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无忧》 第一章 身死 痛,好痛。 死亡般的疼痛…… 累,好累。 死亡般的疲惫…… 此时的苏无忧能够感受的就是疼痛和疲惫,四周的一切都离她那么的遥远,耳边远远近近传来稳婆焦急的声音:“用力,夫人快用力。” 稳婆的话,令她记起她现在正在分娩,她嫁到宫家已经六载了,好容易有孕,今天正是她分娩的日子,难怪她这般疼痛和疲惫的。 “用力……用力……”稳婆还在一旁拼命的催促,可是她真的没有力气了,连一点力气都没有。 意识渐渐的浑浊,头越来越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飘渺起来,她觉得她的身体越来越轻,有种乘风归去的错觉。 “小姐……”她似乎听见杜鹃,云黛哭泣的声音,这两个丫头,有什么好哭的,她只是累了,睡一会就好。 ……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到处是白色一片,白色,全部都是白色,白得让人想流泪。 苏无忧有些迷糊,怎么到处都是白色,苏家怎么啦?无事怎么会挂满白绫,这可是丧事时才有的形式。 她一路走着,身边有不少丫鬟仆人走来走去,却没有人和她打招呼,真是不像话,苏家的下人何时变得如此没有规矩了,心中有一丝恼怒,可是连迎面而来的杜鹃也对她视若未睹,就让她觉得异常了,杜鹃和云黛这两个丫头,从小就跟着她,说是丫头,不若说是她的两个妹妹,三人情同姐妹,不可能不招呼她的。 她刚准备上前问个明白,下面的一幕惊呆了她,杜鹃竟然从她的身体中穿了过去,就好像她是透明的,不存在一般。 怎么会这样?苏无忧呆愣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惊得张大了嘴巴,然后她立刻向杜鹃走去。 她大叫着杜鹃的名字,她用力的推着杜鹃的身体,可是一切都像是她一个人自编自导的哑剧,杜鹃毫无感觉。 她跟着杜鹃来到她的房间,却再次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雕花的木床上,躺着一名女性,苍白的面孔,清秀的五官,很熟悉的样子。 苏无忧走上前去,她想要看得更清楚点,却在看清楚之后,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脚步踉跄,脑袋里一片空白。 那个人……那个人……不就是自己吗? “小姐,你不能丢下云黛(杜鹃)就这样走呀!”云黛和杜鹃两个丫头伏在她的身上,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杜鹃姐,云黛姐,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节哀!”说话的丫头,她认识,是无恨身边的丫头夏荷。 无恨是她的妹妹,三年前因为她无出,所以也嫁进宫家,她为妻,无恨为妾,姐妹二人共侍一夫,感情深厚,羡煞旁人,曾经传为佳话。 人死不能复生? 什么意思,苏无忧不停的后退,她不明白夏荷为什么这样说,她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为何说她已经死了? 我没有死,杜鹃,云黛,我没有死! 她张大嘴巴,尖叫起来,一声又一声,可是没有人听见,也没有人看见,在所有人的眼里,完全没有她的存在…… 怎么会这样?苏无忧颓废的瘫坐在地上,为什么她们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 门,忽然被推开,苏无忧转头看去,目光多了几分温柔,这是一名男子,身着白衣,束着发,裹着银丝的织金缎带垂在一头乌丝间,身着的白袍衣料也是织银丝绢,一张棱角分明的俊美面庞,此刻他冷峻风色、寒冽如冰,眉宇之间少了往常流荡着温雅的神采,少了一番她最爱的俊逸隽永、高贵清华的出尘气度。 他为什么会这样?他一直乐事温文儒雅的呀!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苏无忧的相公——宫傲天,见到宫傲天走了进来,产婆立刻迎了上去。 苏无忧也如遇救星,马上奔到宫傲天的面前,去拉他的手,可是依然成空,她的手再次穿透宫傲天的手,他完全没有感觉。 “相公,相公,是我呀,我是无忧,无忧在这里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苏无忧受不了这个刺激,哭出声来。 “怎么会这样?”宫傲天的声音不大,却冰冷如寒霜,在空气中散开,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夫人胎位不正,导致难产,再加上夫人身体羸弱,失血过多,所以……”产婆的声音越来越低,从宫傲天身上发出来的冰寒之气越来越盛,吓得她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宫少爷饶命,老奴真的尽力了,少爷……饶命……” 产婆不停的磕头,宫家可是江州城里的第一大户,要是宫少爷一怒之下杀了她,估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先不说宫家傲人的财富,就是凭借宫家在皇室的地位,也不会有什么问题,那宫贵妃可是皇帝的宠妃,她一个小小的产婆还不是死了也白死。 不过产婆心中有一丝疑问,这宫夫人原本胎位只是 微有不正,经过她的引导,基本上不会有生命危险,更不应该出现这样一尸两命的状况,她可是江州第一产婆,手段高干自不必说,基本上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都爱找她接生,这么多年来很少失手,今天怎么会阴沟里翻船,照理说,不应该的呀! 产婆心中疑惑,但是面上水波不兴,依旧一个劲的磕头,没几下就鲜血淋漓了。 “滚!”宫傲天一脚将产婆踢飞,瘫坐在床前,看着那毫无声息的面容和那刚出世就死去的孩子,这孩子可是宫家嫡长子,现在却……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却是未到伤心处。 产婆连滚带爬的离去,苏无忧却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呆如木鸡。 他们这是在说什么?相公说什么?谁死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们退下吧!我想好好陪陪夫人和小少爷。” 宫傲天的声音说不出的疲惫,挥了挥手,丫鬟们鱼贯离开,就是一直哭哭啼啼的杜鹃和云黛也被丫鬟们拉了出去,谁到知道,少爷和夫人相敬如宾,成亲六载,基本没有红过脸,即使夫人一直没有生养,老夫人百般刁难,少爷却一心一意对待夫人,直到三年前,夫人做主,背着少爷纳了三小姐为妾,为此少爷还发了一通脾气。 现在夫人香消玉损,少爷必然伤心欲绝吧!何况还有一出生就断了气的小少爷呢? 众人退去,心中对宫傲天的黯然难过十分的同情,这个社会,像少爷这样有情有义的男人真的越来越少了,怪只怪夫人没福气,这样的好男人没命相守。 宫傲天在众人离去后,沉默地落坐,不言不语,只是望着雕花红木床上那一对毫无声息的母子,傻傻地发呆。 苏无忧回过神来,看着这样的宫傲天,心一阵阵的酸痛,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俊美得有如石塑。 他现在心里一定苦得很,原本他是那样期盼孩子的到来,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孩子,孩子,泪水淹没了她所有的意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她捂着脸,痛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对孩子,对相公? 心,犹如被人用刀子剜割着,一下一下,和着血肉。 全世界都在崩溃,石头块不停的碎落,好像有一座城墙在转眼间被炸毁,碰!一声,夷为平地。 绝望,悲痛,心中的血在滴落,像有一把钝刀在她的心里慢慢 的折磨的刮着……不信,不敢相信,却又不能不信。 她眼中清清楚楚的。 她真的死了,真的死了,现在的她就是一抹游魂。 “相公……”伸出手,抚摸他紧蹙的眉头,虽然很近,却咫尺天涯,没有任何的实质接触,胸膛被生生的撕裂开一道口子,心被挖了出来,身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无尽的漆黑…… “孩子……”为何视线愈加的模糊…… 泪,一滴一滴滑落,滴入在地,依旧没有任何痕迹。 她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不存在的人…… 正在此时,房间软榻旁的窗户猛然被人闯破,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宫傲天的前面,苏无忧心头一紧,没做多想的就挡在宫傲天的面前。 谁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让她知道,她是天下最蠢的女人。 “哥,你后悔了!”来人表情淡淡的,不甚在意地道,如冰刀雕刻的面容除了阴霾就是冷漠,似乎眼前的那一大一小的尸体根本就没有看进他的眼底。 苏无忧呼吸一窒,她与相公成亲六载,可没有听过相公还有什么弟弟。 “你说,我这样对她,是不是太过分了?”宫傲天的声音是苏无忧从来没有听过的恍惚和迟疑,他一项总是温柔似水,神采奕奕,从来没有像此刻般慌乱不安,甚至还有几分愧疚。 愧疚,他在对谁愧疚,他到底对谁愧疚? 不会是她,相公说的不会是她? 苏无忧一再的安慰自己,相公和自己情投意合,他怎么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只是为何心口有一口井在压着,喘不过气,张不开嘴,不能呼吸…… “大哥,你没有错,这一切要怪就怪苏无忧有那样一个禽兽不如的爹。大哥,要怪就怪苏老头,竟然妄想通过儿女联姻来控制我们宫家,真是做梦,他欠我们的,何止一条命,那是父母的血仇深恨。再说,杀死苏无忧的可不是我们,而是她满心疼爱的好妹妹。”黑衣人的话,如同一枚炸弹投进平静的湖面,一时间,天地变色。 第二章 来生但愿不相逢 “胡说,你胡说!”苏无忧不相信黑衣人说的话,这男人一出现就信口开河,相亲相爱的相公怎么会是她的仇人,柔弱胆小的妹妹怎么会害她,慈祥善良爹爹又怎么会满手血腥? 他一定是胡说,一定是。 她冲过去拼命的对着黑衣人大吼,可是即使她嗓子喊得冒烟,黑衣人也一个字听不见,而宫傲天的下一句话将她实实在在的打入地狱。 “可无忧毕竟是我的妻,孩子毕竟是我们宫家的骨血!”宫傲天深深的叹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袖手旁观会导致这样的结果,原以为苏无恨只是要无忧受点罪,谁知道…… “大哥,这笔账可要算在苏无恨头上。”也好,苏无恨的心狠手辣正好帮了他的忙,他一直担心大哥对苏无忧的特别会影响复仇大计,现在心头的大石终于可以放下了,倒是孩子,实在令人可惜。 “不要将苏无恨那个贱人同无忧相提并论。”提起苏无恨,宫傲天的眼底闪烁着一抹厌恶,水性杨花,庸俗不堪,心狠手辣,虚伪狡诈,真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回是无忧的妹妹。 无忧多好,一心一意的为他,若是她不是苏哲明的女儿,那该多好。 命运弄人,他和她只能是这样的结局,眸光流转于床上那抹苍白的面容,思恋转瞬掩过。 “这倒是,苏无忧心地纯良,大哥你为她安排了无数次红杏出墙的机会,她都视若未睹,可是那苏无恨第二次就上钩了,就冲这一点,苏无恨为苏无忧提鞋都不配。可笑这愚笨的女人还以为大哥不知道她生出来的儿子是野种,一心还做着母凭子贵的美梦,甚至还谋害了自己的亲姐姐,真是愚不可及。” 黑衣人的话再次令苏无忧惊呆,她没有想到,她的相公原来是这样对她和无恨的,难怪新婚那年,他四处带着她出门,原来是等着她红杏出墙呀! 呵呵…… 她是不是应该对相公说声抱歉,那么多的心血被她浪费了,让他白忙一场,倒是她的错。 他不是一直喜爱她的贤良淑德吗?不是一直喜爱无恨的柔情似水吗?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苏无忧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同床共枕了六年的男人,慢慢地平静下来,然后慢慢地退开,她不想再听什么了,什么都不想听了。 苏无忧绝望的笑笑,到了今天才知道自己以前所以为的一切,原来是台上的戏,虚假的可怕。 这真是一场噩梦,苏 无忧听见心底有什么在此刻破碎,一点一点的,碎灭成灰。 四周静得深沉,静得可怕,仿佛可以听见时间慢慢滑过而留下的声音。 她死死的闭着眼睛,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其实就是嘶吼出声,又有谁能听见。 心脏的位置不停的收缩收缩,每一下跳动都让她无法驾驭,害怕越来越不受控制,心脏象是被注入了水银,她张不开口,呼吸不得,好痛苦。 她真的愚蠢,是世上最愚蠢的女人。 将一颗心送给这样的一个人,六年的炽情,在他的眼底,通通是一场笑话。 这是一场噩梦,她做了六年,也该醒了。 她已经梦醒,再不会做愚蠢的女人。 那颗被掏走的心,这个男人该还回来了,她不能再这样下去…… 不可以……不可以再这样……下去…… 婚姻的结合,就是将最纯净的心献给对方,她给了他一颗最纯净的心,即使这个男人不稀罕她的真心,但是她给了。 可是这一刻,她不想给了,她想要回来,她的天地都覆灭了,她要将自己的心拿回来。 即使她已经死去,可是她还是要断绝这一厢情愿的情,若有来生,绝不会再将身心交给这样的男人。 苏无忧的身上正在发出一种绝望的气息,她只觉得心底一丝一丝的凉意冒出来。 除了冷,就是冷了。 一股一股的寒气袭向她娇弱的身体。 眼泪落下。 她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唇,告诉自己,这样也好,总算看清了宫傲天的真面目。 孩子,死去也好,若是留在这样充满仇恨的家庭,他或许就是第二个宫傲天。 但心脏的位置翻滚的疼,心底有声音在一次嘲弄她:你是失败的妻子。 是啊!她不但是个失败的妻子,还是一个普天下最失败的妻子,原来她从来没有了解她所谓的好丈夫,在他刻意的温柔中迷失了自己,不但害了自己还害了孩子。 他好狠的心,竟然眼睁睁地看着无恨害她和腹中的孩子,即使她是他仇人的女儿,可是孩子毕竟是他的骨血,为何不能放过孩子。 血脉奔腾全身,上下滚烫,只剩下一颗心,冰冷无助。 只怕再热的水也浇灌不出一丝暖意吧! 罢了,散了, 去了,淡了,就让所有的丑陋在此掩盖,她忽然累了。 不过,再累她都要搞清楚,无恨是如何害她的孩子的,这孩子到底是不是无恨害的,就是死,她也要做一个明白鬼。 死亡的代价太大,她不能让自己带着疑惑离开。 无恨,真的是你动手谋害我和孩子的吗? 还是这一切都是宫傲天他们自以为是的猜测? 她穿过墙壁,站在软榻旁外的窗前,回首,看了一眼宫傲天,咬着唇,心中的疼痛让她将自己的唇咬出了一个窟窿都察觉不到疼,血就这样沿着她的唇而下,一滴,一滴,滴在她纯白的衣服上,红得那么艳,白的那么惨淡。 就如同现在她胸腔中的那颗心,惨痛中的艳绝,没有一丝温度,冰冷的怕人。 该是她醒来是时刻了,这个男人终究不是她的良人,做了六年的梦,早该醒了。 梦已醒,情已绝,终成空,人未待。 就让她的愚蠢和天真在此刻终结吧! 回首,离开,或许是她最好的选择。 敛目,遮住那似落未落的泪,也遮住一颗被伤的千疮百孔的心,在周身筑起高高的城墙。 从此后,他再也伤不到她。 天涯如陌路,来生但愿不相逢。 第三章 亲情凉薄 苏无忧来到苏无恨的西厢,苏无恨正面色苍白的躺在雕花的贵妃榻上,夏荷跪在地下,全身微微颤抖,她语无伦次地说:“怎么办?怎么办?二夫人死了,我杀人了!我会不会坐牢,我会不会被腰斩……” 苏无恨低喝一声:“住口!”然后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在外面才放下心来,重新关上门。 她重新走回到夏荷的身边,厉声道:“你小声点,被人听到我可救不了你!” 夏荷捂住脸,轻声哭泣。 苏无忧站在那里,看着她们两个人尽情的表演。 无恨这么说什么意思?难道她没有害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夏荷一个人做的? 苏无恨重新躺回到贵妃榻上,问夏荷,“到底怎么回事?大姐怎么会……”她压低声音,询问,“我只是吩咐你,在给她吃的粥里加点桂圆,我知道桂圆对生产有害,我只是想让她生下孩子身子骨弱点,不要危害宝儿嫡子的地位,可没想过要她命,你说,大姐和孩子怎么会死呢?是不是你偷偷下的毒手?” 嫡子和庶子有着不同的命运,她这辈子就是因为是庶女,所以只有当妾的命,她绝不容许她的孩子重复她的命运。 “二夫人,不是奴婢,不是我下的手,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奴婢明明放的桂圆粉的量不多,不可能危害到夫人的生命,顶多让孩子生下来体弱多病,不会危害宝少爷的地位,怎么会变成一尸两命呢?”夏荷想到苏无忧和小少爷的惨死,双脚一软跌坐在地上,二夫人担心身体健康的小少爷会危害宝少爷的地位,所以威吓利诱她去动手害夫人,但是二夫人明明说,那桂圆只会令小少爷身体虚弱,以后不能接掌宫府,可没说会害死夫人和小少爷的呀! 就是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害人呀!怎么会这样? 二夫人倒好,一句话推的干干净净,可是她真的没有要害夫人的心啊! 苏无忧听到这里,已经慢慢了解了一切,她的死,是无恨和夏荷搞的鬼,桂圆安胎,抑制子宫收缩,会减慢分娩过程,还有可能促使产后出血,如果大量食用,很有可能导致一尸两命。 而且,此刻她已经可以断定,夏荷不过是帮凶,她放在她粥里的量一定不足以令她和孩子丧命,真正的下毒手的一定是无恨,她可以断定,在夏荷放过桂圆粉之后,无恨一定又亲自加了不少。 好歹毒的计谋,她都不知道她印象中胆小温柔的 妹妹,害起人来原来是这样的干净利落。 即使事发,她也可以将所有的罪状推到夏荷的身上,苏无忧倒是没有想到,苏无恨原来是这样厉害的人物,一直以来她看错了她。 她听了她们的话,怒不可遏,朝着苏无忧冲过去,要与她拼命,可是身体却穿过苏无恨,扑到地上,苏无忧哭出声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我一直将你当妹妹,从来不曾得罪过你,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我才22岁啊,我的孩子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可是任凭她哭得多大声,都没有人知道。 那边,苏无恨还在那里做戏,伸手用力的打了一下夏荷的脑袋,怒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多加了量,大姐身子虚,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现在好了,闹出人命了,看你如何收场?” 说完,还假惺惺的落下几滴泪来。 苏无忧冷冷一笑,无恨倒是聪明,一下子推得干干净净,将全部的责任全部推给了小丫头夏荷。 夏荷听到苏无恨这么说,吓得哭出声来,泪水爬满了面孔,脸上模糊一片,看上去有些恐怖,她向前爬了爬,抱住苏无恨的腿,哭道:“二夫人,你可要救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奴婢可以对天发誓,真的没有多加量,没想过要夫人的命。” “罢了,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追究了,毕竟是我先存心不良的,是我对不起姐姐,要不是我想对孩子不利,怎么会搞成这样?唉,都是姐姐命该如此,算了,你下去吧!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能被别人知道,否则我们俩都只有死路一条。”苏无恨虚弱的挥挥手,声音如丝,似乎自责自己的不良心思,一派生不如死的模样。 夏荷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低着头出门,心中恨恨一片,她怎么会不知道苏无忧的心思,她也知道这次她做了苏无恨的替罪羔羊,可是做人奴仆的,她能拆穿主子的虚伪吗?又不是不想活了,这么些年跟在主子的身边,苏无恨做的坏事还少吗?却偏偏装出一派温柔善良的模样,可笑夫人至死都不知道,她眼里的胆小温柔的妹妹会是这样的一条毒蛇。 夫人,若是你知道你眼中柔弱善良的妹妹是这样的人,你可会后悔?后悔这么多年来一心一意的待她? 她再回眸,冷冷地扫了一眼苏无恨紧闭的房门,眼中掠过一丝暗藏的担忧,只怕二夫人不会放过她了,她不会放过她这枚隐藏的祸害。 只是,她该如何自保呢? 夏荷怅然一深,幽幽轻叹一声。 害人终害己,作茧自缚。 这世上,真心疼爱下人的,只有一个夫人,她多羡慕云黛,杜鹃,她也多么的喜欢夫人,可是,她害了夫人…… 夫人…… 对不起,对不起…… 幽暗的夜空,只有冷风嗖嗖,白色的凌布在夜风中飘荡,平添了几分萧瑟悲凉…… 当夜,西厢失火,丫鬟夏荷被烧死在房中…… 第四章 妻妾是前世的仇人 夏荷离开后,苏无恨一扫刚刚的要死不活的模样,她疯狂大笑,笑声畅快而欢快。 苏无忧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在她的印象中,苏无恨不论何时何地,都是温柔的,贤惠的,善解人意的,让人舒服到心底,她完全难以想象,这种笑声会自苏无恨的口中发出来。 “苏无忧,你跟我斗,下辈子吧!死的好,死得好,你凭什么做妻,就要我为妾,我哪里不如你,论相貌,论才华,我样样比你强!就因为你是嫡,我是庶,什么好事都轮不到我头上,宫家这么大的家业,我不会放手,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的孩子和我一样,只能是庶。” 苏无忧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苏无恨,她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来她对自己是这样的不满。 “你不是庶女了,两年前你生下宝儿,我担心别人瞧不起宝儿,不是要求父亲扶二娘为正室了吗?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苏无忧站起身,走到苏无恨的面前,直直地看着她。 苏无恨自然毫无所觉,她继续大笑出声,笑声阴冷而尖利,精致的面孔透出阴森的神情,“苏无忧,你以为将我娘扶正我就该对你千恩万谢吗?你知不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是我娘买通你娘身边的人,每天将砒霜一点一滴的放在你娘早晨喝的花茶里,你娘日积月累才中毒而亡。我娘害了你娘,你还对我娘千恩万谢,还要求咱们伟大的爹将我娘扶正,哈哈……我不知道该夸赞你愚蠢还是天真呢……”苏无恨咬牙切齿,一种透骨的恨意自她声音中流露出来,“苏无忧,只要是你在乎的东西,我都会抢过来,父亲的疼爱,苏家嫡女的地位,还有宫家夫人的位子。这么多年来,我俯首作小,就是为了得到你全部的信任,如果得不到你的信任,我怎么在苏家立足,我怎么进宫家的大门,你以为我真的喜欢做妾吗?我恨死做妾,这些年我娘的委曲求全,我看在眼里,我恨死做妾了,我要做的从来都是妻!” 苏无忧只觉天旋地转,双脚一软,跌坐在地上,泪水不受控制地向外冒,原来她娘是二娘害死的,枉她还那般的怜惜二娘,真是愚蠢,活该她被无恨害死。 只怕娘也在天上看着她这个愚笨的女儿吧!原本以为娘是因为两个舅舅战死,娘郁郁而终,却原来是二娘她们母女处心积虑的谋害。 她一直都把苏无恨当成自己最疼爱的妹妹,怜惜她的柔弱,甚至对她比对同父同母妹妹无虑还用心,满心疼爱的妹妹……却恨不得她死!她之前所承受的痛苦,原来都是她一手 促成的…… 恨吗?恨的,可是比恨更多的是伤心,是心痛…… 一种刺骨的冰冷从心底深处慢慢地冒出来,迅速深入道四肢百骸,让她不由自主地发抖。 “苏无忧,你死得好,否则下个月你就会知道,你那亲亲妹子苏无虑将会嫁给一个傻子,哈哈……,苏家的小公主将会嫁给一个傻子,你们活该,凭什么顶着嫡女的光环就该生活的无忧无虑,你娘被我娘害死了,你又被我害死了,你们最心爱的苏家小公主,会和一个傻子生活一辈子,生不如死。还有你最关心的宝贝弟弟苏无悔,我娘说了,她一定会好好宠他,将他宠上天,宠的他是非不分,四肢不勤,做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扶不起的阿斗,到那时,你说苏府会是谁当家,自然是无仇。你说,到时候你和你娘地下有知,会不会活活再气死一回?哈哈……这叫什么,这就叫报应,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些年,你们母女欠我们母女的,我们都会从苏无虑,苏无悔的身上讨回来。” 苏无忧只觉脑袋里“轰”的一声,全身气血倒流,她不顾一切地向着苏无忧冲过去,大叫道:“你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无虑无悔,他们也是你的妹妹,弟弟呀!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可是她的所有愤怒,所有悲哀都是徒劳,对苏无忧一点用都没有,她的身体穿过苏无忧,扑倒在地上。 苏无忧趴在地上,以手捶地,痛哭出声,心头滴血! 恨,悔,在此刻全部蔓延到心头,她怎么就瞎了眼,将这两条毒蛇看成了好人,这么些年来,怎么就没看清她们的真面目。 是她的错,是她的错,是她要父亲将二娘扶正,若不是她的要求,父亲忌惮外公的权势,又怎敢将二娘扶正,在娘去世后,苏府的大夫人的位子可以一直空了五年。 娘,无忧对不起你…… 无虑,无悔,是姐姐我害了你们…… 世上有一种痛,一种令人撕心裂肺的痛,就是知道自己做错了,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错误进行下去,而无法做些什么,弥补什么…… 苏无忧如同一张纸片般瘫软在地上,恨不得将自己撕碎…… 愚蠢,她真是世上最愚蠢的人…… 第五章 恨,恨! 苏无忧心痛如碎石,恨自己什么都不能做,眼睁睁的看着无虑和无悔即将掉进痛苦的深渊,而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无虑下个月就要出嫁了,对方是滨州城的望族,母亲已经去世七年了,前年她要求父亲将二娘扶正,无虑的婚事是二娘一手操办,直说对方很好,却原来是个傻子。 都是她的错,她的愚蠢不但害了自己,还有无虑和无悔…… 不对,就是无虑嫁给傻子,父亲知道后,应该会将无虑接回来的,父亲不会放任无虑陷入那样的境地。 而父亲治家严谨,又怎会让无悔成为纨绔子弟。 对,对,还有父亲。 想到父亲,苏无忧心中宽慰几分,父亲是一个睿智的人,一定会有办法的。 就在苏无忧心中一宽的时刻,苏无恨的声音再次响起:“苏无忧,你真是笨,这么多年来还以为咱们的父亲是怎样的好丈夫,怎样的好父亲,呵呵……,你实在是蠢到家了,你以为你娘的死,父亲真的没有察觉吗?他只是为了苏家的面子,为了我娘身后的江家,隐忍了下来。你真的以为这么些年来,父亲与你娘多么的琴瑟和谐吗?我告诉你,他只是为了你娘身后的王家,可笑,你这个笨蛋,却总也看不清,若真是琴瑟和谐,又怎么会新人一房接一房的娶进门?现在你的两个舅舅战死了,王丞相也去世了,他还会顾念你们吗?你以为他察觉到无虑的事情后,还会将无虑接回家吗?不会,我告诉你,他不会,为了苏家的面子,为了我升了侍郎的舅舅,为了我刚中了状元的表哥,他绝不会为了无虑而让我娘难堪!他会让无虑守一辈子的活寡。就是以后,他知道你是我害死的,又会怎样,为了宫家这棵大树,为了我娘身后的江家,他也会装聋作哑,别忘了宝儿是宫家的长子,别忘了我会取代你成为宫家的主母。愚蠢的女人,竟然没有察觉在我生了宝儿之后,我舅舅高升之后,父亲待我比你亲了很多。苏无忧,你以为没了王家这棵大树,父亲还会待无悔重过无仇吗?” 苏无忧转过头看着苏无恨,大叫道:“不会的,我是父亲的最疼爱女儿,父亲再怎么样也不回任由我不明不白地死去!也不会让你们毁了无虑和无悔。” 可是想到舅舅战死,外公病亡后,她每次回家,父亲不冷不热的态度,却又没有了几分把握,再想到父亲这一年来对苏无恨,苏无仇的态度,心下多了一份明了。 想想苏无恨的话,母亲的死,他也是这样装聋作哑的,只因为家丑 不可外扬,江家如日中天的权势,而她们三姐弟的靠山却已经倒了。 原来,父亲竟然是这样的人! 没了王家的自己姐弟三人,父亲还会在乎吗?他的子女可不是只有他们三个? 这样想来,苏无忧只觉心像是被人用刀活活剥开,痛的她差点透不过气来, 父亲……父亲竟然纵然杀母的凶手逍遥法外,还将她扶正…… 为什么?为什么?母亲那么爱他,管家小姐爱上一介商贾,当年执意为了嫁他,几乎和家里断了关系,这么些年来一心一意的为苏家打算,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母亲? 苏无忧的手死死地握着,这一次,她连哭都哭不出来。 苏无恨却还不满足对苏无忧的报复,依旧喋喋不休,“还有杜鹃和云黛这两个丫头,我都会替你好好照顾的,张管家一直很喜欢杜鹃,我就将杜鹃许给他吧,而云黛就没有这么好命了,自然不能嫁给管家,听说马房的李四还没有媳妇,不如就许配给李四吧!”所有苏无忧在乎的人,她都要将她们打下地狱。 听到苏无忧恨的话,苏无忧身子缩成一团,不断地颤抖,颤抖,心中慢慢烧起一团火,这团火越烧越旺,越烧越旺,几乎要毁灭一切。 她竟然连云黛和杜鹃都不放过,那个张管家,已经五十多岁了,娶了两房妻妾,大老婆是个母老虎,前年还将二房打断了肋骨,将杜鹃嫁她,焉能有好日子过,而马房的李四,更是废掉的人,云黛嫁他,不是要守一辈子的活寡吗? 她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疼爱的人都要落得这样的下场,看着眼前的苏无恨,苏无忧紧握拳头,咬牙切齿,泪水疯狂而落,“我不会放过你,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可是她却拿苏无恨一点办法都没有,这种无奈令她更加的疯狂,她眼睁睁地看着苏无恨得意洋洋,怒气攻心,身体仿佛凌迟般的疼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六章 重生 再次醒来,苏无忧只觉得耳边鸣响血液流动的声音,如雷鸣般响彻脑海,有什么东西象汹涌澎湃的大海般冲进了她的腑间,疼得她不由得张开口来大口大口地呼吸…… 可这痛苦却不愿放过她,一阵一阵,象拍岸的巨浪,击得苏无忧五腑六藏都象破碎了似的。 苏无忧只觉全身像是要爆开来,一种无法形容的痛苦腐蚀着她,她想大叫出声,歇斯底里的大叫,发泄着心中的痛苦。 可是身体的沉重,令她发不出一点声音,虚弱的挣扎着眼皮,缓缓地,羽睫轻轻颤动,一双灵动却覆着薄纱的秀眸氤氲睁开,她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躺在一张山形镶云母靠背的罗汉床上,四周轻纱环绕,既熟悉又陌生。 她爬起来,双眼慢慢环视四周,床前绣着仕女图的刺绣屏风,屏风前的圆木桌,右边靠墙的木架上摆放着各种小玩意…… 苏无忧揉了揉眼睛,呼吸忽然有些急促,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她看看屋子里既熟悉而又陌生的摆设,惊讶地轻叫出声,这里可是她曾经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她未出嫁时的闺房,只是早已物是人非,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在做梦吗?” 她一定是在做梦,否则她怎么可能还待在这里,还睡在那张已经被无虑霸占过去的罗汉床上? 而且,她不是死了吗?又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这里是天堂? 苏无忧一时想不明白,脑子里乱成一团。 这时房门打开了,一个小丫头端着古铜青瓷盆进来,她的年纪大约在十一、二岁的样子,梳着双丫头,穿着白色的袒领襦衣,天青色的襦裙,腰间打着红色的如意结,正是杜鹃年幼的模样。 苏无忧心中已隐隐觉得事有蹊跷,若是她死了,杜鹃也不可能跟过来的呀。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杜鹃,目光像是要将她给盯穿。 “小姐,我在门外听到声响,就知道小姐已经醒了,来,小姐,让奴婢为你梳洗吧!” 苏无忧看着她的笑脸,听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泪水一下子蹦出来,她朝着杜鹃走过去:“杜鹃,见到你真好。” 能再见到熟悉的面孔实在是太好了,经历过那样的残忍之后,还能遇见一个一心一意的人,真的太好了。 温暖的怀抱,温柔的手,甜甜的声音,令她的心中泛起无尽的委屈,好想投入这熟悉的怀 抱痛哭一场。 是梦还是天堂?不管是什么,请让她一直待在这里,她需要这份温暖,她不要想起那些可怕的事情…… 杜鹃瞧着苏无忧的泪水,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掏出秀帕轻轻地帮苏无忧擦干泪水,动作轻柔,目光中满是心疼:“小姐,怎么哭了?是不是做噩梦了?不怕不怕,杜鹃在这里陪着小姐呢。” 杜鹃张开双臂将苏无忧揽入怀里,小小的人儿还没有苏无忧来的大,却习惯性的付出。 “杜鹃,是不是你又惹小姐生气了。!” 云黛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看到抱在一起的小姐和杜鹃,立刻出声。 苏无忧看到云黛,又是一阵哭泣,惊得两个丫头,一阵心慌,小姐这是怎么啦,怎么变成水做的人儿了? “小姐,你别哭了,夫人还等着你请安呢!” 正自哭泣的苏无忧听到“夫人”两个字,浑身剧烈地一颤,抬起头来,看着云黛。 “夫人……” 云黛从青瓷盆里拿出锦帕三下五去二,就在苏无忧的脸上擦了起来,“小姐真是睡糊涂了,夫人去孤山寺上香三天,昨天才回来,昨晚小姐临睡前可是要奴婢今天早点叫醒小姐,去给夫人请安,谁知道太阳都到半山腰了,小姐还在睡,夫人都派人问了三遍了。” 小姐可是夫人手心里的宝,还以为小姐生病了,慌得半个时辰就让丫头来问一遍,若不是老爷还留在夫人的房里,估计夫人肯定自己来守在小姐的身边了吧! 苏无忧怔怔地看着云黛,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被动地被云黛擦着脸,脑子里乱糟糟的。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娘不是已经去世七年了吗? 低头,双眼随意的瞟过荡着微波的青瓷盆时,里面模糊的面孔,随即,心头巨震。 “杜鹃,拿镜子来!” 语毕,杜鹃已快速从旁边的红漆三围屏式镜台上拿过一面带柄的椭圆形镜子递给苏无忧。 苏无忧迫不及待地拿在手中,水银镜纤毫毕现地照出了她的脸。小的瓜子脸,水嫩白皙,双眼清澈明亮,乌黑亮泽的青丝撒落在肩头,皮肤白皙如雪细腻如瓷,粉色的双唇微启,大大的眼神里盛满震惊…… 再低头,身形还未完全长开,稍显稚嫩,可是瘦长的身材已显娉婷之态。 这明明是自己记忆中十四岁时的模样! 苏无忧看着镜中的自己的脸,心中的震惊难以形容。 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这种想法让她兴奋,让她激动!她伸出手臂放在自己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口,一股剧痛席遍全身,她啊的一声叫出声,这种痛楚却让她心狂跳。 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梦,也不是天堂! 上天垂怜,她竟然再次活了过来。 眼前熟悉的景象,熟悉的人,都令她有种恍然一梦的感觉,若不是伤口的疼痛,她都以为这一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活着,真好,只要活着她就有机会弥补自己犯下的错,就有机会,将别人欠下的债要回来。 这一次,她不要端庄,不要贤良,她只要她在乎的人,和在乎她的人好好活着。 既然老天给了她机会,她会倍加珍惜。 激动,令她的泪再次蔓延开来…… 还好,还好,她能再次活过来…… 第七章 母爱无尽 泪,模糊了苏无忧的视线,镜子从她手中落下,她掩面而泣。 旁边杜鹃和云黛吓了一跳,云黛拉住苏无忧的手:“小姐,不要哭了,你哭什么呀?有什么你跟奴婢说呀!” 小姐今天的情绪太异常了,怎么动不动就哭呀!这样的小姐让她很不适应,她的面上总是淡淡微笑,今天怎么忽然转性了? “小姐,你干吗咬自己啊,都出血了!”杜鹃拉过苏无忧的手臂,仔细地检查伤势。 小姐怎么啦?好奇怪,苏无忧一直是江州城大家闺秀的代表人物,贤淑端庄,很少像今天这样,行为古怪。 两个丫头互相看了一眼,却以为苏无忧肯定是做了什么噩梦,否则也不会有此动作,不再追问苏无忧的异常,而是用了药膏清理苏无忧的伤口,现在虽说的十月了,可是天气还是有一丝闷热,若是小姐伤口发炎,留下疤来,那就对不起小姐那一身吹弹即破的肌肤了。 此时的苏无忧已经渐渐平息自己的情绪,任两个丫头处理伤口,她渐渐地明白了一个事实,这种只有在神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事,今天却实实在在地发生在她身上,时间倒流了,她回到了八年前! 她记得很清楚,母亲上孤山寺是她十四岁的事情,是因为两个舅舅要出征边关,母亲去孤山寺是为了替两个舅舅求取平安,也就是在孤山寺,母亲遇到了宫府的宫夫人,两人一见如故,才商量着要结为儿女亲家。 也就是说,她回到了十四岁! 也就是说,她回到了即将和宫傲天订婚的那一年。 也就是说,她回到了母亲在世的岁月,回到了舅舅还未战死的岁月。 她记得清楚,两个舅舅在她十四岁的那年冬天战死在沙场,虽然事后皇帝封赏异常丰厚,但是有什么比活着还重要呢? 她纷乱的脑子在一瞬间变得清晰无比,狂跳的心也渐渐恢复平静。 她要挽救两位舅舅的生命,她要两位疼爱她的舅舅好好的活着,她要母亲开心,不再为两位舅舅的死郁郁寡欢。 只是,她该怎样阻止这可以预见的死亡呢?那可是皇帝是圣命! 不管怎样,她都会努力,她不能让命运再次主宰她以后的生活,这一次,她要自己主宰命运。 宫傲天和那个神秘的黑衣人的话,她记得清楚,如同尖刀般雕刻在她的心上。 而宫家西厢房里,苏无恨每一句话,每一个 冷笑,每一个神情也都清晰无比地浮现在她眼前,回荡在她耳边,就像是一根尖锐的长针,一分分地扎入她的心里。 苏无忧低下头,慢慢握紧拳头,全身微微颤栗。 这一定是上天给她的机会,一切既然能够重来,那么…… 宫傲天,我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 宫傲天,我再不会做一个愚笨的女人。 苏无恨,我要你和你娘一辈子只能是妾! 苏无恨,我要你和你娘一辈子只能仰我鼻息。 苏无恨,我要你和你娘一辈子生不如死的活着。 我要将我所受过的痛苦,全部还给你们! 再抬头,看着手忙脚乱为自己擦拭草药的云黛和杜鹃,充满愤恨的心又渐渐柔软下来。 苏无恨,这一次,我要要守护好母亲,替自己讨回公道! 还有…… 我还要守护所有关心我和我关心的人,我会让他们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无虑,杜鹃,云黛,大舅舅,二舅舅……每一个都是…… 我绝不会让你们伤她们一丝一毫…… 可是皇命不可违,她该怎样改变两位舅舅的命运,不只是为了舅舅们,也为了母亲和外公,还有自己…… 外公是这个世界上男人中的异类,他一生一世只娶了外婆一个妻子,生下了三个子女,一家人幸福美满,即使外婆死后,也守着外婆的灵位,一心一意,就是两位舅舅也是,没有妾,没有通房丫头,也只娶了一个妻子,恩爱有加。 苏无忧想到这里忽然身子一怔,母亲在嫁给父亲时是不是也是有着这样的期盼?毕竟那样的家庭出来的女人,她所幻想的也该是丈夫的一心一意呀!在父亲一房又一房的小妾纳进门后,母亲对父亲的情意到底还有几分? 苏无忧忽然间发现在过去的岁月里,她对自己的母亲是不是太不关心了,她们亲如母女,她却总是一味的享受着母亲的付出,就是连母亲对父亲情意到底如何,她都没有关心过?母亲对父亲的行为是无动于衷,还是和当初的自己一样,人前微笑,人后落泪。 想到当初自己为宫傲天纳无恨为妾,心中的惆怅,心中的苦闷,是不是母亲也是如她一般? 这样想来,苏无忧觉得喉咙好像被狠狠掐住了,透不过气来而垂死挣扎着。 她好糊涂,曾 经的她好糊涂,看不到母亲的委屈,总是一味怜惜其他妾室的卑微,是不是她在无形之中也伤了母亲? “小姐,夫人担心你身子弱,容易受寒,一早就派人送了大氅过来,你快更衣穿上吧,那可是夫人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云黛拿出一件百年难得一见的火狐皮毛制成的精美大氅,色泽纯白如雪,丰莹光亮且豪无半根杂色,实属精品中的上品,怕是这世上难得一见吧。 苏无忧伸手摸了一下,眼中一热,母亲身体羸弱,到了冬天容易受寒,二舅舅心疼母亲,亲上雪山为母亲所猎,可是母亲不但将火狐皮毛送给了她,还亲手为她缝制。 这些……都是母亲亲手缝制地! 一针一线……都是亲手…… 母爱无边,她却第一次用心体会。 ------题外话------ 红尘从小也不算个乖宝宝,每一次总是会惹得母亲伤心,现在长大了,忽然才懂得那粗糙语言背后的关心,亲们,用心感受吧,不要在以后失去的时候,后悔未曾好好待父母。 第八章 花茶在手 “母亲……”想到自己从不曾为母亲做些什么,还竟然从心底怜惜妾室的委屈,曾经她不就一次次提醒母亲要待二娘好点吗? 想到自己混账的行为,她就悔青了肠子,最可悲的是,母亲竟然听了她的话,对二娘越发的好,最后竟然惨死在她们的阴谋之下。 “母亲……”苏无忧一遍遍抚摸着大氅,对母亲的愧疚将她淹没。 不会了,母亲这一次我不会再犯傻了,管她什么二娘还是三娘,几娘的,她们都不是我的娘,既然选择了做妾,受什么委屈都是自找的。 这一世,她再也不会怜惜谁,她的眼里只会看到娘,说她自私也罢,说她无情也罢,她再也无心兼善天下,她眼里能看见的只是她在乎的人。 “云黛,为我更衣,我现在就要去给娘请安!” 苏无忧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娘,阔别七年的母亲,你还好吗? 她黯然的眼神已经逐渐变得灵动闪耀起来,散发着如宝石一般的光彩。如今她才想明白,不管之前的她是怎样的糊涂,现在她已经想的很清楚,就算是对不起天下人,她也不会让苏夫人受半点委屈。 这一次,她会是母亲的好女儿,一定会的。 她是苏家的嫡长女,她是母亲心爱的女儿,所以,不管怎样,她都不会让别人看出她的异样,看出她的不正常,她一定要好好保护母亲。 保护一个……她一直都愧疚着的好母亲。 “是!” 云黛从梨木雕花两扇式衣柜中取出衣裳,动作伶俐得替无忧换上。 素雅的白纹昙花雨丝锦裙,套上一件精致可爱的素绒绣花袄,搭上苏夫人亲手缝制白色狐皮毛的大氅,将无忧绝美的容颜衬托得更加俏丽娇美。 苏无忧跨出房门的时候,就在打算,该怎么清除母亲身边的隐患,虽然无恨自言自语是二娘买通母亲身边的人将砒霜一点一点加在母亲的花茶里,可是她没有说买通的人是谁,也没有说是何时开始在母亲的花茶里下药,只希望一切还能来的及? 希望她们还没有动手?若是已经动手,她该怎样将那双黑手揪出来,就是母亲宠她,她也不能就这样冒失的对母亲说,二娘要害她,身边有人下毒,更不能说她是重生而来的,只怕没人信她所说是小,还会将她当成妖怪给烧死吧! 苏无忧一路想着方法,却一脑子凌乱,根本没有任何头绪,没多久就来到苏夫人住的 锦和院。 苏无忧进了院子,只看了一眼,心就一阵激动,熟悉的景象,令她还恍若在梦中,院子是四方形的,中间是两株参天的桂树,她还记得每到桂花开的时候,苏夫人总是亲手采摘些桂花,做桂花糕给她和几个孩子解馋。 她笑的喜悦,管眼前这一切是梦还是真,能回到母亲的院子是最好的事,双目继续贪婪环视记忆中的院子,不想漏掉一丝一毫,靠壁是抄手走廊,把两株桂树包在了中间,她走过了抄手走廊,是一个月洞门,门口铺着鹅孵石,已经被踩的光洁圆润,很顺滑。是啦,这还是母亲特意为她准备的,不知道母亲从哪里听来,说光脚鹅卵石可以增强体质,费尽心思铺了这条小路,却又担心其他几房不服,说她过于偏爱自己,所以才将鹅卵石铺在这里,这条小路是一个母亲对女儿无尽的爱和身上的火狐皮毛一样,那是一个母亲对女儿最深的爱。 上了鹅孵石的道,苏无忧只觉得浑身充满了母爱的温暖,继续朝里走,里面是一个花木扶苏的小花园,五彩缤纷开满了花,香气浓馥,色彩斑斓。花园对面,是一幢u字型的建筑,正屋有五间,左右厢房是三间,都是粉墙红漆,绿窗白纱,正房的屋檐下挂着一排鸟笼,里面的八哥、画眉正上下雀跃,婉转啼叫,一派生机盎然的勃勃景象。 到此刻,她才相信,这里真的是苏夫人的院子,这里的一物一景,皆是苏夫人在世的样子。 “大小姐,来了。快进屋,夫人正等着您呢!”苏夫人房里的嬷嬷听见脚步声,立刻机灵的迎上来。 “宋嬷嬷,小姐可是一醒来,就来给夫人请安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来才好呢!”云黛快人快语,倒也不怕宋嬷嬷笑话自家小姐的赖床,能进这院子侍候的,都是苏夫人的近侍,谁不知道夫人有多宠溺小姐。 “是啊!小姐和夫人感情一直亲厚!”宋嬷嬷一边笑道,一边亲手挑了帘子伏伺她们进门。 苏无忧听着云黛和宋嬷嬷的谈话,并不出声,只是暗暗仔细的打量着宋嬷嬷,她大约三十刚刚出头的样子,眉目稀疏,相貌很平常,但因为皮肤白皙得如羊脂玉般,让她凭添了一股珠圆玉润的富贵之气,看似不太像心思歹毒之人。 只是人不可貌相,自从听了苏无恨的话,二娘买通苏夫人身边的人暗暗下毒,来谋害苏夫人,她就决定暗暗的观察苏夫人身边的人,觉不容许任何人伤害苏夫人。 只是一时半刻,她还真的毫无头绪,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暗 地里对苏夫人身边的事多上点心,再多留心苏夫人身边的人。 苏无忧思虑间,进了门,是一间堂屋,红木的香案太师椅,小几短榻,青色的地铺,粉白的墙面,色彩明快而大气,宋嬷嬷领着她们进了堂屋左边的红漆小门,一进门,苏无忧就看见山形紫檀木嵌云母石的罗汉榻上坐着的女子正慈祥的朝自己微笑,那女子大约三十二,三岁的样子,发头乌黑丰盈,光鉴照人,皮肤白皙细腻吹弹欲破,身段婀娜,笑容非常柔和。这不是别人,正是她七年来午夜梦回间的苏夫人。 而苏夫人的手上正是那冒着热气的花茶,苏无忧心头又是一颤。 “母亲……”声音已带哽咽,身子如乳燕归巢般扑向苏夫人。 第九章 二娘来访 去世多年的娘又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怎么不叫她激动喜悦,而苏夫人手中的花茶,又让她心惊肉跳。 同时心中还升起一种愧疚,曾经的自己可是糊涂的将杀母仇人扶上正位,导致母亲的院子也变得面目全非,现在她可以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让她怎不激动,怎不兴奋,又怎不伤心,难过? 这一次,她一定要将苏无恨和二娘打回原形,守护好自己的娘。 再不会让母亲无辜冤死,她的心头除了喜悦之外,还有的就是在她眼前闪过的,母亲王氏死去时房中的素白,那净到心惊的素白。 和她眼中闪现的素白相对的,就是二娘江氏扶正那天,身处四周的艳红,喜色洋洋的艳红,如同那素白当中的一缕血痕。 不,不…… 绝不…… 这一次,她再不会容她们得逞…… 母亲,母亲…… “我的痴儿!” 待无忧扑到怀里,有机灵的丫头已经接过苏夫人手中的花茶,无忧多看了一眼,这丫头是母亲身边的贴身丫头红袖。 而母亲身边的绿如,也机灵端上了新茶放在了一边,供她品尝,无忧不免有多看了绿如一眼。 而无忧的热情,令苏夫人心头一热,这孩子从小就粘人,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已经很少这般与她撒娇了? 怎么今日这般孩子气,再瞧淸苏无忧今日的装扮时,她眼睛一亮,嘴边泛起慈爱地笑容,眉眼间还有一些骄傲。 “我的无忧打扮起来。犹如天仙下凡。”苏夫人执起无忧地手,润泽地手轻轻抚上她娇嫩地脸颊。 感受着母亲的疼爱,听着这久违的声音,苏无忧情不自禁地握紧苏夫人的手,泪水一蹦就出来了。 刹那间,感动在心中闪过,还好,还来得及,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守护着母亲。 无忧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狂流了下来,在来的路上,她一再告诉自己不可以再哭,不可以吓到娘,可是此刻她根本控制不住她的泪水。 “母亲,母亲……”苏无忧搂紧苏夫人,声音哽咽,心中的激动无法形容。 经过那样噩梦的生活,她对人就多了一层隔阂,可她的母亲,却是全心全意为她的人。 若是现在问苏无忧,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人能让她全心全意去相信的话,那么这个人只能是苏夫人。 已经有太久太久没听到苏夫人的声音了,久到几乎连梦中也开始淡忘,而现在失去七年的东西,再次回到身边,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没有失去挚爱的人,又怎么能了解呢? “傻孩子,不就是母亲离开三天,用得着这么委屈?你呀,比无虑,无悔还孩子气!” 柔柔的声音中透着宠溺,苏夫人知道自己对无忧是多点溺爱的,或许是因为她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或许是因为无忧的身子,这孩子体弱多病,做母亲的难免多疼爱一份。 “母亲,无忧好想你!好想你!”苏无忧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尽量使声音恢复平静,“母亲,母亲……” 不想吓坏苏夫人,无忧只是紧紧的搂着自己的娘亲,一个劲的腻歪着。 失而复得,才是人间最美的事。 因为从苏夫人去世以后,她总将自己伪装得很冷漠,没有了女孩子该有的撒娇与嘻闹动作。 或许,没娘的孩子是浮萍,这是千古不灭的真理,现在终于偎在熟悉的怀抱里,苏无忧只盼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才好。 苏夫人心中一紧,一种让她无法言喻的感觉将她的心紧紧地收起,听着怀里的人传来的一声声的呼喊,她美丽的脸上在清晨金色的光辉中,染上一层轻微的温柔。 倚在苏夫人怀里,看着苏夫人无奈却宠溺的目光,如微风般轻柔那样的让人温暖,那样的让她想要就此睡去。 她可以不要所谓的嫡女尊位,不要虚无的荣华富贵,但,她不能因为自己而失去至亲,这一次,不管是谁,她一定要守护好自己在乎的人。 都说名门富贵好,谁知其中步步艰,不过,这一次她会活的很好,因为只有她安全了,她才能保得住身边的人!才能不让自己所保护的人,因为自己而受伤。 哎,名门的险恶,不是恶在宅深,却是恶在人心。 而一旁的云黛,杜鹃见到这样撒娇的苏无忧,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小姐,这两年来永远是那个懂事又清淡的小姐,两年来从不对人撒娇,更不对人轻易地流露出那份独特的温柔,她总是努力的做好一个嫡女应该做的一切。 便是对她们,小姐也只是亦主亦姐的关怀,从没有这样的孩子气的让她们惊讶,小姐竟然这样毫不掩饰的表示出对夫人的恋慕,也不枉夫人一心一意为她。 这一刻,她们却心里无比发酸,因为这样的小姐,很是让人没由来的心疼,似乎那种经历 人世沧桑的悲凉,早已看尽天下苍茫众生的伤痛。 “夫人,二夫人来请安了。”宋嬷嬷的声音打断了一室的温情。 苏无忧脸色微变,这女人仗着父亲的宠爱,很少在家里立规矩,怎么会来请安? 而以前的她也怜惜她身子骨弱i,也劝了她娘免了她的规矩,今天她来母亲这里请安,是存何居心? 苏无忧还想对苏夫人问些话,门外却传来女人的脚步声,她便阖了嘴,不再问了,心中想着不如随遇而安,到时候她若想为难母亲,她最多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能对付过去的。 虽然在心里暗自打算着,但身体却像一根紧绷着的弦,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第十章 借花献佛 “让她进来吧!”苏夫人的声音轻轻淡淡,还夹着微微的叹息。 苏夫人的叹息虽然轻微,但苏无忧还是听到了,心中一动,便握着苏夫人的手:“娘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语气中的坚定,换的苏夫人展眉一笑。 苏无忧知道苏夫人会叹息,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的因素,都怪自己以前对二娘太过怜惜,所以她声音很轻,但态度很坚定的表明自己的立场。 “痴儿!”苏夫人心一暖,舒心的笑容美丽得摄人心魄:“娘只盼你们能幸福平安就好。”至于自己,已经不重要了,从第一个女人进门的那一天就不重要了。 “夫人和大小姐感情真是羡煞旁人。”未至,声先到,门外,一名身姿艳丽,胭脂施面的女子款款而来,这艳色女子,生得风风韵韵,姿容丰润,黛眉如烟,一双丹凤眼风情万种,她声音清脆娇媚,听着几分怜惜。 苏无忧的一句话化解了苏夫人满心的委屈,母女俩温馨地相互怜惜,使得房内暖流阵阵;而房外,不,是踏步而进的身影微微一怔,一双秀眉深深地凝视房中中之人那清妍秀丽的身影,脸色微变,目光幽深,若有所思。 “二妹妹与无恨感情不是一样深厚吗?”苏夫人平静地看着这个一如既往。风姿卓越的二房,展唇轻轻地笑了,只是那笑意未曾到达眼底,“昨晚就寝时,听闻荷香那丫头来报,说二妹妹你身体有恙,今日看来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 二姨娘掀开眼睫,淡淡扫了苏无忧一眼,“承蒙大姐关心,妹妹只是感染风寒,已经无恙了,多亏老爷怜惜,今早用了千年的人参,才好的这般快。”二姨娘面上微笑浅淡,另有一番惹人怜爱的韵味。 无忧不由惊讶。 二姨娘这样说,相当于暗示她娘,她老爹今早离开了大房就去了她那里,还在暗示她有多受苏老爷的疼爱,一个小小的风寒,就用上了千年人参。 一个简单的暗示,说明她比苏夫人更得苏老爷的欢心,即使昨晚留在了大房,也算不了什么。 不管是怎么说,这样表达,都是示威! 而二夫人话未说完,脸上就露出后悔的表情,好像很后悔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又急急地道:“姐姐知道我的,这身子就是药罐子,所以老爷才紧张了些……” 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苏夫人听了笑着点头:“二妹妹身子骨弱,是该用千年人参补补了。” 并没有二姨娘预测中苦涩或是黯然。 好像对二姨娘那个“多亏老爷怜惜,今早用了千年人参,才好的这般快”的完全没有任何怀疑似的。 二姨娘不由气馁。 每次和她说话都这样,好像一拳打在绵花上,没有一点成就感,根本抓不到她的一点把柄。 苏无忧也没有说话,只是很仔细的看着眼前虚伪的女人,很奇怪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这些龌龊的心思,她看的很仔细,二姨娘亦如记忆中的模样,身段妖娆,体态风流,眉宇间一股楚楚可人之气,一双水眸,顾盼神飞,面容较好,根本无一丝苍老之色,难怪苏老爷对她恩宠不断,比起她娘,确实多了一丝妩媚。 只是在清楚了她的真面目后,无忧看到的是妩媚背后的丑陋,她再不是以前那个单纯愚笨的苏无忧了。 “爹真疼二姨娘。”眉梢带笑,清澈纯净的眼眸如山涧泉水让人震撼。 “大姑娘说笑了,那是老爷怜惜,倒是大姑娘,出落的越发水灵了——”最后一个字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儿,透着十二分的亲热与赞美。 苏无忧轻轻一叹,一脸的不落忍:“二姨娘说笑了,只是无忧实在担心二娘的身子,总是生病,这可如何是好?唉……”她说完又是长长一叹,接着道:“母亲,女儿记得,我们家西山不是有座别院吗?那里风清水秀,正适合疗养身体,娘,不如就让二娘去那里休养一阵为好,总是这般生病,也不是个法子。” 说完,苏无忧那双幽深的黑瞳一下子射向二娘有些惊到的眼,好看的唇角缓缓地绽开一道迷人的弧度,二姨娘江氏心中一惊,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不知道这个苏无忧故意为之,还是真心体恤? 这丫头一直是个单纯的人,应该不是故意为之吧! “谢谢大姑娘体恤。”二姨娘轻轻一叹,“我这身子骨就这样了,再怎么费心也不会有什么起色了。” “话不是这样说,身体是要早作调养。”苏无忧这样说着,将脸转向苏夫人;“母亲,父亲将内室交给您,您可要照顾好各位姨娘,不要被人闲话了去。” “无忧所言甚是,母亲怎么就疏忽了,二妹妹,你准备一下,去西山别院休养一段时间再回来吧!否则,老爷真的会责怪我不善管理内室。”苏夫人顺水推舟,难得无忧第一次看清江氏的手段,哪里是身体不适,还不是想留老爷在房中,身体不适,不 过是争宠的手段罢了,“要是觉得闷的话,就让无恨,无仇陪你解解闷。” “是那就有劳姐姐和大姑娘费心了。”二娘江氏咬牙,笑容微僵,干笑几声,应了下来,狭长闪着精光的眼眸却掠到苏无忧身上,而苏无忧也正在紧紧地打量着她,江氏看到她一双清澈无波的美眸只是平静地望着自己。 那种眼神,波澜不兴,比从前的端庄更添一分,让她不由俊眉一拧,摸不着头绪。 二姨娘强忍一脸的忿忿之色,继续和她们闲话了几句之后,她才起身要走,说是要回去收拾一下。 苏无忧知道,她是准备回去搬救兵,找苏老爷去了,虽说大户人家的内室一般都由正房做主,不过若是苏老爷开口,苏夫人还真不好将二姨娘赶去别院。 “二姨娘,无忧好久未见你了,不如今天就借母亲的宝地,我们一起聚聚吧!”苏无忧开口留人,盛情拳拳,众人也不觉得奇怪,大姑娘一直和二姨娘感情很好,留她吃饭也是正常。 二姨娘笑着摇头道:“看看这时辰,无仇也该去上学堂了,我就是不放心无仇那冲动的性子,大姑娘的好意心领了,我还是去看看无仇吧!每天我不叮嘱几句,这颗心实在放不下。” 苏无忧目光熠熠看着她,“既然二姨娘放心不下二弟,无忧也就不强求了,只是二娘,你一路行来,身子骨弱不说,还风寒初愈,还是喝口热茶暖暖胃,再走吧!” 语毕,很随意的拿起苏夫人的花茶递到二姨娘的面前:“母亲的花茶,健胃养生,无忧就借花献佛了,二姨娘,这花茶母亲还没来得及品尝呢?呵呵……,母亲不要说无忧偏心哦,实在是二娘身子骨弱,惹人心疼啦!” 苏无忧轻笑着,笑声听着仿若让人见到几朵红花纷飞飘落。 第十一章 人心难测 江氏脸色微变,对上无忧的眼,一时间有几分怔住,随即又干笑了起来:“大姑娘,夫人的花茶,怎给我这卑贱的人浪费,还是留给夫人品尝吧!” 无忧根本不理会江氏的拒绝,殷勤地再将花茶送到江氏面前:“二姨娘,母亲一向善待内室,温柔贤惠,宽厚待人,还不至于吝啬一杯花茶……还是二姨娘你嫌弃……” 无忧话还没有说完,二姨娘立刻摇头,这嫌弃二字,她可不敢当,她是妾,苏夫人是妻,不管她多么受宠,也改变不了彼此之间的差距,这是二姨娘心底的痛,何况苏夫人还有一个丞相的爹和两个大将军的哥哥,这些都注定了,她不敢承担嫌弃两个字的后果。 女人有个强悍的娘家,在很多时候,都是件值得骄傲的事。 江氏勉强的接过花茶,深深看了一眼无忧,心中不由得恨上了她,这死丫头今天发什么神经,好端端的喝什么花茶? 花茶是好东西,那是一两值千金,她以前也嫉妒苏夫人的待遇,只是今天这花茶是喝不得的。 二姨娘江氏眼底闪过寒光,面上的表情却是一片轻柔,她笑得很柔,声音也很柔,整个能滴出水来的柔润。 “大姑娘这样说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她的手接过了茶盏,就在无忧松开茶盏的一瞬间,她的手微微倾斜,一杯花茶就那样倒在了无忧的身上。 无忧只愣了一下,便明白了过来,一颗心也沉到冰寒的潭底,浑身冰凉,阳光明媚的天,她却感觉身子冷得让她心打颤,她一冷,身上就不停的冒冷汗,挂在身上腻腻的,让她感觉到十分的难受。 这花茶试探的结果,令她心一阵紧缩,那不是她希望看到的结果,江氏已经动手了。 看来花茶已经被江氏动了手脚,她的娘到底喝了多久这样加了料的花茶。 江氏的眼底闪过一丝得意,脸上却是只有受惊的表情,“对不起,大姑娘,一时手滑,没烫到你吧!” 无忧摇头,花茶已经放在桌上好一段时间了,自然烫不到她,就算真的烫到她,也比她娘喝下去强,两相比较,她宁愿伤在她的身,只是潮湿了娘亲手缝制的精美大氅。 一旁机灵的绿如,红袖立刻赶过来为无忧收拾身上的水渍,无忧却挥了挥手,让她们重新为江氏倒了一杯花茶,江氏这次倒是没有再推迟,很干脆的抿了几口,再和无忧和苏夫人闲话了几句,再从容离去。 无忧一直目送江氏的身影离去,双手紧握,指甲深入掌心几乎见血,却不觉得的疼。 不共戴天的仇人在自己的面前,而她却什么都不能做,明知道娘亲会被她所害,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办法都没有。 难道她还要让命运再次悲惨下去,让悲剧重演吗? 伤心愤恨忧闷的情绪在她心里冲击,搅得她一颗心难受,难道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娘亲倒在自己的面前吗? 那她何必又重生?重生还有何意义? 不,她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这次幸天保佑,难得机缘,重生而来,就是为了求一条生路,为自己,为自己在乎的人,谁也别想挡她的路! 二姨娘是吗?你的靠山是爹对吧?那么我就让他做不成你的靠山。 “无忧,你怎么啦?为何定要二姨娘喝这花茶?”苏夫人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侍候的人退下,眼神复杂的观察着眼前的苏无忧,心情有些沉重,无忧今天的举动太过奇怪,更有种雾里看花的朦胧。 那近在咫尺的清丽稚气面容竟然令她有种看不透的深沉,她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属于无忧的天真单纯似乎在她离去的三天里烟消云散了…… 难道,在她离开的这三天里,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苏夫人的眉头紧蹙,站了起来,走向无忧,担心的看着她。 这孩子今天委实令人看不透,这模样不知怎的,看的她这个做母亲的一阵阵心疼。 暗自决定等一下找机会问问苏无忧身边的丫头,这三天无忧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有种历经沧桑的悲凉? “母亲,人心自古难测,作为一个时刻被别人惦记的人,不应该被别人知道自己的喜好。”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决定将江氏的阴谋吐露出来,“譬如这花茶,清香甘甜,是母亲的最爱,若我是那个时刻惦记母亲的人,必然从这里下手。” 苏夫人一张脸变得煞白,倒退两步,跌坐下去:“无忧,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昨夜,我无意间偷听到,二姨娘和无恨的谈话。”无忧决定撒个谎,“她们已经买通母亲身边的人在花茶里下毒。” 苏夫人猛的站了起来,握紧拳头,关节咯吱咯吱的作响,她忽然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盏声声作响。 “这个江氏,竟然如此歹毒。”苏夫人浑身气的直发抖,她虽然不喜江氏,可是这么多年来倒也 没有真的对付过江氏,否则以她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的妹妹,怎么能安稳的在她眼皮子下面活蹦乱跳。 苏夫人是丞相之女,要弄死一个小小的侍妾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要知道让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死去,可是有很多种办法。 但,苏夫人是懒得跟谁斗了,从苏老爷纳了第一个小妾进门开始,她就在满眼的艳红中告诉自己,她不再是他的妻,只是苏家的主母,所谓他们的情已经在小妾进门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只是没想到,她没去惹江氏,江氏倒是敢算计自己起来了,看来她要好好会会她们母女!让她们知道这苏家内室是谁的天下。 江氏想和她斗,那她奉陪到底,她倒是想看看这江氏能使出什么幺蛾子来? 第十二章 错把狼人当良人 “母亲,你说这事怎么办?我真的好担心你的身体,只怕已经中了她们的诡计了。”苏无忧想到苏夫人不知道喝了多久的下药花茶,她就心急如焚。 苏夫人冷冷一笑,细长的双眸闪过一抹流光:“无忧,一时半刻还不用担心我的身体,要下毒,她们也不敢一次害了我,只会一点一滴的慢慢积累。只是,昨夜她们发现你没有?” 苏无忧摇头,心中却暗赞,看来母亲也不是她想的那般简单,“当时听到这消息时,虽然惊呆了,但是女儿知道,要是被发现了,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所以女儿格外小心,并没有被发现。” 苏无忧知道自己这样说,也许还欠考虑,但她不能忍受母亲的离去,既然江氏已经动手了,她就是日防夜防,也比不了娘自己去防,何况母亲身为王家的女儿,身尊位贵,一些小伎俩还是比她更明白。 再说,她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娘心里的位置,她明白不管她说什么,娘都相信她的,就像自己相信娘一样。 苏夫人眼底闪过一抹讶异,“无忧,你与之前大有不同。” 女儿长大了,做事也懂得分寸了,若是当时她冲动行事,只怕那狠毒的母女会杀人灭口。 苏夫人看着眼前变得乖巧听话,不若之前冲动的无忧,她心中却不知是忧是喜,总感觉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难道无忧的异常就是因为知道了人心的险恶? 苏夫人挺直身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以她此刻心里的气愤,恨不得立刻收拾了江氏才好,可是多年的阅历和修养逼迫她慢慢地冷静下来。 苏无忧走到苏夫人的身边,握住她的手,一双灵动明亮的眼睛半是天真的问:“母亲,人总是要长大的,女儿经历了一些,也该长大了,也该看清楚了,母亲不觉得开心吗?” “开心,开心。”苏夫人眉目含笑,宠溺地看着苏夫人,但眼底却隐含忧色。 苏夫人其实不想苏无忧这般长大,这么些年来,她一心筹谋,就是不想她的孩子看到这豪门的丑恶,是她所托非人,给不了她的孩子一个温暖的家,但苏夫人总想让他们多保持几分天真,心灵上的纯净。 可是今日看到如此的无忧,她知道她尽心打造的假象不在了,这孩子的心里已经有了阴影。 “母亲,女儿觉得庆幸,至少一切还来得及,至少不再浑噩过日子。”苏无忧皱着秀眉,一只白皙滑腻的小手轻轻抚上苏夫人的眼 睛。 苏夫人敛下眼睫,握着无忧的手稍微用力,“都是母亲的错。” 都是她的错,以前被丈夫纳妾的行为伤透了心,当她挺着大肚子跪求在丈夫的面前求他不要纳妾,丈夫却一把挥开自己,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她心若死灰,这么些年来,她对丈夫已经死心了,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她早就找个青灯古庙以度余生了。 只是没有想到,这江氏持宠而娇,竟然想加害自己,她不担心自己的正室的位置,而是担心若是让江氏这个恶毒的女人坐上了正室,她还不知道怎么对付她的三个孩子? 苏夫人从来都不指望苏老爷能在关键时刻会为无忧三姐弟主持公道,那男人早就不是他们的依靠了。 她的心已经死了,对苏家,对苏启明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就是对生活,也了无生趣,但是被一个小妾害死她是不能接受的,不止是她的自尊不能接受,主要是她被害之后,她的三个小儿女不知道会过上什么样是生活,到时,他们无母相佑,在苏家的将来可想而知了。 想到若是失去自己的无忧兄妹会遭遇的惨境,苏夫人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自己定是不能像以前一般逆来顺受了,她才是苏家夫人,而不是那个低贱的江氏,她再也不会为了贤惠之名而一再隐忍了。 “母亲何错之有?若是真有错,也不过错将狼人当良人。”想到苏夫人的曾经的结局,和自己的结局,一时有感,不由自主脱口而出,声音幽微,目光黯然看向窗外灿烂地阳光。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而她和她的娘曾经都错的可怕,所以这一次,她要改写命运,自己的,娘的,还有身边每一个人的。 无忧只顾着陷入自己的思绪,没有注意到苏夫人眼底闪过的苦涩,为何自己曾经那般傻,连稚气的无忧都知道的事情,为何自己就看不透?竟然将狼人当成可以依靠的良人? 想到丈夫今天对她所说的话,苏夫人就觉得曾经的执着是个笑话,那个男人竟然又要迎娶新人了,所以他昨天才留在她的正房过夜,安抚她的情绪,希望她能识大体,顾大局,不要到岳丈哪里搬弄是非。 到父亲面前搬弄是非?他还真的看得起他自己,他苏启明算什么东西,还值得她为了他迎娶一个小妾而惊动父亲? 她早在江氏入门后便不再奢望丈夫对自己回心转意,但是看在三个小儿女的份上,她忍了、让了、退了,也对他灰心失望,不再用心了 。 她自小受父母影响较大,一直期盼一生一世一双人,原本她以为苏启明是她要找的那个人,谁知道…… 不过,她从来就不是摇尾乞怜的女人,她有她的骄傲,丈夫既已无情,她当然不会苦苦哀求:变了心的男人,是苦求不回来的。 她已经错过一次,再不会错下去了,哀求男人的行为只会让他更加厌恶,还会将自己变得一文不值,她还没有喜欢到这个男人可以为了他连自尊都不要的地步。 而她的重心早就不再是这个男人,而是她心尖上的宝贝们,她的三个小儿女。 男人的情,凉薄至斯,她已经看透了。 接下来,就让这个男人和恶毒的江氏看看她的手段吧! 要知道一旦女人狠起来,尤其是一个善良的女人狠起来,那后果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不要怪她狠,要怪就要怪他们逼人太甚。 苏夫人冷然一笑,幽深的眸中一片寒冷,如冬季的冰棱。 第十三章 人无脸则天下无敌 苏夫人冷淡的笑意看在无忧的眼底,她心中不知为何沉重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娘必然是伤透了心吧! 而苏夫人似乎感应到无忧的担心,轻柔的拍了拍无忧的手,示意她放心,该怎么做,她十分清楚。 从苏启明变心之后,她只记得自己是母亲,要保住孩子,最大的力量保住孩子,而她活着就是对孩子最大的保护,因为她的身后是王家,苏启明还不敢得罪的王家,至少明面上不敢,否则也不会因为担心她到父亲面前告状而留宿她的房里,要知道,死了心的女人,谁还愿意给男人柔情,即使在床底之间,她也冷若冰霜,甚至希望这样,那个男人永远都不要再来。 变了心的男人,谁还愿意当他是个宝? 而令苏夫人觉得最可笑的是,那个男人今天早晨在她答应他纳妾之后,还一再的夸赞她的贤良淑德,却不知她早已当他是路人,恨不得他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的房里,所以早晨他离开之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沐浴,几乎将自己的一层皮擦掉,她觉得那个男人好脏,若不是为了孩子,她早就将那个无耻的男人赶出房了,谁稀罕? 说什么夫妻之情,谈什么结发之义,这一切全是骗人的! “你爹又要纳妾了!”语气有无数唏嘘和沧桑,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的三个小儿女,只怕是他们为眼中钉的人又要多了一位。 苏夫人牙咬得紧紧的,咬得伤到了自己流出了一滴殷红的鲜血,但是她却没有落一滴泪。 这个男人,不值得她的眼泪,她的血,也是为自己的儿女们揪心而流,想到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小妾进门,最危险的不是她,而是她的三个小儿女,每一个妾都将她和她的孩子们当成眼中钉,不为别的,就因为她是正房,她的孩子的嫡子,嫡女,每一个都想方设法的要除掉他们。 那个男人不是不知道,曾经她的无忧就差点死在内室的争宠里,虽然获救,却为此留下了病根,身子弱的如风中柳絮,可是那个男人还不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还不是小妾一房又一房的纳进门。 他的心中连那一丝血脉之情都丢掉了,还有什么可说的,这样一个无能自私又冷血的男人,她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他会是自己白头偕老的男人? “这次他又看上谁了?”男人永远以扩大后宫为己任,更有甚者以御女之广为能事,这也是男人为什么衰老的快的原因,可笑的是男人明知有害却 依然乐意为之。 果然是色不迷人,人自迷。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她父亲也算是其中的翘楚。 “张家的小寡妇。”苏夫人不怒反笑,苏启明现在是越来越能耐了,连个寡妇都可以进他苏家的门了。 无忧眼神微闪,视线不知落在何处,轻哼一声,“父亲好手段,好脸皮。” 苏家怎么说也是高门大户,竟然纳一个寡妇为妾,他要娘以后在众人面前如何抬起头来,不过这张家小寡妇竟然能迷惑住她这爹将她迎进门,这手段也算的难得了,这张家小寡妇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看来她要留心了。 前世,可没有这么一出,看来随着她的重生,生命的轨迹也发生了改变,不过,这又如何,她只要守护着自己在乎的人,就好,谁都休想伤害他们! “闭嘴。”谁知苏夫人听了无忧暗含嘲讽的话后,非但没有同仇敌忾,反而出声呵斥了她,“以后不可以这样说他,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父亲,在你的人生中扮演很重要的角色,娘是过来人,世情百态见得多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看重你的父亲,绝对比一个时时轻视你,甚至心中厌恶你的父亲来得有利,你相信娘,暂时不要太得罪他,娘不会害你,至于纳妾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毕竟一个寡妇再怎么厉害也翻不出大浪,倒是江氏,无忧你要多加留心,你今天得罪了她,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至于下毒的事,你就放心,娘自会处理。” 苏夫人看着无忧不以为然的样子,脸色一沉,很严肃地说:“无忧,你一定要记住,现在你绝对不可以得罪你父亲和江氏,有什么事,母亲出头就好,你什么都不可以做。不但什么都不可以做,还要一如既往的腻着你的父亲,护着江氏。” 无忧不敢置信的张大眼睛看着苏夫人,“怎么可能,母亲,女儿做不到,在知道父亲的丑陋之后,我怎么还能毫不芥蒂的腻着他,在知道江氏恶毒地下毒害母亲之后,我怎么还能维护她,我做不到。他们这样无耻的人,我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我根本就不怕他们。”这样的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污了自己的眼,何况去腻着他,护着她。 苏夫人听了无忧的话后,嘴角绽放出一个绝美的笑容,只是笑不达眼,“无忧,你可以嘲笑他们,可以鄙视他们,但是决不能小看他们,因为他们才是世界上最难对付的人,一般人往往被道德被世俗,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约束着自己的行为,会小心翼翼,会有所忌惮,可是当人们完全抛弃这些,一门心思地向着目标 前进时,其实是很可怕的!就如同你父亲,他自然不是真心让那张家小寡妇进门,他这样做,不过是看中她手中的嫁妆。当初,他不过是一个小本经营的商贩,结果你看,他现在的生意已经遍布各地,他一步步达到了他的目的!”苏夫人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想起苏老爷会有这样的成就,自己在其中算是举足轻重,这也许就是他当初百般追求她的目的,毕竟她的父亲可是当朝的丞相。 “而你看看江氏,以前不过是一个乡下妹子,现在虽然名为苏府的妾室,可是在这江州城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她当初悔了自己婚事,不做正室,反而跟了你父亲做妾,何尝不是抛弃了一切?”苏夫人循循善诱,她不希望无忧因为轻敌而落得个不好收场,这苏启明和江氏,都是无脸无皮之人,这样的人其实要对付起来,可要花费点心力的,毕竟树无皮则死,人无脸则天下无敌。 无忧有些焦躁,“那我们该怎么办,要比他们更无耻才能打败他们吗?母亲,我们可是做不出来!” 无耻则无畏,这道理她懂,可是她做不来,也不乐意为了报复他们而污了自己和母亲。 她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和娘坐着等死吗? 第十四章 女人的专宠时代自然由女人结束 苏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无忧,你听着,任何事在我们不能与之抗衡之前,我们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保持一颗冷静的心,和一双雪亮的眼睛,戒骄戒躁,静静地监视着他们,研究着他们,寻找一切可能制胜的机会,增加胜利的筹码。示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变通,一味的莽撞,会害了自己。他们做事不可能尽善尽美,完美无缺,不可能没有破绽,滴水不漏,没有弱点,金刚不坏,我们只要保持冷静的,仔细的,将这些一一找出来,研究,分析,找出最佳办法,同时不断地充实自己,让自己也变得强大,最后,运用自己的智慧和实力,命中他们的死穴!一击即中,将他们打的全无反抗之力,永难翻身。无忧,你记住,在我们没有能力的时候,我们能做的就是忍,唯有忍才是保全自己的最佳办法。所以,无忧你再不怕,你都要打起笑脸来,麻痹他们。” 无忧点怔了一下,眼底有异彩闪过,“母亲说的对,倒是女儿愚昧了。” 苏夫人一席话惊醒梦中人,无忧现在知道该怎么在这名门深院生活了,娘果然有大智慧,枉费她重生一次,都不及娘看的透彻,她的娘真的不是简单的女子,丞相家出来的果然不是寻常女子能比。 苏夫人敛下眼帘,眸色起了一层雾气,嘴边泛着苦涩的笑意,“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可是谁又能知道结果会怎样?”何况,她的对手是她的丈夫和小妾,不管最后她是输是赢,其实从一开始她就输了,从她踏进苏家的那天开始,她就输给了命运,输给了那男人的薄幸。 无忧没有接言,沉默了一会儿方道:“母亲,你还有我和无虑,无悔……,至少我们不会背离你。至于纳寡妇为妾的事,你不同意,父亲也无法可想……”毕竟这次他纳的妾太过离谱,是个望门小寡妇,就是母亲不同意,也不会落得一个善妒的名声,谁家愿意接受一个新寡妇进门,就是族里的人,也该是不乐意的。 母亲的痛,她感觉出来了,她能做的就是告诉苏夫人,她不孤单,她还有三个孩子,他们会支持她所有的决定。 苏夫人先是一愣,然后心下更是酸酸的:女儿真的懂事了啊,虽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却已经知道为母亲操心了,都是她的错,竟然给不了无忧一个温暖的家。 她轻轻一拍无忧的脸打断了她的话:“家中的事情母亲心中有数,也自有主张必不会吃了亏的,你忘了,母亲还有王家,你外公,和舅舅们又怎会委屈了母亲?你小女儿家尽顾着自己就好,只 要你们三人能有个好未来,母亲便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无忧听完苏夫人的话,抬头看了看她,还是轻声道:“母亲,记得女儿曾在一本书中看到过这样的一句话——身为女儿身要记住第一件事情,不是贤淑,不是大度,而是要比爱任何人都爱自己,万事都不要委屈自己,更不要为了迎合男人而委屈了自己——你委屈了自己,那男人也就会委屈你!你不爱自己,那男人也就不会爱你!” 其实这话哪里是从书上看来的,根本就是无忧用生命感悟而来,她想让她的娘也知道,女人只有把自己当一回事,男人才会把你当一回事,但是她也知道,这话说出来有多伤人,可是无忧知道,外公舅舅们不愿意委屈娘,但娘自己却会为了他们姐弟三人为委屈自己。 苏夫人吃惊的看着无忧,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啦?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样的话不是亲身经历,是说不出其中的真谛,苏夫人知道无忧爱看书,可是这样的话,哪本书中会有,这可是违背《女戒》的言辞,违背女人的三从四德,这样的书哪家敢印,而无忧在说这话时的神情,绝对不是一个孩子会有的,她的无忧到底怎么啦? 为何有一种哀大莫过于心死的神情,有一种历经苦难归来后的淡然? 她离去的三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无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忧不理会苏夫人的惊讶,继续支招:“母亲,你若是担心父亲太过不满,何不亲自挑选,为父亲纳一房小妾,身份要很卑微的那种,绝不要再像二姨娘这样出生官宦之家或是三姨娘那样出生富足之户,也不要像四姨娘那样出生一般百姓之家,要很卑微的那种出身,最好是青楼的清官,或是从家里的丫头里挑选一个,当然这丫头最好签的是死契,只要品貌上好就可以了。嗯,当然首要条件,就是要投父亲所好,最好是像二姨娘那种弱不禁风的,有了新人嘛,自然就会忘了……”旧人,喜新厌旧,这可是她父亲最大的特点,各位姨娘也就翻不出新浪,二姨娘的专宠时代也就会过去。 而最大的好处就是这样的新人,在娘的手里是翻不起浪来的,男人即使再宠这样的小妾,也不会将她们扶正,毕竟这样的身份是抬不上桌面的,她父亲就是好色,可是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而误了自己的前程,毕竟父亲最爱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无利的事情,他才不会做。 女人的专宠时代自然由另一个女人来结束,这是天下不变的规律,只要下棋的人找到这样的规律,何愁不赢? 只是这样的棋子很难找,而下棋的人也需要对另一方无情,无忧因为感觉到苏夫人对苏老爷已经无情,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即使苏夫人一时或许会有点难过,但比起她的生命来,这点难过有算得了什么?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若是让江氏再这般专宠下去,不知道苏老爷会做出什么宠妾灭妻之事,何况江氏的哥哥会一步步高升至侍郎,侄子也会高中状元,成为皇帝面前的红人,那时即使舅舅们没事,外公不死,若是苏老爷提出将江氏扶为平妻,苏夫人也无法拒绝,总不能让侍郎的妹妹,状元的姑姑当一个商人的小妾吧,那样状元的面子何存,侍郎的面子何存,就是皇帝的面子又何存?状元可是皇帝的学生,皇帝学生的姑姑自然不能为商人的小妾。 士农工商,商可是位居末位? 第十五章 不会是她 苏夫人此时已经不是吃惊能形容了,心里乍然泛起惊涛骇浪,她的无忧还是那个天真的无忧吗? 难道以前的无忧都是在故作天真,哄她开心,她已经将苏家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为了她这个母亲的面子而故作不知? 难道因为江氏的恶毒,所以这次才不愿意再隐瞒了。 是的,是的,一定是这样,否则无忧怎么会密切注意江氏和无恨的动作,怎么会那么凑巧的听到江氏和无恨密谋害她的事? 无忧,她的无忧原来一直这么苦,难怪面上是哀大莫过于心死,看透一切红尘的淡然。 苏夫人面色一暗,然后心疼的将无忧抱在了怀里:“无忧,我可怜的孩子……,身为女儿身,受点委屈在所难免,男人像你外公,舅舅们那样的人凤毛麟角,有时候要看开些才好。无忧,你现在还小,以后母亲会慢慢地跟你说,当然,母亲定会为你和无虑找到像你外公和舅舅那样的人。以后母亲的事,你就不必担心了,母亲心里有数。” 无忧听到这里,忽然抬眉,乞求道:“母亲,女儿的婚事,母亲可否到时由女儿做主?”见到苏夫人不赞同的眼光,她幽幽一叹,“若是所投非人,岂不是一辈子的心伤?” 无忧记得,在上一世,苏夫人在孤山寺上香之后,与宫夫人一见如故,而陪同宫夫人一同上香的宫傲天也令苏夫人异常满意,于是苏夫人和宫夫人私下里有了儿女联姻的打算,当然,苏夫人会有这样的打算其实是为了宫家的优良传统,据说宫家几代的男人都是和外公,舅舅们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苏夫人希望无忧嫁进宫家,免了妻妾间的争斗。 只是苏夫人哪里知道,宫家非但给不了无忧想要的幸福,还会害了她女儿的命。 无忧也知道自己这样是为难了母亲,婚姻之事,父母做主,但她再不要进入那悲惨的命运,她没想过一条路要再次走下去。 “痴儿,宫家向来只有一妻。”苏夫人听了无忧的轻叹,心头一颤,却还是动心与宫家的优良传统,她想或许是无忧看多了苏老爷的花心,对男人有了抗拒,若是知道宫家向来只娶一妻,定然会动心不已。 “只娶一妻?母亲,谁又能知道,这一妻是否是他心头之爱?”宫家,她是断不会再进,即使母亲不会赞同,她也不会进宫家的大门。 人错一次,并不可怕,但一错再错,就显得太过愚蠢了。 回想前世的一切,无忧的胃痛的 痉挛,牙根咬得酸痛。 她不会妥协,她不会再软弱,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再也不会被害死第二次的,再也不会为了那个男人将自己变成傻瓜。 同样的路她也不会再走第二遍。 “无忧,你听母亲说……”苏夫人知道无忧的担心,但不管这一妻是否是心头所爱,却总比妻妾成群来的好太多。 何况,昨夜她已经和苏老爷说了这事,他也点头称好,很乐意和宫家结为儿女亲家,毕竟宫家的门槛比苏家高多了,谁会傻傻地拒绝,只怕这事由不得无忧不乐意了。 苏夫人此时心头大乱,忽然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母亲,此事以后再说吧!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为好。”无忧打断苏夫人的话,不想为了宫家和那个男人再去费神,语气虽然极力淡然,但心头却再一次痛的无与伦比,好似钢刀一下下摧残她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那个男人,曾经她全心付出的男人,眼睁睁的,冷漠的看着她和孩子惨死在他的面前,那么的绝情,那么的郎心似铁,她怎么可能再次将自己交到这样人的手里。 “无忧,傲天是个好孩子,相貌人品样样出众,你相信母亲。”在孤山寺的三天,她没闲着,派人打听了宫傲天的为人处事,皆属上品,苏夫人不希望无忧错过了一段好姻缘,不管宫傲天以后会不会爱上无忧,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样有情有义的男子不会弃无忧不顾。 再说,她的无忧这般美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品出众,又有谁会不喜欢她的无忧,他们会成为幸福的一对,弥补她曾经对生活的美好愿望,实现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想。 听到苏夫人提到宫傲天的名字,无忧的眸色一沉,心尖处似乎有人拿着一把刀,狠狠地刺了一下,全身都痛了起来,脸上却仍是勉强维持着笑:“母亲,相貌好不好还是女儿说了算,女儿还小,还想多陪母亲几年,这事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母亲身体,这才是眼前的大事。” 虽然这话有几分勉强,但也是无忧的真心话,比起她的婚事,苏夫人的身体有无中毒,可重要多了。 只是想到,会与宫傲天再次有着交结,心中实在不快,无忧不傻,听苏夫人的话音,应该对宫傲天非常满意,而宫家的家大势大,苏老爷也会赶鸭子上架,不会错过和宫家结亲的会,但她不会让那样的机会来临,至少嫁进宫家的最后绝对不会是她。 绝不会…… 是她…… 第十六章 再相逢 宫傲天……即使现在还没有见到他,只是心中暗念了这三个字,无忧的心里都有一种锥心的绞痛。 这个男人,毁了她对爱情的期望,毁了她对生活的热情,也毁了她对男人的信任。 曾经,她对他一见钟情,一心一意想要和他白头偕老,想要和他孕育子女,但,注定他们是悲剧的结局,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他从来认定的都是——她是仇人之女。 不管她为他做了多少,付出了多少,都不能改变分毫,既然她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最终结局,怎么会再将自己的一生的幸福交到他的手里。 “无忧……”苏夫人还想在劝劝无忧,但却被无忧一句话打断。 “母亲,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女儿不想因为一时的疏忽,而错将狼人当良人,如父亲这般……”薄情寡义! 无忧顿了顿,终究没把这四个字说出来。“子不言父过,”这道理她还是明白几分的。 其实这话无忧怎么也说不出口,这是在母亲伤口上撒盐,但为了让苏夫人知道她的决心,也顾不得什么,这不是她自私,而是宫傲天已经是她生命里的恶瘤,非除去不可。 无忧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苏夫人也不好再劝。 二人各怀心事又聊了一会闲话之后,无忧便带着杜鹃和云黛离开了。 无忧从苏夫人的房里出来之后,心情异样的沉重,看样子,她和宫傲天的婚事不是那么轻易可以摆脱的。 唉…… 无忧暗叹一声,她曾经深深地爱过宫傲天,那种唉是深入骨血的爱,但是,从他冷眼看着她和孩子的死去,从她知道那个男人对她的无情之后,那种深入骨血的爱就变成了恨,当初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可是,她不能将这种怨恨告诉她的娘,只能让娘知道她对宫家,宫傲天的抗拒。 但,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她的抗拒到底能有多大的作用呢? 无忧摇摇头,不再去想这烦人的事,她是打定主意不嫁,就不信到时谁还能将她架上花轿不成,何况,她可记得清楚,那无恨可是一开始就喜欢宫傲天,否则也不会嫁入宫家为妾,这一点倒是对她有利,她要好好利用。 无忧心中有了思量,眉头也就舒展开来了,一双澄清的眸子,荡漾如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看的云黛和杜鹃暗暗称奇,总觉得现在的小姐似乎变了一个人似地,沉稳又有主见。 “杜鹃,你让管家备 车,我要上街去云水阁买点胭脂,云黛,你去准备点熏香,将书房好好熏蒸一下,下午我要到书房去。”无忧淡淡的吩咐,却又让两个丫头瞪大了双眼,小姐极力响应女子无才便是德,在去年就封了书房,专心女红,专修妇德妇言,怎么今天又要打开书房了? 虽然心中疑惑,却还是依言而行,小姐待她们再好,还是主子,主子的命令她们只要执行就好。 她们都是机灵的丫头,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心中明白的很。 待到云黛,杜鹃退出了房间,无忧将一直缩在袖中的左手伸了出来,展开手心,赫然是花茶的残渣。 江氏以为她奸计得逞,却不知是无忧故意为之,当她眼光中闪过一道幽光时,无忧就心存防备,当茶盏倾倒那一刻,无忧原本完全可以避过,不过她却故作愚笨,让江氏的奸计得逞。 而当丫头们为她清除茶渣事,她看似随意的挥手,却趁机扫了几片花茶的残渣在手。 虽然说,无忧已经将江氏和无恨的阴谋告诉了苏夫人,但她多留了一个心眼,苏夫人房里的贴身人既然不可靠,那么有些事做起来就不那么保险,而自己就不一样了,虽然她的房里肯定也安插了各房的人,可那些人都不是贴身的人,她房里的大丫头云黛,杜鹃十分可靠,做起事来,要比母亲来的方便。 这花茶之事一日不解决,她那颗心就一日不能安宁,所以此刻她决定出府,偷偷寻找名医。 反正前世的自己对云水阁的胭脂就喜欢的不得了,三天两头去云水阁挑选胭脂也不是什么大事,刚好趁此机会,将花茶里的毒检验一下。 无忧用锦帕包好花茶残渣,放入袖中。 云黛进来禀告:书房熏香已经熏上了。 无忧点头,领着她出门,想必杜鹃已经在马车旁等她们了。 果然,在苏府的大门外,杜鹃正站在马车旁一脸喜悦的等着她们,小丫头的脸上充满了对街道热闹的向往。 无忧看了她一眼,带着笑意上车,车子里非常宽敞,铺着厚厚的坐褥,放着熏炉,烘得车厢里很是温暖,云黛,杜鹃跟着上了车,无忧脱了大氅递给云黛,刚把自己放舒服了,就听到外面家仆恭敬的询问是否可以出发了,无忧点点头,杜鹃将帘子掀起条缝,吩咐了下去,车子轻轻晃动了一下,缓缓的动了起来。 三人坐在马车上,云黛,杜鹃打起帘子四处张望,无忧闭目养神,思索着该到哪家医馆 求医。 “大小姐,云水阁到了。”正思索间,马车停了下来,马夫的声音传来。 无忧依着云黛和杜鹃下了马车,看了一眼高挂着门头上“云水阁”的匾额,一阵悸动,没想到还能有机会来这里,一时间恍然如梦。 杜鹃看了一眼站在门口不动的无忧,“小姐,进去吧!外面日头大。” 无忧点头,舒了一口气,进了云水阁。 无忧是常客,店里的伙计都比较熟悉,一见她进来,就笑着招呼起来:“苏小姐来到巧,昨儿才到了一批新货,您瞧瞧。” 无忧看着殷勤的伙计,笑着道:“那敢情好,今个儿要好好挑挑。” 嘴里说是好好挑挑,但是手下的动作漫不经心,随意挑选了几样,就让伙计包了起来,转身,刚准备离开,身后仿佛有一团黑云压在过来,无忧怔住了,这压迫的感觉…… 无忧只觉得喉咙发干发紧, 宫傲天…… 第十七章 相逢只当不相识 宫傲天…… 苏无忧看了他一眼,然后迅速的低下头,淡淡的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真是冤家路窄。 