖和一些再去吧。」 三分初阳泛起浅金色的光,洗刷着藏青的天空。 「……好糟糕,不想和你一起见证日出。」绫小路有点嫌弃。 太宰轻笑着说,「很巧,我也不想。」 她没问太宰为什么要解释折返的理由。 明明这是她冷漠凉薄的表现,明明认识得越久,绫小路暴露出的他不喜欢的特质就越多,两个人也都不约而同地认为彼此是麻烦,可是为什么他会这么中意呢? 太宰思考了很久,才不知道向谁借了一点勇气,拿出一个半新不旧、印着一串英文字样的打火机缓缓摩挲着。 第63页 喜欢和救赎一样,是在心头划过都要小心翼翼、再三斟酌的词彙。 太宰转头看向正盯着那部打火机的绫小路,轻声问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吗?都可以问哦,现在是实话实说的时间。」 绫小路想了想才回答,「那都问一般疑问句吧?限五个问题,回答的人只要说是或不是。」 太宰突然乐了,「你要跟我玩海龟汤吗?」 【海龟汤】是一种情景推理游戏,在已经获得某些信息的前提下,提问者可以提出任意问题来推知真相,回答者仅能答【是】、【不是】或【没有关系】,既需要推理能力与思辨能力,也很考验提问者的话术,太宰还没有作为游戏和别人来玩过。 绫小路暗金色的眼瞳在微暗的房间里像是属于狮子、猎豹的,她定定地看着他,随即将目光移开,平静地说,「算了,我不问。」 ……给她说开彼此过去的机会都不要,是没领会他的意思,还是觉得没必要,或是觉得自己想知道的话,以后总会知道的? 太宰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面上嘴角仍是上扬的,「哦,这样的话,那就换我问你了?我不会留情的。」 她微微侧过头,「好,你问吧。」 「你是不是不喜欢狗、昆虫、鸟?」 「是。」 「是大概三年前开始的吗?」 「不是。」 「你是不是对埃里希弗罗姆的理论保持怀疑?」 「是。」 「你是不是不喜欢【绫小路】这一姓氏?」 「…………不是。」 已经问完了四个问题,太宰本意是想知道,绫小路这人的情感缺陷到了何种程度。 因为对生物、对宠物的不喜,先天形成与童年养成不易区分,绫小路自己估计也不知道,不是特别好问,所以干脆就把时间放到近期,排除掉【近几年形成】这个错误选项; 精神分析心理学家埃里希弗罗姆写过《爱的艺术》,太宰没敢太过直白尖锐地问【认可】与【不认可】,而是问【是否保持怀疑】。 太宰确实是以比较认真的态度对待这五个问题,你可以说这是因为在意与重视,也可以说这就是攻讦和算计。 第五个问题,按理来说是要整合先前得到的信息,出人意料地给予精准的一击才对。 但,太宰也不想这么做。 他浅笑一声,朝绫小路安静地问出了与刚才的话题毫无关联的、像是随口问出的一个问题,如果有旁人在,一定觉得这问题接入的莫名其妙,「你是不是喜欢太……」 你是不是喜欢我? 绫小路把手虚虚地掩在他的嘴唇上,没有碰触,目光清明坚定,「你输了。你先说出了这个词。」 太宰「啧」了一声,呈大字躺平在沙发上,提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配合你的算计问出这个问题的呢?你看,我为你付出这么多,还要先当恶人"刺探"你的隐私。」 绫小路就是想诱导太宰说出这两个字,才提出要玩海龟汤,又主动放弃提问的机会,被问及不喜欢的事物的表情也很平淡,好像不在意。 这人真是别扭死了。 她还嫌太宰不够心烦似的,用毫无波澜的声音再添了一把火,「你看没看出来,什么时候看出来的都不要紧,反正你是自愿的。」 切。 太宰昨天对别的人倾吐着他和绫小路之间相性多么不合,互相看对方多么不顺眼,数对方的缺点能轻松列举出二十个。 这个时候,有人难掩疑惑地出声,「都这样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凑在一起?」 他很不想承认一瞬间被问愣了,「没办法,因为运气太差所以遇见了啊。」 太宰先前陷入了思维定势,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其实,遇见之后,两个人都有无数次机会结束两人之间的交集。 先前太宰有意触碰绫小路的雷区,想要导演反转情节的时候,或许有一瞬间是真的想过要放弃的。 而且,绫小路但凡更狠一些,完全可以拒绝太宰抛出的任何一句邀请,无视太宰治这个人。 所以,为什么呢? 太宰暂时没能想明白。 此刻,日出时分,他撞见绫小路暗金色的眼眸映着初阳浅金的光辉,却忽然悟出了答案—— 从第一次遇见起,我们一跃入对方的视线,就只能注视着彼此,只会注视着彼此,看不到旁人了。 从一开始便是这样的。 出于喜欢,出于讨厌,出于怀疑,出于探究,都不重要。 或许直至现在我们仍然不能相容对方的痛苦,认为对方是在无病呻吟。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知何时起,不动声色间,你已经成为我命运的摆渡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里提到的那段音乐叫《半城夏味》,网易云有 第46章 第四十三章 70. 我发觉,我可能还是低估了太宰治。 本来我以为,他的恶劣程度的上界已经能被预估,没想到我见到的还不是完全体。 「我感觉你和我待在一起的时候,在心里腹诽我的时间比说话的时间还多。」太宰察觉到我走神,顿时提声对我说道。 我在心底估算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嗯,是这样。」 第64页 「……」太宰无语凝噎,我感觉他心里一定在想等会怎么扳回一局。 这只是深秋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傍晚,微冷,火红的枫叶不时被风颳落。 枫树树冠铺张,亭亭如盖,仿佛能将视野浸染出绚烂的花火颜色,我不是那种非常擅长鑑赏风景的人,都不禁停下脚步。 太宰侧头,不轻不重地感嘆道,「来错时间了呢,等两周之后这里夜间会亮起灯,应该会更好看吧。」 「现在已经足够美了。」我觉得不能这么挑剔。 他轻笑一声,正巧一片轻薄的红叶摇曳着蹭过我的侧脸,太宰动作无比自然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我的脸被枫叶擦过的地方。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哈哈哈哈你这个表情我必须拍照留念。」太宰治俊秀的眉目舒展,幽深鸢眸像是投进了一颗石子,波光粼粼。 我掏出一张湿巾擦了擦脸,心情复杂地说道,「你不嫌脏吗?叶子上沾有很多灰尘的。」 太宰顿时止住了笑意,目光沉沉地看了我一眼,又撇开视线面无表情地说道,「有时候真的想说你是个傻子。」 他说完就迈开长腿加快步伐,只留给我一个修长瘦削的背影。 这段情节,我有点熟悉。 电视里女主角和她的恋人大吵一架后也是头也不回地、在这种气氛下走了。 可是,我有哪里说错了吗? 既然这不是我的问题,那就是他的问题。 我是真的感觉太宰在我面前越来越回归那种稜角分明的、未经打磨的形态了。 有点像不愿意长大的小孩子。 但这个想法套在太宰治身上也很奇怪。 我站在原地想了想,又向前跑了几步追上太宰,跟他并肩。 我拉起他的一只袖子,偏头看向他,安静地说道,「走吧,去吃蟹肉火锅。」 