无忧知道和宫傲天见面避无可避,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今天见面,是巧遇还是有心人为之? 宫傲天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只是问着伙计,“凉州的胭脂帮我准备一份。”这男人一如既往让人觉得干净的如同清晨的朝阳。 鼻间闻到一种属于男人特有的那种温润气息。 曾经的自己,那般的沉迷他独特的魅力,喜欢他特有的气息,一旦走近他的身边就会脸红心跳,就会双眼发光,然后想尽办法地留在他的身边,和他说话,引起他的注意。 那时的自己就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所一见钟情的对象,就是身边温润如水的男子。 曾经的宫傲天,对自己看似有情,实则无情,而她偏偏一头栽了下去,最后…… 不过说真话,这男人还真的有令女人倾心的条件,不说他傲人的财富,年纪轻轻就名扬天下,主持这宫家这一大片产业,就说他这相貌,也是得天独厚,修长的身材,挺拔的身姿,秀逸挺拔,气质不凡,目如朗星,清俊高雅,翩然风逸,眼神轻润,面如冠玉,举手投足间带着无尽的温文儒雅,是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正是前世自己最欣赏的类型,温文儒雅,其实今生,她又何尝不喜欢这样的男人,而此刻他正用他那双温润的双眼望着她。 温柔?哼,无忧在心中轻哼,她可没有忘记他温柔背后是怎样的冷血? 因为惊愕这般快就见到宫傲天,无忧一时没有站稳,慌乱之下身子不由自主的后仰,想要拉开与他的距离,却因为动作太大,失了平衡,眼看着就要倒了下去。 关键时刻,身边忽然伸出一只手,牢牢的抓紧她的右手,用力一拉,将她拉了回来,施援手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温润的宫傲天。 “多谢公子!”无忧站稳身体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退后几步,谨守着女儿家的矜持,然后,有礼的道谢,眉头却皱了几下,眸子里闪过一道光芒。 “小姐不必多礼,举手之劳。”声音低沉温润,如夏日的清泉流过每一个人的心上,温润而清澈。 无忧不免心头一颤,还是这般有礼,这般动听,可是却如同彼岸盛开的茶花,美丽,而暗藏毒素。 原谅她的胆小吧,她已经死过一次,所以比任何 人都珍惜生命,有毒的花还是敬谢不敏了。 “那奴家先告辞了。”转身,招呼着云黛,杜鹃离去,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头再没有抬一下,更不要说给宫傲天一眼。 有些人,你曾经爱的死去活来,恨得死去活来,说到底不过是一颗心在作祟,而她能够重生一次,何必再把一颗心送到这个男人的身上。 是的,曾经的她就像一个白痴一般傻傻地爱着宫傲天,为他纳妾,为他持家,就像一个不知疲惫的傻子,以为只要自己那样努力下去,总有一天他也会像她那样爱上她,最后,她等到了什么,她以为他在相互扶持的六年,他或许也有几分喜欢她了。 结果呢?只是一场不肯回首的笑话,赔了自己不说,她的义无反顾还赔了孩子,她的深情都成了他伤害她的利器。 他们之间所谓的爱情,一直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而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上演第二次了,而她更知道,她这样平凡的女子不可能化解他心底的仇恨,她还记得那黑衣男子语气里的仇恨,她是苏启明的女儿,就该死的不值得同情。 无忧低着头走着,敛去眼底的悲伤愤怒,慢慢的弯起嘴角,绽开一个绚丽的笑。 恶瘤早已和血肉相连,切除时很痛不欲生,但真的切除了,才会有生的希望,才会知道外面的世界是那么的美好。 其实也不是那么疼,不是吗? 至少此刻,她的心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原以为再见这个男人,她会激动愤恨,她会嚎嚎大哭,她会…… 可现在她这么平静,平静的令自己都觉得诧异,到此时,无忧知道,这个男人对于自己来说,是真的过去了,她终于将这颗恶瘤切除了。 “小姐,请稍等。”宫傲天一双温润的,略显阴鸷的眼睛在无忧的身子上扫了一眼。 无忧浓密卷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唇角漾起一丝讽刺的笑。十指纤纤,理了理衣摆,慢吞吞地转过身来,脸上已是一派的温婉“公子还有何吩咐?” 不会是因为她没有对他发花痴,目的没达到,还要纠缠吧! 她背对着光,微眯了眼,嘴唇鲜红欲滴,还带着刚刚惊吓后的茫然,神态慵懒迷人,宫傲天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一拍,张口便道:“苏小姐,在下与苏夫人是故人,正要去府上拜访,不如送小姐一程,也算是为刚刚惊吓了小姐而赔罪吧!” 赔罪?她怎么看不出他有 丝毫的歉意?无忧垂下眼掩去眼里的不屑与慌乱:“公子,男女有别,奴家还是先行一步吧!” 一个为了复仇可以将婚姻作为手段的男人,一个可以把深深爱恋着他的妻子当草,眼睁睁地看着柔弱的妻子死去的人,她怎么会给他任何接近自己的机会? 上辈子,她已经错过了一次,这辈子又怎么会明知是错,还会错下去,她再不肯为他流一滴泪,也不肯再为他流一滴血,何况还是她的命呢。 曾经他把她当草,现在她也不会再把他当宝。 没有机会知道自己的错,无法改正那是无奈,既然她有幸重生,上天改了她修正错误的机会,她要不抓住这次的机会解放自己那就是对不起她自己。 女人,不怕犯错,只怕一错再错,只是心中却有一股无法言语的酸涩。 女人呐,实在是天底下最复杂的动物。 不过,明天会更好,不是吗? 第十八章 打人打脸(一更上,补昨天的) “在下宫傲天,没有恶意的。”见到无忧的躲闪,宫傲天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烦躁,他站起身,神情又恢复成一贯的镇定默然,不过是一个用来达到目的的棋子,自己又怎么会因为她而烦躁。 不过是自尊受损罢了,毕竟这些年,哪一个女子见到自己,不是含羞带怯,谁像眼前的这个苏无忧,恨不得离的远远的,就像他是什么毒蛇猛兽似地。 最可恨的是,她是真的恨不得离得远远地,不是什么欲擒故纵。 “宫公子是恶意也好,善意也罢,奴家还有事,需要先行离开了。”这男人什么时候成了狗皮膏药,难不成前世的自己真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根本看不到他的任何缺点。 还是,曾经他只在自己面前表示他那份清高? “苏小姐,你真的没有听过苏夫人提起在下?”宫傲天何许人,怎么容得无忧的抗拒,铁着脸走进无忧。 感觉到宫傲天一步步地向自己靠近,感觉到他来到自己的身后,无忧整个背部都是麻麻的,有种毒蛇爬上来的惊悚。 “母亲从来不和我提无关紧要的人。”虽然前世她早已锻炼的习惯于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但老天既让她重生,她不想辜负这难得的机会,如果还象前世活的那么窝囊,她还算啥重生人士? 既然重生了,她没必要再看谁的脸色过活,这宫傲天难道看不出她的不耐烦吗?还是自以为他的条件好的可以让天下女子倾心,不过即即便如此,那天下的女子中绝不会有她! “你……”宫傲天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想他成年以来,每一个女子与他相处皆是小心翼翼,有谁想眼前这女子这般毫不掩饰的表明自己的不屑。 打人不打脸,这女子还专往他的脸打,一时间脸色铁青如黑,再也找不到那种和煦春风的感觉。 宫傲天实在不明白眼前的小女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他就不信苏无忧不知道自己即将会成为她的夫,他也不相信苏夫人会如苏无忧所说的那般,没有提起他。 他是无关紧要的人? 这女人倒是很会打击他的自信! 只是,他宫傲天从来容不得冒犯的人,何况对方还是这样的小女子。 原本对眼前的女子,他还不是十分满意,只不过碍于她是嫡女的身份,才勉为其难,在他的计划里,只要是苏启明重视的女儿就好,嫡女,庶女,其实倒不是十分重要,会选择她,是因为她的嫡女 ,又是王丞相的外孙女。 但,经过他细细观察,其实那个叫苏无恨的庶女比她更得苏启明的欢心,原本有几分迟疑,今日来此,也就是看看这苏无忧比起那苏无恨,有什么筹码? 不过,现在他已经决定了,不管苏启明是喜欢苏无忧还是苏无恨谁多一点,但进他宫家门的女子,绝对是苏无忧,敢给他钉子碰,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 反正苏启明的女儿,怎么样对待,他都不会心存愧疚,只是这样想来,心怎么有点揪了起来? “抱歉,是我失礼了!”狠狠地深呼吸一口,压下心头的烦躁,渐渐的平静下来,又是一个温润的翩翩佳公子。 俊朗如风,温润如花,无忧的心又一颤,几乎抗拒不了这种温暖。 “那宫公子,奴家告辞了。”无忧敛下眉眼,不再理会宫傲天,转身,走向马车,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地荡了起来,有些事没有做时,会以为很难,很难,但真的去做了,才知道远没有想象中的困难,虽然心中还有那么点酸涩,但真的很好了。 这下子她断的再也无牵无挂,既没有爱也没有恨,轻松极了…… 无忧一直到上了马车,思想才渐渐恢复清明。 看来,当初吸引她的并不仅仅是宫家的优良传统,这种温文尔雅的风度是她在其他所认识的人身上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只是这份风度为什么在婚后却渐渐消失了呢?或许这男人在当初面对她时,根本就没有一丝真实? 而且,现在她不否认,他的这种温文尔雅还是很令她动心,她还是受他的吸引,却并不痴迷,脑子保持了足够的理智,或许是因为知道她最后的结局吧。 是,看见美男,是女人都会欣赏一下。就如同看到美丽的花,谁能不爱? 但喜爱并不一定要占有,这就是无忧现在的想法——她只是不想再重复曾经的苦难了。 她只是一时吃惊竟在这种时候见到他罢了。 对,就是这样!以后的她当然不会再给他机会,和他当然也再不会有什么交集……如同两条相交而过的直线渐行渐远,最后终成平行线,再也没有交结的机会。 至少,她不会给出这样的机会。 只是,宫傲天刚刚那一闪而过的光芒,她也没有错过,只怕这男人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到此时,无忧倒是责怪自己刚刚沉不住气了,要是忍忍, 或许这男人不会像现在这样注视她吧! 无忧感觉到,从她转身的那一刻开始,身后就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在盯着她,哪怕现在她已经坐上了马车,那道视线似乎还能穿透帘子,落在她的身上。 这不是好现象。 她该想什么办法将宫傲天的目光转移到苏无恨的身上呢? 她苏无忧从来就不是圣人,错待她的人,她也不会轻易放过,苏无恨不是要抢走她的一切吗?这世俗眼里的上好婚事,应该会引起她的兴趣吧! 那么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让苏无恨更加的势在必得,竭尽全力的来破坏她的婚事。 无忧的嘴角挂上一个冷冷的笑意,所有欠她的人,她不指望老天爷帮她报仇,她要亲手找回来。 第十九章 失常(二更到) “小姐,我们回家吗?”杜鹃的声音穿透思绪,响了起来。 “去仁和堂。”语气中带着一份淡淡的飘忽,该感谢这个男人的出现,给了她去仁和堂的借口。 “小姐,你怎么啦!哪里受伤了?”两个丫头睁大眼睛,吃惊的看着无忧。 “刚刚,似乎不小心扭到脚了。”依旧淡淡的,没有任何波澜。 心疼无比的两个丫头,立刻毫无异义的吩咐赶车的家仆去仁和堂,只是赶车的一头雾水,不会吧,那仁和堂破旧成那样,根本没几个人愿意去看病,小姐怎么会选择如此医馆?心中虽然疑惑,但他一向忠厚老实,主子吩咐的话再奇怪,也安分的执行,这也是管家会吩咐他给大小姐赶车的原因。 杜鹃,云黛可没有那么多思绪,只是一个劲的紧张着无忧,有什么事比小姐的脚还重要呢?难怪小姐刚刚眉头皱了起来,原来是脚痛。 自己真是该死,竟然没有注意小姐走路时,左脚似乎有点不太正常。 忙于自我检讨的云黛和杜鹃,根本没有注意到无忧的异常,只是紧张的张罗无忧躺下,要是小姐伤了脚,那可是天大的大事。 无忧的马车渐行渐远,而一直注视着的云水阁里的男人,脸色也暗沉了不少…… 直到看不见马车的踪迹,他才转过身,紧握着拳,面无表情地上楼,在二楼桌旁的一张雕花大椅上坐下,轻闭着眼睛,眉头微蹙,俊美的的脸庞陷入阴影中,好像雕塑一般的冷峻,根本就没有无忧喜爱的温文尔雅。 忽然,他打开紧握的拳,送到鼻尖,深深的一吸,那种如兰似麝的芳香悄无声息地萦绕在他的鼻尖周围,他忽然有一种被围困的感觉。 回忆起,那手臂滑腻温暖的触觉,就在他的手接触到她皮肤的那一霎那,他全身微微一震,心忽然失去了频率,总觉得,等了那么久,等的就是那样的小人儿,似乎曾经异常的熟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啦,当她出口说出自己是无关紧要的人时,心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烧,烧得五脏六腑都痛了起来,所以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火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不像平时的他,四平八稳,处惊不变,却被她的一句话就气得无法言语,控制不了自己的火气。 这对他,对复仇来说,都不是好事。 可是,苏无忧给他的震动,现在都还是令他的灵魂在颤动,那吹弹可破的肌肤,那光洁如玉的额头 ,那高挺小巧的鼻子,那不染而朱的樱唇,那灵动的眸子,那柔软的身影,以及那温婉甜糯、而妩媚的声音!都给他灵魂里的熟悉感。 就像象昨晚的风,温柔得让人心软。 他甚有种异想天开的想法,如果能将她留在身边,他可以好好的待她,他不用去理会她的身份,只是好好的待她,可是…… 他自嘲的笑笑,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他们注定了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怎么可能…… 他觉得自己着魔了,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苏无忧,他为了复仇一直都在观察着苏家,以及苏家的每一个人,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对苏无忧有着这样的心思。 他是怎么了,总觉得他的灵魂在呼喊着,要靠近她…… 靠近,再靠近,一直靠近…… “大哥,你怎么啦?”一道寒气逼人的声音,将他从恍惚中惊醒。 “没什么。二弟,你来啦!”宫傲天抬眼看了一眼眼前进来的男人,幽幽一叹,父母的仇不共戴天,他们的计划至关重要。 他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 这些年来,他很辛苦,可是比起眼前的二弟,他的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二弟,那么小的孩子,为了复仇,可是从死人堆里一步步爬出来的,为了复仇,一心忍耐着,明知道仇人近在眼前,却什么都不能做,二弟,比自己辛苦多了。 他怎么可以对苏启明的女儿有那种的想法,他真是糊涂了。 宫傲天眼前的男人,有着一头黑亮丝绸般的发,简单的用玉簪挽起,斜飞的英挺剑眉,冷冷地,有着寒霜,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通彻生死的寒凉,削薄轻抿的唇,陷得冷清而残酷,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苏无忧曾经见过的黑衣男子。 “你传信说,准备这几天到苏家提亲,你真的这般打算吗?”他听大哥说过,要娶苏家的女儿为妻,他原以为是大哥的一时心血来潮,谁知道,竟然大哥竟然真的做了,而且,奶娘也同意大哥的做法。 这一切太荒唐了,怎么可以娶仇人之女为妻,他不同意。 “对,我打算后天就去苏家提亲。”不知道为何,在今天见了苏无忧之后,心中最后的一丝迟疑也消失了。 “大哥,婚姻是 一辈子的事,我劝你不要轻易下决定。若是苏家的女儿进门后,怀了我们家的子嗣,那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除去吗? 他杀戮无数,可是要他亲手杀去自家的子嗣,却还是于心不忍。 “我不会让苏无忧怀上孩子,即使真的怀上了,也绝不会是我的子嗣。”宫傲天阴霾的脸色就如冬日的冷风,心不知道为何又刺痛了起来。 为何,只要提起苏无忧的名字就痛得难以呼吸,想到她的娇躯或许会躺在其他的男人身下,更是窒息。 他这是怎么啦? 在今天见过苏无忧之后,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乱掉了。 不,这是不对的,对于这个仇人之女,他不应该升起这样复杂的情绪。 她是命里注定的仇人,这是无法改变的命运! “大哥,你这是何苦?苏启明根本不值得这样做,他不过是个愚蠢的小喽啰罢了!”冷傲男子幽幽一叹,眉间多了几许思虑,令他冷傲的气质柔和了几分,多了一丝人气:“只希望,日后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说完,他不再劝阻宫傲天,端起面前的茶,静静地喝起来,一时间,室内只有死亡的般的静寂。 第二十章 求医 仁和堂,江州城最出名的医馆,仁心仁术,救死扶伤,一代名医张仁和就在这里。 当然,这是六年后仁和堂的情况,现在的仁和堂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医馆,里面未来的一代名医还是默默无闻的年轻大夫。 当马车停在仁和堂前,无忧下车后,看着眼前的那破旧到令她的小心肝扑通扑通快要跳出来,她想过江州城杏林高手遍地都是,年轻的张仁和或许过的不如意,但却没有想到会是这般的不如意。 看看眼前的三间茅草房,还有那在风中摇摆不定,摇摇欲坠的仁和堂招牌,无忧才知道,这张仁和过的有多落魄。 不过这样也好,落魄之人总比意气风发之人好收服。 无忧可想的非常清楚,苏夫人的身边可需要一位贴心的杏林高手,江氏今天敢在花茶里下毒,明天就敢在其他吃食里下毒,她不想时时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不如为苏夫人寻得一个信得过的杏林高手,有什么人比将来扬名天下的名医张仁和让人信得过,何况现在他落魄了,自然是她出现的最佳时机。 雪中送炭,一直比锦上添花来的让人铭刻在心。 她现在忧心的依然是苏夫人的身子,就怕江氏一计不成,会再生出什么毒计来,她能买通苏夫人身边的人,说明存着这样的心思已经很久,若是她一个不小心,万一……,这样想来,身子都是一身冷汗,此事是不能不防的,她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苏无忧心里也很清楚,此事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做起来却不是简单的事,即使此刻到了仁和堂,她对下面的事,也没有几分把握,虽说落魄之人比较容易收服,但古来杏林高手都有几分傲气,一般的杏林高手都有几分自命不凡, 她凭什么要人家对她这个半大的孩子尽忠?而且还是一个女孩子,这个社会重男轻女已经根深蒂固,何况苏家只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家,无权无势,有些事情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极难的。 不过,再难她都会去做的,为了母亲,她已经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因为没有什么比母亲更重要的了。有些事等是等不来的,只有自己努力了,才知道可不可行?而且,无忧知道,这事势在必行,即使现在没有人愿意帮她,她也想好了退路,找几个半大机灵的孩子,送到杏林高手身边学习,过上几年,也都可以派上用场了。 江氏既然敢在母亲的花茶里下毒,并能不被人发现,说明她或者她身边有懂医的人,与这样的人相斗,自己这边怎么 可以没有懂医的人? 虽然远水解不了近渴,但还是要有安排的,不能眼下为此事烦恼,过几年还要为此事烦恼吧? 至于母亲的身体,实在不行,她打算求助外公,那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其实那是无忧不想看到的情景。母亲下嫁,已经伤透外公的心,若是知道苏老爷纵妾行凶,只怕外公更加难以释怀了,那对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来说,不是一件快乐的事。 外公为了朝廷之事已经筋疲力尽,这事她和苏夫人商量的结果都不想外公知道。 算了,她胡思乱想什么,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母亲虽然说此事不需要她插手,但无忧总觉得做些什么,才能安心。 “小姐,我们还是换一家吧,这仁和堂这么……”破,能行吗? 杜鹃迟疑的看着眼前破旧的茅舍,她可不相信这么旧的茅舍里能住着什么好大夫,显而易见,若是有点本事的大夫,谁会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这么惨? 一旁的云黛虽然没说话,但也是一脸的不赞同,一样对仁和堂里面的大夫不抱信心。 “住嘴!”无忧怕杜鹃口没遮拦,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在她话还没说完时,马上转过脸,严厉的瞪了她一眼,轻声呵斥,“我告诫过你们,不要以貌取人,但凡真正有才华,有本事的人大多桀骜不驯,不会被世俗所牵绊,他们所为皆是随心所欲,这仁和堂的医术必将扬名天下,你们不能慧眼识珠便罢,何须这般神情?” 无忧知道张仁和他日必将成才,扬名天下,又岂是无能之辈,今日落魄只能说这人性情古怪,不想为世俗之虚名累了自己,这才是大智慧,真性情,杜鹃这样说,实在有辱仁和堂,想到曾经的自己也是这般的无知,心头不由得恼怒,喝茶杜鹃的话难免重了一分,何尝不是在告诫杜鹃,云黛之时,提醒自己? 杜鹃从未被无忧用这样严厉地语气对待过,当即涨红了脸,嘟起了嘴,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小姐谬赞!愧不敢当!”无忧话刚落下,就听见身后传来男子的低沉之声,转头,见一男子含笑站在三人的身后,看来她刚刚训斥杜鹃的话已被此人听去。 无忧不着痕迹的打量眼前的男人,穿着蓝色的锦袍圆领,镶着白玉的姿色腰带,软底金线的靴子,看起来简洁大方,令人看起来十分的舒服,衬着他高大挺拔的身材和脸上淡淡的表情,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 “公子见笑了,只是奴家的肺腑之言,何来 谬赞?”无忧微微做辑,心中却是一叹,看来自己打算之事,十有**要泡汤了。 第二十一章 无功而返 “在下张仁和,小姐的左脚是扭伤的?”那男子见无忧如此说道,淡淡的脸庞露出一丝笑容,如朝霞初展,让人眼前一亮,引着无忧主仆三人进了仁和堂,目光扫过无忧的左脚,目光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目光一暗。 “正是,奴家不慎扭到了脚,所以才来仁和堂求医。”那一眼,无忧看在了眼里,心一沉,立即抬头,坦然的看着眼前的人。 “男女授受不亲,小姐还是另找名医吧!”张仁和目光与无忧对视了了片刻,心中一颤,便转头,看也不看无忧一眼,目光微微一黯,在心中轻轻叹息了一声,淡淡的拒绝为无忧治疗。 “医者父母心,张大夫何必庸人自扰之。”无忧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笑容也是淡淡的,眼中满是冷漠,还有一份难以掩饰的讥讽,“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看来仁和堂没有我想象中的出世!” “杜鹃,云黛,我们另觅名医吧!”连语气都是淡淡的,一丝火气都没有。 “是。”云黛,杜鹃根本就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但却都清楚的明白一件事,就是这个穿的光鲜,医馆破烂的大夫拒绝为小姐治疗,狠狠地瞪了一眼张仁和,扶着无忧一步步离开。 看着挺直背离开的无忧,张仁和心头一叹,看来是他过于多疑了,只是怪不得他,这些日子,那人什么手段都使过了,这美人计…… 想到美人计,张仁和脸上一热,刚刚这女子真的无愧于美人这两个字,白玉般的肌肤,透着一丝诱人的红,果真当得起白里透红的美称,那般的自然,那般的浑然天成,瓜子般娇俏的脸,镶嵌在如丝绸般的黑发中,黑与白鲜明的对比,让她妩媚如花,娇艳如蕊。 好似从最美的画卷里走出来的天仙,夺人心魄。 而最让他惊艳的是她的那双眼睛,深幽怜人的眼睛,勾魂夺魄的风情,雾气氤氲的好似两潭千年的古泉,黑黝黝地,深不见底,带着醉人的味道,当这双美丽的眸子望向你的时候,没有人不沉醉在这双黑漆的双眸之中。 刚刚对望的那一刻,他就有一种被吸进去的错觉。 这女孩,真是美丽不可方物,似乎她的脸上,汇聚了人世间所有的美丽,令人不忍释手。 只是他对这样的美人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往往最厉害的武器不是刀剑,而是看起来最无害的,如同这柔弱的美人。 这美人的脚是受伤了,但决不至于严重到需要就医的地步,而且,那美 人看起来衣着华贵,出入有丫鬟,家仆陪同,实在不需要亲自到医馆就医,而且还是他这间几乎无人问津的仁和堂。 这一切都透着古怪,何况刚刚在门口那一段训斥丫头的话,不知道她故意为之,还是真的巧合? 张仁和一直看着无忧主仆三人离去的背影,默不出声,现在是非常时机,他不得不多留心一点。 美人谁不欣赏,但若是为了美人而阴沟里翻船,就不是件令人快乐的事了。 何况这美人一看就是别有用心的,只是希望她最好不是和那人一伙的,否则就不要怪他不会怜香惜玉了。 无忧哪知道后面的人心中是怎样的翻腾? 当她跨出仁和堂的门槛时,心中就决定再也不会踏进这仁和堂的大门了,不是说气恼张仁和今日行为,而是不想趟张仁和的这趟浑水。 她两世为人,心思自然非常人可比,这仁和堂破烂如此,而那张仁和却虽然衣着简单,却处处透露出低调的华丽,那镶着白玉的腰带,就够上寻常人家的十年用度,就是那软底金线的靴子,也不是凡物,这张仁和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绝不是寻常的大夫这般简单,只怕非富即贵,她自己的麻烦就一大堆了,这样神秘的人物还是远离的好。 只是仁和堂既然不能指望了,母亲的身体,她到底该如何筹谋?若不是为了母亲的身体,她也不会这般冒险去仁和堂,毕竟她是未嫁女子,这般抛头露面总归是不妥,何况家里还有两双甚至更多的眼睛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可要小心行事才好,万不能累了自己身边的人。 无忧知道苏夫人中毒的事,不是一时片刻能解决的,眼下既然仁和堂指望不上,看来要另辟蹊径了,只是下一步该怎么走,她一时片刻还真的没打算好? 思前想后了一番,无忧决定以静制动,先回苏家,再做打算,只要母亲的花茶停了,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至于身体里的毒,还是和母亲再好好商议怎么解决。 无忧回来苏家,已经是中午时分,因为脚扭到了,也就没有去拜见苏夫人,怕苏夫人担心,而苏老爷早已外出,自然也没有见到,至于江氏和无恨,听说还在收拾行李,准备去别院,只是这收拾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 无忧淡淡一笑,这两个人对拖字诀都是掌握的不错,相信苏老爷很快就会回来,为她们向母亲求情吧! 只是,这一次不是母亲要为难她们,而是自己,父亲只怕如意算盘是打不响 了。 用过简单的午饭,在云黛,杜鹃的伺候下刚刚躺下休息,就听见云黛来报,二小姐来访! 苏无恨,她倒是来的好快! 第二十二章 无恨求援 无忧冷冷一笑,坐起身来,身子紧绷,再也没有一丝睡意。 她可没忘记前世,这苏无恨是如何对她,对她身边在乎的人,耳边似乎又响起她那些刀子般刺人的话,哪里还有半丝姐妹之情? 恍惚中,有一抹霞色身影慢步走了进来,每一步都摇曳生姿,“姐姐,吵醒你了?” 来人十三四岁,生得弱骨纤形柔情绰约,女子穿着霞色的绣花绫衣,面容更是端丽冠绝,黑漆漆的头发梳成坠马髻,插着金步摇,耳边插了一朵金玉宝珠花,在午后的阳光中闪着亮光,让她一张俏脸更是娇艳动人。 而她眉间却笼罩着化不去的忧愁,连那声姐姐也是那样的倦怠绵长,配合着她的人,看起来是那么柔弱,那么楚楚可怜。 看到这样的苏无恨,无忧心中冷冷一笑,看这架势,这苏无恨定然是来装可怜,博同情的。 “嗯!”无忧垂下了眼睛,简单的应酬一句。 重生了,她变得很懂得调节自己且随遇而安的人,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若不好好珍惜,又如何对得起上天的厚爱? “姐姐……”显然无忧的冷漠让苏无恨手足无措了一下,但很快她再次恢复过来,女子梨花带泪地看着她,白皙柔嫩的脸颊因为几许泪水更显得红润娇艳。 无忧眨眨眼,心中暗自叹气,也对眼前的情景感到好笑,这女孩真是善于演戏,若不是她早已清楚她的真面目,现在必然像曾经那样,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大包大揽她的问题,然后再被她们母女二人在后面骂作蠢材吧! 这个苏无恨很美,至少她两世为人也从来没见过有人落泪能像她如此动人的,真的是梨花带泪,惹人怜惜。 这个苏无恨也确实很像一株梨花,怜人而艳美,只不过这是一朵内里早已**的花,能看的也只有这虚无的表象罢了! 苏无恨见无忧不像每一次一样只要她一落泪,就出言哄她,而是默不作声,只是直直望着她,悬在眼角的泪珠更如断线的珍珠一颗颗往下掉。“姐姐,无恨要和娘离开姐姐了……” “嗯。”无忧听了她的话并没有多说什么,再次低下了头。 这一次,苏无恨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抽抽噎噎轻声道:“姐姐,我不想去别院,我……我和……呃,呃……舍不得……姐姐和父亲,母亲……” 无忧听在耳里微微一愣,明显苏无恨刚刚想说的不是我,而是我和 娘,只是不知为何忽然改变了,但她还是没有抬头,依然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她低着头并不说话,而苏无恨也只好无措的闭上嘴巴,不知道如何开口,江氏早就告诉她,今天的苏无忧变得有点奇怪,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不以为对付这个胸大无脑的姐姐能有什么问题,这么多年来,她哪次不像一只猴子一样,被自己耍的团团转。 这苏无忧天生少根筋,正义感十足,只要她装装可怜,在她面前多掉几滴眼泪,她就会迫不及待的为她出头,谁知道这次,任凭她掉了这会眼泪了,苏无忧只给出淡淡的轻哼,这倒让她手足无措起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苏无忧既然不开口说话,她也只好闭上了嘴巴不再开口,一个劲的垂泪,一下子房里便安静了下来。安静的让苏无恨有些不自在,却也不敢乱动乱开口。 无忧的脑中依然是混乱的,她还在想着苏无恨曾经的话,而且对于眼下的情形,她感到很压抑、很不舒服,有些呼吸困难。 她不知道应该想什么,又似乎有太多的事情的要想,这苏无恨倒是个人物,前世忍了那么些年,她不得不防。 “姐姐……”压抑的气氛下,苏无恨再次开口,苏无忧等的,她可等不得。 “嗯?”无忧看了她一眼,还是惜言如金。 以静制动,才是现在最佳方案,她倒是要看看苏无恨这次又打算说什么鬼话。 “姐姐……你帮我求……求母亲吧!”到底还是说出来了。 “求求母亲?二妹妹,你糊涂了,二姨娘身子骨弱,去别院调养身子骨,这是好事,干什么要去求母亲?三弟身为男儿将来要博取功名,光耀门楣,需要读书,不能跟去便罢了,你身为女儿怎么可以不去尽孝?往日里,都说二妹妹知书达理,怎么这事上就想不清楚了,要是我真同母亲去求,给外人知道了,岂不笑我苏府商贾之家,出不了知书达理的女儿?”无忧微微皱眉,继续说道:“二妹妹,不是姐姐说你,这事,你太过轻率了,好在妹妹是在我这屋里说的,没啥外人,若是在其他地方,这话难免不会被人传了出去,损了妹妹的清誉。”百善孝为先,就不信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苏无恨还有什么话说? 果然,苏无恨身子一僵,脸色微变,目光在无忧的脸上扫了一眼,显然无忧的话在她意料之外,然后轻轻叹道:“姐姐说的是,倒是妹妹欠考虑了。”只是,那纤白修长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深入到掌心,眼中的泪也止 了。 看来苏无忧这个蠢材,改变的不小,以后不得不留个心眼。 “姐姐,听下人们说,姐姐今日扭伤了脚,不是太严重吧?”苏无恨也不再纠缠于刚刚的话题,抬头,双眸含忧地看着她。 无忧也不隐瞒,轻轻点头,心中一动:这事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消息怎么这般的快? 心中虽然震惊苏无恨的消息来得如此之快,但面上却毫无异样,只是心里生了警意,看来她这院子里,也不干净。 这二房的手,伸的可够长呀! 第二十三章 嫡庶不分 “劳二妹妹挂心了,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扭伤了脚。”无忧看也不看一眼苏无恨,轻轻的拢了一下垂落的发梢:“倒是妹妹要陪二姨娘去别院,姐姐就不留你了,省的耽误了妹妹的行程。”说得轻描淡写,没有一丝火气。 不过无忧现今扭伤了脚,伤痛之下居然在面对苏无恨时能做到风轻云淡,倒是让一旁侍候的云黛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云黛立时对无忧有了不同的看法:看来她家小姐终于是长大了,多了一个心眼,不再像过去那样单纯天真了!以往她和杜鹃偶尔说上两句二房的闲话,总是被小姐呵斥,倒不是她们比小姐聪明,而是身为丫头,丑陋的一面比小姐见得多了,所以对人性看的清楚几分,今日小姐面对二小姐的态度,倒是多了防人之心。 转念一想,也没什么不对,深宅大院里的女子为了生存,想来哪一个也不会永远单纯下去吧,成长只是时间的长短,或许小姐只是想明白了。 苏无恨看今日的情景,是讨不到什么好处,苏无忧这里是指望不上,还是去父亲那里下功夫吧,“姐姐,妹妹这就告辞,也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苏无恨说着话也终于站起身来,走了。 屋里终于又静了下来,无忧却呆呆的看着帐顶一句话也没有说。 云黛在一旁看着,张了张嘴最终又闭上。 晚饭时分,苏夫人派人请她去大厅用饭,苏家的规矩,若是苏家大老爷在家,一家人要一起用饭,若是苏家大老爷不在家,倒是可以各房在小院子里用饭。 躺在床上假眯的无忧,退了来人,直起身子,让云黛和杜鹃为她收拾一番,她挑选了一件烟柳色绣花短袄,下着粉色的百褶裙,合身的衣裳勾勒出她柔美的身体曲线。她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身影,立即露出笑容,金色的夕阳温柔地洒照在她身上,将她的笑容映得明媚无比。 女人要学着善待自己,美丽的衣衫可以让自己心情愉快,为何还要为了迁就他人而委屈的自己? 前世的无忧,总是三从四德,打扮的端庄高雅,时刻谨记嫡女的身份,少了那份随心所欲的美感,现在她不会了,何必为了那虚无的身份,委屈了自己。 “小姐,你好美啊!”虽然杜鹃看惯了自己小姐的国色天香,但今天见到如此的无忧,还是从心底赞叹了出来,她觉得她家小姐变了,变得耀眼夺目了,不是说以前的小姐不美,但总觉得以前的小姐美则美埃,却少了一份韵味,好像就是一个木头美人,少了 一股生命力,但现在的小姐不一样,浑身上下皆洋溢着春天花开的味道,一双灵动的水眸清澈纯净,脸上虽然还显得稚气娇嫩,但肤色欺霜赛雪,妍姿俏丽,不难看出将来定是个绝色美人。 这样的小姐比以往耀眼何止百倍! “贫嘴!”无忧笑骂道,但语气可没有一丝恼意,好听的话谁不爱听,何况杜鹃丫头这话说得可不是恭维,就是她自己也觉得现在的容貌才不愧于她江州第一美人的称呼。 主仆三人出了自己的园子,无忧张开双臂,深深吸气,顿时觉得今晚的夕阳无限好,天空湛蓝湛蓝,白云被拉成丝,美得如诗如画,若是不用见到那些面目可憎之人,那更是美事一桩。 正胡思乱想着,一旁的云黛提醒道:“小姐,到了。” 无忧收敛心思,抬起头,深深吸了口气,理了理衣服,带着云黛进去。 后院正堂,屋角放着的一盆木炭,屋内温暖舒适,苏老爷和苏夫人坐在中堂前的椅子上喝着茶,左侧的一排椅子上坐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和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不是别人正是她同父同母的弟妹——无虑和无悔,而右边的一排椅子上坐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和五六岁的小男孩,无忧知道,这女孩是三姨娘宁氏的女儿——苏无怨,而儿子真是四姨娘胡氏的儿子——苏无隙。 无忧扫了一眼,没见到二房的人,心中微微一松,忙曲膝行了一礼:“无忧请父亲,母亲安!” 苏老爷紧抿着唇,半眯起双眸,眼底有疑惑,直直看着无忧,似想看出一些不同来。 只是为何没见到二房的无仇,难不成他也跟着二娘去了别院? 无忧压住心底的疑惑,绽开一个温柔甜美的笑容,“父亲?无忧脸上有什么不妥,干吗盯着无忧的脸看?”抬起脸颊,找了左边的椅子坐了下来,甜美的笑容仍挂在脸上,眉眼间多了几分天真和娇媚,似在撒娇般看着苏老爷。 苏老爷三十多岁,身材挺拔,气质高雅,面貌清丽,留着短短的胡子,五官清晰如画,带着春风般的微笑,而且,看起来,还是无忧记忆里那个对妻子情深爱切的好相公。 “这孩子,还是这般没大没小!”苏老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既好笑又好气地看着苏夫人:“都是你宠出来的!” 苏夫人掀开眼睫,淡淡扫了苏老爷一眼,眼底的暖意尽散,余下的只是一层漠然的疏离,她缓缓张开唇,嘴角绽开一个绝美的笑容,只是笑不达眼:“ 老爷教训的是,妾身记下了!” 无忧见到这样的母亲,心有些低沉。 “老爷,夫人,饭菜已经摆好了!”隔着屏风的偏厅里的宁氏含笑恭顺的来到正房,而胡氏还在安箸。 “嗯!”苏夫人淡淡的点头,宁氏见状便指挥着捧着一叠干净的棉巾和铜盆的丫头们进来:丫头们这是侍候苏家的主子们净手。 “等一下吧!无仇也该来了!”苏老爷扫了苏夫人一眼,淡淡的吩咐。 “是!”苏夫人身子一僵,随即低低应承。 无忧怔了怔,抬头看了苏老爷一眼,背脊生凉,父亲太过分了,竟然要一家人等无仇用餐,这算什么?别忘了,无悔才是苏府的嫡子!而无仇,不过是庶长子,父亲这般,让大房的脸往哪里搁? 第二十四章 惊异 “要等到三弟才能吃呀!”无忧翘着红唇,委屈地看着苏老爷:“可是无忧的肚子好饿!” 袖中拧着帕子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父亲这般堂而皇之的宠妾灭妻,实在太过分了,她以前是眼瞎了,才以为父亲是怜爱母亲的好丈夫。 “父亲,无虑的肚子也好饿!”一旁的苏无虑也撅起唇,委屈的看着苏老爷:“要不,让无虑和六弟一起去请三哥哥,催促一下。” 说罢,苏无虑就站起身子,牵起苏无悔的手,准备去请苏无仇来用餐。 无忧见状,甜甜一笑,站了起来,声音甜腻地道,“父亲,无忧也一起去吧!” 姐妹二人对望一眼,眸子中皆有深意,到此时,无忧才发现前世无虑懂事之后,从来没有在苏老爷面前自称过女儿,一直都是以无虑自称。 而苏无虑也发现,今日无忧虽然和苏老爷态度一如以往的亲昵,但却不再自称女儿,而是以无忧自称,这其中耐人寻味。 “既然无忧,无虑肚子饿了,那就先用餐吧!”苏老爷面上一红,随即闪过了不快,心中倒是对无忧生出些恼意来,这孩子平常与二房交好,无虑年纪尚小不懂事也就罢了,她怎么也跟着起哄:要大房的嫡子、嫡女等庶子用餐已是过分,若是再让嫡子,嫡女去请庶子用餐,传出去,他可就落得个宠妾灭妻,不善治家之名,连家都治不好,谁还愿意和他做生意? 但无忧一脸天真,眉梢带笑,目光清澈纯净的眼眸如山涧泉水,一点心机也看不出来,定然是无意为之,这孩子,从小就没心没肺,对内室的这些勾心斗角不感兴趣,今天这一说,也必然是无心为之,毕竟她与二房的感情一向敦厚,去接二弟用餐也不是就做不出来。 “父亲,母亲你们先用,无忧还是接了二弟再来用餐!” 苏老爷心里想什么无忧自然清楚,现在还不是同他撕开脸的时候,何况自己还得借助着苏老爷的势在苏家行事,自然要哄好他,这苏无仇自己接他一接又有何关系?这削的是她苏无忧的面子,可不是大房的面子,何况自己一向与二房交好,也没啥削不削面子的? 果然,无忧这话一出,苏老爷面上好看了不少,口气也温和不少:“还是先用餐吧!不是说肚子饿了吗?” 他当初的决定果然是对的,趁大房王氏身子弱时,让二房帮忙照顾,果然生出了感情来,他这后院,可不能生出一方独大的势态。 而无虑在听到无忧 这般说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原以为她这大姐开窍了,认清了二房的真面目,却没想还是一如既往的蠢。 倒是苏夫人一直都是淡淡的笑着,默默无声,高雅而大方,典型的一家主母之风范。 “是!”无忧应了一声,却踌躇着,“父亲,那三弟……” “多谢大姐姐关心,无仇这不是到了!”低沉温和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无忧眼眸一亮,甜美的笑容在唇边释开。 转身,衣袂在空中摆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眼角略带风华,笑容仍是稚气娇憨,眼眸灵动若水波轻漾,声音甜糯,“三弟,你终于来了,姐姐还怕你赶不上用餐呢?” “姐姐你从小就偏疼三弟,什么好的都要留给无仇,看的妹妹都眼红。”苏无仇来了,而苏无恨也来了,当然那江氏也来了。 无恨这话说得非常有艺术,什么好的留给无仇,她这个二姐姐看的都眼红了,其他人更不用说了!典型的挑拨大房感情的话。 “二妹妹,你不是和二姨娘去别院休养了吗?怎么在……”无忧似乎现在才看到苏无恨,想到苏老爷果然留下了二房,心中一阵恼意,面上却仍旧挂着灿烂的笑容:“不是姐姐说你,二姨娘身子骨弱,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嘛任性?”见苏无恨要开口,她根本就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忽然上前走了两步,拉住二姨娘的手:“二姨娘,若是二妹妹不愿意陪你去,无忧愿意陪姨娘去别院休养。”这话的另一层意思,苏无恨不孝,她苏无忧来替她尽孝,只要不怕被别人戳着脊梁骨。 “无忧”苏老爷咳嗽两声:“你二姨娘身子骨弱,那别院虽是休养的好地方,但气候偏寒,还是留在家里休养为好。来,不说这些了,大家用饭吧!” 苏夫人的神色一黯,知道丈夫对二房多加宠爱,但这般打她的脸,还是挺令她不快的,毕竟人是她打发出去的,苏老爷这样说也不说一声,就留下二房,也太不把她这大房放在眼里了。 无忧心下的恼意更甚,父亲这么做,母亲的脸面何在,大房的脸何在,为人妾室的,身子骨弱,去别院养养,当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再说,那别院也就在北方十里地远,哪里来的的气候偏寒之说? 所以她想了想,眼波一转,笑了笑,松开江氏的手,走到苏老爷的面前,眼梢一扬,笑容甜美温柔:“父亲,到底是别院气候偏寒,还是父亲舍不得那木炭钱?二姨娘身子骨弱,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样总拖着…… ”无忧说到此,故意停顿了一下:“病从小处医,父亲,还是以二姨娘的身子为重吧!银子啦,金子啦,什么都是浮云!” 无忧摇头摆尾,学那老学究的样子,故意装的一副深沉,成功的逗乐了一屋子的人,当然也化解了苏老爷刚刚听到的那句舍不得那木炭钱所生出来的怒气。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鬼精灵了?脑子里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苏老爷笑骂着,心中倒是心动无忧说的话,病从小处医,这江氏现在可不同往日,她娘家的哥哥这两年官位越做越大,听说,侍郎那边有了一个空缺,皇上属意江氏的哥哥,他可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而江氏那妖娆的身段也的确勾人! “也是,气候寒冷,多烧两盆木炭就是了,我可不能舍不得这点银子,被无忧说成小气的父亲。”说罢,哈哈大笑,拍了拍无忧的头,一副慈父的模样。 “父亲,你就会笑话无忧!”无忧脸微醺,她嘟了嘟嘴,天真地拉着苏老爷的手摇晃起来,一副小女儿的模样。 苏夫人轻笑出声:“这丫头,越来越缠人,今早也是这般缠着我的。”所以她才让二房去别院休养的,这话没说出来,但苏老爷又怎会不懂? “是啊!越来越会缠人了。”苏老爷笑着摇头,心头暗笑,还以为这丫头长心眼了,却还是一副小孩子心性。 “母亲也来笑话无忧!”无忧脸上红霞飞舞,跺了一下脚,捂着脸抢先进了偏厅,那羞涩的模样再次引得苏老爷哈哈大笑。 而一旁的二房三人,原本在听到苏老爷同意二房去别院就脸色微变,现在听见苏老爷被苏无忧引得一次又一次的哈哈大笑,脸色大变,目光深幽,若有所思。 而苏无虑也若有所思。 第二十五章 江氏谋算 酒菜相当的精致,味道极为不错,无忧又是说饿了的人,当下也不客气的吃喝起来,而无虑自然也不例外,只把苏夫人看得微微皱了几次的眉头。 苏夫人倒不是嫌弃自己两个女儿的吃相,而是刚刚无忧进来,那脚似乎不太一样,虽说平常人看不出来,但作为孩子的母亲,谁会看不出孩子身上的细微变化。 苏夫人心中暗暗一叹,这孩子早晨出门,必然是为了她花茶的事。 她这个做母亲的真的不能再软弱下去了,该争的,她丝毫不能让,否则今日是她,明日就可能是她的儿女了。 所以刚刚无忧,无虑一番作为,她是半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也该是提醒苏启明,谁是这家正房的时候了。 让无忧这么一闹腾,那晚餐的情景几乎已经预见,除了大房吃的有滋有味,其他各房心中都有点食不知味。 而苏老爷在二房那楚楚怜人,略带伤感的目光下,也自然同样食不知味,一顿晚宴也就匆匆结束,各房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二房的院子 江氏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眼神随之也阴郁了下来,不过却并没有说什么。 苏无恨气的跺脚:“娘,你就由着她踩到我们的头上吗?她居然怂恿父亲将你送到别院,还明目张胆的装无辜,哄得父亲哈哈大笑,日后……” “好了,我都知道。”江氏瞪了一眼苏无恨:“我早让你在你父亲身上多下的功夫,提防着点大房,你却总笑苏无忧绣花枕头,现在知道绣花枕头若是反扑起来,才是最厉害的。” 不得不说,这苏无忧好打算,将她送到别院休养,明面上好听,实际上是夺权,这苏家内室一半的大权掌握在她的手里,若是她离去,这管家的事,自然要交出去,而交出去的东西,有谁见过轻易拿回来的? “娘,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现在关键是让父亲改变主意。”苏无仇指关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泛白。“ ”要你父亲改变主意,仇儿,你觉得可能吗?“江氏冷冷一笑,”不过,你不用担心,娘不会让大房称心如意的。想将我赶出去,苏无忧她还嫩了点!“ ”娘,要不加大房的用量。“苏无仇脸上闪过阴狠的表情。 ”胡闹。“江氏狠狠地瞪了一眼苏无仇:这事是可以随便说出来的事嘛,谋害正室,被人知道可是死罪一条,可是这个儿子却毫无顾忌的说出来,亏得没有其他人在。 ”这事以后谁也不许再提。我已经让人动手了,你们不用太心急。“江氏安抚了两句苏无仇,苏无恨,打发他们回房去睡,自己却盯着灯光发了半响的呆。 苏无仇见江氏如此也没有法子,只能气哼哼的离开,到了自己房里坐下不久,他却无声的笑了:娘不动手,他自己也可以动手的啊! ”娘,你有什么好对策?“苏无恨也忧心忡忡,二房原本就不比正房,这些年依着苏老爷的宠爱,二房也算是风光,但毕竟嫡庶有别,而苏老爷也光只有二房。 她这个庶女和嫡女的生活用度这么些年来几乎相同,可不光是苏老爷的疼爱,更重要的是娘手里的大权,若是这次就这样被苏无忧轻易的夺了权,先不说以后的日子,光是在苏府立足都怕是困难,那些个丫头,老嬷嬷,谁不是攀高踩低的,若是见二房失了势,以后谁还会一心一意为二房办事? ”你清波表哥也到了适婚年纪。?“江氏看着灯光,随口说起娘家侄子的事。 苏无恨闻言一笑:”娘,是该关心关心表哥的婚事了。“她一听江氏开口,便知道她的心思:将苏无忧嫁进江家,还不是随她们摆布,何况舅舅的官位越做越大,父亲也不可能拒绝。而清波表哥与苏无忧结亲,自然就是和王丞相结亲,舅舅的前程似锦,表哥的前程自然也似锦。 只是苏无恨担心那王氏会坏事,只怕一切不会轻易如愿,而江氏只是冷冷地笑起来,出嫁从夫,若是苏老爷同意了,苏夫人也反抗不得。 苏无恨听了便放下心来,赞叹着同意了:”还是娘想得周到,理应如此。“ 江氏转过头,无恨比起无仇来,算是沉稳了许多,但着脾气,还是太急了些,得劝导着她些,有些事也该明白了,轻轻滴看着苏无恨说道:”这个宅子里,现如今,只能先忍着,示个弱,你放心,往后,他们也不能太过份,我们且耐心些,想法子尽快削了大房的势。再说啦……“ 江氏拖长了声音,露出阴狠的表情来,声音严肃的说道:”那人已经注定了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忍耐了这么些年,还差这三两年吗?没有那人的三个小的,能成什么事? 苏无恨听了暗暗松了口气,露出笑容来,她娘的这份聪明真是难得,这样的处境,忍了十几年,再多个三两年算什么? 母女二人相似一笑,尽在不言中。 第二十六章 男人就是一点动物 张灯时分,苏老爷自然进了二房,美人蹙眉,楚楚可怜,惹人心疼,黑黑的眼睛中流露出来的那份无限哀伤,一下子刺痛他身为男人的心。 苏老爷一直好的就是这一口,柔弱的女子最得他的心,这些年所纳的妾室都是这号人,而江氏显然也很了解这个男人,总是将自己的悲苦无限放大,满足苏老爷男人的虚荣心。 苏老爷说到底就是一颗软蛋,年轻时,靠苏夫人娘家的势力起家,这么些年来,虽然他早已摆脱过去被人鄙视的日子,大家见到他都是恭维居多,但他总是疑心别人背后在嘲笑他,依靠裙带关系,才有了今日的荣华富贵。 现在的苏老爷,认为自己生意越做越大,曾经的苦涩已经过去了,他所承受的鄙视,冷漠,所有让他难以忍受的闲言碎语,丞相府的不屑,轻视,就算是王氏,即使深爱自己,可是偶尔的神情举止也会透出轻视,毕竟那王氏可是丞相的千金,一等一的人才,嫁给他这个商贾,是他高攀了。 在苏老爷的眼里,王氏就是再高贵,都应该在他眼前俯首做小,可是王氏总给他一种高他一等的感觉,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还记得回门那天,踏进丞相府,王丞相对他说:“启明,既然我女儿喜欢你,我也认了,但你要懂得感恩,以后要好好对待颖儿。” 而一旁的大舅子,二舅子也说:“为了颖儿,你要上进!” 而从丞相府出来,王氏对他说:“相公,别担心,以后有爹和哥哥们,没人敢为难你了。就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也会给你几分薄面!” 听到自己的妻子说这种话,哪个男人又受得了?夫是天,这王氏的眼里,他算什么?吃软饭的吗? 笑话!堂堂男子汉,怎么可以被妻子这般藐视!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如今,苏家已经跻身富豪之列,首屈一指,他多方打点,也不是非要依靠丞相府不可,现在的这一切都属于他了!再也没有人能压在他的头上!就是王氏现在再不敢像以前一样说话了。 苏老爷却不知道,苏夫人不说,倒不是不敢,而是不屑,不屑和这样的虚伪小人再纠缠,若不是为了孩子,若不是为了丞相府的面子,她一纸休书求去,又有什么好怕的? 其实这一切都是苏老爷那丑陋的心态在作祟,王丞相叮嘱,其实就像是天下所有父亲的叮嘱一样,希望女儿幸福,王氏的娘家舅舅叮嘱,也是天下所有哥哥的叮嘱,希望妹夫能好好上进,给妹妹好 日子过,而王氏那样说,也只是希望丈夫能宽心,而这一切听在苏老爷的耳里,却都别具深意,说到底,还不是他心里有鬼,当初故意接近王氏,他是何具心,自己最清楚,因为自己清楚,所以都以为别人和他一样,一举一动都别有具心。 若是他是一心胸宽大之人,这些话听了也就一笑了之罢了,但苏老爷表面上嘻嘻哈哈,但骨子里却气疯了,随着生意越做越好,对苏夫人越来越冷淡,然后小妾一门接着一门娶进门,在小妾那里找到了一种高高在上,俾睨天下的满足感,对苏夫人也越发的不待见了。 现在这江氏在饭桌上故意表现的楚楚可怜,离不开他半分的模样,他自然贱的再次发病,想去寻找心灵上慰藉去了。 江氏不是王氏,只不过是个小妾,即使娘家现在得势了,也无伤大雅,在王氏面前他要小心翼翼,每说出一句话都要先在腹内打草稿,生怕惹她不高兴,一状告到王丞相那里去。 小妾就不同了,这些女人算什么,说到底,不过是他宠物,他在她们面前爱怎样就怎样,有什么必要顾及她们的心情感受?而她们却要花尽心思来讨他欢心,尤其是那种楚楚可怜,求着他的神态,最惹他兴奋,而这几个小妾中,江氏比较得他心,这女人最会装可怜,讨他开心了。 女人嘛,就应该这样,以夫为天。 苏老爷进了江氏房,一顿缠绵之后,江氏埋在苏老爷的怀里,娇娇的哭起来:“老爷,妾跟了老爷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老爷,一想到明天就要去别院了,妾心里难受。” “乖,别哭了,哭红了眼,老爷就不喜欢了,到了别院,修养好身子早点回来。”美人垂泪,别有风味,何况在缠绵之后。 “妾,只是舍不得老爷。妾当年对老爷一见钟情,视老爷为天上的神谛,为了和老爷在一起,不惜自毁亲事,不做张家的正妻,偏要做老爷的妾,这些年老爷对妾怜爱有加,妾也算不枉此生。”江氏红着眼圈,低声道,被子里的手却紧紧握成了圈:她舍弃正妻之位,又怎会心甘情愿,只是那张家已经外强中干,嫁过去,不过是继续穷下去罢了!苏家虽然商贾之家,却是万贯家财,苏老爷虽然已有正妻,但若是她好好图谋,不是没有机会坐上正妻之位。当下,巧遇苏老爷之后,她回家和哥哥二人做下计谋,引得苏老爷对她倾心,与正妻差点决裂,也要纳她为妾。 “倩倩,这些年是老爷亏欠你了。”江氏的话果然勾起苏老爷的回忆,还有些许的内疚,更 多是身为男子的得意。 若是说苏夫人是苏老爷不愿回忆的过去,那么江氏则是苏老爷恨不得人人皆知的过去,毕竟哪个男子有他这般风光,让曾经的才女江倩倩一见倾心,不惜毁了自己的亲事,舍弃正房之位,也要嫁与他为妾,这在当时可是令他风光一时的佳话。 “老爷对妾情深意切,何来亏欠之说?妾一直以来与老爷情投意合,从不后悔当日的行为。”江氏的声音更加的温柔缠绵,樱红的唇也开始在苏老爷的脸颊上若有似无的挑逗着,身子也随着唇的动作,如蛇一般扭动起来,勾得苏老爷一时间脑袋如浆糊。 男人总是会在床上失了理智,做下荒唐的决定,即使天亮后悔之已晚。 何况江氏提起往日的情景,志得意满又被下半身控制着的男人,即使往日里精明能干,却也会犯下糊涂的错误。 当苏老爷次日清晨脑子清醒了过来,才知道自己在床上做下了怎么的承诺,想要反悔,却在江氏那无比缠绵,无比温柔,无比喜悦的目光下开不了口。 男人就是那一点动物,往往为了那一点的享受,而做出自己都无法结束的承诺,即使后悔,却又为了那张不值钱的脸,一错再错。 第二十七章 姐妹话家常(今天上) 第二日,江氏和无恨就去了别院,不过别院去是去了,却是苏老爷陪着二房母女去的,那是他在床上做下的承诺,想要反悔,却也说不出口。 无忧听得云黛回报之后,眼底一寒,眼前一花,只觉脑子里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一击,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她双脚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她这父亲还真是长情,丢下正妻,陪着妾室去别院休养,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此刻她恨不得冲到苏老爷和江氏说的面前,上前给他们几个耳光。 无忧万没有想到江氏会哄着苏老爷和她一起去:如此一来,自己夺权的意图就落空了,苏老爷人都跟着去了,那江氏手上的大权谁来收回,这谁当家,还不是家里的大老爷说的算。 无忧原本还想若是江氏去别院休养,她正好借此机会,让大房,三房和四房将二房手中掌是事分了再说,虽说她更想大房一房独掌,却也清楚,枪打出头鸟,现今母亲身体情况未明,自己还有很多事不够清楚,贸然行事,只会为自己,为母亲,为大房招惹祸端,还不如拉拢人心来的重要。 虽然说前世对三房,四房,她不太留意,但能在这内室安稳生存下来,就不是件易事,何况还能保住自己的孩子,这份手段,今生她就不该太忽视。 她母亲苏夫人是不愿意太计较的人,可二房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否则,那曾经异常得宠的六夫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香消玉损,苏老爷那些的通房丫头,只要有了子嗣的从来没人能安稳生下孩子。 江氏果然不能小看。 好在,她也只是试探成分居多,倒不是非要成事,有时候适当的敲打比一棍子打死更有效,想象有些人该坐不住了吧! 神不宁,则事乱,她现在要的就是乱,越乱越好,乱了才好方便她行事。 只是他们这样,母亲该是多么伤心! 无忧有些担心母亲,父亲这般不管不顾,对母亲可算的薄情之极。 去了苏夫人的院子,却在通道上遇见无虑,姐妹二人相视苦笑,默契十足,曾经的隔阂似乎都消失在这一笑中。 “姐姐,大舅舅,二舅舅下个月就要出征,我想去看看舅舅们。”无虑站在通道里,看着远处的天空淡淡地说。 昨夜想了一整夜,才发现她这个亲姐姐她从来都没有看懂过,不过,无虑知道,大姐姐似乎要出手了,看来这苏家要起风波了。 自己以往, 是小瞧了这个嫡姐。 “舅舅们要出征,我们当然要去,可母亲更应该去,毕竟兄妹情深,母亲是该去和舅舅们聚聚了,常来常往,才有助于感情加深。”当然也适时提醒提醒某些人,母亲是谁家的女儿。 无忧心中一震,舅舅们要出征,那不就是…… 不行,她一定要阻止舅舅们的出征,但她该如何做才好,皇命不可违,她根本无法可想。 难道,她要眼睁睁地看着舅舅们去送死吗? 不,她做不到! 无忧也望着远处湛蓝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 前世里,她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妇人,虽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毫无主见,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很少有自己的主见,对书中讲过的道理,从未认真思索过,这几天晚上没事想想,她的心境渐渐的平和下来。 不能急,不能躁,要好好图谋,她要相信,老天爷要她重生不会是耍她玩,老天爷没这么无聊! 再者,回想往日种种,她苏无忧也自问不是个作奸犯科的恶人,老天爷不会是让她重新经受痛苦而来的。 上天有好生之德,会让她重生必然就是为了让她挽救身边的人。 “姐姐是不同了!”听闻了无忧的话,无虑心中的烦恼一扫而空,出嫁从夫,可也没说不让回娘家,何况现在当家的老爷不在家,当家的主母自然也可以回王家看望看望快要出征的兄长,这有何错误。 即使他日有人用此做文章,首先要做的文章也算苏家大老爷宠妾灭妻,竟然丢下正室,陪着小妾去别院休养,怎么着也轮不到数落母亲的过错。 想通的无虑,心里是高兴的,以前总是气恨自己的姐姐不争气,看不清二房的真面目,看不清父亲的薄情寡义,不过,眼下眼下她心中还有另外一番感慨:姐姐,是大智如愚,这么些年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迷惑父亲,所以现在才对大姐姐不加设防,虽说父亲陪着二房修养的,但毕竟狠狠地削了二房一顿,让他们知道,苏家当家作主的不是她二房。 无虑感觉自己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光明了:母亲对父亲已经心灰意冷,懒得再争,而自己虽然有心,却人轻言微,无悔虽是嫡子,但终究年纪太小,只有姐姐出面,才是守住大房的最佳策略,姐姐是嫡长女,身份摆在哪儿呢,谁敢胡说?只要能守着母亲的正室之位,就不怕大房没有苦尽甘来的时候了。 “有什么不同?我再 怎么不同,还不是你姐姐。”无忧听得心头一颤,随之,却坦然。 自己重生了又如何,她还是母亲的女儿,无虑,无悔的姐姐。 “一起进去,邀母亲出去走走,顺便让母亲下个贴子去王家,外公应该很想念我们了。”王丞相对无忧姐弟倒是喜爱的非常,一是爱屋及乌,二是王家少子,大房至今膝下无子,二房也只有一子,所以无忧姐弟倒成了香馍馍。 “嗯!”无虑重重点头,昨夜深思熟虑后,对无忧生出无限信任。 姐妹二人手牵着手,进了苏夫人的院子,看在有心人的眼里,自然是诧异心惊:什么时候,大小姐和五小姐这般亲近了?这不是好事,看来要去告诉自己的主子了! 花丛后,娇小的影子一闪,也消失了。 第二十七章 夜出府 无忧和无虑联手,说动了苏夫人下了帖子给王家,然后姐妹二人陪了苏夫人闲话了一阵,再离去。 无忧看着无虑虽然人小,但却不同于前世的自己,人小心大,有些事交给别人做,她还真的不放心,还是自家姐妹靠得住,不是说身边没有可靠之人,云黛,杜鹃她是信得过的,只是二人目标太大,惹眼,要知道在苏家,她是嫡长女,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就是她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在别人的眼睛下,倒是无虑年纪小,心思又活,办这事,是最佳人选。 姐妹二人,来到后院的亭子里,亭子四周都环绕着水,四周的风景一目了然,倒是清静的很,非常适合无忧的心思,也不怕谁隐藏在哪个角落,亭子虽然不大,但优雅别致,下面的池塘,清澈见底,虽然气候已然寒冷,但依旧有不少金鱼游来游去,不畏寒冷。 无忧挨着无虑的身子坐落在亭子里,看似姐妹二人在欣赏水中金鱼的姿态,当无忧的手拉住无虑手时。 无虑身子一怔,抬眼看了一眼无忧,却很快的转了目光,继续欣赏水中的鱼儿。 不知是风太寒冷,还是太过齿寒父亲的行为,不一会儿,无虑忽然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姐姐,父亲怎么可以这样对母亲?” …… 无忧一叹,将无虑小小的身子拥在怀里,不停的劝慰,只是伴随着无虑的哭泣声,那劝慰之声,隐隐约约,几不能闻。 反反复复在风中飘散较为清晰的,也就是那无虑那一句:姐姐,父亲怎么可以这样对母亲? 姐妹二人,在亭子里,坐了少时,然后无趣的起身离去,虽然无虑极力将头低下,但是还是掩饰不了那微红的眼睛,还有眼角那两滴晶莹的东西一闪而没。 直到姐妹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后院的尽头,隐藏在假山后面的青色身影才蹙眉步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这两人行为正常,不会有什玄机吧? 虽然苏无忧和苏无虑感情似乎在苏夫人去上香回来后变得很好,但人家原本就是同胞姐妹,这应该算不上什么疑点吧? 青色身影没有再跟上二人,而是若有所思的离开。 暮色浓厚起来,外面院子里也点上了大红的灯笼,无忧平稳了心神,夜色降临,因为今日苏老爷去了别院,各房也就在自己的院子里用力饭,无忧没有去陪苏夫人,有些事即使亲如母女,也不能劝慰,需要苏夫人自己走出来。 能劝慰的痛,就不是真正无法言语的痛,真的痛到骨子深处,语言就变成了多余的,能缓解的,也只有自己。 用好饭菜,无忧走到窗户前,头靠着窗棂上,看着窗外清冷明亮的月光,心里也是清冷一片。 “云黛,你看我这样还行吗?”她重生了,再不会任别人牵着鼻子走,如今唯有把握先机,才能获得主动权。 她不能眼睁睁地等死,她绝对不能再步自己的后尘,把人生的一切交到别人的手中,好好想想,要好好的想想,想想…… 而现在,她要做的事,或许对她的将来是很重要,很重要。 “小姐,你再想想,若是被发现了,那可是……”云黛出声,希望能劝得无忧回心转意,这小姐的胆子太大了,若是被人发现,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云黛,你就安心的躺在床上,只要你这里不出事,小姐我自然不会有事!” 无忧知道自己这方法太过冒险,但一时半刻,她真的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了,有些事,迟做不如早做,何况现在江氏不在府中,此时不做,还等何时? 无忧快手快脚的穿好丫头的衣裳,然后垂着头,靠在窗棂上,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云黛悄悄的站在暖阁门口,看着她月光下剪影般的侧面,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奇诡感觉,总觉得她家小姐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 但面貌还是她家的小姐,丝毫未曾改变半分,只是这性子,这几日相处下来,天翻地覆。 此刻,小姐的侧影在琉璃灯下,长长密密的睫毛微微闪动,投下一片阴影笼着眼睛,令人看不清面上的神情,皮肤白皙得仿佛有些透明,近乎白玉般美丽,身影瘦小而柔弱,浓密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间,月光随着微微的晃动在发间流淌,她的姑娘变了,变得胆大,变得有主见了。 无忧眼里含着笑,轻轻点点头,云黛看着她沉静深邃的眼睛,莫名的生出无数信任来,只觉得她说得必是不错的,点点头道:“小姐,奴婢不知道小姐要做什么,但小姐既然心意已定,奴婢拼死也会稳住府里的人。” 云黛看着这样的无忧,心中自豪起来,她的小姐已经变了,变得聪明,变得勇敢,小姐今夜要做的事,定然是无比重要的事,否则不会明知道如此危险,还坚定的要做。 “小姐,好了。”此时,杜鹃的声音,隐隐从窗外传来。 无忧对云黛笑了笑,云黛侍候着她穿上厚厚的斗篷 ,无忧拣了只厚厚的黑色帷帽戴上,裹得棕子一般出了门。 一下子就投入到无边的夜幕里,云黛倚在窗前,看着无忧的身影消失在院子的尽头,然后上了无忧的床,将自己埋在锦被之间,辗转反侧。 无忧由杜鹃引着,一路上避过巡夜的家仆,进了后院,从后院出了苏府,一路上也算是有惊无险。 出了苏府,无忧回首,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苏府,这才随着杜鹃离去:她的面色一直很平静,就是在回首苏府时,也不见她的神色有什么波澜变化。 倒是杜鹃,这个丫鬟中的杜大胆,此刻后背在寒冬时节已经隐隐汗流浃背。 第二十八章 邀月居 夜空如水,静谧如寂,出了苏府的无忧和杜鹃换了衣衫,穿上杜鹃早就准备好的男装,瞬间变成了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目如朗星,清俊高雅,翩然风逸,看的无数夜游人赞叹,皆暗道:这是谁家少年郎,这般的风姿实在惹人注目! “小……公子,我们这是去哪里?”化身为少年随从的杜鹃疑惑的望着无忧。 “到了你就知道了!”无忧笑笑并不回答。 其实今夜是她鲁莽了,可是谁又能说,这不会是她今生的机遇呢? 那里的主人神通广大,若是自己能结识与他,以后若有事相求,自然会多一份机会,何况若是想要救舅舅,这人是她唯一的机会,在危险她都要试试! 杜鹃听了无忧这样说来,也就不在追问,虽然她为人直爽,但下人的本分还是知道的,否则苏夫人又怎么会将她安排在无忧身边做大丫头。 主仆二人一路默不出声前行,最后进了一条长长的巷子,两边的墙刷成灰白色,无忧停在两扇式的朱红大门,转头望了望杜鹃,指了指那紧闭的大门“到了,你去敲门!” 杜鹃站定,抬头,门楣上,黑漆匾额,鎏金题字,繁体楷书,字形娟秀优美,题有“邀月居”三字。 杜鹃心中虽有疑惑,却一声不响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一中年男人,开了门,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公子,里面请!”既不问无忧来干什么,也不问无忧姓甚名谁。 “有劳!”无忧有礼的道谢,主仆二人跟着中年男人进了邀月居,走过前院,进了一条通道,通道的尽头有一拱门,拱门后面是一个很大的庭院,庭院尽头是一个三层的飞檐朱色小楼,小楼的外观非常精致美观,在夜色中更有一种超脱俗世之美。 庭院同样不俗,周围种着常青树,她看向那楼阁的门楣,黑漆金字,苍劲有力的字体,隶书:邀月楼。 此时,略带寒意的夜晚,邀月楼的二楼却人头簇拥,甚是喧哗,她微笑着进了那楼阁里面,红木家具,古玩玉器摆设高雅,看来邀月楼的主人品位不俗,也是,他那样的出身,又怎么会俗。 楼道的左侧是上二楼的台阶,台阶的尽头正对着两扇式朱漆门,门敞开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还有满眼的人群,当然清一色的男子,就像她此刻在别人的眼里,何尝不是一翩翩美少年。 她拢了拢衣领,往那门里走去。 还未进门就听见女子娇媚 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邀月居以文会友,今日以梅为题,希望各位公子作出佳句,洗涤这凡尘俗世之烦扰!” 以梅为题? 无忧心神恍惚了起来,想起曾经那宫家无忧院的那片梅花林,因她爱梅成痴,那男人为她找来梅花的许多品种,有朱砂,宫粉和绿萼等等,那片梅林曾是她最爱逗留的地方,也是整个江州人津津乐道的地方,那是宫家主人对夫人的一片深情。 深情?无忧冷冷一笑,包藏祸心的男人,用男人惯用的手段,甜言蜜语加物质的浪漫轻易的捕获了她那颗天真单纯的少女心,所以活该她落得那样的下场!所以她今世再不做愚蠢的女人! 她还记得满树满园的梅花凌寒而开的美景,那是她最爱的景色,犹如一簇簇白玉,晶莹光洁,似雪非雪,却比雪花更夺人眼球,鼻息之间,尽是清幽的香气,而比这更迷人的是盛开的梅花下,那男人温柔的眼神:忽见寒梅树,花开无忧院。不知春色早,疑是心上人。 她曾将他的这首情诗收若珍宝,谁知道这一切不过是那男人感情投资的手段罢了! 而她却为了那虚假的感情葬送了自己和亲人的幸福,真是愚笨之极! 粉红色的花瓣在风中飘落,空中旋转着,缓缓落地,她浅笑,随着旋转的花瓣飞舞,伸手接住雪花般的花瓣,如蝴蝶的翅膀,颤颤落在掌心,怜惜着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而那个男人则怜惜着拥着她,人比花娇,心似菩萨。 不过,那所有的深情,所有的怜惜到头来,都是笑话,他一手导演的戏码。 “公子,你怎么啦?”小姐的神情为何如此凄凉,似乎葬心般的痛。 杜鹃拉了拉无忧的袖子,无忧一愣,一下子回过神来,说好了再也不想,为何不经意又再次坠入那痛苦的回忆里。 “进去吧!”无忧反应过来,深吸了一口气,平静自己心神,然后,跨了进去。 现在,她没有时间缅怀过去,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要救舅舅,没有时间想曾经的错! 曾经她错了,可是老天给了她机会,既然她洞察天机,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舅舅们走向死亡,老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要做一个不一样的无忧,改变她爱的人的命运。 邀月居,会是她另一段人生的开始! 第二十九章 香如故 无忧在角落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看了一眼那台上穿着红衣的女子,容颜秀美,气质高雅,显然就是刚刚出声的女子,只是无忧知道她不是自己今夜要找的人。 她要找的人,应该正在某一暗处,将这里的情景看的清清楚楚吧! 想到此,无忧敛了心神,不再胡思乱想,用心的听着才子们各自将自己的大作展现出来,平心而论,展示的作品其实都很不错,只是皆少了那么点味道。 一番展示下来,时间倒是用了不少,只是那红衣女子的眉头越来越紧,似乎对展示的作品不太满意,这时无忧右首的青色衣衫的男子站了起来,沉稳的笑了笑:“耐得人间雪与霜,百花头上尔先香。清风自有神仙骨,冷艳偏宜到玉堂。” “好一个清风自有神仙骨,冷艳偏宜到玉堂!”无忧一声喝彩,这男子看起来虽然貌不出众,只能算是中等姿容,但这才情却是惊艳夺目,他日必将扬名天下。 “兄台过奖了。”青衣男子含笑致谢,雍容优雅,没有半点恃才傲物之态,无忧看了,心中更增了一份好感。 台上的红衣站了起来,笑看着青衣男子,笑道:“这位公子看起来面生,看来是第一次来邀月居,可否将名号相告,小女子红衣想替先生请公子上三楼小坐。”此言一出,四周男子皆羡慕的看着青衣男子,显然那三楼对他们都有着无比的诱惑力。 “在下江清波,久仰邀月先生大名,今日来此能登三楼,一睹邀月先生的风采,自然不胜荣幸。”江清波虽然嘴里说的客气,但态度不卑不亢,令无忧对他的好感更甚。 一个人面对邀月先生贴身侍女的邀请能如此淡定,看来这人值得一交,而且这江清波在无忧看来他日必不是池中之物。 “还有没有人愿意一试?”红衣淡淡的扫过台下一眼,今日总算找到一个能登得上台面的人了,否则她的耐性真的要耗尽了。 爷的命令,她不得不从,若是坏了爷的事,她就是有十条脑袋也不够砍得。 台下一时没了声响,众人思索再三皆想不出能有什么句子能媲美那一句清风自有神仙骨,冷艳偏宜到玉堂。 “那今日的邀月居诗会就到此结束吧!”红衣微微失望,却也清楚这样的好诗已是世间难寻,她今天可算是功德圆满了。 众人散去,而无忧却一直未曾离开,等到红衣准备离开时。 “等一下!”无忧忽然出声,微微一笑,清 风明月般高洁,先给了红衣一分好感。 “这位公子愿意一试?”俊俏儿郎到哪里都占便宜,红衣自然也不想为难无忧,希望他考虑清楚再回答,要知道那句清风自有神仙骨,冷艳偏宜到玉堂,已经是登峰造极,这天下还有什么样的诗句可以媲美? “还请美人姐姐行个方便。”古往今来哪个女人不喜欢被人称赞,何况这样的称赞出自俊俏的美少年之口。 “那就请公子展示一下自己的作品。”红衣微笑着点点头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江清波呢喃的重复了一遍,然后弯腰屈膝:“公子好才情,清波佩服!”一语道破梅之精神,语义更比那清风自有神仙骨,冷艳偏宜到玉堂更精进一分,他甘拜下风。 “红衣今日有幸得见两位公子的才情,今生无憾!”想她三岁学文,十余年来自认学富五车,往日里也颇为自负,但今日得见这两首咏梅,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汗颜,尤其是这两位看起来年纪都颇为年轻,她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敢问公名号!”言辞间颇为恭敬。 “再下莫言愁!”无忧即莫言愁,她这不算是骗人吧! “莫公子,江公子,二位请随红衣上三楼见邀月先生!”红衣心中甚喜,这两人应该能入得爷的眼了吧! 这三年来,她假借邀月居以文会友,为爷招纳人才,可是爷眼光甚高,有用之人至今不过十人,希望今日这二人能让爷满意,有些事已经拖得太久了,爷的脾气爷越发的难测,不想自己落得个办事不利的下场。 伴君如伴虎,她的爷虽然不是虎,但也算得上赫赫威名,身居要职,只是性情难测,就是她这个跟了爷快十年的丫头,都不能看清分毫。 红衣引着二人来到三楼,“爷,莫公子,江公子到了!” “进来吧!”邀月先生般躺在罗汉塌上,透过琉璃光看着窗外微微摇曳的梅花,他的家里也有一株梅花,却远不如这窗外开的早,微微吹进房间的凉爽宜人,他嘴角微微上翘,整张脸也如朝阳般灿烂起来。 无忧听得这声音,心中一惊:这声音好耳熟! 抬头一看,瞠大了眼,差点惊叫出来:是他! 第三十章 话不投机 无忧蹙眉。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邀月先生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仁和堂,话不投机的张仁和,这男人怎么转身又变成了邀月先生? 当时和张仁和一番谈话下来,无忧就知道这人不简单,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人的身份会是这般的显赫。 拜重生所致,无忧知道这邀月先生乃是当今皇帝的胞弟——九王爷的嫡子,深受皇帝的宠爱,封为逍遥王爷,逍遥二字,可见皇帝对他的喜爱之深,但盼他逍遥一生,这份恩宠就是当今的几位皇子都无法可比。 当然,这些都是将来公布于世的,现在邀月先生也只是邀月居的主人。 “先生!”无忧收了心思,唇瓣微微挑起,和江清波一样恭敬的唤了一声。 “两位请坐!”张仁和柔柔一笑,亲切的笑容如同春天里盛开的花朵般引人。 无忧傻了眼,这男人怎么换了一个身份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现在的面容怎么也不能和仁和堂里那个处处防备的男子相提并论。 但,张仁和越笑的亲切,无忧的心里就越冷,她觉得离春天越来越远了,这男人的亲切是流于表面的,想当日他一眼就看穿她别有所求,问也不问一句就将她打发走了。 什么医者父母心,这男人的心不知道有多硬,要知道去医馆别有所求,定然是生命攸关之大事,可着男人却连一个给她开口的机会都不愿意,可想这男人就不是什么亲切之人,温和只是他的表面,他有一颗比铁还冰冷的心肠。 不过至少当时他还有几分真实,而现在的亲切都是虚假的,就如同那个宫家的男子曾经的柔情蜜意,都是假的。 “两位公子才情过人,惊艳绝伦,真乃是当今才俊!”此刻的张仁和态度有说不出的亲切和自然,笑容是真诚的,半点也看不出来哪里是在应付。 无忧见了,敛下眸子,微低着头,挑唇冷笑,原来,男人不管是官家的还是商家,都是演戏高手。 也对!生在那样的大家族里,不会吃饭可以,不会演戏还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倒是一旁的江清波抬起头,脸上泛出一丝红晕,像是很不好意思:“先生过奖了,关公门前舞大刀,班门弄斧,让先生笑话。吾等一直倾慕先生之惊世才华,今日有幸见到先生,三生有幸!”说完,又忍不住腼腆的笑了笑,令他的话看起来真实了几分,看得出这江清波对这邀月先生很是佩服。 无忧听得江清波对张仁和的夸赞 ,接着他的话,道:“先生今日既以梅为题,何不亲自为吾等做上一首,也好让吾等一睹先生的风采!”刁难人人都会,何况她那首咏梅也不是自己做的,而是几年后的才子所作,所以她才不敢当众展示,但又不想失去这次见邀月先生的机会,所以才大着胆子剽窃了,谁知道,这邀月先生竟然是…… 无忧心头难免冒出点火气出来,这张仁和防人之心如此之浓,只怕自己将来所求之事不能如愿以偿了。 “也好!今日得识二位公子也算有缘,景就献丑了。”张仁和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无忧,心头有丝疑惑,这人好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地见过。 话音刚落,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开口: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依旧剽窃,呵呵……脸红) “好诗!”江清波激动的站了起来,“先生这诗,情,景,意皆与今夜的氛围相合,先生真乃当世第一才子!”或许在未曾见识张仁和的才情之前,江清波心中对邀月先生当世第一才子的称号还有点不以为然,现在只剩下满心的佩服了。 咏梅诗词不难作,难作的是将情景意融合到一起,而邀月先生不但做了,且做的那么完美。“ ”莫兄,你认为呢?“江清波对无忧的才情也很欣赏,并在心中预言,不出两年,无忧必将扬名天下。 ”无忧低头笑道:“无忧同感!”心中却在嘀咕,书呆子,自己拍马溜须就算了,干嘛拉上我,马屁精…… “莫兄的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江兄的清风自有神仙骨,冷艳偏宜到玉堂。”张仁和看着他们笑了笑:“这两句都可算得上惊世之作!” 无忧翻了一个眼白:捧吧!你们互相捧吧! “怎么?莫兄不同意?”显然无忧的动作没有逃过张仁和的眼皮子,见到无忧的白眼之后,诧异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幽深黑眸莹光闪烁:“不妨说说!” 这人,和她犯冲呀,怎么就随便翻个眼白都能被他抓住,寻个事出来? “先生,邀月居不如改成马屁居好了,哪有人向你们这样自己互相吹捧的?好不好要经过时间的洗涤,只有真正的好诗词才能长久被传颂,你们现在互相吹捧有什么意义?”无忧的声音不高不低。 说实在的,无忧看这个张仁和很不顺眼,有心想小小地杀一杀他的锐气!“放肆!”张仁和还没有发怒呢,一旁的红衣就忍不住跳 了出来,指着无忧,恨不得一掌劈了她。 都是自己的错,竟然将这样的狂人带到爷的面前,嘲笑邀月居的人,爷从来都是不能容下的。 这邀月居存在了很久,只是以前没有人知道,是爷的生母的私人住所,爷异常喜欢,经常来此小住。 而三年前,夫人一声不响的离开,从此就了无音讯,爷也为此和老爷翻了脸,干脆住到邀月居,她跟了爷快十年了,自然知道邀月居在爷心里的位置。 邀月居改名马屁居?亏他说的出口!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狂人狂妄之极,她定不会绕过他! 第三十一章 猜想 红衣的气愤无忧还没看着眼里,她扬了杨眉,黑玉般的眸子莹润亮泽,神采飞扬的模样的慢慢吸引了张仁和的目光。 无忧直视着张仁和,笑道:“原来先生听不得真话!文章的好坏,不是由当代来评价的,古往今来,流传下来广为传颂的好文章,都是经过岁月的洗礼才能被肯定,我们的诗词好坏自然也该由后世来评定。所以有些时候,先生也该听听真话了!” 张仁和挥手让红衣退下,眉头拧成结,这话是没错,可是经这位莫公子嘴里这么一说出来,怎么就让人觉得心里不舒坦呢?“你这是在教训我?”声音很不高兴。 “不敢!”无忧心平气和的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要是先生不喜欢听实话,言愁以后再也不说了!” 这话听着不对啊,“那照你这么说,如果我不赞同你的话,就是不喜欢听真话了?” 无忧笑得坦荡荡:“先生乃是当今第一才子,这般浅显的道理又怎会不懂,先生这般只是在试探小可罢了!” 张仁和有些被她绕晕了,平日里有谁敢如此和他说话,不管是邀月先生,还是小王爷的身份,都是众星拱月般的围绕着他,都是三言两语就把重点交待清楚,唯恐他不耐烦。 可是无忧现在的字字句句没有任何错处,只是让他有一种很不着力的感觉,说不出的难受。过了一会,张仁和颓然地摆摆手,“罢了罢了,算你说的有理!” 此言一出,不说红衣的下巴掉到地上,就是江清波也眼珠子睁得老大:邀月先生,为人清高,才情绝伦,思维敏捷,从来都是别人甘拜下风,何时要对着别人妥协了?这莫公子,年纪虽小,却才思敏捷,值得一交。 “哼!”无忧听到他如此说,一张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 这人太可恶了,这样猛的妥协不正显示了他的大方,自己的小气? 假!这男人忒假无比了,他那无奈的模样分明是在说她强词夺理,他无奈妥协。 无忧的眉头又跳起来,这张仁和是不是故意的啊,怎么每次拆自己台呢? 无忧斜着眼睛看向张仁和,正好此时张仁和也在偷偷地看了她一眼,两人目光一撞,无忧便“倏”的一下收回目光。 无忧怔了怔,是自己看错了吗?她怎么觉得他那双如大海一般幽深的眼睛中隐含着得意呢? 得意? 这该死的虚伪男人凭什么得意? 一股火气“腾”得一声升起,可是在她心中绕了几圈后,又慢慢地平缓了下去,到最后, 都化为叹息了,她这是怎么啦?不是来打算找靠山的吗?怎么靠山还没靠上,自己就先怒了。 “先生,小可年少轻狂,请先生莫要见怪!”低头有什么可怕的,能屈能伸才是活下去的真谛,比起生命什么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活下去,活下去,自己活下去,自己在乎的人好好活下去。 张仁和似笑非笑,深邃的双眸闪着明亮的光芒,他眼角眺着无忧,声音低沉“莫兄自谦了!莫兄真性情,心口如一,怎么说是年少轻狂?” 他是在讽刺她吗?压抑着心口的怒气,无忧的一张脸蹙了起来。 “先生此言甚是有理,莫兄心口如一,率性而为,清波心服口服!”江清波见气氛柔和下来,立刻站出来做和事老。 “呵呵……”张仁和走动起来,身上的那件蓝色缂金水仙纹绸衣,轻软的绸料微微抖动,上面的金线明珠在琉璃灯下光芒耀眼,衬得他一张俊脸更是贵气十足!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有趣的人,明明气的要死,却咬牙忍着,而且表那般的可爱,像一只可爱的小猫,面对着新鲜的鱼儿,想要伸出爪子抓住,却又顾忌着什么,而苦苦的忍着! 看着实在惹人喜爱的无忧,他忍不住轻轻地笑出声来! 有趣! 太有趣了…… 那边,无忧心里的怒气在她不停的心理建设下野消的差不多了,接下来的时间,三人谈诗论画,无忧没有再看张仁和,可隐隐约约间,她总感觉有一道目光仅仅地盯着她,盯得她汗毛都竖立起来。 不是吧! 难道她的身份暴露了? 不会的,她的装扮毫无破绽,她和杜鹃互相检查了几遍,就是耳垂上的耳洞都用修颜的粉给遮掩了起来,而她这件外套是高领的,遮住了脖子,根本无法分辨喉结,胸也用白布绑了起来,不会出错。 何况她现在才十四岁,年纪还小,发育才开始不久,没有太多的特征,看上去也就比普通男子多了一份秀气,根本不会穿帮! 无忧心里紧张,觉得再呆下去容易出错,转头看向窗外的明月,只见皎洁的月光透过镂空缕金玫瑰花纹的高阔窗棂投射在屋内地板的玉砖上,形成一幅幅复丽繁华的图案。她回过头笑着说“先生,江兄,天色已晚,言愁先告辞 了!” 心神不宁之下容易出错,无忧想既然搭上了张仁和,自然不怕他下次将她拒之门外。 “清波也不打扰先生休息了,告辞!”江清波见无忧告辞,也站起身子。 张仁和的眼光从无忧脸上瞟过,然后看向江清波,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留二位了,邀月居的大门永远为二位打开!” 无忧面上一喜,抬头,见张仁和正笑看着她。 无忧这次明确感觉到他的视线, 心中直发毛,老看她做什么? 她当然还不至于认为这个虚伪的笑面虎看上自己,何况之她现在是男装? 难不成刚才的事情让他记恨上了? 不对…… 难道这男人有龙阳之癖? 第三十二章 闹贼 无忧被自己心中的猜测吓到了,却也暗笑自己的大惊小怪,莫说这张仁和是不是有龙阳之癖,就是有,又怎样?难不成,他真会对自己动手,即使对自己动手,她不从,难道他还会用强不成? 心下有了主意,面上也就随和了起来,转头看了一眼张仁和,果不其然,他正在看着自己,不由心下莞尔俏皮一笑。 刹那间的心湖轻动,似不经意间,风过燕掠,带起阵阵涟漪,张仁和似乎置身在漫天的荷花池塘里。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不知为何,张仁和脑中突然浮现这样一句。 虽然眼前人只是翩然一笑,刹那间的芳华,却带动四周流光溢彩,如水波漾动,直往他心田流去。 无忧却不管张仁和在想什么,转头:“江兄,小弟先告辞了!” 辞别了张仁和和江清波,无忧转身下楼。 “公子!”见了无忧的身影,守候已久的杜鹃立刻迎了上去,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一些:“我们快回去吧!” 出来的时间久了,杜鹃心中七上八下,小姐是苏家的嫡女,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即使二房的江姨娘不在,可是三房,四房的姨娘可都在,三公子也在,他们哪一个是省油的灯,若是小姐露了行踪,还不知道他们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在等小姐的过程中,杜鹃是越想越害怕,一颗心忐忑不安,生怕今夜的冒然出府会惹下什么祸端? 现在见了无忧,什么也不想了,只想着早点回府。 “走吧!”无忧自然知道杜鹃在担心什么?其实她何尝不急,只是这邀月居她一定要来,本来她打算等王家回了帖子,进了王家后再寻机出来,但她不敢,她怕来不及! 邀月居的盛会是一月一次,每月中旬,若是她今天不出来,就要等到下月中旬,她等不及了,下月中旬,舅舅们就该接到圣旨出征了。“ 她等不得,而且也不知道能不能结识邀月先生,所以今天不管会有多大的危险,这一趟是肯定要走的。 好在,心想事成,她已经踏出了第一步,接下来,就该想着如何踏出第二步了,这事马虎不得,那是她舅舅们的脑袋,她不容有失。 重生的使命,就是守护好身边的每一个在乎的人。 主仆二人身形一闪,融入了黑夜,寒冷的夜风吹在身上,像刀子切割般的疼痛,但无忧却丝毫感觉不到,只是 不停的加快步伐,向着苏家的方向走去。 时间对她来说是异常宝贵的,别看她表面平静,但心中早已如热锅上的蚂蚁,她担心云黛应付不了。 她的院子鬼魅随处可见,今夜出府之事她虽然做的隐秘,但世上哪有不通风的墙,何况各房的眼睛还都在看着。 就怕此刻,她的院子已经闹翻天了,希望云黛能再顶上一时半刻。 二人临近苏家时,换了来时的衣服,杜鹃刚敲一下,后院的门就打开了。 ”大小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开门的中年妇人白着一张脸,探出脑袋左看右看后,才急促的关了门,压低声音询问。 ”许婶子,出了什么事?“无忧瞧许婶子的神情就知道出事了,而且还是那种大事,否则这许婶子不会这般紧张,她也算是家里的老人了,见过不少风浪,一般事情不至于让她惊慌失色。 ”家里遭贼了,老爷最宝贝的翡翠金堂玉佩丢了一只,三少爷正带人在各个院子里追查,夫人也在,这眼下也快到您的院子了,您还是快点回去吧!“许婶子虽然焦急,但还是有条不紊的将事情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遭贼?“无忧心里一惊。 苏家虽然不算什么世家名门,但在这江州城里也算的上富豪大户,而且一向苏老爷注重面子工程,与人为善,名声也算不错,遭贼的事情,倒还是头一遭,而且丢的还是苏老爷最宝贝的翡翠金堂玉佩,这就有意思了! 怕是来者不善,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她前脚刚走,后脚家里就遭贼了,还正是苏老爷,二房江氏不在家,苏夫人管家的时候。 现在无仇还要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搜,只怕这贼是冲她来的。 就是不知道那翡翠金堂玉佩进了谁的口袋了? 无忧心中担心,估摸着她的出府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了,才上演了这么一出闹贼的好戏,顺带地补补自己的口袋。 不过这人可谓用心良苦,还请出了她的母亲。 ”翡翠金堂玉佩丢了一只?“杜鹃听闻正要到无忧的院子时,脸色也白了起来。 那一对翡翠金堂玉佩可是苏老爷花大价钱购得,平常里异常宝贝,现在这玉佩丢了一只,若是搜到小姐的屋子里,小姐不在,那小姐的私自出府,就不是失德这么简单了,那还可是会被冠上偷窃这样的罪行。 到时候,不说是小姐能不能保住嫡女的身份,就是 夫人这正室的位置恐怕也要换人住了。 若是那样小姐这辈子可算是毁了,不说是嫁人了,依老爷的脾气,再加上二房的枕边风,估计小姐这辈子也就是被送上山青灯伴古佛了。 其实杜鹃想到的这些,无忧在听到遭贼时,一霎间便想明白了有心人的用意:这计并不是太过复杂,只是太过恶毒。 若是真的得逞,只怕大房这一房算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再想到苏夫人花茶里的砒霜,无忧全身都如同浸到了雪水中:看来,有人是真的要将他们大房赶尽杀绝,不肯给一条活路啊。 ”先回去再说!“无忧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最好是赶在无仇和母亲的前面回到自己的院子,也就顾不得和许婶子寒暄,心下有事儿,当然是行得飞快。 就在看到自己院子的时候,无忧的纷扰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看到一群人影正进了她的院子。 糟了!晚了一步,这无仇和苏夫人已经进了她的院子。 ”小姐?我们迟了一步!“杜鹃扶着无忧的手竟微微颤抖了起来。 寻常人迟了一步,不算什么?也就是早一脚和晚一脚的事。 可她们这一步,却是生与死的区别,小姐若是倒了,她们这房里的丫头哪里还有活路,为了苏家的名声,仗毙几个丫头也不是什么大事? 无忧身子一怔,楞了一秒,在杜鹃的耳边吩咐了几句,然后转头,离去。 第三十三章 从容应对 苏无仇和苏夫人进了无忧的院子,苏夫人的脸色一直很沉静,没有什么起伏,但是心里却不由得焦躁起来,这苏无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刚刚洗漱躺下,他却来了她的院子里说,刚刚从苏老爷的书房出来时,见到院子里人影一闪,很是可疑,他和小厮追了一会,却还是让那人溜了,不过那人慌乱之中掉下了一物,他借着灯光一看,是苏老爷偏爱的翡翠金堂玉佩中的一只,所以他立刻吩咐下人紧闭各门,定要抓出这贼人。 而想要抓出这贼人,自然要在各个院子里搜查一番,为了以表公正,他先让人检查了他的院子。 苏夫人见他这样自然无话可说,人家都已经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院子给你查了,若是你不同意搜查自己的院子,那不是显得心中有鬼吗? 于是,苏夫人也只好同意。 苏夫人的院子,和两位姨娘的院子都查了,没发现什么,下面自然小一辈的院子,无忧自然是首当其冲,谁让她是嫡长女。 