太宰沉默了一秒,才闷闷地开口,「那我还要另外加别的。」 「嗯。」我将一小片枫叶状的书籤塞到他手心。 他鸢眸微微闪了一下,语气略微上扬,「你什么意思?不要照抄电视剧的情节,这对我可不管用。」 「……很明显吗。」我不知道他是如何通过这一个动作看出来的,无奈地说道。 太宰看了看我,不懂想到了什么,轻哼一声,嘴角勾出清浅的弧度,鸢眸洒落几许温熙碎光,晶亮澄净,温声对我说道,「跟我走,免费教你一些有用的。」 他握住我的手腕,闲庭信步地朝某个方向走去。 虽然没有证据,但我直觉太宰治是早有预谋。 <<<>>> 几分钟后,我的视线在面前昏暗狭窄,鲜有人来的不知名的暗巷扫视一遍,有一瞬间脑袋里闪过了什么,却无法抓住。 「你是终于忍不住要杀/人灭口吗。」我干巴巴地问道。 太宰嘴角抽了抽,用无可奈何的语气说道,「你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不堪,好不好。」 话毕,我没忍住瞟了他一眼。 这话从太宰治口中说出来,怎么就那么违和呢? 我只好说,「我开玩笑的。」 太宰注视着我的眼睛,缓缓说道,「……你不适合,建议改掉。」 下一秒,我的视野倏地变暗,像是被人为调节了明度和亮度,太宰背光而立, 磁性温润的嗓音响起,「嘘,别说话。」 幽静的巷子里仿佛仅能听见彼此不由自主放轻的唿吸声。 他靠近我,握住我的手腕的那只手下移,改为轻轻地包裹住我微凉的指尖。 我看见,太宰密匝匝的眼睫在偏头的时候被残阳的余晖刷成漂亮的浅金色。 我和他之间的距离过近了,我能清晰地窥见,太宰幽深的鸢眸深处涌动着某种激烈又克制的情绪。 他逐渐凑近我的脸,直白又沉默的视线在我的唇边逡巡。 我无法判断出自己此刻是什么感受,仅能知晓我们之间瀰漫着一种极致紧张又微热的气氛,像是被日光熨烤过的橡皮筋。 这时,一阵陌生的脚步声响起,把这根橡皮筋挑断,破坏了原本似是而非的、又令人眷恋的暧昧的平衡。 「怎么这时候也能看到小情侣。」我听见一个略带不满的声音说着。 说不清我被哪个词刺中,我如同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迅速把我的手从他手心中抽出。 「对不起,我…」或许是心勐地颤抖带来的错觉,我的声音仿佛也在抖。 我在做什么? 我在说什么? 触到太宰一瞬间怔忪的眼神,我的第一感觉是,我又要被抛弃了。 我低头安静地等待着处刑,过了十几秒,听到太宰轻轻嘆了口气。 「唉,你真是我目前见过最麻烦的人了。」他轻声说着。 听到意料之外的内容,我抬起头看向太宰,他虽然没有笑,丰神俊朗的脸上仍挂着温和的表情。 我垂眸望着他指节分明的手。 要重新牵回去吗? 我有些不确定地想。 「你有读过海子吗?」太宰轻且淡的声音响起,「海子曾经在诗中写道【我们把在黑暗中跳舞的心脏叫月亮】。」 他又转过头去不再看我,「下一句话,我就不说了。现在给你一秒钟提交答案的时间。」 下一句话是【这月亮是由你构成的】。 第65页 但实际上,这两句诗出自海子的《亚洲铜》,不但不是什么缠绵悱恻的情诗,而是用来赞颂美好刚强的生命的,太宰治明显是断章取义,诗歌的真实意思和他这个人简直背道而驰。 我本应认真严谨地点出他的这处误用, 但这显然不会是太宰想要的完美答案。 从经济的角度看,我对太宰治的投资是一笔稳赔不赚的买卖。 他的自主意识很强,还经常反客为主来考验我,不让我轻松半刻,我理想中任我摆布的【工具人】在我们之间并不存在。 而且,我任何【利他】的选择都很难在未来达到【利己】的结果。 在象棋中,将帅暴露于对手的攻击范围之内,被置于牵一髮而动全身,关系胜负的地位,称为【将军】。 此刻我感到,我被将军了。 我没有办法许下多么动听的承诺,给予礼物与誓言,更做不到像博尔赫斯所写【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能做的就只有—— 违逆我自私利己的本能,心甘情愿地被你将军。 我鲜少表达内心最深处的遐思,总是把所有的天翻地覆、波澜起伏藏于心口。 如果你能懂的话,你真的可以明白我的全部的话,一定会轻笑一声,然后用轻佻的语气说我好麻烦。 我如同获得了某种准许,嘴唇轻轻地在他的衣领压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吻衣领很好,嗯,绫小路是反撩之王吧。 *完结倒计时 第47章 第四十四章 71. 现在是下午四点左右,一个介于【午后】与【傍晚】之间的尴尬时刻,感受不到炎日炙热干燥的气息,也瞧不见夕阳坠入地平线。 我和太宰治坐在同一辆汽车上,我个人不太愿意和他共同处在这样狭小封闭的空间里,之前也一直有意避免这种情况发生,除了某些我不得不这么做的情形。 当然,我今天会同意也是有原因的。 「到车站了,你不下车吗?」我眼看太宰缩在车里打游戏快五分钟了,忍不住出声问道。 太宰偏头瞥了我一眼,语气松快自得地说道,「别着急嘛,我习惯等到最后一分钟再冲进车厢。你这样显得特别想让我走,很无情,你知道吗?」 「……」这种时候只要沉默就好。 太宰本来也不指望我接他的梗,下一秒,他打开车门轻快地跳下车,再回身看向我,「走吧。」 「……哦。」我应声。 他即将坐上的驶离东京的列车在4:45启动。 其实,太宰从来就没有停留在这里的必要,但他这个人在小事上有严重的拖延症,或者说,他会给自己找理由延迟,比如【如果我在你生日后一天就走,那不就好像我是为了给你过生日才特意留下来的吗,太恐怖了】。 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想。 太宰带着我走了一段路,突然朝我摊开手,状若不在意地说道,「那张纸条,现在可以给我了。」 我从善如流地拿出纸条递给他,看太宰把它摺叠了一下,封口没有对得很整齐,然后塞进口袋。 虽然怀疑他要是一入水纸条就会湿,但我还是补上一句,「谢谢。」 那天的谢谢我特意留到这时候才说,有时我也感觉,自己真是太心机了。 太宰像是听到什么骇人听闻的话,鸢眸闪烁,「你一定要说出来吗?!我听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那我就再多说几遍吧。」我平静地回应道。 他无语了一秒,随即绕开这个话题,轻飘飘地开口,「回去后你无聊的话可以去那个巷子餵猫,它们还挺好逗的。」 「……行。」 太宰歪了歪脑袋,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神采飞扬的笑意,「啊,对了!不要接近犬类。那条街的所有狗被我整治得很服帖,都很怕我呢。」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我不理解地问。 「有,你衣服上现在有我的味道哦。」太宰说完,拧着眉闷闷地出声,「啧,被自己噁心到了。」 我感觉胃部仿佛也有些不适。 太宰停顿了一会,才低声说,「火也要记得续。」 这里的【火】指的是社交软体里好友连续聊天超过一定天数后会出现的【火花】。 「好。」 他反倒是有点意外地看着我,「你竟然听得懂嘛。我还以为你会认为是燃气灶里的火呢。」 我口吻冰凉地说,「那您真是低估我了。」 「我可没有。我在很认真地把你当对手。」太宰鸢眸里盛着光亮的笑意,清朗温润的声音坚定有力,「你不是心里想问,为什么我会这么主动吗?