到了无忧的院子,苏夫人察觉到不对劲了,无忧她听到脚步声,至少该使个丫头出来瞧瞧,为何什么动静都没有? “大姐房里的丫头太没规矩了,怎么侍候的?”无仇的声音在黑夜里听得异常清晰,若是仔细听来,还有几分隐藏不露的雀跃。 “是太没规矩了,这院子里的丫头,明儿个我该换换了。”苏夫人顺着无仇的话,说了下去,只是身子却一动未动,更没有使什么眼色让人叫门。 苏夫人不让人叫门,自然没人敢叫门,那里面住的可是苏家的大小姐,嫡长女,可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主子,晚上叫门,总是不敬。 下人们心里都明白,即使苏老爷宠爱的是二房,但这大小姐却是个能人,老爷喜欢,甚至因为她的一句话,就将二房发配到别院,虽说是老爷亲自陪着去的,但也足以证明,老爷的心里是看重大小姐的。 何况,即使苏夫人不得宠,但毕竟是正室,还是丞相的女儿,虽说这些年来往的不是很多,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正要是有什么大事,王丞相又岂会真的坐视不理,这大房,一时半刻是不会倒的。 所以一行人皆站在门前,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敲门,有眼色的人还不露声色的退了一两步。 “母亲,这贼人既然敢来我苏家偷窃,胆子不可谓不大。他既敢谋财,我担心他未必……不敢……”害命! 苏无仇顿了顿,继续说道:“ 大姐这边的情况,今晚有些异常,母亲,你看……” 苏夫人冷冷一笑:“红袖,你去叫门!” 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不出声吗?若是再不出声,那就不是咒害命这么简单了吧! “夫人,这么晚了,您怎么会来?”红袖刚刚踏出一步,从身后就传来杜鹃的声音,“大小姐不在屋里,去了五小姐的屋了。” “大姐在五妹妹的屋里?”苏无仇眉头挑了起来。 “回三少爷的话,五小姐掌灯时分邀小姐去研究花样,说是准备去王家时孝顺王老太爷,小姐本来正愁着该准备点什么孝顺王老太爷。王老太爷位高权重,什么稀罕物件没见过,所以听了五小姐的话,小姐很开心。小姐说,也只有亲手缝的衣衫才能显示孝心,所以一直在五小姐的屋里研究花样,还没回来!”杜鹃话看是简单,却提了王老太爷两次,当然这王老太爷不是白提的,她在告诉苏无仇,他要对付的人不是别人,可是位高权重的王丞相最喜爱的外孙女。 他最好掂量着点办事。 果然,苏无仇在听了这话后,脸色就不太好看了,阴沉了几分。 这时,无忧闺房的门就“咯吱”一声打开了,云黛苍白着脸站在门前,衣衫还有几分凌乱,屈身对着苏夫人,三少爷请安:“夫人,三少爷,有什么事,使个丫头过来就好,怎么劳动夫人,三少爷?” 苏夫人,苏无仇还没来得及回答,倒是杜鹃先开了口:“云黛,你怎么起来了,小姐不是让你好好养着吗?今天你那一摔撞到了头,可不是闹着玩的,要好好休息,省的小姐担心,又要自责了。” 苏无仇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刚准备借题发挥,开口责怪云黛没规矩,小姐没睡,她倒是先睡了,可人家已经把话撂这里了,人家可不是没规矩,而是一摔撞晕了头,才不得不睡,就是他们到来时没有及时开门,不够机灵,没有及时发现他们的到来,都不是人家的错,人家撞晕了头,自然睡得昏昏沉沉。 苏无仇心里有股怒气冒了上来,这杜鹃倒是想的周到,摔到了头:头这东西,根本就说不清,它不像其他地方,有青还是有伤,根本就看不见,也诊不出,谁也分不清这话是真还是假? 况且,人家还加了一句,省的小姐担心,又要自责了,听这话的意思,傻子也知道这撞伤看来和苏无忧定然有关系,搞不好还是一个英勇救主的故事。 苏无仇他可没有想过要为杜 鹃的话来个锦上添花,杜鹃那话撂在那儿了,明显着是等人问——为啥要自责? 不过,他不问,自然有人问,苏夫人轻轻的问出声:“云黛撞伤了头,无忧为啥自责?” 苏夫人此时,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看来无忧已经有了准备。 如果到了这时,她还不知道这晚上的这出是为了对付无忧,或者说是为了对付大房的,那她真是白混了这么些年的大宅院。 只是苏夫人一时半刻还不能清楚,这出戏是苏无仇编排的,还是他的身后有什么高人在指点? 当然,这也是无忧的担心,她总觉得以苏无仇的城府,这样的戏,他还排不出来。 但二房已经去了别院,怎么可能知道她夜出府,难不成苏无仇的背后还有其他的高人? 第三十四章 暗示 苏夫人既然照着戏码走了,杜鹃又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夫人,小姐宅心仁厚,一向对下人宽厚,何况云黛这伤是为小姐受的,原本小姐打算摘几枝梅花试着酿一坛梅花酒送给王老太爷,小姐为了表示孝心,所以亲力亲为,胆战心惊的爬上树枝,谁知道一时心慌,眼看着要摔下来了,好在云黛动作迅速,稳住了小姐,自己却摔下来,撞到了头,小姐为此自责的不得了。夫人,您还是抽空劝劝小姐,我们做奴才的本就是要为主子担惊受险,主子好,我们做奴才的便好,主子不好,做奴才的哪里会好,若是这点苦都不能为主子受,这样的奴才不要也罢!” 杜鹃这话软中带硬,摆明了在告诉眼前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小姐宅心仁厚,但不表示她身边的人都宅心仁厚,若是欺人太甚,小姐答应,她杜鹃也不答应。 这话若是别的丫头说出来也没啥效果,但从杜鹃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她和云黛从小就侍候无忧,说是贴身丫头,倒不如说是妹妹,吃穿用度就是寻常人家的小姐也比不上,她们二人对无忧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现在她这番说辞,不管是真是假根本就没人想去证实,但若说到云黛,杜鹃可以为了无忧去死,这话没人会怀疑。 “好孩子!”苏夫人听了杜鹃的话后,眼中幽光一闪,然后无限怜惜的摸了摸云黛的头,让人赏了二十两纹银给云黛,算是补偿点医药费。 “夫人,这银子,云黛断不能要,云黛蒙小姐的厚爱,此生都无法报答,莫说是这点小伤,就是舍了这条命,也没啥可惜的。”莫说是没受伤,就是真的受伤了,夫人的赏赐她也不会收,为小姐上刀山下油锅,她都心甘情愿,不是为了赏赐。 “云黛,夫人赏的,你就收下吧!”云黛还在推辞,身后传来无忧的声音。 “那云黛就谢夫人赏了!”主子发话,云黛也就不再推辞,谢了夫人便领了赏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小姐,您和五小姐的花样准备的怎么样了?”杜鹃上前一步扶住无忧。 “就知道你眼馋!”无忧笑骂道:“看,这不就是了!给你解解馋吧!”扬了扬手中的绸缎,杜鹃接了过去,很是眼馋的打开,她原本就喜爱新花样,在苏家是出了名的,所以她的动作自然没有人觉得奇怪。隐隐绰绰之下,苏无仇瞄了一眼,的确是花样。 “三弟的确是长大了,能为母亲分忧了,刚刚来的路上就听丫头们议论纷纷,说父亲的最心爱 的翡翠金堂玉佩丢了,还是三弟发现及时,才追回了一只,三弟是长进了。”无忧站在门前背光面,目光温柔怜爱地看着无仇,好像一副吾家有弟初长成的模样。 随之而来的苏夫人也扬唇一笑,也是一副友爱和气的甜美,“无仇的确是成熟了。” “母亲和大姐过奖了,无仇也就是尽责而已,父亲前去时交代无仇,多多照看家中,无仇怎敢不用心?”无仇忍住心中的诧异,笑得有些勉强的看着无忧。 苏无仇知道今天的事到此他占不到便宜了,无忧已经回来,且事先把事情安排的滴水不漏,他想抓住她的把柄是不可能了,悻悻地搜索了几下,准备离开,准备去搜索三房苏无怨的院子。 “母亲,你接下来是准备去哪个妹妹的院子?”无忧在送苏夫人离去是时,状是随意的问了一句。 “去你四妹妹无怨的院子瞧瞧!”苏夫人会心一笑,很平和的答道。 “母亲,您不去二妹妹的院子里瞧瞧?女儿说句公道话,您不要因为二妹妹不在家就疏忽二妹妹院子的安全,贼人既然能在苏家轻易的就偷走父亲的翡翠金堂玉佩,自然对苏家的情形异常熟悉,或许早已经打听好了二妹妹不在家……母亲,您看……” 听到无忧的话,苏夫人的目光闪了闪,但是脸色并没有变化;而苏无仇的脸色却是一变,他反应也不慢立时低下了头,心中却翻起了浪头来:苏无忧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无仇的心都微微颤了起来。 “还是无忧心细,母亲怎么就忽略了这点。”苏夫人的笑容越加的平和,“无仇,我们还是先去无恨的院子里走一趟,再去无虑的院子吧!” 苏夫人优雅的转身离去,苏无仇即使心有不祥之兆,却也只好跟在后面。 “进屋!”苏夫人和苏无仇的身影刚刚离开院子,无忧就吩咐云黛和杜鹃进房,也喝退了院子里其他的小丫头。 进了屋,云黛和杜鹃什么话也不说,就开始帮无忧更衣,或许其他人没看出来,可是身为无忧房里大丫头的她们可都知道,无忧身上的这件衣服可不是她们小姐的,虽然颜色,式样和小姐的一件衣衫都很相近,但若是细看,会发现小姐的衣襟出平常不会绣紫金牡丹,但这件衣衫上有,而且小姐穿在身上还略显瘦了点。 好在刚刚是晚上,否则难免会穿帮! 无忧出府的那一身衣衫自然不能出现,所以去了无虑的院子换了她的衣衫。 “ 小姐……”杜鹃刚准备开口,无忧就出声挡了回去,“云黛今天受伤了,早点休息吧!我也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使了一个眼色给杜鹃,云黛,二人乖乖去了外间,由于云黛受伤,守夜的自然是杜鹃。 云黛开门出去回丫头房,果然发现窗口有黑影一闪而过。 第三十五章 心似明镜 翌日清晨 苏夫人身边的宋嬷嬷来了,见了礼后,“老爷回来了,夫人让老奴来请小姐去前厅!” 无忧眸光饮暗,淡淡的应道,跟着宋嬷嬷去了前厅。 她的父亲既然回来了,看来那二房的人也回来了,今天这戏恐怕很精彩,不知道那几位打算给她怎样的惊喜? 无忧步入大厅时,厅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一片安静;而无虑,无悔已经到了,看到她到来时。无虑打了一眼色,苏老爷和苏夫人已经端坐在堂,而江氏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无恨和无仇站在厅上,他们两的脸色显得苍白,似乎昨夜没睡的好。 无忧看这架势心下觉得刺骨的冰冷,她的好父亲果然将二房放在心尖上,到了这时还在想办法为二房开脱? 若是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是她,只怕早已家法伺候了! “父亲,母亲。”无忧低垂眼睑,浑身上下都是静谧。 “昨天的事,我听说了。”苏老爷顿了顿,“夫人和无仇在无恨的屋子里找到我丢失的翡翠金堂玉佩。无忧知道此事吗?” “什么?翡翠金堂玉佩在二妹妹的屋子?”无忧诧异的看了一眼无恨,然后飞快的低下头,“父亲,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二妹妹向来品行高洁,怎么会做出偷盗的事情?何况,二妹妹昨夜根本就不在府中,难不成而二妹妹会分身术不成?父亲,您定要明察,说不定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无忧现在只是对苏老爷感到心寒,不,应该说是齿冷。 这一次的栽赃手法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何人所为,他却还是在这里装糊涂,人家已经将他的亲身女儿往死路上逼,将他的正房往绝路上逼,但为了江氏,为了江氏身后渐渐崛起的江家,他居然想要这般轻描淡写的就此糊弄过去。 他回来不召集府上众人,只召集大房和二房,看着这架势是准备大事化了,小事化无,他打的如意好算盘。 此事,只要是个人都明白,为何家中会无辜闹贼,为何偏偏被二房的人发现,为何无仇偏要苏夫人搜房,为何对无忧的院子异常感兴趣? 家中有些小争斗很正常,谁家都有,就是舌头和牙齿偶尔还打架呢?何况是吃五谷杂粮的人,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想要争取的东西,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利益,这些都能理解,不过,这不是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借口,他们不是生死不共戴天的仇人,不用非要指对方与死 地,因为他们在动手之前应该知道,那个被他们称为假想敌的人,是他们的亲人。 是一个曾经用心维护他们多年的亲人…… 无忧的心阵阵刺痛起来,袖中的手双手紧紧握拳,手背上青筋冒出。但是面上却仍是波澜不惊。 如果这一次就这样放过这些人,不去追究他们,那么下一次再有事…… 不行,想到上一世母亲就是这般被害,悄无声息,她不能接受。 但,父亲这般风轻云淡硬是打算息事宁人,硬是想要三言两句将事情掩下。 她不会如他所愿,昨日她和无虑在后花园,她就交代了无虑要防着无仇,却没想到,他这般歹毒,竟然假借丫头之手,将翡翠金堂玉佩藏在她的房里,若不是她昨夜早有防备,只怕今日父亲就不会这般和颜悦色的对她说话了。 看着眼前的这个父亲,无忧的心底便闪过了厌恶:他真是不配为人父!也根本不配做她苏无忧的父亲,不配做母亲的丈夫。 可是眼下他什么都不能做,他还是她苏无忧的父亲,是王氏的丈夫,此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是不会被改变的。 但,让她就这样心甘情愿的被他操纵,任他想捏圆就捏圆,想搓扁就搓扁,他做梦。 所以无忧的每一句话看起来句句是在为苏无恨说话,却句句字字藏针,刺得江氏差点吐出一口血来:她就知道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要坏事,却没有想到他会把无恨给搭进去。苏无忧每句话听起来似乎在为无恨求情,实际上哪一句不是将她的退路堵得死死:不用自己争辩,人家都替你说了,品行高洁,翡翠金堂玉佩怎么会出现在你的房里?误会?难不成玉佩自己跑到你房间里去? “无忧也觉得是误会?”苏老爷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无忧真的这样想?听无仇说是无忧提醒你母亲去无恨院子里的?” 苏夫人听到这里猛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昨夜从苏无恨的院子里搜出翡翠金堂玉佩到现在她一言没发,但此刻她忍不住了,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有些反应不过来,是非曲直,谁的心里都有一杆秤,她视为心肝宝贝的女儿昨夜是怎样危险的境地,二房的狼子野心谁不知道,就算那苏无恨房里的玉佩是无忧栽赃的又有什么关系,若不是二房想要害人,谁会去栽赃?可是她的丈夫对这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却说什么?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在责怪无忧的栽赃吗? 她的无忧做错了什么?若是今日被栽 赃的人是无忧,这个男人还会这么说吗? 她突然觉得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冷,那种冷是从脚底一直蔓延至心口,再蔓延到四肢的冷,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温度。 第三十六章 心凉 “老爷……无忧……与无恨感情一直很好……”她几乎用尽全力才讲出这么几个字:“会担心……无恨……在所难免……” “担心?哼!” 苏老爷重重的哼了一声,昨夜在江氏的耳边风下,细细回味无忧与他的对话,发现自己好像中了这丫头的激将法,想他纵横商场这么些年,竟然栽在了一个小丫头的手底下,越想心中越是恼怒,而听到无仇一番话后,越发的不待见无忧了。 “老爷……”苏夫人看着眼前的苏老爷,眼睛也不眨一下,似乎对眼前的丈夫觉得异常陌生,这人还是她的丈夫吗?还是那个她愿意舍弃一切也要跟着的丈夫吗? 苏夫人艰难的开口,觉得自己满心满口都是苦涩的味道,如同吃了黄连一般,苦的眼泪都快将心田溢满。 玉老爷来回走着声音越说越大,他越说就想起越多关于初见以往的调皮任性刁蛮来,他怎么就生出这样的女儿,要是像雪一般温柔乖巧多好。 “母亲,父亲教训的是,是无忧多嘴了。当时无忧担心贼人既敢来府中偷盗,定然是了解府中的情况,二妹妹的院子自然是最好的藏匿地点,没想到父亲要因此责怪女儿,女儿知错了。”说完,无忧对着苏老爷曲膝行了一礼。 无忧的眼睛眯了眯,看了苏夫人一眼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现在还不是和苏老爷撕破脸的时候,无忧不是怕,而是有些事还没做好。 男人若是心偏了,你怎么做都是错的,不如自己先认错,堵住对方的嘴,也防着对方迁怒,重生回来,她对很多事看的透多了,自然不在乎嘴上认几句错,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活着就有了一切,这些人先让他们嚣张几天又有什么,笑道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 “老爷,都是妾身的错,我们苏家这些年从未被偷盗过,一时遇贼,妾身心里有些发慌,故而忽视了无恨的院子,还有无忧提点,妾身实在有愧。”苏夫人得了无忧的暗示,也跟着赔罪。 母女连心,她怎会不明白无忧的心思,只是一颗心从来没有过的冷,这男人再不是她的良人。 苏老爷没想到苏夫人和无忧什么都没有为自己辩解,反而一个劲的认错,对江氏所说的话产生了些许的怀疑:真的是大房故意栽赃无恨的吗?为何他在苏夫人和无忧的身上看不到栽赃成功后的喜悦?这事真的是她们做的吗? 无忧要的就是苏老爷的怀疑,只要心中有了怀疑自然好办。 “父亲,女儿知错了,若不是女儿昨夜多嘴,二妹妹由怎会被误会?父亲,你先别急着生女儿的气,还是先想个法子,还二妹妹的清誉才好。”无忧的态度越发的恭敬,语气越发的柔软,为无恨担忧的心情越发的明显,而最明显的就是自责,似乎在自责昨夜自己的多嘴。 苏家的人,可以是好人,可以是坏人,但绝对不会是笨人,别人既然已经把刀架到她的脖子上了,她再如此服软下去,与自杀何异?所以这戏,她要好好演,不能被人看出她的打算。 她要争,她要斗,不单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些她在乎的人。 “无恨的清誉?无忧胡说什么。这事跟无恨有什么关系,不就是贼人偷盗后进了无恨的院子,好在无恨去了别院。”江氏听到这里,知道再不说话这事就难办了,苏无忧,她一直小看了,这丫头将来必是她的心腹大患,这些年她看走了眼,不咬人的狗才是好狗。 苏无忧说的话,每一句都看似平淡,实在上却是暗藏杀机,她一再的强调误会了无恨,还无恨的清誉,这丫头一开口就将事情的实质奠定下来,他日即使别人知道无恨不在别院,也会认为无恨搀和了此事,不管怎样,对大户人家来说呢,偷盗不是小事,这样的女子是绝对不容进门的,尤其是大户人家的门,这不是绝了无恨的生路吗? 而最让江氏心惊的是:苏无忧似乎总能摸清苏老爷的心,牵着他的鼻子走。 看,苏老爷原本被她和无恨的一番哭泣加挑拨,心中认定是大房在栽赃二房,却被苏无忧三言两语挑起了怀疑之心,看来以后她重点要防的不是王氏,而是这苏无忧。 当然,她打算之事看来要加快步伐了,她要将这苏无忧牢牢地掌握在手心里。 她看了一眼无忧,心里有些埋怨自己还是太小看了无忧,今天行事有些太过草率了,虽然知道无忧改变了些,但还是把无忧当成原来的那个样子来设想:不过这么多年了,她还真是一下子接受不来无忧的转变。 那个总是被她玩弄在手心的苏无忧,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精明了? 原本昨日去别院,她还以为是无忧的错打错来,无意为之,再加上一直以来无忧都很给她面子所致;现在看来倒像是无忧这么些年来一直在韬光隐晦。 “这事就到此了。以后莫在提起,夫人,吩咐各院的下人,谁若是将此事泄露半句——仗毙!”苏老爷听来江氏的话,眸光一闪,打算掩下此事。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他一直以来都喜欢无恨的聪明伶俐,自然舍不得伤了无恨的面子,二房的里子。 好一个父亲! 若说无忧心里对苏启明还有什么期盼,那么在这句话后也消失无踪了,她究竟还指望什么,希望什么? 父亲心中其实也明白昨日之事定然和无仇脱不了关系,却不打算追究,反而怨恨自己将火烧岛无恨的身上,现在即使对二房的话生疑,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帮着遮掩,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她这个女儿昨夜的恐惧,若她是那个真正的十四岁的苏无忧,只怕此刻也只能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吧! 贼人偷了府上的翡翠金堂玉佩藏到大小姐的房里?这可以延伸无限的版本,只怕最好她不但落得与贼同流合污,而且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她苏无忧就会变成一个作风不检点,不守妇道的荡(和谐)妇吧! 除了浸猪笼,她还有第二个下场吗? 可是这些,这个被她换做父亲的男人都视而不见! 无忧这次是真正的怒了! 第三十七章 孝心 无忧是真正的怒了,既然他如此不顾念父女之情,自己又何必手软?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握了握拳头,柔柔笑着看向苏老爷:“父亲,昨日傍晚母亲下来帖子去丞相府,今日相府的人回帖子下午就来接了,我和无虑,无悔先去收拾一下,省的到时手忙脚乱,失了苏府的脸面。” 无忧故意称呼王家为丞相府,就是提醒苏老爷,他们大房身后站的是丞相,当今天子的宠臣,太子的恩师,明面上的事,做的最好漂亮点,这可是巴结相府的好时机。 苏夫人当年执意嫁给苏老爷,让相府沦为江州城的笑话,而苏老爷又非她心底的良人,此后觉得无脸见父兄,这些年与相府的交往淡淡的,每次都是相府的王丞相按捺不住派人来接,主动下贴子,这倒是头一回,所以王丞相昨日接到帖子,立刻回复,今早就会来接他们过府,估计若不是昨日苏夫人磨磨蹭蹭,贴子下的太迟,昨日王丞相就会接他们过府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苏夫人接到王丞相帖子的时候,眼泪可是流了一把,恨当时不停父亲所言,非要追求轰轰烈烈的爱情,到最后变成了一个笑话。 “那你们先退下吧!”苏老爷的脸色果然慈祥了不少,看在无忧的眼底,自然又是一番不屑冷笑:这样的男人怎么配得上她那个通透的母亲! 无忧和无虑,无悔三人退下,看也没有看二房的任何人一眼,苏夫人也借机回房。 “大姐!到我院子里去收拾一下新花样吧!”身后传来无虑的声音:“希望外公会喜欢!” 无忧点头,随着无虑向她的院子走去,而一直默不出声的无悔竟然也跟在她们的身后,倒叫无忧多看了几眼。 一路上,姐妹三人谁也没有说话,只听闻三人的呼吸声,进了院子,无虑才说了一句:“他居然问都不问,就将这事掩了过去。” “有些事,不是能掩就掩的过去的。”无忧看着天空的白云,淡淡的说道,“五妹妹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一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做了,又怎么会掩得下?” “大姐……”无虑看了一眼无忧。 “不用怕,这事不用我们出手,自然会有人为我们做。”无忧胸有成竹,淡淡的拍了拍无虑的肩:“五妹,我们在离开前是不是该拜访一下三姨娘,四姨娘。” 前世的无忧一心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家中的争斗从未留心过,对三夫人宁氏,四夫人胡氏未曾留心 过,不过能在苏府中安然呆下来,还生儿育女,这两人又何尝是省油的灯,那江氏可不是能容人的人 无虑又看了一眼无忧:“那母亲那边……” “母亲那边不是问题……”无忧平静的说道,对苏夫人那边倒是不再担心。 她现在只是对苏老爷有着更深的齿寒,今天他处事根本就未曾顾念半分与母亲的结发之情,这男人的一颗心已经完完全全的偏向了二房。 “那个人,我从来都没当过他是父亲。”一直未开口的无悔突然间语出惊人,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话后,转身就离开了。 小小的身影,走的那么急,那么快,快到无忧的眼睛发花,眼底发酸:该死的自己,怎么这般的粗心大意,怎么从来就没有注意过无悔心底的委屈? 该是多大的委屈,才能让这么小的无悔说出这样成熟,令人心酸的话! “大姐,那个人,也不是我的父亲。”无虑苦涩的笑了起来:“这几年,大姐一直将自己关在院子里,很多事都看不到,母亲的委屈看不到,六弟的委屈看不到,这苏府快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处了。” 无虑轻轻一叹:“若不是有外祖父在撑着,母亲或许早就……” 无忧身子一冷,感觉浑身透心的凉,仿佛掉进了寒冬的冰水里,刺痛的冷,她没有想到母亲已经落到这样的境地,难怪前一世,母亲被害后,丞相府怎么也查不出任何的痕迹,看来是有人有心为二房遮掩,这人是谁,不言而喻了! “母亲的委屈,六弟的委屈,无虑你的委屈,姐姐自会为你讨回来!”无忧凝视着无虑的双眼:“无虑你记住,人做事不能冲动,需要忍耐,凡是忍着点没错,但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也就无需再忍,人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也是会有用完耐心的时候的。姐姐我,不想再忍了。”前世被礼教束缚,总以为妻妾和睦,为夫是从,今生重活了一次,若是再那般窝囊,还不如死了算啦! 无忧心中有事,也就不再和无虑多言,只是交代了几句,就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回来院子,一切琐事皆有杜鹃和云黛打理,不需要多言一句,两个丫头就将一切安排妥当。 果然,在片刻之后,云黛就进来轻声的对无忧说起了刚刚打听来的事情,主要是苏老爷回来之后,各房的动静。 三房,四房那里还好,听说二房那里,苏老爷对苏无怨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是江氏哭哭啼啼的摆平了。 这些事自然不是苏家公开的事,也不可能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是二房院子里的人知道罢了——但云黛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能打听来一些别人打听不到的东西。 无忧笑了笑,只是笑意没有到达眼底:“父亲对无仇发了一通脾气?” “嗯,听说还砸了几个名贵的花瓶。”云黛的心情也不是很好。老爷因何发脾气她自然明白,老爷定然看出三少爷对小姐的险恶用心,只是即使这样也没有站出来为小姐做主,实在令人心寒。 无忧看了看窗外的阳光,对杜鹃说:“去请五小姐,今天我们要去丞相府,也该和各位姨娘道个别,顺便吩咐下去,以后院子里的人要抬头做人,不管是谁,就算的二房的人,也一样不能想让丝毫,出了事自有我这个主子担待,小姐我不但不怪罪,而且小姐我还重重有赏。”该忍的时候她会忍,不该忍的时候,她绝不会坐以待毙,那个男人心底已经没有了他们大房的位置,自然指望不上了,万事还是要靠自己,她绝不会让母亲和弟妹受委屈,士气,先从她这院子打出去。 杜鹃接言:“如果她们还是像原来一样忍气吞声,便重重的罚。” “对!”无忧轻轻的拍了拍杜鹃:“尤其是今天;明白吗?”看到杜鹃点头,她又对云黛道:“我吩咐的那事你多留点心。” 无忧一连吩咐了许多事情:此时,她做什么事情,二房就算有气也只能忍着,除非……,不过无忧赌苏老爷不敢,也不会那样做。 因为下午她就要去丞相府了,就算苏老爷立时知道她要做的事情,也会忍着,所以,在去丞相府之前,她要先点风翻点浪。 风平浪静的苏府,可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至于要一时半刻就扳倒江氏,无忧认为现在不太可能吗,因为苏老爷。 想到这个父亲,无忧的眼底更冷了。 就让她给在今天留给父亲点小礼物吧,算是她的一份孝心! 第三十八章 埋刺 无虑不一会就来了,无忧握了握拳头,起身道:“无虑,我们姐妹去各位姨娘的院子里走走吧!”她要为父亲准备点礼物,为二房准备点礼物,她要让苏老爷知道,妾就是妾,永远都不值得像对待妻子般信任, 她也要让二房知道,大房才是正室,正视他们的存在,这么些年他们忍了,但从今天开始,他们不打算在忍下去了。 父亲不是要为无恨遮掩吗?那她偏要让他遮掩不下去,昨夜那翡翠金堂玉佩是她房里的小丫头带进了她的院子里的,而幕后的黑手,无忧可以肯定是苏无仇,若不是她早有准备,让云黛留守闺房,而云黛也不负所托,随机应变,见漆黑中小小的身影鬼鬼祟祟进了她的院子,入了她的闺房,摸索了一阵,便屏住呼吸,等那黑影消失之后,她才摸索到黑影停留的地方,发现了那个翡翠金堂玉佩,心下惊了起来,慌忙中想起小姐的交代,若是有状况发生,便去找五小姐,故而云黛一刻也不敢停留,去了无虑的房间,三言两句交代了事情的经过,交了翡翠金堂玉佩,便回了房,一刻也不敢离开。 这才让苏无仇的阴谋诡计不能得逞,无忧前世吃透了懦弱的苦,所以去了无虑那里,知道事情的经过,自然不想息事宁人,于是才将翡翠金堂玉佩派了无虑的心腹丫头放在了无恨的院子里。 原本无忧更想要将玉佩藏在无仇的院子里,一来,无仇的院子已经被母亲搜过,她找不到借口再让母亲搜一遍;二来,无仇的院子里人多眼杂,不方便行事,倒是无恨随着苏老爷和江氏去了别院,里面的人手少了不少,而且主子不在,当差的人行事会少了几分谨慎,更便宜行事。 她将玉佩放在无恨的院子里,也算的给二房一点警示:大房再不是软弱可欺的了。 她什么都算到了,就是算了漏了苏老爷的态度,她原以为这事一出,苏老爷怎么也要对二房略施惩罚,毕竟苏无仇的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谁知道苏老爷不但不对二房进行惩罚,还一味的遮掩,甚至放出话去,谁泄露半句——仗毙! 这话其实就是说给大房听的,他在威胁他们,这样的父亲还有什么值得她顾念的,所以那么小的无悔都愤怒了。 为父不仁,莫过于此,苏老爷的眼里除了二房还有谁? 所以她要反击,而且一刻都不想忍耐了。 有仇就报,一天也晚,她现在就打算布阵,等着好戏上演。 无忧携了无虑向各位姨娘辞了行,就是江氏也 客气的说了几句台面上的话,亲亲热热,似乎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姐妹二人逛了一圈,回来的路上,二人相视而笑,无忧淡淡的道:“明天府里就会有好戏看了。”却没有说什么好戏,一个字也未吐露。 说完也不等无虑提问,也不等无虑的回答,只是拉着她的手往前走着。、 无虑一直跟着无忧,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到了这时,暗暗喝了一声彩:好手段,好心计,她更加的佩服无忧了,感觉从大姐的身上可以学到很多的东西,而她所说的话也就更深刻的印在了她的心上。 这么些年,自己是真的锋芒太露了,想想真的害怕,幸好自己尚小,幸好自己不是嫡长女,否则以自己的锋芒,二房定然容不得她,只怕现在早已横尸荒野了,还是大姐机灵,知道韬光,才保住了命。 嫡庶之争,向来是残酷的,人命在权利和金钱面前不值一文,何况父亲的心早就偏了,死个嫡长女算得了什么? 无虑看着无忧的背影,一时间酸涩难当:大姐到底是受了多少的委屈,心中藏了多少的恨,才能做到今天这一步,大姐不过也才是十四岁的年纪,怎么会有这般看透世事的通透,而她话里的沧桑悲凉之感,更是令无虑心酸。 看来这些年,大姐过得比她还苦,至少她能痛快的表达自己的情绪,而大姐只能隐忍着。 其实无虑这是想歪了,无忧会这般萎靡,是对苏老爷失望透顶,对二房厌恶透顶,想到自己曾经的愚蠢,所以才一副恨不得立刻整死他们,只是时机未到,她能做的就是一个字——忍! 身后脚步声近了,无虑看了过去,是杜鹃来了,无忧也跟着转头,正好对上杜鹃的目光,她对着无忧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低眉顺手的跟在无忧,无虑的身后。 无忧笑了,有点意味深长的味道。 “五妹,戏更精彩了!”她说完又轻轻一叹,“可惜,我们是看不到了。” 无虑看向无忧,见她的眉眼都舒展了开来,轻松的站在那里,便觉得天塌下来都不怕了,她的姐姐不知道何时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为他们撑起一片天了。 “大姐,看不看到有什么关系?重点是,好戏开演了!”姐姐今日行事算是为大房出了一口气,而最重要的是,绝不会引火烧身。 二房应该会喜欢这份大礼,父亲也会很喜欢的。 “走吧!也是该给父亲道别了。” 父亲既然想要沾上相府的光,是不是也该意思点什么,当然,外祖父是不在乎父亲的意思,但无忧有自己的打算,既然苏家不能靠了,外祖父虽然疼惜他们,可毕竟她姓苏,有些事不方便出面,关键时刻,谁有都没有自己有来的理直气壮。 前世的经验告诉无忧,女人想要独立,首先经济要独立。 母亲没有苏老爷的宠爱,即使现在她能稳住一时,但将来也很难在苏府里站住脚的,暂时她还可以吓唬吓唬大家,可是等到无仇大点,恐怕大房的日子就更难过了,依照父亲对无仇的宠爱,只怕这当家的位子要落到他的手里了,那时谁还认识大房?到那时,大房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估计是淹没在大家的冷眼与嘲讽中! 所以今日,她就要在父亲的心中埋下一根刺,将怀疑的种子埋在父亲的心田,她倒要看看,若是失了父亲宠爱的二房,还有什么依仗? 更重要的是,她要狠狠地敲上一笔。 第三十九章 明目张胆的敲诈 想到二房猖狂的面孔,想到母亲暗淡的神色,想到幼弟愤恨的语言,无忧心里就充满的愤怒。 她决不让母亲和弟妹处于这样的环境。 决不,这种日子她可以忍受,但她的母亲,她的弟妹绝不能忍受!大房凭什么要过的这么窝囊呢?她一定要想办法在苏府里站稳脚跟,想办法多留些私房钱,在外面买田置地,给大房留一条后路!至于以后怎么打算,先不急,再慢慢计划! 至于二房……她也不会让他们好过,他们凭借的不过是父亲的宠爱和江府越来越高的官位,但再怎么高,能高的过丞相吗?能大的过手握重兵的两位一品大将军吗? 苏老爷之所以不待见王氏,除了她日渐衰老的容颜,更多的是她与丞相府疏离,原以为巴上丞相府,谁知道王氏自从他纳妾后,几乎与丞相府不在来往,甚至那几年,去了偏僻别院,与世隔绝,根本不过问他的生意,而王丞相恼怒他负了女儿,对他的生意也多加打击。 哼,男人三妻四妾寻常事,是他自己的女儿心胸狭隘,那个死老头竟然将气撒在他的身上。 但为了生意,苏老爷还是低头将苏夫人接了回来,只是夫妻二人的感情越发的冷淡,几乎相对无言。 无忧决定,要和丞相府多加亲近,借一下丞相府这个东风。 她要改变现状,她要打击二房,她要赚银子,做生意,只是这一切都要本钱。 很悲惨的是,她没有本钱,虽然嫡长女听起来很神气,但月钱也就那么点,虽然手中有好些长辈赐的好玩意,但无忧不准备动,一是,她是苏府的嫡长女,总不能跑到当铺去当东西吧!二是,她不想落人话柄,毕竟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私自典当,那可不是一言两语能说得清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无忧不打算动那些东西。 和苏夫人借点钱,是好主意,可是无忧不想动苏夫人的老本,这么些年来,苏夫人的嫁妆已经被苏老爷算计的差不多了,她实在不忍心。 所以,她将目光转向了苏老爷,让铁公鸡拔毛,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对两世为人的无忧来说,似乎不是多大的事。 “我不去!”无虑提到给苏老爷道别,很干脆的拒绝,她想到今天苏老爷对二房的维护,一颗心就跟掉进了冰水里,怎么捂都捂不热。 “傻丫头!”无忧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表现在脸上的,那是愚蠢的人才会做的事情,我的妹妹这么从 聪明,怎么会是愚蠢的人?无虑,你要学会隐藏自己的喜怒哀乐才行啊,就算觉得受了委屈,也要忍着,也不要表现出来,要懂得等待机会,才能替自己出一口气。”爱憎分明,喜怒哀乐在寻常人家,或许是天真单纯,但在苏家不需要天真,也不需要单纯,这天真单纯会要了她的命。 有时候苏夫人对她们的保护实在太好了,她天真不解世事,无虑虽然比前世的自己好点,同样也是藏不住心事,这对生活在尔虞我诈的苏府她们来说,其实不是好事。 无忧也不知道自己跟无虑说这些到底对不对,但她实在担心无虑就跟曾经的自己一样,糊里糊涂的就被别人利用了,还会替别人数票子,她这妹妹聪明机灵,就是心眼实在点,若是别人真要对付她,不是件难事。 “大姐,我就是讨厌他!”无虑的声音带着深刻的悲苦,她恨二房这么些年来对母亲,对大房的欺凌,但更多的是,气恨父亲的寡情薄意,宠妾灭妻。 “他是我们的父亲!”无忧轻叹道,默默的揉着无虑的头顶,若是这丫头还是不能理解,她以后的路就更难走了。 三纲五常,重生之后,她已经不那么重视了,可是这是社会的大环境所致,不是她个人能够改变的,苏老爷再有错,她们也不能把他怎样,因为他是父,而她们是女。 子不言父过,她也不打算言,她只会做,让世人去评断。 通往成功的路从来都是很多条,她何必去挑选最难走的那一条呢?无虑这样,只是为难了自己。 “对,我怎么忘了,他是我们的父亲!”无虑惨淡一笑,她毕竟是是聪明的,或许欠缺人生的经验,但无忧提点之后,她又怎么会拎不清轻重。 姐妹二人一路默默无言,去了苏老爷的书房。 “收拾好了?”苏老爷难得和颜悦色。 “收拾好了,也和各位姨娘告了别。外祖父的帖子里说,要我们多住几天,所以父亲,我和无虑来和父亲道个别,不知道父亲有什么要交代孩儿们的?”无忧的表情越发的恭敬。 “呵呵……”苏老爷一阵轻笑,点了点头,对无忧的好教养非常满意,这才符合苏府嫡长女的风范:“去了外祖父的家里,要谦卑有礼,不可失了苏府的面子,好好和外祖父和舅舅们相处,莫要任性!” “女儿受教了!”无忧,无虑欠身。 “父亲……”无忧欲言又止。 “无忧有什么事 尽管对父亲讲,父亲定会为你做主!”这丫头还是有点容人之量的,其实昨夜闹贼之事,苏老爷心里明明白白,当然那无恨屋子里的玉佩,应该也是这丫头的手笔。 但有什么关系,兔子急了还咬人,无忧虽然一向温和,但无仇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难怪惹恼了这丫头,要嫁祸给无恨,无非是让无仇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无忧对他这个父亲,还是很尊敬的,最后不是什么都没说,就依了他吗? 想到无忧的好,他也就想宠一回这个女儿,这次若是这丫头提的要求不过分,他就依她一次吧! 苏老爷这样想,无非不过是良心不安,想要花钱买个心安罢了。 “父亲,女儿想为外祖父和各位舅父准备点礼物,所谓礼多人不怪,我们苏府家大业大,也不缺这点银子,父亲自然也不会心疼这点银子。只是女儿实在不敢做主,想请父亲拿个主意!”无忧柔柔的说。 “无忧考虑的对,是该准备点礼物。”苏老爷点头,丞相府若是肯对他多加照应,这生意自然滚滚来,这点银子是不用省的。摆了摆手:“你去账房上支两百两银子,买点小礼物吧!” “两百两?”无忧的拳头紧了紧,嗫嚅道:“上次二姨娘去江家,父亲拨了五百两给二妹妹。嗯……父亲,女儿不是嫌弃二百两少,虽说外祖父是当今的丞相,舅舅都是一品大将军,他们是不在乎我们晚辈的小礼物,但江家伯伯毕竟和外祖父们同朝为官,若是有什么话不小心传了出去……” “那你也去账上取五百两吧!”苏老爷咬咬牙,狠了狠心。 “可是,女儿看中的送给外祖父的新花样就要八百多两了。”无忧的声音更低,几乎为不可闻。 “那你就去账上支取一千两。”苏老爷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败家的东西,一个花样就用了八百两,但转念一想,那王丞相何等人物,家里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都是皇帝赏的,不贵重点,倒显示不出苏府的心意,也就狠心答应了。 “谢谢父亲,那女儿就告辞了。”无忧拉起无恨欠了欠身,离开。 无虑是彻底的懵了,大姐这是在明目张胆的敲诈,那新花样做成功两百两都不要,大姐却狮子大开口,要了八百两。 厉害,厉害! 心中对无忧的佩服更深了。 无忧心情同样的很好,她创业的第一桶金有了一半,另一半自然由可亲的外祖父贡献了。 第四十章 宫夫人来访 无忧的心情非常的好,去了无虑的院子,姐妹二人又将新花样整理了一番,她才离开,刚进院子,就见云黛站在院子口等她:看来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无忧加快步伐,进了院子,云黛迎了上来,小声道:“小姐,宫夫人来拜访夫人了。”云黛和杜鹃是无忧的贴身大丫头,这院子里没什么事好瞒她们的,宫家中意无忧的事,云黛也知道,所以听到宫夫人来拜访苏夫人才这么的紧张。 听到云黛的话,无忧的目光闪了闪,脸上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但心里却是翻起了浪头来:宫夫人来了,她为何而来?真的只是简单的拜访母亲吗? 无忧的心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难道,她还要重复前世的悲剧吗?难道她还要嫁进宫家,注定死亡吗? 不,绝不。 她的命运,并不想被人操纵,所以,今天这宫夫人她定要在苏老爷之前见上一见。 “宫夫人来了多久?” “大概有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那就是她和无虑离开父亲的书房后来的,一个时辰,可以做很多事。 她也顾不得多说什么,匆匆地向苏夫人的院子走去,但愿还来得及,只要这事还没到苏老爷的跟前,她就有把握将宫夫人挡回去。 那宫府这辈子,她都不会进了,那人这辈子都不香再看一眼! “大小姐,来了!”刚进了苏夫人的院子,宋嬷嬷就笑意拳拳的迎了上来。 “宋嬷嬷,母亲收拾的怎样了?我们那边已经都是收拾好了,来禀告母亲一声。”无忧看着宋嬷嬷的笑脸,心下一沉,只怕自己来晚了! “夫人这里已经收拾好了,大小姐你就放心好了。”宋嬷嬷的喜气已经无法遮掩,看着无忧的焦急神色,心下有了一丝了然,大小姐必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知道宫家夫人来提亲了,却又脸皮薄,不好开口,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夫人和宫夫人去见老爷了!” 无忧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母亲去了多久!” “大概半个时辰了!”宋嬷嬷见到无忧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担心的问:“大小姐,这事有什么不妥吗?”大小姐的样子,可不像开心。 “小姐!”云黛在一旁担忧地看着无忧。她刚刚在小姐的示意下一直默不作声,如今看到她脸色难看,心中有些担心。 其实无忧的心思,云黛也不清楚, 那宫家公子据说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头脑灵活,颇具经商能力,难得的是从不招蜂惹蝶,洁身自爱,听说宫家的男子一生只有一妻,这是多么的难得,宫公子是江州城众多女子的待嫁理想人选,为何她家小姐却对宫公子没有丝毫的好感,而她甚至隐隐感到小姐似乎还很厌恶宫家公子。 这就奇怪了,小姐几乎足不出户,何时和宫家公子结仇的? “我没事!”无忧笑了笑,有些勉强,一张脸也苍白的吓人,只怕现在她的终身已经被人定下了,那宫家不几日就该来下聘了吧! 难不成兜了一圈,她还会回到既定的轨道上,她命里注定就要殇在宫家? 不,她绝不容许自己后退一步。 今日只是口头协定,她怕什么,只要她努力,她不相信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何况还有二房不是吗? 宫家富可敌国,无忧就不信,这么一大块肥肉放在二房的眼前,他们会无动于衷?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坚持——而且是聪明的坚持,就像她坚持不能嫁进宫家一样,不是愚蠢,不是硬来,而是预知了悲惨的命运,不愿意妥协。 无忧轻咬下唇,略抬眼眸看了苏夫人的院子一眼,幽幽一叹,不再言语,转身离去,唇瓣上已留下清晰的齿印。 现在再去见宫夫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她还是坐等消息吧! 无忧回了院子,脸色一直都不好,什么也不说,就那样坐在窗前,看着窗外萧条的景色:这个冬天真是冷,虽然还没有到寒冬腊月,但无忧却觉得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来的更冷。 “小姐,你躺下休息一下吧!”杜鹃瞧着这样的小姐心疼了,不管那宫家公子如何的好,只要小姐不喜欢,她自然也不觉得是什么良配。 今时今日的小姐,太聪明了,寻常的男人还真的配不上她家的小姐。 看着她的小姐,虽然不知道为啥小姐不待见宫家公子,但她能感觉到小姐的不开心,今日听到宫夫人来访之后,小姐看起来就已经有些颓丧,没想到从夫人院子里回来之后,小姐却更加烦闷,好像本来有着许多的心事,去了夫人的院子之后,又添了更多的心事,把她压得更加疲倦,更加透不多气来了。 若是宫家公子,小姐真的是这么不喜欢,希望老爷,夫人不要乱点鸳鸯谱才好。 “我没事,坐一会就好!”她看了杜鹃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脸色依旧白的吓人。 即使心里已经有了几个应对之策,但总觉得不安心。 宫府是她的噩梦,她断不能回,只要想到那日黑衣人和宫傲天的对话,她的心就如同被人劈成了无数瓣一般,撕裂的疼。 那个人绝不是她的良人! 这辈子,她要等的人绝不是他! 她不能允许自己与那人又任何的交集,更别说是的那个人的妻了,光是一想到要和那人躺在一块,她自头皮到脚趾头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全身一阵恶寒。 少倾,无忧继续坐着发呆,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没有转头,只是轻轻的开口,声音很是暗沉:“怎样?” “宫夫人向老爷提亲了!”云黛的声音很轻。 “父亲答应了没有?”无忧的脸色微变,声音越加的暗沉。 “老爷答应了,月底下聘!”云黛低下头,不敢看无忧的脸色,小姐的脸色如同纸般的苍白。 “月底下聘?”杜鹃叫了起来,“是不是太赶了?” 宫家好快的手脚。 无忧倏然站了起来,双眸中射出一种决绝的光芒,这宫家她死也不进! “杜鹃去二门看看,丞相府的车该到了吧!” 既然对宫家心意已定,她还有什么烦恼的,这宫家要下聘,是宫家的事,她会不会嫁进去自己说了算,自己何必杞人忧天,愁白了青丝。 何况,在无忧看来,不要说嫁进宫家,就是宫家这下聘,还不知道能不能下的成? 我命由我,不由人! 这一世谁都不能决定她的命运! 第四十一章 杜鹃被打 无忧不再纠缠宫家求亲的事,即使她已经决定这辈子远离宫家,那宫家的门就绝不会再进,她是不会让自己的人生再一次变成悲剧。 她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自己已经坐的麻痹的身体,若是在以前,她绝不会做出这样不雅的动作,但现在,她不介意了,人生匆匆数十年,活的恣意才是最重要的,自己开心就好,何必理会太多,至少在无人的时候不要亏待自己。 两世为人,让她明白了活的开心才是最难得的,什么名声,什么富贵,什么江州第一才女的称号都是虚名,唯有随心所欲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她要顾念的人太多,所以她不能舍弃一切做自己,就算是不为自己,为了母亲和弟妹,她也不能那么随性,但她真的想趁着现在自己还能呼吸,做一回自己,任性一回,所以宫家的亲事只能毁掉,就算是舍了自己的名声也只能毁掉。 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在乎的人,她一定要脱离命运的轨道,她的命运由她自己掌握。 如天上地云,如水中的鱼,如空中的风,不受任何人的摆布,自由自在的生活。 重生后的她要去享受生活,而不是应付生存。 无忧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来回走了几步,伸了一个懒腰,觉得肩头空荡荡的,全身都是轻松畅快的。 对宫家她已经有了最好的安排,虽然事情很难办,她的清誉会受损,但是有什么关系,能退婚才是最重要的。 即使因为这样以后嫁不了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两世为人比别人看的更清楚,男人其实是不可以爱的,三妻四妾,女人一堆,搞得家里乌烟瘴气,为了那么点私欲争得你死我活,但女人何其无辜,谁生来就是心肠歹毒的,这一切还不是男人的错! 若不是他们喜新厌旧,女人一个接着一个娶进门,哪里来的这么多事情,最可笑的是:男人坐享齐人之福后,还妄想妻妾和睦,实在是可笑之极。 谁都见过两只公鸡为了地盘争的你死我活,却还妄想将一群母鸡放在一起会平安无事,和睦相处,或许母鸡们表面上是和睦了,但是谁知道鸡毛之下的身体早就伤痕累累,而公鸡们却还在一旁洋洋得意,以为自己的手段高明,驯服了一群母鸡,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愚蠢之极的男人! 无忧经历两世,实在对男人没有太大的幻想了,或许她的决定才是最好的选择,若是到时家里容不下她,她就到外面自立门户,当然前提 是有银子。 银子啊,她也想要,并且想要好多。 两世的经历让她明白,人说话想要有底气,自然要有银子。 话说财大才能气粗不是吗? 虽然这世道并不只是看银子,但是没有银子却是要事事处处受制于人的,寸步难行的。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钱啊,历来就都是个好东西。 为了将来打算,她的生意要尽快做起来,要有自己的进账才行,这事她从重生的那一日就开始谋算,琢磨了,她前世也就是个内室女人,对生意也不算太懂,好在宫傲天是个商人,而且是个很成功的商人,所以耳濡目染了六年,学一点皮毛还是不成问题的,相信不至于做的太难看。 而且,她也没打算做什么大生意,思前想后,她选择了自己最熟悉的东西——绣房,开绣房,她比别人有优势,她比别人预知六年的时间,自然知道以后六年会流行的样式,更重要的是,前世的宫家富可敌国,她没事也就是扑扑蝶,弹弹琴,没事就去花钱挑衣服,选首饰,再加上她的绣工原本就好,做出来的衣服几乎说是引导江州城的流行,这样的优势她不用,简直就是傻瓜。 虽然她挑选出来的首饰效果同样,但是一来首饰的打造她不太懂,二来所需本钱较大,现在她一时半刻可没有那么大的本钱。 开绣房所需本钱,她算了又算,找绣工,租门面,进布料,大概也就在两千左右,而开首饰店,那就多了,少说要五千两,不是她能承受的。 再说,她也就才从苏老爷那里讹了一千两银子,还是开绣房来的实在,即使到外祖父那里敲不到银子,有了这一千两,下面的事也好办多了,实在不行,四处借借也离两千两不会太远。 但无忧可没打算四处借钱,那外祖父的银子她敲定了,何况外祖父敲不到,还有他那两位舅舅呢?再不济,还有她那可爱又可敬的表哥呢? 这一千两实在是不在话下! 人做事要量力而行,两千两她不为难,但五千两是真的为难了,她重生后,从来就没打算再为难自己。 所以她经过反复推敲之后,决定还是开绣房,既然都能赚钱,何必为难了自己? 依靠男人是最不保险的事情,相公,厢公——在你的厢房才是你的公,出了你的厢房,那就是大家的公,进了别人的厢房,那就是别人的公,这样一个不能相信的 男人,哪里值得依靠,还不如求自己来的实在。 嫁不嫁人,对她来说并不是很重要的,只要守住自己的心就好,其他的都不那么重要。 男人,可以亲,可以敬,甚至也可以嫁,却不能爱! 母亲是爱父亲的,不然,当年也不会不顾门第,不顾慈父的阻挡,执意要嫁给这个笑得温柔,满嘴柔情蜜意的男人,母亲不顾一切的爱了,最后得到了什么,如今这爱痛苦的让她日夜煎熬,连慈父都不敢回去多看一眼,若不是她和无虑死缠活磨了半天,只怕这辈子母亲都不会主动拿起笔来写帖子给外祖父。 这就是母亲不顾一切爱的下场,而她呢?前世的她比起母亲来更惨。 前世,自己那份过于执着的爱,不就是断送了自己,还有肚子里的孩子,甚至连累身边至亲的人。 所以今生,她不打算去爱谁,好好活着,守着自己在乎的人,快乐的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 无忧来回走着,步伐越走越轻松,甚至到了最后,心中最后的一丝郁闷也没有了。 而这时,云黛快步走了进来,急急道:“小姐,快去二门看看,杜鹃被二小姐打了!” 杜鹃被无恨打了? 无忧心中冷冷一笑,看来宫傲天的魅力不小,这么快无恨就忍不住出手了,实在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无忧深吸了一口气:“先去将杜鹃带回来再说!”她心下的火气也有些压不住了。 大房里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二房来教训了? 第四十二章 痛打无恨 看来二房是在给她下马威了! 不过这个时候给她下马威,是不是太愚蠢了点,要知道等一下相府的人会来接她,这时候发难,实在不是二房的行事风格! 无忧边走边想,以无恨的性格不至于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来,即使她要教训她房里的丫头不会急在这几天,到底是什么刺激了她? 就算那宫家来提亲,也不至于这般的沉不住气呀!栽赃事件她都可以表现的那么沉稳,为何现在就沉不住气了? 难道…… 脑中灵光一闪,无忧心下恍然大悟,若是无恨真的是因为宫家提亲而沉不住气,那么只有一个原因——她早就见过宫傲天,而且对他倾了心。 若是如此,下面的戏就好唱多了。 只是心中对前世的自己更加鄙弃了,什么都不知道,还枉做小人,原来人家早就认识,倾心,而她当时还俯首做小,求着她进门,甚至纳妾礼数都是按照娶妻的礼数完成。 她真是最可笑的人。 想到这里,无忧的心里充满了愤恨,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那她前世所有的疑问都得到合理的解释了,前世她就奇怪了,为何无恨到了谈婚论嫁之年,还不急着嫁人、她们不过相差半岁,自己都嫁进宫家了,无恨却一直待字闺中,直到她因为迟迟未能为宫家生下子嗣,才将无恨纳入宫家。 那么当年她迟迟未有子嗣是不是也是二房搞得鬼? 这二房对她实在是太好了,时时刻刻忙着算计她,她是不是要道一声辛苦了? 原本还不想这么快就撕破脸,但现在她不想委屈自己再和二房虚与委蛇了。 再说今天无恨敢打她房里的丫头,若是她继续忍气吞声,那么明天挨打的人就换成她了,吩咐院子里的人抬头挺胸做人的是她,说给她们依靠的是她,所以今天她要扬扬威,给苏家的丫鬟婆子们透个信息,大房不想再忍了! 杜鹃是她身边的贴身丫头,而且是去给她办事的,无恨今天哪里是在打杜鹃,分明打的是她苏无忧! 这口气若是她忍下去,只怕这大房在苏家永远是抬不起头来了。 想到这里,新仇旧恨都涌了上来,这二房她是容不下了。 无忧此时心中气急了,面上倒是未露分毫,脚下也未曾慢下半分:她迟一份,杜鹃就多受一份苦。 远远的看到二门的情景,那强压在心头的火气就冒 了出来:无恨正对着跪在地上的杜鹃拳打脚踢。 其实当无忧的身子出现在花园里的时候,无恨就看见她了,只是心中的愤恨,让她决定对无忧视而不见,所以无恨瞧见她到来时,不但未曾停下手上脚上的动作,反而加重手上脚上的力量:今天,她打的就是苏无忧的脸。 无忧看到这样的情况,什么话也不说,快走两步抢到无恨的身边,扬起胳膊就狠狠地给了无恨一个耳光,打的十二分的响。 现在的无忧可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她认为欠她的就应该讨回来,不给欺辱自己的人一个教训,那人只会认定她是一个软骨头。 这是她用命换来的教训,绝不能懦弱,后退。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自己前世的苦难自己就半点责任都没有吗? 二房的狠毒,宫傲天的无情是一方面,可是自己就没有错吗? 自己从来都是懦弱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即使贵为嫡女,可是仍然改变不了骨子里的懦弱和胆小怕事,从来不知道为自己争什么,夺什么? 如此被动,自然受制于人,所以才落得个凄惨的下场,那跟她懦弱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 她从小到大被母亲保护的太好,活的像个不解世事的小丫头,被人三言两语就哄的头昏脑转。 所以,这一世,她绝不要在那样懦弱下去,被人掌控,最后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既然,重生了,她要挺直腰杆活下去,她要自己的命运自己掌控,做自己的主人,无忧知道这样想很大逆不道,但是她就要这样。 所以这巴掌,她打的痛快,打的解气。 “你打我?”无恨捂着自己脸颊呆愣住了:她居然被这个胆小懦弱的苏无忧打了! 如果不是脸上火辣辣的痛,她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苏无忧什么时候敢动手打她了。 无忧打完之后,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自然的让人以为她不过是拍了一只蚊子一样轻松,甚至很优雅的抬起手掌,再优雅的吹了吹,像是怕被什么脏东西给脏了手一样,她抬眸看着呆愣住的无恨:“我打你,是为你好!二妹妹你怎么着也是主子,应该自重身份,怎么和一个下人计较,这般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知情的人还好说,知道是个丫头冲撞了你,不知情的可就不会这样想了,说不定还以为二妹妹你天生泼辣,手段歹毒,竟然这般将丫头往死里打。姐姐我是为你好,你年纪也不 小了,也快到了出阁的年纪了,若是在这般没遮没挡的下去,哪家敢娶你进门。这一巴掌,我可是替父亲母亲打得,二妹妹,你可要记下了,以后行事莫要冲动,打死个把丫头算不了什么,可就怕误了妹妹的清誉,耽搁了妹妹的好姻缘。” 无忧是打蛇打七寸,今天是专挑无恨的伤口戳,无恨今天教训杜鹃说到底就是听了宫家来人提亲,本来一颗心喜滋滋的,原以为那人是向自己提亲了,谁知道却是苏无忧! 听了这样的消息,当场就哭了起来,恨死了苏无忧,她不怪那人负心,只恨苏无忧抢了她的一切,抢了她嫡女的位置,所以那人才不能娶她, 所以见到二门处的杜鹃,一口气就上来了,故意撞了上去,却反咬一口,要将杜鹃打一顿出气。 气还没出完,苏无忧就到了。 自己被无忧打了一个巴掌不算,还说了一通风凉话,再看看她的动作,好似自己是什么脏东西一般,她几乎没有气得背过气去,照她这么说自己还要谢谢她的这巴掌了。 这口气,她怎么咽的下去! 第四十二章 杀鸡儆猴 无恨终于反应过来,想起来要还回这巴掌,想她从小身受苏老爷的宠爱,虽说是庶女,但从来没有受过任何欺辱,莫说是巴掌了,就是一个指头也没人动过,这口气怎么可能会咽下去。 谁知道她快,无忧更快,再次响亮亮地打了一巴掌:“这巴掌是替二姨娘打的,二姨娘贤惠淑德,在苏家上下颇有贤名,妹妹你却不知道爱惜羽毛,蛮狠跋扈,累了二姨娘的名声!”她一字一句,说的很慢,眼睛直直的看着无恨,眨也不眨一下! “这一巴掌,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教你苏家的规矩,大房的人还轮不到二房来教,这丫头有错,你交给母亲处置就好,犯不着自己亲自动手,既累了自己,又损了母亲的颜面,这规矩以后给我好好记住。”一巴掌又下了去,同样狠狠地。 三个巴掌将无恨的理智打跑了了,这苏家从来没有人感对自己这样,就是各位夫人,对她也是客客气气,今天这三巴掌是她的奇耻大辱。 苏无恨看着无忧的眼睛,这次是真的怒到极顶,她从无忧的眼睛里看出来明明白白的轻视,似乎在嘲笑:你记住,你的娘是二姨娘,是妾,任怎么受宠都改变不了身为妾的命运,而你也改变不了庶女的命运。 这就是无忧偏要提起二姨娘的缘故,她就是要在二房的伤口上撒盐,这样才会激怒无恨,才更便宜她行事。 无恨的心机无疑是深沉的,只是今日被无忧打的失去了理智,所以一脚毫不犹豫的踢了过来,因为无忧的个头偏高点,打巴掌,无忧占了先机。 好机会! 无忧心下一动,顺势倒了下去,好巧不巧跌在路旁的小石头上,撞到了头,一时间血流了出来。 “来人啦!二小姐打晕了大小姐,二小姐想要杀了大小姐了!”云黛接到了无忧的眼色,好似这才反应过来,连声大叫。 所有的丫头,包括无恨在内都愣住了。 二小姐将大小姐打晕了,二小姐想要杀了大小姐!这可是大事! 杜鹃不待无恨反应过来,就跪着扑倒在无恨的脚下:“二小姐,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走路不长眼睛,误撞了二小姐,求求二小姐手下留情,就饶了大小姐这回吧!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二小姐,求你就不要再打大小姐了。”说完一个劲的磕头,磕的头破血流。 众人看了这一幕,心里都有点明了啦:大小姐房里的丫头不小心误撞了二小姐,二小姐就借此寻事,打了大小姐身边的 丫头,大小姐素来善待下面的人,自然维护了,二小姐一怒之下竟然将大小姐打晕了。 无恨闻言愣住了,这苏无忧是在颠倒黑白,明明是她先打的自己,怎么到最后变成自己打她了,这怎么成了自己的错! 她就是庶女,也是这苏府正经的主子,打个把丫头算什么,即使这丫头是大房的,也只能算是她不懂规矩,怎么一转眼时间就变成了她想杀了苏无忧。 这事经过云黛和杜鹃嘴里这么一说,性质就不一样了。 而无忧却飘过二门外的马车时,安心的闭上眼睛,满意的一笑,她要等的人来了。 无忧安心的装昏迷,受伤的人自然没有体力睁着眼睛看戏不是吗? 无忧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嘴角含上了几分冷笑;她除了姓苏,是苏家的嫡长女,还是丞相的外孙女,现在该是所有人都记住的时候了。 应该有的尊重一点儿都不能少:不管她原来是什么样子、性子的,但是眼下大家都应该深知大房是不想受半点委屈与欺辱的,否则她这个嫡长女是容不下的。 谋定而后动,她不是在胡来,不然,她寻事的人,便不会是无恨,当然,原本她比较中意的对象是无仇,不过无恨也不错,一样的杀鸡儆猴。 今天她是有心要争一争的,所以不问原由就打了杜鹃,当然她知道杜鹃虽然做事冲动但从来不是没规矩的人,这错自然是无恨的。占理就要寸步不让,如果她今天不能护住自己的人,那么就不要指望着他日有人会真心为她做事儿,这一脚,她并不认为挨的冤,而且也亏了有这一脚,下面的戏才好唱。 她就不信,她都被二房的人打伤了,相府的人还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这才是她最想要的支持。 母亲这些年心中愧对老父,几乎不予相府主动来往,倒是相府还不忘她这个外嫁的女儿,多为怜惜,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感情是处出来的,苏夫人一味的冷淡,总是会伤了人心,所以她要想法子拉近关系,而有什么比亲眼见到,亲耳听到更具有震撼性呢? 无忧可以断定,今天以后,相府的人会三天两头来苏府做客,毕竟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谁真的忍心自己的亲人在外受这样的苦。“ 连嫡长女都是被二房的庶女说打就打,可想而知大房的处境了。 无恨到了此时,算是知道自己今天是栽在苏无忧的手里了,她明显是有备而来,到此时说什么都晚了,只恨自己一 时鬼迷心窍,竟然踢了她一脚,若是这一脚不踢,那么现在的赢家就是自己,都是这一脚坏的事!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扭转眼前的形势,无恨终于恢复过来。她三两步扑倒在无忧的身体上,大哭:大姐,妹妹知道姐姐是为妹妹好,都是妹妹一时糊涂,没耐住性子,姐姐苏家的嫡女,不说打妹妹三五个巴掌,就是要了妹妹的命,妹妹也无话可说,妹妹……妹妹……” 话没说完,她便掩面而去,直直的朝着她院子里奔去。 无忧心下暗叫不好,千万不能让无恨离开,否则这血就白流了。 第四十三章 借东风 无忧见无恨急着离去,就知道她已经反应过来,看来这昏迷是装不下去了,只好悠悠醒来,呵斥杜鹃:“不长眼的……东西,撞了……二小姐,还不快去和……二小姐陪个不是。”眼神示意,杜鹃自然不会不懂,于是以极快的步伐,挡在无恨的面前,抱住无恨的腿。 “二小姐,今日都是婢的错,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婢子一般见识,婢子给你磕头了!”无论无恨如何避开,杜鹃只是抱住无恨的腿不让她离开。 “你们都是死人呀,还不降这贱奴给我拉开。”无恨心急想要自救,却也不敢对杜绝再怎样,生怕验证了无忧刚刚的一番话,只好呵斥身边的丫头。 丫头们这时菜回过味来,七手八脚的拉着杜鹃,这时姐妹争斗的风声已经传到苏老爷和各位夫人的耳朵里,也皆赶了过来。 其中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还有几家幸灾乐祸。 “这是怎么回事?”苏老爷对着眼前的混乱,脸色自然不是太好看。 无忧此时自然什么话也没有,甚至闭着眼睛装虚弱,反正她受伤了,众人皆可以作证,她怕什么? 倒是无恨此时也什么话不说,娇娇的哭着,只是那脸抬的老高,生怕人看不见脸上的巴掌印。 “无恨,你的脸怎么了?”母女连心,江氏看了一眼无恨,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大姐嫌弃妹妹不懂家规,说是替父母教训一下。”无恨眼圈通红的回答道。 “反了,什么时候家里轮到她说话了?”苏老爷听了这话后立刻就跳了起来,根本就不理会无忧的现状。 而站在一旁的苏夫人心却凉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的相公,自己的女儿躺在地上生死未卜,他却问都不问一声,却还在这里心疼二房那无足轻重的巴掌,这个男人真的是无忧的父亲吗? “老爷……无忧……还在地上……躺着呢!”她几乎费尽了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哼,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有,身为长女,不知道爱惜弟妹,跟自己的妹妹撒什么野,这家里何时轮到她说哈了,就这样毒打自己的妹妹,像什么话。”苏老爷的声音越说越大,他越说就想起越多关于无恨的好,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伶俐,温柔乖巧,他常想若是无恨是他的长女多好,比那无忧不知道好多少倍,才貌双全不说,还甚懂他的心,比那无忧不知道好多少。 苏老爷气急之下忘记了无忧才是江州的第一才女,论才 论貌,谁人赶得上她? 苏夫人听得苏老爷这样说话,眼睛一也不眨,似乎怎么看不清楚眼前这个男子是她的丈夫吗?是哪个说会一生一世对她好的丈夫吗?是哪个说会好好疼惜腹中孩子的男人吗? 为何她竟感觉如此陌生,如此教她心寒。 “老爷……”苏夫人艰难开口,觉得自己满口都是苦涩,如吃了黄连一般,从外一直苦到内:“妾身的错,没有教好无忧,令老爷面上无光了,但请老爷看在妾身的面上,先将无忧抬回房吧!。”说完,苏夫人对着苏老爷曲膝行了一礼,脸色如常,只是一双手不知道何时已经滴出血来,印红了衣袖。 苏老爷听了这话,心一顿,面上讪讪一笑:“这如何是夫人的错,我这一摔气糊涂了,才忍不住说无忧两句,你们这些丫头都杵着干什么,还不扶大小姐回房。夫人,你也知道,无恨那孩子,她一向尊敬无忧,今日会与无忧动手,怕也是无忧逼她到了极点。夫人,你不能老这么宠这无忧了,这像什么话,竟然动手打自己的亲妹妹,还累的自己昏倒了,也幸好没有外人知道,否则这苏府的脸算是给这不争气的孽障丢干净了!”在来路上,管家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个明明白白,苏老爷认为无恨会将无忧踢昏,实在是被逼无奈,那孩子从小就知书达理,若不是被逼的无法可想,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老爷……,这明明是二小姐……”杜鹃听得这里,不由得火冒三丈,顾不得什么尊卑有别,急声叫了起来,明明是二小姐找茬,哪里怨的了小姐。 “杜鹃,扶小姐回房,好好照看二小姐,这里没有你的事。”苏夫人自然也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呵斥住杜鹃,直直的瞪着她,要她回房。 杜鹃心中纵使不忿,但也只能牙暗忍,不情不愿地和云黛几个丫头抱起无忧准备离开。 门外相府的老嬷嬷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来,出声:“姑爷,小姐,老奴给你们请安了。” 苏老爷间相府的人已经到了,不知道刚刚的那一幕,她看去了多少,心下忐忑,瞄了一眼苏夫人,倒是面色沉静,心下更加的忐忑, 倒是苏夫人淡笑了起来:“容嬷嬷什么时候到的,累嬷嬷等了吧?” 顾不得苏老爷的面色一白,“相爷想念小姐和两位小小姐和小少爷,一早就派老奴出府来接,现下这日头也不高了,是不是该启程了,省的相爷心急。”老嬷嬷字里句里,丝毫不掩王丞相对无忧等人的关切之情, 还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几句话说得异常响亮。 气死了,这苏府什么东西,竟敢这样对他们相府的小小姐,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容嬷嬷是看着苏夫人长大的,想到小姐在家锦衣玉食,现在却要受这样的窝囊气,一颗心心疼的快要碎掉,这些年也听说姑爷宠妾灭妻,都以为那是玩笑话,每次姑爷和小姐回去拜见老爷,虽然次数不是很多,但总是一副百依百顺的模样,小姐也从未抱怨过什么,但今天她算是见到了,想必小姐定然是心中觉得对不起老爷,羞于开口吧! 不行,今天回去,她一定要好好和老爷说道说道! 怎么说小小姐也是苏府的嫡长女,被二房的庶女打晕了,姑爷不安慰也就算了,怎么还训斥,这也太不把相府看在眼里了吧! 人说相府的烧火丫头还七品官呢,何况是小小姐? 想到这里,老嬷嬷说话就不太好听了:“老奴来的早,赶巧儿看了这么出,小小姐从小性子就弱,难得一次知道轻重,替姑爷小姐掌了一回家,到底是相爷的血脉,也有几分相爷之风,相爷若是知道了,不知道该如何开心!” 以权压人怎么啦? 以势欺人怎么啦? 她今天还就要仗仗相爷的势,好好让这苏府的上下记住,小姐的后面站的可是相府,谁若是不长眼睛得罪了,那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无忧听到这里,快要笑出声来,这容嬷嬷还真是懂事,也不枉她辛苦的演上这么一出。 苏老爷的偏袒早就在无忧的意料之中,所以她才要等到相府的人来,让杜鹃来二门就知道无恨会寻事,当然她不寻事,杜鹃也会去寻事,今天这出,不是给别人看到,就是给相府看的。 她到要看看,到了这时,苏老爷还如何偏袒无恨? 今天,她要借着相府的势,好好的灭一灭二房的气焰,省的他们忘了大房的出生! 第四十四章 左偏厅 无忧今天不但要灭了二房的势,还要苏老爷看清楚大房的身后不是别人,他们的身后站的可是相府。 无忧两世为人看的清楚,也没有以前的那份清高,既然有现成的东风,为啥不借? 果然,容嬷嬷的话音刚落,苏老爷就开口了:“无恨,你自幼知书达理,今日怎么就糊涂了?”到底是心头之爱,虽说是责怪的语气,但也少了呵斥无忧的那份严厉。 无忧暗暗冷笑,这女儿和女儿的待遇还真因人而异。 无忧心里不痛快,苏老爷心里就更加的不痛快了,但因为相府的人在这里,还不能发作,就因为不能发作,所以苏老爷的心头火气比任何一天都来得要大,只气的他胸口一团火烧,既怪无忧没事昏在二门干什么,只要不在二门,自然相府的人就不会看见,只要相府的人不会看见,那他随便说个什么自然都可以。 怪完了无忧,又怪无恨,什么时候不惹事,偏偏今天来惹这事,都是不省事的东西。 苏老爷的火气很大,但想到相府的人还在看着,他不得不压下这通火,即使头都被这团火冲的晕了晕,却还不得不打起笑脸,不再发作到无忧的头上去。 他不但不能将这事发作到无忧头上去,还要想着法子哄无忧放下此事,不要将此事闹到丞相那里去,话说这么多年虽说他没有苛刻了大房,但说到底对二房还是专宠了些。 所以苏老爷看着无忧的目光更加的柔和了,声音慈祥的如同天下最温和的父亲:“夫人,无忧身子骨弱,还是先到房里好好休息,莫要伤了身子。” “老爷先不忙将无忧送回房去,今天的事总要弄个明白,虽说我们苏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这规矩总是讲的。再说若是无忧身为嫡女,欺压庶妹,传出去累了妾身的名声是小,损了苏府的名声是大。妾身看无忧的伤势也不是什么大事,支持个一时半刻估计没什么大不了的,省的日后,传到外人的耳里说妾身偏袒嫡女,那就是妾身的不是了!”苏夫人恍若未闻苏老爷的话,只是柔笑着说道。 苏老爷这次顿感有些心慌了,第一次苏夫人当众反驳他的话,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苏夫人的声音更加的柔和:“你们都跟我去左偏厅。” 等着这话,所有人的心里一沉,看来今天之事,夫人是要大动干戈了,这左偏厅是家法执掌之地,一般进了偏厅的事非动家法不可。 “夫人,此事还是……”苏老爷只想 将此事就此过去,他心里明白只怕今天这事是出在无恨的身上,这孩子一直心高气傲,却偏偏对宫家的公子上了心,只怕今天见宫家来人向无忧提亲,所以寻事来着。 原本当日苏夫人向苏老爷提着宫家的事,他也挺乐意的,却在去了别院的晚上,江氏对他提了无恨的心事,想将无忧许了江家娘家的事,当时他就寻思着或许江氏的打算对苏家更好,毕竟无恨怎么着也比无忧跟他亲,那宫家财大势大,若是无恨嫁过去自然会为他铺平道路,无忧这丫头不比无恨对他用心,而江家那孩子,他也见过,将来也不是池中之物,无忧嫁过去倒不算辱了无忧。 苏老爷什么都想到了,全了他自己,全了无恨的痴心,全了江氏的私心,就是忘了为无忧打算一下,若是江家那孩子真的那么好,为何江氏不将自己的孩子嫁过去,表哥表妹,天作之合,又是自己的娘家,那无恨嫁过去不是如鱼得水呀! 这样的好事为啥江氏不让自己的孩子去,因为那江家的表哥江清波,一表人才,满腹经纶,却是一个天阉。 这事情江家一直对外隐瞒着,否则,也是笑柄一个,什么病不好生的,弄一个天阉出来? 所以自家的女儿怎么能嫁与天阉,即使这表哥有状元之才,江氏也舍不得自家女儿嫁进去,即使那人是自己的侄子也不行。 所以江氏就谋算着将无忧嫁进去,一来对无恨有利,二来对江家的前途有利,只是没想到宫家还真的来提亲了,而且还是对无忧,那宫家公子原本不是对无恨有意的吗? 他们曾经偶遇过宫家公子,一表人才,温文儒雅,真是个良配,若是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定然是前途一片,却没想到…… 所以江氏的心里也比谁都清楚,今天这事定是自己的女儿寻事,心里也已经气得要死,不就是无恨少了一个嫡女的身份吗?自己女儿的意中人就这样飞了。 江氏心中有气,却还是压住火气,笑着开口:“夫人这是做什么?谁家的姐妹不斗个嘴,闹点别扭,夫人训斥一遍也就罢了,何必要闹到左偏厅?无忧也就是性子急了点,打了无恨几下,也是为无恨好,姐姐何必大动干戈?” 无忧听了这话,手又握了起来,这二姨娘可真的会说话,这话说得,不就是她苏无忧仗着嫡女的身份欺压庶女吗? 而一旁的苏老爷却似乎什么都没听出来,接着说:“夫人,这事不就是小姐妹闹点别扭,你何苦闹到左偏厅去?” 听到这这里,无忧是不打算再沉默了,若是再沉默下去,今天她苦心等待的机会就这样飞走了,她这一脚也就白挨了。 “母亲,此事的确是女儿的错,女儿性子急,二妹妹责打我院子里的丫头,是为了女儿好,女儿生性懦弱,院子里的丫头的确不太懂事,二妹妹责罚丫头也是好心,再说,女儿房里的丫头误撞了二妹妹,被打个几下,是二妹妹心慈,就是二妹妹打死我院子里的个把丫头,也不算什么大事,谁让女儿懦弱呢?”无忧口口声声不离我的院子,口口声声不离懦弱,就是提醒苏老爷无恨打的是她院子里的丫头,她若是不为丫头们做主就是懦弱。 若是苏老爷是个要脸面的人,他就不会将此事不了了之,除非他不要脸,显然苏老爷虽然宠爱无恨,却也要脸。 他还是怕被人说成宠妾灭妻,偏袒妾身的女儿。 所以,他的一双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却还是喝道:“你们还不跟夫人去左偏厅!” 第四十五章 仗势就欺人 无恨去了,被杜鹃和云黛扶着进去的,她和无恨进了左偏厅后,就跪了下来,即使她的头上还有着伤,但是这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却要她跪着。 “无忧,无恨不懂事你教训两句就好了,自家姐妹何必闹到如此地步?不就是打了你院子里的丫头几下,你何必不懂事闹到这等地步?我看你真的要好好学习妇德了。”苏老爷原本还想要说几句好话哄哄无忧,但想到今日之事已经看在相府嬷嬷的眼底,回去后不知道怎么和相爷说道呢? 这样想来,语气不自觉的就重了几分,到最后连妇德都般出来了。 苏夫人听到这这样的话,身子一颤,浑身都觉得冰冷下来,那种冷不是冬天里的寒冰,让你站在那里被冻得瑟瑟发抖,也不是一个没有温度的房间,只是那温度离你很远,很远,任凭你如何勾着脚尖想要靠近,却无论如何也不能靠近。 衣不蔽体的你站在里面只觉得一股寒风从四面八方吹了过来,而是有千万只虫蚁在你身上蠕动,啃噬着你每一寸已经冻僵了,没有温度的肌肤,在你身上所有有着血脉跳动的地方都咬上一口,不,不是一口,是很多口,直到它们支离破碎,到处都是沟壑一般地细碎锯齿。 这就是苏夫人此时的感觉,这男人是无忧的父亲,现在却说出这样的话,他真的当无忧是他的女儿吗? 他真的当无忧是他的女儿吗?他的眼里,他的心里有无忧这个女儿吗? 不,他没有,他的心里眼里从来就没有无忧这个女儿。 否则,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样的话,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来说,是多么严重的事情。 妇德?为了一个苏无恨,他竟然说她的无忧没有妇德? 心口猛然痛了一下,这男人当真绝情如斯! 这一刻,她对这个男人是真的没有一丝期待了。 她究竟还能指望什么?还能希望什么? 今日之前,她心中尚有一丝期待,只是,此时她万念俱丧,对他再无半点留恋,夫妻情分,都被他毁得一干二净,对他,她无恨有怨,当初执念要下嫁于他,今日有此结果都是自己咎由自取,她分明可以过得更好,却偏偏选择了这样一条路。这一切她不恨,只是怨自己看错了他。 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不该是她要等的那个人,她等错了人。 只是累了无忧这姐弟三人跟着她吃苦了。 “父亲,无忧是该学习妇德了,今日随母亲去了相府,无忧就准备多住些日子,请外祖父他老人家请宫里的嬷嬷教教女儿,省的父亲对无忧多有不满!”这话说得这份上,这脸是撕破了,无忧也不打算和苏老爷再虚与委蛇了,这男人让她觉得恶心,若不是她的身上流着他的一半血,她此刻真想吐一口吐沫在他的脸上。 她今天是冲动了点,但是她不忍了,这男人该认清现实了,这么些年来,大房不计较,那是因为一个情字,而今天这份情,却被这男人挥霍干净了。 真是无耻的男人,偏帮二房也不可以这样吧! 无仇的栽赃,无恨的挑衅,其实都没有苏老爷的一再作为让无忧伤心,毕竟她曾经把他当成头顶上的一片天,她以为万千宠爱在一身,却原来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 所以无忧当真是发火了,她知道今天还没有能力一下子扳倒二房,但她还是要给二房点教训,就不信搬出了相府,还压不动苏老爷。 无忧才不管什么仗势欺人,有势仗时不仗,她又不是前世那个呆瓜,自然不会再愚笨下去。 今天,她还就仗势欺人,怎样? 苏老爷听了这话自然不痛快,刚准备开口训斥无忧,这死丫头胆子不小,竟然拿相府要挟他,谁知道头才抬起来,却和无忧的目光撞了一个正着,但是无忧没有避开,就这样直直的看着苏老爷。 苏老爷的火气有冒了上来,但心中也明白今天这事是善了不了啦,他从无忧的眼里看清楚了无忧的意思,今天这事,她是不肯罢手了,这更让他恼火,这样一来,他不是更难做吗? 江氏自然也明白了无忧的意思,脸色一白,心中多了几分恐慌,她是真的怕无忧去找丞相诉苦,哥哥侍郎的位子眼看着到手了,这时候可容不得一丝半点的差错。 这也是当初她拉拢无忧的原因,这死丫头也不知到前世做了什么好事,很得相爷的缘,她说的话相爷一直能听的进去,所以这些年,她做的过分点,也因为有了无忧的调停,相爷从来未曾过问,若是今天无忧找相爷哭诉,只怕与哥哥的前程有碍,只是想到会误了哥哥的前程,所以这口气她不得不咽下去,不管她咽不咽下得去,这让她的气更大了三分,却也只能气到自己,并不敢发作到无忧的头上,不能发作到无忧头上也就算了,还要发作到无恨头上。 她不能用哥哥的前程去和无忧硬碰硬,那相爷虽说不管事了,但皇帝的恩宠还在,门生遍布朝野, 她得罪不起,至少现在得罪不起。 但无忧的话却让无恨的一双眼睛都能喷出火来,盯着无忧喝道:“这事你身为儿女的孝道吗?” 无忧看了她一眼,平静的说道:“二妹妹这话姐姐就不明白了,父亲说姐姐我的妇德不够,姐姐让外祖父帮忙找宫里的嬷嬷教教,这也不合孝道?还是妹妹也想要宫里的嬷嬷教教,只是没有合适的途径?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让外祖父帮帮忙好了,还不是皇上的一句话!”到最后,皇帝都搬出来了,无忧今天是豁出去了,反正脸已经撕破了,也就没啥客气的了。 她倒要看看这戏,他们打算怎么唱下去? 第四十六章 三姐弟同心 苏老爷今天算听明白了,今天这事,无忧不但不打算善了,还准备闹大,一口气又上了来,却还生生压着,他阴狠的看了一眼无忧:“无恨,你怎么和你大姐姐说话呢?还不快向你大姐姐赔礼。” 让宫里的嬷嬷教妇德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而让他掉脑袋也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即使不掉脑袋,家里的这些事闹到皇帝面前,也都不是什么好看的事,苏老爷忍了。 他自然还是有法子的,这无忧说什么都是他的女儿,百善孝为先,只要他还是她的父亲,就有办法为今天的事出气,父为子纲,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父亲寻女儿点错误,不是什么大问题,难不成她还能反了不成,即使无忧的身后有相府,相府再大还能大的过这亘古不变的道理不成。 无忧是他的亲生女儿,只凭着这一点就永远翻不出他的掌心。 苏老爷想到了这里,气平了一些,所以才会出声呵斥无恨。 而苏老爷心里所想,无忧自然也明白,只是天下不只有不孝的罪名,一样有着不慈的名声。 而无恨却没有想到苏老爷会呵斥她,只是软软地叫了一声儿:“父亲……”泪珠而便一颗接着一颗往下落,平日里只要她这么一唤,父亲就会为她做主的。 “您父亲说的对,还不给你大姐姐赔礼,你这丫头怎么这般的不识趣?”一旁的江氏心里自然明白苏老爷的打算,赶紧儿出言提醒无恨,平常很聪明的女儿今日怎么就犯了糊涂。 唉,都是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无恨见父亲呵斥自己,母亲不但不帮,还跟着父亲一起呵斥自己,她的泪水这次是真的滚滚而下了,对着无忧狠狠地蹬了一眼,“女儿没错,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每次俯首做小的都是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不就是少了一个嫡女的身份啊?就什么都不如她? 小时候,娘就不停的要告诫她,要哄着无忧,什么都要让着她,好吃的,要让,好玩的,要让,到了今天,娘还是要她让,这次不是一个物品,是她喜欢的男子,是她一辈子的幸福,她怎么能甘心就此让了? 她不想让了,也不会再让了,她要争,好好的争一争,所以她没错,绝不会向苏无忧道歉。 绝不。 所以她跪在那里,直直的跪在那里,就是不和无忧道歉,任凭江氏使了无数个眼色,她也当没看见一般。 无忧也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让苏老 爷和江氏俯首做小的本事,但这无恨她却可以争一争,她要让二房心寒,她才会出来这么一口恶气。 不然,还真对不起自己挨的这一脚,杜鹃受的这顿打,她早知道杜鹃遇上无恨会受点委屈,却没想到会挨打。 所以,她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无恨。 因为她不喜欢委屈自己,更不喜欢委屈自己身边的人。 她上一世已经委屈自己太多了,所以这一世能不委屈,就一定不委屈自己和身边的人。 “算了,二姨娘也就不要苛责二妹妹了,不就是使点小性子吗?没什么大不了的。”无忧很“大度”,反正无恨使性子也不算一次两次了,多这么一次也没啥大不了的。 苏老爷头上的青筋冒了冒,然后又掩了回去,将目光转向苏夫人,希望这时苏夫人能站出来说两句,可是苏夫人端着茶喝着,似乎根本就没听见,没看见眼前发生的事情。 苏老爷一咬牙:“江氏,取家法去,给我重责无恨三戒尺。”他说完全身都在轻颤,这些年还没有人能将他逼到如此境地,这无忧还真是他的好女儿。 “是!”江氏的身子亦轻颤一下,低着头取了家法。 为了哥哥的前程,为了无仇的将来,为了自己和无恨的将来,今天她也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老爷委屈无恨一回了,不然,还不知道这无忧要闹出什么乱子来,真要闹到相府去,说不定以王相爷的性子,还真的进宫去求皇上,到时就不是家法这么简单了。 苏老爷和江氏都知道这些年,他们做的事都不是太光彩。 无忧看着江氏拿了家法过来,淡淡地说:“打在儿身痛在母心,父亲,如此小错,何必如此责罚二妹妹,小错小罚,依女儿看,还不如免了的好,还请父亲就消了雷霆怒,看在无忧的面子上,就饶了二妹妹这一回吧!” 苏老爷猛的站直身子,狠狠地瞪着无忧,为无忧也眼不眨的看着苏老爷,丝毫没有避开的打算。 苏老爷是真的没想到无忧是风扯尽帆,居然一步也不肯相让,今日不狠狠教训一顿无恨,只怕这事是了结不了,点头,又点了点头,目露凶光的看着无忧:“真是我的好女儿,好女儿,也不枉我疼你一场。”苏老爷这话说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无忧的身上咬出一个窟洞来:“江氏,你给我狠狠地重责五下,让无恨这丫头知道什么叫嫡庶有别,尊卑有序。” 无忧本意也只是教训一下无恨,让她心中明了,大房 的人不是她一个庶女能打的,现在苏老爷的惩戒还是挺合她心意的,也就不再说话。 谁知道一直沉默的无虑这时候开口了“父亲对大姐姐倒是怜爱,二姐姐对大姐姐也不算第一次使性子了,以前大姐姐还不是没当一回事,二姐姐就是对无虑也没少使性子,无虑不也是没放在心上,谁家的姐妹不闹个别扭,斗个嘴的?” “父亲,还是饶了二姐姐吧!”没想到一向不说话的无悔也开口了,他站起小小的身子,向苏老爷行了一个大礼:“父亲,二姐姐还小,不懂事儿,只是使使性子,也不算什么大事,父亲何必和二姐姐认真那?” 无悔这话一说,苏老爷,江氏的脸色都变了,这话谁说都好,却是出自无悔这么个孩子的嘴,倒是把他们的嘴都堵得严严实实,一个几岁的娃娃都懂的道理,她一个十几岁的人怎么就不懂了,几岁娃娃能懂事,她怎么就不能懂事了? 第四十七章 狗急要跳墙 无悔这话算是彻底将苏老爷和江氏的嘴堵上了:你们不必说她不懂事,我几岁娃娃懂得事,她一个十几岁的人也该懂了吧! 苏老爷气的脸色发白:“江氏,你给我狠狠打上十尺!”他不敢再让大房开口了,只想快快了解此事,终于知道了再说下去,大房会一直纠缠下去,无恨还不知道要被怎样惩罚。 江氏也看的明明白白。终于知道今日之后,大房不会再忍下去了,她气的脸色发紫,狠狠地抽了无恨十下,每打一下,心中对大房的怨恨就多一点,等到十下打完,已经恨不得将大房生吞活剥了才是心思。 无忧却似乎被江氏的狠劲吓到了,眼睁睁地看着无恨挨打也不敢再说话了:可不是嘛,他们三姐弟每求一次情,无恨就要多挨几下,这不是好心办坏事吗?她不过是姐妹情深,到最后怎么会变成这样的结果。 无忧吓坏了,无虑,无悔也吓坏了,姐弟三人这一次啥话也不敢讲了,皆在一旁装木头人去了。 无忧此次就是要借苏老爷的手去教训二房,如此才是一举三得,既教训了无恨,又打了江氏的嚣张气焰,还让苏老爷以后不敢轻视大房,她就是要让苏府的人都看清楚,大房不是软柿子,谁都可以捏一下,大房不想招惹是非,但也不是怕事的人,谁想欺辱大房,就做好准备,她苏无忧是绝不肯吃亏,大房受了一份痛,她就要让大房痛的人受十分痛。 这是无忧为母亲这些年来的委屈讨一个公道:堂堂相府的小姐,这些年却受二房的气,虽说还不敢明目张胆,但这闷气没少受。 但无忧还真没想到,今天她发难二房,无虑和无悔会火上浇油,看来姐弟同心,其利断金,母亲身为相府小姐,从小家庭和美,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龌龊事情,难免不屑为之,以后这争呀,斗呀,这些事情就让他们这些做子女的为她出头吧! 大房痛训了二房,此时三房和四房的嘴巴都闭的死死,没有人站出来为无恨求情,此时她们心里都明白了,苏府的天要变了,她们最好静观其变,不要乱出头,她们不想招惹到大房,让大房将他们迁怒了,二房都是这样的下场,换成了她们只会比二房惨不会比二房好。 江氏打完之后,苏老爷以为完了,谁知道苏夫人却轻轻出声,声音淡淡的,很平静,“老爷,无恨的年纪也不小了,却还是这般尊卑不分,没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这段日子就不要出门吧!呆在房里将《女戒》抄上一百遍,二姨娘就陪着吧!本夫人也就不陪着无忧姐 弟回相府了,本夫人要亲自教她礼仪,江姨娘就在一旁学着吧,省的落得个教女无方的罪名,无本夫人同意,就不要跨出院子一步。” 苏夫人的声音很淡,不冷不热,目光冷凝,但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不异于晴天霹雳,尤其是二房:大房这是要禁二房的足呀! “夫人,这不好吧!”苏老爷愕然,连忙阻止,蹙眉道。 “老爷,妾身哪里做的不好?请老爷指教,妾身改了就是。”苏夫人不气不恼,秀眉轻挑,柔柔的看着苏老爷;“难不成老爷认为无恨对无忧动手是对的,难不成二姨娘不教无恨尊卑之分是对的?” 她哪里做的不好了?内室原本就该是她管理,这些年她不闻不问,只是因为这个男人让她伤了心,懒得再管,只要这苏府不委屈了她的孩子,她什么都不在乎,但是看来她错了,这苏府里的人,不但想要她的命,还想要她儿女的嫡子,嫡女的位置,这点她不能容忍! 她不是没想过离开苏府,但若是她离开了,她的儿女就成了弃妇之女,就再不是苏府的嫡女,嫡子,就是相府的外孙,又如何?有一个弃妇这样的母亲,如何觅得良缘,如何在以后的日子里立足?所以,不管她是如何的想要离开苏家,如何受了委屈,但只要她在苏家,她就是苏家的主母,她的孩子就是苏家的嫡子,嫡女,而她也有能力为她的孩子们做点什么…… “无忧先动手打了无恨两巴掌!”苏老爷窘声开口,这节骨眼上,他难以偏私,他想不到无恨会出手打无忧,还伤了头,但想起无恨此时也许因为悲愤过头才会这样不受控制,他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二房告诉他,无恨心里的人是宫傲天,被自己的姐姐抢了心上人,这滋味定然不好。可是如果二房禁足,那么他们母女或许一年半载就出不了院子了。 “老爷难道认为二房可以随便打大房的人,奴才可以管主子房里的事,难不成老爷认为奴才打主子是理所当然的,而主子打奴才便是天理难容?”苏夫人的语气依旧是轻柔的,只是那眼神越来越冷。 “母亲!”无忧两行清泪滑落脸颊,“在父亲眼中,女儿怕是连个奴才都不如。” “老爷,妾身请问,妾身哪里做的不好!”苏夫人看了一眼无忧,低声的问。 苏老爷一滞,僵硬摇了摇头:“夫人没有哪里做点不好!”他不能说苏夫人哪里做的不好,因为苏夫人的确做的很好,这样的处罚也不为过。 如果他说了苏夫人不好,那便是 告诉别人他偏私庶女、宠妾灭妻,到时候不止他要遭他人议论负心无义,相府和族里的人更是不会放过他,事到如今,他除了闭嘴,已经别无他法了。 “老爷……”无恨,和江氏皆红了眼圈,泣声恳求。 “一切就照夫人的意思吧!”苏老爷低头,重重一叹。 然后,在苏老爷一声要回去休息之后,左偏厅厅上所有人也都跟着散了。 ** “娘,动手吧!”无恨低低请求,今日她是看清楚了,没有嫡女那身份,她们二房在苏府就是奴才,父亲再宠爱都算不了什么,那王氏不是说打就打,说禁足就禁足吗? 若是她还想嫁进宫家,一定要除了王氏。 “娘,你不动手,我去!”姐姐今日被打,还被禁足,这口气他咽不下。 江氏看了眼无恨和无仇,咬咬牙,应了。 “好,五天后,她要上山还愿,我会让人动手!”江氏狠狠道,她本不想走到这一步,这一切都是大房逼她的,不是她的错。 大房今日的态度就表明了,他们不会再忍下去,与其将来被逼得走投无路,不如先下手为强。 自古言,富贵险中求,虽然大房是相府小姐,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要做到隐秘,怕什么? 大房今日上下一心对付他们二房,江氏瞧这情景,知道二房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大房不再忍让了,这些年她在苏府作威作福,说到底都是王氏对苏老爷寒了心,心灰意冷下的原因,现在王氏想争了,说真话,她还真的争不过王氏。 不说王氏身后的相府,光是一个当家主母的身份就压的她死死的,她不能坐以待毙。 第四十八章 进相府 无忧三姐弟去了相府,而苏夫人因为要教无恨礼仪,决定留在了苏家,苏夫人心疼无忧的伤势带着无忧回到院子,亲自上了药才让无忧回去。 无忧回到院子,第一件事就是喝退房里的丫头,然后对着杜鹃说:去将琉璃瓶拿出来。 杜鹃应了一声,飞快的奔去取琉璃瓶,脚步是掩饰不住的雀跃,无忧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摇头,然后吩咐云黛:“取盆水来,把我头上的药洗去。” 云黛惊讶起来:“小姐,你头上的药可是夫人珍藏的,效果特别的好,你干嘛要洗去?” “就是效果好才要洗去呀!”无忧淡笑。 “婢子这就去取水。”能在无忧身边当大丫头的自然不是笨蛋,无忧这么一提点,云黛心中就跟明镜似的,眼光转了转,就出去了。 “小姐,你这伤,下午会怎样?” “我也不知道,不过听大夫说,以往为了将毒排出来,总是会难受点吧!” 无忧闻着那股辛辣的味道,好象药下得重了些,看着杜鹃裹了伤口,无忧吩咐云黛道:“你留在院子里,要机灵点,准备的事情照做,不过要省得避着夫人点,别让人逮到把柄。” “婢子心中清楚,小姐放心好了。”云黛点头,心中明白要做的事情重要性。 一行人吃了午饭,无忧三姐弟上车,去相府,苏老爷亲自送到门口,吩咐三姐弟去到相府莫要生事。 无忧临上车子与云黛对了一下眼神,见到云黛点了点头,心下也就放心的离开了。 她的院子现在不能离开人,她是一定要去相府,能交付的人除了云黛和杜鹃,也没有其他人了,而杜鹃做事较为冲动,而且此去带杜鹃可比带云黛好,何况今夜她送给父亲的大礼就要到了,除了云黛她还真想不出谁能帮着完成。 “大小姐,你那伤没事吧!”待杜鹃打下帘子,容嬷嬷也顾不上尊卑礼仪,心疼的看着无忧被包扎起来的伤口,原先苏老爷还不让无忧去相府,但是苏夫人不依,说自己已经留在家里了,无忧再不去,只怕父亲要恼,苏老爷也就无话可说,反正无忧的伤势也没什么大碍,容嬷嬷又清楚姐妹二人的争斗,相必即使无忧不去,相爷也会知道,还不如让相爷亲自看看无忧的伤势,省的容嬷嬷胡言乱语,夸大其词,惹相爷不开心。 “嬷嬷,我没事,就是有点晕。”无忧对着嬷嬷轻笑,柔柔的,很有亲和力。 果然, 容嬷嬷抗拒不了无忧的亲和力,“大小姐先依着丫头休息一下,一会儿就到相府了,老奴再去看看小小姐,和小少爷有什么吩咐。” 容嬷嬷刚下了马车,无忧就让杜鹃把头上的药抹去,对着镜子仔细的看了看伤口,果然狰狞的有些吓人,比早上看起来严重了十倍都不止,满意的点点头,大夫给的医蛇毒的药还真的不错。 重新让杜鹃包上伤口,倚在杜鹃的身上,眯了眼。 大概三个时辰左右,车子到了相府,相府的大总管早就等在了门口,见无忧一行下来马车,远远迎了出来,笑吟吟的见了礼,给他们姐弟三人请了安:“相爷和两位爷,夫人等着大小姐,小小姐,和小少爷呢。” 进了门,王相爷和相府的两位爷,夫人都听到声响,赶着出来将他们三姐弟接了进去,没等进到屋里,大房的李氏就张罗着点心,要三姐弟垫垫肚子。 “让大舅母费心了!”无忧福了福,谁知道站起来时,脸色发白,一下子就倒了下去,还好杜鹃眼快,手快,扶住了无忧。 一时间,相爷和众人都慌了手脚,将无忧团团围住,“这是怎么回事? 相爷铁青着脸,追问,原本见到无忧头上的伤就已经很疑惑了,再加上无忧身边带伤的丫头,现在更好,无忧啥时候已经虚弱的站都站不好了,看来这苏家不长脑子的还很多。 无忧也不言语,只是站着,倒是一旁的杜鹃惊叫了起来:”小姐,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无忧摇头,面色一沉:”闭嘴!“喝退了要查看她伤口的杜鹃,倒是王相爷走上前来:”给外公瞧瞧?“ ”外公,没啥事,不用瞧了!“王相爷是什么人,岂是无忧能拒绝的了的,很强势的伸手将无忧头上的包扎伤口的布拿掉。 那瞬间: 相爷和王大爷,王小爷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半响,相爷才转头叫了无怨过来问道:”你大姐这伤是怎么回事?“ 无怨低着头一声不吭,大姐不让说话,她自然是一句话也不会说。 王大爷追问道:”你快告诉大舅舅,到底出了什么事?“ 无怨头低得更深了,眼泪滴了下来。 ”无悔,你告诉小舅舅,你大姐的伤,是谁做的?“王小爷见无怨,问不出来就转向无悔。 谁知道无悔听了只是眨巴眨巴的掉着眼泪,也不出声,大姐不让说,他也不会说的。 ”外公,无忧的头好晕,是不是让无怨,无悔陪着无忧先回去躺一下。“无忧脸色发白,身子摇摇欲坠。 相爷不忍心,点了点头,却在无忧离去时让二房邱氏想办法留下无优身边带伤的杜鹃。 ”你告诉本相,无忧是伤是怎么回事?“相爷冷着一张脸。 杜鹃一言不发,只是不停的点眼泪,磕头,倒让相爷无法可想。 ”子不言父过?仆不说主非?“半响,王相爷嘀咕了这么两句,屋子里沉默了起来,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父亲,若是想要知道事情的经过,叫容嬷嬷来问一下,不就清楚了?“王小爷提议。 ”父亲,孩儿也想知道,我王家的孙女,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伤了她的头?“虽说那伤不在面上,靠近发根,不容易惹人注意,但女孩的脸异常珍贵,毁了脸就毁了半辈子,谁这么恶毒心肠,想要毁了无忧的脸。 何况王大爷膝下无子,对无忧三姐弟视如己出,无忧受伤不亚于伤在他身上,所以想法难免偏激了一点。 相爷心中自然对无忧的伤也关心不已,挥挥手,让邱氏叫了容嬷嬷来。” 他倒要看看哪个不长脑子的敢伤他的外孙女? 第四十九章 生女当如无忧 说起容嬷嬷也是个人物,本是王老夫人的陪嫁,对无忧三姐弟也是疼在心坎,在王家地位非凡,于是也就毫不隐瞒的说起无忧和无恨争执的经过,以及说起无忧被宫家定亲的事,不添油不加醋,实打实的大实话,只是未了,加了一句:老奴听说二房的小姐似乎见过宫家的少爷。 下面的话,她也没打算说,但在座的哪位不是人精,心里自然就明白了几分。 “容嬷嬷辛苦了,下去领赏吧!”相爷的一张脸,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的吩咐容嬷嬷退下。 容嬷嬷也知情识趣的退下了,房中的气氛凝重了几分。 “该死,一个庶出的丫头,也敢动我王家的孙女,她好大的胆子!”王小爷第一个就跳起来了。 “二弟,若不是背后有人撑腰,她敢这么放肆?”王大爷想的更远。 “老大你去,给于阁老他们打个招呼,那侍郎的缺等等再说。”王相爷依旧平静的吩咐:“老二,你去给辖内的吴大人招呼一下,苏家的生意最近是不是太火了点,小心被人嫉妒,省的人说我王家护短。” “还有,不要让小三儿知道。”王相爷说道最后还不忘提醒一下。 苏启明什么东西,要不是小三儿喜欢,他早就捏死他了,还敢让小三儿母子四人受这等委屈,真是不知死活。 唉,小三儿也是倔强,遇到什么事也不回来说,小三儿不说,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好过问,这些年倒是委屈小三儿了。 “父亲,是不是派人查一下宫家的底?”王大爷更担心无忧的亲事,三妹就是一步错,才错了终身,他不想无忧在步上三妹的后尘。 “不用,这丫头鬼着呢!”王相爷抹了一把胡子,难得的笑了起来,这无忧丫头连他这个老狐狸都算计,真不愧是他王家的小狐狸,比起他那个木讷的孙子,更的他的缘。 “没想到,我们今天栽在这小丫头的手里了。”王小爷也笑了起来,想着前后的事情,心里也明了起来。 “呵呵……这丫头倒像我王家的人。”王大爷也是明白人,却一点也不恼,反而得意洋洋。 “这么说,外公和两位舅舅不打算责怪无忧了?”门外倏然响起无忧的声音,倒不是她故意偷听,而是这三位赞扬她的话说得太大声,想不听见都不行。 无忧也知道她的计划瞒不了王相爷,她要的不过是王相爷的一个态度,现在她放心了,而她今晚要做的计划,也 等于成功了一半。 这事若没有王相爷的帮忙,还真的难以成事。 “你这丫头有什么话不能明白对我们说?”王大爷怜爱的看着进来的无忧,这孩子什么时候长了这么多心眼,还是以前真的看错了? 王相爷和王小爷心中也是一番计量,不由得上下打量无忧起来,虽还是娇娇弱弱的眉眼,却生出几分神气来,哪里还找到的以前的那份怯懦来,这还是以前那个于是只会哭的讲不出话来的小丫头吗? “大舅舅,无忧这不是被吓怕了吗?”家里有那样的一个父亲,已经打破了她所有的记忆,她对王家若是不加试探,心中又怎么会放心? “你这孩子!”王大爷心中一叹,也知道无忧的心结,只是三妹妹已经嫁进苏家,若是他们冒然出手,只怕不妥。 王相爷心中同样也满不是滋味,想到在那苏启明求亲当日,说什么一生一世会对小三儿好,当时他怎么就觉得他是可以托付终生的人呢? “父亲,让孩儿将三妹带回家吧,难道还让苏启明那畜生委屈他们娘几个变成?”王小爷冷哼,看看好好的娃娃都给那畜生逼成什么样了,无忧这么单纯的孩子都开始用心眼了,可想而知那苏家的日子是过的怎样,再看看无虑,和无悔那么点小人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尤其是无悔也太早熟了点。 “二舅舅,倒不必如此,如此贸然将母亲……带回来,别人只当母亲斗不过江氏那小妾,逃回了娘家,反而给江氏那贱妾长脸了。”不待王相爷反对,无忧倒是开口了。 母亲这样一走了之,不就便宜了那江氏,这样的事无忧没打算做。 “丫头有什么打算?”王相爷不问自己的儿子,反倒问无忧。 “江氏这些年能在苏家站稳脚跟,凭借的不过是母亲的不争,和父亲的宠爱,现在母亲为了我们姐弟三人已经想要改变,而父亲……哼”无忧冷哼:“也不过是个男人。” 说道这里,无忧小心的看了一样王相爷的脸色,还算正常,她才继续说:“无忧今日,在离家拜别各位姨娘的时候,不小心将一件内衫掉落江氏的房里,还请外公借一位靠得住的高手今夜帮无忧跑一趟。” 无忧此言一落,传来三声冷吸声。 无忧也不管,只是一声不吭的跪下,看也不看三人的目瞪口呆,径直道:“不是无忧心狠手辣,而是无忧已经被逼入死路,若是再在不反击,只怕母亲和我们姐弟来日都没有 活路,虽说我们身后是相府,但毕竟很多事是苏家的私事,相府也不好插手,就像前两天,若不是无忧多留了个心眼,只怕外公和舅舅们今天就见不到无忧了。” 良久,一室的沉寂。 “老大,你亲自走一趟。”王相爷打破一室的寂静。 “是。”王大爷淡淡的应下。 这两句落下,无忧的眼眶红了起来,那泪珠儿一滴接着一滴落在她细腻白皙的脸庞。 “外公,和舅舅的大恩,无忧……无忧……”泣不成声,原来真的还有人愿意这样无私的为他们,王家才是她的家。 “傻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王大爷摸着无忧的头,心中苦涩难当。 那天下午,他们谈了很多,而最后无忧踏着从未有过的轻松步伐离去,原来有人依靠的感觉是这么的好。 他们都知道今日的谈话,将会永远埋葬在他们的心底,而王家的三个男人的心头都涌上了自豪:生女当如无忧。 第五十章 刺下 夜色如水,虽然几分清寒,却也别具风味。 苏老爷下午去了无恨的房里,这孩子眼睛哭得如同小兔子一般,着实和江氏一样,是个水做的人儿。 想到江氏,苏老爷对着月亮一叹,王氏今日太过分了。怎么说也是十几年的姐妹情份,怎么就半分情面也不留,竟然禁了二房的足,说来说去都是无忧这个死丫头的错,若不是她挑拨,王氏怎么会如此? 想到无忧,又想到今日被她逼迫的窘境,心中陡升起一股邪火,想要找王氏发泄一通,却想到她的家世背景,走了两步有生生忍了下来。 这就是苏老爷不待见王氏的原因;男人要的是女人的绝对服从,温柔似水,苏夫人虽然对苏老爷也算是百依百顺,但那背后的家世在那里,他怎么着都要顾及几分,就怕惹怒了相府,一次两次还无所谓,时间一久,那个男人能受得了。 苏老爷忘了,当初他用尽心机,用尽手段求娶苏夫人,看重的不也是她背后的家世吗?现在生意上去了,就觉得苏夫人那家世碍眼了,若是嫌碍眼就不去理会就是了,却还想利用相府的实力。又想马儿好,又想马儿不吃草,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苏老爷那口邪火发不出来,憋得自己难受,又想起江氏的温柔似水,曼妙身姿,于是又转向江氏的院子,虽说江氏禁足了,但也没说老爷他不能去。 苏老爷远远见到江氏的院子,却见江氏院子门口有一高大的身影一闪就没有了踪迹,苏老爷眉头一蹙,心头闪过一丝狐疑:见那人身材高大,不似女子,难道……是男人? 男人? 苏老爷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这深更半夜怎么会有男人的身影出现在江氏的院子里? 一股被绿帽盖顶的羞辱涌上苏老爷的心头,男人什么都能忍,就是这点不能忍? 苏老爷步伐从来都没有过的慌乱,气急败坏的,几乎算是冲向江氏的院子,江氏是他这辈子脸面上的骄傲,可千万别出了什么丑事才好。 而惨兮兮的月光下,路边一白色的布料,分外显眼,苏老爷走进一看,差点傻了眼,地上的那块白色的布料:亵衣,而且一看就是男人穿的那种式样。 苏老爷再想想院子里一闪而过的人影,苏老爷眼珠子红了,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一脚踢开江氏的房门,拉起床边正在脱衣或是穿衣的江氏就是几个巴掌:“贱人,枉费我这般宠你,你竟然不守妇道!” 苏老爷这个人,正如无忧说的,也不过是个男人,而且是那种刚愎自用的男人,心中只要认定了某事,只怕连解释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别人。 他不分青红皂白打了江氏,还骂江氏不守妇道,这样的委屈,江氏自然不愿意受了,今天已经被大房压的一点面子都没有了,现在苏老爷又是一句话不说就上来掀了她几个巴掌,难道她真的是软柿子不成? 而且老爷刚刚嘴里说什么:贱人?不守妇道? 江氏心底一沉,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难道有人给她小鞋穿? “老爷,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妾身哪里不守妇道了?”江氏作势要向墙上撞去:不守妇道可不是小事,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老爷的神色可不是什么小事,还是先将主动权抢来再说。 苏老爷心中虽然妒火高涨,但看江氏的神色也有了一份怀疑:江氏这表情实在不像是作假,但那人影,那亵衣都是明明白白的存在,疑虑间,江氏的贴身丫头,紫薇已经听了动静,进了房,见到寻死觅活的江氏,立马拉住了江氏:“二夫人,您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您有话好好说,您和老爷这么多年的感情,老爷什么时候不愿听您说了,您怎么就自己犯糊涂,若是这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老爷,二小姐,三少爷可怎么活?” 江氏悄悄的给紫薇使了一个眼色,紫薇心里透亮,这番话就出口了,听在苏老爷的耳朵里,混乱的神志也清醒了不少:是呀,他和江氏这些年来,情感深厚,江氏对他千依百顺,当年为了他不惜退婚,怎么会不守妇道? 看看哭得梨花带雨的江氏,感觉到她气得全身发抖,更是惹人怜爱,苏老爷心中想,或许真的搞错了,但那人影,这手中的亵衣怎么说? “你看看这是什么?”苏老爷虽然心中对此事已经有了怀疑,但面上却一点松动也没有:“这是在你院子里捡到的!” “我的院子里捡到的?”江氏看了一眼苏老爷手中的亵衣:“紫薇,你去给我将院子里的婆子和丫头全给我叫醒,谁这般不知廉耻,竟然在我的院子里胡闹,看我今天怎么收拾她?”江氏能得到苏老爷的宠爱,凭借的绝对不只是容貌,当她看到苏老爷手中的男人亵衣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 于是江氏很快的就将事情推到院子里下人的身上,这院子里住着不下二十号的下人,谁又能说,这亵衣就是从她房里出去的呢? 苏老爷面色一松, 心头的石头搬了下来:是呀,这院子里这么多女人,怎么就断定那黑影是从江氏的房里出去的呢? 再说这么些年,自己对江氏很好,如珠如宝的,她怎么会背着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 江氏见到苏老爷脸色好转,自然更加的卖力哭泣。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老爷,妾身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妾身的院子里出现了这么一件亵衣,老爷就这样冤枉妾身吗?妾身自从跟了老爷以后,心里想的,念的从来都是老爷,如今老爷这般,妾身还有什么想头,妾身不如死了算了,以死明志还能落个清白之名。” 听得江氏这般说道,苏老爷心头更加的怜惜了,都是他太急躁了,什么都没搞清楚就定了江氏的罪,但是她似乎在穿衣服…… “刚刚你在做什么?”苏老爷心头还有一丝怀疑,三更半夜,她穿什么衣服? “老爷,妾身今日被禁了足,想等老爷过来说几句贴心话,等到深夜,也没见老爷过来,所以妾身想休息了。”江氏抽抽噎噎,“还是老爷对妾身好,妾身原以为老爷今夜不过来了。” 江氏倒在苏老爷的怀里,娇娇弱弱,心中却恨的要死,这男人平常说的好听,到了关键时刻连一句话都不愿意为她和无恨说,她今天算是看明白了,这男人半点都靠不住,还是无恨说的对,这世道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苏老爷算是听进去江氏的解释了,心中升起一股属于男人的自傲:看,自己不来,江氏一直等到现在,这才是女人该有的模样,而不是像王氏那样,总是冷漠,无动于衷。 紫薇此时,已经将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叫了起来,江氏和紫薇细细盘问了一圈,也没啥发现,也就放了丫头和婆子回房。 夜又回归平静,只是刺已经埋下,在苏老爷和江氏的心头都留下了一份阴影…… 当然,这一切都没有逃过屋檐上的一双眼睛,见到事已落幕,他几个起身消失在夜色里…… 第五十一章 心遗憾 “紫薇,以后你留心院子里每一个人的动作,有什么异常来禀告我,我定要查出这失德之人,敢坏我院子的名声,我定要将她仗毙!”江氏心存不甘,咬牙切齿。 “是,婢子记下了。”紫薇在江氏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老爷,你有没有看出什么眉目?”刚刚询问丫头,婆子,江氏也没有背着苏老爷,这男人的心眼如针尖一样小,若是背着他,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样的心思。 “老爷我也没看出什么眉目?算了,这事以后慢慢再查。”苏老爷此刻对此事基本没啥兴趣了,既然失德,不守妇道之人不是江氏,他也就不那么在乎了,在看看江氏那玲珑的身材,心头就有了一丝意动,拉着江氏就往那床边去。 苏老爷看着江氏那份认真的劲头,心里的怀疑几乎已经淡去:若不是极力想要查出那失德之人是谁?江氏又怎么会这般卖力? “老爷现在说的轻松,刚刚那份狠劲可吓死妾身了!”江氏娇滴滴的瞥了一样苏老爷,有怨有怒,生生地让苏老爷那团火烧的更旺,语气也就软的能够滴水。 “好了,倩倩,老爷不也是爱你吗?一见到那男人亵衣,老爷我就眼红了,所以才这般急躁,小心肝,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对你怎么样?老爷刚刚的气红眼了。”苏老爷将江氏搂在怀里,又亲又抱,哄的江氏破泣为笑,只是心头冷哼:若不是我反应快,只怕现在就要被你浸猪笼了。 江氏再次对苏老爷涌起阵阵的失望:这男人哪里是爱她,他最爱的是他自己,他愿意来她的院子,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男人的虚荣罢了,毕竟她是为了他退婚的。 江氏泪眼模糊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冷,这男人值得她依靠终身吗? 不过,她不是早已经了解这一切吗?还有什么好期盼的? 当年兄妹商议,他们要的就是金钱权利,从始至终,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虚无缥缈的爱,她要荣华富贵,要受人敬仰的地位,要光芒万丈的生活。 为此,她付出了青春,付出了尊严,放弃了正室的地位,而屈身妾室,她付出了这么多,才能拥有眼前的一切,谁要敢阻挡在她前面…… 这日的事,她几乎断定是大房所为,除了大房没有人会有这样的手笔,但到底是王氏,还是苏无忧?一时间她无法断定,但这些都没有关系,大房她是容不下了。 谁敢阻挡她走向荣华富贵的路,她会…… 遇神杀 神,遇佛杀佛! 王氏是第一个,苏无忧是第二个!接下来会是苏无虑,苏无悔…… 大房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无忧此刻正坐在王大爷的书房里看书,也在等着王大爷的归来:要大舅舅这样的一位将军去内人的院子逛一圈,还真的委屈他了。 但无忧更感动相爷对她的重视和保护,让王大爷去,虽然委屈了王大爷,但绝对维护了她。 因为那亵衣可是要去向云黛拿的,不是别人的,正是云黛想方设法从江氏带来的人……二总管的房里拿出来的。 云黛这丫头,有勇有谋,做事可靠,所以她才放心将这样大事交给云黛,而这丫头也真的没有辜负了她的一番信任。 想起这个二总管,无忧嘴里一阵冷笑,这人的来历她还真要查查。 王大爷回到相府见到自己书房的灯还亮着,嘴里含笑:这无忧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看书。 “丫头,这么晚了,怎么不睡?难道对大舅舅做事不放心?”王大爷打趣进门,看着无忧,心里再一次遗憾,这丫头怎么就不是自己的孩子,他和夫人成亲已经二十载,却一直没有孩子,这是他和李氏心中最大的遗憾,很多人都劝他纳房妾,或是借腹生子,但他都谢绝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他和李氏当年的盟约,他不想忘,也不能忘,或许他的思想异常常人,或许没有孩子很是件遗憾的事,但是若因此让李氏伤心,那才是最让他难受的事。 以前有过打算将二弟的孩子过继到名下,不问男女,但二弟却也只生了那么一个孩子,这话他怎么说的出口,倒是二弟这样提过,只是他又怎能自私的答应。 不过有了无忧之后,他倒是精神有了寄托,若不是无忧是苏家的嫡长女,或许他还真的打算和三妹妹说这事,李氏性格温柔,但也有几分古怪,能投她缘的人不多,但对无忧却是一腔热情,这倒是令人意外,即使对家里唯一侄儿也没这份热情,而李家那边的小一辈就更不用说了,几乎不看在眼里,就是李氏自己的亲哥哥要将二子过继在她的名下,也被她拒绝了。 王大爷想到这里,看无忧的目光更加的柔和,无忧从小就能体谅别人,或许见李氏无子无女,从小就对李氏上心,尽力讨李氏欢心,来相府也几乎都住在大房这里,让他和李氏也享了几天天伦之乐。 这份孝心,他和李氏都看在心里,甜在心里。 这孩子,他和李氏几 乎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原本还担心三妹妹懦弱的性格或许会影响无忧,现在看来,他不用担心了,无忧体内流着他们王家的血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 这孩子有胆有识,比三妹妹更像王家的人! 光是这天晚上这一出,就足以让人惊艳:离间计。 说真话,当时他听到无忧的计策时,都没有想到这么一出是出自无忧之嘴,这哪里是像个女孩子,根本就是战场上的小将军,各种可能全都料想到了,就是事件的发展也料想的清清楚楚。 而他亲眼看了事件的发展进程,对无忧更是刮目相看,什么都被无忧猜测到了,就是苏启明和江氏的反应,以及他们的应对都在无忧的预料之内。 这孩子年纪小小就有这样的才智,实属难得。 虽然今夜的离间计现在还没看出效果,但是今晚的事情就像在苏启明和江氏之间埋下了一根刺,往常看不清,道不明,甚至感觉不到痛,只有某一天,碰到了,才会疼,而且是钻心的疼。 无忧这手段……怎么就不是他的孩子! 若是身为男儿身,他必将他的无忧带入战场,这般足智多谋,将来必大放异彩。 不过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就有了这份谋略? 而这些年他和相爷竟然都没看出来,光是这份隐忍,也足够人惊艳的了! 三妹妹有福了,生了这么个好孩子! 淡淡的遗憾在王大爷心里荡开,他又想起刚刚和王相爷报告事情经过的时候,王相爷最后的一声轻叹:她怎么就不姓王! 是呀!无忧怎么就不姓王! 第五十二章 费尽心机 王大爷的遗憾,无忧又怎么会感受不到,立刻端起了笑脸,开始撒娇卖乖。 “大舅舅,说笑了,无忧怎么会对大舅舅做事不放心呢?只是大舅舅没回来,无忧怎么能睡的下去,都是为了无忧……原本就委屈了大舅舅,若是无忧再没心没肺的去睡,那还算人吗?”见王大爷进来,无忧立刻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倒了一杯热茶,迎了上去,一脸的灿笑。 大舅舅一代名将,竟然为了她一个女娃的事,不顾自己的名节,走了一趟苏家内室,这份情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无忧当时听了王大爷的应承,心中就不再将王大爷当成了舅舅,而是父亲,这才是她对父亲的想象模样。 爱子女,宠子女,无论多么不合理,多荒唐的决定都极尽全力的完成,过后再慢慢教育。 父亲就应该是这模样。 那苏启明根本就不配父亲二字。 “傻孩子!”王大爷接过无忧手中的热茶,更感受到无忧热茶下面的孝心,怜爱的看着无忧,边喝茶,便将今夜的事讲了一遍,最后道:“无忧是不是失望了,江氏的反应很快,这事最后不了了之啦!” “失望?怎么会呢?”无忧挽着王大爷在书房的书桌旁坐了下来:“无忧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那江氏能让父亲专宠这么些年,怎么会没点手段?无忧要的,不过是父亲心中生疑,江氏心中生怨,现在的结果就已经足够。” 不管表面多么平静,内心他们的心已经分了,今日母亲教训了二房,二房本就生怨,再加上晚上苏启明这么一出,无忧可以保证,江氏的心里绝对不好过,继而生怨,只要有怨,心就生隙。 只要生了隙,以后的事就好办了! 无忧不傻,她知道打击敌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分化敌人,因为从内部的一点点蚕食,永远比从外部进攻简单容易得多! 她两世为人,这点道理又怎么会不明白? “你呀!鬼灵精怪一个!”王大爷点了点无忧的脑袋,如同天下所有慈爱的父亲一般,对着眼前可爱的孩子无奈却又更忧虑:“以后有什么事跟大舅舅说,大舅舅自会为你做主!小孩子家,少操点心。” 王大爷心中既得意与自家外甥女的聪明才智,又像天下所有疼爱孩子的父亲一样,担心自家的孩子过于聪明而过分的忧虑。 “无忧记下了!”王大爷的怜惜爱护之心无忧自然能够感受,乖乖的应了 下来。 王大爷见无忧乖巧听话,心中的怜爱更甚,却又担心自己的**惹得无忧生厌,于是想要和无忧聊两句家常,缓和一下刚刚自己过于严厉一点的语气:“无忧,你刚刚在看什么书?” 王大爷对无忧真是打心底喜爱,生怕无忧受点什么委屈,以前苏家的家务事,苏夫人不回来寻求帮助,而苏老爷做事还算谨慎,基本上没什么风声传出来,而苏夫人一心愧疚对不起老父,专心掩盖,王大爷自然不知道无忧在苏家时,苏老爷的语气,比这重一千,一万倍都不止,无忧都当他是春风灌驴儿,王大爷这点,实在算不上什么,何况无忧知道王大爷一心是为她,哪里会觉得难受,只有满心满肺的喜悦和感动。 “无忧闲着也是闲着,就在大舅舅的书房里找了本《孙子兵法》看看,打算温故知新一下。”无忧眼底闪过莫名的光彩,从王大爷进来,她就在等这一句话了。 “《孙子兵法》?”王大爷剑眉一挑,狐疑:“无忧怎么会喜欢看兵法?” 还没听说过那个女孩喜欢看兵法的,这无忧又出人意料起来了。 “那大舅舅以为无忧喜欢看什么书?”无忧轻笑了几声:“女戒?女训?烈女志?女论语、女孝经、女史箴言?大舅舅以为无忧喜欢看这样的书吗?” 前世,她的目光或许只是停留在这些书上面,但是死过一次,无忧才知道那些书根本就是害人的,每一条都在困住女人的思维,让女人困在条条框框里面出不来。 那些书,不过是男人为了更好的奴役女人而写的,最可悲的是这些书竟然大多都是女人而作,越发显得女人可悲! “这倒没有!”王大爷被无忧的轻笑惹的几分不自在,刚刚才说这丫头贴心,这会儿倒是会调笑起他这个舅舅了。 “大舅舅,无忧身为女儿身本就已经失去了诸多的权利,怎么可以再让那些书中的死理困住手脚!”无忧说道此处,长叹了一口气,看了王大爷一眼:“无奈生作女儿身,百年喜怒由他人!” 王大爷本就被无忧一眼,看的心底发酸,只觉得外甥女那一眼似乎暗淡了人世间的苍凉,却又听见这一句无奈生作女儿身,百年喜怒由他人,更觉得凄苦无比,心酸无比。 他的无忧,这般年纪怎么就看的这么清楚,想的这般明白。 身为女儿身原本就少了许多权利,生在富贵人家,未嫁之前还好点,能过几年稍微自由的日子,虽说自由却也是笑 不露齿,三从四德,嫁了人后,也就会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了,相夫教子,伺候公婆,有时候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还要主动丈夫纳妾,眼看着丈夫宠爱小妾,不能妒忌也就罢了,还要小心着丈夫被小妾掏空了身体,补品伺候着,想想看,还真是应了这句话,百年喜怒由他人! 富贵人家尚且如此,贫穷人家就更不用说了。 若是找到有情有义的男人也就罢了,若是找了个猪狗不如的,那还真是生不如死。 只是,这孩子怎么会看的这般清楚? 难道小三儿母子四人,在苏家已经被逼到如此地步了? “无忧,只要大舅舅在一天,这相府就是你的家!”王大爷站起身来,神情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 “谢谢大舅舅!”无忧眼中有泪,褔了福身子,却又脸色同样严肃的说:“大舅舅想要给无忧撑腰,却也要大舅舅有命在才好呀!” 无忧说完这话,立刻跪了下去,直视着王大爷的眼,丝毫不回避:“无忧知道这话说的不孝,但是请大舅舅听无忧一席话,然后要打要骂,要砍要杀,无忧绝无半点怨言。” 无忧已经打定主意,泄露天机被重罚又如何,她重生了,决不让大舅舅,二舅舅葬身战场,即使因此被大舅舅误解,她也要劝一劝。 大舅舅性格沉稳,与她感情一向深厚,她说的话能听的进去,所以无忧决定好好的与王大爷谈谈,所以那兵书是她故意为之,就是为了引起王大爷的注意。 否则她一个女儿身,怎么能将话题冒然扯到战争上去,引人怀疑不说,还没有可信度。 现在即使她费尽心机,终于引起王大爷的注意,但是她心中依旧惶恐不安,她的话,大舅舅能听得进去吗?即使听见去了,是否能够照做? 她能否改变两位舅舅的命运? 第五十三章 重生为家 “无忧,你到底想和大舅舅说什么?”王大爷一品大将,心思缜密,从来就不是糊涂之人,无忧这话里藏话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什么叫大舅舅想要给无忧撑腰,却也要大舅舅有命在才好呀!? 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来,他早就一剑刺死了,这不是明白的咒他死吗? 但因为是无忧说的,所以他即使有些恼怒,也想听明白这孩子到底为何说这话,无忧可不是莽撞的孩子,光是今夜之事就说明这孩子心思缜密,决不在他之下,只怕无忧会这样说,定然有什么原因? “大舅舅,可知道本城有个邀月居?”无忧也不答王大爷的话,却问了起来。 说真话,为了王大爷,和王二爷的事,她可算是绞尽脑汁,就是今夜埋刺行动也是从这方面着想的,她来相府求助,再将自己的谋划告知,就是为了让王相爷和王大爷,王二爷对她心生信任,然后才会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或许,这样,她能逆天而为,救下两位舅舅的命来。 “邀月居?”王大爷蹙眉,这是本城才子汇集的地方,那邀月先生,和当今圣上关系非浅,被当今圣上亲封为第一才子,他虽然经常在外,但也是知道的。 只是无忧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孩,怎么会知道? “大舅舅,无忧曾经因为好奇去了邀月居,比较幸运的是,无忧这点不入流的才华,竟然被邀月先生欣赏,有幸见得邀月先生,还被先生特赦可以随意进出邀月居。” 无忧的话音刚落,王大爷就站了起来,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跪着的外甥女,好似不认识一般:天啦!他们王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怎么会出了这么个才女,那邀月先生眼高于顶,才高八斗,却脾气古怪,就连皇上要想和他谈诗论画都要看他心情,但不知道为啥,他这古怪的性格偏偏皇帝喜爱的不得了,经常在群臣面前盛赞他,衣服与有荣焉的样子。 没想到这样的一个人物,他的外甥女竟然可以随意出入他的邀月居,天啦!这无忧的才华到底好成什么样,才能让邀月先生这般喜爱,欣赏。 他们王家真是祖上积德,竟然出了这么个才女! 王大爷大包大揽,将苏启明扔到八百里远,无忧的聪明才智和这人些许关系都没有! 无忧小心抬眉看了一眼王大爷,发现他并没有恼怒她私自出府,才又道:“这个月,无忧参加邀月居的盛会,听闻众多文人墨客在谈论边界之事,说 是梁人来犯,形势危急,皇上意于狠狠打击梁人一番,大舅舅,若是此事属实,无忧想了想,这主副帅二人,若是不出意料,应该就是大舅舅和二舅舅,不知道无忧猜测可准?” 王大爷听到这里,面色已经阴沉,他快步走到门前,打开门,四处看了看,见到四下没有任何异常情况,面色才好了几分,走到无忧的面前:“无忧,这话我没听到,你也没说过,知道没有?” 妄议朝政本就是大罪,邀月居那是皇帝特赦的,自然没有什么关系,但无忧在家里说,又是个女儿身,这事可就不是小事了,被皇帝知道那是要砍头的,就是诛灭九族也不为过。 因为,她竟然猜中了皇帝的心思,皇帝曾经单独召见他,私下里议论此事,想要让他和二弟为主副帅,狠狠地打击一下梁人的嚣张气焰。 那些梁人猪狗不如,竟然在攻击边城后,烧杀抢掠,进行屠城行为,将本朝子女当成牛羊,这样毫无人性的行为,自然不能容忍,他也和皇帝表明心意,愿意前往,身为军人保家卫国,义不容辞。 只是此事尚属绝密,没有任何风声传来,父亲知不知道,他不清楚,但父亲必然是清楚的,他老人家在朝堂一辈子了,什么看不透,但无忧这般年纪,却很看透,那就不是小事了,因为这事,他连二弟都没说,除了他和皇帝应该没有人知道,即使想父亲这样的人能看得出来,但也绝不会透露半点风声,这是国家大事,没有人有这个胆子,这后果不是谁能承担的。 也就是说,这些是无忧自己悟出来的,这太危险了,自古伴君如伴虎,天威难测,若是皇帝知道这样的小丫头能猜出他的心思,那么只有两条路可供无忧选择:一是,白绫一根,二是,入宫伴驾,而这两条,其实还是一条路,死! 王家已经处于权力的顶峰,若是再出这么个聪明绝顶的妃子,只怕到时王家要亡,而无忧自然也要亡。 他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大舅舅,无忧本不愿意妄议朝政,但事关大舅舅和二舅舅的性命安全,无忧拼着脑袋不保,也要将心头肺腑之言,说与大舅舅听。”无忧想到王大爷,王小爷或许此去一去不回,眼泪就霹雳巴拉的掉下来。 “傻孩子,莫慌,此事重大,还是请父亲来做主吧!。”王大爷先帮无忧擦干眼泪,无忧的心慌,害怕,恐惧,在此刻他都能感受到,这孩子是真的担心他和二弟:“父亲来了之后,你只管将心头话说出来,不要怕,慢慢说就是了!” 无忧点头,擦干眼泪,她知道王大爷这样说,已经是不易了,他是信了她几分。 王大爷打开书房的门,示意无忧在这里等他,他叫了李氏,又让人请了相爷过来:王家出了无忧这样奇女子怎么不让相爷知道,而且他也想让相爷来为下面的事做决定,他已经感觉到无忧下面的话,绝对不会是小事,他一个人做不了相府的主。 此事只怕攸关相府生死荣辱,还是请出相爷来做主。 而独留书房的无忧,一颗心忐忑不安,她不知道相爷会信她几分? 也担心,自己重生,会不会被王相爷看出破绽,若是看出破绽,他们还能接受这样的无忧吗? 还能吗? 无忧的脸色苍白如雪,无助的闭上眼,却还是咬牙,坚定要讲出下面的话,即使看出破绽,不肯接受她又怎样,只要大舅舅,二舅舅没事,外祖父自然也会长寿,那她就是被当成妖孽烧死,沉潭,还是怎样,都无所谓了。 王家是她心里的家,大舅舅是她心里的父亲,李氏是她心底第二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家,为了心底的父母,为了疼爱她的外祖父,为了二舅舅,她宁愿承受一切的苦痛。 无忧心下主意已定,双眼再睁开时,灼灼如华,里面荡漾着坚定的决心:此生,她只为守护亲人而生,逆天又怎样,什么样的惩罚她都愿意承受。 第五十四章 祖孙打赌(二更合一) 无忧刚睁开眼睛,王相爷就到了,李氏侍候着王相爷用茶,退了出去,却还是不放心的瞄了一眼。 今日的气氛过于诡异,她总有一种暴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一颗心惶惶不安。 李氏退去,偌大的书房只剩下无忧,相爷和王大爷三人。 无忧站起身来,忐忑不安的看了一眼王相爷:“外公!” 王相爷一身冷哼:“妄议朝堂之事,无忧倒是长本事了。” 无忧忙道:“外公,你知道无忧与大舅舅情同父女,对大舅舅的事一向上心,所以才留意了几分。” 王相爷却是不信,“你都能随意进出邀月居了,还能没本事!” 王相爷说是气,倒不如说怕,这丫头心思灵活是好事,但是太过聪明了,就未必是好事,常言到,聪明反被聪明误,何况她所猜测的非常之事,而是帝王心。 古来帝王多疑,有几位帝王能容忍自己的心思被人看透,何况是这样的小丫头? 若是无忧今日的话,被有心人传到皇帝的耳朵里,那会是什么下场。 王相爷这样一想,浑身都是冷汗:当今圣上是明君,可也是一个平常的人,什么真龙天子,都是自欺欺人的话,一个正常人在高位久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会腐蚀他的心,而被权力腐蚀掉的心,是绝对不容许谁能看透的,而皇权的至高无上也同样无法让人轻瞧一眼。 徐达那样的人物,她的妻子在面见皇后的时候,瞧着巍巍皇宫感叹了那么一句:这皇宫真漂亮。就被朱元璋给杖责而亡,而徐达还要叩首谢恩。 一句皇宫真漂亮,就可以被皇帝引申出无限遐想,何况无忧今日这番话。 所以王相爷几乎可以断定,无忧的下场不会比徐达之妻好。 所以他怕,他怕的不得了,人到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有这几个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他不想无忧出事。 所以王相爷的脸色比任何时候来的沉重。 “父亲,还是先别忙着生气,先听无忧说完。”王大爷见王相爷的脸色太过难看,急忙劝了起来。 李氏守在门口,瞧着里面晃动的人影,心里异常的沉重:无忧说的到底是什么事?为何相爷和相公的脸色刚刚都那样的凝重。 王相爷听得王大爷这么一说,脸色倒是好看了几分,沉声:“你说吧!” 无忧满腹委屈,忍住泪道。:“ 外公,无忧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大舅舅和二舅舅此次出征无忧希望外公多加思虑。” “混账东西!”王相爷手中的茶盏就这样直直的落在了无忧的头上,血就那样流了出来,在无忧白皙柔嫩的脸上流过,胡了一张清秀可人的脸。 王大爷脸上一白,立马跪了下来:“父亲,无忧年纪还小,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无忧一次吧!”他这么多年来还没有见过父亲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相必父亲今日是真的恼了。 无忧被砸的头破血流,也不哭,也不恼,只是用白皙修长的手,抹了一把血淋淋的脸,直直的跪着:“外公,无忧不想妄议朝政,更没有想过要去左右什么,只是大舅舅和二舅舅此去,定然是有去无回,无忧别无他法,才求外公多加考虑,是相府的荣华富贵重要,还是大舅舅和二舅舅的性命重要,若是外公觉得大舅舅,二舅舅的性命比不上相府的荣华富贵,无忧自然什么都不会再说,也请外公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无忧的声音很正常,没有什么起伏,甚至连脸眼皮都没动一下,就那样看着相爷的脸色从狂怒到气恼,再到最后的若有所思。 而王大爷早已的目瞪口呆,无忧说什么,他和二弟此去会战死沙场? 怎么会呢?梁人虽然骁勇善战,但缺少谋略,应该不是他和二弟的对手,但无忧怎么会说出这样荒唐的话? 难不成这孩子…… 王大爷越看越觉得无忧不对劲,但是她的神情却又是那样的沉静,看不出半点不妥来。 “未来之事,你如何知晓?” 王相爷的嘴角挂上一抹讥讽:“难不成无忧能预知未来?” “外公,你说无忧有多少日子没来相府了?母亲以前可有给相府下过帖子?”无忧不答反问:“外公和大舅舅不觉得奇怪吗?为何从不下帖子的母亲会忽然间下贴子,半年未来相府的无忧这般急急的要来相府。 王相爷和王大爷互相看了一眼,脸色有点沉重:小三儿自从出嫁从未对相府下过帖子,而无忧三姐弟也从未主动要求来相府,这两件事的确透着古怪。 ”无忧半月前做过一噩梦!“ ”噩梦?“王相爷一怔,这噩梦与老大,老二之事有何关联? ”无忧的梦里讲的是什么?“倒是王大爷心中隐约有些明了。 ”我梦见……大舅舅和二舅舅去了边界,抗击梁人,在半壁山附近,被埋伏 阻击,大舅舅身中数刀,当场身亡,二舅舅中了一箭,虽然侥幸突围,却也不治身亡。“无忧想到两位舅舅的下场,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下来。”外公,无忧知道这番话不足以说明什么,但是这噩梦是在半月前,当时无忧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以为大舅舅,二舅舅常年征战,无忧难免担心,就如同母亲一般,时常会因为担心大舅舅,二舅舅而作噩梦,所以前几日母亲才去进香,无忧当时也只是这样想的。“ ”那为何现在不这样想了?“王相爷的眼神莫测。 ”现在不敢这样想了,一是邀月居当日的谈话,二是半壁山。“无忧又抹了一把被热血模糊的眼:”当日邀月居听闻梁人来犯,无忧心惊,不敢想世间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二是,半壁山这个地名,当日无忧梦里清清楚楚出现的地名就是半壁山,无忧派丫头打听了边境中的商旅,那里的确有半壁山地名。而今日,无忧有心试探大舅舅,瞧这情景,大舅舅,二舅舅正是这主副帅。“ 随着无忧的话语,王相爷和王大爷的脸色越来越沉重,这么多的巧合,难道还是巧合吗? 说道这里,无忧喃喃自语:”外公,你说,你让无忧怎么不当真,怎么不当真?若是一个巧合,也就罢了!偏偏这梦在半月前就做了,无忧根本还不知道梁人来犯,无忧也根本不知道边境有半壁山这样的地方,无忧也根本就不知道大舅舅,二舅舅要出征。外公这么多巧合,如梦境一般真是的巧合,你让无忧怎么不担心,不惊慌?“ 无忧的双眼充满了泪水,眼前一片猩红,泪水和热血遮住了她的眼,她什么都看不见,只是拼命的磕头:”我也不知道这梦境是不是真的……。可是那光景,我仿佛在梦里亲身经历了一回,有时候想起来,我也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真的经历了那些……我站在梦里,亲眼看着梁人的刀一下下砍在大舅舅的身上,任凭我如何想阻止都阻止不了,我喊哑了嗓子,都没有人理我,没有人看见我,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舅舅倒下,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二舅舅咽气,一切是那样的真实,那样的触目惊心……外公,我求你了,千万要思量,你三朝元老,这一次就自私一回吧!您为国做的太多了,这次就为一次家吧!无忧……不想梦中的情景出现,那种痛,无忧受不了,您也受不了,王家也受不了!“ 无忧想起自己身死那日的情景,明明一切都了然于心,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的那种痛,她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外公,你就当无忧胡闹,你就当无忧任性,这一次,你就 成全无忧一回吧!若是梦里的事,都是真的,那……怎么办……这一家的老小怎么办……“ 王相爷抬眉,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无忧,淡淡说道:”你就是因为这梦,才让你母亲下帖子的,才来相府的?“ 无忧瘫在地上,两眼直直的看着王相爷:”是,梦中的情景太过真实,实在是太过真实了,怨不得无忧慌张,在没做这个梦之前,无忧万万没有这样的胆量妄议朝政,妄想左右大舅舅,二舅舅的事情,所谓骨肉情分,无忧虽不是大舅舅的骨肉,但体内毕竟还流着王家的血,这些年大舅舅,大舅母待无忧如同自身骨肉,无忧有心,心不够硬,不能看着大舅舅深陷险境而置之不理,无忧的血是热的,无法看着大舅舅,二舅舅落得那样的下场。“ 无忧说到此处,低头不看王相爷,幽幽道:”外公,以梦示警这样的事,史上不是没有过。无忧以为,这或许是王家的福缘,而无忧恰好的佛祖挑选的人。外公,您忘了,慧远大师就曾经说过,无忧是有佛缘的。“ 无忧想的很清楚,若是说自己重生而来,只怕人人都会当她是疯子,莫说信了她的话,不把她当成疯子关起来就是好事了。 此事,她琢磨来琢磨去,只有推给佛祖了,普天之下人人皆信佛,外公也不例外,她考虑再三也唯有这个方法才能让外公信服,何况那慧远大师在她幼时曾经说过她有佛缘,或许她的重生就是她的佛缘吧! 只是可惜慧远大师已经圆寂,否则她还真的想要去找大师聊聊这前世后世因果,或许大师能指点她一二。 无忧想的很仔细,梁人来犯之事推给邀月居是最好的,总不能说自己先知吧,她那日夜访邀月居就是为今天打埋伏,她知道外公为了落实她的话,必然会派人去邀月居打探,何况那邀月先生的身份背景在那里呢,她能搭上这么一条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是想到邀月先生和张仁和是同一人,无忧的心思就淡了一些:那人不好惹,只怕不是容易糊弄的主子。 而半壁山,无忧记得清楚,前世两位舅舅就是在那里被埋伏身亡的,当然为了做戏,她也派来苏府的丫头出去打探了,那半壁山也的确存在,她思前想后,做好了一切准备,所以今日之事,即使不能让外公和大舅舅相信,但也要让外公和大舅舅心生警戒。 ”佛缘?“王相爷心头一惊,有些恍然,那慧远大师乃是他的好友,曾经在无忧幼时,私下里说过:相爷,那孩子佛缘深厚,相爷以后多加亲近,或许这孩子能扭转 天命。 扭转天命? 难道慧远大师说的天命就是老大和老二的命运吗? 他细细地打量自己的外孙女。觉察到外孙女眉眼间的忧伤和恐惧,那忧伤和恐惧那么的深刻,似乎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他渐渐地放缓了神色:”无忧,放宽心,终究不过是梦罢了,为了如此虚无缥缈的事,便退缩,有负圣命,有负国家,岂是我辈所为,传出去,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我王家男儿无胆!“ 说道最后一句,已经是满面厉色。 ”外公,梦是缥缈之事,可是那么多巧合也是缥缈之事,慧远大师嘴里的佛缘也是缥缈之事,外公,您真的要看到大舅舅,二舅舅一去不回才甘心吗?“无忧说道这里,无力一叹,隐隐有些绝望,难道她真的没有办法说服外公吗?难道两位舅舅悲惨的命运就真的无法改变吗?难道她要眼睁睁的看着大舅舅,二舅舅战死沙场而无所为吗? 不,不……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无忧咬咬牙,她决定豁出去了,”外公,你不信无忧的梦中事会成真,那无忧就斗胆外公赌一把,若是无忧所说的话成了真,那就请外公信了无忧这一回,莫要让大舅舅,二舅舅出征。“ 王相爷蹙眉:”赌什么?“ 无忧心下一喜,她知道外公对她的话信了几分,于是不动声色:”无忧就赌明天的事。“ ”明天何事?“ 无忧两眼只听着相爷:”明天圣上会宣外公进宫,密谈边境之事。 “这有什么奇怪?圣上每遇大事,都会找我进宫,这有什么好赌的?”王相爷晒道,心下不以为然。 “三皇子现在正在陪宫贵妃省亲,不在宫中。”无忧犹自说下去:“无忧梦里记得外公明日见驾时,三皇子被刺。” 王相爷睁大双眼,怒喝:“休的胡言!”诅咒皇子,那是灭门大罪。 无忧不管不顾,径自说道:“三皇子被刺,险些丧命,是外公及时赶到,出手救了三皇子,但……三皇子因此……被伤了左臂……宫贵妃受到惊吓……腹中胎儿……夭折……” 王相爷脸色瞬间变色,拉住她的手臂,目不转睛地盯着无忧,双眼一片冷沉。这样子的他更给人一种压力,让无忧连呼吸都无法顺畅:“此话当真?” 无忧困难的点头。 “好,外公就陪你赌一次。” 第五十五章 奉旨入宫 翌日 王大爷让人请来无忧,她头上的伤已经处理好了,只是面色苍白,神色憔悴,看来昨夜未曾睡好,而自己又何尝不是一夜未睡,父亲今早的神情同样是憔悴,怕是昨夜他们三人没一人睡好吧! “大舅舅,一早唤无忧来,何事?”无忧福了福。 王大爷也不看她,只是看着窗外蓝天白云道:“圣上下旨,传父亲进宫了。” 无忧一怔:“我知道,梦里梦到过。”只是今日宫贵妃和三皇子会回宫吗?无忧心中没底,这时候,她也不知道,她是盼望能被自己料中,还是不被自己料中? 若是盼着自己说中了,就表示她大舅舅,二舅舅的命运是真。 若是期望自己没说中,岂不是自打嘴巴?将来如何取信外公? “无忧,我真的会战死沙场?”王大爷嗫嚅道:“你梦里,我身中数刀,战死沙场了?而二弟也不治身亡了?” 王大爷的神色有几分低沉,敛下的眸子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只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无忧没有察觉到,听到王大爷的问话,以为王大爷是对自己的未来担忧。 人之常情,没有人不害怕死亡的,尤其是身中数刀这样的惨死,无忧想想都害怕,何况当事人的王大爷呢? 所以对王大爷的提问,无忧没有多加留心,只是点头。 王大爷脸色的阴霾更重,想起昨日无忧离开后,王相爷说道:慧远大师曾说过无忧佛缘深厚,能扭转天命。 或许无忧梦中所见,真的会应验,现在父亲不就奉旨进宫了吗? 只是三皇子和宫贵妃省亲时间未到,应该还有几日才能回宫,今日行刺之事应该不会发生? 那宫贵妃虽然得皇帝宠爱,但想要出宫也非易事,现在因为再度有孕,龙颜大悦,特赐家人团聚,宫贵妃趁此机会,提出要回家省亲,因为宫家同在江州城,故而皇帝恩准了。 宫贵妃现在终于可以和家人团聚几日,怎么可能会提前回宫,行刺之事就更不用说了? 王大爷心中猜测着,却一颗心惶惶不安:无忧不是信口开河的女子,一向极知轻重,若不是关系到他和二弟的轻重,她只怕这辈子都会将这些当成秘密埋在心中吧! 王大爷看了眼无忧苍白的脸色和头上的伤口,心中皆是怜惜:这孩子,不枉他掏心掏肺疼她一场。 王大爷心中想什么,无忧岂不知道 ,大舅舅必定怀疑宫贵妃和三皇子今日回宫之事,但无忧心中却知道,如果命运的轨迹未曾改变,今日宫贵妃和三皇子应该会进宫,她的梦正是前世的经历。 只是她也不知道今日之赌,有几分把握,她重生了,似乎打破了命运的痕迹,只是不知道今日之事会不会如预期的那样发生。 到了现在无忧十分矛盾,她既希望今日之事不会发生,那样或许大舅舅,二舅舅命运也会改变。 她又希望今日之事发生,那样她就知道命运还在同样转动,那她也可以很有把握的救下两位舅舅。 至于三皇子被刺,宫贵妃流产,也是巧合得知。 前世她和母亲回来探望相府众人,偏碰巧相爷进宫,回来时,进了书房,和大舅舅谈起此事,当时她刚巧进去奉茶,才听得此事,她记得清楚,日子正是今天。 王大爷看了看无忧的神色,再想起无忧昨夜的表情,不管是今日还是昨日丝毫都不像是在说谎,如果说,那个梦是真的,无忧又为什么做那样的梦? 难道真是慧远大师说的佛缘? 王大爷带着纠结的心情,出门去了:相爷吩咐他,去找太医院的张院使,早做准备为好,三皇子骁勇善战,面冷心热,圣上至今还未立储君,三皇子虽不是皇后所出,但因为是长子,宫贵妃又得宠,所以呼声和皇后所出的七皇子不分上下,朝中现在分为两派,一派拥立长子,一派拥立嫡子,而皇帝的态度暧昧不明,故而两派都在积极的为自己的主子打算。 若是三皇子此番遇刺,而宫贵妃又流产的话,那么最大收益者就是皇后一派,但父亲说了,此事若是真的,不排除有人栽赃嫁祸之嫌,但不管栽不栽赃,嫁不嫁祸,皇后和宫贵妃这两派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保持表面上的和睦,外有强敌,内有内患,这对国家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不管无忧说的是不是真的,父亲让他早做准备,先让张院使寻个名目进宫再说,若真有什么事发生,到时也好尽点人事,或许能缓解一些矛盾。 王大爷心事重重的出门,无忧同样心事重重的呆在相府,落寞的看着眼前的事物,她盯着前方院子里发黄的大树枝叶,陷入沉思:若是今日誓言应验了,那么等待大舅舅,二舅舅的命运会是什么,皇帝是否能被外公说动,而外公真的会为了保住自己儿子的命,至天下黎明百姓不顾吗? 若是今日之言,不能应验,外公会怎么处置她?她妄议朝政,又和外公赌了 这么个赌,虽说没有说什么赌资,但是光是妄议朝政,就是外公将她乱棍打死都不为过,更不要说那个赌了,那可是关系着贵妃和三皇子的赌? 她不知道就这样把自己前世的经历假托做梦坦白出来,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但她知道,凭她现在的外表,还有年纪,根本不可能说服外公听从她的建议!虽说这样有些冒险,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大舅舅,二舅舅,她能眼看着不管吗? 重生之后,她已经极力增加自己的分量了,去邀月居,在外公和舅舅们的面前展现自己的才华,但是时间太短了,大舅舅,二舅舅很快就要出征,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给她筹谋了,也唯有这一条路好走。 无忧想着,外公和大舅舅都是知道轻重的,不会把自己的话胡乱外传。 只要过了今日,就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了! 她心中默默的祈祷,希望天上的佛祖显灵,希望今日之事能被她说中,只是她并不盼望三皇子和宫贵妃出事,她希望外公的安排都能来得及:无忧可不认为,王相爷是什么都不做的人,外公做事心思缜密,必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无忧打心里期望宫贵妃和腹中胎儿母子平安,而三皇子也平安无事。 事后,外公信了她,大舅舅,二舅舅也就可以摆脱前世的悲惨遭遇,她也就可以放心了。 只是,事情是否都能如她所想呢? 第五十六章 贵妃回宫 御书房 “王爱卿,你说梁人来犯,辱我子民,朕准备派人剿灭,爱卿以为如何呢?”皇帝看着眼前的三朝元老,侍候了三朝皇帝,一直兢兢业业,不贪功,不居功,一心为民,所以王家的圣宠不衰。 当然这和王家的子嗣稀薄有关,王家大房无子无女,二房也只有独子一位,而且痴迷书画,不喜政事,这样的臣子对皇室没有任何的威胁,他何必自断膀臂。 故而遇事,总是会找王相爷来商议,因为比起那些心有所图的臣子来说,他的建议没有私心,有的皆是忠君报国。 “皇上,您爱民如子,是我朝之大幸,臣替天下的百姓叩谢皇上。”王相爷感激涕零的拜了下去。 虽说几分做戏,但也有几分真心:当今的圣上的确是明君,这些年广施仁政,国富民强,百姓富足。 “王爱卿,朕心中的出征人选是爱卿的两位公子,爱卿以为如何?”皇帝摸了摸胡须,淡淡地道。 王相爷心中一凛,想起昨日无忧的话,难道皇帝真的打算派老大,老二为主副帅? 王相爷努力的克制着,拿出身在数十年在庙堂的冷静:“臣谢皇上隆恩,臣王家身受皇恩,大郎,二郎身受皇上信任,这是王家之福,王家之幸。王家感念皇上圣恩,愿意肝脑涂地,粉身碎骨回报皇上。”王相爷到此时激动的老泪纵横,“但皇上,老臣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王爱卿,我们君臣哪里来的这般虚礼?” “王家颇受圣恩,这些年微臣位居丞相之位,两位不成器的孩子,皇上也颇为怜惜,现在也是一瓶大员,皇上对王家已经是厚爱颇多,若是此次出征,帅印再交与王家这两个混小子,臣只怕难堵群臣悠悠之口……”王相爷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去窥视皇帝的神情:“毕竟兄弟二人执掌帅印,古来少之,就怕……”天下人嘲笑皇上过分偏爱王家。这后半句相爷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的。于是话锋一转:“皇上觉得王家的儿郎还有几分可用,臣深感欣慰,不如就让大郎出征,另一主将就请皇上另觅人选,相信到时,也可堵住悠悠众口了。” 王相爷和王大爷昨夜商讨过的结果:王大爷出征,王小爷留下。不管无忧的话,是真是假,他们做不到置之不理。 王家忠良之人,既无法置天下黎明百姓不顾,又不能置王家儿孙的性命不顾,王家人丁稀薄,只余下二房这么点血脉,王大爷自认为自己无儿无女,牵挂甚 少,所以他愿意出征,全了王家的忠良之心,也想救边境黎民百姓于水火,毕竟他是一位军人,他的天职是保家卫国,若是为了无忧的一个梦就退却,那就不是王家的子孙,就如同王小爷一样,若是知道同样不会退却。 身为军人,当穿上军装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预料到自己的将来,只是被无忧这样讲出来,心中多少有些悲凉的味道。 所以王大爷跪求了父亲,让他出征,同时也恳求父亲为王家留下二弟,这是他一个做哥哥能为二弟做的,这是他一个做儿子能为父亲做的,这也是他一个王家子孙,为王家做的。 王大爷的用心,王相爷怎么会不知道? 他到宁愿不知,那样不管无忧的梦是否真实,他都可以留下自己的儿子,凭他三朝元老的面子,皇帝会给他这份薄面,但也等于断送了王大爷,王小爷半生戎马的功绩:以后没有人会愿意追随他们,临阵退缩的将军是不值得追随的。 王相爷爱儿子,同样也知道那样比杀了儿子还难受,所以他含泪答应了王大爷的请求,不过至少不知情的王小爷可以留下,这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虽然王相爷和王大爷对无忧的话还不甚相信,但基本上,潜意识里已经相信了几分,所做皆是为以后做打算。 “爱卿所言甚是!”皇帝颔首:“朕倒是疏忽了!” 是疏忽还是故意为之,只有当事人明白,王相爷现在清楚的提出来,到让皇帝心中最后那么点不放心给去除了,毕竟在他耳边念叨的人多了,王家功高震主,他又怎么心无芥蒂,倒是王相爷干脆挑明,反而让他放心了,若是王家真有什么不轨之心,这可是大好的机会,人家想都不想就拒绝了,那还不是一心为国。 想到这里皇帝倒是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脸红,人家王家一门三杰,一心为国,他这个做皇帝的倒好,还疑心生暗鬼,实在是有违光明磊落。 被皇上看中,屡屡出征的确是皇帝是信任,尤其是兄弟二人主掌帅印,古来少有,皇帝对王家的确是圣宠不衰,光是这份信任就足以让群臣嫉妒的眼发红,但是人家王家想的不是自己的荣辱,而是担心帝王偏爱王家而给言官落下话柄,担心皇帝英明被损,这样的胸襟实在是令皇帝感动,当下就惭愧自己的小心眼了。 王相爷不愧为三朝元老,原本为小儿子求情留下的话,到了他的嘴里都变成了一心为国,为君,所以说,宠臣不是人人都能当的,三朝元老的稀少就在于这 一点:能将对自己有利的说成是对别人有利,对自己有害。 这本事还真值得学习。 “爱卿,大郎领军朕放心了,大郎是那种胸中自有千万兵、熟读兵书的智将,是靠脑袋打战的人,朕派出这样的大将去打几个跳梁小丑也算的给梁人面子了,至于副帅,就让林志出任吧!”皇帝对王相爷的忠君为国十分欣赏,也跟着相爷叫起王大爷为大郎。 两人在御书房说了一上午的话,气氛轻松而又愉悦,时不时的有笑声传出,王相爷面上一派轻松,但内心已经五内具焚:老大出征一定,那无忧的梦境已经开头,老大的命运会如同无忧的梦中一样吗? 王相爷此刻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家,他不希望无忧的梦中之事会出现,他更不希望与无忧的打赌之事出现,但是皇帝显然没有领会到王相爷的心情,一个劲的拉着王相爷谈古说今,亦师亦友,这就是皇帝为两个人的关系定下的基调。 皇帝觉得自己很庆幸,能遇见王相爷,王相爷睿智,一直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掌握的刚刚好,不远也不近,但在他需要的时候,总是仗义出现,当年他成为太子的时候如此,他登基的时候如此,自己在位多年,当年一起南征北战的臣子,有砍有杀,倒是王相爷一直未曾改变,不就是他的不贪吗? 不贪功,不贪权,知道什么时候该放手,所以二人的情谊这么多年来倒也深厚。 忽然此时,小李子公公从门外慢慢地走进来,到皇帝的耳边嘀咕了两句,皇帝脸色大变:“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夜袭宫府,行刺贵妃皇子?” 王相爷此刻心中的震惊已经不足用形容,饶是多年庙堂修炼,也掩饰不住震惊的神色,看在皇帝的眼里也没有放在心上,认为王相爷震惊和自己的震惊一样,竟然有人夜袭宫府,想伤了贵妃皇子。 皇帝震惊了,天子脚下,谁这般大胆,他定要查清凶手严惩不贷。 卧榻之畔,岂能容他人酣睡? 而皇帝哪里知道王相爷震惊的是:宫贵妃和三皇子真的回宫了,在省亲时被行刺,为了不将祸端惹到自己的娘家,最好的做法就是回宫,相必此刻宫贵妃,三皇子已经在回宫的途中,或是已经进宫了。 无忧的赌,前半部也同样上演了,下面会如何? 王相爷在寒冬中,朝服里的内衣渐渐被冷汗湿透:大郎,父亲该怎么改变你的命运? 宫贵妃,三皇子突 然回宫,那刺客之事真的要应验了吗? 第五十七章 无能为力 王相爷还在震惊中,那边皇上又说话了:“爱卿,贵妃受惊,已经回宫,爱卿先回吧!” 王相爷自然乖乖退下,人家夫妻要说悄悄话,他总不能不识趣的打扰吧,再说他也没心思,一想到无忧梦里的情景已经现了几分,他就心慌意乱。 王相爷整个人力持镇定,到底是混了多年的朝堂,面上倒也不显山不显水,除了刚刚的震惊外,根本看不出分毫,有礼的辞别皇上,路过御花园时,人影混乱,还没看清楚前面发生了啥事,就听见大叫“抓刺客!别让刺客跑了。” 王相爷见到人影一闪,就本能的出手,挡下刺客射出的飞刀,飞刀方向转移,划过那目标人物的手臂。 王相爷随即又出手,攻击来人,他早年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文武双全,这一下下来,来人自然挡不住,倒了下去,侍卫即刻出现,那刺客应该死士,见到情况不利,牙一咬,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让这样的人混进皇宫?”王相爷厉声责问身边的侍卫。 “此人狼子野心竟然行刺贵妃娘娘和三皇子。”侍卫的首领连忙回答。 王相爷听到这话,暗自心惊,稳住心神一看,那被众人围住的两人,不正是三皇子和宫贵妃。、 “参见贵妃娘娘,参见三殿下。”王相爷立刻上前,跪了下来,心中已经掀起狂风巨浪,刚刚跪下的时候,瞄了一眼三皇子的左臂,有一道浅浅的伤痕,而宫贵妃已经捂着肚子,脸色苍白,看来是动了胎气。 想起无忧的话:三皇子被刺,险些丧命,是外公及时赶到,出手救了三皇子,但……三皇子因此……被伤了左臂……宫贵妃受到惊吓……腹中胎儿……夭折…… 王相爷也不等三皇子,宫贵妃让他平身,接着说了起来:“臣看贵妃娘娘脸色不好,是不是受到惊吓,还是请太医为娘娘把一下脉,为好!” 以他的身份,说出这番话不为过火,虽然有点倚老卖老的味道,但毕竟刚刚才救下三皇子,应该不会惹人生厌。 “相爷所言甚是!”三皇子挥手示意王相爷起身,还不忘吩咐宫人去太医院。 “今日承蒙相爷出手相救策儿,本宫感激不尽。”宫贵妃感激的看着王相爷,脸色虽然苍白,但依旧力持镇静。 王相爷一家在庙堂之上算是中间派,虽然身为太子的老师,但一向不参与党派之争,若是将他拉入自己的阵营,倒是不小的助力,不说王家的两位将 军掌握着本朝的半数兵马,就单是王相爷在皇帝心上的分量,那也是不可估量的。 宫贵妃寻思着,今日王相爷出手相救,这是一个好时机。 所以宫贵妃即使肚子痛的痉挛,却还是咬牙硬撑着想要为三皇子多拉一份助力,即使不能拉入阵营,多套点近乎总没错。 那三皇子也诚挚感谢:“策多谢相爷的救命之恩,不日定到相爷府中致谢。” “贵妃娘娘严重了,三殿下折煞老臣了,老臣只是尽本分而已。”王丞相再次惶恐的跪了下来:“娘娘,您还是先回宫让太医为您把把脉吧!三殿下的伤也该让太医处理一下呀!” 那贵妃娘娘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依稀可见冷汗,看来情况不妙,实在耽误不得,王相爷也顾不得什么了,第二次催促贵妃离开。 他担心贵妃肚子里的龙种是一方面原因,他不希望贵妃娘娘的肚子里的龙种夭折,他希望能改变无忧的梦境,因为那样他才知道,大郎的命运是否可以改变。 他再无私,再为民,但大郎到底是他的孩子,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真的走上绝路呢? 宫贵妃实在支持不住,见王相爷眼中除了关切之意,根本看不到其他,心中倒有点感激王相爷的真情真意,难怪这些年圣宠不衰:这人实心实肺。 王相爷的老实憨厚的模样再次忽悠了某贵妃。 那贵妃在儿子的陪伴下,离开,王相爷目送宫贵妃和三皇子身影消失不见,才叹口气,起身出宫。 “外公,情况如何?”无忧见王相爷回府,立刻尾随王相爷进了书房。 王相爷到了此时也不硬撑了,身体摇晃一下,厉声道:“无忧,你果真梦到三皇子被伤,宫贵妃腹中胎儿夭折?” 无忧战战兢兢的回答:“无忧梦中确有此事,因为刺客身上搜出同心结,乃是梁人之物,陛下疑心行刺之事是梁人所谓,故而第二天皇帝就下旨让大舅舅,二舅舅十日后领兵出征,所以此事无忧梦里清楚,外公,是不是无忧的梦应验了?” 王相爷满脸震惊,喃喃自语:“无忧,你是说你大舅舅十日后就要领兵出征?”皇上今日根本没有提出十日后出征,怎么这般急促,真的是刺客身上的同心结吗?刚刚他可看不出来那刺客身上有什么丝毫梁人的气息? 无忧咬咬唇:“梦里是这样说的。” 无忧不知道为何外公只说大舅舅,不说二舅舅,但看外 公这顷刻间苍老了许多的模样,她倒是不敢问出口了:无忧心中明了,看来她的话应验了。 “外公,宫贵妃腹中胎儿……” “你大舅舅还在宫门外等消息。”王相爷不敢在宫中多做停留,所以由王大爷在宫门外等张张院使的消息。 无忧点头,心中明白王相爷已然救下宫贵妃,实在不能再呆在宫里,那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她走到王相爷的面前跪下,正色道:“外公,如今无忧的话成真了,还请外公早做准备,等大舅舅回来,我们商量一个对策,定不能让大舅舅,二舅舅出征!” 重生了,无忧不觉得虚名有什么好的,只有亲人才是最重要的。 无忧想的清楚,每个人的一生中,有三个人是必不可少的,亲人、爱人、友人。 亲人与生俱来,虽不一定好,但天生就已注定,无法挑剔,但总有亲疏之分,虽血脉亲但不一定情亲,她和苏老爷,血脉之亲比起王大爷来,亲了许多,但情感上苏老爷根本赶不上王大爷的一根脚趾头,所以她定要守护住这亲人。 而那爱人,却需要寻找与运气,有些人终其一生,虽然结婚生子,但同床共枕的却不一定是爱人,就如同前世的她和宫傲天,夫妻六年,都不知道这人原来是自己的仇人,一直是在利用她。 而友人更是绝妙,有些人号称朋友遍天下,但真正乐意在危难之时,需要之时帮一把手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人生何其有幸,才能遇上好的亲人、爱的爱人、仗义的友人,有许多人,或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或是因为别的缘故,终其一生,都没有这些。 她现在亲人不多,她所言是情感上的亲人,每一个对她都异常珍贵,王大爷,王小爷无忧是绝容不得他们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王相爷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外孙女,叹了一口气,闭上双眼:“无忧,身在庙堂,身不由己……你……不懂!”若是可以,他何尝不想大郎留下,但……怎么可能? 莫说相府担不起这抗旨的责任,就是天下人的悠悠众口,他王家如何堵得? 无忧磕头:“外公……求您救救大舅舅,二舅舅……” 无忧慌了,听外公的话,大舅舅,二舅舅出征之事,他是撒手不管了吗? 无忧是急糊涂了,王相爷怎么不想管,他是不能管呀,也管不了,能摘出一个王小爷就已经不错了,已经是天大的恩赐,王大爷是… …至少王相爷是无能为力了。 “孩子,……好孩子……外公也无法扭转乾坤,违抗圣命……”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王相爷一辈子在朝堂,修炼不可谓不深,但想到自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却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明知道前面是死路,可还要亲手将自己的儿子送上死路,这份痛苦谁又能够承受。 无忧看着王相爷老泪纵横,她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去:难道真的无法可想了?连外公都无能为力了,她能做什么? 第五十八章 即日下聘 王相爷和无忧,一老一少在书房中泪眼连连。 “外公,邀月先生是九王爷的嫡子,甚的皇上宠爱,孙女去邀月居走一趟,看看能不能说上话?”无忧擦干眼泪,坐以待毙,不是她要做的事,重生为家,若是连舅舅们都保护不好,她的重生有什么意义? “糊涂!”王相爷虽说心思一时混乱,但那也是片刻的事情,随即脑子就清明起来,转脸擦了眼泪,再看无忧就有几分不自在,想他堂堂一国丞相,竟然在小娃娃面前掉眼泪,实在是有些尴尬。 但毕竟是自己的孙女,不自在也不能让她去做傻事,难不成丢了大的,还要添个小的不成。 王相爷虽然惊讶邀月先生的身份,也惊讶与无忧怎么会知道邀月先生的身份,但此刻这不是他关心的事情,此刻他比较关心无忧的小脑袋:“你怎么和邀月先生开口,难不成你告诉他你是梦到的,这样的话又几人能信,只怕你话还没说完,脑袋就搬家了,你舅舅们的事,我们自有定夺,你就不要操心了。” 王相爷这话半点没错,若不是无忧是他看着长大,知道无忧不是随口胡言乱语的孩子,他也容不得她胡说,若不是慧远大师曾经说过无忧能扭转天命,佛缘深厚,他即使不执罚她,也不会心存疑惑,若是无忧这样冒冒失失和别人讲,只怕那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无忧微微张唇,还想说什么。 “没有什么但是,外公问你,你到邀月居怎么和邀月先生说,你怎么请求他帮忙,即使你求了人家帮忙,人家是否愿意帮你这个忙?邀月先生是不是随意会答应帮忙的人?这些你想过没有?”王相爷也不恼无忧,他心中明了:无忧这事病急乱投医,关心则乱。 “这……”无忧被王相爷这么一说,还真的哑口无言了。 张仁和那人心思多疑,根本就不是什么善茬,无忧可没忘记上次他毫不犹豫拒绝她的事情。 “父亲,孩儿回来了。”王大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吧!”王相爷看了一眼王大爷道:“情况如何?” “张院使及时救治,宫贵妃肚子里的龙胎虽然费了一番周折,已经保住。”王大爷幽幽叹了一口气后,眉间几分喜色:“今天幸好早作准备。” 无忧的话应验了,若不是张院使被他骗进宫去,只怕现在那宫贵妃肚子里的龙种怕是不保了,虽然他想到无忧梦中自己悲惨的下场几分,心酸,但那孩子总算是保了下来。 王大爷自己无子,对孩子总有几分喜爱,所以他心里,眉头都要几分喜色,何况这孩子能保住,也有他一份缘分。 张院使说了当时的情况,若是张院使当时去迟了一时片刻,只怕就不是现在的结果,张院使原本今日值休,但王大爷好说歹说劝他进宫,说是老父身子骨弱,这两日身子骨越发的沉重,偏偏又不爱看医生,若是他进宫假装巧遇,然后在提出诊治,相信皇家内院,王相爷必然会给张院使这份面子,当然这些都是王大爷和王相爷商量后的说辞,其实就是为了宫贵妃肚子里的龙种。 本朝制度,大臣不可以私养官医,若是生病一律由皇家医生治疗,其实官员们心里都明白,这就是皇家的权术,若是谁危害到皇家的利益,就说你生病了,让个太医鼓捣你几下,就完蛋了。 当然另一个原因就是,皇帝担心群臣有了私医,容易出什么幺蛾子,大家都知道,医生鼓捣点什么毒呀,药呀,都不是难事,所以为了国家的安定和谐,本朝法律规定,私养医生者,满门抄斩。 王相爷知道张院使医术了得,关键时刻还得靠他,原本他对无忧之赌,疑疑惑惑,但当今圣上,子嗣稀薄,能保住宫贵妃肚子里的龙种,那也是大事,王相爷自然留心。 “孩子保住了!”无忧也有了几分喜色,那宫贵妃出自宫家,前世她也没有见过,但她成亲那日,宫贵妃曾送给她一份大礼,不管说她是真心还算假意,这份情她记下了,现在她保住肚子里的龙种,倒也算得上好事。 孩子保住了? 无忧心中一阵激动,宫贵妃能保住孩子,命运的结果已然不同,既然通过外力可以改变宫贵妃肚子里的龙种命运,那么大舅舅,二舅舅的命运…… 无忧激动的用手掩去眼中的泪水:“外公,大舅舅,既然宫贵妃肚子里龙胎可以保住,那相信只要我们用心,大舅舅,二舅舅的命运自然可以改变!” 宫贵妃肚子里的龙胎在前世根本连到人世间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在王相爷和王大爷的小心筹谋下,保住了,再过几个月,他就会出生,会活下来,笑得欢快…… 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能活下去就是件极其美妙的事…… 王大爷和王相爷听了无忧的话后,对望一眼,沉默下去:他们的命运其实也发生了改变,王小爷根本不用出征。 王相爷,王大爷没打算告诉无忧这件事:无忧接受不了王大爷出征的事,他们心 里都清楚。 宫贵妃的秀和宫 “张院使今日来的太巧了,你去查一下,今日是否是张院使当值?”身在皇宫内院,这里是看不见硝烟的战场,宫贵妃从一个小小的秀女,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可不是侥幸得来的。 “母妃,策已经查过了,张院使今日值休,会进宫是托了王大将军的请,来为王相爷诊治的,王大将军认为王相爷会因为在深宫内院会给张院使几分面子。”三皇子削薄的唇,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母妃,还真是巧,救儿臣的人是王相爷,而保住母妃腹中胎儿的人也是来为王相爷诊治的,这样的巧合倒真不多见!” “策儿,你是怀疑王相爷听到什么风声,才……”宫贵妃看了眼三皇子,蹙眉沉思了起来。 “母妃,儿臣的人打探到一个很有趣的消息,昨夜相府的祖孙三代关在书房密议了很久,王大将军的夫人亲自把门,而中间传来茶杯摔破的声音,再出来时,王相爷的外孙女——那边要求娶的苏无忧,头破了,而王相爷和王大将军脸色沉重。”三皇子停顿了一下:“母妃,儿臣忽然对着苏无忧很好奇,王相爷修养非同一般,对她又是宠爱有加,您说……是什么让王相爷会对她出手?” “苏无忧?”宫贵妃想了一下,这不正是傲天要求娶的苏家嫡女吗? “正是。”三皇子点头,眼里升起一抹深意:是否王相爷今日的反常和这女子有关,王相爷从来不理会朝堂争斗,今日却主动出手,看来这苏无忧对王相爷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你去告诉傲天一声,让他即日下聘。”宫贵妃笑了出声,这可是天赐良机,王相爷这些年来油盐不进,任凭他们母子动了多少心思,都未能将这老头拉入自己的阵营,这次却主动出手,看来和这苏无忧有关。 傲天这步棋是走对了,不但可以打进苏府内部,还可以拉近与王相爷的关系,最重要的是苏无忧会成为他们手里的一枚重要棋子,真是一举三得。 “母妃,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去准备。”三皇子点头,即刻照办,他同样知道王相爷对皇上,对整个朝堂的影响。 “策儿,你也要小心。”今时不比往日,最近朝堂之上看起来波澜不兴,但实际上波涛汹涌,宫贵妃担心三皇子的安危。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母妃放心,儿臣会注意的。”冰冷的眼底流过一道暖流,融化了冰刀雕刻的寒意。 三皇子大步踏出秀和宫。 宫贵妃的眼神一直追随他的身影,直到消失。 第五十九章 交易 虽然王相爷不让无忧去求助张仁和,但是无忧却不死心,她重生而来,为的不过就是一家人的平安,如果不做努力,就在这样放弃了,她不甘心。 所以,当无忧擦干眼泪后的第一件事:她出府了。 这一次无忧连男装都懒得换上,她知道张仁和上一次似乎已经瞧出了她的破绽,似笑非笑的眼神,带着点嘲讽,或许他把她当成了那些故意引起他注意的女人了。 毕竟他那样是身份,多的是攀龙附凤的女子,他不这样想,才怪! 他其实没有想错她,她就是故意引起他注意的,但她为的不是自己,而且两位舅舅。 这次,她已经退无可退了,所以她不怕他轻视,她要求他一件事,这件事除了他,没有人能帮到她,连王相爷也不能。 因为要求人,所以无忧这一次显示了充分的诚意,她将自己的身份摆在了他的眼前,不换女装,不遮掩自己的身份,只求他能看在她满心诚意的份上,帮她一把。 到了邀月居,因为是下午,基本上没人,门口的守门人在她敲门之后,很快的开门,瞧见女装的无忧之后,明显一愣,但随即面色如常,领着无忧进去。 接待无忧的是红衣,见到无忧之后,也愣了一下,随即也恢复正常,那微微的一愣,快的让无忧以为自己只是眼花了一般。 “莫公子,请随我来!”红衣的这话,听在无忧的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之味,无忧可以肯定,那张仁和一定是点化过红衣了,或许在红衣的眼里,她就是一个故意摆弄诗词接近她主人的攀龙附凤的女子。 所以即使她穿着女装,红衣却依旧唤着她公子。 显然,杜鹃也听出了红衣的讽刺,刚想开口,就被无忧用眼神制止了:她们是来求人的,若是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还求什么人? 无忧跟着红衣上了三楼,杜鹃依旧在一楼守候,她是越来越看不透她家小姐了,做事古古怪怪,整天神秘的不得了,就是她这个从小侍候的丫头,都觉得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不过,她喜欢这样的小姐,似乎很聪明,很有主见,总觉得天下没什么难的倒小姐的事情。 无忧进去的时候,张仁和正躺在榻上,很慵懒的看了眼无忧,嘴角挂着一抹微笑,似笑非笑的,那眼神有嘲讽,有讥笑,也有探究。 张仁和很奇怪,为何这女子三番五次的找他,似乎他们没有什么交集不是吗? 第一 次在仁和堂外见到她,他就多留意了一番,回去让暗卫查了一下,她是苏家的嫡女,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第二次,她来邀月居,虽然女扮男装,但是他一眼就认出来了,但是他比较玩味的是,她当时的震惊,似乎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是邀月先生。 张仁和不否认,他对她感兴趣,这女孩似乎有一股很神秘的味道,引诱着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但是那也只限于好奇罢了。 所以,那日她离开之后,他破例吩咐了红衣和门房,若是有女人进邀月居,放行。 他的邀月居从来不接待女人,她苏无忧应该感到荣幸,他为她破例了。 张仁和料定了,她们会再见面的,她这么费尽心机的接近他,应该不会只是和他谈诗论画这么简单。 “景是叫你苏小姐,还是莫公子呢?”削薄的唇吐出低沉的话语,声音听不出喜怒,但那嘴角讥讽的弧度更大。 “还请先生恕罪,无忧无意欺骗,只是诸多阴错阳差,无忧不想多说。”当日进邀月居的确不知张仁和就是邀月先生,她本无心而为,不想多说。 “今日无忧女装而来,先生也应该看出无忧的诚意,相信先生必不会责怪无忧。邀月居,声名显赫,在文人才子中广为流传,无忧身为女子,心中向往非一日二日,却碍于女儿身,不能参加,引以为憾,所以无忧女扮男装,进了邀月居。先生,久饿之人,对着一道自己垂涎已久的美味,即使他或许过分了点,但是看在他饿得太久的份上,您是不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了他的美梦。” 无忧抬眼看了张仁和一眼:“身为女子,无法像男子一般,诸多礼教束缚,无忧只是喜爱舞文弄墨,这点爱好,先生何不成全?畅游文海,哪有什么男女之分,诗词歌赋,什么时候分了雌雄,想必先生看的比无忧通透。” 诗词歌赋不分雌雄? 张仁和心中默念了一遍,嘴角的讥讽渐渐淡去:这苏无忧的见解不凡。 “那么莫兄今日是来告之自己的女儿身份的吗?”张仁和淡淡说道。 “不是,无忧此次前来,是想请先生帮忙。”无忧的声音沉着冷静,淡淡的如同清风。 “帮忙?莫兄商有苏家护航,官有王家遮阴,景倒是不知能怎么帮莫兄的忙了?”张仁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表情,这苏无忧到底玩什么花样? 说真话,他对眼前的女子很好奇,非常的好奇, 她似乎与他所见的那些大家千金很不相同,机灵,有才,心思细腻,甚至连胆子都比别人大,除了她还没有哪位女子敢踏进他的邀月居。 谁都知道,他的邀月居蒙天子恩赐,可以议论朝政,这哪里是女子该来的地方,而她不但来了,一连来了两次,而且这一次连遮掩都不遮掩,这份胆气,倒是难能可贵。 不过,还挺合他的胃口的,看多了千篇一律的女子,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让人生厌。 “说是帮忙,倒不如说是交易。”无忧看着张仁和的嘴角重新挂上讥讽的笑,很平静的看着他:“人的一生,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或许无忧的力量很小,先生不看在眼里,但谁又能说,无忧他日就不能助先生一份薄力。何况无忧今日所求之事,对先生来说,不过是细微的事情,先生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无忧的话,让张仁和嘴角的玩味更深了,这女子总是出人意料的很。 第六十章 十日成医 张仁和听了无忧话后,并不回答,而是仔细的瞧着无忧:她很有意思,他的兴趣更大了。从来没有谁敢和他做这样的交易,每一次见到她,都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这样的新鲜,他很好奇。 这时,他才有心思细细打量无忧:身形瘦小,骨骼纤细,面容白皙细致,眉如笼烟,眼若含水,尖尖的下巴,望之令人心生怜惜,窈窕的身姿给人极其柔软的感觉来,气韵从容轻柔,长长的睫长下笼着双沉静幽深的眼睛,这双眼睛如同黑夜里的星辰,汇集了天地间的颜色。 张仁和在心中暗赞:好一双动人心魄的眸。 他第一次初见,就觉得这丫头长得很美,不过那日他只是将她当成别有用心的女子,不愿意理会,自然没有用心观察她的容颜。 第二次相见,她一身男装,他心中疑惑她女扮男装前来的目的,自然也没空瞧她的容貌。 这一次,他终于有了想要细细看看她的想法,女人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消遣,他愿意哄,愿意宠,但不愿意给予她们关注。 他很忙,没有那么多是时间可以花在儿女情长上,只是这一次,他真的想要仔细看看,这位一再让他惊讶的女子。 她很有才华,可以出口成章,她很聪明,知道怎样引起他的注意,她很大胆,敢于挑衅礼教,女扮男装出入他的邀月居。 而且,她的声音很妩媚,带着些微的尾音,听在人的耳里,总觉得有一根羽毛划过心田,痒痒地,很诱人,也很特别,明明是成熟女子的妩媚,却出现在少女的身上,带着点神秘,带着点矛盾,却是天下男子最爱的风情。 当日,他会对她印象深刻,就是因为她的声音,性感而妩媚,那日她女扮男装会被他识破,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的声音。不过,显然声音的主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要不要出言,提醒她一下呢? 还是不要了吧!这么妩媚的声音,他觉得很好。 无忧见张仁和没有呵斥她,反而撑着脑袋,露出些许沉思的表情,于是更加卖力的游说:“若是先生今日答应帮无忧这忙,无忧愿意许诺先生一事,日后先生可以要求无忧为先生做一事,当然在不违背道义的基础上,无忧定是竭尽全能,为先生办到。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我不得不说,你这张小嘴很会说话!”张仁和淡淡一笑,刹那间,春暖花开,艳阳高照,无忧心头一颤,脸上微红,这邀月先生笑起来 真的很好看,风华绝代。 他这样说,是不是表示他同意他们的交易了? “说吧!你需要我帮什么忙?”无忧耳根的嫣红取悦了张仁和,白皙柔嫩的脸上满是稚气,一双笼烟眉,水汪汪的眼睛里透着清澈,尖尖的下巴让人怜惜,两腮微微发红,衬得眼睛仿佛汪出无数根情丝来,是男人都爱这样的风情。 他的声音明显的轻柔起来,如叮咚流水般,流过人的心田,润过心肺,说不出的舒畅。 “无忧想拜先生为师,请您用十日的时间教无忧基本医术。”无忧想的很清楚,求人不如求己,前世她因为长久不孕,对医术就有了一定的研究,但是最基本的望闻问切,却是一窍不通,她想要在十日内,将这些基本医术掌握,而且这师父还必须是张仁和。 既然大舅舅,二舅舅出征已经是无法可避的事情,她唯有想方设法护住他们的性命,宫贵妃肚子里的龙种不是已经保住了吗? 无忧相信只要她肯努力,大舅舅,二舅舅的命运自当改写,或许只是受点轻伤也说不定,即使受了重伤,她相信以她比世人前进那么多年的医学来说,也未必不可治疗。 而她的母亲,死爱面子,活受罪,为了那么点名声,总也不愿意将自己中毒之事宣医治疗,虽说毒未深,但是总这么藏着掖着,也不是个事,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个让母亲信得过的人治疗,什么人比她还能让母亲信得过呢? 所以,她一定要学会望闻问切这基本的功夫,不光是为了大舅舅,二舅舅,还有她的母亲。 “十日?”张仁和以为自己耳鸣了,这丫头她以为他是神仙吗?十日就能培养出一个望闻问切的弟子,那天下学医的人都该撞墙自杀了,就是不撞墙自杀,羞愧都羞愧死了,他紧紧的抿着嘴唇,盯着无忧看了好一会儿,微微笑着,眼神越发的讥诮,沉默了一会儿,张仁和的脸色渐渐回复了平静,温和平静的说道:“苏小姐,以为自己是天才还是以为景是神仙?”再平静的话语,也掩饰不了他的讥讽。 十日成医,那是痴人说梦。 无忧似乎没有听出张仁和的讥讽,微微笑着,温顺恭敬的说道:“先生,没试过谁又能说十日成医就是天方夜谭?无忧不才,想要试试,还请先生成全。” 无忧声音柔和:“成事在天,谋事在人,为了家人,无忧怎么着也要在最快的速度里学的一二。” 张仁和闻言,心中恍然若悟:“也罢!苏小姐 这般有心,景也就勉为其难,只是拜师一说,就免了。” 苏夫人体弱,他也有所耳闻,丞相之女嫁与商家为妇,相必其中的心酸,也不足为人道吧! 他想到自己的母亲,同样是一个为了情字天涯海角的女子,所以对苏夫人也多了丝怜惜之情,不如就成全这丫头一次。 无忧瞧见他眼底的恍惚,她知道这一句话,她赌对了,普天下能让这人心软的,也只有他的母亲了。 “你明日去仁和堂吧!” 无忧脸上的笑容如花儿般绽放:你答应就好,若是将来出事,相信皇上看在张仁和的面子上也不会加以追究。 “谢先生成全,无忧他日必定倾尽全力来回报先生。” 张仁和挥了挥手,没有再说下去的兴致。 无忧拜谢了张仁和,告了退,下楼时,杜鹃正焦急万分的在楼下转着圈,见下来,忙上前迎了上去,扶着无忧出了邀月居。 “小姐,我们现在是去万花楼吗?”杜鹃不死心的再问一次。 小姐竟然要去逛妓院,她无语了。 “嗯!”无忧不想多说,有些事情,苏夫人不想做,那么只有她自己出手了。 第六十一章 青楼寻美 无忧和杜鹃换了装束,一身男儿装扮,倒也眉清目秀,风度翩翩,惹得娉婷少女频频注目。 夜晚的江州城很热闹,而夜晚的万花楼则是江州城最热闹的地方。 门外寒风瑟瑟,门内香气宜人,找不着半点寒意。 无忧和杜鹃进了万花楼,那老鸨也是有眼色的人,无忧长得很漂亮,平时出去,不管是多苛刻的人,都会认同这个观点,属于那种长相上就能给人一震的人。再加上她重生后知性的气质,优雅贵气的举动,也不会有人敢轻待她,属于那种不能亵渎的人。 穿起男装,更是斯文、优雅、俊美、高贵,老鸨是也见过世面的主,看到无忧第一眼就知道无忧是那种非富即贵的人,所以那态度也算是热情颇佳,无忧含笑的接受了老鸨的热情,态度自然,倒是一旁的杜鹃,非常的不自在。 小姐逛青楼也就算了,好奇啦?谁叫青楼总是和或浪漫,或悲惨的爱情故事联系在一起!身为一个有着旺盛好奇心的女子,不去青楼见识一番,实在对不起那些浪漫的传说。 说真话,她对青楼也很好奇,可是小姐竟然气定神闲的接受几个衣着暴露的女人,在一旁侍候,她真的不能接受了,到了现在,杜鹃觉得她家小姐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不是说小姐不疼她了,而是小姐的所作所为,她是一点也看不清了。 小姐真的都不担心吗?虽说现在住在相府,相爷和两位将军都宠爱小姐,可是若被人看出来小姐是女扮男装,而且还逛了青楼,那果可不敢想象,为啥小姐却半点都不担心。 无忧真的不担心吗? 怎么会不担心,苏家虽说是商户人家,但是那家规半点不比寻常官宦人家差,尤其是苏启明娶了苏夫人之后,家规更是严格,或许是他的自卑心理在作祟吧! 无忧此次进青楼,实在是迫不得已,她已经做好准备,准备和王大爷,王小爷一起出征,所以她还有十日的时间为苏老爷做点什么? 他不是喜欢柔弱的女人吗? 那她就为他准备一个,省的二房没事找她母亲的麻烦,二房现在把目光全都盯在大房的身上,不过就是苏府里能和她一比高下的,只有大房罢了,若是忽然出现一个女人威胁到她的位置,相必二房不会像现在这样处处刁难大房吧! 毕竟拉拢住苏老爷的心,才是她首要的任务。 无忧想的很清楚,若是她和王大爷他们出征,只怕苏夫人这头她顾不 过来,唯有转移目标才是最佳方法,所以她一定要在离开之前找到一个可以笼络住苏老爷心的女人,她会为这个女人安排进苏家的契机,会帮她争宠,但是前提条件是:这个女人有能力护住苏夫人的安全,她的母亲,太过软弱,她不为她打点些,只怕她离开后的日子,母亲会过的太苦。 说真话,重生而来的无忧对苏夫人,有点那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味道。 曾经,她也是和苏夫人一样,凡事总是隐忍,以为这样就可以独善其身,平安度日,但是她隐忍的结果是什么,所以重生而来,她看的清楚,这个世界不是你隐忍就能独善其身的,特别是在苏家,并不是只要你安分守己就能独善其身,就能平平安安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的,她很清楚如果她不保护自己,不去抗争,不去筹谋,又如何去保护苏夫人和大房。 实际上,如果今日不是王大爷,王小爷这边她一时半刻放不下,可能接下来她会做出许多惊世骇俗的事情,她已经不指望苏夫人能给自己提供什么样的避风港,她喜欢温柔高贵的母亲,可现在的她并不喜欢苏夫人这样的性格,苏夫人为了苏启明付出太多了,本来就像生活在温室里面不懂世间险恶的千金小姐,被苏启明所负,却仍心存希冀,让自己变得卑微,以至于疏忽了自己的儿女,如果不是因为苏夫人的疏忽,前世的无忧不会那么自欺欺人,今世的无虑,无悔夜不会这般偏执。 虽然说爱情要纯净无暇才美丽,可是一个不懂手段的女子,就算拥有爱情,总有一天爱情也会把她折磨得面目全非,尤其是遇上苏启明这样的男人。 曾经的无忧就是这幅模样,为那所谓的爱情变得愚笨致死。 人要懂得保护自己,如果对那些一直虎视眈眈自己的人心存仁善,只求退忍,那便是自残,不想自残,就只能对别人残忍。 无忧很清楚,她对将江氏和二房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更清楚重生后的自己不是个多良善的人,她见过太多丑陋,而现在她自己本身……也是个为了生存千算万计的人。 所以,既然苏夫人不会算计,那么这一切就由她来做吧! 万花楼,千娇百媚的女子无数,她就不信找不到她要的人。 信任这种东西呀,一旦动摇了,便只会每况愈下,最后轰的一声,什么都不剩!她已经在苏老爷和二房之间埋下了一根刺,那么最后他们那之间的微乎其微的信任会消失无踪。 一个做妾的女人,光靠着长相身段就 想上位?她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也太看低了她!收拾这种没眼力的女人,何须她母亲出手? 至于她安排的争宠的女人,就像她和苏夫人说的一样,出身不能太好,还要合苏老爷的胃口,有什么比青楼的女子更适合呢?永远无法坐上正位,却又懂得讨男人的欢心,又不会威胁到母亲的位置,如果正妻的位置是母亲想要的,她会竭尽全力为母亲保住。 而青楼女子为人妾,其实比留在青楼更好不是吗? 无忧瞧了瞧,眼前的这些女子,大多数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人生最美丽的年华,对人生充满了各种向往,如今,为了各种原因,沦落风尘,强颜欢笑,迎来送往,过着随意被人践踏的生活,其实真的挺悲惨的。 所以,她不觉得,让这样的女子进苏府,会比留在青楼更惨,无论如何,她以后会保证给这女子一个安逸的生活环境,当然前提条件是:这女子一心为她做事,她的好只留给对自己好的人。 点了些东西,喝了点小酒,无忧遣散了身边围绕着的女人,招来了老鸨:“妈妈,这里有什么美丽点的清倌吗?公子我,向来喜欢干净点的女子。”见老鸨听了这句话后,脸色不善,无忧紧接着说:“只要本公子满意,银子好说。”随即从袖子里掏了一定银子,老鸨本就是认钱不认人,见了银子自然满口答应。 无忧知道苏老爷就喝天下所有的男人一样,不会纳一个不清白的女子进府,所有她要找的是清倌。 老鸨领着无忧和杜鹃进了后院:“公子,这后院都是还没有调教好的小丫头,都是清倌,还没有接客,您要是看上哪个,直接告诉妈妈我。”她做的本就是皮肉生意,银子最重要,至于这些小丫头准备好了没有,不在她考虑的范围。 第六十二章 冤家路窄 无忧随着老鸨进了后院,里面有十来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皆是容颜秀丽,看上去都有几分才情。 “公子,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老鸨领着无忧走了一圈,无忧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些少女虽然姿色不俗,但没有她要的人。 无忧摇摇头,“妈妈,公子我偏爱娉婷之色的女子,身段要柔,眼波要媚,看起来能让本公子的心里舒坦的,这些女子,公子我没兴趣。” 一旁的杜鹃已经石化,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姐:小姐也太入戏了吧!