就是因为,你是对手啊。这个世界上理解你的思维、知晓你的人格,还能包容接受你的人,你不会遇到第二个。」 从太宰口中听到这样自信执着并且透着一腔孤勇的话真是很违和,但好像又在情理之中。 「需要我夸你概率论学得很好吗?」 太宰轻笑一声,目光清明澄净,「你知道,【概率】不是我能肯定地说出这句话的原因吧。」 我确实知道的。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如果真的有第二个满足条件的人,只要不让这个人遇见我,那就可以了。 这句话绝对不是纯洁、善良、真诚的承诺,它甚至象徵着谎言、算计与伪装。 第66页 太宰也不能算是好人。 但就是因为如此,就是因为他没那么好,所以我才能心安理得地为他停下脚步。 现在,最后一重验证也通过了。 我静静地答道,「嗯,我明白。」 太宰眨了眨眼,过几秒后伸手握了一下我的指尖,像是完成深秋的傍晚被打断的动作那样。 他垂下眼睑,声音轻缓地说道,「我预感我今晚又要失眠了。」 他转过头,鸢眸里映出下午四点钟的太阳的轮廓,语气上扬,「话说回来,感觉绫小路同学睡眠质量都挺好的,是有什么秘诀吗?」 太宰的话语并不尖锐,态度从容温和,不会给人压迫感,加上俊秀端正的好相貌,应当给人轻松安适的感受。 我却如同被摁下某种开关的机器,被拨到12点的时钟,霎时转变了态度。 我心头闪过锋锐的冷意,口吻平淡地反问一句, 「太宰,你不知道我睡觉不做梦吗?」 太宰治愣住了。 法国存在主义作家西蒙娜德波伏娃曾这样写道,【所有的回忆都是允诺,回忆就是希望,我要回忆的太多了。】 我大概是十一岁时才接触到她写的这篇《越洋情书》,因为我本身对情书这类题材没有兴趣,所以会比我读别的文学作品要迟。 第一次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只感到从心脏处传来颤抖的、冰凉的麻意。 因为,我当时已经练习完让自己不再做梦。我抛弃了回忆的一种方式。 做梦和回忆有时会很累,回神一瞬间的疲倦与无力,我不想再经受了。 所以,我可以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 太宰在东京与我遇见的第一天,还有他生日后的那段时间,其实我都没有做梦。 但并不是这样就能推定,我迄今的种种表现全是虚假的面具,我不善说谎,演技更不会胜过太宰治。 应该这么说,一开始,我就对这个人抱有兴趣。 太宰治是个活得随心所欲,很自由的人。 但他的自由不像是翱翔太宇的飞鸟,更像被戳破一个洞的气球,断了线的风筝,自己在天空毫无顾忌地飞,碰到别人甚至碰伤别人也不在意,失去禁锢后奔向沦亡的结局也没关系。 他以一己之力,让我不得不思考我真正追求的什么样的【自由】。 并且,还有一个在常人看来很不正经、荒谬无厘头的理由。我曾经听一个同伴,或者说是一起在white room【共事】过的人讲起,名为大庭叶藏的青年从出生至死亡的一生。 这恰好是太宰治用过的化名。 我没有兴趣探寻这个自称k的同伴的所述的究竟为何,实际上也对【自由】的种类及追寻的结果持有无谓的态度。 但诸多因素机缘巧合地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使现在的我有一件事想做。 我想做这件事很久了。 从何时所起,我也没办法给出明确的答案。 太宰轻轻嘆了一口气,眸光清浅,「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因为我如果突然认识到自己活在对方的算计之中,我绝对没有办法像他此时这么平静。 不过,或许太宰治早就发现了也说不定。 我定定地看着他轮廓柔和俊熙的脸,微微后退一步,将平素放松的背部挺直,以平生最郑重的语调开口,「明天平均气温19c,无云无阴,是个好天气。以后还会有很多这样的明天。」 是个好天气,所以,请期待明天吧。 我既可以想像出你十几年后、几十年后的样子,却又无法想像。 所以想亲眼见证。 我当然不是对他活下去这件事怀有希冀,相反,我以自私的态度让太宰在【今天就死去】和【活下去,并且活到老为止】之间做出选择。 如果太宰今天没有说「我再也遇不到第二个」那段话,那我也不会说出这种话。 他自私,我也自私,才平衡。 太宰治的瞳孔一瞬间骤缩,鸢眸闪过晦暗的冷芒,那瞬间他的表情比之前展现在我面前的所有加起来还要冰冷,仿佛周身都带着血气。 我刚才后退一步,就是防止他听完直接对我动手,那样会很麻烦。 但下一秒,他又是平常我见到的那个太宰治。 他轻声说,「绫小路,你应该看一下你现在的表情。」 太宰上前靠近我的脸,但是我刚好能看清他鸢眸中倒映的自己的距离只有一瞬间,他却没有停留在那个距离,而是继续凑近,直到我视野的光都被他挡住。 接下来,我只能看到他低垂的长睫,鼻息交错,温热水汽传来暗昧的信号,感觉我的唇被他覆上了。 …… ……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真的是仿生人,我感觉自己现在需要进行停机维护。 刚才发生的事不到一秒,太宰退开,安静地说道,「看见了吗?」 「……没有。」还好我的声音没有变调。 太宰鸢眸看了我几秒,才极轻极淡地开口,「刚才的那个问题,你不怕我去找喜欢我的别的人啊。」 我莫名其妙地瞟了他一眼,「你要是会因为别人喜欢你就喜欢别人,做几件事、说几句话就被打动,那我此时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第67页 他轻轻地嗤笑一声,「怎么说的都是我的缺点啊。」 「所以,你的答案是?」 太宰唿出一口气,鸢眸中重新出现些微碎光,拖着长音语气懒散地说道,「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明明这个时候走平淡告别几年后重逢的剧情就好了。你也懂我不可能放弃自/杀的,所以,」 他轻笑,「所以,明天再说吧。」 欸?明天……吗。 我目光注视着太宰的身影逐渐隐匿在人群中。我明白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我的目标,我的胜利还要受到考验。 尽管我个人很讨厌做了【坏事】还要冠冕堂皇地发言作词,但我还是想说—— 我这个人很懒,所以我如果认真起来了,那一定是因为,前方有我所求。 不会输给阻拦在我身前的时光和命运。 「叮咚——」手机的line上传来太宰发来的消息。 【但是之所以有明天,并不是因为我期待着明天的阳光会不会温柔一点,也不是因为我相信明天有好事发生。】 【而是因为】 我下意识地抬头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而太宰仿佛已经预料到我这时候会看他,他微微转过头,露出孩子气的笑意。 他边笑边用手机盲打。 消息的提醒音再度传来,我垂眸看向屏幕,心潮通过手机信号精准地叩击我脑内的控制多巴胺与内啡肽的部位。 我倏地又觉得自己还有好多话没有说。 但其实没有必要,因为他一定知道的。 他一定知道我想说什么。 太宰治只发了三个字。 【你在笑】。 72. 细雪小心翼翼地迈出在人间驻留的一步。 只注视着特定的人,只为一个人颔首的狮子猫。 那条鲸鱼终于找到了和自己声波频率相同的另一只鲸。 溺水者靠岸后,便不再人间失格。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人间失格】的【人间】是人的意思,【人失格】可以解读为丧失了为人的资格,但从语法上讲不太通,我觉得用【获得/得到】为人的资格都不合适,大家有更好的可以跟我说。 * 番外会放上来的,我先写我想好的2个,发上来后你们还是有别的想看的情节请留评,人多+情节合理会写的。 *求个评论!好的坏的都没关系! 第48章 番外一 棠梨煎雪 番一 01. 下雪了。 中岛敦动作轻盈地起身,走到窗前将两扇玻璃窗合上,窗帘缓缓地拉好,将凛冽如刃的寒风与侦探社温暖舒适的办公间隔绝开来。 他转身回位,正巧瞥见眉清目秀的黑髮青年正偏头安静地看着窗外。 这位青年名为太宰治,虽然拥有常人无法理解的自/杀癖好,有时很爱捉弄人,经常翘班、态度轻浮又不正经。 但在中岛敦眼中,太宰先生是把他带离无助困窘的时光,为他的成长指路的温柔又可靠的前辈。 太宰感觉到他的目光,鸢眸看过来,「哟,敦君,怎么了吗?」 现在是武装侦探社没有明文规定的【午休时间】,入冬的午后待在暖和的室内容易让人犯困,比起低效率的工作,倒不如光明正大地摸鱼休息一下,等一两个小时后再将室温调低至能驱走瞌睡虫又不会过冷的范围。 中岛敦望向太宰桌上的咖啡杯,咖啡不再冒出热气,看质感很可能已经凉了,杯壁上有两层咖啡渍,一层深一层浅,下意识地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太宰先生,您还没休息吗?」 他说完,又自觉冒犯,略带慌张地说道,「啊……抱歉,只是表明我的疑惑,没有想要知道答案的意思。」 太宰轻笑着说,「没关系。倒是敦君意外的细心,最近很有侦探的样子嘛。」 他继续补充道,鸢眸在光线微暗的房间里呈现类似褐色宝石的剔透光泽,「不过,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话想问我呢?」 中岛有些意外太宰直接点明了这一点,「那个,也不算问题。而且——直接说出来没关系吗?」 中岛敦发觉太宰今天可能有心事,这个结论并非来自缜密的观察与推理,而是由于中岛自身的某种直觉。 【有心事】这个词也不太妥当,更像是为某件事苦恼的样子。但这种说法安在太宰先生的身上反而更奇怪了。 太宰眨了眨眼,磁性温和的嗓音响起,「不说也没事啦,我大概看出来你想说什么了。」 他顿了一秒又说,「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中岛敦莫名觉得有种如何回答都是错的,不知从何入手的无力感,「没…没有。」 太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正当中岛以为他会把这个话题岔开时,太宰却状若无意地开口道,「敦君,假设一下我有一个恋人……」 「??!!」中岛敦一副状况外的样子,他刚才是从太宰口中听到了【こいびと】这个词吗。 太宰看到他的表情,反而噗嗤笑出声来,「怎么,很奇怪吗。」 从事实上看,中岛敦应该要点头,但情感上,他如果点头,那不就等于承认他潜意识认为太宰先生【没有资格】恋爱,中岛站在太宰的角度想了想,被这样否定应该会受伤吧。 所以中岛敦没有点头,而是直视太宰的眼睛,希望太宰能感受到他的认真,「不奇怪啊,有恋人对人来说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第68页 太宰听到他的回答,微愣了一瞬,垂下眼睑勾出一个清浅的笑意,「敦君真是个温柔的人呢。」 下一秒,他鸢眸闪过玩味的笑意,语气上扬,「不过我确实没有恋人这种东西,刚才是逗你玩的哦。」 「……」 中岛敦不会知道的是,刚刚他在面对太宰【很奇怪吗】这一问题的思想辩证,某种程度上与太宰治的想法惊人的吻合。 类似的玩笑,太宰之前不是没有开过,绝大部分人对【太宰治会谈恋爱】这件事第一反应都是震惊和不可置信,接着慨嘆一句「明明是个绷带浪费装置」之类的话,在太宰之后否认时露出松了口气或果然如此的表情。 听起来是标准的小品、喜剧对吧?但对太宰而言是一出黑色幽默。 因为,这样的反应和话语,显示出在他们的意识深处,太宰治并不具有被爱和爱人的资格,将他独身一人视作理所应当的事实。 也许他们本人感受不到这一点,但太宰几乎在看到意外、惊讶的表情的那瞬间,听到或不解或感慨的话语的那瞬间,就条件反射般地得出了结论。 如果说自己会因为别人眼中这般微不足道的事情而感到不解、失望、失落,那未免显得自己也太懦弱了吧——太宰会这么想。 但这些心情又是切实存在的。 假如是过去从黑的那段时期,太宰倒不会有任何失望之情,可现在,虽然有自我吹捧的嫌疑,但太宰确实作为来到看似光明的世界的一员活着,确实在试着做得好一些,作为敦君和小镜花的教导者、引路人在活着。 而且,他也并不是无情无欲无求的人,会收到这样的评价还真是糟糕。 会因此感到有一点难受的自己好像更糟糕。 不过,每一次这般发现,他心头总会闪过倾诉、反驳的欲望,但要说什么,要反驳什么,太宰自己也不知道,话到嘴边却毫无头绪。 是错觉吗? 02. 话说回来,中岛敦发现的太宰所苦恼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绫小路上周被邀请参加高中同学聚会。 聚会由原a班领导者坂柳有栖牵头举办,在绫小路看来,高等育成学校这种制度下,同学之间的关系更像同事,班级像是公司,整个团体一起配合完成种种项目,再结算绩点与开支。 所以,这次聚会也相当于结交人脉的活动,简单来说认脸就行。 绫小路大学毕业后,在当公务员处理文书工作和不找固定工作、做一行没多久就换之间选择了前者。虽然后者听起来非常诱人,但是也很累。自己的懒惰还是最终战胜了对循规蹈矩的自己潜藏的厌恶。 反正,能拥有选择工作的权利,能拥有比较与抱怨的权利,已经是一种自由。 绫小路倚在一架三角钢琴边上,坂柳来到她边上的时候,她正在拿着手机不知道给谁发消息。 两个人高中时期有些交集,对彼此的能力有个大概的认知,是可以互损对方两句的关系。 绫小路发完消息后抬眸看向坂柳,示意她有什么话就先说,结果坂柳跳过无意义的寒暄,第一句话就是重磅炸弹,「绫小路桑,你和别人同居了?」 绫小路没有想到她这么直接,都不上前奏的,暗金瞳一瞬间骤缩,过一秒才慢吞吞地答道,「……你能不能换个说法。」 坂柳「嗯」了一声,端详着绫小路的脸,文秀干净,气质仍旧很内敛,但精气神倒是好了不少,起码可以把【阴沉】的评价换成【沉静】。而且,眉眼偶尔会显露出属于这个灵魂的冷锐,耀眼而深沉。 坂柳心想,人到了一定年龄之后,就会越活越像内心的样子,绫小路二十五岁后说不定会更有锋芒。 哎,这样看来真是便宜刚才与绫小路互发消息的那个人了。 但她嘴上却道,「我想以你的能力,对方应该是自愿的。你还不至于骗感情吧?」 绫小路想了想,没有找出反驳的点,「嗯,你说得对。」 坂柳沉默了两秒,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有机会的话,有可能的话,我可不可以和那个人见一面呢?」 「?」绫小路没有理解其中的逻辑。 「这在社交上叫做【把关】。」坂柳微笑着解释道。 「……」一起生活久了,太宰偶尔会有他和绫小路角色错位的感觉,比如此刻。 她真的不知道这会面代表着什么吗?还是装作不知道故意看他不自在的样子? 