还真的打算找女人不成,小姐可别忘了,她自己就是女人。 忽然就在这时,传出一声高贝分的噪音,实在让人想忽视也无法忽视:“我不管你真傻还是假傻,明天你都要给我接客……” 无忧转头问了老鸨:“那门里是谁?” 老鸨想了一下:“公子,妈妈我倒是想起来了,那门里的姑娘倒是符合公子的要求,柔柔弱弱的,楚楚可人,只是……” 无忧一笑,眼波一闪,转眼即逝,打断老鸨的话,“既然符合我的要求,公子我就去看看。” 老鸨开门,发现一个大汉正在鞭打一骨瘦如柴,浑身没有几两肉的小姑娘,小姑娘的年纪大概十五六岁左右,眉眼之间皆是楚楚可怜之气,只是小姑娘挨打的时候,不但不哭,反而痴痴呆呆的笑着,一个劲的流口水。 无忧紧皱着眉头,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鸨连忙解释:“这是我花了五十两银子买回来的姑娘,才来时那两天还好好的,谁知道,没几天,就变成现在这模样,我也是没办法,才让手下的人教训几下,看看这姑娘是真傻,还是假傻,我总不能留着她一直吃闲饭吧!” 当初买下这姑娘可是花下血本了,平常买一姑娘二十两银子就算多的了,而这姑娘原本是书香世家,若不是父母突然双亡,家产被舅父所夺,还是养在深闺的娇娇女,那舅父夺了她的家产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这姑娘卖进青楼,而她见这姑娘,长得柔柔弱弱、娉娉袅袅,那水蛇样的身段,估计男人见了都恨不得死在她身上。对那种水样的风情,男人总是没抵抗力的,所以不惜花大价钱买下她,打算培养成摇钱树,谁知道却摊上这么件事情。 “是这样呀!”无忧目不转睛的瞧了那姑娘良久,眼中的诡光再次一闪而过,心底却有了主意。 “妈妈。这姑娘我要了,你开个价吧!”无忧说着对老鸨一笑:“不过 ,妈妈你要想清楚,这姑娘已经傻了,那银子,你看着办!” 能省银子的时候,她才没兴趣当散财童子,无忧估摸着,现在这老鸨巴不得能将这姑娘脱手才好,收回本钱也就心满意足了。 毕竟碰到一个花钱买傻子的人可不多。 “五十两!”果然老鸨如无忧所料的说出了本钱。 “成交!”无忧也不多做纠缠,很豪爽的从怀里掏出五十两的银子递给老鸨。 老鸨拿到银子,飞快的让人拿出女子的卖身契,然后将无忧一行人送出了门,那速度快的,生怕无忧反悔了一般。 无忧领着杜鹃和那痴傻女子出了百花楼,却在跨出门槛的时候,遇见了宫傲天。 “宫公子,您来了,牡丹姑娘已经念叨你许多遍了,真是个望穿秋水,总算把您给盼来了。” 无忧听着老鸨夸张的声音,心中一阵自嘲:这人就是她前世的好丈夫,洁身自爱,原来他的洁身自爱,也是一个虚伪的笑话。 听老鸨这样的口气,这宫傲天分明就是这万花楼的常客,那牡丹姑娘,她知道,是万花楼的花魁,姿色艳丽,入幕之宾,非富即贵,看来这宫傲天在牡丹姑娘的身上花了不少银子,所以老鸨的态度才这般热情。 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 宫傲天家财万贯,江州城的首富,又是贵妃的侄子,这样的人物,怎么会不风流,也只是前世傻傻的自己,相信这人是洁身自爱的好男人。 真是笨蛋一个! 无忧的心里再次鄙视了一次自己,怎么那么傻,人家说什么都信,难怪要落得那样悲惨的下场! 今世,她再也不会傻了,那宫家她说什么也不进! 无忧压抑住心头的苦涩,目不斜视的走着,在与宫傲天擦肩而过的时候,步伐半点没停,倒是宫傲天瞧见无忧的脸后,脚步微微顿了一下:那人怎么那么熟悉? 宫傲天蹙眉想了一下,怎么也想不起何时认识这样的少年,凤眼微挑,黑眸却幽深不见底,仿佛是古井无波,水面又结了一层霜,偶尔眸光流转,眼底闪过一味不明情绪,让人看着便觉心惊胆颤,似乎能让人看透一般。 刚刚这少年眸光扫视他的时候,他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这种感觉似乎曾经在一个人的身上感受过。 那人…… 宫傲天猛的转身,目光四处的寻找,却再也看不到刚刚 人影。 他自嘲的一笑:他这是怎么啦?为什么这几天总是想着那个淡然,平静的苏无忧? 平常也就罢了,连来这百花楼也将人看成是她,他真是中了什么魔了,那苏无忧乃是苏家嫡女,相府的外孙女,身份尊贵,怎么会来这烟花之地?他一定是眼花了,就像这几日,他总是会将一些少女的背影看成是她一样。 宫傲天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上次见过苏无忧之后,她的影子一直在他脑海里来回徘徊,怎么也驱赶不走?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情况,对女人,他从来都不太放在心头,就像这百花楼的花魁牡丹,也只是他寻常的消遣,可是那个苏无忧,却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 这是不对的,苏无忧是仇人之女,他怎么会对她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宫傲天摇摇头,不会的,他不会喜欢苏无忧的,一定是最近没找女人,所以才产生这样的错觉。 他大步的跨进百花楼,而在他的身影消失在百花楼的门里时,墙角处走出来三个人影,正是无忧她们三人。 第六十三章 云黛报信 无忧和杜鹃领了那痴傻女子来到福来客栈的后门,那客栈乃是苏夫人的嫁妆之一,无忧的外婆乃是富商独女,家中的财产颇丰,光是铺子就有十来间,这客栈就是其中之一,苏夫人出阁时,王相爷将这些铺子都做了陪嫁。 看管铺子的掌柜也是苏夫人极信任之人,所以无忧女扮男装的落脚点,就是这家客栈的后院,无忧每次来客栈总是从后门入,那里人少,怎么着也要避着点。 杜鹃刚敲了几下,后院的木门就开了下来,只是让无忧意想不到的是站在门口的不是往常那位掌柜家的,而是云黛。 无忧见了云黛,心下一沉:苏府那边出事了! 倒是云黛见了无忧,松了一口气:“小姐,你总算回来了!” 那痴傻女子,闻言,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无忧瞧得清楚,嘴角一笑,这宝还真押对了。 “嗯,先进房。” 无忧挥手,示意杜鹃带着痴傻女子去另一间房,自己和云黛则进了掌柜子准备的那间房。 “什么事让你这么急着出来找我?”云黛做事,心思缜密,若不是紧急之事,她不会夜晚出来寻她。 “小姐,宫府今日差人来说,明日来苏府下聘。”云黛知道自己的主子不待见宫家的婚事,所以探到这则消息后,千方百计的寻了借口离开苏府,前往相府报信,谁知道小姐竟然出府,等了许久也不见小姐回家,慌乱之间想起小姐交代的话:若是小姐去了相府,苏府发生什么紧急的事,可到福来客栈找她。 云黛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姐就不待见那宫家的少爷,大家都说宫少爷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但是小姐似乎对宫家少爷成见很深,不认为这宫家少爷是可以托付终生之人。 云黛虽然不知道小姐为啥这般认定,但是她却相信小姐的判断,若是以前她也许还有一点怀疑,但是现在是半点怀疑也没有,她的小姐聪明着呢? 这般聪明的小姐认定的事不会有错,所以今天她冒着被打断腿的危险,也要将这消息尽快的送给小姐,让小姐早做准备。 “明日下聘?”无忧的身子猛的站了起来,失了几分淡定:“这么急,不是说月底吗?” 转念一想,今日不正是二十一吗?这两天忙着两位舅舅的事,都将这宫府下聘的事放在一边了,不过宫府这聘是不是下的急了点。 “有没有探到何时完婚?”无忧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继续追 问,宫家下聘这么急,定然是想早点娶她进门,是什么原因让宫家这般迫不及待,无忧的心头闪过一阵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宫家想在年内将婚事办了。” 云黛的声音很轻,但是听在无忧的耳里,却如同巨石压在了她的心头。 年内将婚事办了? 现下已经是冬月,距离过年也就一月多的时间,这般赶?不像是宫傲天做事的原则,她和这个男人生活过六年,这人办事沉稳,不该是这般的冲动,看来这中间定然有什么猫腻。 是什么? 无忧竭力按下心头的慌张,一定要冷静,要冷静,她不能重蹈前世的覆辙。 唯有冷静下来才能找到解决事情的办法,她要好好想想,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会让宫家这般着急下聘,急于完婚。 无忧坐在椅子上,开始将这些日子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回想。 邀月居,与无恨过招,与二房斗智,……回相府设局,与外公打赌! 与外公打赌? 无忧心头一颤,难道是这件事上出了问题? 那宫贵妃是宫家的人,外公此次冒然出手,虽说是救了二皇子,和宫贵妃肚子里的龙种,但以皇家人多疑多思的性格,定然会查出蛛丝马迹出来,若是相府有什么有心人的话,那日书房的情景或许会让宫贵妃和二皇子闻出点什么味道。 定然是这样,否则宫家不会这般急于下聘,又急于完婚。 无忧心中冷笑:这些人的算盘打得不错,不过也要问问她答不答应。 无忧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不说,一双眼睛在琉璃灯下闪烁不定,唇际似有笑,而一直默不出声的云黛见到无忧唇边的那抹微笑之后,一颗心定了下来:看来小姐是有主意了。 每当小姐这样笑的时候,就说明这件事困不住小姐了。 “云黛,你先回去,从正门进府,若是谁问起你,你就说去相府找我了。”无忧唇边的笑意更浓了。 “小姐,这怎么……可以……”云黛不明白小姐为何这般做,原本丫头是不可以随便外出的,她来的时候战战兢兢,生怕被人瞧出什么端详,给小姐惹上麻烦,谁知小姐现在竟然要她光明正大的回府,这不是昭告天下,她溜出府来找小姐了吗? “若是你不从正门进去,我明日怎么能兴高采烈的回府?”无忧敲了云黛的小脑袋一下: “宫家富甲一方,宫家公子品貌无双,宫家来下聘,你家小姐我怎么能不回家表示一下喜悦心情?” 云黛恍然大悟,含笑点头:“奴婢这就回去。若是有姐妹问起来,奴婢就照实回答,说是来相府给小姐报信的,宫家公子乃是无双好儿郎,谁家小姐不留心。” 无忧满意的点头:“早点回去,路上小心点。” 云黛笑道:“奴婢省的。” 无忧又交代了几句,云黛领命而去,无忧起身,走至窗前,抬头看了窗外皎洁的明月,冷冷一笑:我命由我不由天,这一世,绝不重蹈覆辙。 第六十四章 为父纳妾 窗口里倾泄着一方好月,像银色的缎子铺在那里,风吹来是寒冬的冰冷,寒风瑟瑟,吹得无忧透心凉。 身后传来杜鹃的脚步声:“小姐,那姑娘……”杜鹃虽然不知道小姐为啥要花五十两买一个痴傻的姑娘,但是她知道小姐不做无用之事,试探的问了一句。 无忧静静地说:“先帮我换了衣衫,你再去带她过来。”脸色淡然,几分疲惫,显然是不想多说, 杜鹃瞧着无忧这样子,也不敢再问什么,帮无忧换上女装,领了那痴傻女子过来,悄悄的退了出去,守门。 后院有片小花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雪,几株小黄杨树上渐渐地笼罩上积雪,寒风吹过,歇在黄杨树梢上的雪绒球簌簌落下,就会露出绿色的叶子,让人看了精神一振。 杜鹃也知道宫家来下聘的事,无忧什么事都没瞒着她和云黛,她知道无忧不待见宫家公子,她也见过宫家公子,今晚在万花楼遇见的那人就是宫家公子,那人真配不上小姐这样的人物:明日都要道苏家下聘了,今晚还上青楼喝花酒,这样的人哪里值得小姐这样的人物托付终生。 或许以前对小姐不待见宫家公子心中还有点疑惑,到了今天,她的完全支持小姐的决定。 女人这辈子真正所图的不是什么荣华富贵,权势滔天,真正的幸福不过是找一个实实在在对自己好的男人,那宫家公子显然是万花楼的常客,再有手段也不是良配。 杜鹃这头心思百转千回,而无忧却在房内一直静静地闭目养神,那痴傻女子也一直站在那里不说话。 屋子里静悄悄的,良久都没有人出声,只听见钟摆“滴滴答答”的声音,敲得人心里直发慌。 痴傻女子几次偷偷用眼神瞄了瞄眼前的女子,曲线比她还玲珑,瓜子脸,大眼睛,五官清秀绝伦,一头乌黑亮泽的青丝很随意地绾了一个髻,插着根碧玺簪子,她穿着一件淡粉的外套,里面是件粉红色的对襟,映出的她的脸潋滟生花,肌若凝脂。 坐在一张古色雕花椅上,神色优闲从容淡定,闭着眼睛养神,似在思考着什么,那周身的风华,如春日洒在中庭的阳光,带着和醺温暖和慵懒,是个气质相貌都绝佳的绝世美人。 忽然,她眼皮一睁,如蝴蝶振翅展飞,痴傻女子感觉到一道目光正冰冷冰冷地打量着她,她知道这一定是眼前的小姐了,冰火的矛盾,最少惹人的风情,紧绷着的心弦又紧了几份,面上却越发表现痴痴傻傻的样子 来。 过来好一会,她才听到无忧淡淡说一句:“我知道你不傻!”声音甜腻,却无端的让她遍身生寒。 说完这一句,无忧停了下来,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茶是正宗的香茶,清香诱人,冒出来的丝丝香郁,在寒冷的季节形成一股幽香淡气,将她的神色掩藏了几分:“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有什么样的过去,但是现在你的卖身契在我的手上,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人无伤虎之意,虎有伤人之心,她不喜欢玩弄心计,但为了自保,也就没什么喜欢不喜欢了。 “小姐要我做什么?”痴傻女子也不再做痴傻状,她也看明白了,眼前这位小姐不是万花楼里那群傻子,她一眼就已经将她的伎俩看的清清楚楚。她乃是书香之家,怎能做倚门卖笑之事,污了家门,若不是放不下年幼的妹妹,她早就一头撞死在万花楼的墙上,何必苟活人间。 “我要你成为我父亲的小妾。”痴傻女子咝咝吸气,一时惊得抬起眼来,直直的注视着无忧的双眼,这才发现眼前的这双黑瞳异常幽深,深如寒潭,她觉得自己就要被深不可测的海水一点一点吞筮了般的窒息感,难怪觉得她的目光异常冰冷。 痴傻女子忽然间从心底透着凉气,似乎在这样人的面前,自己根本无所遁形,那么单薄的身体,却蕴含着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 为父纳妾,这位小姐估计是天下第一人。 “成为小妾也比飘落在青楼好,不过文惜还有一事相求,但请小姐为文惜做主,父母久病床前,家产被舅父所夺,文惜到不在乎那点家产,文惜是心疼年幼的妹妹,只怕落在舅父家里,命不久矣。恳请小姐救救文惜的妹妹。” 原本以为此生无望,但是老天在她快绝望的时刻,给她送来了救星,为人妾比那沦落青楼不知道好上多少,而且,眼前这位小姐总给她一种凛然的姿态,让人无端的生出信任,即使她的年纪看上去和自己一般大小。 无忧听了文惜的话,吃吃笑了起来,眼光潋潋,却又偏偏带着天真无邪的味道,让人怦然心动,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令人生寒:“天下不平的事多着呢,我只是一弱小女子哪能管得过来。自己能过好自己的日子,不给家里的人添乱,关键的时候能给家里人一把,也就对得起了。文惜,将你赎出来就已经不简单了,这也算你的造化。天下的好事多着呢,你哪能样样都占全了。” 她不是慈善家,前世已经将她的善心都用完了,今世已经没 有善心可用了,人活在世上,靠别人的施舍是活不下去的,唯有靠自己,这文惜若是想要她出手,倒也不难,至少要给她看看,她有什么资本可以让她出手,若是这文惜一味的怨上天不公,她倒是要迟疑,是不是让她进苏府了,女人只靠脸蛋是不行的。 人在怨恨上天不公的时候,何不自己反省自己一下。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天上不会掉馅饼,自己想要什么,都需要自己去努力,靠别人施舍的,终有一天会失去,唯有踏踏实实自己努力得来的,才能紧紧地抓在手心里。 文惜听了无忧话后倒也不慌,不紧不慢的说道:“小姐为父纳妾,心中定然有所筹谋,而文惜就是小姐手中的棋子,只要小姐愿意救出文惜的妹妹,文惜甘心做小姐手中的棋子,肝脑涂地,以报小姐大恩。” 说完,文惜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那脆生生的响声落在无忧的心头,泛起一阵水花,引起一阵酸楚:都是为了家人,自己是用尽心机,而文惜则是用尽尊严。 不过,好在这文惜也是个明白人,倒不是榆木疙瘩,点化不了。 “起来吧!明日我就让人去带你妹妹过来,这几日,你不要出门,就在这后院好好休养,等我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有人通知你。” 无忧见文惜虽然身段风流,韵味十足,但是那神情还有几分憔悴,还需要静养几日。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没有好颜色,怎么进得了父亲的眼。 “谢小姐大恩,文惜以后任凭差遣。”文惜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她知道日后只要她用心,自然衣食无忧,再不用倚门卖笑,而妹妹也会受到妥善的照顾,也算求仁得仁了。 女人雪花命,在青楼走了一遭,她看的比谁都清楚:依靠谁都是假的,只有依靠自己,眼前的这位小姐,给她指明了一条道,她不打算错过,再怎么遭,还能糟的过青楼不成。 何况这小姐不是等闲之人,自己跟着她应该不会错! 第六十五章 母女晨话 翌日 天还只是麻麻亮,苏府后宅的那些飞檐翘角如一副副剪纸静静地贴在灰蓝色的天空中,无忧就坐着马车回到了苏府。 进了苏府,无忧什么话也不说,就进了苏夫人的院子,绿如见了无忧进了院子,立刻迎了上来:“大小姐来了!” “夫人起了没有?” “夫人说今天有喜事,起的早,已经梳洗好了!”绿如笑了笑,话中带了点喜气:大小姐这般早,就从相府赶回来,不就是知道宫家来下聘了嘛?这府里的人,有几个不知道昨日云黛去了相府,不用说也知道是给大小姐报喜去了?那宫家少爷人才出众,手段高干,又是贵妃的侄儿,这样的人谁家的姑娘不喜欢,大小姐的命真好! 绿如的心里羡慕极了,能做宫家的媳妇,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是无忧来了吗?进来吧!”这时,苏夫人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无忧进了屋子,示意杜鹃留在门外,自从知道苏夫人的屋子里有了幺蛾子后,她就习惯性的让杜鹃或是云黛守在门外,小心谨慎点,没有错。 现在的她虽然只有十四岁,可是前世的经历,每一夜都在她脑海里回旋,让她知道这苏府容不下天真单纯的女子,这世道也容不下天真单纯的女子,不论是前世,还是今世,都是这样的道理。 “母亲,你的身体一向畏寒,怎么不多睡一会?”无忧进了房,苏夫人正坐在铜镜前,红袖正帮苏夫人插好簪子退了下去,无忧趁着这个空隙,接过手,站在苏夫人的身旁,握住苏夫人的收,帮她搓了搓冰冷的手。 苏夫人生无悔的时候,落下了月子病,身子骨畏寒,手脚经常整夜冰冷,无忧若是请安来的早了,总是帮苏夫人搓搓。 苏夫人用眼神示意,让侍候的丫头们都出去,然后怜惜的看着无忧:“傻孩子,今天宫家会来下聘,宫夫人和宫家公子都会来苏家,商谈婚礼之事,母亲怎么能安心?” 不要说,今日睡不好,就是这接下来的几日,她也睡不好:一旦下了聘,接下来三日全府上下还要斋戒三日,若是三日平安,这婚事也就成了,若是三日之内发生什么不祥之兆,家畜不宁,后宅不宁,这婚事只怕还不能成了。 苏夫人心中打定主意,决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今日下聘,也就是文定,那么离婚礼的日子也就不远了,何况那宫家上次取了无忧的生辰八字和宫家公子的八字一合,乃是大吉 大利,所以宫家等不及娶无忧过门了,想在年内完婚。 “母亲,真觉得宫家公子是无忧良配?”无忧淡淡的说。 “傻孩子,你一定怨恨母亲不顾你的意愿,与宫家结亲是不是?”苏夫人瞧着无忧不愉的面色,叹了一口气:“无忧,母亲与宫家结亲,图的不是宫家的万贯家财,而是宫家向来只有一妻,不管怎样,你不会受那些乌烟瘴气的委屈。且宫家商贾之家,偏出了一个贵妃,贵妃虽然颇为受宠,但没有娘家的帮衬,自然少了点筹码,你虽是苏府嫡女,但毕竟是相府的外孙女,又得相爷的喜爱,你进了宫家,对那贵妃就是一种助力,即使以后你有什么地方出了点差错,宫家看在相府的面子也会多加包容。无忧,母亲知道,母亲无能,这些年,你们姐弟三人,受了不少的委屈,母亲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我不是个好母亲,总是让你们受委屈。”苏夫人眼眶凝泪,她的一生都是失败的,付出所有得来的婚姻如今成了笑话,女儿在家里却连个庶出的都不如,这叫她情何以堪。所以,她多方打听,才挑中了宫家,那日上山一方面是为二位兄长求取平安,另一方面就是知道了宫夫人也去上香,这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唯一能为无忧做的了,为她找一门好的亲事,让她一辈子不受妾室的委屈。 无忧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她也不打算再劝苏夫人什么了,只怕劝了多了,反而惹的母亲多心,对她以后的计划反而有害。 无忧继续帮苏夫人搓手,掌心传来的冰凉让无忧皱起眉头,“母亲,您是个好母亲,您只是……太过于委曲求全,委曲求全到忘了自己,这么多年来您一直不屑和江姨娘争宠,您的善良让江姨娘这么多年来嚣张跋扈,母亲,如果您还爱父亲,就该去争取,放下您的清高您的傲气,如果已经不爱,为何不离开?母亲,如果您只是为了我们留在这里,真的没有必要,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三姐弟的未来谁也说不准,母亲您为我们安排的不一定就是我们想要的。” 因为我会帮妹妹和弟弟得到他们应得的一切,比母亲你做的还好! 点到即止,这已经是无忧最大化的点化苏夫人了,至于苏夫人能听进去多少,无忧不敢说了,毕竟苏夫人一向懦弱,只怕离开一时半刻是做不到了。 就是无忧,若不是死过了一回,看透了人世间的虚伪丑陋,又何至于像现在这般。 果然,苏夫人听了之后,表情是一片茫然,怔怔望着无忧,“无忧,你说得对,我清高傲 气,所以不屑和江氏争宠,而如今对你父亲……母亲已是心灰意冷,但是离开苏家……那是万万不可能,母亲不是留恋,而是不甘心,不甘心啊!” 不甘心,就这样退让,就这样将自己的位置让给那个人。 无忧叹息,看来还是沟通不了! 她知道苏夫人不甘心什么,不甘心她半生所付出的最后却只能以离开收场,不甘心自己所有的义无反顾成了最后的逃脱,更不甘心成父亲和江氏,一旦苏夫人离开,这苏家当家主母必定成了江氏囊中物,而如果苏夫人不离开,就父亲也无法夺了母亲当家大权。相府还在那里,相爷还在那里,苏老爷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得罪相府,除非有一天江家的权势能赶上相府,不过到了那时,江氏也顶多被抬成平妻,苏老爷不会傻傻地得罪谁。 想想母亲和江氏都很可悲,竟然将自己的终身幸福压在这样的人身上。 苏启明,凉薄至斯! 无忧这时很想大声的问苏夫人:这些不甘心,对她来说,还有什么意义?男人的心一旦偏了,你怎么做都无法改变,何况为了一口气,难为自己下半辈子? 无忧算是看清楚了,这世上的男人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像外公和舅舅那样有情有义的能有几人,她是宁无勿缺,这辈子若是她嫁人,定要找一个像外公和舅舅他们那样的男人。 不过这些话,无忧不敢说出口,在她看来,苏夫人经过这些年的煎熬,如今脆弱得像一个满身裂痕的柳絮,不小心一碰,便会碎了一地。 无忧拍了怕苏夫人的手:“母亲,如果你觉得这一切是值得的,无忧会支持你的决定。”而你想要的,无忧也会帮你得到,至于我的事情,无忧自己会做决定。 这下面的话,无忧没有说出来,对着苏夫人甜甜一笑,心里却更加明确自己的打算。 看来,退婚一事依靠母亲是不成,还是等着二房出手吧! 那三日斋戒,可是很好的下手机会,就不信二房能忍住不出手,即使二房不出手,她也会逼着他们出手的。 那宫家的门,她死也不会再进。 第六十五章 挑衅 无忧在苏夫人的房里又坐了片刻,然后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无忧进了院子,不慌不忙,一个劲的打扮自己,寻常时候,她只是简单穿衣,并不讲究,但是今日她偏就讲究了起来,不但讲究了起来,而且是异常讲究了起来。 特别请了苏府的老嬷嬷帮她绞了面,还一清早就泡了一个花瓣澡,自己的贴身衣物还让杜鹃用熏香熏了一番,特别挑选了白绫亵衣,搭配着白绫上衣,粉红色飘羽八福裙,粉红色原本就容易显得俗气,但是穿在无忧的身上,偏就多了一份飘逸。 云黛和杜鹃伺候好无忧,杜鹃帮着无忧绞干了头发,云黛则打开一旁的匣子,取出桃木梳子给她梳起头来,通了头发,分成几缕,挽成双螺宫髻,又从匣子里取了对赤金嵌红宝石牡丹花佃,仔细的插好。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话半点不假。 无忧看着铜镜中的有些模糊的自己:花佃上的红宝石在清晨的朝阳下,反射出点点光芒,映在乌黑发亮的头发上,晃动间,流淌出一片奢华,极其年青的脸,嫩得仿佛有水滴出来,睫毛长长密密,她伸出手,摸了摸脸:年轻真好,昨夜几乎一夜未睡,今天的皮肤都好的不得了,这就是年轻的好处。 无忧细细的瞧着铜镜中自己模样,露出满意的一笑,她觉得自己的这般模样很好,很无辜,很容易引起同情,同样也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怒火:标准的瓜子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秀气的小鼻子小嘴儿,很美很江南,透着骨子我见犹怜的味道,怎么看怎么像豢养在深闺不谐世事的千金小姐,以弱示人,永远是最锐利的武器,不知道今天这份柔弱能不能助自己心想事成? 无忧肚子和镜子出神,一旁的两个贴身丫头,看着她那双水一般沉静温柔,却又深不见底的黑眸,只觉得有些心酸,胸口被酸的难以咽气,却在互相对看一眼后,下意识的摇摇头,把心中的那份酸楚给摇晃掉,笑着称赞:“小姐,你长的真好看。” 无忧轻笑道:“三分姿色,七分打扮,你家小姐的好看都是装扮出来的。” 以色伺人,终难长久,无忧可不喜欢让人瞧着她是个空有美貌,却无真才实学的绣花枕头,平常都是素颜,难得装扮,但是今日她却愿意将自己所有的美貌绽放出来。 主仆三人正在说说笑笑之间,门外传来丫头的声音:“大小姐,贵妃娘娘的赏赐来了。” 宫里来人了?而且贵妃娘娘还有赏赐? 这 倒是有趣! 无忧示意杜鹃一眼。 杜鹃上前开了门,热情道:“来了。”杜鹃瞧了一眼站在的门外的人,她穿白绫立领夹衣,粉红色莲纹净面妆花褙子,个子很高,非常的削瘦,咋一看,身段像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似的纤细苗条,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白净面容上眼角额头的细纹,这才觉得她不年轻了。 杜鹃跟着无忧也算是见过世面,眼前这人瞧着,虽然是奴婢打扮,但却有股不同于寻常家奴婢的贵气,总觉得有些地方与众不同,想必这就是宫里人的特质吧! “谢谢苏小姐的盛情。”来人客气的道谢,自然明白杜鹃会开门是无忧授意。 “您是……”无忧起身,瞧着来人,淡淡的挑眉。 “在下乃贵妃娘娘身边的李嬷嬷,今日乃是苏小姐和宫家少爷文定的日子,宫贵妃不能前往,特赐苏小姐火狐裘一件,略表心意。” 说着挥了挥手,身后走来一位宫装少女,显然也是宫贵妃身边的宫女,捧着一件艳红色的火狐裘走上前来。 “无忧携贵妃娘娘赏赐。”无忧跪下谢恩,低头,双手接过宫女手上的火狐裘,眼里闪过一道喜悦的光芒。 这火狐裘,她也有所闻,这件火狐裘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火狐皮毛制成的精美狐裘,色泽艳红,美丽无双,丰盈光亮,却没有一根杂毛,属于上品中的上品,怕是这世间也没有第二件了。 这贵妃娘娘打的什么主意,无忧可不会以为宫贵妃那种会随意赏赐别人的人,前世即使自己进了宫家,她也从来没有赏赐过她这样的好东西。 不过,不管她为的是什么,但这件火狐裘会帮了她大忙。 无忧这样想着,越发跪的恭敬,李嬷嬷瞧了无忧两眼,“起来吧!”然后,什么也不说,就领着身后的宫女出了无忧的院子,不亏是宫里出来的,面上滴水不漏,半点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和喜悲。 无忧想起曾经宫贵妃说过的一句话:进了宫的女人,不管身份贵贱,都没有表现任何喜怒的权利,她们只能随着一个人的情绪悲喜,她们都是依附那人而生。 无忧一叹,其实这世间又何尝不是如此? 云黛悄悄上前一步,将艳红的火狐裘为无忧披上:“小姐,天寒的很,宫贵妃赏赐了这样的好东西,您还是赶紧穿上,别辜负了贵妃娘娘的一番心意。” 杜鹃也笑着接口:“小姐,二小姐今天被特赦 可以在苏府里自由行走,我们是不是出去转转?” “是该出去转转。”无忧含笑点头,目光中有着嘉许。 杜鹃和云黛这些日子跟着自己到底是长劲了。 在杜鹃和云黛的陪同下,一路漫步来到后花园,听说无恨一早就来这里的亭子坐着了,进了后花园,果然瞧着无恨坐在亭子里,一双眸子里全是暗淡的光芒。 “二妹妹今日起的真早,原来是为了欣赏着漫天的雪景。”无忧笑得真诚,慢慢靠近无恨,语气一如往常的平静,似乎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大姐姐今日不也起的早,难道急匆匆的从相府赶回来,也是为了欣赏苏府后花园的雪景?” 无恨瞧着无忧身上的火狐裘,她刚刚也听见碎嘴的丫头说到这火狐裘的来处——贵妃娘娘所赐,天下独一无二的珍品。 无恨心中的恨得牙痒,眼眶通红,目含怨恨的瞪着无忧。 这个贱人,现在打扮的这般奢华,是来自己面前炫耀她的幸福吗? 可恶! 这些原本都应该是她的,天下独一无二的火狐裘,天下无双的宫傲天,还有那宫家少夫人的位置,都应该是她的,但是现在却被这个苏无忧见人抢去了,抢去了。 原本傲天是喜欢她的,可是…… 她恨,恨得要死,恨不得苏无忧就此死去。 但是,她不能这样做,至少现在还不能这样做。 因为什么都不能做,她就越加的恨了! 第六十六章 引鱼上钩 不能让苏无忧就此死去,但是却可以让她生不如死。 苏无忧今天之所以可以穿着火狐裘,那是因为她是宫家看重的人,若是那宫家看重的人选换成了她,那么她苏无忧还有什么资格在自己的面前猖狂。 苏无恨看着眼前笑得得意的无忧,阴冷一笑:若是自己从苏无忧手中夺了她的如意郎君,她会是什么表现?伤心欲绝,还是痛不欲生,想想都觉得痛快极了。 无忧将无恨眼底的情绪都看的实实在在,心里冷笑:我的好妹妹,姐姐我要的就是这样。 “二妹妹,你这话不是笑话我吗?明知道我是为什么回来的,还故意取笑姐姐我。”无忧面上淡淡一笑,眼神显得异常的幸福,一副待嫁女儿心的样子。 “大姐姐,你好福气,只是要小心,这福气总有用尽的时候,希望大姐姐一辈子都能这么有福气。”无忧脸上幸福的笑容刺痛无恨的眼,藏在袖中的手紧握了起来,指甲埋进手心里,却不觉得疼。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从小到大,所有本应属于她的荣耀,所有她应该得到的东西,都被苏无忧这个小贱人抢了去,嫡女的身份,幸福的婚姻,心爱的男子,所有的这些,原本都应该是她享有的,她才是父亲心目中的嫡女,若不是王氏仗势欺人,父亲早就休了王氏,以妻礼娶了母亲。 凭什么苏无忧懦弱无能,只会躲在一边唯唯诺诺,就能得到万千宠爱,凭什么苏无忧就可以随意的抢走她的傲天? 凭什么,凭什么? 这些都是她的,是她的心头所爱,为什么苏无忧什么都不用努力,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而她却什么都没有,还要被禁足。 她从小就聪明伶俐,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歌舞刺绣,样样精通,但是纵使她能干,受再多的赞美又能怎么样?依旧改变不了自己是个妾生的女儿,庶出的身份,就是父亲再宠她,苏家的祠堂,她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一些陈年旧事,渐渐地涌上脑海,都是因为一个庶出的身份,她吃尽了苦头,她再不要做妾了,无恨心里明了,像她这种妾生的女儿,又是商贾之家,地位本就不高,若是想嫁到好人家去,一般只有做妾的命。 但是宫家就不一样,宫家的男人一辈子只能娶妻,不能纳妾,若是她进了宫家门,就是妻,而宫贵妃在宫里得宠,那是普天下都知道的事,若是自己嫁进宫家,生的宫家血脉,只怕贵妃娘娘想尽办法也会赐他一官半职,到时候 就会晋身士之列。 有钱有势,那会是何等风光? 无恨想想,都浑身发热,她一定要得到宫家少夫人的位置,谁都不可以阻挡,谁都不可以! 无忧瞧着无恨越发狰狞的面孔,笑容越加灿烂:“吉人自有夭相,二妹妹知道的,姐姐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福气,从来都是心想事成。” “大姐姐,小心踢到铁板,到时候牙齿掉了也不知道怎么去找?”她恨苏无忧,从来没有恨一个人这样恨苏无忧,从小娘就告诉她,曾经因为苏无忧,她差点夭折在娘的肚子里。 她和无忧年龄相差不多,当年王氏生下无忧,苏家老太太因为无忧是个女生,而苏家的的嫡长子只能出生在大房的肚子里,因此苏老太太想要用药打了娘肚子里的她,幸好老大夫搭出来娘肚子里的是女娃,她才逃过一劫。 无恨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苏老太太不去责怪大房无能,却要伤了二房的子嗣,就因为王氏有一个高贵不可侵犯的家世吗?就因为她母亲当年身后是一个破落的家庭吗? 难道出生不好,是她们自己能够选择的吗?好在三弟无仇出生时,苏家老太太已经去世,否则只怕无仇性命不保。 他们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无法选择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他们可以去争取,不是吗? 上天让她在黑暗中,见到了一丝光明,曾经她以为傲天就是她的太阳,但是现在可恶的苏无忧竟然将他抢跑了。 “二妹妹,你真是心思玲珑,到了这时还担心姐姐的牙齿。”无忧的笑容如怒放的鲜花;“其实,我若是二妹妹,我就不会担心谁的牙齿,而是担心自己的终身,二妹妹该知道,我下面出嫁的会是谁?” 无忧吃吃地笑起来了:“二妹妹,听说张家秀才刚死了老婆,打算续弦。”无忧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无恨,继续在火上添把柴:“虽说续弦,但是好歹也是正妻,也总比做人妾来的快活,那张秀才虽然年过五旬,但是身子骨还算硬朗,生下一儿半女的,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即使张秀才走的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孩子总会长大的。” “你胡说!”那张秀才长得猥琐,虽说有几分家产,但是那几分家产也快被他长期出入声色场合给败得差不多了,就是那身子也被女人掏空了,这样的半老头子,难不成苏夫人为了和母亲斗,准备将她嫁给张秀才吗? 不,不…… 她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怎么忘了,妾生的孩子,婚姻大事,皆有正妻操办,若是苏夫人铁下心来,为她找一门歪瓜裂枣的婚事,她也只好咬牙忍着。 无恨到了这时,才想起来害怕,眼中的泪无声的滴落下来,在裙边形成了一小烟水。 “我胡说?”无忧点点头,“或许吧!不过希望到时候二妹妹还能这样理直气壮的呵斥我。” 无忧的若无其事,以及身上那价值连城的火狐裘——这都是让无恨最为光火的地方。 为什么她就要嫁半老头子,而苏无忧却是英俊才俊,这口气把无恨顶的一张脸一会白,一会红,她阴沉着脸看向无忧,眼中的利光几乎要在无忧的身上刺上几个透明的窟窿出来,一时间,后花园里,静悄悄,静的众人都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儿。 无恨眯着眼看了一会无忧:果然是养虎为患,真没想到这么多年以来,娘一直以为养的是一只胆小软弱的小白兔,不成想这只小白兔在最近化身成了要咬人的猛虎。 无恨一肚子的火气是压也压不住了,她是恨不得把无忧剥皮拆骨,但是她同时也很清楚的知道,不能这样做:她的娘在苏家根本就没有做到只手遮天,虽然父亲很宠爱娘,但对苏夫人也不敢做的过分。 所以今天这口气,她不能忍也只能忍了。 只是要她嫁给半老头子,却是万万不能。 无恨敛目,心中冷笑:今天傲天不是来下聘了吗?这可是很好的机会,若是从苏无忧手中夺得她的意中人,相信到时大房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就在无恨敛目的时候,无忧的嘴角露出大大的笑容,无恨并没有看到,因为她正敛目想着自己的心思。 而在无恨做下决定,抬头的时候,无忧的笑意都收了回来,脸上再寻不到半分笑意,就好像她从来都没有笑过,眼下她的脸上只有少许的同情,好像无恨明天就要成为那张秀才妻子一般。 第六十七章 煞费苦心 苏府晚宴 苏家和宫家结成了儿女亲家,自然不能怠慢了宫家,何况还有贵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女官,这等体面不宣扬出去怎么对得起自己,所以苏家的晚宴办的热闹。 苏家的仆妇们将席面摆满了花厅和偏厅,男人们在花厅上,女子们在偏厅。 二房的人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苏夫人对今日的张扬却极为不喜:苏老爷就是欣喜与宫家结为了儿女亲家,也不该如此表露出来,日后无忧进了宫家的门,让无忧如何自处? 无忧示意苏夫人稍安勿躁,对苏老爷她早已不抱希望,若是他能想到她日后的面子,又怎么会张扬,又怎么会让宫傲天留下,还让自己出席这样的家宴,只怕又是二房的主意,唆使苏老爷去拍宫家的马屁吧!毕竟宫家背后那人是皇帝宠爱的贵妃,这等机会不加以珍惜,岂不是对不起他奸商的身份。 只是苏老爷真的不知道二房的打算吗?无忧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不露声色。 苏夫人在无忧的示意下,面色僵硬的落座,无忧亦坐在苏夫人的下手,而无虑和无悔皆听到消息回了苏家,一同出席晚宴,同时也带回了王大爷十日后出征的消息,无忧听后,心中镇定不少,至少王小爷是留了下来,命运已然改变,她就不信,她救不了大舅舅。 值得一说的是,今日她遵守约定,寻了一个理由去了仁和堂,张仁和见到她时,显然一怔,没想到她会出现,想必是知道宫家下聘之事,江州城向来没有太大的秘密,何况是首富之家的大喜事,无忧也懒得解释,只是一心和张仁和学着基本医术,倒是让张仁和再次感到惊奇。 临回来时,无忧注意到张仁和看她的目光更显难解,而她也没有解释的打算。 想到张仁和难得不解的眼神,无忧嘴角挂上了笑意,眸光难明:对一个即将成为她妹夫的人,她有什么好解释的。 而坐在无忧对面的无恨见到无忧嘴角的笑容后,眼里露出一股阴狠地坚定:她今日一定要心想事成。箭已经上弦,事情只能进行下去,何况那可是关系她一辈子的人生,怨不得她了。 而花厅,宫傲天入席之后,用目光扫视一番,瞧见隔着屏风的无忧,心中不知怎的,就掠过一丝喜意,心情就越发的好了起来,面上也喜气起来,手中的酒杯也就不含糊了。 苏老爷怕宫傲天面皮薄,特别邀请了苏家的几位年轻的子侄来作陪,年轻人在一起,自然有说有笑,吃过几杯酒后,偏厅里 的女人们发现花厅里面说说笑笑,这边的气氛也轻松下来,慢慢地都放下心来说笑起来。 无忧这次才有心思注意苏老爷的其他两房小妾,首先引起她注意的不是三夫人冰霜冷漠之色,而是四夫人胡氏,这胡氏没有什么不对,一直都是含笑,似乎眉眼间无尽的欢喜,无忧瞧着她的笑脸,心下一怔,能随时露着笑脸,时时刻刻都能笑得开心的人,真是难得,这人值得她学习,至于三夫人宁氏,除了一片冰霜冷漠之色,眉眼间倒是高傲的很,这样的人做妾,倒是委屈了她,无忧听苏夫人提过,这宁氏原本乃是富足之家的女儿,却不知道怎么就做了苏老爷的妾。 说是不知怎么,无忧瞧着那是苏夫人的鄙夷眼色,估计是苏老爷做了什么不光明的手段。 无忧心中对苏老爷已经失望透顶,对他能做出来的任何事情都已经不足以为奇了。 而吃着小酒的江氏,今日倒是反常的沉闷,除了吃酒就是夹菜,与往常的长袖善舞截然不同,众人心想她或许还在郁闷被禁足的事情,只有无忧知道,她必定在担心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无恨似乎瞧出了江氏的心思,附耳道:娘,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就放心行事。她不甘心幸福就这样擦肩而过,难不成她真的要嫁给张秀才不成。如果她现在收手,那么岂不是便宜的大房? 江氏想来想去,最终还是轻微的点了点头:无恨说的有理,若是让苏无忧进了宫家门,那么大房的地位将更加的牢固,现在因为苏无忧,苏夫人忙的无法上寺里去还愿,而她也无法行事,苏夫人只能死在上山或是下山的途中,可以推说盗贼行事,在苏府她是万万不敢动手,怕是会引火烧身。 所以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搅了苏无忧和宫家的亲事,让无恨取而代之,至于苏夫人倒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只是现如今男女一分席,无恨想要行事便十分的困难了,而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让无恨多吃两杯酒,吃醉了才好行事。 无忧一直只是微笑坐在席面上,大半酒都是被她悄悄的倒在了早已经备好的手帕上,这样半个时辰之后,席上的众人之中无忧是最清醒的。 二夫人江氏,四夫人江氏和无恨都不停的劝酒,最终每个人都有了酒意,这酒吃得更多了起来。 花厅里,宫傲天也没有少吃酒,苏家的子侄们虽然平日里有着这样那样的不合,但是却向来都是一致对外的,所以很多人在苏老爷的示意下拼命向他灌酒。 一顿酒吃了一个多时辰时,不管是哪个厅上已经没几个清醒的人。 就在无虑表示要呕吐时,无恨那里已经被她的丫头扶了出去:她也吐了。 姑娘们的三从四德也是很重要的,她们只能去厢房由人伺候着梳洗,不能再偏厅丢了苏家的脸面,而男人们也吃酒吃多了,呕吐的也不是一两个人,当然醉的最严重的必然是宫傲天,作为主人家的苏老爷自然示意家里的仆人将宫傲天扶了下去。 无忧瞧着下去的宫傲天背影,她眼点的幽光闪了闪,却只是自嘲一笑:她竟然还在期待,希望苏老爷怜惜几分父女之情,不要做得太过分,现在显然失望了,不过二房的确好手段,竟然唆使苏老爷和她们一起行事,倒是花足了功夫。 她敛下目光,神情自若的坐在酒席上:二房在打什么主意,她心里早已清清楚楚,否则也不会差了无虑下去。 无忧低垂的眼中布满讥讽之意,这宫傲天她们想要,拿去就是,何必煞费苦心。 不过,无忧还是保持着机警的态度,什么都不做,保持着清醒的脑袋,不被人所乘,而且正好借着二房的手,躲过和宫傲天的亲事。 所以今天晚上,她最好就一直呆在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厅上,不然…… 宫傲天不是傻子,她可不想成为他狂怒下的牺牲品,只是不知道无恨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这样想着,无忧笑了起来,这次是真正的笑了起来…… 第六十八章 热闹的夜 宫傲天醉迷糊的随着仆人进了内院,苏家的仆人立时倒了杯茶递了过来,喝醉了酒,吃点茶是好的,宫傲天在心里觉得这仆人挺机灵的。 可不想是宫傲天酒吃了多了,还是这仆人忙的累了,那茶盏在交接时,生生地滑了一下,茶水泼洒在他的身上,**的一身,仆人慌乱之下也多了主意,扶着宫傲天去了苏家的温泉。 江州城富贵之家,皆引了温泉,苏家自然也不例外,宫傲天家中亦有温泉,自然知道能被主人家用温泉招待的,都是贵客,心下也不觉奇怪,以他的身份自然称得上贵客二字。 折腾到了现在,已经是半夜了,苏家的姑娘们早已回到自己的院子,苏家的子侄们却还留了下来,因为宫傲天还没有离开,他们自然要留下,不过瞧这光景,他好像今天也走不了啦!所以各人也进了院子休息去了! 宫傲天泡了温泉,洗好自己,不知怎的,身子越发的热了起来,原本就醉晕晕地脑袋,更是晕成一片浆糊,在仆人伺候下穿好新的衣衫,瞧那衣衫应该苏老爷的,为了能让自己晕乎的脑袋清醒点,他自己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出来:酒醉的人,独自清醒也是正常的,何况今日是他初次登苏府的大门,自然不想自己的醉酒之态落入苏家人的眼里,那仆人也是知趣的人,将他引到路上,也就离去了。 沿着夜风中摇曳的八角宫灯,洒下些许昏黄的灯光,不甚明亮,他慢慢地走向自己的客房,走了片刻,却感觉自己的衣衫被人拉扯:他身子立时一紧,手握成拳,却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轻轻地说道:是老爷吗? 女子提在手中的灯笼不知道为什么十分的不明亮,何况他是要独自醒酒所以也没有向明亮的地方走,故而看不清来人的脸。 老爷?苏启明?宫傲天心里一动:或许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不定,他故意含糊点头,那人便扯着他的衣摆,引着他走:老爷,您去看看……婢子真的是没法子了。 宫傲天听着这人语意不详,心中越发的认定,或许今天能探到苏府的消息一二,也就没有做任何反抗,随着那丫头一直走,话也没有多说一句。 “老爷,您进去好好劝劝……,唉……”轻声的叹息一声,那丫头关上了房门。 宫傲天有些不解,屋里没有点灯,只有朦胧的月光照进屋子里,所有的摆设都是半明半暗,不甚清楚,而在寂静的夜色里,让他较为清楚的是床上传来的女子哭泣声,还有屋里淡淡的芝兰花的幽香,看来这是女子的房间 。 宫傲天无声的笑了: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将苏启明引来,看来这屋子里发生的事情见不得光,见不得光的事情,他就不担心身份被识破了。 他上前一步,却发现身子越发的重了起来,原本就晕乎乎的脑袋,此刻更加的重了起来,神智越发的不甚清明,而身子则越加的热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如此反常?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天阴了,北风呼啸着,如同鬼哭,夹杂着风吹落叶的沙沙声,月亮躲进云层里,屋里屋外都不见了一丝月光,一切都显得扑簌迷离。 而这一切都看在了那个提着灯笼的女子眼里,虽然穿着下人的衣服,不过那人正是无虑。 她就那样静静地听着房间里传来的男人和女人的喘息声,直到所有的声音都停息下来,她才轻轻的转身离去,她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即使她知道这时候的院子没有任何人,但是她依旧保持着百倍的小心。 无虑一声不吭的离去,眼下的一切都是他们两个你情我愿,不是她强迫的,同她没有半点关系,她为什么要出声? 无虑从心底为自己的姐姐不值,好在姐姐长了一个心眼,否则日后进了宫家还不知道要受怎样的委屈:姐姐今日告诉她,无恨和宫家少爷早就认识,还有了私情,她原本还不甚相信,现在终于是信了,这样的人也想娶她姐姐,真是痴心妄想。也怪不得姐姐要试试他了,只是这结果实在让人倒了胃口。 这是无忧对无虑的解释,她觉得现在还不能将这些龌龊的事情告诉无虑,而且她也不知道如何与无虑开口,这样说,是最好的解释。 无虑嘴角含着一丝冷冷地笑回身去了自己的院子,换好衣衫,迎来了无忧:无忧今天晚上,自然不会睡在自己的院子?她要出嫁了,必定有很多悄悄话要和自己的亲妹妹说,嗯,谁也不会觉得她这解释有错吧! 这样,不管明日会发生什么,都同她没有关系,同无恨也没有任何关系,当然,原本也就同她们姐妹无关。 无忧和无虑在夜空中遥遥相望一眼,然后走近,手拉着手,进了无虑的院子。 无忧和无虑什么都没有说,洗漱之后,姐妹二人紧挨着就睡了下去,黑暗中无忧的手一直紧握成拳,心中其实对今日之事有些许不忍:从今往后,与仇人同床共枕的人就不会是她,而是苏无恨。她从来都不是肯牺牲自己的人……至少今生她不是这样的人。不是说今生的无忧不会去做好事 ,但她做的好事首先要确定好会不会因此而伤到了自己,然后再看看对方是不是好人。 显然,无恨这两项都不符合。 ** 翌日清晨 无忧全身冰凉冰凉的,流着泪看着床上的情景,手颤抖着指着床上的两人:“你……你……们……” 而怒气冲冲的无虑则拉着无忧的手,不停的劝慰:“大姐,莫要惊了人!”若是让家里的下人见了这样的场景,像是什么样子,只怕丢人的不但是苏无恨,而是苏家所有的女儿,所以无虑即使气的要死,还是紧拉着无忧的手。 只见床上,宫傲天和无恨并排躺在上面,无恨乌黑的长发铺洒在宫傲天哧溜的胸膛上,而无恨揽着宫傲天的脖颈所露出来的洁白的膀子,显示出她不着寸缕的事实…… 两人皆醒了过来,只是眼眸中都是一片茫然,显然还没有弄清楚眼前的状况。 无忧听了无虑的劝慰,愤激的情绪淡了下来,只是她眼睛直直地看着炕上,眨也不眨,脸色惨白惨白,身子微微地摇晃,就好像随时要死过去一般。 当然这时没有人觉得她这表现不正常:谁看见自己的未来相公躺在别的女人床上都应该是这种表情,何况这别的女人还是自己的妹妹。 “宫公子,”声音软软的,带着几分颤音,“既然公子喜欢的是妹妹,为何要如此折辱无忧?” 泪水一滴一滴地滚落,颜色鲜明的面孔,凄楚哀伤的眼神,婉转沙哑的声音,这一切的一切,合在一起,给人一种绝对的震撼力。 下聘的当日,自己的未来相公爬上小姨子的床,是个人都会伤心难过,何况宫傲天是这样的少年才俊,无忧自然伤心欲绝了,所有人在无忧脸上看到的是伤心,是悲愤,还有浓浓的不信:不信宫傲天会背信弃义,不信无恨会不顾姐妹之情,这样的表情准确的表现了一个伤心女子的精髓。 莫说别人信了,就是无虑也觉得自己昨日所做的好像是一场梦,现在才是真实。 当然真实了,无忧要的就是真实,若不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心灰意冷,心如死灰的伤心女子,这宫家的亲事她怎么退,就怕宫家请出宫贵妃来做人,到时候让她和无恨学那娥皇姐妹共伺一夫,她会吐血而死,为了不至于吐血而死,她只有将自己打造成一个被伤透心的女子,那样宫家也开不了口,就是他们无耻的开了口,她也可以伤心之下,断然回绝。 光是想想, 以后真的不用进宫家的门,无忧就想大声笑出来,但是面色还是悲悲戚戚。 第六十九章 绝不再错 宫傲天怔怔地看着,看了看眼前伤心欲绝,不停落泪的无忧,又看了看一旁怒气冲冲,劝慰者的无虑,接着转头看了看搂着她呆呆地看着他的无恨,眼中有片刻的茫然。 可很快,他的眼中恢复清明,他想起昨晚的事,醉酒……独醒……老爷……哭泣的女子声音…… 心里有了一缕清明,哪有什么秘闻,根本就是无恨忘不了他,所以身边的婢子才让苏老爷劝慰她,也是,无恨是苏启明最宠爱的女儿,曾经他还想娶她为妻,只是见到了无忧之后,不知道怎的一颗心就想着她的身影,甚至有了真实的,从心中发出来的喜悦,觉得能娶无忧,真好! 宫傲天看了无忧和无虑之后,又看了看无恨和自己,脸上在一霎那间退尽所有的血色,他已经很清楚,他是想要报复苏家,但是现在的他能够接受苏家能与他同床共枕的女子,不是苏无恨,而是苏无忧。 只是现在的情况,该如何是好,只要是个男人,都应该负起责任,他同样也不能弃了无恨。 难道他注定和苏无忧无缘吗? 不行,他一定要解释清楚,他真正想娶的人是无忧,他掀开被子想朝着无忧走去,可随即发现身上不着寸缕,也让无忧的脸更白上一分。眼泪落得更凶,她一边哭,一边不停的反问:宫公子为何如此折辱无忧…… “我……”宫傲天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但在这样的现实面前,却发现语言是那样的苍白。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会在这里? 他缩回被子里,回头朝着还在发呆的无恨怒喝:“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是喝多了酒,想要探点苏启明的秘闻,怎么就上了苏无恨的床。 无恨吓得浑身一哆嗦,一只手用被子遮盖着身子,哆嗦的,颤不成音:“姐姐……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公子,是……我的……错,姐姐,你……原谅我!”眼前的女子,酥胸半裸,一只白玉般的手用被子遮盖着身子,可是不小心却露出胸口处的紫痕。 无忧看着那紫痕,轻轻地笑了笑,看上去是笑,又感觉像是在哭。 而宫傲天见到后整张脸都垮了下来,满脸的惊怒在一瞬间消失地干干净净。 无虑看着似笑似哭的无忧,不知怎么的,眼泪就蹦了出来,她拉着无忧,哭着说:“大姐,我们走,我们回去!” 无忧缓缓的回过头看着她,目光呆滞而空洞,像是看着无虑,又像是没有看着无虑,完全没有任 何焦距:“无虑,我们为什么要回去?……你哭什么……你伤心什么……” 无虑泪流不止,却只是拉着无忧向回走:“大姐,我们回去吧!回去吧!” 在姐妹二人拉拉扯扯之时,床上传来细微的声音,无虑回头一看,却见无恨已经摸索着穿好小衣,下床,睁着一双美眸惊恐的看着她们。 无虑到了此时,知道无忧想要将事情闹大,她拉了无忧两次,她都不愿意离去,心中就明了,虽然不知道无忧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她决定配合着无忧演戏,所以她一看到无恨下床,就立刻冲了过去,大叫一声:“死狐狸精,我打死你,这么不知廉耻。” 无虑一把揪起无恨的头发,扬手就是几个耳光,她忍无恨很久了,既然大姐已经无意进宫家的门,她也不怕将事情闹大,何不乘此机会,好好治治这不要脸的狐狸精,几个耳光下去,无恨的脸立时肿了起来,她随即大哭出声。 她同样也要将事情闹大,才能进宫家的门啦!所以她哭得异常大声。 即使无恨心中恨得要死,但是她只能哭,不能回手:因为她要撇清,昨天他们只是酒后荒唐,而不是她有心设计,所以她只能哭,只能装柔弱,只能不停的忏悔。 无虑风一般的狂打着无恨,没多久,无恨就被无虑打的鼻青脸肿,她哭着跪倒在无忧的面前,磕着头,狠狠地磕着,没几下洁白的额头就见血了:“大姐,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傲天,都是我的错!” 傲天?无忧心中冷哼,而无虑一怔之后,满心只剩下厌恶:原来他们真的有私情,难怪大姐姐不愿意进宫家的门。 无忧并不发表意见,只是一个劲的哭泣:她不傻,无恨此刻做的,明面上示弱,暗里却是在故意激怒她,只要她被激怒了,她去宫家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男人从来都是同情弱小的。 所以无忧要比无恨更弱,所以她哭得越发肝肠寸断,让宫傲天的心越发的揪了起来:他负了她,负了这个柔情万千的女子。 宫傲天一直看着无忧,看着她推开无恨,一步步走进床边,期间她一直泪眼朦胧的盯着他,那目光很淡很淡,却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哀伤,那双曾经他最爱的清澈的眸子,此刻溢满的泪水,他觉得心如刀绞。 “我不信,不信……”她摇着头,似乎到了现在还不相信,他们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她来到床边,死死的盯着床单上不甚明显的一块血迹。 不知怎么的,无忧此刻是真的心痛了,她看着那块血迹,一颗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搅拌了起来,揪心的,血淋淋的疼。 “宫公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声音有气无力,如同沙漠里被晒干的鱼。 无虑这时也看清了床上的血迹,心中自然知道那是代表着什么,她又伸手要去打无恨,无忧拉住她的手:“算了……”她缓缓地看着无恨,眸子里无怨无恨:“二妹妹,虽然从小什么东西,你都要和我争,但是我没有想到,这次事关我的终身,你还是要和我争。但,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这些年,你和二娘不容易,我能理解,只是二妹妹,你若是喜欢宫公子,为何不明说,为何要用这样的手段?” 正在痛哭的无恨,听了无忧这样一说,脸色一白,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她大声说:“大姐,我没有想和你争,昨日我只是多喝了几杯,我不知道今天怎么会变成了这幅模样?” 这时,无恨的贴身丫头夏荷冲了进来,相必是早被里面的声响惊了,她跪在无忧的面前:“大小姐,昨晚二小姐真的喝醉了啊,我们几个丫鬟都看到的,您也知道的呀!二小姐昨晚吐了几遍,请大小姐不要冤枉了二小姐。” “冤枉?”无虑此时冷冷开口:“常言道酒醉三分醒,我就不信自己做下的事情,会一点都不知道?” 无虑此言一出,宫傲天和无恨的身子都僵住了:他们自然记起来那纠缠火热的场面,虽然不甚清楚,但是正如无虑说的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 “事已至此,宫公子,无忧祝你和二妹妹的白头偕老!”眼泪一滴接着一滴落下,捂着脸,朝门奔去,双手也掩下眸子里的得色:苏无恨,既然你费尽心机要进仇人的门,作为好姐姐的我怎么会不用心成全你! 无虑立时跟了上去,虽然知晓无忧在做戏,但是她还是不放心:毕竟这样的打击谁也受不了。 宫傲天想要跟上去,却奈何身上一片清凉,“无忧,无忧……”他想要挽留,可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无忧没有回头,而她从来也没打算回头。 错了一次,她怎么容许自己在错第二次。 第七十章 君子报仇,一刻也晚 无忧捂着脸奔至门口处,却又停了下来:“宫公子,昨日下聘,无忧就当公子是来聘二妹妹的,还请公子不要为难无忧。”无忧又抽抽噎噎的几下,眼泪从手指的缝隙间落了下来,落在地上,也落尽了宫傲天的心里:“二妹妹,你既然已经心想事成,就不要再找我的麻烦,放过我吧!日后相见总是一家人,不是?” 说完这话,无忧才真的离去。 而无虑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也因为无忧的目光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她相信无忧这番行事,自有她的道理。 而无恨却因为无忧的话,再次苍白了脸上,她想要开口,却在无虑冰冷的目光中,不敢尝试,因为她知道,无虑会真的再次动手打她,今日原本就是她不对,不管是酒醉,还是真的别有用心,她都抢了无忧的亲事,上了宫傲天的床,无虑不说打她,就是打死了她,落下臭名的还是她,不是无虑。 所以她忍,只要过了今天这关,她就无需再忍。 出了无恨的院子,无忧,无虑也不说话,她们一步一步的走着,轻轻地走着,无忧的眼里即使有泪,也是一滴接着一滴,无声的落下,没有嚎哭,只有无声隐忍的泪水,看在下人们的眼里,自有公道。 而无恨院子里的龌龊事,经过这么久的时间,也已经在苏府下人间传了开来,倒是主子间还没有什么动静。 不是没有什么动静,而是都在静观其变,等着宫家行事,不管是苏夫人,还是苏老爷或是江氏,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等着宫傲天给出一个说法,二房自然不急,反正人证物证俱在,她们不担心,只是面子上难看点,不过宫家不纳妾,无恨怎么着也会挣到一个平妻的身份。而苏老爷自然不急,聘也下了,床也上了,自然这亲事跑不了,说不定姐妹二人同时出阁,那他是赚了,宫家向来大方,以后姐妹二人同吹枕边风,苏家的生意还不是扶摇直上。至于苏夫人,已经气疯了,但是她就是气疯了,也不能主动站出来,因为她还抱有一丝希望。 他们的心思无忧怎么会不懂,不过她从来就没有打算再进宫家门,而且她这辈子想得很清楚,她以后的良人,不求富贵,但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两个人的世界就已经很精彩,不需要其他女人来凑数,太拥挤了,会磕磕碰碰,伤了自己也伤了他人。 无忧不想与宫家有任何瓜葛,所以她慢慢的在苏府里走着,走到很稳,不快也不慢,她去了苏夫人的院子,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又转身离开,然后,她又去了苏老爷的院 子,同样站了一会,没有进去,接下来,她也去了江氏的院子,一样没进门。 无忧几乎将苏府逛了一圈,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失魂落魄的走着,无虑也不挡她,随着她将苏府走了一遭,心中却赞叹无忧的智慧,这般不言不语,逛了一圈苏府的动作,就将自己的委屈,自己的顾全大局,自己的心有不甘,却为了苏府的名声隐忍下来的牺牲精神表露的无疑。 这才是高招! 有时候什么都不说的委屈才更能让人心疼,大姐果然心思玲珑,她学到了不少。 无忧也没打算瞒着无虑,她总要长大,与其苦口婆心,唠唠叨叨惹她生厌,还不如以身示范,她早就说过,这苏府容不下天真的女子,这世道也容不下天真的女子,早点让她明白最好! 何况她要离家,大房唯一能用的人不是苏夫人,而是无虑,所以她要教她,如何在这苏府立足,如何守护大房。 无忧活到十四岁,在苏府的名声一向宽厚,从来没有大动干戈,现在苏无恨居然敢欺到她的头上,抢了她的亲事,虽说这里面有她的功劳,若不是她派无虑故意诱宫傲天前去,只怕事情也不会这般顺利,但是这是不能说的,她总不能告诉大家,那个男人我不要了,才拱手相让吧! 不但不能说,而且面上还要表现恼火的模样?毕竟她是受害者,毕竟女人的婚姻是一辈子的依靠,现在被人搅合了,她怎能不气? 无忧,面上已经恼到极点,给人的感觉不只是她未来相公被抢了,而且还因为抢她未来相公的人如此的肆无忌惮,完全不把她放在眼底,在下聘的当日就爬上了她未来相公的床,而她却还只能哑巴吃黄连,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如果今日爬上宫傲天床的是个丫头,或是其他的女人,她的怒火还能发作,但爬上宫傲天床的是无恨,同样是苏家的女儿,所以她气的要死,却还是咬牙忍着。 这就是无忧现在给苏府人的感觉:有火不能发,有气不能撒,因为爬上宫家公子床的不是别人,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当然这样的感觉也让苏无恨的名声跌倒到谷底:抢了自己姐姐的未来相公不说,而且还将自己的姐姐逼到进退两难的地步,这样的蛇蝎心肠,还真让人觉得没脸没皮到了极点。 她根本就不当自己是苏家的女儿,根本置苏家的脸面不顾,若是还有一丝身为苏家女儿的自觉,就不会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出来,她这样的无耻行为,让以后的苏家 女儿怎么出嫁。 人总是要对比,才能显出高下,经过无忧这么一对比,无恨就是一个没脸没皮的贱人。 这就是无忧想要的结果,否则她才没空浪费眼泪,浪费表情,浪费体力逛了一圈苏府,去了苏夫人,苏老爷,江氏的门前罚站,却什么都没说。 她不是狠心肠的人,但是她也不是任人欺辱的人:今日,她就是要二房自食恶果,让他们知道——你不仁,我不义,抢了别人的未来相公,就要有承受骂名的担当。 正如她在离开无恨房前,挑拨宫傲天的那样:心想事成,以后就放过她吧。 只要宫傲天不傻,只要他还有一份理智,他就会查,就会知道,昨晚的一切都是人为的结果,相信到时候,无恨想要心想事成都难。 这就是她,君子报仇,一刻也晚,当场就报! 第七十一章 离家 回到自己院子的无忧,很平静的走回内室,当着无虑的面,故意摔碎了几个花瓶,推翻了屏风,然后再让云黛取了清水来,倒在枕头上。 做这些事的时候,她什么话也不说,也不看无虑,而无虑同样闭口不言,只是心中对无忧已经不是佩服了,而是五体投地的崇拜! 等无忧忙好了这一切,才伸手将被子揉乱,然后伸个懒腰,趴在床上,滚了两下,将脸压在枕头上面,刚好让枕头陷下一个痕迹。 再起身,将自己的发拍了几下,故意落下点颓废之态。 “你看明白了没有?”无忧走回到雕花椅上坐下,安然的冲无虑笑问。 无虑一怔,然后点头:“明白了!” 无忧轻笑起来,追问:“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 无虑摇头,一脸茫然,只是目光越发明亮。 无忧拖长声音,露出促狭的表情来,声音严肃的说道:“答案就是: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无虑听完,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大姐这话,说好听点是豁达,说不好听了是懦弱……唉,大姐也是不得已,父亲宠妾灭妻,大姐身为大房嫡长女,自然站在风尖浪口,唯有这般才能躲避祸端,难怪大姐这些年来与二房交好,原来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不过,她算是看明白了,大姐的脾气,好象不是那种肯忍气吞声的人,就说今天这事,明面上是无恨抢了大姐的未来相公,实际上是大姐甩了不想要的垃圾,却还赢得了一个委曲求全的好名声……云黛在旁跺了跺脚,小姐今天忍了这口气,明天就会有更过份的事情出来! 想到接下来小姐要做的事,云黛那脚跺的更厉害了:小姐是要将二房的脸面扫到地上,任人践踏。 无忧见无虑是真明白了,也就放下心来,却瞧着无虑依旧担心的眉眼,想是担心自己,坚硬的心壳里有丝丝温暖流动。 这就是她的家人,不问她做什么,都支持着,担忧着,却不问缘由,给她百分之百的信任。 为了这样的家人,她怎么能不努力,不坚强呢?当下,无忧对下面的计划更是势在必行了,不单是为了自己,更为了这些在乎她,而她也同样在乎着的家人。 对着无虑交代了几句,见着无虑一个劲的点头,心下也就松了一口气,看来经此一事,无虑成 长了不少。 送走了无虑之后,让云黛拿出早就写好的书信,放在自己的枕头下面,若隐若现,若不是仔细观察,是不会看到的。 无忧瞧着枕头下面的书信,满意的笑了笑:好在派上了用场,不枉她花费一番心血。 主仆二人相视一眼,云黛点了点头:火狐裘已经送了过去。 无忧再次笑了起来,带着云黛出了院子,两人沿着后院花园的墙壁,一路往花园的东边小门走去,到了门口,无忧警惕的四下张望着,云黛从怀里取出一把钥匙来,飞快的开了门,。两人再次左右张望了一下,闪身出去,云黛再从外面把门锁上。 两人见没有惊动任何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感谢二房今日的高调表演:今日大家对二房发生的事情,报以非常高的热情,故而她们二人的离去,才没有惊动任何人。 门外,早已有马车等在不远处,杜鹃从马车里探出头,伸手招呼无忧二人,无忧冲她微微笑了笑,快步走到马车旁,主仆三人什么也不说就上了马车,车夫什么也不问,赶着马车迅速的离开了。 马车走了两个多时辰,在一处街道角落不显眼的小院子前停了下来,云黛扶着无忧进了院子,而杜鹃则留下来:“小福,记住,今日之事,不可对任何人说起。”车夫小福诺诺,一脸憨厚的模样,正是福来客栈掌柜的小儿子。 杜鹃满意的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银子,递给小福:“拿去买点酒喝。” 小福推迟不要,杜鹃也不勉强,又交代了两句,才进了院子,掩上门,站在门后留意,直到小福驾着的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主仆三人才进了院子,换了装束,此时,三人皆是男装,带着行李,重新出了院子。 不是无忧不信任小福,而是人总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何况掌柜子一家是苏夫人的陪房,若是苏夫人寻到蛛丝马迹,难免不会透露她的踪迹,所以无忧在寻得这处院子的时候,又暗里寻了另一处院子,狡兔三窟,方才保险,何况她也只是寻了两处院落。 无忧离去了,她知道此时苏家的风暴才刚开始,只是与她何干。 宫傲天娶不娶无恨,与她无关。 苏无恨嫁不嫁宫傲天,自然也与她无关。 她要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该是她退出舞台的时候了,接下来,就由他们自编自导吧! 只要不是她嫁人,她都不会放在心上,苏家唯一让她放心不 下的,是苏夫人,但是有无恨和无悔在,相必能够让母亲开怀。 至于苏夫人的安全,无忧到不担心,因为苏府要进五夫人了,相信二房这段时间没有精力去对付大房,何况她们已经心想事成,现阶段二房的心思都在无恨和宫傲天的婚事上,只是不知道宫傲天会不会娶无恨为妻。 据前世的经验,这个男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这次他会轻易的掉进她挖的陷阱,不过是因为她对他知之甚多,而他对她一无所知,过于轻敌罢了! 所以苏家她一刻钟都不能留了,再留下去,她担心会被宫傲天看出破绽,那人独霸商海,可不是浪得虚名。 何况,她十日成医,需要的专心致志,现下她没有时间再去对付二房和宫傲天。 况且,若是没有被抢了未来相公这茬,她怎么能光明正大的找个理由消失呢?这点她倒要谢谢二房的谋略。 否则大家闺秀,怎么可以随便的离家,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世人都知道她被抢了婚,触景会伤情,出去散散心,自然可以。 当然了,若是心地厚道的人,还会想到她的另一层含义:她若是留下,对无恨自然面上无光,对宫家也甚为尴尬。这样又成全了她的贤名。 一举数得,她何乐而不为呢? 第七十二章 以死明志 苏无恨的院子 宫傲天呆呆的看着无忧离去的背影,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发狂似的下地,追了出去,根本不管自己未着半缕,却在走了几步之后,再也跨不出步伐,他记得无忧的话:宫公子,昨日下聘,无忧就当公子是来聘二妹妹的,还请公子不要为难无忧。 是呀,他已经爬上了无恨的床,怎么能再去找她,那真的是为难她了。 他又想起无忧的另一句话:二妹妹,你既然已经心想事成,就不要再找我的麻烦,放过我吧!日后相见总是一家人,不是? 心想事成?这四个字在宫傲天的脑海里一直回荡。 心想事成也要看看他愿不愿意? 他冷笑一声,他是该好好地,仔细的查查了:他本是千杯不醉,昨日怎么就那么容易醉了? 无恨穿好自己的衣服,然后拿起他的衣服披在他的身上:“傲天,别着凉了!” 宫傲天一把推开她,狠狠地瞪着她,怒喝:“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不可能对你乱来,一定是你搞了什么鬼?” 他不会这么做的,因为他清楚,自己对苏无忧有着一种异于别的女人的感觉,他原本很抗拒成亲,却因为那个即将与他拜堂的人是无忧,而心生期待,甚至等不及想要在年内成亲,这虽然是贵妃的意思,但同样也是他心底深处的期盼。 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他不该对仇人之女心生情感,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自从上次见到无忧之后,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她俏丽的容颜,柔美的身段,还有那明媚的双眼,似乎有着一个漩涡,将他吸引下去。 他就像着了魔一般,想着她,他原本对书本上的一见钟情嗤之以鼻,但是从苏无忧的身上,让他体会到什么叫一见钟情,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样的他怎么会爬上别的女人的床,何况昨日他已经试过了,他去了万花楼,想要在花魁身上寻找那种冲动,可是当花魁千娇百媚的躺在他的身下时,他只有疲倦,只有厌恶,没有面对苏无忧时的那种想要拥有,想要得到的念头。、 所以,他抛下大把的银子,狼狈的逃离。 这样的他,时隔一日怎么就爬上其他女人的床,何况这个女人没有花魁美艳,没有花魁柔情似水,他怎么就上了她的床? 若是说这里面没有猫腻,打死他也不信,而无忧不也说,这无恨从小到大就喜欢和她争,和她抢吗?难不成,这一次,这女人抢夺 的瘾又犯了,而他就成了她的牺牲品。 对,一定是这样! 宫傲天瞪着无恨,恨不得将这个有病的女人给千刀万剐。 无恨脸色一白,似乎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不敢置信的看着宫傲天:“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我就是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吗?”她的声音如诉如泣,断人心肠:“我苏无恨虽说是苏家庶女,但是父亲万分宠爱,娘也将我捧在手心,一向家规深严,知书达理,也懂得洁身自爱,无恨绝不做这等卑鄙无耻之事,傲天,你不相信我,无恨也不想多说,你走吧,今日之事,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等一下,我就禀明父亲,无恨愿意落发为尼,从此断了人世间的奢念。” 无恨哭的肝肠寸断,心碎一片,她就不信这般委曲求全还打动不了宫傲天。 宫傲天听了以后,身形一晃,全身不停的颤抖,他使劲的回想,可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进了无恨的内室,然后头痛欲裂,还有那火热的场景。 他还真的看不出无恨动了什么手段,他也记得是他心甘情愿的走进无忧的院子的,只是这事怎么都透着一股诡异:那越来越热的身子,那到了无忧内室就头重脚轻的感觉,那想要发泄的火热,这一切都表明这事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若是这人不是无恨,还会是谁? 他摇摇头,想要想清楚,但是越想头越痛,越是什么头绪都没有。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他不停地摇头: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想娶的人是无忧,他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却发生了。 无恨哭着说:“傲天,我们相识在先,曾经你为我解围,我一直记得你的好,芳心暗许。你告诉我,无恨哪里不好,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还这般诋毁无恨,我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敏锐地察觉到宫傲天的心思,心道不妙的无恨,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反正从她行事的那一刻起,就不要面子了,面子比起日后的幸福日子自然不算什么,或许会被嘲笑一段时间,但人都是善忘的,过不了多长时间,自然会有新的流言将她的丑闻掩盖,但幸福却还是在自己的手中。 无恨从宫傲天的身后搂住他的腰:“我知道你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只是你知道吗?我对你的心意,绝不会比任何人少,无恨的梦中都是你的身影,明明知道是梦,可是无恨就是不愿意醒,因为那种感觉实在太甜蜜,傲天,傲天,无恨每天都 好想你,想得心都好痛,请你可怜可怜无恨好不好……”她紧紧地拥着他,就算是死也不要放手的那种感觉。 宫傲天想要伸手推开她,只是感受到后背的湿意,又缩回了自己的手,他低着头,僵硬着身子,握紧拳,沉默着…… 就在宫傲天听着无恨的哭声哀语,眼中流露出一抹挣扎的时候,无恨却突然推开他:“你既然疑我,我这样的痴心却换不来你一丁半点儿的信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已经是你的人,你却如此疑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也可以洗清我的清白。” 她膀臂一松,便对着那坚硬的墙壁冲去,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却不及她的速度,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她低着头用力的撞在了墙上,发出“嘭”的一声响后,整个人边软软地顺着墙壁,倒在了地上。 “无恨!” 宫傲天呼吸呼吸一滞之后,才想起来要干什么,慌忙跑上前去,将人扶起来,无恨整个人如同被抽掉筋的虾,卷缩成一团,他把她翻了个身子搂在怀里,触目却见一片的血红! “无恨,无恨?”宫傲天拍打着无恨的脸颊,连叫了几声,也没见她答应,他的手指微微抖颤着探到她的鼻下,倘有的温热呼吸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可是无恨的头仍在流血,却让他的整颗心又提了起来,勉强镇定心神,扯下衣摆将她头上的伤口包扎起来,咬着牙将她抱起来,往外冲,却又想起自己未着寸缕,只要扯开嗓子叫人。 他虽然想要报复苏启明,对苏无恨也没有什么好感,但一日夫妻百日恩,昨天怎么着她也算是他的人了,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自己的面前终归不妥,何况那样也无法向苏家交代。 而最重要的是,他也不想就这样放弃了无忧,所以无恨不能死,他不能因她而背上官司,更不能因她而断了和无忧的缘分。 他要无忧,他的妻一定要是无忧! 所以,他要救下苏无恨! 第七十三章 出师 七日后 一只鸽子落在无忧暂住的小院子里,这鸽子乃是王大爷军中传递消息所用,无忧磨破了嘴皮,才让王大爷送了她一只,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了。 云黛抱起信鸽,从左脚上拿下一个小竹筒,打开,递给无忧:“小姐,是五小姐传来的。” 无忧仔细看着无虑传来的消息,宫家不愿意娶无恨为妻,只肯纳她为妾,而且宫傲天还一口咬定,他下聘的人是她,所以他的妻子只能是自己。 无忧玩味一笑:宫傲天在搞什么花样?对他来说,娶苏无忧和苏无恨都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仇人之女,何必在意对方是谁,只要是苏启明的女儿不就行了吗? 他咬着自己不放,难道是为了外公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但他应该知道,不管外公多么宠她,也绝不会为了她而干涉帝王的家事,何况还是立储这样的大事? 无忧对宫傲天的心思琢磨不透,但是也没有太大的恐慌,相信苏夫人经过无虑的分析,也已经明白,无忧进宫家已经没有幸福而言了,她原本看重宫家的就是不会纳妾,现在这样的优势没有了,无恨进宫家已经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了,苏夫人不想无忧再去受那样的苦,无恨从小就善心机,无忧对上她,哪里有什么胜算,还是另寻良缘吧! 想通的苏夫人自然不愿意无忧嫁进宫家,以宫傲天婚前失德为前提,提出让无忧和宫傲天解除婚约,至于他是将无恨纳妾还是娶妻,苏夫人都懒得过问。 这次二房倒是难得和苏夫人一心,不停的在苏老爷的耳边吹枕边风,苏老爷也就坚持要取消无忧和宫傲天的婚约,由无恨代之,只是宫傲天坚持苏无恨要进宫家,只能是妾,双方互不妥协,亲事正僵在那里。 而无虑还捎来消息,外界传言苏家二小姐苏无恨一直卧病在床,因为酒后**,妄图以死洗刷自己的清白,撞墙自杀不成,现在整日以泪洗面。 无忧嘴角含笑,这苏无恨倒是个人物,知道以死来扭转不利形势,看来她以后要多加留心了。 无忧看到这样的消息,她真是半点感觉都没有,可是对无恨却不得不重新估计,她是低估了她——无恨有勇有谋,见宫傲天疑心她暗中行事,竟然借着撞墙寻死,拿命去博那男人的同情。说真话,她是挺佩服的,要是她绝对做不出来,拿自己的命去收买男人的心,愚蠢! 不过无忧想到宫傲天同意纳她为妾,暗自叹息,好歹,她是博赢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又 是这样如花美人,就是上青楼**还要花银子的,何况她还心甘情愿免费奉上,是男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只是无虑半点没有提到自己的离家出走给苏家带来的影响,而她们主仆三人也不敢出门,打探消息,自然不知道外界是如何评价她离家出走的事情。 这离家七日来,她每日藏在张仁和的仁和堂,而云黛和杜鹃也甚少出门,每日吃食,在她们进了院子之时,就备下了,所以这七日来,她们几乎与世隔绝,若不是无虑想尽办法传了消息来,只怕连苏家现在的情况她都不知,但无虑为了保密,也不敢频繁使用信鸽。 无忧不再担心宫家纠缠,因为不管宫傲天他想做什么,他都不可能再娶自己,因为光是苏夫人那句婚前失德就足以解决她和宫傲天的亲事,就是到了官府,这事也是宫傲天无理在先。 无忧知道经此一闹,宫家的亲事算是解决了,她现在该烦恼的是十日成医的大事。 无忧换了男装,吃了杜鹃准备的早饭,又去了仁和堂。 无忧和张仁和相处了七天,却依旧对这人知之甚少,只知道这人姓张名景,字仁和,是仁和堂的老板兼唯一大夫,生意惨淡,几乎无人问津,这七日来,几乎是他们两人独处。 不过无忧半点也不担心这人会对自己不利,人家高门大户的,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哪里会将她这个丫头片子看在眼里。 无忧来到仁和堂的台阶上,慢慢走上去,果然瞧见仁和堂的大门已经打开,她小步子踩完台阶,进门,抬眼就看见坐在大堂正中矮案前,距离她七八步远的张仁和,今日的他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衣袍,差点晃瞎了无忧扫过去的眼睛。 那眉眼自然不用说,其实和以往也没什么不同,依旧那么淡淡雅雅的,可是今日无端地让无忧印象深刻到心跳加快。 无忧自觉得两世为人,也从未见过如此衬穿蓝色之人,总觉得今日的张仁和比往日更具风流。 裁剪合身的蓝色丝绸面料对襟长衫,衣襟同窄袖口处是更深一色的宝蓝锦织夹靛蓝腾云绣纹,衬得那章雕刻般完美无缺的脸颊更是完美无缺,一头乌发全数拢起结在头顶,拿一只嵌双珍珠单碧玉的三指宽银质发冠扣住,又有一莲头白玉发簪从中穿插。 轻阖的双目,姿态休闲,脱俗,不见颓废之气,反突显出垂首时细密睫毛微微的抖动,说不出道不明的风流之态,往日略勾的挺鼻,现下却在那身淡蓝的映衬下,显得柔和些许,淡淡 的朝阳之下,添了几许柔色。往日那张淡薄嘴唇,却也因蓝色的映衬,沾染一丝润泽,显得魅惑众生。 无忧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膛,她两世为人,什么样的公子哥没见过,却从来没有见过像张仁和这样即使坐着,也可以让人感受到逼人贵气的人物。,心下一突,想起他的身份,胸中多了思索。 他双腿盘坐在软垫上,浑身上下隐隐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味儿,宛若一块巨型的蓝玉石雕,虽成色决绝,却不容亵渎,这样的人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无忧心中暗笑,自己怎么这般胡思乱想,张仁和这样的人物,谁敢亵玩焉? 贵不可言!无忧只能想到这个成语来形容眼前的翩翩男子,或许这就是出生皇室与民间的不同吧! 显然无忧的脚步已经惊动了闭目养神的张仁和,浑身上下的贵气开始淡淡的收敛起来,等到她走进他的案前,为他倒了一杯茶水之后,他睁开双眼,身上的气势明显比刚刚的惊鸿一瞥暗了几分颜色。 “今日之后,你或许不用再来!”无忧刚准备转身收拾,就听见低低是嗓音从他嘴里吐出。 无忧一愣,身子一僵,因为虽然相处七日,他却不太开口,以前的那种表面上的温和也不见了,只是一片冷淡之色,无忧也清楚,这人必是恼怒自己多管闲事,却又极重承诺,心下恼她。故而若非必要,她也不会主动询问,只是每日来仁和堂翻开他准备的基本医书,倒也有效,微微深奥之处都有他的注解,也就事半功倍,而非要开口之处,她也极尽简短,而他更是惜言如金。 所以今日一见面就开口,无忧倒是觉得诧异,即使他让她以后不要再来,也不觉得有什么惊骇之处,只是他话语中的寒意,让她浑身一颤,总觉得这话有深意:或许不用再来?是不是她没有机会再来了? 什么样的人会没有机会再来——死人! 无忧压下心头的恐慌,不出声,只是站着,等候他的下言,张仁和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有着道理。 “今日,也不用看书,我带你去实践一下,或许今日你就可以出师。”张仁和面上波澜不兴,眼睛的余光却时刻注意着无忧脸上的表情,眉头微蹙:她的面色似有恐慌,看来听懂了他的话。 只是她的面色太过苍白,也太瘦了些,看来这些日子,她的日子过得很苦。 也是,苏家和宫家的婚事闹得人尽皆知,苏家大小姐留书出走。 好聪明的女子,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竟然留在江州城没有离开半步,而躲在他这无人问津的仁和堂里一心学医,只怕就是他也不能想到。 他瞧着无忧那双眼睛,笼在长长的睫毛之下,和他初见时一样眼波盈盈,如水般静谧,看来她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这般平静是无所谓,还是伤透了心? 他心下思索起来,却不知道对女子冷淡的自己,对无忧已经关注太多。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 无忧心下恐慌更甚,但面上倒也没有太大的表示,立即温顺的上前曲膝答道:“是!谢谢先生!” 不能拒绝,也拒绝不了,在她求助他的那一刻,无忧就知道了。 第七十四章 开弓已无回头箭 张仁和领着无忧上了一辆马车,那马车外表实在平常,若不是无忧商贾之家出生,或许也以为这是辆寻常马车,但那梨香木做的车身,可是价值万金,这张仁和是低调中的华丽。 上了马车,间车上已有一人,不是别人正是邀月居的红衣,红衣见到无忧面上目无表情,无忧倒也识趣,没有主动打招呼:何必用自己的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她又没有自虐狂。 进了马车,才发现车内与车外截然不同,只见车铺着是上好的羊毛锦瑟毛毯,车身四周都是绫罗绸缎做的软垫,车顶上垂下金色的璎珞,璎珞顶端还镶嵌着洁白明亮的珍珠,风从车窗的缝隙吹进来,珍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动人的声音,悦耳动听,叫人心里生出无端的喜悦。 无忧虽然出生商贾之家,又是相府的娇客,但是对这样的奢华还是暗暗咋舌,光是一辆马车就是这般的奢华,可见这张仁和身受皇宠不是假话:若不是皇帝偏爱,谁又这样的财力,即使有,谁又敢极尽奢华,当今的皇帝可是以勤俭治国,最反对奢华之风了。 车子渐渐上了大道,车外喧哗的声音不绝于耳,无忧虽然异常好奇,张仁和这是带着她去哪里,但是却按捺下心中的好奇,闭上眼睛养神。 张仁和的那话说得异常清楚:只要过了今日,她过了今日的考验,她就算出师了,若是不能,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只怕那下场不会太好,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她也不知道。 和张仁和相处这段时间,她已经足够的清楚,这人没有表面这般无害,更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无忧思索着现在他带她去的地方,只怕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她没有选择不是吗?为了家人,龙潭虎穴,她也要闯一闯。 她唇色勾起一道阳光般的笑,眸色里却没有一丝暖意,来来去去都经历着个‘死’字,也不知自己‘无忧’这个名字是从何得来。 她哪里无忧,简直时刻活在忧虑之中。 红衣一直都在注意无忧的神色,她不明白这样的一个人物怎么就引起主子的目光了,主子虽然温和儒雅,但实际上冷漠无情,从来不会对他人之事多加关心,但眼前这女子偏就让主子一再破例。 红衣仔细打量无忧,见她头发清雅地盘了蝶髻,衣衫也朴素无华,全身淡雅低调,半点也没有商贾之家的低俗气,仅选了一套蝶型翠色首饰的一支珠钗别在髻上,翠色的蝴蝶刚好露出耳侧,衬映着她白润的小耳朵上那只银色点珠 蝶形耳坠轻盈欲飞。 一袭银白素褶长裙,上配窄袖葱绿短襦,臂弯处松松搭着一条蓝彩轻纱披帛,更衬她身形娇纤,盘坐在那里,倒显得秀色可餐。 即使这般也不足以主子对她多加关注呀!红衣心中狐疑,虽说这苏小姐姿色不凡,但是她家主子是什么人,从小就见多了各色美人,这样的姿色应该不足以打动主子。 此时,太阳渐渐东升,朝霞像倾倒在宣纸上的颜料,铺开老大一片,艳艳的红光将整个街道都染成了淡淡的橙色。 而橙色的霞光,透过锦瑟绸缎,射了进来,将整个车厢笼罩在一层橙色之下。 而无忧就像是沐浴在这片橙光中,朝阳在她的侧面勾勒出溶溶的光圈,柳叶的眉,低垂的睫毛,微微翘起的嘴唇,尖尖的下巴,往日飞扬的样貌,此刻在这层光线的渲染下竟然给红衣一种柔和温馨的感觉。 是不是这就是主子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像主子这样的人,最想要的不就是温暖吗? 红衣瞧了无忧一会,也闭上双目,不再看她:自己只是个下人,至于主子喜欢什么,没有她出言的余地。 此后的时间里,马车里一片静谧,只有车轮和车外马蹄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车夫低沉的声音:“红衣姑娘,到了!” 红衣闻言也不搭理车夫,只是从袖子中拿出一方绣帕,对着无忧道:“苏小姐,这是主子吩咐的。” 无忧睁开眼睛,点头,看了红衣手中的绣帕一眼,心下“咯噔”一沉,神情却没有丝毫改变:她同样是受命于人,自己就是争执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无忧的不言不语,倒也让红衣高看了她一眼:这女人聪明的很,非常的识时务。 红衣手下也不含糊,将手中的绣帕卷了卷,在无忧的眼周围蒙了几圈,直至她连一丝微光也看不见为止。 蒙好眼睛的无忧,被红衣牵着下了马车,刚刚站定,无忧就听到一声异常冰冷的声音,丝毫没有一丝热气:“少主,来了!” 双目被蒙上,眼前一片漆黑,听着这不含一丝热气的声音,无忧心中升起一股别样的清晰的恐惧,一阵冷风吹来,无忧打了一股寒噤,强忍着不让心中的恐惧发酵,她双眼紧握成拳,任牙齿咬住舌尖,些微的腥味,点点的刺痛,让她不停的提醒自己:忍一忍,为了她爱的家人,忍一忍吧! “嗯!”男人低沉的声音,无 忧听出来是张仁和的回答。 “将她带进去!”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无忧的手腕处就被人重重的抓住,肌肤上的刺痛,让无忧知道手腕怕是青了,不由得紧咬了咬自己粉唇。 “松手,我来!”声音很是平淡,但落在众人的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众人的心都有了点想法。 无忧听到众人的吸气声,看来张仁和这话给众人带来了不少的冲击。 众人看了一眼张仁和依旧毫无表情的面孔,皆浑身一怔,垂下头去。 朝阳下,寒风中,一张娇俏又略带迷离的小脸上尚有几分瑟瑟之色未曾散尽,银白的裙角被风微微吹动,身后长长的轻纱披帛更是飘摇着蓝光,落在众人眼中,却好似将要缓缓飘离一般,楚楚怜人,却又缥缈无依。 张仁和瞧了一眼无忧泛着青紫的手腕,下意识的心中一紧,不由得开口,直到听到众人的吸气声,才猛地回味过来,忍不住又发起呆来: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再为她破例? 那日开口相助,已是破例,今日带她来此,更是是破例了,而现在更加离谱,今天这事,他是不是太过仓促了? 他的眉头蹙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光彩! 众人听了张仁和的话,也就不再说话,只是等着张仁和的动作,不过看向无忧的目光多了探索的意味,一旁红衣的眉心闪过一丝忧色。 无忧无措的独自站在那里,心中的恐慌更甚:什么样的地方连张仁和的贴身婢女红衣都不能进去:若是红衣能进,就不会是别人带她进去。 而自己却又要蒙上双眼,这样的诡异行事,只能说明,她要去的地方很可能是绝密中的绝密,怕是去的人十之**有去无回。 这样想来,心亦提了起来,这趟是凶险异常! 但开弓已无回头箭,她没有任何回头的余地。 第七十五章 命悬一线 “走吧!”低沉的嗓音在无忧的身旁响起,她心头咯噔一声,无措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总不能真的伸出手去,给他牵着吧! 男女授受不亲,这行为……她做不出来,只好低着头,傻愣着站在那里,就是张仁和出言催促,也一动不动。 无忧就是再迟钝也觉察出张仁和对自己的不同,教她学医,刚刚似乎又开口相助,这情况,越来越诡异了……若不是知道张仁和的真实身份,她绝对会怀疑对方对她有些个不明意图,可是她知道张仁和的真实身份,自己有什么可让他图的。 张仁和看着站在自己身边不远的小姑娘,无措的低着头,因为看不见,身影多了几分紧张,他黝黑的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忧伤,淡淡的不舍,面部的线条柔和了下来,然后一步步靠近她,伸手,拉住:“跟我来!”幽幽长叹一声。 那声幽幽长叹似乎叹进无忧的心里,暗暗感叹之极,却又感觉到一双大手牵住了她的小手,肌肤相触,她清晰地感觉到他手掌传来的微微发烫的温度,心也突突的直跳,带起一阵麻麻的感觉,无忧猝不及防而全身僵住,左手有些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连带着身子亦轻轻颤抖起来。 下意识地,她用力一抽,刚摆脱束缚,还不及收回,白玉一般的细腻柔荑又被他握在掌中, 这人还真的不拘小节,他也不想想……她可是女子? 脸上也不知为什么微微发热起来,头越发的往下垂,恨不得找个地缝将自己埋进去。 张仁和瞧着她那脸红红,低着头,娇羞扭捏不安的样子,忽然觉得很有趣,心想:苏无忧竟然也会有这样可爱的表情。 相处七日,见惯了她的冷静自然,忽然瞧见这样可爱的表情,让他的胸口处倏然热了起来,连带着身子也渐渐的发热,手心里渐渐冒出汗来,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 无忧莹白的皓齿紧紧咬住朱唇,半垂半露地面色间尽是局促不安的神情,再加上被蒙住了视线,神情越发的不安。 这番神情看在张仁和的眼里,他的眸底幽暗更深,隐藏侵略的目光在那张粉嫩娇颜上深深地又看了一眼,他眼睛里涌出些迷茫来,看着无忧和他那只交握的柔荑,和她那莹白精致的手腕相比,他的手掌光泽显得暗淡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握住女人的手,但是软滑的感觉却让他心中微微一荡,这是他从别的女人身上感受不到的。 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慢慢萦绕 在他周围,周遭脚步声音似乎在一瞬间都消失了,而身边无忧的呼吸声却变得无比清晰,似乎能直达他的心底。 慌乱,加上双眼被蒙,看不清前面的道路,无忧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无忧极力稳住,想要抓住什么,那交握的手,自然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在她迟疑着是不是用力时,忽然感觉身子被人拉住,跌进一温热的胸膛之中,慌乱之下,无忧用手掌着他的胸口,想要隔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但即使隔着厚厚的衣衫似乎还能感觉到他胸膛的温度,以及那结实紧扎的肌肉,都让无忧不知所措,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陌生的,却有让她有些面红心跳的气息,就像是阳光雨露,就像是青草泥土,一种属于男性的独特气息! 无忧的脸“倏”的一下就红了,重生之后,还是第一次和男性如此的接近…… 她愣愣的,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 这距离是不是太近了些? “对不起,对不起……”随即回过神的无忧,涨红着一张脸,嘴里连连道歉,手下也慌乱的挣扎着推开张仁和。 张仁和显然也没有想到会这样,看着手忙脚乱的无忧,再听着她慌乱中依旧甜腻的声音,非常的轻柔,听在耳朵里,就像是一只手在轻抚他的心,有一种无法用言语述说的美妙。、 他不由得仔细打量着她,这样的场景曾经发生过太多次,投怀送抱的女人太多,他已经不屑一顾,只是对她微微感到失望,难道她也和其他的女人一样,想要逍遥王妃的头衔,或是他能给予的荣华富贵? 不对,他随即否定,她根本就不知他的身份,怎么会对他投怀送抱? 她的脸就在他的不远处,她微低着头,绣帕蒙住了她的双眼,看不到她的眉眼神情,不过她的双颊透出白嫩的粉色,显得她的皮肤粉嫩嫩地,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她的樱唇一张一合,不停的道歉这,丰润的唇瓣犹如粉嫩的花瓣,水灵灵地,柔滑滑的,有一种诱人的光泽。 让人忍不住,忍不住想要…… 张仁和摇摇头,一定是他太久没有女人的缘故了,怎么会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产生这样的感觉,他讨厌这样的感觉,所以目中也就少了原本的温和,藏着一股严厉之色,手下的动作也就重了起来,眉头不由得微蹙,嘴唇掀了掀,沉声道:“还不快走!” 无忧感受到他周身的气压变低了不少,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他,不过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静静地,努 力的跟上他的步伐。或许因为专注在跟上他的步伐,心中的忸怩反而消失了不少,整个人也自在了起来,一路下去,竟然没有再犯什么低级的错误。 而她越来越从容的步伐,也让张仁和复杂的心绪更加的复杂,心底的意味不明更加的浓郁。 就这样走了大概两柱香的时间,张仁和领着无忧进了一间密室,自己退到门外,才挥手让一旁的护卫将无忧的绣帕除下。 绣帕除下,无忧一时无法适应眼前的光亮,眨了眨睫毛,揉了揉干涩的双眼,然后慢慢地睁开眼皮,看到眼前的景象,四处皆是墙壁,无任何特色,但墙角处的四颗夜明珠,却让心头如此一凛:如此陋室,却有着这样想稀世珍宝,而且不是一颗,这也太诡异了。 无忧呼吸不有得一滞,等眼光落到自己的脚下时,却忍不住后退一步,惊骇莫名:“这……这……” 天,这还是人吗? 骨瘦如柴不说,浑身还长满了脓疮,那黄色的脓血挤破脓头,慢慢地流了出来,根本看不出是人,倒像是什么脏物,整个屋子弥漫这浓郁的腥臭味,而这种腥臭味也让整间屋子的气息都令人隐隐作呕。 “用一天的时间,将他的病症缓解,否则你就留下来陪他。”身后冰冷的毫无热气的声音再度响起,无忧听出来是刚刚那人的声音,转头一看,来人戴着黑色的面罩,除了两个黑乎乎的眼睛露在外面,其他的都不能窥视,但那一双眼睛,却让人浑身都透着一种冷冽,让人寒到心底。 这人说完,也不等无忧作答,飞快的退了出去。 但他冷酷到极顶的声音,以及话语中的深意,让无忧的心弦“咯噔”一声,差点断裂开来,身子也差点跌倒在地。 无忧身子摇晃了几下,终于稳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上前一步瞧着那奄奄一息,浑身脓疮的人,忍下心头的害怕,一步步走进,她不能退却,因为刚刚那人话里的意思,说的清楚:一天内,让这人症状缓解,她就可以活着出去,若是不能,死无葬身之地。 她听得明白,想的也透彻:这是张仁和的意思,这人不过是个传话的。 即使已经猜到这趟凶险异常,但她没有想到,真的需要她用命来搏,心中自然升起恐慌,甚至有点绝望:她不过刚刚学医七日,就要独自一人行医,而且还在以命相搏的情况下。 这就是张仁和说的实践吗?无忧分明看到死神在眼前对她微笑。 心中对张仁和不由得升起一股恼怒:即使气恨她用手段欺骗了他,让他教她医术,但也不用这般赶尽杀绝吧!他这样做,是什么意思,为难她,会让他心里舒服点吗? 无忧心头冒火,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重生而来,可不能将小命丢在这里,她力持镇定,开始细心观察这脓疮之人的病状。 生死悬于一线,她不想放弃,也绝不可能放弃,不管张仁和是何居心,她都会勇往直前。 自无忧取下绣帕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可是无忧的额头,后背全都是汗水,现在是冬天,若是夏天,她就会发现她的身子已经严重缺失,因为她的手心里也全是汗水,不断冒出来的汗水,还有些微的血色,那是指甲刺进手心而渗出来的。 第七十六章 苦心保命 无忧蹲下身子,仔细的观察病人的症状,在病人面颊、口唇周围、四肢、臀部周围都出现大小如黄豆或更大的红斑水疱及脓疮。 无忧不敢用手接触脓包,而是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拿出银针,挑破,发现有浅黄色渗出液或脓液流出。 而奄奄一息的病人到了此时,还在用手搔抓,看来这些脓疮非常的痒。 无忧带上手套后,触摸病人的额头,发现有低热,细细的问了病人最近的饮食情况,病人断断续续的回答,最近根本就没有食欲,已经三天未进食了。 无忧综合了这些症状,已经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确认这人患了溃烂性皮肤病,这种病症一般可出现在人或动物身上,是由于生活环境较差,温度高,湿度大,才导致发病,而且此病症具有较强的传染性,易引起大面积的发病,严重时危害生命。 温度高? 无忧思索片刻,心下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明明是寒冷的冬季,怎么会发生这样的病症,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在寒冷的冬季会发生这样不可能发生的症状? 倏然,一道亮光闪过她的脑海,无忧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几乎爬不起来,她张开了嘴巴——就差一点点她就要惊叫出来,千钧一发的时候她吞下了要喊出来的尖叫声,也就是救了自己的命:不会吧!张仁和竟然带她来这里,她……有几条命呀? 无忧无措的舔了舔唇,干涩难当:现在,她该怎么办? 主意没有,汗水不少却更多,因为吓得;可是她的手虽然僵直却很稳,并没有发抖,因为不敢,她担心抖了手也就将她的命给抖掉了。 不抖并不是她不怕,而是她很怕,比刚刚更加的害怕:无忧不停的告诉自己,害怕不能救自己,可是她依然还是怕、极怕,怕得不得了,恨不得现在只是一场梦,因为她清楚知道,今天能走出这间密室的机会只有百分之一,而这百分之一还是压在张仁和的身上。 无忧身上的小衣已经被一阵冷汗浸透,心跳如鼓:不能慌,她不能慌,情况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而这一切都也只是她的猜测。 不过冷的无一丝人气的声音,带着面罩的人,这古怪的病症和神秘的密室,这一切都在预示着她的猜测是正确,不是吗? 只有大量炼铁的地方,才会在寒冷的冬季发生这样的状况:熔炉温度高,守炉的人会在冬季得脓疮。 炼铁?无忧心快要跳出胸腔,张仁和怎么 可以将她牵扯进这样的混乱,危险中? 张仁和事后,会不会杀了自己灭口? 无忧的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因为她知道的秘密足以让她死一万次。 四周静的吓人,除了她的喘息声,就只剩下病人微弱的呼吸。 惶恐不安的无忧瘫在地上许久,直到病人忍受不住的哀叫声传到她的耳里,才回过神来: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或许张仁和会给她一丝生路。 到了此时,她只能将宝压在张仁和的身上了,她要把握那百分之一的机会。 既然能确诊病症,无忧也就死马当做活马医了,虽然她还不清楚张仁和为何要带她来这里,而且让她这个从未出诊过的人来治病,但是她明白这人绝不做无用功之事:他必有所图!至于他图的是什么,她只能静观其变了,或许能留下一条命来。 不过,无忧心中还是为张仁和的冷酷无情而心惊:这人果真是视人命如草芥,若是今日她不能确诊,瞧这人的严重状况,估计过不了今晚,他这是拿人命来考验她呀! 而诊断不出病症的自己,只怕和这人呆了一日,估计也定会被传染,无忧打量了四周,密封的房间,四周墙角端放着四颗夜明珠,将密室照的亮如白昼,难怪她刚刚没有看出异状,这样的房间几乎不通风,她若是呆在这里一天,估计幸免的可能性较小,为今之计,也只有预防为主了。 无忧静下心来,思索起脓疮的治疗方法,努力回忆所看过的医书,脑子里浮现出《本草纲目》里所记载的药方:粉锡煅黄三钱,加松香三钱、黄丹一钱、细矾二钱,共研为末。倒入香脓疮油二两,熬成膏子涂搽,六个时辰就可以见效。 无忧记起药方,就立即唤了守在门外的人,让人准备自己所需的药品:治疗的药品和自己预防所需的药品。 等一切准备就绪后,无忧先喝了为自己准备的汤药,然后再戴着手套为病人涂抹:毕竟大夫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好自己,救得了自己的人才能救得了别人。 而她只是治疗,一直沉默不语:不应该听的不要听、不应该看的不要看,不该问的不要问——她谨记着。 张仁和做什么,同她无关,她更加不想沾惹这种会要命的事情。 她只是一个半吊子的大夫,她只要听他的话治疗病人就好,其他的她不想知道,也不能知道。 张仁和是谁,是皇帝最宠爱的王爷,一个本该是世子的人 会被封为王爷,自然有他的不凡之处,但这也与她无关,这人再不简单,也不是她这个商贾之女该关心的,而她还要活下去保护她的家人,以她现在的身份来说,沾上这事,到时候只怕死了也没人知道。 无忧静下心来,细心的处理病人的患处,眼观鼻,鼻观心,好似对外界漠不关心。 忙好一切之后,她蜷缩在一旁,状是因为疲惫半眯起了眼睛,实际上是在观察墙壁周围有什么异常,在她进了这密室之后,总有一种被窥视的错觉,似乎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不是她想惹事,而是为了更好的自救。 可此刻,她将每一个角落都细细扫视了一边,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但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更甚了,无忧可以百分百的确定,这不是她的错觉,冷汗再次冒了上来,无忧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身上的汗毛一根接着一根竖了起来,刚刚才捂干的小衣再次被冷汗湿透。 无忧不知道自己被卷进了一场什么样的事件当中,但即使她再不问世事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现象,她现在所求只是能够安稳的离开,至于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在人命面前,什么都可抛! 努力的稳下心神,无忧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是一心治好这人的病症,张仁和说过,或许今日你就可以出师——他没说死,而是说出师,那么她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以他的身份要无声无息的杀死一个商贾之女,即使有相爷做后盾,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不需要如此劳心劳力,现在这么做,说明她还有用,但前提条件是,她要治好这人的病症,完美的完成今天的考验。 因为有了这样的认知,无忧的慌乱渐渐地淡定了下来,不应该看的就不要看了,无忧收回眼神的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这句话,她打了一个哈欠,喃喃自语,用自己听得到的声音道:“这人的病好奇怪,怎么这时节还会有脓疱?”一面说,她一面摇头表示不解。 既然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被人监视,她自然要为自己的生存多增加点筹码,相信她扔下这句话,必然能安抚那监视之人的心,以便能保住一条小命。 无忧的小衣此刻已经完全湿透,她的身体虽然还是僵硬的,可是她却真的闭上眼睛,她忙了这么久真的累了,手臂也是僵硬的,伸手锤了几下,她额头的汗水还在滴落,不过她的呼吸渐渐地轻缓起来:这是她唯一能做的,这世上除了死人,也就是沉醉在睡梦中的人最能保守秘密。 无忧煞费苦 心,不为别的,只为保命! 死亡,从来都没有距她如此之近。 第七十七章 疏离 无忧的机灵,也让一直观察她的两人露出点意味不明的神色。 北面墙壁看似正常,其实是用水晶改装而成,不知道的人只会认为是墙壁,只有通晓秘密的人才会知道,那是一道天然屏障。 这道屏障可以清楚的瞧见密室里的一举一动,任何声响都会清清楚楚的显示给墙壁后面的人,但密室里的人却不知道,墙壁背后的声音,同样不会传出来。 当然这间密室的秘密当今世上只有三个人知道,而张仁和与密室里的那个人自然是其中的两个。 “怎样?” 张仁和沉声的问,语气淡淡,只是放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紧握成拳。 “咳咳……”那人捂住自己的唇咳嗽了几声,抬头,那张脸给人的感觉:贵气逼人! “就她吧!”简短的三个字,让张仁和呼了一口气:苏无忧不用做花肥了。 这已经是他带来的第二十一个人了,前二十个都不知道埋在哪丛花下做了花肥,看来苏无忧的运气很好。 来人继续咳嗽了几声,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张仁和松开的手掌,眉头微蹙,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随即眉头展开,然后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而张仁和也没有起身相送,似乎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一个人,一切都是无声无息的进行着。 无忧一直被关了很久,久到她真的沉睡了,原来人在极端恐惧之下,也是可以沉睡的,这是无忧第一次知道。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张仁和走进了密室,站在无忧的身边,细细打量着她。 她的脸真小,跟他的巴掌差不多大,脸色苍白,颧骨微凸,眼眶微凹,看起来似乎异常的疲惫,否则在这样的状况下也不会熟睡,不过尽管是睡着了,眉头却蹙着,好像很不安似的,有着无法掩饰的郁色。 张仁和心中一紧,轻轻地喊了声:“苏小姐!” 无忧好象睡得很沉,动也没动一下,一头黑鸦鸦地青丝遮住她尖尖地下巴上,印着没有颜色的脸庞,有一种疏离的美。 张仁和如受了盅惑般,低低地轻呼了一声“苏小姐”,捏了一缕黑发在手中。 如丝绸般的顺滑,如云般美丽柔韧。 怎么会有人的头发这般的柔软又刚韧呢?一如她的性格,柔中有硬,硬中有柔,刚柔并济。 无忧这次倒是醒了,她迷迷糊糊的张开眼睛,只觉全身懒洋洋的,不 想动弹,好象就这样睡到天荒地老。 “你倒是真的累了!”头顶上传来男人的地沉声。 无忧一惊,猛的抬头,却扯得头发发麻,刺刺的痛,茫然的瞧着张仁和,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如熠熠生辉的宝石,让张仁和的心头一荡:这才是苏无忧的眼,发亮的眼睛,充满了生机…… 张仁和心头闪过一丝了然,他当初会答应教她医术,不也是因为看到这样的一双眼睛吗?对生命的渴望,坚韧之态。 “我这几天几乎没睡!”每一天都忙着复习医稿,哪有什么时间睡觉,天才从来都不是横空出世的,背后的努力是许多人无法想象的。 无忧边说边将张仁和手间的发丝夺了过来,语气是不掩饰的疏离:张仁和再次出现,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她通过了考验。 无忧不是傻子,她自然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她不想再和张仁和有什么纠缠,因为她想活下去,不想再惹什么麻烦——很有可能也是杀身之祸。 至于张仁和要做的事情,对不起,她不感兴趣。 无忧更加谨慎小心起来:原本就打算少说多看的,现如此她更是打定了主意,她是要惜言如金,至少可以保证她少说少错,转了一趟鬼门关,她比任何时候都在乎自己的脑袋。 张仁和艰难地望着无忧的脸,她眉宇间有一种死寂般的静谧。 “走吧,回去你可以好好休息了!”张仁和心里突然觉得不太舒服,似乎今天他和她之间有了难以逾越的鸿沟:以往他们虽然也不多话,但是彼此之间还维持着基本的客气,即使敷衍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生硬。 “谢谢先生!”无忧挣扎着站起身来,淡淡地道谢。 张仁和亲自动手为无忧绑上绣帕,无忧不看他,背着身子,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从鬼门关走一趟的人,估计谁看到了罪魁祸首都不会有好脸色。 虽然不清楚张仁和意欲何为,但是无忧清楚知道,自己不喜欢这样的惊喜。 张仁和立刻感觉到了无忧的变化。他有点不知所措,躇踌了一下,绑好无忧的绣帕后,还是拉着无忧的手。 他本是天之骄子,女人从来前仆后继,像无忧这样心生抗拒的几乎没有,所以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只有沉默,两人之间只有沉默,彼此无话可说,或者是有话不能说,无忧一路上走的有些跌跌撞撞,眼泪也在绣帕之下涌 了出来,因为刚刚她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现在脚还发软,无法正常行走。 现在是寒冬,天气异常寒冷,阳光照在身上,几乎没有任何温度,寒风吹在无忧身上,冷得刺骨,湿透的亵衣被寒风吹过,如同冰冷的铁块烙在身上。 她走了好一会,感觉到四周的冷风越来越大,无忧可以肯定,他们已经离开了那该死的地方,果然这时听到轻快的脚步声靠近,似是女人三寸金莲的脚步。 “先生,回来了。”红衣清脆的声音响起。 “嗯!”张仁和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轻哼了一声。 红衣也不等张仁和说什么,伸手扶住无忧,却被掌下的冰冷吓了一跳,她握住无忧的衣服,知道她身上凉凉,;心头忍不住纳闷:她知道这是无忧内衣与中衣湿透的缘故。 不由得看了一眼无忧,又看了一眼张仁和,眼中的忧色更深。 红衣不发一言牵了无忧进了马车,伸手解开无忧眼中的绣帕,摸到绣帕的潮湿时,手明显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将绣帕折好,放在袖中,这次,自始自终没有看无忧一眼。 “红衣姑娘,请在仁和堂左边街道第一个拐弯处将我放下来。”无忧低着头,轻声请求。 “我问一下先生!”红衣也不含糊,随即打开帘子,问了张仁和:“先生,苏小姐要在仁和堂左边街道的第一个拐弯处下车!” “你看着办!”张仁和的声音低醇如暗哑的大提琴般优美,却透着如冰棱般的冷清。 无忧盘算着,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可惜没容她多想,一阵马蹄声响起,越来越远,想来是张仁和驾马远去,不知道是谁又惹他不快了,不会又是她吧? 唉,这些皇室子弟的心里都有九道弯,生死悬于一线的人是她好不好,她还没撂蹄子,他倒先发作起来了。 但是无忧什么都不说,紧闭着唇,低着头,像一根木头人一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何必得罪那悬在头顶上的那把刀。 随着张仁和的马蹄声远去,马车里的气氛更加沉寂,无忧明显的感觉红衣在摆脸子给她看,显然在责怪她气走了她的主子。 好没道理,她只是急着回家招谁惹谁了?却也面色平静,没有丝毫怨怠之色。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车中,直到车外响起一道车夫低沉的声音:“苏小姐,您要的位置到了。” 无忧下车,在离开前,回头望了一眼仍然阖眼似眠的红衣,而后快步的离去,走的甚急,恨不得插翅而飞。 直到租赁的院子门口,拍了两下,然后,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呜呜哭泣起来,无忧感觉汗一条条在背上蜿蜒,她感觉自己的勇气在这一时全部用光了,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了:终于活着回来了。 第七十八章 贵妃懿旨 院子的门“咯吱”一声打开了,云黛瞧着瘫坐在门口,哭泣的无忧,一时慌了心神:她家小姐,心智坚定,遇事冷静,什么样的事情可以让小姐失声哭泣。 云黛也不劝无忧,任她发泄,若不是忍到极点,小姐不会这般。她自小就跟在小姐身边,又怎么会不知道小姐的苦,想来今天小姐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如此失态,她什么都帮不了小姐,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一旁,静候小姐的发泄:总憋着对身体不好,她宁愿小姐哭出来。 只是在无忧泣声渐消时,不急不慢的说了一句:“小姐,五小姐来了!” 无虑来了? 无忧猛的抬头,也顾不得脸上还有泪珠:在家人的面前何需隐瞒,云黛在她心中,早就是家人了。 “五小姐在内室等着小姐。”云黛自然知道无忧想知道什么。 无忧抹了一把泪,进了内室,只见无虑正在内室不停的走动,显然心绪不宁,见到无忧回来,一阵惊喜,随即脸色沉了下去。 “有什么急事?”当初离开苏府时久交代无虑,尽量少联系,今日早晨用信鸽已经通了一次消息,下午无虑会出现,只能说明一种情况:苏府出大事了,或者说她和宫家的婚事出现了重大的转折。 无忧的眼角抽了抽,立时想到宫傲天的计谋,难不成他又耍了什么贱招,逼得苏夫人不能不妥协? “贵妃下了懿旨,苏府姐妹同为宫家之妇,长为妻,次为妾。”无虑说完,分明长长叹了一口气。 无忧手一挥就把小几上的杯盏等物扫到了地上摔的粉碎,又一掌拍在桌子上喝道:“无耻!” 宫家人已经卑劣到无耻的地步,只要是个人都知道这亲事就该停在这里:在下聘的当天就上了小姨子的床,就该将错就错,而不是姐妹同娶,看来她还真的高估了宫家的人,更加高估的宫傲天。 到了这时,宫家还不善罢甘休,竟然由贵妃出面发来懿旨,而她还不能抗旨,不但不能,还要感谢皇恩浩荡,因为贵妃代表的是天家的脸面,皇上的脸面,她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能抗旨,因为抗旨的后果不是她能够承担,莫说是她,苏家,就是相府也会有灭门之灾,所以她气,她也不打算在无虑面前隐藏自己的怒气:让无虑清楚知道她是多么不待见宫家的婚事。 只是想到为抗旨会给自己的亲人带去的麻烦,她不得不咽下这口气:不管她咽不咽下得去;这让她的气更大了三分,却也只 能气到自己,只能这样发泄着。 无忧砸了小几上的东西,气发了,心也静了下来,砸东西有什么用,只是更让自己添堵罢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解决这亲事:不能抗旨,也不想进宫家,她该怎么做? “母亲怎么说?”她不问苏老爷想怎么做,当然也不用问,那人能怎么做,怕是巴不得让他们姐妹二人都进了宫家:日后谁得了宠,苏家不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商人重利,又怎么顾念她这个不得宠女儿的心情,她倒是比较介意苏夫人会怎么做? 无虑看了一眼无忧:“母亲什么也没说,只是哭。” “唉!”无忧长叹一声,她该想到的呀,以苏夫人那种性格,这样的时刻只怕除了以泪洗面,什么也不会做吧! 爱情这东西真的太可怕了,她现在发现自己的确不懂爱,她不知道爱情原来可以让一个人失去自我,甘愿让自己变得这样卑微,但母亲不是已经看清楚父亲的真面目了吗?怎么还是不懂得反抗,难不成她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她这个女儿跳进宫家的火炕:先不说宫家怎样,就光是无虑和她一同进门,以后她哪里还有幸福而言? “大姐,父亲倒是欣喜的很。”无虑的脸上皆是嘲讽:只要苏老爷对无忧有半点父女之情,就断不会做出这样没边的事情,姐妹二人一同进府,这不是打无忧的脸吗?无虑可不是寻常的妾室,那可是在无忧下聘当日上了宫家公子床的苏家庶女,这以后让无忧如何在宫家立足,就是做了正妻,又有几个丫头婆子会把她当一回事?苏老爷不是不懂,他是在装糊涂,或者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何况大姐会沦落到这样的下场,还是他这个好父亲所赐。 “不用去管他!”苏老爷在她心里早就不是父亲了:无忧现在根本就不当他是父亲,这人也不配。 无虑有些不安的看着无忧:“大姐,你……”是不是气疯了?这话无虑问不出口,也不敢问,但是大姐的反应也太奇怪了,虽然一开始砸了几个茶盏,但现在这样的反应也太平静了吧? 不用去管他?这就是大姐对父亲的态度,她也想不去管那个男人,可他掌握着她们的命运,母亲懦弱,二房跋扈,这样的难堪,大姐只是问了一句母亲怎么说,对父亲根本就是不屑一顾,好像她们说的不是大姐的婚事,而是在和她讨论今天的天气一样。 不知道大姐听到下面的这个消息还会不会这样平静,还会不会这样说不用去管他? “ 可父亲……父亲……要求……宫家……抬……无恨……为……平……”无虑有点慌乱的看向无忧,无忧还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脸上没有哪怕一丝丝变化,似乎刚刚砸桌子的人不是她一般,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无虑不知怎么的忽然有种荒唐的感觉,她好像不是在说大姐的事情,她好像是在对无忧闲谈其他人家的事情。 无虑心里的无力感越来越大,心酸慢慢地扩大:大姐该死对苏家心死了吧,所以才这般无动于衷。 无虑越是看不透无忧,就越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她有点紧张,还有一丝丝,好像是底气十足:大姐聪明异常,只怕宫家和父亲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无忧微笑着想,无虑刚刚想说而没有说出来的那个字,是妻吧? 苏老爷可真是个好父亲,用大女儿的婚事来为二女儿谋出路,但无忧什么也没有说,她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怕是无虑要气疯了,无忧心中不恼了,而且丝丝的甜:苏启明什么东西,她早就将他剔除在亲人之外,无关紧要的人伤不了她,倒是无虑的气愤让她心下大快,还是自家妹妹贴心。 “大姐,父亲要求宫家日后在苏无恨生下宫家的子嗣时,抬她为平妻。”该死的,为什么这些话要从她的嘴里吐出来。 无虑恼了,站了起来,一脚将小几踢翻:婚前失贞的人没被浸猪笼就已经是万幸了,他还有脸为她要求平妻之位,他置大姐何处,置苏家其他的儿女何处? 第七十九章 死局 无虑越想越恼,苏老爷的眼里除了苏无恨,根本就看不见苏家的儿女,不对,苏老爷的眼里还有苏无仇。 “哦,我知道了。”无忧淡淡的说,心想还是苏启明要求的?还是平妻?不禁恶意想到,若是她把他的好女儿所作所为放到太阳下面,他还敢不敢提这样的要求? 唉,想着痛快,却不能做,至少现在不能做,她还指望这无恨为她挡这门亲事呢? “大姐,到了现在你还这样平静,你知不知道这个将你当成筹码的男人是你父亲,他为了……为了……庶出的女儿就这样将你这个嫡长女给……卖了,这贵妃的懿旨是父亲求来的!”由宫家引荐,父亲求了贵妃,父亲和宫傲天倒是狼狈为奸! 无虑想到无忧要面临的命运,她的眼泪哗啦啦的落了下来,一母同胞,骨肉亲情,她怎舍得自己的姐姐去受那样的委屈, 贵妃的懿旨是苏启明求的? 真是好父亲,不,应该说真是苏无恨的好父亲! “父亲?”无忧冷冷一笑,手下却温柔的擦拭着无虑的泪:“他何时曾是过我们的父亲!”苏启明要是当自己是她的父亲,就不会去求这道懿旨:无忧刚刚还有点奇怪,宫家就是卑劣无耻,但那宫贵妃也不该出头,毕竟三皇子和七皇子皇位争夺战越演越烈,她冒然下旨不正好给言官落下话柄,却原来是她的好父亲求的,难怪宫贵妃会痛痛快快的下旨。 无忧活了两世,而前世也算是生活在大富大贵的宫家,当然明白这宫家所求,和苏家所求的差别:宫家去求,只会让人觉得宫家仗势欺人,宫傲天无德,但苏家去求,只会让人觉得是喜上加喜,亲上加亲,当成佳话流传。 他们打的好算盘,不过也要看看她会不会如他们的意,点了这头。 她不是傻子,自然不会点这个头:为他人做嫁衣,她没这么大的度量。 她是有仇必报的小女子,以怨报德,不是她苏无忧的作风。 无虑息了眼泪,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道:“他是不是都不重要了,贵妃的懿旨怎么办?” 无虑看向愁眉苦脸的无虑,轻声的反问:“什么贵妃懿旨?” 无虑茫然的抬起头,惊看无忧,大姐姐……不会真的气疯掉了吧! 无虑的傻样取悦的无忧,她轻柔了几下无虑的头:“大姐我早就在发现宫傲天和苏无恨的丑事当日,心碎离家,哪里知道贵妃下了懿旨?”懿旨也要她听 了才知道吧,她没在苏家接旨,自然不知。 “对呀!今天我只不过出府买了点胭脂花粉,哪里见到过大姐,即使见到也一定在梦中,大姐又怎么会知道贵妃下懿旨的事情?”无虑即使缺了历练,但也不是傻子。 无忧和无虑又磨叽了半响,只是姐妹二人都有点心不在焉,虽说就当不知道贵妃懿旨的事情,可是这样总躲着也不是办法。 眼看着日头落了下去,无虑不得不离开了,无忧拉着无虑的手交代。 “无虑,下面我说的话你要时刻牢记心中。” 无虑见无忧一脸正色,也就收敛心神,不敢掉以轻心:“大姐请说。”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遇事以保命为第一要素,什么钱财,富贵荣华,身份地位都是身外之物,丢了可以再挣,听明白了没有?” 无忧的神情是少见的严厉,即使无虑一时还不明白无忧为何这般说,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听大姐的准没错。 经过这段时间,无虑对无忧已经是近乎盲目地崇拜,认为她的大姐姐是天下最聪明的人。 无忧见无虑是真的听进去了,脸色一柔:“无虑,这两日我应该会离开江州城,母亲和无悔那里,你要多用点心,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要同二房多争,常带着母亲和无悔到相府住住,遇事以安全为重,一切等我回来再做定夺!” “大姐,你要去哪里?”无虑有点慌了:大姐一柔弱女子,世道不平,她能去哪里? “不要为大姐担心,有外公护着,大姐不会有事。”善意的谎言,只为了安抚无虑,她抗了贵妃的懿旨,又怎么敢让相府搅进来,何况今日那神秘的密室:现在无忧恨不得将自己和相府撇的一干二净才好,莫说是相府,就是苏府,她也恨不得撇干净了才好。 “哦。有外公护着,那就好。”无虑的脑袋瓜很聪明,心眼也不少,但是比起两世为人的无忧,还是嫩了点,三两下就被无忧糊弄住了,当然,也是无忧才能轻易糊弄住无虑,换了一个人绝不容易:人对自己崇拜的人,信任的人,人们往往没有戒心。 无忧拉着无虑的手,将她送到门口,想了想,问了一句:“无虑,若是大舅母想收你为义女,你乐不乐意?” 无虑盯着无忧的眼睛看了片刻:“乐意!”大姐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那眼神明显就是在等着她点头,虽然她不是特别喜爱大舅母,可大姐这般问,定是有着什么安排,她自然不 能坏大姐的事。 何况大舅母虽然孤傲点,但对她们姐弟三人一直很好,尤其是大舅舅,那是把他们当成心尖上的肉,她认下大舅母做义母,也不算什么太勉强的事。 “那你就回去,天不早了,路上当心点。” 无虑点头,迅速的离去,生怕在门口耽搁久了引起左右邻里的瞩目。 无忧一直瞧着无虑的身影消失在街头,才又差了云黛,杜鹃跟了上去,吩咐她们暗中等无虑上了苏家的软轿再回来。 无忧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思来想去,眼下好像是个死局! 她的心更有些浮躁起来,眉头越皱越紧:刚刚在无虑面前她不敢露出烦躁来,无虑是聪明人,若是她有一点半点不对,都会看出蛛丝马迹,她舍不得无虑再担心了,无虑最近瘦了不少,都是她这个做姐姐的无能,累的妹妹跟着受苦了。 无虑遇事比起前世的自己,要成熟很多,这只让无忧的心更痛。 因为这意味着无虑吃了很多很多的苦,才会有这样的心思;她要保护无虑,保护家人的心更强烈,只是在没有做到之前,她并不想说出来。 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她如何火中取栗,在贵妃的懿旨下为自己找一条出路呢? 第八十章 暗巷 寒冬的院子,除了冷风呼啸声,就只余下无忧的脚步声。 无忧很冷,很冷,冷风吹在她的身上,她冻得瑟瑟发抖,但她依旧在外面走着,来回走着,希望冷风能帮助她将混乱的脑袋吹的清醒,将这死局打破。 原本她还可以去求张仁和,以他的地位,以他权势,或许会有一丝转机,只是经过了今天,莫说是主动求他,她只恨不得从来都没有去求过他。 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这个人,这样或许她的脑袋还能放在项上久一点,这人现在已经成了一把架在她脖子上的刀,一不小心随时都会要了她的命,或者说要了她九族的命,她不敢再出现在他的面前:秘密知道的越多,活下去的机会就越少。 她重生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有了无力的感觉:皇权至上,这个时候她无比清楚的感觉到了;只一个贵妃的懿旨便不是她能相抗的。还有一个身受皇宠的王爷,还有什么法子了? 无忧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借力打力的法子,可是她能借谁的力?相府的力量不足以同贵妃,王爷相抗,到时只会害了外公一家人。 无忧有些一筹莫展了。 但无忧只能先放下心头的忧,眼下还是稳住心神再说,不能乱了心境,否则更不会想到什么好法子。 就在无忧快将院子踩出一个洞出来的时候,她长叹一声,心下松了一口气,停下了步伐,慢慢的度回到内室。 当局者迷,她真是慌了,怎么忘了自己的初衷:她原本就打算去边境化解王大爷的危机,现在正好避祸,避婚,不正好一举三得吗? 虽然一味的躲避不是什么好计谋,但现在也只有这法子可用了:一来可以躲了宫家的婚事,二来也可以渐渐淡出张仁和的视线,三来,她可以利用这段时间专心的处理王大爷的事情。 只是在她离开的时候,她要做点什么,为相府,为母亲他们。 于是,无忧拿出了笔墨开始写信,无忧的信写的不长,等无忧刚写好第一封信的时候,云黛和杜鹃也回来了,她们的额头在寒冷的冬季冒着薄汗,像是一路跑回来的,无忧的心又柔软了起来,刚刚的慌乱也散了去了:她们是担心她,不放心她一个人在院子里。 有血缘的不一定就是亲人,她还有母亲,有无虑,无悔,有相府,还有着两个情同姐妹的丫头,她比太多的人幸福。 云黛,杜鹃回来,只是回了无忧一句,五小姐上了苏家的软轿,就再也没有 开口。 而无忧也只是轻轻答了一句:知道了。依旧专注的写着。 杜鹃一声不响的收拾地上的破碎,而云黛只一言不发的立在无忧的一旁,不动,不言,似乎根本不知道无忧的烦恼一般:她们都很少劝解无忧,小姐的智慧不是她可比的。 无忧一共写了三封信,都是给相府的,分别交给王相爷,王大爷和李氏。 云黛见无忧写完,一脸的疲惫,奉了茶给无忧,无忧接了茶以后并没有吃,只是用手握住,紧紧的握住,以至于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发白。 云黛也不催促无忧,依旧不言不语的站在一旁,就是收拾好的杜鹃,也安静的为无忧掌灯:主仆三人谁也没有开口。 无忧过了好久才松开手,杯中的茶水早就凉了,她把茶盏轻轻死放回在桌上:“换一盏吧!”声音已经是平润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云黛答应着出去: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担心过无忧手中的杯子,因为从她进了苏府,跟了无忧之后,无忧只有今天摔了小几上的东西,她知道小姐摔了一次之后,她不会再摔破任何东西,她有这点自信。 或许别人不知道,可是她们是小姐的贴身大丫头,自然知道:小姐今天这摔东西的举动是做给五小姐看的,当然不是无缘无故,也不是小姐信不过五小姐,更不是小姐真的生气了,就像小姐现在写的三封信,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小姐自然有她的深意,即使她们不懂小姐为什么这么做? 不过云黛知道,杜鹃也知道,即使小姐不会再摔破什么东西,但小姐的心情现在很不好,非常的不好:谁处在小姐的位置上都不会好的。 云黛取了茶回来,在无忧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怒火,她知道自己家的小姐这次是真的恼了。 云黛将茶递给了无忧,还是没有出言,就像一直站在另一边的杜鹃一样,无声无息:她们都知道遇到难题,小姐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静静地思索。 小姐在思索的时候,她们通常什么话都不说,保持安静就是对小姐最大的支持。 无忧接了茶,轻轻一叹:“云黛,杜鹃,我们怕是一年半载回不了江州城了。”她想了又想,避祸,避婚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了,她不放心苏夫人和无虑,无悔,但她又从头到尾将事情想了一遍,她真的不能留下:倒不是她自私的不想进宫家,若是能留下来保护苏夫人,无虑,无悔,她咬咬牙还真的愿意进宫家门——贵妃 懿旨只是要她做妻,可没说要她怎么做妻,以后她想出宫府倒也不说难事,只要舍得点名声,自然不是问题。 但她真是留不下来了,张仁和那边,可比贵妃赐婚来的棘手,只怕朝堂最近要有大变,而她怕会成了某些人使的刀,她不能成为那把刀,因为那后果她承担不了,所以她要逃,逃离这是非圈。 虽然无忧心中对现状有着十二分的恼火,语声却还是那么平平,没有明显的起伏:干嘛要将外人的错迁怒到自己人身上,她可宝贝云黛和杜鹃呢。 她要走,要逃,走的远远,逃的远远,等这些大人物将她这个小人物忘了,她再回来,要想忘了她这个人,估计没个一年半载怕是不行:因为无忧觉得自己有时候还挺高调的,想要忘了她还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 云黛轻轻一叹:“就怕一年半载都不够,识得小姐好的人,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宫家公子怕是不会轻易的忘了小姐,那日他的目光太过灼热,也太过偏执,云黛担心一年半载,他死不了心,只要他不死心,小姐就不能回来。 杜鹃也轻轻一叹:“二小姐怕也忘不了。”小姐不嫁进宫家,那苏老爷和宫家的交易就永远达不成,二小姐永远都是妾,不管生下多少宫家的子嗣:所以二小姐也不会忘得了自家的小姐,不但忘不了,只怕是日日夜夜惦记着想要小姐进宫家的门。 无忧一时间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才轻轻的道:“她的日子太好过了。” 云黛点头:“二小姐的那里是太好过了点。嗯,晚上奴婢就到福来客栈走一趟。”掌柜家的最喜欢八卦家常,不过好在人听机灵,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杜鹃笑道:“奴婢有个小姐妹是唱曲儿的,最喜欢唱才子佳人的故事,婢子晚上也走一趟。” 无忧点了点头,主仆三人没有再说话,云黛,杜鹃皆在思索着怎样让无恨的日子更好过一点。 而无忧比起云黛,杜鹃,更担心晚上去相府的情况,只怕相府四周都布满了探子:朝堂即将生变,不管是三朝元老的外公还是手握重兵的两位舅舅,都是许多人眼中的钉。 而宫家和苏家的人也必守在相府门前,等着她出现。 倘若她冒然前往,不但会被宫家或是苏家的人抓回去,更可怕的是若被有心人看见,只怕要用贵妃懿旨来生事,到时候只怕会连累了相府。 她该怎么进相府,又不被人怀疑呢? 她不能因为 自己陷相府与万劫不复之地?无忧想了很久,才勉强相出点办法! 云黛,杜鹃草草用过晚饭,而无忧不但没用晚饭,而且在院子里跑了很久,很久,直到肚子呱呱叫,才停了下来,却还是没有用饭。 三人都换了装束:苏家,宫家这时都在翻天地找他们,虽然不敢明目张胆,但动静也不会小,她们自然不敢大刺刺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无忧带上了三封信去了相府,此时的无忧身上穿了一套乞丐服,将头发蓬松,脸上涂满了污物,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当云黛,杜鹃瞧着无忧这样的打扮眼泪都忍不住落了下来,争着要到相府送信:送信要扮乞儿,她们舍不得小姐受这样的委屈。 但无忧又怎么会让云黛,杜鹃受这样的委屈,己欲不施,勿施于人。 莫说云黛和杜鹃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是没有,她也舍不得:她们在她的心中早就是自己的妹妹了。 果然,到了相府,无忧围着相府走了一圈,发现每一个门前都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看来今夜想进相府难于登天。 不过这天再高,再难,她也要进去,哪怕舍了这条命,她也要进:不但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母亲,无虑,无悔,还有相府。 无忧最终选择了正门:越危险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而且她要等的人,也只会从正门进入,主子没有走偏门的道理。 无忧刚从黑暗里踏出一步,身后猛然伸出一只手。 她的身子一下子僵直了,她张开了嘴巴——就差一点点她就要惊叫出来,千钧一发的时候她吞下了要喊出来的救命二字,无忧发现现在的自己很能忍受惊吓,她咽下了救命二字,也就是真的救了大家的命:她不但不能叫,还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她不知道身后的人是敌是友?更不知道惊叫之后会给相府带去怎样的麻烦:贵妃的懿旨即使是相爷也不可以违抗!那是对天家不敬,灭门的大罪。 无忧的脑子在这一瞬间至少转了几百圈,想了很多,却发现什么办法也使不出来:这让她的处境一下子变得极为糟糕,也让她的心跳如鼓。 无忧此刻心头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希望这人不是宫家或是苏家的人! 若是他是宫家或苏家的人,她只有一条路可走:同归于尽。 只有这样才能保住相府,窝藏贵妃娘娘懿旨下的逃婚者,那是大罪,只有她撇清和相府的关系,才能保住相 府:死在相府门前的她,只会被认为求助被杀,就不会累了相府。 第八十一章 慌乱,昏乱 (1) 无忧的额头,后背皆布满了汗水,她的身体不停的颤抖,额头上的汗水终于落了下来,发出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声音,就在无忧落下第一滴汗水时,那人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忽然那人伏在无忧的耳边,有三个字进入无忧的耳朵:“随我来!很轻很轻的声音,可是无忧听到了。” 无忧并没有迟疑,她的身体虽然还是很僵硬,可是她依言动了起来,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吗? 她只能随着那人一步接着一步,退回到暗巷中,那手抓得无忧很紧,都弄痛了她,显然对方很紧张;此时的无忧不敢动,身体僵硬的等着那人下一步要做的事情。 无忧走的并不快,她额头上的汗水还在滴落,身上的小衣也给汗水浸湿,无忧发现,这一天加起来流的汗快比她上一辈子都多了。 身上一阵冷风吹过,有人从他们这边走来,身后那人紧绷着身体将她快速的推进暗巷的最角落。 无忧也紧绷着身子,等待着那人出手或是出声,她藏在袖中的小巧的匕首已经被她悄悄地藏在手心,她在等,等这人出手,她自始自终都没有抬头,因为她不想看到这人的脸:若是今天她侥幸逃过,她希望他日遇见这人时,她的神色没有任何破绽,所以他的脸无忧不想记住,她的记忆力一直很好,只是一眼就会深刻,再次相见她就会失了平常心,这对她,对相府都是可怕的。 “王大将军今夜会回府,你要注意莫让有心人发现破绽。”抓住她的人,声音很好听,浑厚低沉的嗓音,带着足以迷死人的磁感,无忧心里叹息道:只怕再遇见她也无法做到淡然了,因为即使没有看到他的脸,但是他的声音却记在了她的脑海里。 “为什么帮我?”无忧抬起头,直直的看着男人:既然再相见做不到平常心,那么还不如牢记住他,时刻防备着——有时候出言帮你的人并不表示就是你的朋友。 果然,这人如她想的一般,俊美的不可思议。 清冷的月下,他一身乳白的衣衫,甚是明显,无忧意味不明的瞧了她一眼乳白的衣衫:只有一种人会在黑衣里穿白色的衣衫,贵雾可贵,普天下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卑躬屈膝的人,他们不需要掩饰,可以随心所欲的生活。 那么,这人的身份绝不简单! 他的脸完全符合无忧的猜测,贵气逼人,一缕调皮的发不羁的垂在他的额前,浓密的眉下,是连女人都会钦羡的长睫,无忧甚至觉得自己竟然有 些妒忌,这人的眼比自己的还妩媚,称得上勾魂夺魄。 他有一张格外性感的薄唇,此时却是紧紧地抿着,显示出这人不是一个爱笑的人。 他给无忧的感觉就如同尖锐的棱角好似出鞘的寒剑,闪烁着幽深锋利的锋芒,这样的男人生来就是站在高处,任人敬仰的。 现在,这样的一个人出手相助,无忧没有喜悦,只有深深的戒备:因为这俊美的如同神仙般的男人,给她的感觉是危险的。 她的直觉从来都是很准的。 来人轻轻咳嗽了几声,轻笑道:“今夜月色如水,轻慢如纱,就当我做了件好事吧!” 无忧孜然不相信这人是因为今日的好景色才好心的相助,但人家不想说,她也没打算再问:问了也白问,还不如省下口水。 无忧紧握拳头,看着那人离去,心下并不轻松:今日欠下这人的人情,来日这人定会索取回报,她不知道他要的回报自己能不能付得起。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想着法子进相府。 倘若这人所言属实,或许她可以借住大舅舅进相府。 那人显然也感受到了无忧的目光,他忽然转头,轻轻一笑,无忧就那样对上男人漆黑带笑的双瞳。 顿时,无忧的心跳慢了一拍,她觉得自己仿佛望进了一抹幽深映着月色的深泉,而周围都笼罩在一股白色迷蒙的寒气之下。 这人真的太危险了,以后遇见定要绕道而行,无忧顿时下了决定。 那人似乎瞧出无忧的心思,嘴角挂上弯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似乎在嘲笑无忧的无知和不知量力。 无忧忍下难堪,低下头不再看那人,咬紧牙关,将手中的匕首再次藏进袖中,无声地静立在风中,如被天地遗弃的人儿。 孤单寂寞的暗巷 无忧已经在寒风中等了一个多时辰,寒风已经快要将她的身子吹成冰棍了,单薄的衣衫根本抵抗不住寒冷的袭击,她已经一连打了十几个喷嚏,但她还在等,等着自己想要等的人出现。 她不知道要等多久,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等到她想要等的人:因为她不知道那人的话又几分真实性。 不过到了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 等待是件让人煎熬的事情,因为不知道自己的等待能不能有结果,这样的不确定是最令人煎熬的。 无忧瞧 着天上的冷月,越升越高,心情也越来越糟糕,她没有时间了,莫说宫家的婚事吗,贵妃的懿旨,就是张仁和今日之事也让她不能多留了:张仁和若是今日扣下她,或是她离开的时候警告她几句,都会让她放下心来,但是张仁和什么都没有做,看也没看她。 不过无忧相信张仁和不会就这样轻易的放她离开的,他必然还有后手,今天这般试探她,肯定有着她不知道的目的:若是她不知道张仁和的身份,她不会这么担心他的目的,可是他知道他出生皇家,他的父亲是从那人吃人的地方走出来的。 所以她不能再去过那个地方之后,还可以安然无事,她要逃:张仁和想要掉脑袋是他的事,可是她还不想,更不想相府的人因此掉了脑袋。 所以她来了,为了相府,她冒着被抓的危险来了,不过相信她不会被识破:没人会想到大家闺秀的苏无忧,三从四德的代表人物苏无忧会扮成乞儿,无忧还真的谢谢自己以前那深入人心的完美形象。 无忧如同一只走在悬崖峭壁上的采药人,虽然随时都有一脚踩空的危险,但却坚定的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她蜷缩在冰冷黑暗中耐心地等待着机会,等待着能带给她一丝光明的机会。 机会,就在无忧快要冻晕过去之前来临了:她扮成乞儿,自然要有乞儿的样子,所以身上只穿了一件破烂的夹衣,这已经算不错了。 王大爷的轿子从远处而来,无忧的心轻轻的跳了跳:已经可以见到大舅舅的轿子了,接下来就要想办法接近大舅舅的轿子。 无忧不敢冒然的冲出去,先不说那围在大舅舅身边的护卫,就是那些躲在暗处的目光,她也不能:无忧可以肯定苏家,宫家定是派了人守在相府的门前了,他们不是傻子,知道自己走投无路之下定然会来相府求救。 无忧垂着眉头飞快的转着心思,凭借着微弱的月光瞧见自己破烂单薄的夹衣:看来今天她这乞儿扮相会牢记在大舅舅的心里。 无忧一步步从暗巷走了出来,每一步都似乎要倒下去,一步接着一步,等到王大爷的官轿停在相府门前的时候,她刚好走到了官轿旁,倒在了王大爷的脚边,伸手拉住王大爷的裤脚,一个劲的叫饿。 王大爷眉头微蹙,瞧着脚步脏兮兮,瘦小的乞儿:苛捐杂税猛于虎,这几年的民生不太好。 心下对这寒冬中身穿单薄夹衣的小乞儿升起一股怜惜,刚准备打发人送点饭菜,寒衣过来,却感觉那拉住他裤脚的手似乎在写着 什么。 她只敢小幅度的动作,不敢有大的动作,因为无忧的余光已经瞧见远处有人影晃动:刚刚她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才见到一个人在相府门前走过,而她倒在王大爷脚下的片刻,至少有两个人走过了。 无忧? 他心下一动,蹲下身子瞧了瞧无忧已经不能看出本来面目的脸,不过这小乞儿有一双他熟悉的眼睛,“将这乞儿带进府里。” 又长叹一声:“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谁都知道王大爷膝下无子,对少年多为怜惜,也不觉得奇怪,身边的护卫又都是王大爷心腹,对王大爷的这点弱点也见怪不怪,就是暗处的人也丝毫不觉得奇怪:谁能想到无忧会以这样的方式进相府,她可是苏家的嫡长女,相府的娇客,身受三从四德,断然不会做出这般荒唐之事。 无忧进了院子,孜然是被送到厨房的小偏院,王大爷也没有多加重视,他看也没看无忧一眼,就进了自己的院子,倒是片刻过后,夫人李氏,带着丫头来的小偏院送了一件寒旧棉衣,李氏虽然性格孤傲,但心地善良,这样的举动谁也不觉得奇怪。 “夫人,小人给你叩头了。您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无忧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抽搐嘴不停的道谢:无忧刚刚在院子里跑了那么久,肚子饿得咕咕叫,就是为了这刻,做乞丐的怎么可以吃相斯文,若是她没有那通运动,现在又怎么能吃下两碗米饭,三个馒头,又怎么能让李氏身边的丫头和厨房上的婆子相信她真的是一个小乞儿。 “你是哪里人士?”李氏瞧着无忧的吃相,心中一酸,面上却不露声色,轻轻的询问。 “小可乃是南方人氏。”南方人氏骨骼偏小,更便于符合她的身材。 “我见你礼数倒也周全,怎么会落到这般境地?”显然李氏对无忧很感兴趣,竟然问起了她的身世。 无忧这时,却忽然放下碗,跪在李氏的面前,磕头:“家父早逝,母亲和弟妹与小人在寻亲途中走散,而小人身上的财物偏又被歹人抢走,所以小人才落得这样的下场,若是夫人见怜,小人恳请夫人赏小人点盘缠,让小人去寻找母亲,弟妹,一家团圆。小人一辈子不忘夫人的大恩,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夫人。” 李氏听完沉思了片刻,像是在思考无忧话里的可信度、 李氏看起来是信了无忧的话:“春兰,你去房里拿二十两银子给这位公子,庆娘,你再去厨房给这位公子包上点吃食。”她吩咐之后,叹息了一声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二十两银子,不多,但此刻她身上,还是和春兰身上加起来也就十两银子,没有人在家的时候在怀里揣上银子,刚好可以支开春兰:虽然春兰是她的大丫头,可是无忧乔装成这样,必然是不想任何人知道。 春兰和庆娘听了李氏的吩咐,各自准备去了。 无忧立刻起身,谨慎地走到门前,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三封信:“大舅母,无忧求您之事,请您务必答应,无忧先在这里给你磕头了。”这次磕头,不同于上次的做戏,而是实实在在,无忧重重地磕了下去,心疼的李氏,眼泪快落了下来。 李氏接过信件,立马收之怀里,伸手要去扶无忧:“有什么话不能说?怎么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来进相府?”是真的心疼呀,瞧无忧身上单薄的夹衣,冻得发青的小脸,这孩子怕是在寒风中等了很久。 “大舅母,这事一言两语说不清楚,无忧要说的话都在这信里,若是大舅母垂怜无忧,就应了无忧在信中所求。”无忧轻轻推开李氏的手,用眼神示意李氏,不用扶她:若是那两人来了,瞧她跪在地上,自然就不会生疑。 “傻孩子,只要大舅母能做到的,大舅母定然答应。”李氏立刻应了下来,不担心无忧强人所难:无忧自小就异常贴心,她只会哄她开心,不会为难她的。 李氏顿了顿:“棉衣莫丢了,里面是大舅母和大舅舅的一点心意。” “无忧先谢谢大舅母了。”无忧眼中一红,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谢了李氏,诚心诚意:不问所求,就这样应了下来,大舅母是真心疼她。 李氏不说,无忧也知道,棉衣里面塞得应该是银票。 这时,庆娘抱了吃食,从门外进来,瞧着被感动着磕头的无忧,心下不禁有点好笑无忧的幼稚:堂堂相府,二十两银子算什么,若是大夫人真信了她的话,就该赏下百两银子才是,只有这傻子才以为大夫人是真心想要助她,大夫人这样做,只是不想相府的名声坏在这厮的身上。 自以为想明白的庆娘回厨房也就简单包了点吃食,想打发无忧了事。 倒是春兰回来时,给了无忧二十二两银子:“小兄弟,这二两银子算是姐姐的一点心意。” 下人的素质高下立马就看了出来,春兰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有一点她感觉到了:她家夫人来厨房时的步子走得比平时急了一点,寻常人孜然分辨不了,她已经侍候夫人七年了,这点还是能感受出来的 ,所以对这小乞丐好点是她一路上思索的结果,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夫人打赏向来大方,这银子本就是前些日子夫人赏的。 无忧千恩万谢过李氏主仆三人,喜滋滋的穿上李氏准备的旧棉衣,怀抱着银子出了相府大门,无忧即使面上轻松,但心里知道这事只成了一半:那些躲在暗中的人定会来将她捉去勘查,只有消了那些人的疑心,她今天这事才算成了。 四周万籁俱静,只闻的风吹落枝上枯叶簌簌的声音,无忧走在寂静的街道,突突的跳了起来:身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无忧可以肯定,定是暗中的人。 她该怎么办? 若是被那些人抓回去,她只有一个下场——死!无忧摸了摸袖中的匕首,她摇摇头: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走这一步。 若是现在加快步伐逃跑,那么她的身份必然会被拆穿:因为她不可能比身后的那些人跑的快,慌张只会加深他们的怀疑。 怎么办? 若是一直前走,走出相府的范围,后面那人定然会将自己带走,结果怎样,她没有丝毫把握。 若是停下来,自然就会引起怀疑,前面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还会连累相府,无忧鼻尖上冒出了汗水来,这一刻她清楚的知道了什么叫做进退不得。 放在无忧面前只有两条路,继续向前走,还是回头进相府寻求保护?汗水爬上了她的额头,紧张,让她浑身轻颤起来,此时她胃部一阵痉挛,浑身寒毛都已立起。 无忧的眼底深处微微一变,她今天算错了,她以为一个小乞丐不会引起暗处人的注意,没想到这些人办事如此谨慎,竟然对一个进来相府的小乞丐还不放心。 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她不能功亏一篑:今儿这事,怎么着也要成,那宫家的婚事,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应的,所以她不能被这些人带回去,为为今之计,就是将这身后之人的目光吸引到其他地方。 无忧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咬了咬牙,小心的将包裹松了下来,然后脚下一软,手中的包裹掉在地上,银锭子就那样猝不及防的滚了下来。 银白色的银子,在清冷的月光下散发出诱人的光泽,跟着无忧身后的人,盯着滚落一地的银锭子,流露出贪婪的目光:他的月倒算是不少了,也就三两银子一月,这地上的银子,少说也有二十两。 “我的银子!”无忧瞧着滚落在地的银锭子慌了起来,立马蹲下身子,去捡,或许因为 天太冷了,手太麻了,也或许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无忧的动作的是笨拙的。 做这个决定,无忧也是带着搏一搏的心态,财不露白的道理她怎么会不明白,只怕这些银子会让后面的人生出杀她灭口的心思来:她可不是真的十四岁的小丫头,两世的经历让她自然明白谋财害命的道理,财不能露白,露白后只有死路一条——夺了她财是人为了安心享用,自然不会容她活下去,免得日后再被她寻常,何况她只是一个小乞儿,她的命根本无人关心,杀了她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般轻易。 无忧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财露白后的结果,但她在赌,赌相府的威慑力,这些人应该不敢在相府周围动手:这银子可是相府所赐。 她要用银锭子将这些人的目光吸引过去,然后寻的逃脱的机会。 无忧捡着银锭子,当她捡到来人脚边的银锭子时,猛的抬头,慌的将怀中的银锭子抱得紧紧,身子一软:“大爷,这些银子……不是我……偷得,是……夫人……赏赐的。”声音颤抖,身子亦如风中柳絮,一副胆小如鼠的样子。 “不打自招!原来这银子是你的偷的。”来人心头闪过几种想法,但贪财的本能让他选择了先将银子搞到手:那可是他半年的月例:“我说你一个乞儿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来人轻轻地冷笑一声。 无忧明白这人是在故意制造威吓气氛:若今天她真的只是一个小乞儿,饱尝白眼,就该明白,这人是她得罪不起的。 无忧的确也得罪不起这样的人,所以她慌张的站起身子后,第一件事就是撒开腿跑了起来:遇见抢夺钱财的恶人,所有的第一反应都应该是逃跑。 无忧跑的很快,几乎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脚上,因为全身心的投入到奔跑中,自然无暇顾及怀里的银锭子,小小的银锭子落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很悦耳,无忧转头看着银锭子越滚越远,脸上充满的挣扎:想要去捡,却又担心身后的大汉。 咬咬牙,无忧继续向前跑,半点不敢分神,也无法去注意身后的那人追来了没有,只是跑着,随着她的奔跑,怀里的银锭子落得更多,到最后她手中只有两锭,其他的都滚落在四处了。 无忧不敢停,即使她根本就无法确定身后是否有人追来,但她也不敢肆意停下脚步,连气都不敢大口喘上一下,一张嘴夜晚的凉风就灌进喉咙里,疼的就像是咽了一块棱角锐利的坚冰。 穿过两条街来到往常走的大路 上,到底是繁忙的街道,还有人影稀疏,已经有些脱虚,走到微弱的酒肆灯光下,才敢停下脚步,将手中的两个银锭子塞进怀里,蹲在酒肆门前角落处:这个位置可以看清街道的情景,却又不显眼的让人瞧不见她的身影。 这时,无忧才敢大口的喘息,轻拍了几下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只觉得一颗心乱跳,竟没个落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四处寻找可疑人影。 没有! 无忧仔细瞧了两遍之后,她的心才微微定了下来,那人没有追上来,看来是她的计策奏效了,这也让无忧知道,守在相府门前的人不是宫家就是苏家的,绝不会是张仁和的人:张仁和的人绝不会被这么几个银锭子打动。 无忧的双腿有些麻木,她蹲了半个多时辰,也没见有那人,所以现在她的神色虽然紧张可是却还算镇静。 瞧着天上清冷的月,然之间,她的心静了下来,以后每一天她或许都会生活在这样的恐慌中,想要心想事成便不能烦躁。 她以后只是一个避婚,避祸的女子,烦躁是绝对可以让她的行踪暴露。 无忧继续蹲了半个多时辰,即使他在酒肆的角落蹲了一个多时辰,但半点也没有引人瞩目的地方:小乞儿最喜欢呆的地方本就是酒肆的角落:会有残羹冷炙捡呀! 显然无忧今晚的运气不太好,一个多时辰之后没有见到任何残羹冷炙,所以她只能灰溜溜的走了,为了安全,她特意多绕了两条街,才回她们主仆三人的院子。 云黛,杜鹃早就提着灯站在门口张望了,两人少不得要埋怨几句,看着她的面色苍白也不好老说她什么,急扶着她进来院子。 实际上若不是主仆有尊卑之分,她们现在几乎要指着无忧的鼻子大骂:小姐以后若是总是这样任性也不说法子啊,这么晚才回来,只要吓死她们的。 可她们真的骂出口来,无忧也不会难受,只会甜,她知道她的两个丫头在想什么:危险的事情该是丫头去做。 无忧或许心中还残留着主仆有尊卑之分的理念,但死过一次的她已经不再认为丫头的命就比主子的命低贱,所以无忧也不觉得今日的相府之行就该由云黛或是杜鹃去,更何况这两个丫头在她心里早就不是下人这么简单,这么说吧,若是苏启明和她们两个中的一个同时落水,无忧会毫不迟疑的将她们救起,弃苏启明不过。 无忧听着云黛,杜鹃絮絮叨叨的念叨,神情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有几许 平静:她竟然觉得这简陋租赁来的院子给了她家的感觉,若是能将母亲和无虑,无悔接来,那就真的是家了。 云黛一边侍候着无忧沐浴一边道:“小姐,你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嘛,这样装扮不说,还这么晚回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吓得我们三魂丢了二魂。”在见到无忧穿上乞丐服的那一刻,就知道相府那边会有大麻烦,但在等了这么久之后,就不认为相府那边只是简单的麻烦这么简单了,应该是危险:危险的事情该是她们这两个丫头做的,怎么小姐偏要亲自历险。 无忧看了云黛一眼:“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我一个大活人能有什么事,你们太紧张了。”没打算将晚上的危险告诉这两个已经眼睛哭得红彤彤的丫头,怕水漫金山。 云黛一听,眼圈再次一红:“我们太紧张?我的小姐,您可是我们的主心骨,也是我们的心尖肉,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就是一头撞死也难赎自己的罪孽。”她的命是小姐给的,当年天灾,各家卖儿卖女,她若不是遇见了小姐,那么现在说不定早就变成了一堆枯骨:原本她们父母可是要将她卖进窑子里的。 无忧听了一愣,看了看云黛,再看了看杜鹃,她伸出手,拉住云黛和杜鹃的手:“是我不对,我担心会被人盯上,所以在街上多逗留了一刻,没想到你们会这么担心,以后保证绝不会了,可好,你们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人同其心,自己不想连累她们,却没有想到自己想的是不是她们要的。 杜鹃拭泪道:“小姐,你可不能再吓奴婢了,奴婢现在这心还怦怦直跳呢?” 杜鹃扭过头声音有点哽咽:“小姐想要做什么,奴婢自然不会挡着,但也不该将危险瞒着奴婢,虽然是为了奴婢们好,但奴婢的命是小姐给的,说什么也要和小姐生死与共。” 无忧瞧着这两人转眼间又化作了泪人,知道自己今晚是将她们吓到了,关键是她回来的时候,一副虚脱的模样,这两人都是小人精,细细一想,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苦笑一下,做小姐做到她这份上的还真少见,无忧连连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丢下她们两个独自一人冒险了,两人才破涕为笑。 无忧心下一叹,总算哄得她们露出笑脸了:这两个丫头跟着她离开苏家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整日担惊受怕,也算是为难她们了。 洗漱完毕,无忧倒有点困了,打了两个呵欠,轻叹一口气,唤道:“丫头们,”她顿了顿:“小姐我…… 第八十一章 慌乱,昏乱 (2) 神色也分不出悲喜来。 难怪熟悉,她心中苦笑,这人的声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虽然是前一世的声音,可是,是她绝不会遗忘也不会错认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她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他? 无忧的手握的紧紧的,全身也忍不住僵直起来:她竟然在军营里看到那个叫宫傲天哥哥的男子,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为什么她走到哪里都和宫家脱不了关系? 无忧咬了咬牙,吐气,暗自告诫自己:不要慌,也不用慌,即使他是宫傲天的弟弟,那又怎样,前世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面,她怕什么?即使这人曾经在暗处窥视过她,那又怎样,今生她和宫傲天也就见过那么两三次,无忧还不信了,难不成这人还见过她不曾? 心下有了主意,无忧也就没有了迟疑,她的身子虽然还是僵硬,可是外人根本看不出丝毫眉目:周神医的动作本就不快,无忧短暂的迟疑自然看不出来。 “老朽周谷平。”周神医恭敬的声音传进无忧的耳朵。 “老神医,今日请神医来是想请神医为王元帅诊治,希望神医尽心尽力,这是利国利民之大事。” 声音不大,语速也不快,反而说的极为缓慢,可是站在无忧前面的周神医却明显的颤抖了一下,而立在周神医后面的无忧却将后背立得更加笔直了。 “老朽今日的……拼了这条老命……也会保王元帅……周全。”周神医的身子明显颤抖的更加厉害,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他停下了三次,才说完。 “那本皇子就放心了!”那人话锋一转,皇子二字明显的咬的重了几分,周神医身子一软,几乎瘫在地上,幸得两旁军士手快,眼快扶住,否则那样子还真的不好看了。 周神医很怕,即使他已经很老了,但他依旧不想死,尤其是不想这样子死去:若是不能治疗王元帅的病,他将是罪人,害民损国的罪人,这就让他很怕了。而现在监军大人又表明他的皇子身份,就是在告诉他,若是真如此,他连翻案的机会都没有——皇权大如天。 无忧听了那故意咬重的皇子二字,心头一颤,脸色更是白了三分,只觉得晴天霹雳,闪的她慌了神:这人的身份怎么会是皇子?她明明是叫宫傲天为大哥的呀!即使时隔甚久,但她保证当日绝没有听错。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无忧觉得自己落到一张巨大的网里,怎么挣 扎似乎都无法挣破,这张网让她越来越窒息,几乎无法呼吸。 慌乱中,无忧听到那皇子监军说了一句:“随我来吧!” 去哪里?应该是王大爷的帐篷。 周神医很听话,因为他想保住自己的性命,也想保住无忧的命,他歉意的看着无忧:周神医原本就怀疑会是什么将军之类,却没有想到会是元帅,更没想到会出现什么皇子监军,若是知道,他绝不会同意无忧前来的,若是不小心,这些都是掉脑袋的事情,不能治愈元帅,他和无忧的脑袋是绝对不保了。 无忧不知道是怎么出的皇子监军的帐篷,只觉得脑子昏沉沉的,她也很想保住她的小命,不想露出什么异常落在这位皇子监军的眼里,所以她沉默而且乖乖地听话:无忧肯定,若是这皇子监军知道她已经掌握了他和宫傲天秘密,她绝对无法见到明天的太阳,不,不是明天的太阳,而是今天晚上的月亮她也无法见到。 无忧除了沉默,就是尽量让自己不要显眼,最好能够忽略不计。 除此之外,她还能做什么?她的脑子里一片昏乱。 无忧浑浑噩噩的随着皇子将军和周神医进了元帅的帐篷,在瞧见王大爷的那一刻,无忧以为自己眼花了:王大爷浑身收的只剩下骨头,一双瞳孔茫然无措,毫无精气神,这哪里是她记忆中的王大爷。 无忧恨不得扑到王大爷的怀里:今天她受的刺激太大了,一颗心惶惶不安,可她忍着,用尽全力咬着自己的舌尖,任凭些微的血腥味在自己的口腔蔓延,才找回点理智。 王大爷正躺在军帐里,双眸紧闭,脸色苍白,无忧虽然猜测王大爷的样子不会太好看,这一刻,只觉得心酸。 “元帅,监军大人带入来看您了。”王大爷身边的年轻侍卫瞥了无忧一眼,微征,随即伏在王大爷的耳边轻声说道,却用余光递了个眼色给无忧身边的军士,那军士随即不着痕迹的将身子朝无忧身边扭了扭。 “劳烦……三殿下了!”王大爷气若游丝,声音更是艰难,似乎开口说话,变得异常困难。 无忧听到三殿下三字,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幸而无忧身边的军士机灵,不着痕迹的站在无忧身边,从背后伸出一只手不着痕迹的在无忧身后支撑无忧的身体,倒也没有让她出丑摔倒。 无忧身子一僵,心神一凛,随即稳住自己是身子,眼观鼻,鼻观心,也不去看身边施以援手的军士,低下头沉默,忽有察觉到一道灼热 的目光正停在她的身上,无忧知道定然是三皇子的目光,看来刚刚的那一幕没有躲过三皇子的眼睛:看来她要表示点什么才能打消三皇子的疑心。 她的眼珠子倒是转了百八十圈,可是主意一个也没有想出来:对一个位高权重,身活在皇室的皇子,她玩什么花招、动什么心思都只是送死而已,她除了乖乖的招认外,根本想不出法子能让三皇子消除疑心,但招认?怎么可能,她费尽心机走到这一步,是绝对不会招认的。 所以无忧一直沉默着:当不知道如何做的时候,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方法,少做少错,但是她并没有放弃思索着大小三皇子的疑心。 无忧虽然什么都不说,脸上平静就像一碗水,一丝波澜也没有,只是心头已经是狂风暴雨,雷鸣闪电:三皇子竟然叫宫傲天为大哥,而且照那夜所言,他们该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为何现在他却成了皇家高高在上最受宠爱的三皇子,而宫傲天却边城了卑贱商贾,他们一个从商,一个混入内廷,他们想干什么? 无忧即使养在深闺,却有个相爷的外公,两位手握重兵的舅舅,自然在零星片语之间值知道当今太子人选的热门人物就是皇后所出的七皇子,和贵妃所出的三皇子,虽说圣意不明,但是众人察觉到皇上对贵妃娘娘的圣宠不衰,他很有可能会成为太子。 兄弟二人,一人成为天下首富,一人成为太子的热门人选,还加上一个圣宠不衰的贵妃,这以后的天下…… 无忧只觉得浑身冰凉,她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如果刚刚她觉得她落入了一张网中,那么现在她只觉得自己正走在万丈深潭之上,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都有可能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粉身碎骨倒也不怕,就怕会连累亲人。 这次,怕是相府也真的护不了她了。 宫贵妃行事之狠辣由此可见一斑,她辅助宫傲天成了天下首富,她辅助三皇子成为最受皇帝宠爱的皇子,这样一个人物用尽心机让她进宫家的门,她能抗拒的了吗? 无忧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躲开宫贵妃的算计? 她该怎么办? 这时,无忧是真的无主了,这样的一个大秘密,却让她这个弱质女子知道,老天爷,你开什么玩笑? 无忧觉得老天爷让她重生,或许就是为了玩死她这个可怜的人! 前路渺茫,她真的要这样束手无策,认命吗? 她一个小小的商贾之 女就这样将自己的命运交到贵妃的手里吗? 不,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认命…… 她总要做点什么来自救吧! 做什么呢? 无忧猛的跪在王大爷的床前,王大爷身旁的俊朗的年轻护卫脸色立即变了,仿佛恨不得将无忧拉起来:她不要命,也就罢了,干嘛还要牵连他的元帅。 无忧却不理会,只是跪在那里,低着头,谁也看不见他脸部的表情,所以谁也看不出她眼中的紧张:成败在此一举,她在赌,赌三皇子前世未曾见过她,在毒一线生机。 第八十二章 中毒 三皇子瞧着无忧的举动,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神采:这人越来越有意思了。 “咳咳……”王大爷咳嗽几声,“嗯,你……这是……做什么?”王大爷此刻,声若蚊呐,表情却还是平平静静,什么也看不出来。 无忧知道自己此刻的回答关系着她和王大爷以后的性命,可是她还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王大爷或许知道怎么说,可是在三皇子面前她可不敢看向王大爷——只怕她一抬头就会被三皇子看到,到时候才当真万劫不复,不论她说什么,王大爷说什么,三皇子都不会信,不会信也罢了,日后他还可以到皇帝的面前参他们串供。 怎么说才好?!她飞快的动着脑子,前世宫傲天和三皇子的对话又浮现在脑海,而脑中除了那夜对话,还闪过王大爷身边护卫那张年轻的脸,她终于下定决心。 无忧思索着,三皇子与宫傲天对苏府,对她和无恨所为皆是为了一个仇字:为他们父母报仇。 那么现在,她何不利用他们的心结,去解决了眼前状况,当然这一切都少不得利用一下那护卫的身世:王大爷身边的护卫叫莫志聪,本是南方人氏,五年前,他和母亲随父进江州城赶考,谁知道途中遇到山贼,可怜他父亲一文弱书生,母亲乃是柔弱女子,父亲当即惨死在山贼的刀下,母亲为了护卫他也挨了一刀,他却因为被母亲护在身下,逃过大劫,幸得遇见王大爷,歼灭了所有山贼,救下伤重之下的莫夫人和莫志聪,但莫夫人身受重伤,又悲痛其夫惨死,未能逃出生天,随着莫老爷去了,留下他养在府中,亲授武艺兵法,本有心收为义子,却又担心相府圣宠浓厚,伴君如伴虎,怕是哪日连累这孩子,才作罢,不过倒也情同父子。 所以,无忧对莫志聪也不算陌生,今日她打算好好利用一下莫志聪的身世,当然还有另一层含义:他日她身份穿帮,她还可以说是心仪莫志聪才来的边境,这样受损的只是她的清誉,既不会连累王大爷,也不会累了莫志聪——因为无忧打算扮演一厢情愿的角色。 清誉?无忧心中冷笑,清誉是什么东西,和亲人的命比起来,狗屁不如。 不过,还真是老天有眼,当日随口所说的姓氏竟然和莫志聪对了起来,看来是天也不忍她灭绝。 “回元帅的话,小人莫言愁,五年前身受元帅大恩,今日见到元帅卧病在床,心里难过,老天怎么可以如此对待元帅这样的好人?”无忧说着话就要哭了出来,她把自己感谢王大爷的话大书特书 了一遍,说的莫志聪的眼皮抽了又抽,最后还总结陈词了一通:“小人父母大仇得报,皆是受了元帅的大恩,今日见元帅卧病在床,小人心里难受,在元帅面前失态,还请元帅责罚,不过小人恳请元帅,容小人为元帅尽点绵薄之力,小人略懂医术,愿留在元帅帐前侍奉汤药,以报的元帅大恩微毫。 无忧仔细掂量着自己这话应该不会有错,能打动三皇子的把握不小,可是说完话,她的后背的汗水还是浸透了小衣,如果算错了三皇子心思,她便只有死路一条。 三皇子轻轻的道了一句:“嗯,你小小年纪,倒是个知恩重情之辈,父母养育之恩大如天,王大爷为你报了父母大仇,你是该多尽尽孝心。” 听了这句话,无忧知道自己押对了宝:三皇子即使心中仍有一丝丁点的疑惑,但是他接受了她的说辞,她的身份一时半刻不会揭开来了。 如果三皇子当真还怀疑她的身份,无忧也做不得什么,三皇子同样做不得什么,难不成她不认,他还能强迫她认了不成,刚刚她的话里除了像王大爷递了自己的身份,无忧还在透露出自己和王大爷的情分不浅,相信就是三皇子想要做点什么,也要顾及王大爷的心情吧! 无忧不担心莫志聪的身份会被识穿,当日王大爷带莫志聪进府只说是故人之子,相府中也只有相爷,李氏和她知道莫志聪的真实身份:王大爷担心府里的下人知道莫志聪的孤儿身份,会踩低攀高,轻视与他,没想到一时的善心之举,今日成全了无忧。 三皇子若是还不甘心,认定她是苏无忧的话,唯一方法就是三皇子派人去苏家请来熟悉她的女眷,不过无忧算过了,一来一去怎么着也要一个半月,她的时间够了,只要现在能缓解点三皇子的疑心,那么她就有足够的时间为王大爷破解梁人之威胁。 只要能救下王大爷的命,那么即使被识破了她也不怕,她会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撇清王大爷和相府,可能她还有一份生机:只要相府这把伞不倒,不管是谁,哪怕就是当今的圣上,也会顾念着老相爷的情谊,王家少子,就是她这个外家女也稀罕了起来,何况她还是颇得相爷和两位舅舅的宠爱,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 好在三皇子虽然一时还未能放下心来,却也没有将她和苏无忧联系起来:谁能想到养在深闺的女子会一身男装,从容的出现在边城,还光明正大的进了军营,三皇子怕是疑心再重,一时半刻也想不到。 “你这孩子,一时我还真没认出来, ……咳咳……倒是长得越发俊朗了。”王大爷轻咳两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男儿所为,哪里施了什么大恩,吾等身为皇上的臣民,自当忠君报国,当日所为,也不过是为君分忧,江州城外百里之处,竟然有盗贼横行,那不是给皇上添堵吗?”气若游丝,但丝毫不减王大爷的君威,这番话说得异常艰难,反而更能打动人心。 无忧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王大爷果然是狐狸,这话圆的,真是滴水不漏,就是以后无忧的身份真的被拆穿了,也不会累了相府和他,无忧补脑王大爷,半点也不恼:保住的相府,保住了大舅舅,就等于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小命。 无忧到了这时,算是知道王大爷的道行绝对在她之上:你这孩子,一时我还真没认出来,这话说得可不一般二般的有深意,就是以后三皇子发难,他就可以将这话拿出来挡——我不是说了吗?这孩子,我一时没认出来:另一层含义就是无忧换了男装,我没认出来。 无忧在王大爷的示意下站了起来,她此时谨记着周神医的吩咐要少说话,她刚刚已经说了很多,现在不该再说了,她站起来后,便默不出声的抬起头,看着床上的王大爷,也让自己的身形暴露在三皇子看清楚,大大方方的让他看——他只有眼看清楚了,心才会迷糊,皇家的人都是水里磨出来的人精,尤其是像王大爷这样手握重兵的人,身边出现的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会谨慎再谨慎,所以她的态度一定要大方,半点都不能显示出心虚,底气不足。 “长得是挺俊的。”三皇子看完,注意力不再放在无忧的身上:“王元帅,本宫今日请来边城的周神医为你诊治,眼看着大战在即,希望元帅能药到病除。元帅是我朝栋梁,父皇甚为倚重,本宫此次监军,受益颇多,元帅军纪森严,爱兵如子,本宫为我朝有将军这样的猛将而心生慰。” 王大爷听着三皇子如此说来,立刻挣扎着起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跪在地上,却差点儿倒下:“三殿下折煞微臣了,微臣年纪渐长,身子骨渐虚,此次出征途中就身染重病,好在三皇子为臣监军,将军中事物安排得当,微臣实在是惭愧之至。” 无忧到这时算了听出来点味儿来了,这三皇子是眼馋王大爷手中的军权,所以才跑来监军了。 “王元帅这是做什么,赶快平身,元帅还病着呢,怎么能下地?”三皇子很温和的上前亲自扶住了王大爷,然后呵斥周神医:“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为神医诊治?” 无忧心中暗恼,这三皇子也 知道天寒地冻的,怎么能让王大爷从暖乎乎的被子里爬出来,嘴里说是快快平身,为啥还要等到王大爷真的跪在地上此说:皇室的人肚子里果然都是九曲十八弯。 不管无忧心下怎么心疼王大爷,恼怒三皇子,她的面前都是感恩戴德的看着王元帅,恨不得替他躺在床上才好。 周神医仔细的为王大爷把了脉,望闻问切了一番,神情平常,未曾再见失态之情,不过无忧可不曾错过他手指一瞬间的僵硬。 那动作,让无忧的心一沉,一种巨大的恐惧扑面而来:她似乎猜错了一些事情,王大爷不是装病,他是真的生病了。看周神医的刚刚那一个小动作,似乎王大爷真的病了,而且这病很严重,来的也蹊跷,同为医者,这点还能看出来。 无忧当真得想要上前问出来了,只是她不能出声,三皇子还在这里,她不能露出异常,至少在不知道情况的时候,不能让三皇子知道她已经看出来王大爷的病来的蹊跷:谁知道这病有没有三皇子的功劳? 看着一脸关切的站在王大爷床前的三皇子,再想到年少首富宫傲天,还有那宫里的贵妃娘娘,她全身都如同浸到了雪水中:这是不是他们开始动手的信号?他们还真是不肯给苏家一条活路啊,——要动苏家,自然不能让苏家有王大爷,王小爷这样手握重兵的姻亲。 无忧这一刻心里的念头:前世王大爷,王小爷的死,会不会和宫家,和三皇子,和贵妃娘娘有关。小小的梁人,何时这般厉害了,竟然当场惨杀王大爷,重伤王小爷,而最诡异的是,半壁山所有的将士除了重伤的王小爷没有艺人逃回来,就是梁人也全歼在了半壁山,这太奇怪了。 而无忧的心头还有一个疑问,既然王小爷能从半壁山撑到营帐,怎么不到半天就重伤不治了,这里面是不是有她不知道呃内情? 而能动王大爷,王二爷的人…… 无忧的手心里的汗水热的她心肺肚肠都火燎火燎的痛。 看着眼前这位被人称颂的三皇子,面冷心热,这人的心真的是热的吗?只怕在皇宫那样充满腐臭的地方呆久了,这人的心早就冷如石头,怎么也捂不热了吧! 王大爷的军帐中,只有周神医笔下沙沙的声音,静悄悄地一片,可是她的心里却翻起巨浪:前世王大爷,王小爷战死沙场的事情哦度浮上了心头,尤其是半壁山之战。 无忧听着周神医道:“王元帅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常年征战,身子该是受过重伤,又未曾 好好调理,落下了病根,此次,王元帅忧心过重,怕是心头有什么放不下之事,所以才旧病复发,相信好好调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周神医的语速很轻,很柔,身子也站的越来越直,再没有三皇子帐中的失态,可无忧的心却越来越沉,似乎掉进了万丈深渊:一个人不再害怕,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无用担心,十成十的把握,另一种就是,无力回天,生无可盼。 周神医是哪种,无忧自然不用再猜,只是她不明白,王大爷到底怎么啦,能让周神医露出这种心如死灰的表情,这人是狂热医者,影虎刀疑难病症只会心情激动,挑战病症,不该是这样的表情。 周神医会是这样的表情,只有一种可能——王大爷中毒了,而他却根本不会解:原来不是王大爷不想接她,而是根本不能接她,比起外面,军营更加的危险。 无忧想着,低下头,眉头一蹙,紧握成拳的指甲就这样刺进了手心,她感觉到手心一阵黏稠,不觉得的痛,只觉得心空的难受,就好象站在无边的沙漠里,看着空旷的沙漠,不知道方向,不知道该去向哪里,那种空,就好像自己的一颗心被人挖走了,胸腔里什么也没有,到处空荡荡的一片。 无忧的眼睛微涩,看着自己的脚,却生生的将眼泪咽下:这个世界不需要眼泪,也不相信眼泪,她再不会落一滴泪了,她不要再做任人宰割的牛羊,她要做那把宰割牛羊的刀。 想要害她的大舅舅,也要看她同不同意,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落不到好,反正她已经死过一次,也不怕再多一次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无忧若不是太过伤心,几乎要跳起来责问周神医:你这样的人也能被称为神医,大舅舅现在都这副模样了,还叫没什么大碍,是不是将一条命丢了才能算是有大碍。 但,无忧也明白,周神医只能这样说:这样说丢脑袋的只会是他一人,若是真的说出王大爷的病症,只怕要累及家人,到周神医这般年纪的人,最怕的不是自己丢脑袋,而是怕累及家人吧: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怕到最后满嘴都说不清了。 罢了,罢了,不怨,不恨,不过是一个无助的想要保全家人的老人。 再抬头,无忧的脸上依旧是感恩戴德的表情:“三殿下,王元帅,这药就让小人去煎吧!” “也好。”这次王大爷没开口,倒是三皇子抢先开了口,“王元帅对你有大恩,你时候汤水也是应该的。” 无忧连连点头,跪谢了三皇子的成全,喜滋滋的跟着拿着处方的军士出去,眼睛的余光却扫到王大爷微微蹙紧的眉头。 周神医的药很简单,都是些寻常的补身调气药,没什么异常,无忧熬药的时候,很仔细,身边虽然有不少的士兵,但是她没有假借任何人之后,连加多少水,这样的小事都是她亲自动手,更别说是离开。 这么简单的一碗药,她熬了三个多时辰,陪着她守在一旁的士兵却半点没有厌烦,不过看她的目光却复杂了一点,无忧却不看他,或者说她不敢看他的目光,她害怕四目相对:这人耗能稳得住。 无忧径自的做事,不言不语,只是努力的做好一个身受大恩的少年所能做的事情,当她端着那碗费了她三个多时辰才熬好的补身调气药出现在王大爷的军帐里时,如她所料的,周神医不在了,三皇子也不在了。 三皇子自然不在,周神医更不能在,否则她这条鱼三皇子怎么钓上来:刚刚那陪着她熬药的士兵,该是奉命监视她的人吧,若是她有任何举动,现在都应该身首异处了。 无忧悄悄地看了一眼守在王大爷身边的莫志聪,果然在他的眼中看到焦急,无忧的心反而平静不少,点头示意莫志聪她已经明白,三皇子不急,或者是背后那人不急,她们自然也不用太着急,不但不急,还要平静,只有平静了自己的心,才能找出那条通往光明的路。 无忧轻轻走到王大爷床前,此刻的王大爷微睁着双眸看她,似乎一直到现在,他都在强撑着等她,见到她后,他的神情柔和不少。显然放心了。 她对着王大爷无声点头,然后转身,轻声轻语,用平稳的声音对着莫志聪道:“莫大哥,请你帮我倒杯水来,最好是大杯的。这药苦,虽然我让军医放了点甘草在里面,可这药还是苦。我担心元帅受不了这苦味,等一下会难受的吐出来,多准备点水,给元帅过过嘴。” 莫志聪眼睛微微一亮,看看无忧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就算他和她现在是彼此在军营中最值得相信的人——他知道无忧和王大爷的关系,但是有一些事情他是明白的,比无忧更明白,可他不想告诉无忧,元帅也不想告诉无忧。 对自己,对元帅,对无忧都好,元帅这样疼爱无忧,他当然也要爱屋及乌的疼爱着无忧。 不过,他倒是听话的准备了满满一大杯子的水,无忧对着他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王大爷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在无忧准备着叫他吃药的时候,他轻咳了两声,颤抖着张大眼睛,舅甥四目相对,神情各自复杂,王大爷眼神中似乎有着责备,无忧艰难的抿了抿唇,扯开一枚淡笑,用唇无声的叫了声:舅舅! 王大爷点头,那双曾经明亮现在则显得暗淡的双眸似乎荡过一阵淡淡的水光,转眼即逝。 无忧的眼圈红了,她眨眼在眨眼,最终合上眼睛才能让自己的泪水不会流出来;因为这里是军营,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没有流泪的权利。 她真得希望眼前这些是虚幻的,眼前的这一切只是梦,她真想闭上眼睛,不去看这张憔悴,苍白,近乎透明的脸。 可是她如果不张开眼、不面对,或许这人很快就真的如梦一般消失了。 缓缓的坐下,缓缓的直立后背,她的眼睛已经睁大,虽然有些湿润却没有泪水,脸上挂着微笑看向床上的人:心疼,不舍,就在她看到王大爷连坐起来都显得吃力的时候,将她淹没了。 四目相对,王大爷的目光坚定,慢慢地,一点一点的坐起身来,无忧的目光淡定,平静的看着王大爷将一个起身的动作做了十几遍才勉强完成,她没有伸手帮他,也摇头阻止了莫志聪去帮她:这是王大爷的骄傲,一个顶天立地军人的骄傲,一个在女儿面前保持父亲尊严的骄傲——他们都在为彼此努力。 无忧知道王大爷一直清楚她在心中一直将他当成父亲,所以他要努力维持住父亲在女儿心目中的那份骄傲,她懂得,真的懂得。 无忧开口说话,也没有泪水,脸上有的只有平静:越是危险四伏的时候,他们能做的只能是平静。 可是却让一旁看着他们的莫志聪感觉到了一种心酸。 无忧的心理藏着千万个疑问,不过无忧什么都没有问,小心的扶着王大爷吃药,她阻止了莫志聪德妃帮忙,独自一人侍候王大爷吃药,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小心,她的脸几乎贴上王大爷的脸,那双眼睛没有放过王大爷脸上的任何地方,而她还做了一个非常不淑女的动作,让一旁莫志聪差点惊愕的叫出声来,这无忧到了这样的时候还不忘作怪:她竟然张开嘴巴,伸出自己的舌头,因为她的脸几乎贴上了王大爷的脸,舌头还差点就舔上了王大爷的脸。 莫志聪的心更加的酸楚,眼前不知怎么就模糊了起来,却在朦胧一片中,整个人呆若木鸡:王大爷在无忧的舌头缩进嘴里的时,竟然将自己的舌头学着无忧的样子伸了出来,而片刻之后,无忧还很满 意的点了点头,那神情看在莫志聪的眼里,竟觉得有点表扬的味道。 莫志聪惊了,他跟着王大爷五年,两人情同父子,却从未见过沉稳的王大爷做过这样出格的举动,这苏无忧太奇诡了,她一出现就让他们威风凛凛的大元帅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莫志聪看着无忧的一举一动,越发觉得奇怪,就连她喂药的姿态也很怪异,一只手扶着王大爷的手,一只手捧着碗,随着王大爷将药吃完,她眼睛里的笑意越来越明显,甚至有点喜悦的味道。 半盏茶的功夫,王大爷总算是将无忧熬了三个多时辰的药喝完了,然后又将那一大杯的水,一滴不剩的喝进了胃里。 无忧拍了拍王大爷的后背,小心的侍候着王大爷躺下,却未曾想到,王大爷不知怎的,就咳嗽了起来,不是一声声的咳嗽,而是连绵不断的咳嗽,咳着,咳着,那刚刚喝进去的汤药,就被咳了出来,无忧很自然的扶着王大爷,轻拍他的背,不知道是不是无忧只顾着担心王大爷,她的衣摆被王大爷吐出来的汤药弄脏了,好在并不多,位置也并不显眼:若不是仔细看,绝对不会注意到。 王大爷吐了一会,终于停了下来,无忧细心的处理了我那个大爷吐出来的污物,清洗了他的嘴巴,然后再次细心的侍候王大爷睡下。 “你也累了,让志聪带你去隔壁的帐篷休息一下吧!”王大爷的声音很无力,只是那双眼似乎明亮了不少:因为被子下,无忧紧握着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写了一个字——毒。 “嗯,那小人先告退,不打搅元帅休息了。” 无忧很干脆的告辞,而莫少聪到了此时似乎看出了什么,一张俊朗的脸上,充满了生气,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无忧终于有心思看了这位剑眉朗目,五官俊秀的男儿,然后她伸手抹了一把脸,她的表情变了,没有喜悦,只有感恩戴德,莫志聪也学着她抹了一把脸,他又变成了愁云惨淡的少年,无忧悄悄的竖起大拇指,只有他们两个人瞧见。 莫志聪为无忧安排了单人的帐篷,这也不为过,元帅的熟人,这点待遇一点也不稀奇,而安排在元帅帐篷的旁边,也不稀奇,人家这位公子说了,要侍奉汤药,以报恩情,总不能这点要求都不让人达成吧!何况三皇子监军大人都同意了,所以没有人反对。 