如果是他的话,动机一定是后一个。 但是,绫小路对亲情的观点很偏执扭曲,不懂得怎么回应,对小孩子也是抱着【在橱窗里看着就好了,要是靠近可能会伤人伤己】的态度,连这种【见家长】的场合,都是同学来代替。 想到这里,太宰只好把拒绝的话咽下去。 横滨的这个初雪天就是商量好的日期。 当晚如坐针毡的太宰治马上后悔了。 真的好恐怖。 坂柳有栖有着银紫色的头髮,长相娴静甜美,身材娇小,说话的语气也是温软有礼。 前提是互相问好之后,她的第一句话不是「啊,听说绫小路桑交了男友,我本来还不信呢。」 「我不是啦。」太宰听后皱了一下眉,条件反射地回答。 啧,但这样就显得更有问题了。 第69页 坂柳神色微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笑容弧度变大了一些,「哦,是这样啊。」 「……」 绫小路这个时候出声勉强为太宰辩解了一下,「你不用管他,他发病了,让他自己一个人玩就好。」 太宰面上笑得更灿烂,在桌下握住绫小路的手,在她手心上敲着摩斯电码—— 【今晚你等着,不对,这一整周的晚上你都等着】 绫小路沉默了片刻,懒得理他。 坂柳没有错过这暗流涌动的互动,垂下眸子漫不经心地说道,「感觉绫小路桑这样也挺好的,比高中时期有意无意间当上海王强多了——你对其他人那么冷感,根本行不起来……」 「……」这回换到绫小路不说话了。 太宰望着绫小路此刻迷惑又无语的表情,非常努力地憋笑。 但接下来的对话中,话题要是扯到他身上,太宰还是极端不自在,感觉自己随时都要被雷飞了。 绫小路和坂柳都是涉猎很广,各种杂学信手拈来的类型,而且坂柳看样子相当熟悉绫小路的节奏,即使接近冷场也有办法力挽狂澜。 呵,她们两个在一起多好。 太宰心如死水地望着这一幕,一顿饭吃完都感觉不出什么味道,咽了什么下去可能都没法复述出完整的顺序。 这部演员毫不配合演出的剧目的高/潮是,散场之前,坂柳对着他点了点头,从容温和地说道,细听之下确实相当接近长辈的语气,「你人挺好的,不过是不是有点太安静了?你们吵得起架吗?」 「……」太宰治什么也不想说。 03. 两人踏着雪走在如纯白旷野般的街道。 终于,太宰偏头看向绫小路,面无表情地开口,「有这么好笑吗。」 「我没……」绫小路听到自己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在笑,一瞬间把嘴角的弧度压了下去,暗金色的猫瞳又回归于安静清冷的模样。 怎么这么不经逗。 太宰低低地嘆了口气,故作惆怅地说道,「哎,感觉自己过得好失败,白天要被搭档欺负,晚上还要被某人骗身骗心。哇,这样说我都忍不住可怜自己了呢。」 「……你正常一点。」 太宰语气无比真诚地答道,「我正常状态就是这样的。」 绫小路好像感知到了什么,语调不自觉放轻放缓了些,「你这么易碎吗?」 太宰注视着她白皙秀气的脸,「嗯」了一声。 「可在我眼中,你不是玻璃,你是宝石。」绫小路神情自然地对他说,与平常她引经据典时的语气一样笃定,暗金色的眼眸在黑白交织的雪夜里像是一道烟霞。 太宰与她对视了三秒,正巧周围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他选择去亲吻她的侧脸。 绫小路呆了一下,没想到太宰治在道路上就直接行动,之前除了车站分别时的那一次,两人做这种亲昵的动作,不是在暗巷就是在家里。 而且他们也基本不牵手,甚至并肩走路时都相当注意距离,连衣料的摩擦都不会有。 太宰从口袋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护手霜,塞到她手上,笑眯眯地说道,「宝石也是需要保养的,你帮我涂吧。」 太宰等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 不然以他的性子,这种耐不住的会面不是拒绝就是放鸽子,怎么可能忍完整场。 「……」绫小路料到太宰会有后招,没料到太宰会这么无聊,能娇气到这种程度。 「手伸出来。」她认命般地旋开盖子,倒了一些护手霜在手心上,太宰的手同样相当漂亮,白皙修长,美中不足的是能看见淡青淡紫的血管,远看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没有绫小路的手那么白。 太宰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出色,刚才故意有一段时间手没有插着口袋来迎接如刀的风,所以温度偏低,肤色些微发红,如果不保养明天真的有可能生冻疮。 绫小路垂眸,长睫在眼底投下阴翳,看起来安静而认真。 手心与手背相触传达着对方的热度,带来光洁细腻的触感。 但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这比单纯的牵手要亲密太多了。 剩下的道路,两人的手并没有直接相握,但走路抬起手臂时,会默契地碰触到些许肌肤。 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们可以坦然地牵上。 太宰在这个时候,好像明白他内心闪过的反驳的欲/望是什么了。 人是生而孤独的,总想费尽一切心机手段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好像加上亲人、朋友、恋人等头衔就能永远拥有,就不是孑然一身似的。可是实际上这些头衔的真正作用是在失去的时候为这段关系盖棺定论,是在墓志铭上方镌刻的文字。 所以,我和你的关系,只要是我和你就好了。 因为真的想抓在手心啊。 其实,被爱的资格和爱人的资格,与自杀/癖,与迴避依恋型人格,与躁郁症,与述情障碍等易被否定的特质全然无关,人类生而有之。 并且,爱也是人的本能。 太宰偶尔也会想试试坦坦荡荡地说出这种话的感觉。 04. 这套屋子是两个人一起出资买的,绫小路出资会更多一些。 至于绫小路大学阶段的经济来源,其实假期打零工的薪水根本就不够,开学季的周末如果不去打工,连日常花销都很难维持,而且她也不愿意在这方面多花时间,所以一般都是走捷径去赌/场之类来钱快的地方,很没有【普通人】遵纪守法的自觉。 第70页 太宰在买房后的第二天,不懂受了什么刺激,将她带到一家高档的首饰店里面,「好像这么久,我都没有送你什么实质上贵重的礼物吧?你有没有中意的,挑几个。」 「然后你就会掏钱买下来吗?」绫小路根本就不相信。 「不,然后我就说,`除了以上这些,其他的全部包起来。 」他指尖夹着一张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黑卡,笑意盈盈地说道。 「……」幼稚鬼。 其实,他们倒不是很经常在一起待着,一周有四个晚上能凑齐两个人已经算多了。 回到家里,绫小路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翻看今天的报纸,太宰也凑过来看,随即得意洋洋地说道,「今天是我猜对了哦!这个集团股份下跌了12个点而不是11个点。明天你要做家务了。」 「哦。」她淡淡地应声。 太宰眨了眨眼,打量了她几秒,突然轻轻地开口道,「反应这么平淡好没意思啊——」 「不要总是输不起嘛,绫小路同学?」 