莫志聪安排了无忧的帐篷,一刻也没有停留,就回了元帅的帐篷,两人之间一直也没有交谈。 莫志聪离去,无忧瞧着 一旁侍候她的士兵道: “这位大哥,请你帮我打点水,我初来乍到,就不出去乱跑了。”无忧说着从袖中掏出一点碎银子。 那位士兵摆手不要,无忧也不强求,只是微笑着看着那士兵,那人倒也知趣,转身出去打水,无忧的目光扫过衣摆不明显的药汁,眼角透过一丝凛然之气。 士兵为无忧打来水,无忧道了谢,坐在床边打了一个哈欠,自言自语:“好累,赶了这么多天的路,还真的累了。” 士兵瞧着无忧的神色,是想休息片刻:士兵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这工资看起来单薄的很,而且一脸的疲惫,看来身子骨真的不好。 不过,他还真看不惯这样的公子哥,什么苦都吃不了。 士兵嘀咕了一句:娇气! 却还是弯腰为无忧收拾了床铺,站直身子时,发现无忧正在拍打自己身上的衣衫,士兵心头的不屑更深了:真是见不得一点脏!洁癖! 重重的踏着步子,就出了帐篷,无忧嘴角的笑意泻了一点。 无忧脱了外衣,将那水分成两半,一半儿洗着袖口,衣角容易脏的地方,当然在洗到被王大爷吐脏的那衣摆的时候,无忧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谨慎,接连注意着那帐篷的门,似乎很担心有人闯了进来。 无忧很少做家事,所以一件衣衫就洗的她出汗了,额头上冒出来不少汗水,她用手背擦了擦,却在手背擦过唇边的时候,沾着洗衣水的手指划过了内唇,不经意的动作。 无忧嘴角拉出一个微微的弧度,笑了,这一次是真的无负担的笑了,但她的笑如寒潭中冒出来的冷气:王大爷胃里吐出来的污物,味道很特别,有点老鼠尿般的味道,很淡,不过她还是尝出来了,看来动手的人煞费苦心,这样的稀罕物,都能找出来,还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无忧眼角折射出冰冷的寒气:这下手的人是存心要大舅舅的命。 洗好了衣衫,无忧端着那脏了水和微微湿着的衣衫,出了帐篷,水被无忧随意倒在了帐篷外的地方,衣衫也随意被晾在了帐篷外,然后转身进了帐篷。 无忧用另一半的水洗脸,很仔细,仔细到那位帮她送饭的士兵已经不是不屑,而是鄙视,无忧瞧了他一眼,那士兵的满脸都写着三个字:鄙视你! 无忧也不难受,吃了饭,就躺上床休息了,把心病去了大半的无忧,睡的很香,起床的时候精神极好,进了王大爷帐篷的时候,莫志 第八十三章 疑心起 不管三皇子在怀疑什么,无忧却什么话都不能说?他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无忧只是沉默,对三皇子的话不去回答: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敢去回答,更别说是抗议,或是争辩。 无忧现在才算是真正的看清楚三皇子,他是少见的俊美,这其实很容易理解,进入皇家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千娇百媚,风华绝代,何况宫贵妃美色名动天下,引得帝王倾心,生出来的儿子哪能不俊:不但不能说不俊,简直可以算得上完美,整个一浊世佳公子,难怪引得江州城里的待嫁女儿芳心涌动。 此刻,他整个人就如同他的声音一样,让人平空生出干净的感觉来,可是他的那对眼睛黑得不见底,使得无忧完全无视了他的干净清爽,眼中心中只有他的那对眸子:冷酷无情的眸子。 无忧对上三皇子的眸子,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如同透明般的呈现在三皇子的面前,他的眸子仿佛化为了刀剑,正架在她的脖子上,生与死都只在他的那双眼睛的眨动之间,不过无忧此刻竟然不再感觉到恐惧,只是整个人的全身动都不会再动,她也忘记了紧张,只是她的手心已经全部都是汗水,溢满到她的胸膛。 “嗯,真是越看越像。”三皇子的身子又伏下三分,那张俊脸在无忧的面前也放大了三分,他长得真的俊,不愧是皇家出产,品质很有保证,依稀可以想到曾经的宫贵妃是怎样的艳绝天下。 如此俊美的一张脸,尤其是难得还带上笑,语调也是难得是温柔如春风,可是无忧全身僵硬的发不出一点声音来,此时她的脑子里依旧是一片空白,她依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没有任何的想法,身体也只是遇到危险时的本能反应。 “三殿下……取笑微臣了!”王大爷不知何时醒来,长长叹息一声:“主持大师曾言,微臣杀戮太多,此生注定命中无子。”王大爷原本声音就艰难,再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显得非常的凄凉:保家卫国,到最后尽享荣华,却连最基本的人伦之乐都不能享受,谁听了心里都不好受。 王大爷这话怎么听都带着无尽的凄楚,但是三皇子却没有又露出任何不舒服的表情来。 不过,他还是放开了无忧起身,接过身后护卫的手帕擦了擦手:“王元帅多心了,本宫是真的这样认为。”一连擦了几次手,才将帕子扔给身后的护卫:“难道元帅就没一点感觉?” 王大爷摇头:“微臣不曾觉得。”被子下的背青筋冒了起来,若是这话是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 ,他就是躺在床上也会要了那人的命:这是对自己,对无忧莫大的耻辱。 “请三殿下收回这句话!” 无忧猛的抬头,直直地跪在那里,无畏的对上他那双莹光潋滟的眼,目光又冷又利:“三殿下这话有失皇家的威严,就不怕天下人口诛笔伐吗?” 即使贵为皇子,也不能随意诬陷妇人的名节,他刚刚那话说得很明白,就差没明白的说出来无优是王大爷的儿子:这是对王大爷的侮辱,这是对无忧的侮辱,更是对无忧母亲的侮辱。 三皇子一怔,像是惊异于无忧的反应,脸上那种淡淡地戏谑的表情慢慢地收敛起来,可是仍然没有松口,紧抿着唇,目无表情的看着无忧,好似一把已经出鞘的锋利保健,浑身充斥着寒气。 他再次低下头,直视着无忧的双眼,这样近看,才发现这人的眼睛非常的漂亮,眸子很黑很深,像是一个无底的漩涡,能将人吸进去。 不知怎的,他心头一跳,好似有一只兔子跳进他的胸膛,难得一次,他有点不知所措:被这样一双幽深的眸子注视着,大概天下的男人都不知道做什么吧!好在他不好男风,否则这人怕是要被他带进宫里了。 “你果然很有趣……”他眼也不眨地看着她,薄薄嘴唇浮上一丝笑,“重情重义,不畏强权,会顶嘴,会狡辩,灵动如兔……你告诉我,还会什么……对了,你还略懂医术……你真的很有趣,很有趣……” 他一连说了三个很有趣,无忧不觉得荣幸,只怕今天是得罪了这三皇子了。 无忧冷冷地看着他:“草民请三殿下收回那句话!” 她已经很给他面子了,如果他不是三皇子,无忧恨不得上前给他两个大耳光子,什么人啦,怎么可以用那样戏谑的表情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末了,还以调笑的口气和她说话,他真的枉为皇子了? “你想过后果吗?”他看着她,脸色阴沉,手里把玩着一把从袖中掏出来的匕首,阴森森的,闪着透骨的冷锐。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今日这话,草民定请三殿下收回!”或许过于冲动了一点,但少年儿郎又有几人不够冲动,这何尝不是三皇子的试探:若是她忍了下来,只怕三皇子会更加的不放心吧! 所以即使那把匕首让无忧的浑身发软,她还是说出了这话。 “既然这样,本宫收回那句话!”他一字一字的说着,每一个字都咬得特别重,好像嘴里在咬着什么人的血 肉,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血腥,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无忧,双眼一片冷寂,这样子的三皇子更给人一种压力,让无忧连呼吸都无法顺畅起来。 “你听清楚了吗?要不要本宫在说一次?”三皇子的脸一直往下伏,几乎快要贴近无忧的脸,那把匕首也在她的脖子上来回的蹭着,锐利的刀锋凉凉地,无忧的汗毛竖了起来,鼻尖冒出冷汗,一滴接着一滴落在明光闪闪,寒气逼人,削铁如泥的匕首上,溅落出水花,似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入骨的寒。 “草民谢三殿下体恤之恩!三殿下果然有容人之量,草民心服口服。”骨气不能当饭吃,无忧也没想过要将骨气当饭吃,所以在听到自己满意的答案,感受到三皇子身上发出来的杀意之后,立刻伏下腰,叩头谢恩。 三皇子轻笑一声,将匕首慢慢的拿开,再慢条斯理的放进袖中,即使他还在气恼,这么多年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没有人能将他逼入这样的境地,就是他的父皇也不曾,可心中却忍不住赞叹一声:这人不但有趣,而且很有眼力——他是真恼了,若是这人再迟一会儿服软,他的匕首怕是要割断他漂亮的小脖子了,虽然他挺喜欢这小子的,但皇家的尊严,皇子的尊严都不是一个草民可以冒犯的。 三皇子的唇角居然扯开了一抹笑容,他没有想到这个威逼他收回那句话的草民,会在最后时刻弯下了她那挺直的腰,在这种百害无一利的情况下,扭转乾坤,不仅保住了自己的脑袋,还让他想要发作也发作不起来:因为她用话将他堵得死死的,他有容人之量,而她已经心服口服,不管是哪位皇子,都不该杀了对他心服口服之人吧! 无忧此举可不止一举两得。 不但表现了自己的骨气,也成功的让他吃了一个闷亏,也在王元帅这里讨了一个好,只怕从这以后王元帅会对他更加的上心吧! 这人知道有取有舍,知道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果断放弃,又知道应该如何守护好自己项上的脑袋,还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的同时,打击对手,只一味的好勇斗狠当然不能成事,但是只一味的委屈求全的话,也只会让人更加的变本加厉而已。 他对她更感兴趣了,真是个非常,非常有趣的人。 而一旁的莫志聪也暗暗在心中叫好:不愧是元帅手心里的人,果然是痛快,痛快人做痛快事,就算他这个在一旁看着的人,那也叫一个痛快! 而王大爷自始自终一个字也没说,脸色的表情平静无波,只是没有人知道 ,刚刚他的手已经摸上床里面的剑:那是皇上御赐的宝剑,曾经他拼死救驾,皇上御赐他一把宝剑。 王大爷看了一眼无忧,满目遗憾,心中长叹:无忧怎么就不是男儿身?怎么就不是他相府的儿郎?苏启明哪里配的上有这样的一个女儿? “元帅既然醒了,那本宫也就放心了。”三皇子一面说,一面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向无忧,对她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了笑,一言不发离去。 无忧只觉得冷的发颤,三皇子那最后转身的一笑落在她的眼中,就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獠牙的狮子,对着她无声的嘶吼,发出血腥的警告。 至始至终她没有说出话来,也没有对三皇子做出任何反应,直到三皇子离开了半晌后她的脑子才真真正正的清醒;刚刚的事情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恶梦,现在她才知道惧怕,小衣紧紧贴在身上,中衣也好像湿透了。 无忧身子一软,全身抖得无力,最终跌倒在地上,却还是抖个不停;:她又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刚刚若是这三皇子要砍了她的头,只怕王大爷也来不及救她吧! 王大爷看向倒在地上的无忧:“知道刚刚那位是谁吗?” 无忧颤声回答:“是三殿下。” “对,他就是当今最被圣上宠爱的宫贵妃所出的三皇子,亦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儿子,你知道你刚刚做了傻事吗?”不知道是不是无忧错觉,在王大爷说道最宠爱的四个字的时候,阴阴地带着一丝丝讥讽。 但也只是隐隐地一丝丝,或者这只是无忧的错觉,王大爷的话可没有半丝对三皇子,宫贵妃不敬的意思。 无忧抬头看着王大爷,虽然有点不明所以,但是还是不言不语,她还真的不知道这样的时刻王大爷为什么还有心思和她说这些。 王大爷柔柔地看着无忧,嘴角竟然弯了起来,也笑弯了一双眼睛,这是无忧重逢之后,第一次瞧见王大爷笑,她的惶恐不安,恐惧害怕,因为这一笑通通地远离了。 “有时候不用事事都去在意。”王大爷轻咳了几声:“就像刚刚,三殿下也只是随口一说,你何必惹殿下不快,胳膊扭不过大腿,惹恼了殿下,吃亏的是你自己。” “谢元帅教诲。”无忧恭敬,感激的叩头,她现在知道王大爷为什么说这话了:这话还真的只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王大爷就用那笑得弯弯地眼睛看无忧:“以后切不可顶撞三殿下, 今天殿下大恩,饶过了你,以后可不一定再有今天的恩典。”王大爷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儿:“没看出来,你还有几分迂腐的劲,以往挺机灵的一个娃,今天怎么了,怎么就犯了这糊涂劲?” 无忧张了张嘴,无声却用口型答道:你还说我,你不也一样。 不要告诉她,若是她惨死在三皇子的殿下,王大爷会善罢甘休,只怕皇后娘娘要开心了:三皇子战死沙场,就没人和七皇子争夺皇位了,王大爷定会要三皇子为她抵命。 无忧就有这样的自信,百分百的自信。 无忧却又乖乖地答道,看着王大爷的眼睛摇头:“小人也不是犯糊涂,慈母养育之恩,大如天,小人怎容人践踏慈母的清名,而元帅不但对小人有救命之恩,更帮小人报了父母大仇,高风亮节,小人又怎能让元帅的清誉因小人受损。” “也罢!你这孩子虽然迂腐点,不过性子还合我胃口,也不枉我救下你一命!”王大爷无奈说道,不过话语中是掩饰不住的欣赏。 “元帅谬赞。”无忧客气极了。 “罢了,罢了,你先去吧。”王大爷启唇,咳嗽几声:“你先去吧,说了这么多话,我也累了,先休息一下。”停了一会,又道:“志聪,晚膳就不用为我准备了,今天没胃口。” 无忧眼睛一亮,看着王大爷,只见他的眼里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了:大舅舅果然知她,他听懂了她的话。 “元帅,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若是元帅不嫌弃小人手艺难登大堂之雅,小人愿意为元帅洗手作羹汤,聊表小人的心意。” “都说了,当年那事算不上什么大恩,乃是我辈应该所为,你何必耿耿于怀?”王大爷状是无奈。 “或许对元帅来说是不足挂齿,可对言愁来说就是天大的恩情,恳请元帅成全。”说着无忧就跪了下去。 “也罢,真是个固执的孩子。”王大爷最终无奈。 无忧又和王大爷来回客气了几句,然后出了帐篷。 无忧找了一个无人的地方,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泪水立时就涌了出来,无声的流着,她哭不是因为她刚刚在生死边缘转了一圈,而是王大爷这边的情况已经这般的不乐观了:刚刚王大爷陪着她演戏——那是他的帅帐,三军的帅帐,最尊贵的地方,比三皇子的监军帐篷还要尊贵,至少在军中是这样,可现在三军中最尊贵的地方都已经不安全了,想想这形势是何等的恶劣? 只怕三军的一举一动都在有心人的眼里,最可怕的是,这有心人还不知道是谁? 三皇子自然是可能的人选,但是他是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皇子,阵前损帅,他应该不会做这种误国害民之事吧! 无忧心头一片昏乱,思绪乱成一团,她先认为三皇子或许是为了对付苏家才要除了王大爷这员大将,但又想了想,若是想对付苏家,其实根本就不用这么费力,苏家毕竟只是商贾之家,捏死苏启明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不用三皇子出手,以宫家今时今日的商场之势力,完全可以让苏家陪得光光,一文不值,犯不着牵连上王大爷。 再说,若是真的想对付王大爷,那宫傲天也就不一定非要娶她,宫傲天执着要娶她,在无忧看来,他不过是想借相府的势,若是王大爷一命呜呼,对他们想要借势的人来说,可也不是好事。 但若不是三皇子出手,会是何人容不下王大爷?难道真的是梁人买通了王大爷身边的人不成? 无忧越想越觉得混乱,心里越觉得没底,前途渺茫:王大爷之毒的解药难求不说,就连她要出营都困难——她和周神医已经知道生病的人是王元帅,只怕为了军心,民心的安定,也不会容他们出营。可,不出营,那解药她怎么寻来,交给别人,她不放心只是其一,而且最重要的是,谁敢保住别人不会再在解药上动手脚? 每一个疑问都在困扰着无忧,每一个担心都压在她的心头,几乎要将她小小稚嫩的肩头压垮,可她连一个能够询问的人都没有。 在这偌大的军营,无忧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莫志聪虽说忠心,可是心眼不够活,而唯一一个能商量的人——王大爷,又因为中了毒时常陷入昏迷,根本就指望不上,现在她一人对着高深莫测的三皇子,她就觉得惶恐不安:因为这人同样让她觉得危险,也是,皇家的人都是从那吃人的皇宫里爬出来的,哪一个身上不沾满了鲜血,谁能干净,谁能不危险?还不说,另外躲在哪里,她看不见的敌人。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深入狼群的小羊,一个不小心,救不了王大爷不说,就是自己也会连皮带骨被人吞了下去。 无忧脱去在众人面前强撑着的镇定,她不过也只是一个孩子,一个稚嫩的孩子,一直只有十四岁的孩子。 在没有人的空间里,在无人的角落,她尽情释放她的恐惧,她的害怕,她的无助,还有她的悲伤,而无忧所谓的尽情,也只是坐在地上,环抱着自己的双膝,将脸孔埋 在双膝之中,外人看到她,或许只是认为她累了,想要在静寂下静静地休息着,根本无人看到她的泪,这就是无忧的尽情释放,同样的压抑,同样的谨慎,到了这里,她连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都觉得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边城的天气如同孩子的脸,墨色更重,天空上都没有一丝光亮,如此黑沉却还没到太阳落山的时分,只是今天是不是能看到夕阳还真难说。 无忧渐渐地平息了自己的情绪,眼泪流干之后,她没有抬起头来,依旧埋在膝间,她努力的回想自己所有开心的往事,渐渐地,她的眉头展开了,她抬起头,被泪水洗涤过的双眼,更显得清亮,她的眼睛中带着看透一切俗事的明澈,仿佛一个立于凡尘之上的仙子,眼中未曾落下半点灰尘。清得人容易深陷她的双眸中,恍然如明镜。 她细细回想了她的前世今生,她的快乐那么多,为何总是执着与悲伤,王大爷中毒又怎样?解药难寻又怎样? 比起前世被乱刀砍死,他已经是幸运的了,何况这一世,他不一定就会死,至少,她已经知道了解药是什么?只要她能想法子出了这军营,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有可能。 这样,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无忧站起身子,双腿一软,眼看着就要跌在了地上:现在身体不僵硬了却软得根本站不起来。 却忽然从身后伸出一双手来,将她抱住,她抬头,眼角抽了抽,她立时想起了刚刚落泪的事情,难不成是祸事真得来到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阴魂不散的三皇子。 “参见三殿下!”无忧立刻挣脱三皇子的手臂,跪了下去。 无忧紧张地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她的手攥住了自己的衣袖,脑中转过了很多的主意却没有一个能解说她为何能出现在这里,她飞快的转着脑子势要想出一个说的过去的借口:草民在这些皇子的眼中就是连蝼蚁也不如的存在,真有谁在乎一个草民的生死吗? “嗯,在干什么?”三皇子显得心不在焉,他可以肯定自己不好男风,可是刚刚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再次加快的声音,这样的经历他今天已经经历了两次,而对象都是眼前的整个人,他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为什么当她或坚强,或软弱的时候,他的心跳都会不由自主的加快,他是成年人,他自然知道这是他对一个人有好感的征兆:三皇子,很迷惑,这样的一个不够出众的少年,他怎么会觉得很顺眼?不解,非常的不解,很不解,尤其是这少年似乎很不喜欢他。 三皇子出生宫廷,人心自然看的清楚,无忧眼中的戒备,小心翼翼,他看的非常的清楚,并为此不快。 他出生皇宫,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那里面没有亲情,没有友情,他看的最多的是包藏祸心,是陷害,是背叛,他从最初的抗拒,到习惯,甚至到了现在他已经喜欢上这样的生活,他已经慢慢的接受这种生活,慢慢的习惯这种生活,慢慢学会驾驭这种生活,到最后是享受这种生活。 当然,这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这是一个长期而艰难的岁月,他甚至可以坦言这段岁月他过的并不轻松。 可是在众多的皇子中,他生存了下来,并成为皇帝最喜欢的儿子,因为他有着其他皇子所没有的霸气和魄力,他离他的目标越来越近。 他以为自己很习惯了,习惯了皇宫的冷漠无情,习惯了人与人之间的冷漠无情,可是今天,他遇见了他,一个草民,甚至他只要动动手指的,就可以处置的草民,他在这个草民的身上,感受到那种真情,虽然他极力掩饰对王元帅的那种真情,可是他的眼睛出卖了他,他以为他掩饰的很好,可是别忘了,他出生皇宫,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他的担忧,他的焦急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当他直直的对视着他的眼睛,要他收回他那句话的时候,他真的很想一刀切割了他美丽的小脖子,可是他难得的迟疑了:他有一双真挚的眼睛,若是他割断了美丽的脖子,怕是以后再也看不到这双美丽的大眼睛了吧! 这人很聪明,他一瞬间的迟疑,他一瞬间的杀意,他似乎感受到了,很快的低下头,保住了他的小脖子,也让他有了台阶下。 三皇子知道自己真的很欣赏眼前的少年,或许他欣赏的是眼前少年身上的那种掩饰不住的真挚,对情感的真挚,牢记着一个救命恩人,牢记着这份恩情,这样的单纯,却又是这样的复杂:他看不透这人是哪一种人,这很奇怪,他可以一眼断定一个人的品行,可是对眼前的少年,他却觉得看不透。 他有今天的位置不是凭空得来的,他可以看透一个人的心,知道他爱的是什么,名,利,权势,他会用那人在乎的东西收买或是威逼,可是眼前的少年他却不知道可以用什么收买或是威逼。 三皇子看着眼前的少年,虽然知道他此时的心里有着恐惧,更有着不安,还有着担忧,但是他却能隐忍住了这一切的感觉,用沉默来掩盖了所有的一切。 这就已经超出了他这个年龄应该具备 的深沉,不知道怎么地,这让他想起了王相爷那只老狐狸,不,那个人应该是狐狸之王,深藏不露,怎么着也抓不住他的一丝尾巴。 “草民见王元帅卧病在床,心里难受,就出来走走。”无忧迟疑了片刻,还是说出了这话:这话不算假,也算不上真,她是为王元帅难受,却不是因为他卧病在床,不过真话中有假,假话中有真,反而比纯真的真话更让人相信,不是吗? 三皇子扫了她一眼:“是吗?你这个外人对王元帅可真是关心。”他挥手,示意无忧起身,他不太喜欢这少年跪着回话。 无忧的心一跳,站了起来,谢恩,低下头,她却不敢再抬头看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思索着三皇子前后两句话,第一句没有什么可是三皇子应该不会说废话——是试探,想在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吗?第二句话中的“外人”两个字很有意思。 外人,是指他们这个军营之外的人呢,还是指相府的人? 无忧还想到了一件事情,今天三皇子调笑着说她和王大爷长得很像的事情? 那绝对不是三皇子信口开河的话,他连废话都不愿意说,又怎么会说调笑的话,不然他也不会在众人的心里留下一个冷酷的面具。 没有人说话,因为无忧没有说话,三皇子自然更没有说话。 过了半响,三皇子背负着双手,来回走了两步,然后慢慢地来到她的面前,幽幽开口;“莫言愁,你好像很怕本宫?为什么?” 天空黑沉沉的一片,无端的像是块大石头压在人的头上,让人喘不过起来,细微的白色光芒透过乌云,洒下一片斑斓的阴影,他的眉目五官在这种阴影下显得更加的深邃,更加地具有威严。 无忧只觉头皮发麻,心中紧张到极点,她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 “三殿下威严,草民自然会怕,草民心想普天之下没有人不怕的,况且,草民今天差点惹怒了三殿下,自然更怕。”无忧低着头说。 “怕?”三皇子哈哈的大笑两声,“真从未想过,你会这样干脆痛快的承认,我记得你那倔强的样子。”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要坚持他收回那句话,若不是最后还算识相,怕是脑袋已经落地了。 “三殿下,只是慈母养育之恩,大如天,草民怎容人践踏慈母的清名,而元帅不但对草民命之恩,更帮草民报了父母大仇,高风亮节,草民又怎能让元帅的清誉因小人受损。” 无忧将对王元帅说的话 第八十四章 求之而不得(高潮必看) 无忧心中记挂着王大爷的晚餐,却也没有自己私自动手准备,而且找到了周神医。 “神医,您看王元帅晚餐应该准备些什么?”无忧很温顺。 “莫公子,是老朽我拖累你了”周神医眼中隐隐有泪,若不是他带着无忧进了这军营,这少年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周神医已经断定王大爷之毒,他是解不了啦,他也不过用药支撑拖延几天,希望能有奇迹出现,或许能保住项上的这颗头颅,不过这奇迹会出现吗? 周神医心中凄凉一笑:奇迹之所以称之为奇迹,就是因为太过难得,而他一直都不是幸运的人,老天这次会顾念得到他吗? 他舍不得这条老命,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他们周家的一颗独苗——他的小孙女,他本是晚年得子,谁知道他的儿子,却又英年早逝,儿媳也追着去了,独留下一根小独苗,才十五岁,他舍不得呀! 周神医越想心里越难受,若是他去了,周家的这颗独苗可怎么着,他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老妻,儿子,儿媳。 “说什么拖累不拖累?”无忧轻声道:“神医又没有拿着刀子架在我的脖子上,是我自己想要见识一下的,我哪里会怨神医。” 无忧停了一会:“说到底,我还要谢谢神医,若不是神医带着进了军营,我哪里能见得到恩人?说起来,都是神医的福泽。” “唉,你这孩子……”神医又抬头看了一眼无忧,摇头叹气: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这般没心没肺吧! “神医莫要叹气,快帮着言愁看看,晚上言愁该为元帅准备什么?”无忧淡淡地道:“从今天起,言愁就要亲自为元帅洗手作羹汤,还请神医多多指点,莫要让言愁出了什么差错。” 周神医此时双眼一亮,双手猝不及防的握住无忧的手:“你……是不是……” 无忧点头,却又道:“我是不是太过了点?”轻笑一声:“或许神医您会说言愁想的是平步青云,可是言愁也不瞒您说,言愁对仕途不感兴趣,再说言愁这些年已经被人收养,有了家,有了慈母,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外出经商言愁已经愧对慈母,不过这是为了生活,若是为了仕途,再惹慈母不快,言愁怎么能做出那样不忠不孝之事?” 无忧这番话是为了圆自己在周神医的保和堂里说的那番话,自然也是说给暗处的人听的:无忧并不知道暗处的人躲在哪里,不过想必不会放松对她的警惕,毕竟她来的突然,又恰好是王大爷的 故人,而且是亲手要为王大爷洗手作羹汤的故人——这样的故人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周神医的眼睛更亮,神情更为激动;“言愁你多心了,老朽知道你的为人,怎么会这样想你?”无忧三番五次在话语中提起自己的名字,周神医也不是傻子,立马就顺风顺水的称呼了起来。 “神医能这样想就好了,言愁做事,只求无愧于心,断不怕人言,只是能有神医这般了解言愁的知己,言愁也心满意足了。”无忧说的诚恳而感激。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还是坐下来好好讨论一下王元帅日后的饮食,元帅的身子骨很弱,这的确应该注意。”周神医看着无忧的眼前,神情急切而喜悦,更多的是不敢置信:那水毒芹可是稀罕物,他也不过是偶然得知,这莫言愁小小少年,怎么能知道? 周神医心下质疑,不过他宁愿无忧是真的知道,他才没空理会这里面的曲曲弯弯,这些不是他一个江湖郎中所能管的,他也管不了,只是他知道他要是治不好王元帅的病,他的脑袋就要搬家了,他的小孙女以后就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了。 而他也不忍王元帅这样的英雄就死在这些卑劣的手段之下:对统帅三军的元帅下毒,实在卑劣之极。 不管是为公为私,他都希望王元帅之毒能解,当然,周神医行医一世,也不是孤陋寡闻之辈,这王元帅中毒之事,只怕也不那么简单,怕是他真的为王元帅解了毒,他这颗脑袋也难保住:不过,至少有一线生机吧! 与其坐等死亡,不如用命一搏,所以他瞧着无忧的胸有成竹的样子,才一阵心喜,主动提起王元帅的饮食:他也在试探,无忧到底是不是知道王元帅的毒是从哪里来的? 无忧和周神医坐了下来,两个人开始热烈的讨论着王大爷的饮食,用了很多的专业术语,若不是精通岐黄之术,只怕会听的满眼发花,而无忧吃着茶的时候,手指总是不经意的擦拭嘴边的水渍,然后她就会很自然的放下茶盏,无人知道,被茶盏遮住的食指在桌上写过什么? 周神医的神情越来越激动,他们的讨论越来越远,到最后已经不再局限在王大爷的饮食上,他们讨论常见病症,也讨论深奥难解的病症,从伤寒到天花,一时间,二人热火朝天,几分真,几分假,只有彼此自己知道。 就这样过来一个多时辰,无忧才想起来要为王大爷准备饮食去了,这也不奇怪:这二人都是医学狂热爱好者,讨论的忘了时间也是常见的,就像痴武的会练 武忘了时间,痴书的会看书忘了是时间一样,一点也不奇怪。 周神医送走无忧后,转身瞧了桌面,什么都没有,他们写的字早就干了。 他的心稳住了不少:有言愁在,王大爷想出事都难。 叹为观止呀,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天赋之人,八日成医,医术还在他之上,他算是五体服了四体,若是王元帅之事能成,那最后的一体,他也就服了。 一连过了几日,周神医每日为王元帅用药,无忧每日为王元帅洗手作羹汤,二人经常讨论的热火朝天,也无人提回家之事,似乎二人已经完全沉醉在研究王大爷的病症之中。 除了三皇子来了两回,也有几位军中的大将来探望过两次:看来王大爷的病在军中亦是绝密。 不过,还不说,在无忧和周神医的通力合作之下,王大爷的精神还真的好了不少,喜得莫志聪对周神医是毕恭毕敬,简直当他的话是命令,看的王大爷都出声调笑。 这日,王元帅又在出言调笑莫志聪了。 “志聪,我看你以后就跟着周神医学医吧!”王大爷的脸色依旧苍白的近乎透明,不过那眉眼之间多了一丝生气。 “元帅,您就笑话我吧!”莫志聪感到委屈了,怎么说也都是为了元帅,他怎么老笑话他呢? “我看也是,你对神医可比对元帅恭敬。”无忧接着王大爷的话,嘻嘻笑道:“要不要拜神医为师呀?” “闭嘴!”莫志聪的神情不太好看了,自从这人出现之后,他在元帅的面前越来越没有重量了,为此,他已经偷偷私下里和几位同僚抱怨过了:他气呀,恨呀,他跟着元帅已经五年了,一直形影不离,如同元帅的影子,可是自从这个莫言愁出现之后,原本他做的事情,都被他抢着做了,莫言愁把他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他这个贴身侍卫还要来何用,这人明显的是和他过不去吗? 众人都劝他算了,毕竟这莫言愁在元帅那里还挺得欢心的,人又机灵,何必跟一个少年过不去呢? 莫志聪总算的将同僚的话听进去了,不过今天看到无忧又在付合着王元帅的话,打击他,他真的忍不下去了,他一时气急,说了一句:“我和元帅说话,那里轮的到你插嘴,像你这样的人除了溜须拍马,还能干什么?” 这话一出,所有的轻松氛围都没有了,无忧眼圈一红,低下头,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可是她的话中的颤音表明了她现在的情绪:“原来莫大哥是这 样看小弟的!”无忧声音里的委屈,只要是个人都不舍。 不过仇人自然不算,莫志聪不觉得不舍,只觉得这人太会做戏了,不就是说她两句话,至于这样吗? 果然,无忧的话音一落,就听到莫志聪道:“我忘了说了,你除了会溜须拍马外,还会装可怜。” 无忧不敢再说话了,不就是说了一句吗?就加了一条罪状,若是再说下去,他还不知道要给自己加上多少条罪状呢? 无忧低着头,默不出声,而一旁的周神医也是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一把年纪自然看得清楚,这少年护卫虽然看起来比言愁大上一两岁,却也只是个少年,见言愁和王元帅情感日益加厚,怕是会夺了他的宠。 谁都知道无元帅膝下无子,若是认了谁做了义子,那可是一步登天的事情,说白了,这护卫就是在妒忌言愁,这样的情景让他这个外人怎么开口? 所以周神医也只好沉默了。 “闭嘴!”王大爷一声怒喝,因为气愤,连连咳嗽,莫志聪想要上前,却见无忧已经眼明手快的上前轻拍起王元帅的后背。 “跟言愁道歉!”王大爷在咳嗽喘息间,还念念不忘让莫志聪向无忧道歉。 莫志聪虽然心里不甘,却也不敢违背王大爷,不甘不愿的到了歉。 当天晚上,听说莫志聪邀了几个同僚出去喝酒散心了:这在军中也是可以的,边城天寒地冻,军士们离家万里,难免会有点情绪,偶尔喝喝小酒,是可以的,只要不闹事,不影响军纪,有时候,甚至安排哪些人在什么时候可以喝点酒,小饮,强身健体啦! 不过,无忧第二天听说,昨晚和莫志聪出去喝酒的几位同僚都喝高了,莫志聪也是,难怪昨晚没到王元帅面前侍候。 不过,那日以后,无忧到王元帅跟前去的不勤了,她被人点醒了:知道莫志聪是嫉妒上了她,她自然不想得罪莫志聪,毕竟她只是想要在王元帅跟前尽尽孝心,可没有争宠的意思,所以每日除了一日三餐做好送到元帅的帐篷,她连侍候王大爷吃饭都留给了莫志聪。 功夫不负有心人,莫志聪对无忧的态度也因此好了一点,偶尔两人遇见还能说上几句话,不过绝算不上亲热了。 时间一日一日就这样过去,无忧的日子就这样不冷不热的过着,好在三皇子最近没有找她的麻烦,她难得松了一口气,却更加的担心:三皇子不找她麻烦,只怕是在等什么时机吧? 她心头的石头却还是一直压着,不单因为三皇子,还有王大爷的身体一直没有好转,还是那样不好不坏,还在那样耗着,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而更让无忧操心的是年关将近,梁人又开始活动起来,估计是打算大干一场,好回去过一个丰收年,这对王大爷的身体更加的不好:生病的人那里禁得起这样的折腾,闹心,所以王大爷怒火上来,一时受了刺激,身子越发的沉重了。 这日,梁人再次来犯,已经攻到半壁山一带,而三皇子最近气闷,不知道谁给他气受了,正在那一带打猎,王大爷一听,坐不住了,立刻强打着精神领兵出征,任凭无忧和周神医怎么劝解都无用,两人实在无法,只好跟着王大爷出征了。 王大爷不敢不领兵出征呀,要是皇子出了什么事情,那他的脑袋肯定不保了,至于相府所有人的脑袋,怕也是不保了:天子之怒,伏尸千万,他担不起这样的干系——若是有人弹劾他见死不救,皇帝是饶不过他们王家的。 所以,只要王大爷有一口气在,他爬都要爬到半壁山。 一路行军,步伐匆匆,无忧虽然女流,倒是这些日子不同寻常了,还能跟得上步伐,可怜周神医年纪大了,渐渐的就感到力不从心了。 只见四周除了军队的整齐步伐,什么杂音也没有,由此可见王大爷练兵有术。 “神医,你怎么啦?” 不知道怎么地,周神医在行军途中,竟然倒地不起,无忧慌的停了下来:她是真的慌了,面上皆是焦急之色,两莫志聪都忍不住停下来关心。 “这神医是怎么了?” 无忧搭了脉,说道:“怕是年纪大了,吃不消这样的行军强度。” “那现在怎么办?”莫志聪和周神医相处久了也生出感情,不忍心将他抛在这里:谁知道会不会有野兽出没,谁知道梁人会不会偷偷潜进来。 正在两人犹豫不决,不知如何办的时候,王大爷策马前来,果断的吩咐两位士兵:“神医年老体衰,你们两个先送他回保和堂!” 将令一出,即使有人认为不妥,但在行军途中谁敢不从,被点到的两位士兵立刻执行将令,带着周神医离去。 这个过程中,周神医一直急喘着气,紧拉住无忧的手不放,精明的双眼中,似乎藏了太过的东西。 无忧轻轻的拍了怕他的手,微笑颌首,他才念念不舍的松手离开。 王 大爷亦回转身子,策马赶路,只是眼睛的余光扫过无忧,眉头微微蹙了一下,随即看了一眼莫志聪,见他眨了眨眼,才放心离去:他是元帅,三军的主心骨,在大战在即之时,还真的没有精力照顾无忧。 那一天,血染当空,悲鸣四起。 当王大爷领军赶到半壁山的时候,三皇子等人正被梁人的军队困住,王大爷瞧那形势十分紧张,骑在马上往三军将士们的身上一扫,朗声道:“梁人这些年屡犯我边境,今日又突犯我半壁山,意图我朝的皇子,意图我大好河山,这等狼子野心必受天遣!养兵千日就待此时,舍身卫国,建功立业才是我等男儿志向!” 军士们哄然应道:“愿随将军护卫皇子,护卫我朝大好河山,大败梁军!” 王大爷果断下令从四面包抄,再留一主力部队迎敌,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以解三皇子之围,一连串命令连珠炮似的从他口中蹦出,见主将镇定自若指挥有方,众人信心倍增,各自领命照办不迟。 无忧立于山顶望去,梁人与王大爷的部队相距不过百余丈,双火箭飞舞,已有靠得近的,相互上前厮杀者。 一时间满山满谷喊杀声震天,浓烟四起,无忧看看形势,知道王大爷之部,士气如虹,一时间和梁人杀得难分难解,不分胜负。 此时突然传来一阵巨鼓擂响,定睛一看,莫志聪一身白袍战甲,立于高巍,以鼓凝气,鼓声沉沉击响,并不激烈,但那雄浑之音却摄人心魄,透出一阵阵肃杀之气。 原来莫志聪推开鼓手兵,亲自鼓动士气,被鼓声激起士气的士兵奋勇抗敌。 无忧在山顶看得分明,梁人此次有备而来,以梁国实力居然能打造和王大爷兵力相当的队伍,而且人数颇多,在数量上显然得了优势,不过,王大爷的军队显然素质上优良,加之来得突然,渐渐地梁人明显处于劣势。 无忧瞧着莫志聪罢了鼓,冲进厮杀中,守护在王大爷的周围:王大爷原本要莫志聪守住无忧,但无忧忧心前世王大爷的命运,说什么也要莫志聪护着王大爷,比起牙尖嘴利,莫志聪哪里是无忧的对手,自然下了去,守在王大爷的身边。 无忧瞧着梁人已经显露败象,拿出怀里的信号,放了出去,早就绕道梁人身后的伏兵如雨后春竹出现在梁人身后,紧接着密急的鼓点“咚咚”传出,豪迈激烈,一声紧似一声,远在边城的百姓激动得热泪盈眶。 无忧觉得一身热血都被鼓声唤醒,远远眺望山下, 隐约见着王大爷舞出龙翔九天的气势。 心里一颤,大舅舅真的没事吗?她真的改变了王大爷的命运了吗? 此时,王大爷的军队双面夹击,加上三皇子的协助,敌人已无招架之力。 鼓曲似永恒的生命,生机勃勃,没有枯竭。 喊杀声全淹没在这鼓声之中,王大爷乘胜追击,将大半数的梁军歼灭,少数逃窜,阵营发出震天欢呼。 此一役双方各有损失,伤亡都不小,但王大爷之军却赢得了首战告捷的士气!而且狠狠地打击了梁人的猖狂之气,想来梁人经此一役,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会恢复。 无忧原本还可以设计将梁人全体歼灭,只是想到,若是全歼了梁人,只怕王大爷这张良弓就要被藏起来了,而且她也不舍将士们为此付出的惨痛代价,此战,他们并不占先机,半壁山敌人准备充分,若要想全歼灭敌人,只怕他们亦要伤亡惨重。 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笔账不划算。 而在她还没有想出万全之策,相府也不能倒,王大爷更不能倒。 这是无忧第一次经历战争,到处残破的身体,血流成河,她被安置在山顶,一直瞧着两军对阵,瞧着王大爷浴血奋战,到最后,不知怎么的就泪流满面:原来相府这些年来的尊贵,是王大爷,王小爷就是这样一次次带着三军将士用命换来的,她真的太自私了,总是享受,她有什么资格抱怨这些年她过得不好,她有什么资格为前世的自己抱屈,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她比起王大爷的遭遇都好上太多——或许宫家是刀山,可是王大爷每一天不都是处在火海吗?而他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自己却还可以仗着他们的疼爱,可以逃避,可以拒绝:无忧心里明白,若不是有相府这颗大树,即使她再胆大妄为,她也不敢抗了贵妃娘娘的懿旨。 无忧看着那如蛟龙入世王大爷的身影:大舅舅,你等着,总有一天无忧会为你撑起一片天空。 残阳似血,无忧不由得傲气万丈,她就不信,她两世为人,撑不起一片天! 虽然这一战耗时颇多,本朝的损伤也不算少,不过最后的结果稍微宽慰了天下人的心,因为王元帅用兵如神,竟然预先设下埋伏,所以梁人被歼灭过大半数,而最尊贵的三皇子也没有受到任何危险,因为王大爷来的太快了,梁人根本来没有来得及对三皇子发起攻击,就被王大爷给打退了。 一切都很美好,无忧的心病了结了,王大爷的 命运改变了:他没有惨死在半壁山,他们的军队也没有覆灭在半壁山。 三皇子在看到王大爷马上的神威之时,似乎惊讶了一下,心头闪过疑云:他不是出气多入气少了吗?怎么会如此神勇? 不过当三皇子的目光扫过无忧晴朗的脸庞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阴霾地笑了起来:到底轻视了这个少年! 不过心中闪过一丝趣味:不知道那个人知道自己苦心布置的一切坏在了一个小小少年手中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他很期待,期待的不得了。 但比起这份期待来,三皇子对无忧升起了一股志在必得的心:这样的人才,他怎么可以放手,而且他有可能是她?这样的好事,他可不能容许别人得到,一把锋利的剑已经出鞘,他怎么可以视而不见呢? 三皇子一直都是一个善于把握机会的人,所以他才会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他很聪明,脑袋也很清楚,所以他已经瞧出来:王大爷的病已经好了,不,应该说王大爷的毒已经解了,而他若是估计不错的话,这背后的解毒之人绝不是那个颇负盛名的周神医,而是这个口口声声感恩戴德的莫言愁。 有趣,非常的有趣,这么精心布置的局,就这样三两下被这小子解决了:不管是他的,还是背后那人的,不得不说,这莫言愁值得他好好关注一下。 那天入夜,边城到处是一片欢腾,困扰多年的梁人这次被重重的打击了,估计一年半载里,他们不会再来生事,边城的人民至少可以暂时松口气了。 大获全胜,所以那夜军士们的情绪也很高,王大爷的情绪很高,三皇子的情绪也很高:三皇子双丰收,与公与私都值得开怀!不但有了军功,还发现了一块旷世珍宝,他的情绪岂能不高,而这珍宝很快就会被他秘密收为己用,这才是件让人情绪更高的事情。 在边城的夜空下,震耳的欢呼声响彻天际,人们高歌,军士们唱起嘹亮的军歌,一切都是那么的快乐。 而此时的无忧已经带着一份喜极而泣的心情站在了边城的西门外:三皇子的用心,她岂会看不出来,所以她在秘密动手的那一日,就开始为自己准备了退路,她怎么会让自己落入到三皇子的手中。 “你真的就这样离开,连元帅都不去告别一下!”莫志聪现在对无忧是心服口服,五体投地:这天下怎么会有这般聪明的少女。 谁能想到这所有的计策都是出自这样一位娉婷柔弱的女子口中:不管是设计为元帅 解毒,还是歼灭梁人,这一切都是这个看起来弱弱的女子策划的。 故意设计他们二人的矛盾,让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二人不和,却利用他买醉之日,到保和堂取了解药,也该王大爷命不该绝,无忧原以为解药异常难寻:毕竟水毒芹属寒,它的解药属热,是南方地带的橄榄,加明矾,川贝等物,后面的好寻,但橄榄却很难得,谁知道保和堂的周神医祖籍属于南方,世代良医,这橄榄也就不足为奇了,无忧旁敲侧击之下,喜出望外,设了局,自己出不了营,但莫志聪出得了营不是吗? 无忧原本担心莫志聪不够机灵,对他获取解药还不太放心,但王大爷四个字打消了她的犹豫:大智若愚! 果然,王大爷识人善用,他不负所托,以买醉之机,取得解药。 王大爷为了迷惑敌人,将计就计,继续装病,从而有了半壁山的全胜之面。 到了现在,莫志聪都以为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不敢置信这个比他还小的少女,可以这样用兵如神,谈笑间,飞灰湮灭,这份谋略怕是王元帅这个年龄时也做不到:她真的是养在闺中的女子吗? 一颗少年的心,不知怎的就热了起来,却也知道,天和地,云和风,注定了此生只能将此心藏在肚里,任它发芽生根,却不能被她知晓。 其实无忧哪里是用兵如神,她只是用了心,又知道前世的痕迹,所以才能将梁人打退,她为的不过是王大爷的命,三军将士的命。 或许这样对梁人的将士很不公平,但是她顾不了啦,她今生只为家人而生,那天地间所谓的公平,她顾不了也不想顾,她心里明白,这世界总有一些特权分子的存在,所以谈不得什么公平不公平,只要她在乎的人能够好好的活着,什么样的债她都甘心背着。 “不了,大舅舅会了解我的苦衷。”无忧不认为大舅舅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若是说这个世界有谁最了解她,这人除了王大爷,还真找不出来:王大爷现在不正在努力帮她牵绊住三皇子不是吗?她出来的时候,王大爷正拉着三皇子痛饮,王大爷可不是贪杯之人,这般行事足以说明一切。 她的舅舅,她心中的父亲,必然将她看的很透,所以虽然不舍,却毅然放开手,让她离开,这份心她记下了。 无忧心微暖,实在舍不得王大爷,只是边城她真的不能再留了:这一战,她已经无法再隐瞒身份了,三皇子那样的人精,怎么会看不出这些是出自她的手笔?无忧可以肯定,三皇子的人现 第八十五章 不做尊贵的妾 江州城的郊外 春暖花开的季节,到处弥漫着百花的清香,早起的鸟儿立在枝头,一边轻唱着晨歌,一边好奇地注视着那立在山巅的女子,那女子此刻正随意的站着在顶上,注视着天边。 此刻的天边画上一抹淡淡的青灰色,渐渐地幻化出蓝青、红紫,晕染成一片霞,转瞬,红光乍起,朝阳初升。 无忧嘴角含笑,又是新的一天,无忧山的晨雾在金光中燃烧,像极了那日她放火烧木索桥的颜色。 无忧想起那日的光景,似乎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其实也不过才一年多的时间。 无忧极喜爱这片山岭,因为站到无忧山上就可以看到城里的相府,每日她都会来这无忧山,朝着相府的方向张望,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可是只要朝着相府的方向望去,她的心就踏实了,她是个恋家的人。 那日她从宫傲天眼皮子下面离开,并没有一直朝南方去,而是取道回了江州城: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话她一直很相信:所以这一年多来,不管宫傲天的人将南方翻了一个遍,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周神医和他的孙女早就来到了江州城,买下产业,开了医馆,名字叫做人和堂,与张仁和的仁和堂只有一字之差,当时无忧瞧着周神医取这名字的时候,的确被一口水呛住,随即心思一动:前世她曾记得有一仁和堂研制出鼠疫的药方,会不会是她想错了,那仁和堂,或许就是此人和堂。 无忧动了心思,也就准了这名字,而她索性将自己的名字改为周人和,无忧记得前世研制出鼠疫药方的那人叫张仁和?张和周其实也很相近,或许她能改变前世的痕迹,却又不会太过显眼,只是对不起了张仁和,盗了他的名。 无忧的周人和是挂在周神医的名下,对外宣称是祖孙的关系,周神医当得起她的一声爷爷,这一年多来尽心尽力的指导她的医术,二人虽然没有行拜师礼,可是早已有师徒之情。 近一年来人和堂已经声名远播,人人都知道人和堂除了有位老神医,还有位小神医,两位神医医术冠绝天下,只是为人神秘:从不出诊,寻常病症也不出手,皆有医馆的坐堂大夫出手,若是有人求诊,也要按照他们的规矩来,会被带到一秘密暗室,由他们二人会诊,直到完全痊愈才会出来,不过出来后的病人决口不提两位神医之事,只是只字片语间,有人泄露神医是祖孙二人,只碍于多年前得罪了人,所以才躲到天子脚下以求庇护。 当 然,有人认为这二人故弄玄虚,是为了赚个名头,更有人认为,这二人担心医术外泄,故而谨慎为之。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人和堂的名声是打出去了,江州城里的人都知道人和堂里的大小神医,妙手回春,药到病除,就是寻常大夫也比别人家高看几分,所以略有薄名的大夫都以来人和堂坐堂为荣:既赚了名声,有赚了银子——人和堂的大小东家出手可大方了,每年所得可比其他医馆多上两倍。 说故意,无忧倒也有几分存心,小隐于林,大隐于市,她搞出这么多名堂,一是遮掩自己的身份:人心都在这里,若是一个人极力想要避开什么人,她不会在他眼皮子下面高调,所以无忧反其道行之,一开始,无忧也有几分忐忑,可是时间证明她是对的,宫家和苏家派出大队人马,踏遍本朝各地,却没有人想到她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大张旗鼓的开了医馆,还开了江州城最富有盛名的绣楼——玉锦楼,连皇宫里的贵人们都来量身定做衣衫,当然式样很新很美,价格也不便宜,无忧很诚恳的说,她是实实在在的奸商,这一年多来,她赚的银子都让自己脸红,太多了,太黑了,可是世人就认这个理,一样的药,打了她人和堂的招牌,就比外面贵许多,病人还挤破头争着买,而玉锦楼的绣品,绣衣就更离谱,价格高的让无忧夜里睡觉都心惊,可偏偏每一季都卖到脱货,那银子数的手酸,所以才有了今日的无忧山。 很不好意思的说,这一片都被她买下来了,她在山上建了别院,整日带着两位娇妻游荡——那两位娇妻自然就是云黛和杜鹃了。 而无忧搞出这么多名堂的第二个目的,就跟世人猜测的一样:造势。 周神医在江州城中没有旧识,没有根基,而无忧空有诸多关系,却啥也不能用,更不敢用,所以她要造势,让众人将目光聚集过来。 无忧成功了,现在的她自食其力,身家丰厚,早已经超过她当日所预想的那般,但即使这样,她还是不能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她还少一个契机,一个可以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契机,不过无忧知道,这个契机很快就会到了——鼠疫。 无忧盘算着在这场鼠疫中救下苦难民众的同时,给自己也争取点好处:例如求点什么恩典?宫家那亲事总要有个了结。 无忧冷冷一笑,宫傲天的痴情被天下人津津乐道,谁都知道苏家大小姐离家一年有余,宫家的少爷却还痴心等候。 痴心? 无忧的笑意更浓了,只是那笑冷的刺 骨,若是没有宫家的那些通房丫头,没有青楼里的那些红颜知己,无忧还真的要感动一番了。 世人都在感动宫家少爷对苏家大小姐的痴情,身边的通房丫头,青楼的红颜知己身上都能寻到苏家大小姐的影子:她该感动这样的痴情吗?是不是应该顺了他的意,乖乖儿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帮着他完成这痴情的戏码,来个完美的结局。 那男人还真是可笑,一方面挂着痴情的面孔,一方面每日醉卧美人膝,他可真是打着好算盘,是不是只要他空下宫家少夫人的位置,她苏无忧就该感动的热泪盈眶?用一个虚名来换她的掏心掏肺不成? 可惜呀,他的如意算盘注定是打不响了,她不是那些单纯可爱的小丫头,若是没有经历过前世的凄凉揪心的悲惨,或许她会和天下的女人一样,为了那么一个虚名心甘情愿的绑死自己的一生,可惜她不是,在经过那些痛,那些悔,那些恨,再经历过着一年多的自由自在的日子之后,宫家前世如死水般的日子,已经丝毫没有吸引力了,不说是宫家少夫人的位置,就是将整个宫家都送给她,也换不得她一丝甘心。 我命掌握在我的手上,无忧断不会再寄人篱下,将自己的幸福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手中。 看着眼前这满山的美景,这安宁,平静的生活都是通过自己的双手劳动所得,这些能够给她男人所不能给是安全感。 或许,这才是她苏无忧该过的日子。 无忧的嘴角淡笑,有了这些,有了她的人和堂,有了她的玉锦楼,或许很快就会和母亲,无虑,无悔团圆了。 她站了一会,发现了新的乐趣,瞧着樟树上暗绿色的叶子闪着亮光,生机勃勃,就如同她现在的心情。 朝阳渐渐散发出热量,阳光烘烘一晒后,泥土冒起的湿气氤氲弥漫了大半个山谷,随着太阳渐渐升高,山上的雾气尽皆散去。 无忧的身影就那样落尽了远处寻来的云黛眼底,云黛有点着迷的看着无忧,她的小姐真美:宽宽的袍子罩住了婀娜的身形,长发未绾直垂到腰际,立在翠绿之中,飘逸潇洒、巧笑嫣然。 一年多来小姐真的变了不少,脸型长开了,下巴削尖,晒黑了些却越发显得健康有生气。 但小姐的那双眼睛没变,似泉水清洌,晶莹剔透,一颦一笑风情毕露,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只是能看到小姐这一面的只有她和杜鹃二人。 无忧很少外出,即使外出亦是男装示人,这般清 丽的模样,怕是没人有眼福了。 “相公,就知道你一早定然又来这里看相府了,你呀,再看下去,都成了望家石了。”云黛和杜鹃为了掩人耳目和无忧以夫妻相称,只是无人的时候,她们这样的称呼中多了几分戏谑。 “相公我成了望家石,娘子你不就成了望夫崖了。”无忧调笑着。 “小姐,你就捉弄我吧!”云黛一个回合下来,就举手投降了:小姐的嘴皮子,这一年多来突飞猛进,看来所谓奸商能将一根稻草说成金条,她是信了,瞧瞧她家小姐,大好美女现在是油盐不进。 摇摇头,正色:“小姐,周老爷子来了。”云黛将手中的罩衫套在无忧的身上,然后帮着无忧穿好袍子,总不能这副模样见客吧! “这么早就到了?”无忧眉头皱了皱,心中暗道:“难道是南方的鼠疫爆发了?”前世对鼠疫爆发的时间,她记得不是太清楚了,倒是因为好奇,留心了鼠疫的用药,看来前世这份留心,又要让她今生大显身手了。 或许,这就是日后她摆脱宫家亲事,贵妃懿旨的资本。 无忧被云黛的巧手,整理上一番,摇身一变又成了俊美儿郎,这山顶,是无忧主仆三人的地盘,别人根本不能上来,即使亲如周神医也不能。 而别院的人也都知道这别院的后山是禁地,除了两位夫人,少爷从不让人进去,曾经有下人私下里好奇,偷偷上来,只是第二日就被卖了,众人心生惧意,要知道别院的月例可是很高的,主子对人也很和善,除了无忧这个主子,其他两位夫人云黛和杜鹃能不和善吗?她们可都是吃过做下人的苦,自然宽厚几分,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将别院打理的井井有条。 而渐渐地别院的下人们也不再对后山好奇了,无忧经常会抽时间让下人到后山整理花木,道路,下人们来来回回那么几趟下来,已经发现后山也就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没啥大不了的,他家主子贪图的不过是那份宁静。 这就是无忧高明的地方,若是一直遮着掩着,或许下人们会越加的好奇,说不得哪一天她的秘密就暴露在阳光下了,就像那次那个心生好奇的仆人偷着上山一般,好在那一日,是被云黛发现了,才没有被那下人瞧出她的破绽,为了打消下人的好奇心,无忧干脆将这后山神秘的面纱揭开,果然下人们也失去了兴趣,都以为她要的不过是片刻的宁静。 谁都知道,主子爱清静,主子的卧室除了两位夫人同样不喜欢让人进,而两 位夫人也极爱侍候主子,一般不假人之手,有些心怀不轨的丫头总是千方百计的想引起主子的注意,最后都会落得被卖的下场,主子极爱两位夫人,主子和两位夫人的感情极好,所有的下人都有了这样的认知,所以别院里的下人现在都很老实,不管男女。 无忧和云黛下了山,周神医就迎了上来:“人和,南方的鼠疫已经大面积爆发了,今日一早官家来人和堂招募大夫赶去南方救治,你看我们人和堂谁去为好?” 鼠疫,众人唯恐避之不及,谁会愿意去?所以周神医才来找无忧拿个主意,周神医倒是想去,现在他那孙女已经成了亲,小夫妻二人过的和和美美,可是他这身子骨可受不了这长途跋涉的颠簸,他刚刚表示这点意思,他的孙女就眼泪汪汪,而他那小重孙也跟着眼泪哗啦啦了,那可是他的眼珠子,所以周神医不敌败下阵来,现在眼巴巴的来找无忧。 当然了,周神医会来找无忧还有一种盲目信任,他已经将无忧神化,总觉着他这半路认出来的孙子天资聪慧,无人能及,什么疑难杂症都能解决,这话或许夸张,但是周神医对无忧就是能生出这么样的信心,他甚至有种感觉,这场鼠疫最终就平息在无忧的手里。 周神医看着眼前越发俊美的无忧,心中常感自己晚年有福,认了这么个乖孙,那年无忧保了他周全,定下计谋,送他和小孙女离开,原本他们是要回南方老家,却在军营之事后,知道那老家是回不去了,所以和无忧商量一番后来了江州城,当然这当中无忧起了很大的作用,后来无忧回到江州城找他,只说家败了,其他的一句没有多说,周神医暗地里估摸着应该是受军营之事影响,心中对无忧更觉抱歉,以至于无忧后面提到挂在他的名下,他一口答应,啥也没多想:无忧当时再次感叹,狂热分子的世界真的很简单。 无忧看着周神医满眼期盼的看着她,就差没明说:就你啦!就你去南方吧! 看来她小神医的名号不但是进了众人的心,就是老神医也被她蛊惑了。 “医馆里没人愿意去?”即使无忧早就下定决心要去南方了,只是也不能一下子就答应吧!有机会逗逗老人开心,还是有必要的。 “我想去!”周神医立马表明自己的立场。 “不行,长途跋涉的,你这把老骨头怎么能行?”无忧当即反对,果然瞧着周神医满眼满脸幸福感动的样子:真是个简单,容易知足的老人。 无忧倒是打心里心疼周神医,这老人虽说脾气 有点古怪,但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 无忧叹了一口气:“官家招募,自然不能没人去,既然除了你没人愿意去,那么就我这个少东家亲自去吧!”医馆的五五分账,但无忧一直尊敬周神医,再说挂在他的名下,所以一直以少东家自持。 “好,那我就去回复官家。”周神医听了满意的答案,也不多留,无忧留他用了早餐再走,他都不乐意,看来是赶不及去给官家回话了,无忧更明白这人是怕她反悔吧! 将这事说给一起用餐的云黛,杜鹃听,二人也没啥大反应,只是用了餐之后,二人都回房收拾去了,准备跟着她一起南行。 无忧郁闷了,她的神医形象是不是太深入人心了,怎么这三人没一人担心她的安危呀,那可是鼠疫,他们对她是不是太信任了?尤其是云黛,杜鹃,怎么着也要劝劝呀,可看看她们二话不说,收拾行李,就要跟着去,也不管她们会不会有危险,要知道她们现在都是周家的夫人,养尊处优,怎么也不知道替自己想想,偏要跟着她去那鼠疫泛滥的南方。 无忧郁闷了半天,云黛,杜鹃瞧着也没人劝解,这一年多来,她们倒是惯着无忧,日子过得轻松了,不像以前那样战战兢兢地了,小姐的孩子脾气倒也渐长了,她们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她家小姐心眼多,爱琢磨,她们还真的担心小姐再那样被苏家,宫家作下去,只怕这身子骨吃不消,现在这样真的很好,有时候云黛,杜鹃想,若是能将夫人,五小姐,六少爷接来,她们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的,一辈子不嫁人,守着小姐,至少这样自由不受束缚的小姐,她们看着心里开心。鼠疫爆发于南方的一个小镇——南苑镇,离江州城大概四天的路程,南苑镇历史悠久,小镇的面积虽说不太,可是人口密集,却有三万多人,算得上是南方人口最多的小镇,这里原本交通发达,贸易繁荣,可自从鼠疫传开之后,每天都有不少人死亡,小镇的上空时刻传来一种老鼠腐尸的味道,而弥散在空气中的还有焚烧尸体的焦臭味。 无忧此次去南苑镇,只带了杜鹃,留下了云黛看家,还有照顾玉锦楼的生意,当时留下云黛时,那丫头急的落泪,但无忧最后的一句话就让那丫头止了泪,心甘情愿的留了下来:云黛,帮我守着玉锦楼,这是你家主子日后自由的本钱。 云黛不哭了,她知道无忧这话的重量,小姐将日后的自由交代她的手上,的确比和小姐去疫区重要的多:云黛不认为无忧在骗她,玉锦楼日进斗金,有了这样的铺子日后苏老爷再想作小姐时,他 会掂量着办了。 无忧此举是有深意,云黛心细,留下照看生意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苏夫人和无虑,无悔最近回了苏家,苏老爷的寿辰快到了,作为夫人和子女的怎么能不回去,尤其是苏夫人,即使头上有太后的懿旨,但太后的懿旨上面还有三从四德,天理伦常在压着呀。 无忧总觉得心里不安,虽然苏家有五夫人在挡着,可不知道怎么的,这一次她就觉得不安,所以她留下了云黛,云黛很善于和人打交道,总有法子探得别人不知道的消息,她让云黛留下来,留心苏家那边的消息。 无忧,杜鹃和几位老大夫来到南苑镇的时候,天已经近黑,只见南苑镇的周围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官兵们人人手里拿着弓箭,还有一些官兵高举着火把,那火把在夜晚如一条望不到边际的长龙,而长龙的下面更有冰冷厚重的盾牌将小镇堵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缝隙。 发生瘟疫,这样的戒备是常事,车里的众人也没有在意,可是当马车临近小镇入口的时候,立刻有人上来粗声粗气道:“南苑镇戒严,不许任何人出入。” 无忧吃惊的撩开车帘向外望去,发现南苑镇的入口戒备更严,三步一哨站着身穿凉冷的银色铠甲的士兵,全副武装,手握火把,他们个个如临大敌,表情肃穆。 无忧听得他们的车夫回答道:“我们是来自江州城的大夫,你们谁当差,让他上前来搭话。” 有人“嗤嗤”笑了两声,道:“又有人来送死了,这前前后后都来了不下百号人了,却没见一个人活着出来的,沽名钓誉之辈。”语气中皆是对大夫的不屑。 无忧自然知道这鼠疫不是什么寻常病症,但是听到已经死了百号的大夫,心头还是一颤,难怪和她同来的大夫都是年岁古稀,怕是这趟也都抱着必死之心吧! 无忧按下心头的恐慌,向那说话之人瞧去,说话的人此刻正站在他们的马车旁,身材高大,穿着一件黑色的铠甲,面相彪悍,眉宇间透着一股冷冷地寒气,让人看了心头发颤。 无忧索性掀了帘子,踏出马车,一跃落地,然后伸手扶着杜鹃下来,无忧听到有人小声嘀咕:“同命鸳鸯!这小两口倒也恩爱。” 杜鹃闻言面上一红,在火把的映衬下显得娇媚可人,那站在马车旁边的人瞧了一眼,倒有些不自在了。 那人上前一步,声音较刚才温和:“公子亦是大夫?”不能怪那人好奇,自从进了镇子的人有去无回之后,来的大夫皆是 年迈之辈,面上皆是死气沉沉,明显就是各家医馆敷衍了事,没有将这南苑镇的几万民众放在心上,倒是见了无忧年少,又带着夫人前来,一看就是一心为了鼠疫而来,他们这些当兵的最敬重的就是这样的人,口气自然好了不少。 “在下人和堂周人和!”无忧希望她这名字够响亮,或许能多点便宜行事。 果然那人一听,面色更是恭敬,和那车里的几位老大夫当初的反应一般:“原来是小神医。”他虽然身在军营,却也知道人和堂里有两位神医,尤其是小神医出手不凡,从无失手,只是寻常病症难得出诊,此次人和堂小神医亲自来疫区,倒是让人心生敬佩。 只是可恨狗官无道,为了顶上的乌沙,一心隐瞒,到了现在已经是无法控制了,只怕即使小神医来了,也救不了这南苑镇的人了。 就在无忧和这军士说话之时,南苑镇里的无数百姓聚集到了小镇的出口,疯狂的往外冲,嘶喊着,哭叫着,声声震耳欲聋。 那人也就无暇再和无忧搭话,立刻转身组织江氏防守,显然这支驻守南苑镇的军队,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防守如铁桶,所以不管那些百姓如何冲击,盾牌一直纹丝不动,就像是嵌入地里一般。 但是百姓们已经被死亡的恐惧压的喘不过气来,依然不管不顾的向外冲着,防守的士兵这时开始向冲在最前面的百姓射箭,只是这样更加的让百姓疯狂,冲击力也更为猛烈。 无忧看着一具具倒下去的身体,惊呆了,她从来没有想到会看见本朝的士兵射杀本朝的百姓,她随手拉过一名士兵闻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下令射杀百姓的?”“ 那名士兵显然也被眼前的情况吓住,脸色有些发白,声音微颤,”是七皇子下令的,如今镇里感染鼠疫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些人试图逃跑,还好被七皇子抓了回来,七皇子已经下令,今夜烧镇,务必要让鼠疫绝于此地“ ”什么“无忧惊得叫出声来:”烧镇?“ 无忧只觉得眼前一黑,人也颤颤悠悠地好象要倒下去似的,她原本就在奇怪,即使需要照明也不需要人手一份火把,原来是为了今夜烧镇做准备的。 杜鹃在一旁在一旁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无忧,她听见无忧嘴里音若游丝似地喊了一声”不要“。 一阵箭响过后,箭手的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箭手地身前是带着震天哭叫奔散的人群。 无忧稳住身子,定了定神,瞧着火 把前面的尸体成堆,有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的趴在死人堆里翻掀这尸体,口中发现凄厉的叫喊声:”孩子……孩子……你在哪里呀……孩子……我的孩子……“ 刚刚那人似有不忍,高高举起的手,久久未曾落下,却想到七皇子的命令,手终是落下,那堆箭手”唰唰唰“地纷纷从自己身后的箭壶中抽出箭来拉满了弓,空气中再次响起了刺耳地”嗖嗖嗖“…… 无忧闭上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不,不,那些人都是平民百姓…… 这一次,四周都变成了一片死寂。 ”你这浑蛋!“无忧听到杜鹃忿愤地喊嚣着,巴掌清脆的声音打破死亡般的静寂的夜空,如晴天披晴天霹雳般地击在了众人的心中。 无忧惊悚地睁开眼睛,瞧见杜鹃已经站在那人的面前,而刚刚那巴掌显然就是杜鹃所为。 挨了杜鹃一巴掌那人,此刻正板着脸,眉宇间隐隐散发出一阵让人心寒的杀气:士可杀不可辱,无忧知道这些将士宁愿砍下他们的头颅,也不愿意受这一巴掌。 或许因为王大爷和王小爷都是军人之故,无忧反而能理解这些将士,他们此刻何曾好过,只是军令如山,他们不敢不从呀! 每一个人身在世间,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想要解救这南苑镇的百姓,唯有找到下令之人七皇子。 只是为今之计先要平息了杜鹃引起的麻烦。 好汉不吃眼前亏,识实务者为俊杰,无忧突然间就冷静了下来 ”啪啪“无忧一连甩了杜鹃两个巴掌,然后高声道:”这位将军,我这内子一向顽劣,刚刚冒犯了将军,我在这里替将军教训了内子,望将军高抬贵手,就不要和内子计较。“无忧长叹一声:”不瞒将军,我和内子成亲已有一年有余,至今未有所出,所以内子……“ 无忧不再往下说,不过众人都心里明白:难怪周夫人那般激动,原来事出有因。 那人听了无忧的话,脸色好了一点,何况无忧声音沉静,语气真挚,如在静夜中闻到了盛开的茉莉花香般让人感觉到宁心。 再瞧一眼杜鹃,见到双眸含泪,紧咬下唇,显然还没有从刚刚的血腥中醒过来:罢了,罢了,这位周夫人菩萨心肠,自己何必跟她再计较。 那人挥了挥手:”军令如山,杨幂不敢不从,周夫人不能理解,也是情有可原,这一巴掌,杨幂也就不计较了!“ 无忧心下一喜,觉得 第八十六章 宁死不嫁 怒气攻心,无忧竟然生生的被气晕过去了,当然这和她三天来的劳累非常有关系。 无忧这一觉一直睡了两天两夜,吓得杜鹃眼泪直流,若不是随行的老大夫一再保证无忧只是累了,只怕杜鹃真的要带着无忧回江州城找周神医去了。 杜鹃心里将七皇子骂的狗血喷头,她家小姐花一般的人物,却因为去了一趟七皇子那里,就被搞成这样,杜鹃断定她家小姐和七皇子犯冲:第一次见面,七皇子绑了小姐,第二次见面,七皇子将小姐吓昏,杜鹃还真不敢相信第三次,第四次……见面,小姐会怎么样? 所以这两天,每当七皇子来探望无忧的时候,她就像防贼的一般防着七皇子,当然杜鹃也只敢在心中将七皇子当成贼看,面上倒还是恭恭敬敬的,只是一步不离无忧身边,七皇子这人同样是人里面成精的,杜鹃的这点心思,他怎么可能看不透? 七皇子哑然失笑之余,却又觉得这一对主仆更是有趣的紧,倒也没有为难杜鹃。 无忧醒来的时候,正是正午,窗外的阳光照亮进来,斑斓温暖,茫然之下,她似乎回到母亲的怀抱,暖暖之中透着细微的心酸,更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在恐惧之后,这种不安更为的浓烈。 无忧坐起身来,看了一眼有些陌生的环境。 她发生了什么事情?无忧慢慢地回想起七皇子的提议,心中一惊,苦笑一声,她好像在愤怒之下又做错事情了,她拒绝七皇子不说,而扭头就走。 她不该这么做:就如同她对宫傲天所做的一般,得不到的最好,只怕她的拒绝会让七皇子的兴趣更加浓厚吧!这些男人都是心里有病,你越看不上他,只怕他就越发的看重你,最可怕的是还会将你的拒绝,看成欲拒还迎,估计七皇子那只披着羊皮的狼,此刻在心中一定认为自己想做他的正妻,而不是妾吧! 无忧想着头又开始痛了,她该怎么让七皇子知道,她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这话不能明说,她已经两次惹恼了七皇子,为了项上的脑袋,她不想再惹这七皇子了,可这话又不能不说,无忧是瞧出来了,七皇子那人可不是会随意说话的人,怕是真动了心思,将她收进自己的后院。 因为一时间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无忧的头更痛了。 可是不管她的头多么的痛,这法子还真不能不想,否则她就要从妻降到妾了。 此时,杜鹃走了进来,见无忧醒了过来,连忙奔至床边,笑道:“小姐,你终 于醒了?吓死杜鹃了?”随即低下头,眼圈红了起来:“小姐就会吓杜鹃,那样不声不响的倒在地下,一趟就是两天两夜,小姐知不知道,若是再这样下去,杜鹃也想陪着小姐睡了,省的这样担惊受怕的。” 无忧听哦了两天两夜,觉得甚为奇怪,她还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谁知道已经是两天两夜了。 无忧瞧着杜鹃委屈的模样,心中一叹,她又要哄自己的丫头了,想想看这一年多来假夫妻扮了久了,她还真有点自己是丈夫,杜鹃,云黛是娇妻的感觉:“好了,都是小姐我不好,下次昏倒之前一定和你打一声招呼?” 无忧原本只是想哄杜鹃一笑,谁知道杜鹃一听了这话,反而哭出声来,聚在眼眶里的泪水就稀里哗啦流了下来:“还有下次?小姐是真的打算急死杜鹃呀!” 无忧是真的慌了,看来这次真的让杜鹃这丫头为她担心了:“好了,别哭了,现在不是没事了吗?快把眼泪擦擦,给别人瞧去了,还以为小姐我欺负你呢?” 杜鹃听了,抽抽噎噎了几下,擦干眼泪,道:“小姐,看我光顾着哭了,小姐睡了两天,肚子饿了吧?婢子现在就去为小姐准备点吃食,给小姐垫垫胃。” 无忧笑道:“你这么一说,肚子还真的饿了,帮我来点稀粥吧!饿了两天,就想吃粥。” 杜鹃听着无忧真的饿了,也顾不得伤心,立马快手快脚的出去,却又不放心,回头:“小姐,你身子骨本来就弱,这次又伤了气,就不要下床,再躺一会吧!” 无忧心里有浅浅的暖流淌过,这丫头是真的被吓到了,点头:“你去吧,我再躺会。” 见了无忧点头,杜鹃才放心去了。 杜鹃伺候过无忧吃了稀粥,就听得外面一阵喧哗,杜鹃眉头微蹙:谁这么没规矩,小姐刚刚才醒,也不知道小声点? “小姐,你再休息一下,婢子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杜鹃恨不得一时间将无忧掉去的肉都补回来才好。 无忧苦笑,为了不惹管家婆再落泪,她可不想反抗,只是一连睡了这么久,身子骨都快散架了,于是起唇:“睡了久了,骨头都酥了,不如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 杜鹃想了想,也觉得无忧说的有理,就扶着无忧出了院子,打开门,无忧也傻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无忧看着门口跪着一地的百姓,心中震撼,这些寻常的百姓,无法表示自己心里的感动,只是用着最淳朴的方 式表达着自己的感恩。 “女神医,您是我们所有人的救命恩人,您为了我们累的晕了过去,全镇的百姓无法为了做什么,只好跪在这里乞求上苍让您早点醒来。”带头的老镇长热泪盈眶,他们这些没有症状的人在空地上生活了两天,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本来想到女神医这里表示感谢的,谁知道女神医竟然因为太过疲惫累晕了过去:无忧为他们做的他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无忧瞪了杜鹃一眼,看来这些百姓跪在这里不是一时半刻了,这杜鹃也不知劝劝,估计刚刚的喧哗是因为知道她醒来而发出的喜悦声。 杜鹃委屈的扁了扁嘴:“我都劝的嘴皮子干了,但是老镇长他们就是不听,我也没法子。” 无忧也知道淳朴的百姓若是认准了一个理,怕是一时半刻拐不过弯来的,她亲自拉着老镇长起身,然后对着所有的百姓说:“各位乡亲,无忧谢谢你们了,谢谢各位乡亲的关心,无忧所做的,不过是一个医者的本分,而能有今日的好光景,无忧不敢居功,乃是皇恩浩荡,若不是当今圣上四处调集大夫,若不是七殿下准备充足的草药,无忧就是有天大的本事那也办不成事的呀,所以乡亲们不用感谢无忧,应该谢的是当今的圣上,是七皇子。” 不能贪功,更不能争功,无忧心里清楚,贪功,争功的后果不是她能承担的。 “女神医言之有理,皇恩浩荡,才有了我等生还之日。”老镇长也算是见过世面,了解人情世故之人,立刻明白了无忧的话里话外的意思,随即符合起来,领着百姓对着江州城的方向跪了下来,大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即又对无忧道:“吾皇圣明,七殿下英明,女神医医术高超,宅心仁厚,吾等会每日三炷香乞求圣上万寿无疆,乞求七殿下万事如意,乞求女神医身体健康。” “那无忧就谢谢乡亲们的心意了。” 无忧和百姓们又随意聊了几句,询问他们的身体状况,然后劝着他们离去,她现在已经锋芒毕露,不想再引起有心人的嫉妒心了。 高调做事,低调做人,这是无忧这一年多来的心得。 只是无忧心中依旧忐忑,对宫家和苏家接下来要做的事,还真的一时半刻猜不透,宫傲天这一年多来没有娶正妻,苏家那边也未曾停止找她,只怕两家都未曾死心吧! 现在她成了女神医,只怕这两家更加的不会死心,她该早做准备了。 杜鹃瞧着无忧 忧心忡忡,不由得弯下腰,压低了声音在无忧的耳边说:“小姐,这两天七殿下过来看了你几次,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去了七殿下那里就晕倒了,他说了什么?” 杜鹃的双眼闪闪发光,里面充满了好奇的因子:不要怪她好奇,实在是她家小姐很强大,是什么说能让她家小姐气昏了过去,虽说大夫们都说是累的,但是杜鹃跟在无忧身边久了,知道光是身体上的累,不会让小姐的心神俱疲惫,只有七皇子说了什么话刺激了小姐,才会让小姐不堪承受。 七皇子来看她了?而且还来了几次? 无忧的眉头皱了起来:难不成他还不死心?他来看她,只怕是存心不良吧! “没什么,我一个大夫能跟七殿下有什么话说?”无忧淡淡地说道,她不认为将七殿下那疯话告诉杜鹃是好事,只怕这丫头和她一样,气的晕了过去。 无忧感激自己的重生,改变了自己和杜鹃,云黛的思想,若是前世她只怕听了七皇子这话心下定然是喜悦的,即使她不会去做他的侧妃,但是必定会虚荣的觉得兴奋,但今生,她没有喜悦只觉得被侮辱了,被轻视了,因为今生,她是一个独立的人。 “七殿下还送来不少补身益气的东西。”杜鹃显然不信无忧所说,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无忧,似乎想从无忧的脸上看出蛛丝马迹来,可惜无忧脸色平静,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用了没有?”不问杜鹃收没收下,那披着羊皮的狼,他的东西谁敢不收,只问杜鹃有没有用掉。 “我没用。”杜鹃抽了抽眼角:“咱们又不是买不起,这点东西,婢子还没看在眼里。”完全是一股财大气粗的模样,逗笑了无忧。 “去将这些东西送给那几家有孕妇和产妇的百姓,说是七殿下的一点心意。”浪费了可惜,无忧不想糟蹋好东西,但也没打算承了七殿下这份情,这人表面阳光,内心不知道多复杂呢,她可不想和这样的人有什么过多的纠结,若是今天收了他的补品,只怕明天这人就蹬鼻子上脸,要送来其他东西了,一来二去,日后不管他们有没有什么,别人都会认为他们有什么,何必为了点东西纠缠不清,她又不是买不起? 再说,她基本上算是和七皇子撕破脸了,再收他的东西,实在不是她为人处世的原则,不过,要她明目张胆的退回去,说真话,她还真不敢,这人可是皇子,而且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少数人的皇子,想想他为了将鼠疫消灭在南苑镇,不惜要烧镇,虽然理智上 无忧知道七皇子的做法没有任何错误,但是情感上她还是不能接受,而且对七皇子生出一种抗拒,这也许就是人们说的女人的优柔寡断,但为什么不呢?她本来就是女人,为何不能根据自己的喜怒哀乐去喜欢一个人,讨厌一个人呢? 总不能在这一点上,她还要理智吧! 人不轻狂枉少年,无忧觉得前世自己被礼教束缚,今生她什么都可以理智,就是她的情感,她想要纵然自己:想要独占,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想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想要一份纯净的感情,那个人不需要荣华富贵,不需要权势滔天,只要有一颗完整的心就好,当然这样的男人可遇不可求,无忧早就做好了随缘的打算,没有这样的人,她独自一人也可以走好,不是吗? “好,我这就去。”杜鹃走了两步,又转身:“小姐,那七殿下真的什么都没有说吗?” 杜鹃有点不放心,总觉得七殿下看无忧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那可不像是一个皇子看一个大夫的眼神,反正她是注意到了,七皇子看她家小姐的眼神不寻常的深谙。 “放心吧,你家小姐这点姿色,七皇子这样千帆过尽的人物,还真的看不上眼。”无忧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打发杜鹃离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无忧的小院里格外的热闹,离去的百姓们带着礼物轮番来看,有送鸡蛋的,有送鸡鸭鹅的,有送点心补品的,林林种种的东西堆满整间院子,看这些人的神情,恨不得将自己身上的肉割下来给无忧补身子才好,任凭无忧如何让推辞,都推辞不掉。 闹了一下午,百姓都才渐渐的散了,无忧对着以院子的东西,发愁了,淳朴的百姓只知道送礼,却都没想过,她一个人怎么能吃的掉这么多东西。 无忧只好让杜鹃,将这些东西交换着再送给困难的百姓,经此一役,百姓们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她说什么也不能收百姓的东西。 傍晚时分,七皇子再次招她问话,无忧琢磨良久,还是磨磨蹭蹭的去了:惹不起呀! 还是在那间大厅,一身淡紫色的衣衫更衬得七皇子尊贵非凡,俊朗无比,无忧却对这等俊男没啥感觉,低着头,坐在大厅上,思索着这人这次叫她来又是为了什么事? 他们上次交谈不是已经不欢而散了吗?还有什么好说的? 七皇子一如既往的玩深沉,不说话,只是这次进步了不少,还知道赐哦了无忧一个椅子,不至于罚站。 良久,久到 无忧以为七皇子打算沉默到天长地久的时候,七皇子不急不慢的开口,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甜:“没有!”干净利落。 啥? 无忧抬起头来,实在不知道这位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怎么能听得懂,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七皇子看了无忧茫然的眼神,抿了抿唇,再度开口:“没有千帆过尽。” 咳咳咳…… 无忧当时一口气就给呛住了,脸瞬间红了起来:“殿下……殿下……你……偷听……”无忧实在没有想到堂堂的皇子什么事不做,竟然去偷听她和杜鹃的谈话,而且还郑重其事的申明,他没有…… 这实在不是适合孤男寡女讨论的话题。 但是,无忧随即脸色一白,那他是不是也看到了百姓们对她的膜拜,这不是好事? 功高而震主,她这算不算抢了他的光环? 七皇子脸色一沉:“本宫只是想去探望你,瞧了你的院子很热闹,所以没有进去。你的人缘很好呀!” 最后这句话,无忧听着有点味道不对,不知道这位皇子又怎么了,谁又惹他不快了,不会打算将气撒到她的身上吧? “百姓淳朴。所以对无忧甚是热情。”无忧想了想,加了一句:“都是圣上教化的好,是殿下您心地醇厚的结果。”马屁偶尔拍拍,不为过,无忧从来就不是宁折不弯的人。 “你很会说话。”七皇子饮了一口清茶:“你很好,很好。” 无忧又开始听不懂了,这人又开始讲天书了,不过没关系,看这人的样子他也不需要她懂,所以她安分的闭着嘴巴,做一个乖巧的听众。 无忧虽然听不懂七皇子的话,但她不动声色,因为她很想知道,这个七皇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次他有想出什么花样了? 无忧还真的冤枉了人家七皇子,七皇子这次是真的觉得无忧挺好的,今日她对百姓的那番话,说的很好,让百姓消除了对朝廷的怨恨,对他的怨恨,而且又保护了自己: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会容忍下面的人比自己的光芒照人,即使他不会上奏折,也会有其他溜须拍马之辈弹劾,可这个女人三言两语就将功劳归到父皇和他的身上,明哲保身,不贪功,不争功,这份胸襟就让他觉得好。 而他在无忧的昏睡期间,让人调查了无忧的事迹,每一件他看了也都觉得好,这样的一个女人,有勇有谋,能屈能伸,还真是难 得的一个人才,真的很好,这次他还真的动了心思,要将她留在身旁,他是要做大事的人,身边的确需要这样的一个女人辅助他。 “本宫那日的建议你仔细的想过没有?”七皇子握着茶盏的手,忍不住紧了起来,泄露了他的紧张。 无忧抬起头来,诧异的看着七皇子,他还真的不死心,无忧原以为这人只不过是随口一说,谁知道在她明确的表示自己的意思之后,他还专门将她叫来询问:他是当真的!看来这人并不是真的想要折磨她,也不是单单看上她的医术,怕对她的勇敢也有一丝欣赏吧!所以才二次出言询问,毕竟第一次,她一点面子也没给他留。 无忧这次定下心来,没有像第一次听到的时候那般激动,而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气,问道:“殿下为什么想要纳无忧为妾?” 无忧是真的想要知道,这个只见过自己两次的皇子,为何执意想要纳她为妾? 为什么呢? 不过只见过两次面,而且她也有自知之明,她长得很好,能让人惊艳的那种,但也不足以让一个皇子求的皇上赐婚,纳她为妾,她可是身负贵妃懿旨的待嫁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忧直直的看着七皇子,他也坐在那里,任她打量,阴冷着脸,不过无忧细心的发现,他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 难不成,他真的对她一见钟情? 这个念头犹如平地一声雷,震的无忧七荤八素,整个人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她仪态尽失的用手指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那种神情就像是见了鬼了一般,颤抖着手指“你……你……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七皇子掩饰性的咳嗽两声:“还有,本宫告诉你,本宫是想娶你做侧妃,不是什么妾?”听她一口一个妾,不知道怎么着就听着刺耳。 “那还不一样?”无忧嘀咕着,被七皇子一个眼神瞪来,立刻识时务者为俊杰,做俊杰去了。 不过,这人会喜欢她,还是让无忧觉得挺诡异的,她不禁问道:“为什么?” 七皇子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自然不会是因为你的美貌,也不会因为你是相府的娇客,本宫还没将你那点影响看在眼里。”七皇子不傻,相爷,王大爷,王小爷或许对无忧宠爱有加,但不至于为了无忧而改变立场。 无忧被七皇子这番话说得有点不乐意了,咬牙:“那是因为什么?” 就是自己 不算倾国倾城,不是相府的子女,但被他这样说出来,感觉还真的有点不是滋味。 “为什么?”七皇子冷哼:“为了一份孝心,母后的身子骨一直不算太好,本宫想替母后找一个可心的大夫,你以为本宫想要纳你为妾是看上你了不成?“ 无忧听他略带嘲讽的语气,显然在嘲讽她刚刚的自作多情,是以言语毫不客气,虽然对方是很可怕,很尊贵的皇子,可是她又岂能任人欺辱,今日你被人轻视直不起腰,那你就一辈子直不起腰来,虽然无忧从来不认为要一味的刚强,但是她也不认为当别人欺到你头上的时候,你还要忍下去。 她看着七皇子冷笑道:“若是殿下只是想为皇后找一个可心的大夫,无忧自乐意,救治患者,是医者的本分,只是殿下要无忧赔上一辈子,无忧怎么会乐意,殿下看不上无忧,无忧心中明白,但是殿下又怎知,殿下就是无忧心中的良人?殿下既然知道无忧悔了天下第一首富宫傲天的亲事,就应该知道无忧是怎样的人。无忧放着天下首富的正妻不做,而去做殿下的妾,殿下以为无忧是那种放着正妻不做,而愿意去做妾的女子吗?” 七皇子一怔,他还真没想过无忧会这样说,也是,宫傲天财富傲人,对她一往情深,一年多来,为了她空悬正妻之位,她若是真贪图荣华富贵,做了天下首富的正妻不是正好,何必委屈自己做人的妾,即使这个人是皇子,但是妾就是妾,永远都不能和正妻比,就如同他的母后,即使不受皇宠,但因为是天朝的皇后,皇帝的正妻,在后宫的地位不是其他妃子可比的,父皇身边的妃子来来去去不少,但是母后的位置却是其他人不能撼动的。 “既然他给你正妻之位,为何你还是逃婚了?”七皇子的声音有点气闷,正妻之位他还真的给不了,因为母后早就为他定下了亲事,而且以无忧的出生,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他的正妻,因为他以后是要……,那是母后对他的期盼,也是自己这么多年来努力的方向。 “因为他也不是无忧等的那个人。”无忧的声音轻柔了起来,本来和一个男子,尤其是一个不算熟悉的男子说自己的女儿心事是一件很难为情的事,但是为了打消七皇子日后的纠缠,她也管不得什么难为情,还是不难为情了,若是她能很好的解决这事,说不定和七皇子之间能攀上点交情,这对她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殿下,您出自皇宫,应该看多了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事情吧!”无忧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想即使尊贵如皇后娘娘也曾有过人 前笑,人后哭的悲伤吧!无忧的母亲,为了爱情不顾身份门第之分而嫁给了我的父亲,可是新婚不到一年,父亲就纳妾进门,而母亲为了维护贤名,却不能妒,只能每日暗暗落泪,无忧见多了,也厌烦了,小时就曾经告诉自己,这辈子,无忧要等到那个一辈子只牵无忧一人手的男子。” 无忧抬眼看了七皇子一眼,“殿下知道,宫家求亲,为何无忧的母亲会应允吗?是因为宫家的男子大多痴情,一辈子只娶一个妻子,母亲以为宫傲天会是无忧的良人,显然我们都错了,宫傲天在下聘的当日和无忧的妹妹……所以无忧当日就离家了,快两年了,无忧不曾回家,不是不想回,而是不能回,无忧听说贵妃娘娘下了懿旨,无忧不想抗旨,可是也不想就这样赔了自己的一生,无忧只好在外流浪。无忧是个恋家的人,却被逼这么久都不敢回家,或许殿下觉得无忧心胸狭窄,可是无忧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不希望将来和母亲一样,日日郁郁寡欢,所托非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你想要的?”七皇子久久地说不出话来,眼前这女子的话是多么的大逆不道,是多么的惊世骇俗,她是要专宠,是要独占,是要身心的奉献。 他原本该呵斥她,可是他想起皇后--他的母后,那样一个被人称颂,被人评为心胸宽厚,贤良淑德的女子,却也不是因为皇帝的多情而暗暗心伤,郁郁寡欢吗? 他能怪这女子的坚持吗? 七皇子发现他开不了口,想到了他的母后,母后的眼泪,母后的悲伤,他开不了口。也愁肠百转,屡屡想到母后的病因,心就一阵阵的抽痛。 这些年,母后暗地里不知吞下了多少苦水。 无忧长叹一声,轻轻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透着掩不住的心酸:“这话不知怎么就和殿下说了起来,无忧从不曾对人讲过。” “从未对人讲过?”七皇子心中一动,神情动容几分,以至于这般精明的人物错过了无忧藏衣袖中紧握成拳的手。 “嗯。”无忧慎重点头,眼底的神采莫名:“无忧相信殿下能够理解无忧的执着。无忧知道殿下其实不是一个一意孤行的人,当日殿下能同意无忧的三日之约,就说明殿下心中仁慈,而殿下想纳无忧为妾,却是为了皇后,说明殿下心中纯孝,像殿下这样仁孝双全的人,定然会明白无忧的这点坚持。” 无忧说完又轻轻的笑了起来,夕阳下,几缕阳光站在她的身上,她的笑容显得模糊,透明,犹如轻薄的夕阳,有着一 第八十七章 打进苏家 无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怎么会有事,她已经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怎么会不行了? 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如坠冰窖,自己来南苑镇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才几天功夫,竟然成了这样。 但不管她信不信,还真的发生了。 云黛做事仔细,容不得她不信,看这丫头满脸疲惫,一路风尘,怕是连夜赶路,可知这是绝对假不了。 “可探得原因?”无忧知道母亲年岁还轻,不应该突然染疾,这里面定然有什么幺蛾子。 “夫人是小产。”云黛泪流满面,抽抽噎噎。 “小产?”这个原因无忧还真的没有想到,随即一想,也有可能,母亲虽说是住在相府,不回苏家,但苏老爷完全可以去相府留宿,会怀上孩子倒也不稀奇。 只是无忧的心更沉了,母亲这年岁,能怀上孩子就已经是大为不易了,现在是小产,怕是难以撑过去了。 无忧瞧了一眼天色,黑沉沉地,还下起了毛毛细雨,她咬咬牙,顾不得许多,随手拢了拢自己的微带湿意的发梢,急急道:“我们现在就回江州。” 这时云黛提着灯笼,拿着把伞出来:“小姐,行李已经收拾好了,马车婢子也吩咐人准备着呢?”都是无忧人,怎么会不知道无忧心里惦记苏夫人,早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 “杜鹃,你差人给七殿下送个口信,就说小姐母亲病危,先回江州了。”无忧慌乱中也力持一份冷静,这苏夫人是重要的,但是南苑镇是官家的差事,她不跟七皇子大声招呼说不过去。 “婢子亲自去一趟吧!”杜鹃知道轻重,这事其他人办她还真的不放心呢? “云黛,我先走一趟,你伺候小姐吃点东西。”无忧急急离去,回头又知会了云黛一声,虽然都知道无忧此时怕是什么都吃不下,可是当下就要赶路,怕是这两天都要马不停蹄,小姐不吃饭,怕是身体吃不消。 “我省得了,你去吧!”云黛也知道下面两天怕是不能好好休息了,小姐身子骨可吃不消。 无忧也不理会两个丫头的话,高一脚低一脚的朝着院子走去,整个人如同失了魂一般,却在进门槛时,不小心,磕了一下,竟跌倒在地,而她竟然像不知道反应的木头人一般,就那样摔倒在地,手心传来钻心的疼痛,云黛反应过来的时候,无忧已经像一根木头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无忧身边,跺了一下脚 ,急急道:“小姐,你没事吧!” 云黛伸手扶起无忧,泣不成声:“都是婢子无能,小姐,你要打要骂,你就对着婢子来吧!莫要这样吓婢子。”这样的小姐,云黛看着心疼,无忧就像丢了魂,失了心,整个如就如同橱窗里没有生命的陶瓷娃娃,丝毫没有生命力。 无忧充耳不闻,推开云黛,一直向前走,只觉得农家小院这段湿漉漉的路程格外的漫长,似乎怎么也做不到尽头。 怎么会这样?重生之后,她千算万算,怎么就算漏了这个,她让苏夫人进了相府,让相爷为苏夫人求了恩典,让无虑拜了李世为义母,让无悔这个嫡子入了国子监,她以为她将每一步都算的好好的,谁知道怎么就算漏了苏启明的无耻,他竟然再度让苏夫人怀孕了。 该死的,怀了孕的女人心肠特柔软,母亲怕是被他三言两语又给哄的心软了吧! 难怪苏夫人会提前这么久回苏家,怕是苏启明的功劳吧! 小屋里昏黄的灯光,照在无忧惨白无一丝血色的脸上,而她雪白的月华裙上一片刺目的红,云黛看了暗自心惊,心中酸酸的痛,忙扶着无忧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刚刚天色暗,又下雨,而她只急着等小姐,而忘了提灯笼,不太看清楚前面的情形,只以为无忧摔了一跤,哪里知道无忧伤的这么重,现在这灯光下一看手心的皮蹭破了一层,鲜血就那样一滴滴落在白色的裙上,合着雨色说不出的诡异,心中又是一紧,她忙将无忧的手掌举起,仔细的端详,只见左手的手掌已经蹭了一大片,右手掌也好不到哪里去,皆是猩红一片。 云黛心疼的泪珠儿似雨点一般,细细滑滑的无声落了下来,又见无忧根本就像个无事的人一般,似乎那手掌根本就不是她的。 “小姐,你等着,婢子给你请个大夫去。”云黛急急道,转身就准备请去,也不想想她一个女孩子,今日刚刚第一次来,哪里知道去何处请大夫? “不必了。”无忧终于回过神,她出言轻声阻止,心中一片波澜,这丫头怎么就忘了她家小姐可是女神医,哪里需要请大夫,不过这丫头也只有事关她时,才会慌得不知所措。 “你去拿来我的药箱,我自己来。”越是心神不宁的时候,越要稳得住,无忧不停的告诫自己,苏夫人小产肯定不会如表面上这么简单,自己若是心慌神乱,只怕于事无补,反而对苏夫人无益,为今之计,还是快点回苏家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抓紧时间,为苏夫人争取一线生机。 