这话一出,绫小路立即抬眸用某种接近审视的目光看着太宰,他鸢眸略微弯起,灯光勾勒出脸庞俊美的轮廓,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 绫小路定定地看了他两秒,突然凑近,轻捏住他的下巴吻了吻,还舔了一下他的下唇。 太宰有点意外。 她今天这么主动吗? 还是他一句话激发出绫小路的里人格了? 「你怎么……」 「学你的。」 太宰不由得笑出声来。 这般气氛给人一种人间烟火气般的美好的错觉,似乎一直藏于心底的话也可以脱口而出。 他轻声说,「承认吧,你喜欢我。」 绫小路侧脸在月光下很漂亮,难得给人以骄傲锋利的错觉。 她毫不犹豫地接道,「是你没我不行。」 05. 坂柳有栖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尽心尽力的工具人。 明明以绫小路的能力,想要隐瞒自己的事轻而易举。 偏偏她只是遮掩了一半,其他线索都没清除,让坂柳不得不产生好奇与探究的欲/望,接着自发地陪她演完这场戏,在朋友、绿茶、家长之间随意切换。 话说,两个人之间玩情/趣,为什么要牵扯到旁人啊? 自己真是牺牲很大。 坂柳在八点多时给绫小路发了一条私信,【(微笑)我牺牲这么大,你欠我一个人情吧?】 过了五分钟,信息才显示已读。绫小路也点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脑补出对面一脸冷淡地发这种表情,坂柳觉得挺有意思的。 但绫小路接着回了一句—— 【我们有做任何交易吗?】 【不是你自愿的吗?】 啧。 心黑手黑的谋略家。 <> 中岛敦回顾了整件事,总感觉有些违和。 太宰先生今天晚上六点多的时候,往窗外看了一眼,然后跟办公室的大家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我的现世报来了,先走啦。」就大摇大摆地下班了。 ……虽然之前太宰也经常做这样的事,但总觉得今天不太一样。 从一开始就有点违和。具体是哪里,中岛敦也没法说上来。 这时,江户川乱步睁开眼睛,单纯的用疑惑的目光瞟了他一眼,像是见到数学考卷从第一题一直不会做跳到最后一题的学生。 咦? 谷崎直美倒是朝敦笑了一下,「敦君,你还小不懂的啦。」 中岛敦……真的不是很懂。 直美小姐示意与谢野小姐接过这个问题。 与谢野拍了拍敦的肩膀,用娓娓道来的语气跟他说,「敦君,你以后要是注意到太宰反常的表现,可以不用管的。」 「啊,为什么?」中岛敦有些想要反驳,但内心又仿佛有一些接近真相的东西唿之欲出。 「因为,那可是太宰啊。」 与谢野代替乱步和直美等人解答了他的疑惑,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他愿意让你注意到这一点,可能是因为藏不住,也可能是因为——」 「其实他自己也乐在其中吧。」 —番外一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细节:关于you know what,其实两个人约定好了一周两次。 很少凑在一起也是有意的,因为他们太吸引对方了一在一起很难忍住(嘘) 第49章 番外二 恋爱指南正式营业! part a是之前放送的特典二,part b是新写的q&a问答体 part a. 绫小路清隆对三次元文豪们的好感度排行 *尊重所有文豪,只是以我对绫小路清隆的理解设想ta对文豪作品们的看法,不是作者本人的好感度排行(划重点)。分析后可以管中窥豹,推测出绫小路和文野人物的相性。 *文野里出现的角色的书我并没有全部看过,在此只列举我有了解的,也算是给大家安利名着。 top1.陀思妥耶夫斯基 代表作《罪与罚》《群魔》《卡拉马佐夫兄弟》 无可争议的第一。实教原着中,绫小路毫不吝啬地对堀北铃音阅读的《罪与罚》和《群魔》表示欣赏。 陀思先生对人物,特别是对非常人、甚至坏人、罪犯的心理剖析得细腻且深刻。最重要的是,他的文字很理性。 绫小路可以说是【认可】他的观念。 第71页 文野费佳和绫小路都曾被人认为具有【神性】,不过很微妙的点在于,他们的神性表现在对人类生命的漠视态度,以上帝视角,甚至是上层视角把握全局,和不择手段的行事作风。 这个【神】不是普渡众生,悲天悯人的神,而是冷静无情、无法理解人类悲欢的神明。 这样相似的两个人理论上相性很好。 然而要是他们真的相遇,大概率也是相看两厌的状态,费佳不一定,但绫小路开始一定不喜欢费佳。因为太相似了,就像在照镜子,绫小路不喜欢镜中的那个自己。 top2(不分先后).江户川乱步 《人间椅子》《阴兽》 三次作家乱步先生的文风诡谲怪诞(所以文野乱怎么那么可爱),故事冷酷,是看到结尾后会起鸡皮疙瘩的作品,某种意义上说和绫小路先布局直到尘埃落定才解开谜底的风格很类似。 爱伦坡 《黑猫》 乱步先生的书和坡先生的书有异曲同工之妙,在此不加赘述。 芥川龙之介《罗生门》《地狱变》 芥川老师的文字显而不浅,不加掩饰地揭露人性与社会的黑暗面。 这三个人和绫小路的相性是最佳的。某些特质相似所以能相互靠近,又不会因为太过相似而疏远,可以互补。 top3.中原中也 中原老师写的短诗忧郁温柔,细腻空灵。 文野中原中也和绫小路是相当不同的存在。绫小路会嚮往中也的认真、责任感、对认可的同伴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们的性格近乎完全相反与对立,但相反与对立同时意味着完全互补。 top4. 谷崎润一郎 《痴人之爱》《细雪》 从谷崎先生开始,绫小路的好感就转为【普通】【无感】及以下了。 绫小路并不能理解《痴人之爱》中所描绘的畸形的情感关系,简言之,妹控劝退。 top 5.森鸥外 《舞女》 理由类似谷崎先生。 top 6. 太宰治 《人间失格》《斜阳》《女生徒》 绫小路其实对太宰先生的书的价值抱有极高的评价。 但太宰先生的文风感性而冷郁,细腻而颓废,他传达的思想绫小路觉得很费解,不是不懂,而是懂了但无法认可。 《女生徒》里说【好想美丽地活下去】,绫小路认为想活就活下去好了,拥有【想】的权利,拥有【选择】的权利,本身就是自由的表现。绫小路光是追求自由就很辛苦了。 文野宰也曾被形容为神性很强。他的神性悲悯与冷酷兼具,并且太宰自身的谋略和眼界也接近【上帝视角】,他内里也同样孤高。 正因为这份孤高,所以绫小路和太宰两人相处时有一种【对等感】,像罗切斯特与简爱。 神遇到一起,就是两个人在对话。 只有太宰和绫小路能做到,换了谁都不行。 这是这对cp最打动我的东西,也是我动笔的初衷。 part b. 在一起之后的一些事 a. 关于[孩子] q:在作者的想像中,会有吗? a:肯定不会有生子。 但领养或者因为某些契机共同照顾一个或几个孩子是[有可能]的。太宰对自/杀的执着,以及绫小路对来自父亲的承认的扭曲的追求,这些答案都可能在照顾孩子的过程中找到。(但是感觉小孩子好可怜啊为什么要被两个笨蛋照顾,所以我不写了x) 下面是混乱无逻辑脑洞: 在综英美圈子的朋友们,康纳肯特知道吗?超人和他的宿敌莱克斯卢瑟的克隆体,是卢瑟创造出来对付超人的,当时真的震撼我三观。 宰路也可以来一个克隆体,一个很nb很厉害的敌人获得了这两人的dna序列,然后创造了一个孩子,女儿儿子随便,黑髮金眼还是棕发鸢眼都很好,横滨众看到这个孩子一脸世界毁灭的样子。 你以为是沙雕向,其实是正剧。这个孩子性格沉郁内敛,语言风格比较像绫小路,但会露出不同的表情,对人心的把握以及消极、虚无的气质又很有黑时宰的味道,ta从小就知道【我是不被期待、不被爱的人,我人生的轨迹从我出生的那一刻便註定了。】 不好好带的话真的有可能毁灭世界。 绫小路完全不知道怎样对待这个生命,起过杀心甚至可能付诸行动,太宰治是既矛盾又疲惫,在拯救与毁灭之间摇摆,众人就对这种家庭美满(大雾)的标准配置被这两个人打成快be又怒又不忍又隐隐的心疼,在经歷(我也不太懂会是怎样的)种种波折之后还是拉住了对方。 算是残酷的治癒向。 绫小路的场合 【绫小路黑睫低垂,自上而下地凝视着这个面孔年轻美丽的生命,有那么一瞬间,暗金瞳露出了可以称之为冰冷的神色,既不是上位者对下属的威严与冷酷,也不是暴徒兇狠扭曲的乖戾,既不血腥,也不含任何恶意,相反清明通透,就只是像——高维生物对低维生物的注视。 太宰在一旁看着,这时踌躇了一下,还是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 绫小路瞳孔缩了一瞬,转头望向太宰。 太宰好像是,在那一秒看见了她近乎【求助】的眼神。】 太宰的场合 【太宰背光而立,身影修长瘦削,不知是不是隐于黑暗处,即使穿着明亮色调的大衣,也有些落寞孤寂的气质。 第72页 绫小路默不作声地走到他旁边去,就这样站了一会儿后,才平静地开口道,「回家吧,我做了蟹斗。」 话毕,绫小路不管太宰被扣住手腕时的怔愣,直接把他拖到阳光照到的地方。 走了一段路之后,黑髮青年才抬头,伸出手像是不适应般遮住眼前的太阳。 他轻声说,「嗯。」】 就这样。 b. 关于[脖子以下] 感觉言情区对这个兴致不是很高,我就当自嗨和考驾照试水。 <<<纯情的姐妹请捂住眼睛往后翻几页,看下一个话题>>> q:作者本人的雷点? a:隔音梗/腰断梗/弱势方只会娇羞的情节。不管是什么性向,这都有将被动一方视为满足需要的客体的嫌疑。 q:地点? a:一般是家。由于清理比较麻烦,并且两人一致认为【这种事难道不是只要舒服就可以吗】,绫小路曾很正经地提出要不要去hotel,这样可以找客房服务,太宰很是心动地想了想,最后以家里被子比较软比较香为由否决此提案。 q:可能的对话? a:太宰(中途停下,俯下身故作委屈):你都不愿意碰我别的地方唉,拿我当工具吗? 绫小路(睁着眼睛反应了两秒,轻喘一口气):工具…哪有——你难用 说完她松开盖在眼睛上的手臂,太宰顺势握住她纤薄修长的手。这次,她的指尖是热的。 对于两人而言,好像唯有此刻十指相扣才是自然而然,不是难为情的事。 q:怎样开始的? a:我的xp非常奇怪,想像的场景是这样的: 【某天准备自热火锅时,绫小路没感受过四川风味是什么感觉,就把整包调味酱全部倒进去了。 绫小路虽然觉得很辣,但还是忍着继续吃。 毫无徵兆地,她长睫颤动了一下,一颗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因为这是收到生理上的刺激而产生的[鳄鱼的眼泪],绫小路倒不是很在意。 但太宰治看到绫小路挂着一副清冷的表情掉泪,暗金瞳闪过水光,因为被辣到白皙的脸颊都带上平常没有的薄红,唇色嫣红,就微妙地有一种——自己竟然输给了火锅的感觉。 当晚,太宰把人按在柔软的床垫上亲吻,亲到绫小路快喘不过气才停手。 「你……做什么?」因为气息不够,绫小路的声音都比平常更轻更淡了些。 绫小路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太宰治,他蓬软的黑髮被薄汗打氵显,贴在脸颊上,鸢褐色的眸子像是浪潮涌动时显露出的嶙峋的暗礁,摇曳着某种快要化为实质的炽烈的火苗。 太宰发出一个气音,像是轻笑,又像是低口耑,手覆上对方线条比漫画人物还要优美细韧的腰,月光下能看到漂亮而不狰狞的马甲线,可以想像随着晃荡的航船颠簸起伏会是怎样的好颜色。 他还是忍不住去亲吻她的眼,用气音说道, 「请绫小路老师治疗我的失眠。」 】 …… …… …… c. 关于[死亡] q:两人会活很久吗? a:嗯,说不定太宰会反悔呢,说不定两人还得再博弈一番呢。 反正双方现在是有这个念想在,越是孤独聪慧的孩子,越适合平淡无趣地过完一生吧。 q:会陪着对方一起吗? a:假如真的能到白髮斑斑,长出皱纹的时候(我几乎想像不能),绫小路有可能会为【死后有人记住自己】的目标,而安排自己先死。 呜呜呜为什么我笔下的绫小路这么狠… 这一幕,我满脑子都是太宰第一次对绫小路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说,「你这人蠢得过分了吧?之前对我说的话都算什么?」 绫小路沉默了一会才答道,「……很抱歉。谢谢。」 太宰面无表情地说,「已经晚了。你等着跟我一起死吧。」 所以这个年纪了还要再互相算计一下。 结局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平时,表面上是绫小路包容着作精宰,其实是太宰包容绫小路反而更多些。为了帮绫小路达成目标,他们也许会决定互相用笔写下自己眼中的对方的一生,书的内容很不客观,很多对彼此的吐槽和抹黑,但又透露出彼此的熟稔与感情。 太宰并不希望自己死后还有人记得自己,不是很想让绫小路写,但绫小路执意要写,那就没办法了。 附上一段我嚮往的爱情的模样:【我就是要那种不会变成亲情的爱情,我要爱情永远是爱情。 我要你看向我的眼睛永远滚烫,我要我想到你的名字心里永远温柔,我要柴米油盐酱醋茶不会把热情磨灭,我要80岁的傍晚和你在公园举行轮椅赛跑,我要临死之前躺在床上你往我耳朵里塞进耳机,放出来的歌我依然喜欢。】* q:墓志铭写什么? a:o ever youthful, o ever weeping. 作者有话要说: *来源是一句话经典语录。 第50章 番外三春未老 /18岁,正篇之前/ 现在刚好是「倒春寒」的时候。 如蟒蛇一般阴冷缠绵的春雨在侵袭关东之地的同时,也给人的心情蒙上了一层冷郁的色调。 好在到了黄昏,虽然温度仍然不高,但残阳会给万物铺上温暖平柔的色泽,看着心里仿佛也慰帖一些。 第73页 「您好。请问一下,这里是哪里?」书店老闆听到陌生的声音询问着。 他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中挪开,抬头看向出声问路的穿着赭红色制服的少女,她有一双暗金瞳,头髮在阳光照射下,从老闆这个角度看呈现耀眼的灿金色。 老闆不动声色地报出一串地址,观察面前人的反应。 地址是准确的,他也不是怀有一些狎昵的心思,这块地带少有人至,连通达的班车都不过两班,书店老闆选择在这里养老,很大部分原因是这里紧靠着河,抬头就能看到河川,河川的上面是桥。 沿着河再过四五千米,那真就是沾染混乱、罪恶的地带了,前不久刚发生了一场激烈的黑/帮火/拼,听说还有一家洋食馆遭受恐怖袭击。 像这样一看便知不是本地人的人来,要么是真的赤诚、单纯,与这座城市的灰色面全然无关,要么很危险。 少女点了点头,用平静的语调道了一声谢谢。 她说话语调其实很不普通,每个字的发音几乎都在一个调上,没什么起伏,给人懒散、没干劲的感觉。 说完谢谢后,她的姿态稍微放松了些。 她瞄到柜檯上摆着的一本八成新的书,「《崭新的理所当然》……吗?」 >>>>>>> 绫小路在高中毕业后迎来了第一次坐电车的机会,结果车停靠了几站,她才意识到自己方向坐反了。 「…………」 也没什么,绫小路18年的人生里,好像都是在封闭的、不能和外界交流的环境中渡过,这种体验还没有过。 绫小路决定及时止损,在下一站下车。 问清路以后,她无意久留。这地方安静清幽,被山川环绕,人烟更是稀少,原本应该是很符合养老条件的好去处。可是这好去处一旦和横滨(yokohama)沾边,她感觉就不是很好。 她转身准备离开,抬眸时视野里正巧跃进一名少年撑着桥上的栏杆将要翻越过去的一幕。 在看到这名少年是单纯地想要坐在栏杆上,还是想要跳河之前,绫小路已经很自觉地挪开视线,不去注意结局是什么。 只靠一眼的话,人眼能捕捉到的信息并不多。而且绫小路即使有不差的目力和观察分析能力,她也不想认真运用,她还没有那样的精力,并且由于受过记忆方面的训练,绫小路可以记住有一面之缘的所有人类,无法忘掉。 所以,把这段记忆简单地定义为【无意中遇见的身穿漆黑大衣的少年】就好。 正如松尾弥太郎在《崭新的理所当然》中提及的,「我要藉由喝下无色无味的纯净水,试着不要活的太用力。」 /21岁,绫小路视角/ 我洗完澡与温热的水汽相携从浴室里走出,打算到客厅把遗留在桌上的《约翰克利斯朵夫》看完,然而,我才刚刚将通往客厅的门推开一点,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太宰治,我下意识地就想把门关回去。 太宰手里拿着一块被水浸透的白色毛巾,正要往自己的脸上盖去。 「啊呀?」太宰似有所感地朝我的方向瞥了一眼,他之前应该已经将这种自/杀方法试过一遍,睫毛上沾着水珠,「干嘛急着躲,这个方法最好要两个人配合才行。」 我保持着手放在门把上的姿势,「我不会配合您的。您最好也别死在这,我处理后续会花时间。」 一般来说,我说这种语气偏重的话的时候,会习惯带上敬语,平衡一下话语本身尖锐的攻击性。根据以往的经验,我觉得这招应该是很有效果。 太宰并不在意我具体说了什么内容,挑了一边眉,像是发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语气上扬了些许,「我发现,你今天的语气和说话方式有点变化欸,难不成是……」 我只说了两句话而已,他就察觉出什么不同了吗? 在他故意拖长语调卖关子的时候,我就从背后绕到太宰治面前,先是双手把他的手腕扣住,再将我的腿压着他的腿。 想要通过这个方法达成窒/息的话,人的手和脚绝对会不受控制地挣扎,而且用毛巾捂住口鼻,最好也要有只手摁住,不然低下头动两下毛巾可能就掉了。 我个人不喜欢谈论这种话题,更不喜欢看到现场,尤其是窒/息这样压抑的死法,太宰治也明白这一点。 所以他一有这种触及底线的举措,我就明白太宰内心一定在盘算什么东西。 然而,我刚刚完成先手制人的时候,脑中突然有个想法转瞬即逝:我是不是一直以来多疑得过分了? 这个念头不过烟花般闪过,却强烈地占据着我的脑海。 不是说我觉得我刚才对太宰的推断、我的怀疑是错的,而是说,我一发觉有人可能对我不利,就近乎神经质地调动全身心去戒备,这样的做法或许并不是正确的,甚至在别人看来是可以称之为愚蠢的,是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这个发现让我感到很奇怪。 「眼睛……能不能挪开。」我面对太宰聚焦在我身上的看不出情绪的目光,心里莫名有种未知的奇异的情绪涤盪,我率先移开了视线,轻声对他说道。 太宰听到我的话,有些错愕地眨了一下眼睛,轻飘飘地说道,仿佛自己也不太相信,「竟然真的成功了哎。」 「?」 他接收到我疑惑的眼神,一下子就笑开了,笑眯眯地跟我解释道,「不是说猫平时都懒散冷淡,但也是会示弱撒娇的吗,所以我就想试试某人是不是也会这样,本来不抱什么希望的,没想到成功了。」 第74页 ……我被太宰话中的那两个词激起一身鸡皮疙瘩,顿时什么遐思也没有了,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太宰继续笑着补充道,那张怎么看都很英俊纯良的脸,我怎么看都很不顺眼,「啊对了,我刚刚录音了哦。」 我早就习惯他这种发现别人痛点还要再戳两下的性格,淡淡地说,「随便你。」 只要当事人不在意,那太宰治自然就会觉得没意思。 太宰不太满意我的反应,表情垮下来,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鸢瞳又跃入细碎的光,明亮炽烈,「忘了说,本来我来这是要送你一个东西的。」 他的语气十分平常,和谈论天气没什么区别。我趁机抬腿翻身坐到旁边,跟他拉回正常的社交距离,「什么?」 太宰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天鹅绒首饰盒,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串坠着红宝石的链子,宝石有好几颗,最大的那颗呈水滴状,其余宝石以某种样式环绕着它,在灯下流光溢彩,看款式好像不是项鍊。 「是背链吗?」我试探地问道。 「对。那天我们去店里,最后不是没买什么吗。我发现,你全程都没有把目光投向这条背链所在的专柜哦,所以我就挑了它。」太宰没直视我的脸,尽量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着。 明明这个时候不说话会更好吧。 我把浴袍的腰带弄松了一些,向下拉了拉背后的衣料,露出一小段肩背,太宰凑近替我戴上,我自己是看不到什么光景的,只能感受到冰凉玉润的触感。 我抬眸的时候,太宰正用专注到接近失神的眼神凝视着我,接触到我的目光,他回过神来,嘴角上扬,笑意清爽而温和,轻轻地说了一句「好看」。 ……我又重新被这个眼神这个笑这句话带得心旌摇摆。 我望着他的眼睛,却是嘆了口气,说了一句在别人听来莫名其妙的话,「遇见你真是花光了我所有的运气。」* 太宰愣了愣,笑容仍未散去,「你知道这句话被用来形容什么关系的人吗?」 我说,「嗯。」 他别开脸,小声嘀咕了一句,「你怎么又犯规了……」 太宰像是有点不自在,想找别的事做一样,翻开了桌上的那本罗曼罗兰《约翰克利斯朵夫》,刚好就是被我批註的标籤页,上面写着: 【大部分人在二三十岁上就已经死去了,因为过了这个年龄,他们就只是自己的影子,此后的余生则是在模仿自己中度过,日復一日,更机械,更装腔作势地重复他们在有生之年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所爱所恨。】 太宰展颜露出一个清浅的笑,转头对我说道,「很巧,我想的也是这段话。」 —番外三春未老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情话。 *结尾可以理解为【遇见你后我成了「大部分人」之一,很不幸】,也可以是【每一天都有崭新的发现,每一天都参与、渗透对方更多的人生,很不幸】。 聪明人真好,每天换着花样表达我喜欢你。 番外评论骤减qaq但我自我感觉这几章手感挺好的x 补个底特律pa的脑洞: 太宰是自我觉醒后第一时间选择自毁的仿生人,绫小路是人类,是模控生命管理层,同时也是仿生人思维模式的模板之一。 绫小路出逃模控生命后,在潮湿阴冷、泛着雨的街道上遇到了即将启动自毁的太宰治…… (放出来供大家脑补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