云黛赶忙应了,取来无忧的药箱,无忧心中记挂苏府,胡乱的整理几下,就不再过问,自己上一世,也不是没跌跌碰碰过,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大事,母亲现在生死未卜,只希望能来得及为母亲诊治,她这一次,定然一个都不放过,谁伤母亲一份,她将伤那人十倍。 这时杜鹃回来了,还带来了两个侍卫,说是七殿下担心她们三个弱女子夜晚赶路会遇上什么危险,特意派来的。 无忧也不矫情,更没有心思矫情,她谢了七皇子,谢了两位侍卫,就爬上车,急急赶路,只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苏夫人面前才好。 秋天的夜,到了晚上温度降了不少,寒风瑟瑟,而无忧刚刚浑身湿透,却无暇换了衣衫,此刻即使捂在马车里,也觉得刺骨的冷,一直冷到人的心里去,好在两个丫头细心周到,在马车里备了干涩的衣衫,和厚点的被子,无忧一股脑钻进被子,再在被子里慢慢地换了衣衫,觉得好了不少。 无忧一路上担心苏夫人的病况,根本无心说话,而云黛,杜鹃也没有话可以劝解无忧,马车里静寂无声,只听闻车轱辘的声音,还有那两位侍卫的马蹄声。 就这样快马加鞭一路跑了两天两夜,在第三日傍晚,终于见到了江州城的城门。 青石砖垒砌而成的城墙与城门相连着,高耸的双阙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城墙前面是护城河,通往城门有四座大桥,即使是傍晚,桥上亦是行人熙攘。 江州城……就像一个张扬而骄傲的将军,在展示他的繁华和尊严,天朝的最高的统治者就在这座城里,而她也知道,当她踏上这片土地开始,迎接她的将是狂风暴雨。 但,她不怕,只要母亲能平安无事,她什么都不怕,若是,母亲有什么,无忧发誓,从此以后她会让那些害过他们的知道,苏无忧三个字代表的是什么? 无忧坐在马车里心急如焚,想要知道苏夫人的情况,一张脸白的吓人,只是那双眸子越发的清亮。 车声辘辘,他们很快过了桥,马车停了下来,要接受守城士兵检查,侍卫喝住想要上前掀开车帘的士兵,从腰间拿出腰牌,那几个士兵表情一肃,挥手放行。 当他们驶进苏家的巷子时候,天色又暗淡不少,只余下夕阳一片,不少人家已经关门掌灯,一路上,街道显得孤寂。 自从进了江州城,两个丫头也不曾说过话,也是面无表情,只是看着无忧的目光显得更加的担忧:若是夫人有个什么,小姐 怕是会发狂吧! “女神医,到了。”帘子外侍卫出声,提醒无忧。 “谢谢二位大哥,大恩不言谢,无忧记下了。”无忧也不多废话,什么客套话也不说,直奔主题:“二位日后若有什么需要无忧帮忙的,请到人和堂知会一声。” 无忧主仆三人下了马车,看着苏家两扇朱漆已经关上,门上,黑漆匾额,鎏金字体,隶书,苏府两个大字印入眼帘。 无忧的眼眸浮上一层迷离的神色:“母亲,无忧回来了。”声音轻如柳絮。 一旁的杜鹃小心翼翼的看了无忧一眼,轻声询问:“小姐,我们是从正面进,还是从侧门进去?” 无忧怔了怔,眼底似翻涌着无数的心事,随即,她眼眸一沉,射出几分的犀利,“堂堂苏家嫡长女,难道进个家门,还需像个小贼一般,只走那侧门?” 云黛嘴角轻扬,神色,亮上一份:“明白了,小姐。”看来宫家的婚事,小姐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说完,云黛就上前敲门,面上藏着一种即将奔赴战场似的凛冽坚决。 而无忧,依然是那样淡然如水,却隐隐渗着寒入骨髓的冷意。 云黛刚敲了几下,门咯吱一声打开,两名身着棉布青衫,黑色腰带小厮打扮的男子一个站着,一个开门喝到:“你们是谁呀,女儿家的到处乱跑什么?” 那人斜眼看着她们,手插在腰间,一副神气非常的样子。 无忧见了,眉头微皱:“太没规矩了。”两个小小的看门小厮,也太放肆了一些,竟然这样嚣张。 果然,杜鹃沉下脸去,冷冷地瞪着那名小厮:“你是新来的吗?府里的大小姐也不认得!没人教你规矩吗?” 谁知那俩个小厮听了以后,竟出声大笑起来:“大小姐?我们府里只知道有二小姐,可未曾听过什么大小姐?你们的小姐走错门了吧?” 这两小厮以貌取人,见无忧衣着简单朴素,再加上无忧主仆三人连夜赶路,未曾休息的好,面上多有疲惫之色,所以越发的精神不振,那小厮也就越发的不待见无忧了。 无忧听了,不怒反笑:“什么时候苏府的女人只剩下苏无恨了?去,把府里能说话的人给我叫出来,我倒要看看什么时候我苏无忧回苏府连大门都进不去了?” “放肆,我们家小姐的名讳是你随便叫的吗?快快,快出去,你们定是找错门了。”一小厮挥挥手,不耐烦 起来。 无忧闻言,只是淡淡地扫过那名小厮,给了一旁云黛,杜鹃一个眼色,两人即刻会意:这两个小厮是二房的人,小姐想要发作了。 杜鹃吸了一口气,即刻上前一步,甩了那小厮一个耳光:“好大的胆子,连小姐都敢不让进门,是谁教你的?你这斯眼里就知道二小姐,却不知道大小姐,今日我就替大小姐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不长眼的奴才!” 云黛咬着瞪着眼,两步冲到另一名小厮面前,自袖子里掏出一把剪刀,这本是她日夜赶路,怕有什么不测,而藏在袖中的,没想到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你这有眼无珠的奴才,我今天就替小姐挖了你这双狗眼!” 无忧看过去,知道云黛,杜鹃不会是这两名小厮的对手,但她不怕:因为七皇子派来的两名侍卫还没有走,所以她半点都不怕。 门口吵吵嚷嚷,自然引得院子里的人来看了,那两个小厮虽然气急,却还有着顾虑,真的和这两个丫头撕拉起来,伤了人那可是吃官司的,而且他们也意识到不对劲了,这小姐或许真的是他们府上的大小姐:否则哪家未出阁的小姐会这般明目张胆的责打奴才。 也合该这两人倒霉,无忧听了苏夫人小产病危,正一肚子邪火,估摸着怎么和二房都脱不干系,心中正琢磨着怎么对付二房,打打二房的脸,这两人就急吼着赶上来了,不发作他们,发作谁。 两名小厮瞧这光景,脸色变了变,似乎也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路,面面相觑,却不敢真的和云黛,杜鹃动手,躲闪着,正不知该如何办时,身后传来一声高亢的喝声。 “这是在作甚,一群人围着大门口成何体统?”来者是一名二十岁上下,身着灰色棉衣,一副管家打扮的男子,他一手提着衣摆,大步走来。 那两名小厮见到来人,马上露出喜色,“江爷,您来得正好,这里几个妇人找错了门,我们正赶着呢,谁知道她们毫不讲理,就将奴才揍得没头没脸,还说什么是府里的大小姐?” “啪”一声他的话被人打断了,一个耳朵响亮的打在说话小厮的脸上,他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为什么江爷要打他? 那名被唤着江爷的男子二话不说就给了说话小厮一巴掌:“这府里何时有了大小姐,我怎么不知?”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啪”的一声响,那名被唤作江爷的男子就捂着脸颊,哀叫了起来:“疯婆子,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他虽说在 苏府只是个管家,不过凭着和江氏的关系--他是江氏一表三千里的侄儿,这一年多来,在苏府也算得上一个人物,何时挨过打了。 无忧晃了晃手掌,然后又在手掌上吹了一口气,浑身上下不带一丝烟火气:“打人还真痛,不过你这奴才狗胆包天,竟敢咒主子,存心不良,不教训你还真不行。” 那人气得过去就要打无忧,可是却被杜鹃一步挡在了无忧前面,“休想对大小姐无礼。” “已经打了还要问这种话,你不会是脑子不好使吧?”无忧声线并没有一点变化,和她刚刚里的淡然一模一样,可是这种样子只会更让人生气。 无忧自然瞧出来了,这江爷定然是仗了谁的势,姓江,又能做苏府的管家,她的靠山是谁,自然不用多说。 江爷算是个有心机的,可是也被无忧气得不轻,他一把就向杜鹃打了过去:“你给我让开!”这一刻他被气得忘记了江氏的吩咐,最近少惹事。 杜鹃没有让开,她只是侧转着身子,江爷那一掌就实实在在的打在了杜鹃的背上,可哭着喊着叫疼的人却是江爷。 想来江爷定然料不到杜鹃会在背上帮了东西,是什么东西有衣服遮着江爷不知道,不过无忧心里一肚子数,杜鹃在南苑镇认识了那个杨幂,两个人似乎很有话聊,或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不打不相识,杨幂瞧着杜鹃挺够泼辣的,担心杜鹃这泼辣的脾气会惹的佛祖跳脚,吃了别人的暗亏,所以让铁匠打了一副小巧的,贴身的盔甲,不同于军用的,很薄,但绝对可以让皮鞭打在身上不痛,所以江爷现在只知道手很痛。 无忧冷冷的道:“你这打了人的人还叫痛,真是没有天理了。” 江爷到了此时算是知道着了无忧的道,忽然收起了所有的怒气,沉着一张脸,道:“我知道了,我明白了,你们三位今天就是来找茬的。” “找茬?”无忧不怒反笑:“你还真的看走眼了,我劝你最好给我让开。” 无忧瞧着门口的动静这般大,里面却一个能说话的主子都没出来,看来是有人真的不想她此刻进家门:这人会是谁呢? 江氏?宁氏?胡氏?或是……文氏? 又或者这些人都不想她进家门? 无忧知道她等得,但苏夫人已经等不得了,怕是她在南苑镇的名声传到一些有心人的耳朵里,现在害怕了,想要先下手为强了,无忧心中微喜:说明苏夫人还没去。 她压印着自己的心情,转身对着身后的两位侍卫道:“两位大哥,今日怕是要请两位大哥帮我进这家门了。” “女神医言重了,主子吩咐送女神医回家,我们自然要办到。” 送回家,这话可有意思了,两位侍卫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主子话里的意思他们自然都明白,所以才留而不走。 “那无忧先谢过了。”无忧转头看着云黛,杜鹃道:“丫头们,今日给小姐我拿出看家的本事,打进家门。刁奴欺主,就让这世人看看,苏家到底是养了怎样一群的刁奴。” 无忧可以断定这江爷的男人不可能不认识她,这人不但认识她,而且应该是奉命在这里堵她。 无忧不想落人口舌,他日被人议论成泼妇,虽然她不在乎名声一说,但是不想如了某些人的心思,所以她先下手为强,先声夺人,抢先给这些人按上一个罪名:刁奴欺主。 刁奴欺主与自己打进家门不同,刁奴欺主那是下人不对,就算主子做出天大的不对,你个下人是不可以为难主子的,那是不忠,但若是没有这罪责,无忧一个待嫁女打进家门,那就是天大的不对,不送到寺庙里出家,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无忧想也不想就先给江爷等人定下罪名。 云黛,杜鹃原本以为自己小姐也只是想在门口闹闹,却不曾想小姐是想打进家门,相劝,但看看自己小姐的脸色,再想想这事里的猫腻,咬牙道:“是。” 无忧看着一旁上前的车夫:“大叔,你就不用进去了。”这老伯是南苑镇的百姓,不同于七皇子身边的侍卫,他跪在地上:“女神医,你是我们南苑镇的恩人……就让老朽为您尽一份力吧!” “不行。”无忧不松口,瞧了一脸激动的车夫道:“您帮无忧去相府跑一趟,就说请外公,舅舅们救命。” 车夫会意过来,慎重的点点头,转身离去,他还能说什么? 无忧对着云黛,杜鹃示意一下,两个丫头跟着久了,自然晓得无忧的意思,点头。 无忧一巴掌掀上江爷的身子,两只眼睛都是血红色,现在她没有退路只有一往无前了。 江爷根本没有防备,直到挨了一下子才清醒过来,这时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奴才倒是都听见了声音,跑了出来,开始扑向无忧主仆三人,但是根本没用,两位侍卫上来了。 无忧他们虽然只有五人,可是那两位侍卫可都是七皇子身边的贴身侍卫,都是以一挡百的人,都是从死人堆 里爬出来的人,苏家这些吃食的,根本不够塞牙缝的,一时间就听见杀猪的声音不断,不一会就躺了一地的丫头婆子奴才的,不过这些人样子都很算整齐,除了头发乱一些之外,脸上并没有一丝伤痕。 那两位侍卫也是妙人儿,瞧见无忧和云黛,杜鹃的眼色心里就留意了,发现这三人趁着仆人不注意的时候,专门下黑手,还打人不打脸,专挑隐秘的部分下手,所以二人心里也就会意了,跟着专挑隐秘的部位下手:心里却暗赞无忧高明。 等到躺了一地,无人还手之后,无忧慢条斯理的踏出步伐,从容优雅的进哦了苏家的大门,怎么看怎么就像大家闺秀,谁都无法将刚刚泼妇般的人物与这般优雅的无忧联系在一起。 就是那两个侍卫若不是亲眼看见,也以为刚刚是他们眼花了,可惜他们的眼睛从来就没花过。 这时无忧的嗓音再度响起:“两位大哥再麻烦你们带个手,这些人都累了,想要闭上眼睛睡觉了,两位大哥就好心的让他们一觉睡到天亮吧!”秋夜风凉,在地上躺一夜的滋味肯定终身难忘,也给他们长长记性:苏家到底是谁当家? 两位侍卫摸摸鼻子,只好再度辛苦一趟,在每个人的身上踢上一脚,那人就晕了过去,走到江爷的时候,无忧又有意见了:“这人就不用睡了,他可清闲着呢?”所以一地的人都晕了过去,只余下江爷瘫在地上,睁大眼睛,看着无忧三人。 可是无忧心急苏夫人的安危,哪有空搭理他,她对着云黛,杜鹃点头:“记得送份大礼给江爷。” 说完就带着两个准备侍卫离开了。 云黛,杜鹃倒不急着走了,杜鹃看着那个叫江爷的男人道:“江爷,您这是怎么啦,躺在地上装乌龟呀。我们回来一趟还真不容易,还劳驾您亲自来大门口接,婢子怎么着也要给您带点礼物吧,俗话说得好,来而不往非礼也,婢子我怎么也要送您一份大礼,不然实在对不起江爷亲自跑的这一趟--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希望江爷您笑纳。” 杜鹃说到这儿,忽然动手扯散了头发,而继而往脸上抹了两把,立时她的样子就好像被人打得太过了,满是青紫的痕迹,云黛也学了起来。 说完要送给江爷大礼后,她从云黛手上接过剪刀道:“大小姐,婢子实在是被欺辱的活不下去了,您记得给老爷说一声儿,婢子实在是被逼死的,请他一定要为婢子做主。”她说得如同背书一样,根本没有一丝起伏,根本没有一丝真正要死的悲愤。 任谁都看出来杜鹃是做戏,江爷更是气的要死,刚刚想怒骂杜鹃做戏,却听到无忧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好,你去吧,我知道你今儿受了天大的委屈,已经了无生趣,好好的女儿家,偏被这人的脏手打了,心中憋闷,与其生的难受,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你放心,到时就是老爷不会为你讨回公道,相信相府也会给你一个公道。” 无忧说完是真的离开了,两名侍卫虽然想留下看戏,但是还是跟了上去:保护无忧为一,其二是或许女神医亲自演的戏更有趣。 听了无忧的话,江爷的目光已经没那么底气十足了,他有点急了:他此时才想到一件事,让他办事的人,却根本不会在乎他的死活,相府那可是他惹不起的。 他不在乎其他下人的死活,但他的性命却是极为宝贵的。 看着江爷似乎动摇了,云黛此时又加了一句:“杜鹃妹妹,你放心去吧,我们姐妹一场,姐姐我会记得每年给你烧纸钱的,你在地下会过得很舒服,不要给姐姐省着用。” 云黛的声音异常的清冷,只是她的眼底却闪过一丝笑意,如果不是这戏还要演下去,她真的怕是撑不住要笑出来了。 江爷眼睁睁的看着杜鹃拿着剪刀,慢慢地,轻轻地刺着自己的衣衫,靠近衣衫时又停了下来,杜鹃还很小声的对着云黛道:“不知道刺到肉的时候,会不会很痛?”声音真的很小,但却让江爷听得清清楚楚,丝毫不差。 “笨啦,那你就不会不刺到肉呀!”云黛的声音也很小,但是也足够江爷听到。 “可是我舍不得这套衣服,这可是玉锦楼的出品,可值银子了。”杜鹃还是不放心。 “那你就等到相府的人来时再刺。”云黛给杜鹃出了一个主意。 “也好。”杜鹃想了想觉得挺好的,索性就做在地上等相府的人来了再演戏。 江爷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人在他面前矫情,看到杜鹃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再也受不了啦:“你们疯了吗?以为这样就能嫁祸于我?” 云黛闻言转头看向江爷,“要不江爷你告诉我们,要如何才能嫁祸于你呢?如果有更好的法子,婢子们一定全盘接受。” 而杜鹃也睁大眼睛,很诚恳的看着江爷,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江爷感觉自己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生气过,这算什么?对这些人就是要污蔑他,在他面前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而且很不尽心的表演着如何诬陷他的戏 第八十八章 怒踩姨娘 无忧一路冲了进去,仆人见了不少,倒是正经的主子一个都没见到,即使是无虑,无悔也未曾见到,无忧心下除了担忧苏夫人的身体,也担心无虑,无悔被软禁了起来,她思索着这所不定就是苏老爷哄她回来的招数。 不管怎样,无忧心头的恐慌倒是半分未少,到了苏夫人的院子,浑身已经湿透,无忧只觉得这秋日的晚上,刺骨的冷,冷的人心发慌。 苏夫人的院子里面灯火通明,无忧微喘着气,走了进去。 她能踏进这苏夫人的院子,还多亏了七皇子的两个侍卫,这一路上不知道用冷眼吓退了多少心术不正的仆人,这次是真的谢谢七皇子的关心了。 苏夫人的院子虽说是灯火通明,院子里倒是冷清,一个窈窕地素白身影此刻正站在帘子前,似乎在等着什么。 无忧借着羊角灯的余光瞧出来,此人正是四夫人胡氏,整天笑嘻嘻的,似乎毫无烦恼,瞧着她来了,脸上的笑容越加的灿烂:“大小姐,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言语里是说不尽的欢喜。 无忧心急苏夫人的身子,本就心烦意乱,再说重生之后,她对这些姨娘们就无甚好感,闻言淡淡地道:“劳四姨娘费心了。”说着,就打开帘子进去,谁知道胡氏却一把拉住无忧,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哭哭啼啼:“怎么夫人就这么命苦!” 无忧冷笑:这胡氏倒像是戏子出身,这么一会儿又是笑又是哭,她怎么不担心脸上的肌肉适应不过来。 无忧并不说话,只是冷着一张脸看着胡氏的装腔作势,若是平时,或许为了苏夫人,还能换上衣服好脸色应付应付,但是今天,心情已经乱成一团,根本没有心思搭理她。 胡氏微微有些尴尬,又拿着帕子不住拭泪,叹道:“本来明明是件喜事,现在却要变成……”丧事! 丧事二字,虽不敢说出口,但是那意思谁都能听出来。 无忧心头一怒,本来就火大了几分,现在更加的火大,她眉头蹙了蹙,冷笑一声,“四姨娘是巴不得母亲去吧?” 无忧本来就不待见小妾,一个府里搞得乌烟瘴气,就是因为女人多了去,这些做小妾的哪个不是拼命的搅合,因为只有乱中才能取财,为自己谋利,谋权。 无忧本来准备和这胡氏说两句就将她打发回去,却没有想到这人这般没有眼色,出口就诅咒苏夫人,再看看她一身素白,无忧心头的怒气更甚。 原本为了苏夫人的名 声,她不是不能忍,毕竟这屋子里还有不少丫鬟婆子,虽说没出来,但是都在留心她的一举一动,就这样忍了下去,只怕更加的不把苏夫人当回事了,一个小妾都欺到家门口了,她这个做女儿的都什么话不敢说,以后谁还把他们大房放在眼里。 “大小姐这话说的,姨娘哪里敢有这样的心思,实在是大夫们都这样……”胡氏低眉顺眼,如同受惊的小兔子般偷瞄了无忧一眼。 无忧轻轻启唇:“大夫?四姨娘知道外面的人称无忧什么吧?” 那站在无忧身后的侍卫有颗玲珑心:“女神医,您救了南苑镇的数万百姓,这份大恩,南苑镇的百姓都将永远记在心上。” “四姨娘,听到了没有?”无忧眉头荡起一份讥讽:“所以四姨娘你这身白衣穿的早了,母亲定然会没事的。” 无忧说完就要打着帘子进去,谁知胡氏却一下子挡在了无忧的身前:“大小姐,见血晦气,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还是不要沾这份晦气了,再说,宫家应该很快就来迎亲了,您见不得血。” 如果说刚刚无忧还能强忍着,那么此刻,她是真的忍不下去了,这胡氏怕是在母亲小产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吧:刚刚她虽然在哭,却掩饰不住眼底得逞的笑意。 所以怒了的无忧,脚掌一抬,狠狠地踩在胡氏的脚板上,只听得胡氏尖叫一声:“我的脚。” 无忧扬起一句寒彻入骨的笑意,吐出一句丝毫没有歉意的道歉:“对不起呀,四姨娘,怎么就没瞧见你的脚在那里,天黑,灯不明,真是对不起!”说着,无忧慌乱的跳起脚来,不过就像她说的天黑灯弱,她哪里看得见胡氏的三寸金莲,每一次落脚,都听见胡氏发出一声杀猪的声音。 二个侍卫都抬头看天,似乎天空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们全部的注意力,根本听不见胡氏的哀嚎,也没打算劝架。 “对不起四姨娘,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啊……怎么又踩上了,……无忧真是不是故意的……”无忧越发的慌乱了,而人在慌乱之下,总是看不清自己踩在什么上面的,所以胡氏那双脚在无忧的几番折腾下,怕是没有一两个月下不了地了。 内室的丫头婆子出来看了,发现无忧整个人吓得脸色发白,似乎为自己做错事儿慌乱不已,因为慌乱不已,所以更加的做错事了。 “别……踩……了……”胡氏已经瘫在了地上起不来了,而无忧却没打算放过她,她最后 一下子似乎更慌了,一脚踩在了胡氏的玉手上,只听得胡氏大叫一声,整个人就晕了过去:她的骨头断了。 无忧吓得一下子后退几步,张着迷茫的大眼:“四姨娘,她……她……怎么啦?”她极其无辜的看着站着的下人,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惧意,似乎到了现在还没搞清楚她就是罪魁祸首。 苏夫人房里的丫头红袖呆了一下,就轻声说了起来:“大小姐没什么,怕是四姨娘担心夫人的身体,伤心之下,晕了过去吧!” “大小姐,你不要慌了,四姨娘不过是和夫人姐妹情深,担心夫人见了小姐心绪激动,所以才会拉住小姐,谁知道却倒在地上,小姐慌了神,踩了几脚,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您就莫要再慌了,还是进去看看夫人。”绿如接了口去,看着无忧的目光,却是说不出的痛快:今天终于出了一口恶气,这些天,夫人整日昏昏沉沉,不曾醒来,这些姨娘,一个个过来,明里是看望夫人,暗地里哪个不是咒着夫人,幸灾乐祸的,巴不得夫人早点去了呢? 她们这些丫头,看在眼里,怒在心里,奈何身份在这里呢,什么都不能做,倒是大小姐一回来就替夫人出了一口恶气,真是痛快。 “是这样吗?”无忧瞧着红袖,绿如再次发出疑问。 “是这样,小姐,婢子瞧着就是这样呀!”两个丫头点了点头。 “可是我还是不放心。”无忧瞧着绿如,红袖的脸色虽然沉痛,但眉宇间还没有死气沉沉,想必苏夫人的情况很不好,却还没有真的什么不测,所以无忧暂时对胡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还是叫醒四夫人问问吧!” 无忧主动伸出手掐着胡氏的人中,瞧着胡氏悠悠醒来:“四姨娘,红袖,绿如说姨娘和我母亲姐妹情深,才担心无忧进去影响了母亲的心绪,她们还说姨娘也知道无忧刚刚是无心之为,姨娘你真的相信无忧是无心的吗?” 无忧看着胡氏璀璨一笑,她的双眸有意无意的飘过胡氏另一只完好的手,笑意中的寒冷让胡氏浑身颤抖了起来:“我……当然……相信……大小姐……是无心……的……” 她不想另一只手里的骨头也断了,她当然相信了。 胡氏半点都不怀疑,只要她说一句不信,只怕这只手也要毁在了无忧的手中。 听了胡氏的回答,无忧满意的站了起来,对着满院子闻声出来的下人道:“你们可都听见了,四姨娘都相信无忧是无心之举了,所以我不希望有什么话传了出去,若 是谁敢挑拨我和四姨娘的感情,我定扒了她的皮,再将她扔出去。” 这话已经是极重:只有一种人才会被扔出去……死人。 作为苏家的嫡长女打死几个奴婢算不上什么大事,死了也是白死,没有人会为多嘴的奴才抱屈的。 “你们记下了没有?”无忧声音不大,但是瞧见刚才一幕的下人皆颤声答道:“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春荣,你还不扶着四姨娘回院子去,四姨娘身子骨虽然好,但也经不起这般的忧伤呀,这些天,就让姨娘莫要再来给母亲请安了,我担心四姨娘的身子骨吃不消。”无忧点了四姨娘身边的大丫头,然后转身不再理会胡氏这个跳梁小丑,到底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被人当了枪使,自己却还不知道,这样的蠢人,不踩她,踩谁? 无忧安排好了胡氏的这一切才进了苏夫人的内室,本来她是很不想浪费这些时间的,比起救治苏夫人,这胡氏实在是不值得一提,可是无忧知道,若是苏夫人听到下面的人胡乱嚼舌头根子,怕是又要气了,担心自己落得个苛刻姨娘的名声。 无忧自己虽对这些不甚在意,有了上一世的经历,觉得人活这一世,总得是为了自己而活,过分看重那些个虚幻的名声,只会反被其束缚,可苏夫人这辈子最看重的便是体面和名声,她又岂能在苏夫人病中给她添乱抹黑? 想了想,只得罢了,所以又费了点心思,现在苏夫人绝对不会气了:人家四姨娘都说相信她是无意的,母亲怎么可以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何况这么些下人都是亲耳听见的,做不得假。 胡氏被春荣扶着跌跌爬爬的走了,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疼的,而此刻无忧也见到了苏夫人。 苏夫人本来一个好好的人儿,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张纸片儿,那张脸丝毫没有血色,如冬天的白雪,苍白的怕人,双目紧闭,满头的青丝散了满枕,无忧心中说不出来的凄凉,她握着苏夫人微有些凉意的手,低低的唤了声:“母亲!” 看来苏夫人也就是一口气吊着了,无忧心头一疼,眼泪几乎落下来,她眨了眨眼睛,将眼泪咽下:她没有哭的时间,现在没有什么比救治苏夫人来的重要。 而无忧也没有错过,在苏夫人身边伺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夫人身边的老人--宋嬷嬷。 她倒是忠心!无忧心中冷笑:反常即为妖,全院的下人都去了院子里看戏,她还坚守岗位,不是对苏夫人忠心不二,就是对苏夫人心怀不轨 ,这事她可要好好的查查了。 “宋嬷嬷,母亲的这几日都这样吗?”无忧为苏夫人搭了搭脉,眉头紧蹙,脸色沉了下去。 “夫人这几日的精神都是这般,不过小姐不要担心,夫人不过是小产,应该没什么大碍,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会逢凶化吉的。”宋嬷嬷眉梢挑了挑。 无忧却只做浑然未闻,似老僧入定般不说话,红袖,绿如有心说些什么,无奈心中酸楚难忍,说不出一句话来,而且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 这时忽然听到一声长长松一口气的声音,娇娇弱弱的:“那就好,那就好,没事就好。” 无忧抬了眼,淡淡道:“二姨娘有心了,这么晚还来看母亲,想必和母亲也是姐妹情深吧!” 江氏的这话,落在无忧耳中格外刺耳,也不知这江氏是说苏夫人小产得好呢,还是身子无甚大碍得好。 瞥了一眼江氏,再瞥了一眼宋嬷嬷,见宋嬷嬷似乎见到江氏的出现而松了一口气,无忧眼底一冷:难不成这宋嬷嬷真的有问题? 无忧只装着没有看出什么,面上一片平静,心里却早已泛起了滔天大浪,因苏夫人生死未卜,她大张旗鼓的,闹得人心惶惶反倒不美,只待苏夫人度过此劫,她便彻彻底底的整治一番,将府上这些神神鬼鬼的全部清除干净才好,看谁以后还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作怪。 不过,这收买宋嬷嬷的人真是好手段,竟然连母亲的陪房婆子都给收买过去,这般心机绝对不是那个小门小户的胡氏所为,会是谁呢? 瞧着江氏较好的面容,无忧心头算是明白了一份,或许她还真有这份能量:娘家的哥哥在贵妃娘娘的枕边风之下,终于成了侍郎,而她还有个争气侄儿,高中状元,她现在的身份还真的不可同日而语,不过因为相府的位置在那里,她再尊贵,还是比不得相府的千金,所以这女人才借这次机会,想要除去母亲,好给她腾地方--小产而亡,每年不知道多少女人就因为这个死去,而母亲年纪在这里,也不会引起谁的怀疑,她的心思果然玲珑,可是她算漏了自己学会了行医,而且成了女神医吧!所以才费心准备了今天的这一切欢迎她,不过自己的不按常理出牌似乎坏了她的事,怕是心里恨不得掐死自己吧! 无忧心里将各人的厉害关系想了一遍,发现最具嫌疑的人依旧是江氏。 江氏见无忧面色不虞,又出声劝道:“大小姐只管放宽心,夫人福大命大,一定会转危为安的,您说是 不是?” 无忧瞧了江氏一眼,似笑非笑:“二姨娘说是就是吧!”想套她嘴里的话,是吧?可惜,她一句都不会说,让你整日惶惶不安,难以入眠,凭什么害了人还可以这般无耻的坐在这里装无辜? 这时,只听得苏夫人发出一声低低的声音,该是母女连心,她知道无忧回来了吧! 果然,苏夫人伸出手来,胡乱的抓着:“无忧,无忧,我的儿……”声音凄惨,无忧眼圈一红,心中一紧,顾不上江氏还在这里,慌忙起身,却因走的太急,一下子就要倾了下去,只好用手扶住床沿,却触动了手心的伤处,刺痛难忍,立刻松了手,一个踉跄,险欲摔倒,绿如手疾眼快,忙上前一步扶住,却瞧见无忧手心骇人的伤口,面露忧色,“很痛么?” 无忧咬牙摇了摇头,鬓角却渗出了细细的冷汗。 江氏坐在椅上,看着无忧神色不对,心中一动,低声问:“大小姐怎么了?” 无忧站直身子的,淡淡道:“没什么,进门的时候遇到恶奴,被打了。”泼脏水,谁不会,这伤就由江爷背着吧! 江氏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心中暗恨江爷办事不利,蠢材一枚,明明说了只要挡住无忧就好,他怎么就动手了,动手就动手了,怎么还闹得这么大? 江氏瞧着无忧波澜不兴的样子,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她发现现在的无忧更加的难以对付了。 无忧不管她的神色青白,而是握住苏夫人在空中胡抓的手掌,紧紧的抓住,还未说话,泪珠儿已经如雨点般落了下来,哽咽道:“母亲,无忧回来了。” 苏夫人听了这话,睁开了双眼,神情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无忧,无忧……我的无忧……” “母亲,无忧在呢,无忧回来了,你的无忧回来了……” 无忧瞧着苏夫人似喜悦,似凄婉的目光,只觉得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撕扯的难受,如同被人生生插上了数不清的针,每撕拉一下,都要牵动每一根神经,痛到麻木。 苏夫人惨白的双唇上下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眼光扫到江氏的身影,而又闭了起来,无忧瞧得分明:“母亲,你什么都不要说,无忧心里明白!”她重重的点了点头,双眼射出犀利的光芒,看的苏夫人双眼一热:这孩子到底吃了多少苦,才长成了这样一颗七窍玲珑心,只这么一眼,就知道自己担心的是什么。 苏夫人虚弱的笑了笑,对着红袖吩咐:“去将五小姐,六少 爷叫来,我有话说!” 红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神情几分为难:夫人真是病糊涂了,那院子她和绿如去了多少次了,根本就见不到五小姐,六少爷。 无忧这时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王大爷的宝刀,递给红袖:“红袖,这是御赐宝刀,见刀如见圣上,那个不长眼的若是挡了你的路,你尽管砍了他的脑袋便是,有什么错,小姐我给你挡着。” 红袖心头一喜,虽然不知道这刀是怎么来的,但是小姐这话不异于一颗定心丸:谁也不敢拿圣物开玩笑,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这定然是真的。 无忧的眼睛余光瞟过江氏,果然见她的脸色难看,一副要昏倒的模样:无忧就是故意的,要接无虑,无悔过来,她多的是办法,可她偏偏用了最具震撼力的办法,她就是让有些人知道,她已非昨日阿蒙,想要动大房,最后掂量点。 苏夫人似乎也惊讶了一下,随即又想开了,定然是王大爷不舍无忧在外,才给了她御赐宝刀防身,她拉了一下无忧的手,对着无忧道:“让人都散了去,我想单独和你谈谈。” 这时候,只要苏夫人能心情好点,就是再多的要求,无忧也没有不从的道理,忙对着众人吩咐:“你们出去吧!二姨娘,我们母女也该说说体己话了,这一年多未见,好些话想说。” 江氏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只是退出去的时候,给了宋嬷嬷一个眼色,无忧瞧在眼里,也不说话,只当做不知。 众丫头随即退了出去,她们刚刚可都见识了无忧的手段,谁也不想惹了无忧,宋嬷嬷却仍旧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无忧的目光就冷了下去,“宋嬷嬷莫非是没有听见我的吩咐?” 宋嬷嬷看了一眼苏夫人,又看了一眼无忧,陪着笑脸道:“小姐,婆子我伺候夫人久了,对夫人的心事算是知道一二,现在夫人病了,身边可不能少了人,虽然小姐成了神医,可是谈起伺候人的差事,还是婆子好一点。” 无忧本来心情就不好,郁结难受,见了宋嬷嬷这副嘴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照宋嬷嬷这话,我这个做女儿的难道还不如你个嬷嬷不成?” 宋嬷嬷笑脸一僵,脸色变了变,又撑起笑脸,伸长脖子对着苏夫人:“夫人……” 苏夫人虽然不知道无忧对宋嬷嬷为何如此不待见,但是她也知道她这个女儿是个有主意的人,断不会做什么不得理的事,她会这样对宋嬷嬷一定有她的理由,所以松夫人闭上眼睛,转 过头去,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宋嬷嬷不免讪讪然:“小姐到底是年轻不知事的,即使成了神医,哪里能比得上我们这些老人有经验,还是让婆子的留下来吧!小姐和夫人只管说话,我也好在旁边照应着。”倚老卖老,宋嬷嬷死活不肯离开。 无忧怒了,这些人原来就是这样当差的呀,她可算是开了眼界了。 无忧看着宋嬷嬷一眼,站了起来,也不多说,走到门口,厉声吩咐绿如:“你们几个把宋嬷嬷给我打出去,断手断脚了,我苏家养她一辈子。” 无忧此话一出,众人皆惊,绿如也是个知事的人,看无忧这模样是准备发作夫人院子里的人了,闻言立刻给了身边几个小丫头使了颜色,身边的小丫头们平常也与绿如,红袖交好,又见识过无忧的手段,若是自己不应,众目睽睽之下,大小姐的威严必定扫地不说,只怕大小姐日后算起账来,自己也吃不消。 再说了,宋嬷嬷虽是苏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可毕竟是个奴才,哪能压得过主子,众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知道大小姐可不是以前的大小姐了,最好还是顺着点,于是众人跟着绿如一起走进去。 宋嬷嬷在内室已经听了无忧的吩咐,脸色虽白,只道她是苏夫人面前的红人,凭着她的体面,无人敢应,哪知道就连平日里见了低头哈腰,捧着她的小丫头们都进来了,气的面色铁青,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小蹄子,日后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我定要夫人将你们这些小蹄子卖到那些花街柳巷……” 无忧见着越骂越不像话,眉头蹙了起来,这些个丫头也是有眼色的。 所以话还没骂上几句,就听见一声闷哼,宋嬷嬷翻了一个白眼,仰面倒在了地上。 无忧瞧着绿如站在宋嬷嬷的脚边,盯着那破摔的花瓶瑟瑟发抖,面色却并未大变,除了比刚刚白了一点,其他的还好,绿如弱弱的唤了无忧一声:“大小姐……” 无忧见着心里倒是痛快,不过这绿如丫头还有这份胆识,倒是出乎她的意外,但她这事做得十分合她的心意,也不多说,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有什么事我挡着,你们只管把她给我拖下去。” 绿如心里定当了,她知道大小姐一定会有办法的,合着小丫头们一起将宋嬷嬷拖了出去,站在门前台阶下未曾离去的江氏瞧着宋嬷嬷被里面的丫头拖了出来,满脸的不敢置信,忙退后了几步,将自己的身形隐在了光影暗处。 无忧这时才重回床前,唤道:“母亲。”终于可以安静 的打量苏夫人了,终于可以将自己的担忧,自己的恐惧表现出来了。 一滴温热的泪落在苏夫人紧蹙的眉心,苏夫人眉头动了动,睫毛亦动了几下,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眸子里泛起水光:“无忧,让母亲看看……” 无忧听着苏夫人有气无力的声音,甚是心酸,强颜欢笑的说道:“母亲,无忧长得可壮了,你看我这精神……所以母亲你也要加油呀,努力的养好身子。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苏夫人无力的摇摇头,声音越加的微弱,轻如柳絮,薄如蚕丝:“无忧,你莫拿好言哄我,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自个儿清楚,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几日了。” 无忧闻言,心如刀绞,哀恸不已,泪流满面:“母亲休要胡说,怎么可以对着无忧说出这等丧气的话,母亲这是打女儿的脸。母亲,无忧忘了告诉母亲,无忧现在可是名动天下的女神医。”无忧故意想勾起苏夫人的精神,不让她心灰意冷。 “女神医?”苏夫人无神的眼睛突然一亮,似为无忧骄傲,又似对自己的身子充满了些许奢望。 “母亲,知道人和堂的小神医么?”无忧压着泪,继续哄到:“周人和可就母亲的女儿--无忧!您说有女儿在,您怎么会有事?” “小神医是我儿无忧?”苏夫人的眼睛更亮了:小神医可是妙手回春的国手,也许有无忧在她真的会没事?可是所以的大夫都说过她已经回天乏术了,连方子都不愿意开,还是红袖,绿如私下里打点,才开了一些名贵的药材吊着一口气的。 苏夫人想到这里,亮色又从她眼底滑过:“无忧,只怕母亲这次还是熬不过去了,你就莫要费心了。母亲不担心自己,只是担心你们,现在母亲有一句话要交代给你,你若是心里还有着我这个母亲,你就要答应我,一辈子莫要反悔。” 无忧瞧着苏夫人难得语气郑重,甚至带了点厉色,这可是从来没用过的情景,无忧忙站了起来,跪在床前:“母亲有事,只管吩咐就是了,无忧断不敢不从。” 苏夫人喘了喘,停了一会,又道:“我做母亲的无能,不能庇护自己的孩子,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我就将你弟弟和你妹妹交给你了……无忧,母亲求你,这辈子护他们周全!” 苏夫人似乎说话也极为困难,说完这些一口气差点就上不来,无忧忙摩挲着她的后背替她顺了顺气。 苏夫人休息一下,伸手摸上无忧的脸庞,道:“无忧,母亲对不起你,明知道 第八十八章 打的就是你 无忧不急着离开,打发了外面的婆子,让绿如,红袖守在外面,今天有些话,她不想再藏着掖着了,苏夫人这里一定要彻底的解决了,否则苏夫人定然没命,即使她苏无忧有颗七窍玲珑心,也防不了一心害人的人。 “母亲,你心死了吗?”无忧直直的看着苏夫人,目不转睛的看着。 苏夫人一愣,随即惨淡一笑:“我已无心,何谈心死?”经此一事,她算是看清楚了,苏启明,早已不是那个笑得温柔的男子,她对他已经无心。 “那么,女儿要你离开苏家,母亲,你可愿意?”无忧的声音很轻,但少有的坚定。 “离开?”苏夫人一怔,她真的还可以离开吗? 苏夫人这几日想了颇多,她对苏老爷已经绝望,她想离开,可是一个离开了夫家的女人能去哪里?相府她自然可以回去,但是她不想让相府再次沦为江州城的笑话,当年她难得任性一次,就让相府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虽然父兄不曾怪她,可是这一次,她不能再让相府遭受那样的耻辱了。 “离开之后我能够去哪里?”相府她不能回了,还有什么地方是她能去的? “去女儿的别院。”无忧一笑,傲然:“母亲,女儿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小丫头了,今日女儿已经完全有能力给母亲和弟妹庇护了。” “无忧,苦了你!”苏夫人双目一热,眼泪就落了下来,不为无忧自豪,只是心酸难忍。 “母亲,无忧不苦。”无忧握住苏夫人的手,擦拭她的眼角的泪:“母亲可想离开苏家?”她再次慎重的问了一遍,事情已经刻不容缓,她不想在拖下去了。 “无忧,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母亲听你的。”苏夫人说完,闭上眼睛翻转了身子,不再看无忧姐弟三人。 无忧她们也不劝她,只是静静地走出内室:她们都知道苏夫人现在心里难受,无忧本不想在这时候惹苏夫人伤心,但是苏夫人的情景容不得她再犹豫了,怕是再不带着苏夫人离开,她真的要把命丢在这里了。 苏夫人的情况有些棘手,连无忧都查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病症,只怕这次歹人是做足了功课。 将苏夫人再留在苏家她是真的不放心了,歹人害人,防不胜防,就像此次回苏家,无虑和无悔怕是已经打起十二份精神,苏夫人也是小心翼翼,但是不还是着了道,所以唯一安全的方法就是带着苏夫人离开这里,而女人离开夫家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 被休,另一只是和离。 无忧断不会让苏夫人被休,所以只剩下唯一的方法和离,无忧此刻已经不担心苏夫人的意见了,因为刚刚她已经看出来,苏夫人对苏家,对苏老爷是真的没有半点留恋了,她宁愿将无虑无悔托付给无忧,也不愿意托付给苏老爷,她的心是真的死了,怕是最后的一丝情分也被苏老爷这次挥霍殆尽了。 苏夫人或许性格不够坚强,但是绝不愚笨,否则也不会坚决不同意抬二房为正妻:因为她也想到若是将二房抬为正妻,日后无虑,无悔的亲事,二房就会插手,她是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过现在无忧回来了,她的担心少了不少,无忧会这样问,就说明她已经做了安排,所以苏夫人什么都不问,将一切都交给了无忧。 “无虑,无悔,我要帮母亲和父亲和离,你们觉得怎样?” 无忧悄声的问着身边的两位弟妹,他们同是苏夫人的子女,她不想瞒着他们。 无忧想要帮着苏夫人解脱,不过只能是和离,因为她是不会放弃大房的嫡子,嫡女的位置,她不稀罕,但是无虑,无悔不能失了这层身份,更不能白白便宜了二房,二房幺蛾子不断,不就是想着这层身份吗? 无忧不痛快了,怎么可能让二房痛快? 即使苏夫人离去了,无忧也不会让江氏得逞。 但是和离,只怕苏老爷不会愿意? 无忧心中冷哼:怕是由不得他不愿意了。 “母亲是该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了。”无虑冷冷一笑,转身,而无悔亦转身背着无虑。 只见无虑解开外衣,将手伸进怀里,在贴身的小衣里面,慢慢地掏出一块包好的锦帕,穿好衣衫,叫了无悔回头,她将锦帕交到无忧的手中:“大姐姐看这是什么?” 无忧瞧了无虑,无悔一眼,再将锦帕慢慢地打开,放在鼻尖臭了一下,脸色大变:“这东西你们从哪里得来的?” “母亲小产那日,我和无悔心里难受,来后院中走走,却发现宋嬷嬷不在母亲守着,反而鬼鬼祟祟的在后院里挖坑,似乎在埋什么东西,无悔机灵,引开了宋嬷嬷,我就偷着将那东西挖了出来,却发现是药渣子,心里想着事情诡异,就多长了一个心眼,包了一点,就将那药渣子又埋了回去。原想找个可靠的大夫瞧瞧,谁知道父亲大人却将我们关了起来。” “母亲用药?”无忧挑眉。 “大夫说母 亲身子骨弱,需要用药补补,才能稳住胎。”无悔接了过去。 “哪家的大夫?”无悔心中一动,多问了一句。 “大德生的。”无虑眉心皱了皱:“大姐姐,这药真的有问题不成?” 无忧冷笑了起来:“这药不单是有问题,而且是大有问题。” 她将药还给了无虑,姐弟三人又嘀咕了一番,然后无忧才出了门去,瞧着漫天的黑暗,无忧一路走,一路将脑子的计策想了一遍,再次肯定不会出问题,也定下心来。 希望她的好父亲等一下会喜欢自己送给他的大礼。苏老爷在客厅里坐立难安,急得要命,看着眼前沉着一张脸的王大爷,心里更是堵得慌。 苏老爷的头上不停的冒出汗来:他就不知道了这消息怎么走漏的,苏夫人小产的消息他堵得严严实实,就连无虑,无悔也给软禁了起来,就是他们身边的人也给关了起来,这消息还怎么走漏了?无忧怎么还会知道? 苏老爷心烦呀,再听着云黛抽抽噎噎的将门口的事情说了一番,更头痛,心里不由得埋怨起江氏来了:不用说,他也知道大门口之事,定是江氏挑起来的,不过,他现在这府上有多了一个不能得罪的人物了--江氏,她的哥哥是侍郎,她的侄子是状元,而无恨现在又是宫府的贵妾,虽说是妾,可是深得贵妃娘娘的恩宠,又生下了宫家的长子,他即使气恼,还真的不敢责怪江氏。 苏老爷也知道江氏最近在闹腾什么,整日里吵着要自己将她扶为平妻,他是乐意的,可是苏夫人竟然难得一次坚持己见,任凭他怎么哄,怎么说,就是不松口。 本来这事也轮不到苏夫人同意不同意,可是自从苏夫人得了皇上的恩典,就不一样了,她是朝廷命妇,若是她不同意将江氏扶为正妻,苏老爷还真的不敢,若是执意为之,就怕苏夫人一张状子递到圣驾前,那可是天大的罪责:宠妾灭妻,停妻再娶……不管哪一个罪名都是他承担不起的。 苏老爷是很喜欢江氏,不过还没到这般喜欢,何况现在他的心肝宝贝可又多了一个,那软软地,娇滴滴的文氏,年轻美貌,哪里是江氏能比的上的。苏老爷是商人,自然知道怎么样才能将利益最大化,他左右逢源,没打算得罪了哪边,苏夫人身后是相府,那是连皇帝都要给三分面子的,他不能得罪,而江氏身后是朝廷新贵江家,最近圣宠正浓,他也没打算得罪,整日和着浆糊。 谁知道偏偏出了苏夫人小产的事情,他的如意算盘泡汤了, 他原本想要利用苏夫人有了身孕的事引诱无忧回来,谁让宫家那女婿非无忧不可,可却出了这样的事。 苏老爷越想心里对江氏就越不待见了,都是这女人搞出来的鬼,即使他不说,但是心中也明白,苏夫人小产怕也是和江氏脱不了关系,他本想发作,可是最近他有一笔大生意正在和宫家谈着,他可不想惹恼了江氏,省的她到无恨面前瞎嚼舌根,到时候好女婿若是真的怒了起来,那白花花的银子就泡汤了,所以他帮着掖着藏着,可是还是未能成功。 再想想今日家门前的闹剧,苏老爷此刻恨不得一脚将江氏给踩扁了,为啥现在这女人变得一点都不懂事了。 苏老爷心里恼呀,恨呀,却只能压在心中,什么都不能发作出来,还要战战兢兢的看着王大爷的黑脸:若是平常苏府里一下子来了个一品大员,他乐都乐疯了,可是今天他不乐,甚至恨不得这位舅爷都不曾过来--苏夫人可还在床上躺着呢,生死未卜呀! 要知道他为了接回苏夫人,那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磨破了嘴皮子不说,还请出了族里的族长,才让苏夫人和无虑,无悔回了苏家:族长出面将苏夫人迎回来,那可是天大的面子,就是相府也不得不让苏夫人回来。 王大爷的脸自然黑了,三妹妹竟然小产了? 苏老爷的头好大,当他最心烦气躁的时候,就听到外面有人叫着大小姐,他抬头,只见无忧一步缓着一步,素面朝天,身形婀娜,慢慢儿的走到客厅。 无忧对着苏老爷,王大爷行了礼,苏老爷偷偷看了王大爷的脸色,因为无忧的出现缓了不少。 “云黛,杜鹃你们怎么样了?”无忧好似现在才发现云黛,杜鹃,她瞧着杜鹃,云黛浑身的狼狈,眼中立马儿水光波澜:“都是小姐无能,连进个自家门都要遭到恶奴阻拦,是小姐对不起你们呀!” 王大爷手中的茶盏在这时放在了桌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茶盏儿的力道似乎没有掌握好,声响有点吓人:能理解的呀,武将嘛,力道儿总是大点的。 苏老爷额头的汗珠儿更大,心中的气儿更盛,却还不得不忍着,苏夫人的事还没解决呢?虽然王大爷没问,但不表示他不重视。 无忧的眼泪似不要钱一般拼命的流着,微不经意间扫过苏老爷的脸,很精彩,就如同被喂了苍蝇,却不能吐出来,不得不用力的咽下去。 苏老爷的头更痛了,他还真的没想到无忧到了这时还有脸哭,他们苏 家的下人有一半还睡在地上没醒呢,她还敢在他面前哭。 想到明日江州城里的话题又将会再次围绕着苏家转,他就恨不得一脚踢死眼前的无忧。 苏老爷的火气实在压不住了,都是无忧的错,要是她乖乖儿的嫁进宫家哪里会有这些事,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死丫头。 苏老爷想也没想,就将手中的茶盏扔了出去,茶盏刚刚离手,苏老爷就后悔了:王家的这位舅爷还在呢? 可是不管他如何后悔,他却没有后悔药吃了,所以他不得不说话,佯装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目露凶光地瞪着无忧,简直要把她吃了似的,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这个孽种,是不是定要让苏家沦为江州城的笑话?” 苏老爷的手心湿漉漉的。 无忧茫然的睁着眼前,看着苏老爷,一本正经地说:“父亲,您说错话了。孽种,这岂不是在诽谤苏家列祖列宗,应该是孽畜才是,女儿从小父亲就出外经商,而苏家的大事又是由二姨娘一手操持,女儿难免会缺管少教的,不知纲伦五常,不知道尊卑长幼的。养儿不教父之过,说起来,父亲好像也有点责任啊!就不知道孽畜的父亲应该称什么好……” 苏老爷哪里还能忍得住,被无忧这句反问气的理智全无,真是孽种呀,先是弃苏家不顾,抗了贵妃娘娘的懿旨,苏老爷这时完全忘了那懿旨可是他亲自去求的,今天一回来就搅得家里不宁,她是真的不当自己是苏家的女儿了,现在还这样和他这个父亲说话,她心里何曾还顾念着父女之情。 苏老爷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底气十足,王大爷他即使贵为一品大员,但是管天管地管不了打儿骂女,他就不信在无忧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后,王大爷还有话说? 他左右四周瞧了瞧,看了看,抓起身边的一个花盆就朝无忧砸去。 云黛想要拉着无忧躲开,却被无忧一个眼色制止了,她要的就是这个,无忧不躲,反而扬起头迎了上去:七殿下的奏折已经快马加鞭的报上来了吧?这两天她该准备着面圣了?苏老爷可真的帮了她大忙。 花瓶不折不扣的砸在无忧的头上,无忧的身子一软,立刻倒在地上,头上血流如注。 “小姐,小姐……”云黛,杜鹃立马儿扑到了无忧的身边,掏出手帕,为无忧堵住流血的伤处,可是那血不但止不住,还流到了无忧的脸上,身上,云黛赶忙儿掏出手帕为无忧来擦,谁知道越擦越多,一时间无忧浑身上下 成了血人。 苏老爷身子一颤,他不过随手扔了一个花瓶,无忧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没有人看见无忧主仆三人刚刚交换的眼色,那手帕可是好东西,里面可是红红的染料,和血很相近的那种,几乎看不出真假。 王大爷终于忍不住了,他的心肝无忧被人作成了这样,他还能无动于衷吗?自然不能,即使苏家的家事轮不到他插手,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插手了,因为苏老爷--不慈! 在王大爷看来苏老爷这是要无忧的命呀,一个活蹦乱跳的娃娃转眼间就被作出了这样,他这个娘家舅舅还能坐着若无其事的喝茶吗?自然不能,否则传出去,他还是个人吗? 王大爷一声冷哼:“苏老爷,您这是做什么,无忧就是有错,也不至于这样要她的命呀!” 不叫姑爷,也不叫启明弟,这是表示王大爷已经不打算将苏老爷当成了王家的姑爷。 也是,只有还有一份人性,谁会将谋害自己外甥女的人当成姑爷,又不是真的被诛心了。 “大舅爷,你不知道,这丫头胆大包天,竟然敢违抗贵妃娘娘的懿旨,这不是想要我们苏府的命吗?这样的大逆不道,我还不如打死她省心!” 苏老爷找了一个能上得了台面的理由,摆了出来,他就不信抬出了贵妃娘娘,王大爷还能有话说。 皇权如天,王大爷还真的没话说了。 不过王大爷没话说,无忧可话说了:“违抗贵妃娘娘的懿旨?父亲就是要编排女儿也要找个好点的理由,女儿什么时候知道有贵妃娘娘的懿旨了?”无忧甜美的脸庞笼上了一层如冰似霜的清冷,她目露寒光地盯着苏老爷,轻声地道:“父亲,我知道父亲从小就看不上女儿,嫌弃女儿没有二妹妹机灵可爱,心里也清楚父亲嫌弃母亲不够娇媚,比不得二娘会讨人欢心,所以无忧从小就什么都不和二妹妹争,母亲也教育女儿多让着点二妹妹。所以这次,在宫家下聘的当日,二妹妹就抢了无忧的未来夫婿,无忧心中有怨,心中有恨。但却无法说出口,因为无忧知道二妹妹敢这么做,不就是因为父亲的宠爱吗?所以女儿什么都不说,收拾了行李,避了过去,因为无忧不想父亲为难,不想二妹妹委屈,父亲从小就将二妹妹当成手心里的宝,怎么会忍心让二妹妹做宫家的妾室,定然会要求宫家娶二妹妹为妻。木已成舟,女儿即使委屈,但为了苏家的名声,为了父亲的名声,女儿咬咬牙,当即就离开了,这不仅是府里上上下下的嬷嬷婆子丫头知道的,就是江 州城里,怕也是不少人知道,怎么女儿现在回来了,就成了违抗贵妃娘娘懿旨了,无忧还真是糊涂了,还请父亲明示,哪里来的贵妃娘娘的懿旨?” 无悔这番话,虽然半点没有指出苏老爷的宠妾灭妻,嫡庶不分,但是每一句话里都是这个的意思,而最后那句哪里来的贵妃娘娘的懿旨,更是直打苏老爷的脸:天下人都知道那懿旨是苏老爷求来的。 苏老爷被问得咽在了那里,他气的发抖:“你……你……好,我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咬牙切齿,好女儿这三个字,他咬的舌头发麻。 “老爷,求求你不要再打小姐了,小姐的身子骨弱,在门口就被丫头婆子们打的不轻了,您就饶了小姐吧!”云黛磕头,护着无忧,她句句在为无忧求情,却字里行间指出苏家门口的事还未完,杜鹃可还伤在这里呢? “老爷,你要打就打婢子我吧!婢子的身贱命更贱,死了不足惜,您就不要再为难小姐了,这一年多来,小姐过的苦呀!” 杜鹃跟着跪下来,磕着头,不忘提醒苏老爷,她的麻烦还没解决,最好掂量着点办,若是再为难无忧,大不了鱼死网破,她不过是个小丫头,赤脚的不怕穿鞋的。 苏老爷气的浑身发抖:“你们两个……好……好……” “老爷,婢子不好,好的是小姐!”杜鹃谢了苏老爷夸奖,气的苏老爷一口气要上不来。杜鹃自然不怕,她和云黛的卖身契早就给小姐从夫人那里要过来毁掉了,苏老爷还真的不能拿她怎样。 “杜鹃,怎么说话呢?老爷毕竟是咱们小姐的父亲,怎么着也要给小姐脸面,若是外人看见了,还以为咱们刁奴欺主呢?咱们毕竟是苏家的奴才,一辈子都要为苏家做牛做马的呀!不可落人口舌,说咱们小姐不知道教人。”云黛递给杜鹃一个眼色。 杜鹃含笑:“云黛,你怎么忘了,我们的卖身契早就赎了回来,怎么可能为苏家一辈子做牛做马?” “你的卖身契已经赎了回来?”苏老爷顾不得生气,颤声询问,他知道这事对苏家,对他有多重要。 “是呀,两年前婢子们就赎回来了。”杜鹃笑嘻嘻的道:“多亏老爷恩典,那年二小姐生辰,老爷喝了两杯甚是开心,给了二小姐院子里下人恩典,若是拿出二十倍的银钱,就可以赎身,大小姐也求了您的恩典,让我和云黛也用二十倍的银钱赎了身,说起来还要谢谢老爷,谢谢二小姐呢?” 苏老爷只觉得晴天霹雳,这可如何 是好:赎了身的丫头可不比卖身的丫头,只怕今日杜鹃被刺一事,告到衙门里,他们苏家可要倒霉了,那是谋害。 又是二房,苏老爷此时不但对江氏生出恼意,就是无恨也生出了不满,当日他怎么就因为这丫头做出来那样糊涂的事情,若是未曾赎身,今天好生安慰几句就是了,哪个大宅院里每年不作死几个丫头,没有人在乎的。可是赎身的丫头,可就难办点了,何况这里面还搅进来相府。 苏老爷的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兆,只怕今天这事无法善了啦! “原来如此,嫡长女还要借着庶女的生辰,借着庶女的光,才能为自己的奴婢求点恩典。我们相府的三丫头还要看一个妾室的脸色行事。苏启明,你将我们相府当成了什么人家?”王大爷瞧着火候到了,立马决定摊牌,当即沉声道:“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三妹妹这般入不得苏老爷的眼,也爸,苏家这门槛太高了,我们相府攀不起,还是请苏老爷写下和离书,我领着三妹妹回相府,就不留在苏府惹人嫌了。” 王大爷和无忧一向对盘,见了无忧的行事,他是看出来无忧的心思了:她今日怕是想要他带着苏夫人离开了。 “和……离……”苏老爷整个人僵在了那里,怔怔地看着王大爷:“大舅爷,不!”他大惊,没有想到王大爷竟然想让苏夫人和他和离。 他认为王大爷会怒,会恼、会骂、甚至可能会打他两个耳光,但是他真得没有想到王大爷会因此要苏夫人和他和离。 王大爷却轻轻地摆手:“这么多年来,你的所作所为,我们不是不知道,只是三妹妹一直努力维护你,她心中有你,所以我们也认了,可是,没想到你却如此待三妹妹……王大爷不想多说,因为懒得跟这种人多说。” 苏老爷激动地跨到王大爷的身边:“我不会和离的,绝不会和离。”苏老爷脸色有些白:“大舅爷,和离丢的不仅是苏府的脸面,更是相府的脸面,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王大爷轻笑:“脸面?若是我们相府在乎脸面,当年你就娶不到三妹妹了,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比三妹妹的幸福更重要的。当年,你在我们面前承诺会一辈子对三妹妹好,到了今天你做了什么?” 横着今天这事不会轻易收场,王大爷也不想再给苏老爷留面子了。 王大爷平静的态度让苏老爷有些心慌,事情真闹开来,不管结果怎样,苏家一定会成为全城的笑柄,不仅苏家会在江州城里抬不起头,就连自己也 会在圈子里颜面尽失,自己觉不能任由此事发生。 苏老爷大声的说道:“大舅爷,你可要想清楚后果,你知道和离之后的女人会面对什么吗?和离之后,五品浩命会被收回,会被人看不起,以后也不可能再嫁个好人家,大舅爷,你可要想清楚。” 气急败坏之下,苏老爷忍不住吼了出声。 王大爷心中有些冒火,这人现在还在想着三妹妹的浩命,“不管有什么后果,相府都会替三妹妹挡着,就不劳你费心了。” 苏老爷见王大爷油盐不进,也恼了:“和离不和离,是我们夫妻的事,夫人定然是不舍得和我和离的,大舅爷就莫要操心了。” 王大爷静静地看着他,把他看的低下头去:“你凭什么认为三妹妹不愿意和离?”真是不开眼的,无忧敢这么想,这么做,就是因为得到三妹妹的首肯,苏启明竟然还看不透。 王大爷紧紧握着双拳,眼神犹如万年深潭冰冷地看着他,如果不是这些年的修为控制住他心中的怒火,他这个时候已经一拳挥向苏启明的脸了:他竟然还有脸说这话,三妹妹被他伤的还不够吗?不愿意?若是三妹妹不愿意,他也会让她愿意的。 苏老爷哑口无言,可是他却立在那里不动,半晌之后轻轻的道:“夫人,夫人不会同意的。”他想了半晌,迟疑的说出这句话,语气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迟疑:他凭什么认定苏夫人还愿意留在苏家? 无忧微微一愣,这人对自己还真的有信心,长叹一声:“父亲。”无忧脆生生的叫了起来:“和离,是母亲要的!”语气是掩饰不住的愉悦。 她实在很想给苏老爷留点面子,只是这人自己都舍了这份面子,她也只能将这最后一份面子给削去了:不要脸的人,她何必顾惜。 苏老爷一下子被击中了痛处,一时间无话可说,呆坐在椅子上,无忧和王大爷相视而笑:和离之事,十拿九稳了。 也就不催促苏老爷,让他慢慢儿掂量着事情的轻重,可是他们二人还是高估了苏老爷,到了这时,他还是觉得和离实在不会出自苏夫人之口。 “不,我不和离,夫人不会和我和离的,我不信。”夫人是多么的爱他呀,宁愿要和父兄决裂,也要嫁给他,怎么会舍得和离呢? 不会,不会的! 男人的劣性根又作怪了,苏老爷这时候猛然想起苏夫人的好了。 王大爷性子再沉稳,这时候也气不打一处来了, 第八十九章 三个条件 (1) 无虑和无悔此时正在厨房的小厅里悠闲的吃着点心,而看管柴房的婆子,却慌慌张张地回报:“五小姐,六少爷,宋嬷嬷哭的抢天扑地的,只嚎着要见夫人,不让见,就寻死觅活的,这可如何是好?” 无虑闻言,仔细侧耳听了听,夜风中似传来女人的嚎哭声,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寻死觅活?” 一旁的无悔慢条斯理的又吃了一块点心,用着锦帕擦拭着嘴角,眼睛似刀锋一般的凛厉:“她既要寻死觅活,便由着她好了,省的别人说是我们苏家苛刻下人!”那婆子瞧了一眼无虑和无悔的神情,心里有了谱,得了令,便匆匆地要回去。 无虑却叫住了她:“你给宋嬷嬷带个话,就说是我说的,她要是还有那么点眼色,就老老实实地将来龙去脉给交代清楚,或许还能饶她这回,她若是不要这条贱命了,横竖我还是苏家的嫡女,发落个把婆子的权利还有,她要是一条黑道走到底,那也别怨我不讲情理了。” 待那婆子走后,无悔心里不快,不免怒道:“这宋嬷嬷这时候还要脸面求见母亲,她也忒把自己当回事了,倚老卖老,也不估摸着她那张老脸此时还剩下几斤几两,真是自讨没趣,若不是她是母亲带来的人,我现在就要了她的狗命。” 无虑长长的叹息一声,奴大欺主,这宋嬷嬷也不过是在大房作威作福久了,忘了自己的身份,再说,宋嬷嬷会有今日的无法无天,一句话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们的母亲纵容出来的,仗着自己是苏夫人的陪房,做什么事情都失了分寸。 谁知道这时候,那婆子又来了,一头乌黑的青丝散乱着,还算端庄的面上竟然添了几道血痕,无虑傻了眼,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婆子,半响也说不出话来,倒是无悔过了半响,才开口道:“这是怎么回事?”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怒气。 那婆子气的脸色发白,恨恨地开口:“宋嬷嬷好大的官威,婆子只不过将五小姐和六少爷的话说与她听,岂料还没说上两句,她便动起手来了……” “你先下去吧!这事小姐我自会为你做主。”无虑伸手招了自己的贴身大丫头知画过来:“拿五百钱给嬷嬷去瞧瞧伤吧!” 那婆子千恩万谢的离去,五百钱可不少,那是她一个月的月钱。 而无虑的脸色却在婆子走出门后,沉了下去。 伺候的知音也是机灵的人物,上了茶:“五小姐,不如让婢子走一趟吧!宋嬷嬷也是识时务的人物,现在不过是脑子糊涂了,需 要人点醒罢了!” “点醒?我看她是醒不过来了。”无虑端坐着,仔细的盯着茶烟弥散,她的脸藏在茶烟之后,有点无法看清她面上的表情,满室只是淡淡的清香,而知音只感觉心中一跳:“小姐……” 无悔这时开口了:“五姐,我倒要看看,这宋嬷嬷到底有几分硬气?” 无虑轻笑的一声:“无悔,五姐我也很好奇。” “不如去瞧瞧?”无悔亦笑了起来。 “有何不可?”姐弟二人又是相视一笑,谁都可以看到彼此藏在眼中的冰冷。 两人这话听在知画,知音的耳朵里,算是消了她们的顾虑,只是心中不免替自己的小姐和少爷担心,虽说是大小姐回了府,只是这般大张旗鼓,怕是要惊动了老爷,二姨娘,五小姐,六少爷刚刚被放出那院子,若是再被关进去,可如何是好? 但也知道自家小姐少爷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断是不会收回的,只得咬咬牙,跟着她们去了柴房,实在有什么事,她们就是拼了小命护在自己主子的前面就是了。 二人都是通透的人,否则无忧离家前也不会让苏夫人提了二人为无虑,无悔的大丫头,她们瞧眼前的光景算是看出来,无虑,无悔怕是要借着这宋嬷嬷一事生事了,心中既欣喜自家的主子要整治整治宋嬷嬷,这人明面上一副慈悲心肠,背地里没少做欺压她们这些丫头的事情,又担心不知道一会儿会生出什么变故来,就怕自己的主子年轻,镇不住这老奴,心情不免复杂,脚下的步子也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忐忑不安。 到了柴房,知画,知音也知道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但怎么着也要护住自己主子的脸面,知画暗暗和知音通了一气,随即道:“小姐,六少爷,柴房里凌乱不堪,还是让婢子我把宋嬷嬷唤过来吧!” 无虑点头,无悔亦点了点头:“也好,我和五姐就在柴房旁的小厅里等你,速去速回。” 知画领了命,看着无虑无悔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去了小厅才让婆子开了柴房,果然如她所料,柴门刚一打开,宋嬷嬷就扔了一根棍子过来,劈头盖脸的骂了起来:“你们这些个逢高踩低的贱婢,往日里见了嬷嬷我,哪一个不是点头哈腰,今日嬷嬷我落了势,就来作践嬷嬷我,我告诉你,嬷嬷我出去之后一定要将你们这些贱婢打发到烟花巷里,过那千人踩万人骑的日子……” 知画瞧着宋嬷嬷越说越不像话,脸色赤红,一面 躲了过去,一面狠狠出声:“宋嬷嬷,婢子想要保全嬷嬷的脸面,可是嬷嬷倒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脸面的人。” 知画退出门外,唤来几个粗使婆子,让她们捆了宋嬷嬷,瞧着她还在骂骂咧咧,又着人用布塞住她的嘴,省的她越说越不像话,宋嬷嬷走到这一步,纯纯粹是咎由自取,本来知画也只是想要好言相劝,让宋嬷嬷看清形势,大小姐回来了,五小姐和六少爷也都不是往日的五小姐和六少爷了,或许夫人很信任宋嬷嬷,这离开苏府的一年多的日子将大房的事务交给宋嬷嬷打点,但是别忘了五小姐,六少爷可是主子,而宋嬷嬷再怎么厉害,却还是奴才,可是或许这快两年的好日子,宋嬷嬷作威作福惯了,忘了自己头上还有主子,所以知画也只有咬咬牙,狠狠心让宋嬷嬷看清自己的身份。 知画也清楚的很,若是宋嬷嬷能识清自己的身份,乖乖的听命,老老实实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的禀告两位主子,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现在瞧着样,怕是这一线生机也要断送在她自己的手中了,也怨不得别人。 无虑无悔在小厅里自在的饮着茶,今天可还真的喝了不少茶,二人也不说话。只是抬头瞧着天空的那轮明月,眼中一点点暗淡,却更多是坚定,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完成大姐姐交代的事情,母亲断不能再留在苏家了。 想到大姐,二人心底就升起无尽豪气,大姐姐孤身一人在外,竟然闯出那般境地,他们身为大姐的嫡亲弟妹,怎么能弱了姐姐的名头,今天这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二人转头皆看了对方一眼,在对方的眼底都看到了势在必行的决心,无虑,无悔嫡亲姐弟,自然知道彼此的性子,看来彼此今天都是动了真怒。 也是,这样的家母亲是真的不能再留了,再留下去怕是真的要一命呜呼,他们越想越气,越气之下,竟然越冷静,越漫不经心,若不是看着他们握住茶盏的手已经微微泛白,谁也不会知道此刻二人有多生气。 “知音,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可准备好了没有?”无悔看着身边的丫头知音问道。 “准备好了。”知音忙从袖子里掏出从宋嬷嬷房里搜出来的小纸包:“少爷,宋嬷嬷一定很高兴。” 无悔只是轻应了一声,而无虑自始自终都如同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脑子中一片空白,想到无忧说的话,只觉得钻心的痛,回想起以往三姐弟和和气气,开开心心陪在母亲身旁的场景,竟然如云烟般缥缈,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现在母亲躺在 床上,了无生气,大姐一路风尘,而自己和无悔又受了多少窝囊之气。 无虑自嘲的笑笑,这天下还有比他们还窝囊的大房吗? 知音本来就想让无虑,无悔开心点,见着无虑情绪十分的低落,便又出言宽慰:“五小姐就不要再为宋嬷嬷这等狗奴才费神了,宋嬷嬷借着自己原比别人有几分体面,在大房里作威作福的惯了,这两年夫人不在府上,越发的不可收拾,这样的无法无天,大房里有几个人没吃过她的苦头,现在她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敢算计到夫人头上来,打死她都不为过,小姐给以颜色看看也是应当的,下面的人谁也不会说什么的。若不然,底下的人见了,以后有样学样,还不知要成什么样子呢!小姐且宽宽心。” 无虑笑了笑,并不接言,她哪知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宋嬷嬷? 一个忘恩负义的刁奴罢了,她还没看在眼里,会留下宋嬷嬷一条狗命,只不过她们是想借着宋嬷嬷找到那背后的黑手,否则早就直接将这等卖主求荣的恶奴给打杀掉了。 说话间,知画合着几个五大三粗的粗使婆子押着宋嬷嬷来到柴房的小厅,见了无虑,无悔,几个人的脸上都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无虑无悔看也没看宋嬷嬷一眼,只是脸色越发是沉了下去。 捆着来的? 无虑,无悔心中都明白是怎么回事,看来这人是打算一条黑道走到底了,既然宋嬷嬷不珍惜她自己的这条命,他们也就不用顾念了。 二人只顾着喝茶,还让知音续了热茶,在烟雾弥漫间,将自己的神情掩饰,一个婆子算是有眼色,瞧着无虑,无悔的态度,就大胆的推了宋嬷嬷一把:“见了五小姐,六少爷,你怎么还不下跪?” 无虑,无悔径自喝茶,眉眼不抬,却也没有出言相阻止,想来两人都没有反对之意。 另外几个婆子见此情景,心中也跟明镜似的,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怕是这宋嬷嬷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苏府的事,大家都是明眼人,虽然不说,但是谁心里没有一把尺,在大宅门里混口饭吃,最要紧的不是力气,而是眼色,苏府从今天晚上开始怕是要变天了。 往日莫说的处置一个管事嬷嬷,就是处置一个小丫头,也是热闹非凡,可是今天大小姐在前门打了半府的丫头婆子,也没听哪个主子出来说一句话,就是往日最嚣张的二夫人也一个屁都没放,反而到了大房内室陪尽笑脸,而四夫人只不过穿了 一套素白的衣衫,说了半句不中听的话,就给大小姐整的半死,而二夫人身边的当红丫头紫薇更是被小姐的御赐宝刀差点砍了脑袋,下人心中都有惧意,怕是大房要翻身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数下来,几个婆子的神情越发的恭敬了,五小姐,六少爷是谁,他们可是大小姐嫡亲的弟妹,若是开罪了他们,不知道大小姐要怎么对付她们呢,她们不过是个下人,往日里也未曾轻视过大房,再怎么着也是当家的主母,现在更不可能让两位小主子心里不痛快了。几人在心里盘算着这些日子来的事情,夫人小产,五小姐,六少爷被关,然后大小姐打进门来,又将宋嬷嬷关进柴房,现在五小姐,六少爷又不待见宋嬷嬷,对她极其冷淡,想来宋嬷嬷必是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也无甚翻身的机会了,再想到宋嬷嬷往日对她们的不屑和颐指气使,相互对看一眼,又偷偷的瞄了一眼神情冷淡的无虑,无悔,心中也就越发的明白了,也就都大着胆子,强行按着目眦欲裂的宋嬷嬷跪在地上,不让她动弹一分。 无悔这才有空瞟了几位婆子一眼,又迅速的挪开了眼光:“知音,赏,天寒地冻的,她们当差当得好呀!每人赏三百钱,买点热茶喝喝吧!” 无虑也不说话,这是无悔作为苏家嫡子站在众人面前的第一步,她不会干涉,这苏家以后还要无悔自己撑着,她和大姐姐有一天终会离开,所以能看到无悔一步步向前进步,她又怎么会出言阻止,何况无悔做的好,有赏有罚,自然更能笼络人心。 那几个婆子面上一喜,连忙谢谢六少爷的赏,却又听得无悔道:“用心给苏府当差的,少爷我自然看在眼里。” 那几个婆子心中一惊,想到这几日虽说未曾对大房落井下石,可是也未曾用心为大房当差,怕是六少爷是看在眼底了,她们连忙点头:“奴才日后一定尽心为少爷当差,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无悔却不曾表示任何意愿,垂着眉,低着头,只是看着手中的茶盏,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有些变幻莫测。 那几个婆子瞧着无悔的神情,心中越发慌了起来,额头渗出冷汗:“五小姐,六少爷明察,我们几人当差一向用心,从不敢躲懒,若是五小姐,六少爷日后有用得上奴才的地方只管言语一声,奴才断不敢敷衍了事。” 无悔这才抬头看了看她们,说道:“难为你们了,我这里还真的有一件粗使的活需要你们去做。” 无悔转头,对着知音吩咐:“知音,你说你前两日在后院看到宋 嬷嬷鬼鬼祟祟的在埋什么,此事可是真的?” 无虑噙着冷笑,看着宋嬷嬷的脸色白了起来。 “千真万确!”知音声如捶,一锤定音。 “那好,你就带着她们去后院挖出来,少爷我倒要看看宋嬷嬷都藏看来什么好东西?” 知音领命而去,几个婆子虽然心里忐忑,却觉得挖个东西,实在是平常之事,步伐倒是轻松了不少。 无悔,无虑也不理会宋嬷嬷,只是将她晾在那里,她们是该干啥干啥,而知画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伺候在两人身旁,也只当宋嬷嬷是空气。 不多久,知音就领着婆子们回来了,将宋嬷嬷埋在地下的东西摊在无虑无悔的面前:“五小姐,六少爷,是药渣。” “药渣?”无虑倒是开口了,神情狐疑:“宋嬷嬷埋药渣干什么?” “是药渣。”知音再次肯定:“不过宋嬷嬷要埋药渣干什么,婢子也不知道了。” “知音,将药渣送到大姐姐的面前,大姐姐现在可是神医,自然知道这药渣里面有没有古怪?”无悔神情冷峻,有条有理的分析着。 宋嬷嬷的脸色更白了,不过想到那物可是稀罕物,想必根本无什么人认识,心里倒也是有点底气的。 “少爷,婢子倒是想起来一事,大小姐今日找五小姐,六少爷去搜宋嬷嬷的房,嫣红发现了些许古怪的物品,六少爷交给了婢子保管,是不是一起交给大小姐?”知音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了无悔。 无悔眉头微皱,并不接手,而是挥了挥手:“少爷我又不懂这些,你一并交给大姐就好了。” 无悔这时似乎才又想起几个婆子:“辛苦你们了。”命知音一人打上了三百钱,“你们也下去吧!”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几个婆子喜不自禁的接了,千恩万谢的磕了个头:“五小姐,六少爷,奴才们退下了。” 无虑,无悔微微颔首,端了茶盏,那几个婆子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出了门,几个婆子刚刚准备离去,就听到知音道:“几位嬷嬷请留步。” 几个婆子也知道知音是六少爷身边的大丫头,闻言也皆停下了步伐,就听到知音道:“几位嬷嬷也是府里的老人了,知音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这药渣和这小纸包怕是关系重大,知音一人送去大小姐那里,知音心里还真的不甚担心,几位嬷嬷有力气,可否陪着知音送到大小姐的面前,这份情,知音日后 定然会回报各位。” 知音虽然不曾明说,但几位婆子也都不是太愚笨之人,心中也清楚怕是这药渣和夫人的小产脱不了干系。 几人到有点踌躇了,虽说大小姐现在回来了,看起来雷厉风行,可是这风到底怎么吹,还真的说不准呢?这府里的几位姨娘可都不是省事的主,尤其是二夫人,那可是专宠的十几年了,现在,虽说五夫人进了府分去了老爷的宠爱,可是二夫人的娘家又上来了,只怕…… 知音见着几人迟疑也不生气,只是小声道:“若是此次给宋嬷嬷翻身了,只怕我的日子不好过了,宋嬷嬷的心眼可只有针尖大,怕是我……” 知音长长一叹,听在几位婆婆的心里,脑袋突然明白了过来:定然不能给宋嬷嬷翻身,若是她翻了身,她们几个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不过是些许路程,我们就陪着知音走一趟,也不是大不了的事。”一个机灵的婆子立马儿笑了起来,亲热的拉着知音开始迈开步伐,而其他的婆子亦跟了上去,一路上,几个人说说笑笑,倒是让暗中的人恨得牙痒,却无计可施。 而柴房的小厅里,却没有知音这里好心情,自从知音领着婆子们出去,无虑,无悔的目光就冷冷地落在了宋嬷嬷的身上,见她不住挣扎,想要挣开绳索,奈何被绳索捆的太紧,缚住了双手双肩丝毫不能动弹,想要站起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宋嬷嬷的口里又被塞着一块白布,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以她只能不住瞪眼,满脸怒容,眼里射出十分怨毒的光芒。 无虑打个哈气,不急不慢的站了起来:“知画,小姐我饿了,想吃点什么点心垫垫胃子了,你去让厨房准备一下。” 知画瞧了一眼无虑,又看了看地下跪着的宋嬷嬷,一时间有点无法适从,小姐这时候饿什么呀? 天大事也该先解决了宋嬷嬷再说吧! 无悔亦站了起来:“忙活了半天,我也饿了,知画你让厨房做点我和五姐爱吃的点心送过来吧!” 知画看了看无虑,又看了看无悔,再瞧一眼宋嬷嬷,似是明白了过来,会心一笑:“好。” 竟真的离开了,一步接着一步离去。 无虑似乎对着自己的手感了兴趣,静静的坐在木椅上,玩弄着自己的手指,没有丝毫的不耐,反而十分有兴致的样子,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烛光下,无虑的手指细长得如同葱管,柔若无骨,看在宋嬷嬷的眼里,就如同索命的 绳索,而无悔此时也没有刚刚的威严,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似乎几百年没见过夜空一般,神情说不出的专注。 就这样,两个人视宋嬷嬷如无物一般,姐弟二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谁都没有打算打理嬷嬷。 就是知画端着厨房现做的点心回来时,小厅里依旧静静地,没有任何声音,无虑,无悔不想开口,而宋嬷嬷想开口却无法开口,她的嘴里还塞着白布呢。 知画有条有理,细心的伺候着无悔,无虑,不时的添茶倒水,这过程中,主仆三人谁也没空看宋嬷嬷一眼。 宋嬷嬷的火气终于上来了,见了这三人如此这般的无视她,更是青筋直暴,怒目瞪着他们,眼里似能喷出火来:从来没有敢这般无视她,就是夫人也是对她礼遇有加,却在今天受到这样的侮辱。 宋嬷嬷强行想要从地上挣扎起身,奈何根本是天方夜谭,不可能的任务,注定了她只是做白用功,屡次三番微微屈身,却又倒了下去,急得面红耳赤,却依旧无法可想,丰润的胳膊被勒出了一道道红色的痕迹,却依旧不死心的折腾着。 无虑,无悔依旧视而不见,优雅的用着点心,而知画也专心的伺候着,让宋嬷嬷如跳梁小丑一般自个儿折腾去。 终于,无虑,无悔用完了点心,这时他们才有空瞧这地上瘫着的宋嬷嬷,他们的目光如蝴蝶般轻轻地落在宋嬷嬷的身上,嘴角含着若有似无的讥讽,似乎就在看一个小丑的拙劣的表演,压根儿就没有似乎的兴趣。 宋嬷嬷怒火更炽,双目圆瞪,恨不得扑上来撕烂他们的嘴角,嘴里含糊不清的支吾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无虑掩饰的打了一个哈气,似乎有点了无趣味,想睡了的意思,眼眸却趁着宋嬷嬷不备,暗自给知画使了个眼色。 知画立即明白了无虑的意思,走到宋嬷嬷面前,蹲下来,心平气和的对着宋嬷嬷道:“嬷嬷,你也是夫人面前的老人了,五小姐和六少爷也并不想为难你,只要你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好好的回答小姐的问题,我这就放了你。” 宋嬷嬷什么人,她自己不会答应的,狠狠地瞪了知画一眼,充满愤恨和不甘,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含糊声音,仔细听来依稀可以辨认出是骂人的话。 知画也不恼,只是瞧了无虑一眼,见她双目微垂,如老僧入定,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而无悔这时却又低下头,根本就表示对她们这边的情况不感兴趣,于是只好又继续说道: “嬷嬷,听知画一句劝,事到如今,你最好是好好回答五小姐,六少爷的问题,你现在挣扎不过是白费力气,根本管不得什么用?你害得夫人小产的事,大小姐已经一清二楚,她既然敢当着阖府上下的捆你过来,就说明有了十足的把握。你在夫人面前服侍了这么久了,大小姐的脾气,嬷嬷是最清楚的,做事滴水不漏,你若是不小心应付着,我看大小姐是不会放过你的。好在今日在这里的只是五小姐和六少爷,你若是有心悔悟,五小姐,六少爷或许会给你一条生路,若是嬷嬷你依然冥顽不灵,只怕也难得从这里出去了。莫说大小姐容不得你,就是五小姐,六少爷也容不得你了。” 知画的声音落下,宋嬷嬷的脸色复杂,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黑,一时间各种颜色都有,最后却终于垂下头不再说话了。 知画瞧这样子,就抽出了她嘴里塞着的帕子:“嬷嬷,你要好好回答五小姐,六少爷的话,他们自然不会在为难你。” 岂料知音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宋嬷嬷竟然张着大口,一下子就咬上知画的指头,知画只觉得钻心的痛,不由得大叫一声。 无虑猛的站起身子,三大步就走到宋嬷嬷的面前,对着宋嬷嬷的眼睛就是一拳,宋嬷嬷吃痛,不由得力道一松,知音趁此机会抽出自己的手指,血淋淋的,好在宋嬷嬷到底是个女人,力道不够大,并没有伤到骨头。 “知画,给我打,往死里打,出了人命少爷我担着!”无悔上前补了宋嬷嬷一脚。这宋嬷嬷实在可恶,害的母亲小产,那个未出生的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的孩子就这样没了不说,到了现在还不知悔悟,竟然行这恶毒之事。 知画也不客气,学着无虑抬起脚,就踢在宋嬷嬷的身上:“你个恶奴,夫人对你推心置腹,去相府的日子里,将偌大的家当交到你的手上,你就是这样回报夫人的?”一连踢了几脚,,每一下都用了全身的力气。 宋嬷嬷依旧顽抗,对着知画破口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呸,破皮破落户家的丫头,也敢在我面前称你我!想当初,你初到苏府,是在谁手下当差的,当初还不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毛丫头,我呸,呸,……现在就敢在我头上装主子了!” 宋嬷嬷一连几个呸,表示心中不屑。 无悔见她骂的不堪,眉头拧成一团,想要上前,却被无虑暗暗的拉着,能开口就是好事,即使只是开口骂人,只见无虑又退回了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坐着,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宋嬷嬷的话一般,无悔只 第八十九章 三个条件 (2) 嫌弃,无忧愿意为殿下分忧,当然,殿下可以拒绝,不过殿下或许会错过一次大喜过望的机会。” 重生,老天爷真的很顾念她,前世自己可是最感兴趣这些最新的医术动态,而其中有一些就是专治咳嗽的,虽然她不知道会不会有效,可是有什么关系呢?赌一下总归没有错吧! “你知道治疗本宫病症的办法?”二皇子表情慵懒,眼中却带起一丝冷意,身子懒洋洋地随意站着。 “不知道,只是无忧知道很多种关于咳嗽的治疗方法,或许有一种就是针对殿下的,谁知道呢?人生处处充满了惊喜,就像无忧一样,原本已经对借温泉之事不抱希望,却又发现二殿下是曾经帮助过无忧之人,所以殿下为何不给无忧母亲一次机会,为何不给自己一次机会?试过了,或许不会成功,但是没试过一定不会成功,殿下,您说呢?” “给自己一次机会?”不知为何,二皇子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亮点。 无忧瞧着他的神态,似乎有门,更加卖力的游说:“人生短短几十年,何必给自己徒留遗憾,至少也要博一次吧!” 无忧其实也不清楚自己的这些话能不能打动二皇子,只是她不想放弃,她重生就是为了家人,所以决不能就这样让苏夫人死去。 至于二皇子的病她能不能治好,她并不在意,医者父母心,但她从来不会为难自己,只要尽心就好,所以二皇子还是自求多福吧! “你很爱你的母亲?”二皇子的话里意味莫名。 “是!”无忧没有丝毫的迟疑,她不是很爱母亲,而是非常,非常的爱。、 “为了她你愿意做任何事情是吗?”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可是仔细听来却会发现有一丝颤抖。 “若是本宫要你进我的王府呢?”他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无忧有片刻的恍惚。 这人说什么? 进他的王府? 这是什么意思? “本宫的性命可不想交给不放心的人。”见无忧恍惚的神色,二皇子表情有一丝恼怒:“若是想借用本宫的温泉,就进本宫的王府吧!只有本宫的家人才可以进本宫的温泉。” 家人? 她的母亲成为他的家人? 无忧心头一颤,她没有听错,是不是皇家的人都有这样的爱好,见过一次就向对方求亲,而且都不是因为爱情,都是为了放心。 无忧压下心头的慌乱,对皇家人的婚姻观还真的不敢苟同。 无忧叹了一口气:“殿下,若是为了无忧专心为殿下治病,真的不需要这样,无忧自当尽力。” “本宫还以为苏小姐还真的是可以为苏夫人不顾一切。”二皇子的语气说不出的嘲讽,只是因为此刻他转了身子,无忧看不见他的眼底,自然见不到他眼底的矛盾。 他是不是终是要错过一些无法拥有的东西? “殿下,无忧何时拒绝了?”无忧心中暗叹,若是她因为这样退却了,只怕这辈子都不能开心吧! 重生只为家,为了母亲,她又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你答应了?”二皇子的气息有点粗喘,又咳嗽了两声。 “有三个条件!”无忧语气恭敬温顺,心底却暗暗冷笑,不让她好过的人,她也不会让对方好过。 “说!”男人高高扬起眉!神情里藏着一丝不被人发现的复杂,脸上寒意骤升,眼神阴冷的盯着无忧。 无忧微微笑着,迎着他的眼神,丝毫也不回避,双眸如幽深的潭水般静谧安然,她从来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女子,只怕二皇子要失望了。 “一,我不做妾!二,我不主事!三,我不圆房” 无忧的声音淡淡,这样打你不道的话说得理直气壮,她当然说得理直气壮了,因为二皇子和她没有感情,他要的是她的医术,而她要的是他的温泉,他们之间只是利益的交换,她有什么不能理直气壮的,何况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一辈子就因为一个温泉给毁了,所以她要刁难,皇家怎么可能娶一名商贾之家的女儿为正妃,所以她百分之百的肯定他们谈不成,但这样她就可以找借口缠着二皇子松口了:不是她不愿意,而是他做不到。 女人有时候是不用讲道理的。 “我不做妾,因为见多了良善女子最后会因为贪求正妻之位而将自己变得面目全非;我不主事,因为我出身商贾之家,不知规矩不懂事理,理不得王府家务;我不圆房,因为我的身子只能交给那个会与我心意相通的男子,而殿下看上无忧的不过是无忧医术,自不是无忧的那个人。” 无忧轻轻柔柔的说道,语气依然恭敬温顺,二殿下猛的转回了身,蹙眉,目光锐利的看着无忧那张淡然的芙蓉面,眉头高高扬起,似乎在为无忧的胆大而震惊,又似乎在气恼着什么,而无忧却仰头笑着看着他的眉眼,不惊不慌,只是噙着淡淡 的笑意看着他。 二皇子眼神复杂的看了她半晌,似乎不明白无忧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突然二皇子嘿嘿干笑了两声,似乎看透无忧的诡计,他双手背到身后,点了点头,干脆的说道:“好!” 只是心头越发觉得无忧难以理解了,不做妾,可以理解?可是不主事,不圆房,他觉得不可思议了,不主事谁会将她这个王妃当成一回事,不圆房,就不会有子嗣,她知不知道没有子嗣的女子在皇家是没有任何立足之地的呀! “你……”这次轮到无忧目瞪口呆了,他竟然答应了。 “明天就接你母亲进王府,不用担心宫贵妃的懿旨,本宫会想办法解决!”二皇子站起身子,不再看无忧,慢慢地离去,嘴角难得柔和几分,似有浅浅的笑意在嘴角流过,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无忧的视线里,无忧抬头看了一下天空,阳光刺眼的眼:这不是梦吧!她刚刚为了一个温泉就将自己卖了? 而最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大买主还接受了她提出来的不可思议的条件。 天,我现在一定在做梦。 无忧失魂落魄的转身往回走,她一定在做梦,一定! 那个传闻中古怪的二皇子绝不会向她求亲,而且还答应她荒谬的条件。 对,一定是在做梦。 无忧现在能给今天的事情做出定义的只能是--梦! “小姐,我们不去找二皇子了吗?”云黛因为距离无忧和二皇子谈话的距离较远,未曾听见,见无忧和一个俊美入神的年轻的公子谈过话后,就失魂落魄的回头,心下多了不安。 “云黛,你现在是在我梦中吗?”无忧难得傻兮兮的问了一个啼笑皆非的问题。 “小姐,你这是……”云黛急了起来,难不成那公子会摄魂术不成?小姐和他说了几句话后,就显得失魂落魄了。 “我一定是在做梦!”无忧也不等她回答,径自前走。 二人的对话顺着风传到二皇子的耳里,更显得啼笑皆非:苏无忧,当年是你先惹我的,现在又是你鼓动我的,所以我就将你拉入我的生命,让你陪我和老天赌这一把! 幽深如深海的双眸,难以述说的深谙,谁也无法看透在平静的海面下藏着的是怎么的汹涌? 第九十章 我不嫁 无忧真的觉得这一切就像一个梦,这般的不真实,可是却又是无法拒绝的真实。 耳边传来马车轱辘声,她静静地闭上眼睛,用力的咬了一下舌尖,刺痛的感觉,让她的神志清明,再次睁开眼,放大在眼前的是云黛那张关心的俏脸。 “小姐,你没事吧?”云黛瞧着无忧从那幽径中见到那俊美的如同天神般的男子后,似乎变得不再正常。 “没事!”无忧眼角抽了抽,竟然不是梦。 无忧的头疼了起来,云黛探来的消息说二皇子性格古怪,为人古怪,行事古怪,却没有想到会这般的古怪,七皇子求亲之说,她还能理解,是为了对皇后的一片孝心,或许其中还夹着对她的一份欣赏,还有就是对她医术的窥视,毕竟她可是南苑镇鼠疫的首位功臣,在天下百姓心中可是菩萨一般的人物,七皇子娶她,应该还有一点想要收买民心的意思。 但二皇子的求亲就让她有点摸不着头绪了,他似乎只是将成亲这样的大事看成是随意到街道上买了一个玩意,只是因为他的随性,连对她提出来的匪夷所思的条件都答应了。 这样的一个人给无忧的感觉已经不是戒备了,而是深深地恐惧,不按常理出牌,无任何踪迹可循,这样的人才最难对付。 无忧害怕了,是真正的害怕,凉意从脚底一丝丝升起,胆战心惊。 她的感觉果然是对的,这人是她惹不起的人,看看他随口的一句话,就会将她的生活掀起千层浪。 她只是一个商贾之家的女儿,怎么可以入那皇室,那不是她要的,她不可以卷入那些朝廷的纷争,她要的是海空天空,任翱翔。 可是,母亲的病怎么办?难道真的置之不理吗? 无忧悲哀的发现,即使她明知道二皇子与她是危险的存在,却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上冲,因为那温泉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罢了,罢了,就算是为了前世害了母亲的愧疚,今生母亲也值得她用命去拼,何况她的只是名义上的二王妃,而且不用去面对妻妾争斗,云黛刚刚在来的路上可是详细的讲解了二皇子的情况:无妻无妾,身子赢弱,性格古怪,行为乖张,就是皇帝的账他都不太买,因为他从来就不稀罕皇位,因为无求则刚。 这样的一个人却因为她的几句话而要娶她为正妃,无忧的心里没有喜悦,激动,有的只是不安,深深的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在发生,而她却无力控制,这种深深的不安,让脑中一片 晕眩,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云黛这时也不敢出声,无忧的脸色白的如同三月里的梨花,她跟了小姐这么些年,从来没有见过小姐这般的神色,看来此次困扰小姐之事,定然不简单。 无忧一路忧心忡忡的到了别院,却远远的发现她的别院今日非常的热闹,无忧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奢华的马车,眼中一抹讥讽之笑:宫家还真不愧是首富之家,这马车都是奢华的吓人。 无忧不惊讶宫家的马车今日会出现在她的别院,现在怕是江州城的百姓都知道人和堂的小神医是苏家的大小姐了,不要小瞧流言的速度,也不要妄想以强权压制流言的传播,苏老爷以为拿走了宋嬷嬷的口供,他苏府的丑事,江氏的歹毒就没有人知道了吗? 无忧早就料到会是这般情景,所以她半点也不急,现在更不着急了,先不说七皇子那日所言,就是凭着今日二皇子的求娶,她就有足够的资本将宫家视如空气。 不过,她今天的心情很不好,很不好,而当她心情很不好的时候,她也没打算让别人好过,何况是送上门给她作践的人:若是无忧猜的不错的话,来人正是那主动爬上宫傲天床的女子——苏无恨。 她们姐妹真的好久都未曾好好叙叙旧了,今天就好好的招待她吧!听说这女人爬上了贵妾的位置,想必本事见长了吧! 无忧慢条斯理的下了马车,任由云黛扶着进了门房,而管家林伯立刻迎上上来:“少……小姐,宫少爷和苏府的二小姐来了。” 林伯一时半刻还真的改不过口来,想到这一年多来口口声声叫着的少爷竟然就是苏家逃婚的苏大小姐,他就难以置信,当然不管他是不是难以置信,但这都是事实,别院里的婆子丫头,下人都很快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们要的不过是有份稳定的工作,能够养家糊口,主子是男是女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何况别院里的月钱是真的很高,没有会傻得因为主子是女子而放弃工作。 “是吗?”无忧的眉头蹙了起来,原以为来的只是无恨一人,没想到那人也来了,是不是宫家的生意都被人抢了,他闲着没事就跑到她的别院里来了。 “小姐,你见还是不见?”苏家大小姐逃婚的缘由,江州城里没有人不清楚,所以林伯才有这么一说。 “见,为什么不见?”无忧轻笑了起来,想到等一下会有好戏看了,她的心情好了不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进了大厅,就发现宫傲天和苏 无恨正枯坐着等她,见到她的到来,二人皆站了起来,无忧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只见眼前一花,穿的雍容华贵的苏无恨就跪在了她的面前,而宫傲天却上前一步,去拉起无恨,可无恨却使劲的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这二人一个铁心要跪.一个铁心不让跪.二人拉拉扯扯在无忧的面前表演的起来 无忧挑眉,这唱的又是哪出? 无忧没有心思理会这二人,她刚准备提醒他们二人,自己的时间很宝贵,昨夜一夜未眠,今天又被二皇子这么一吓,这身子骨还真的吃不消。 就在无忧准备开口的时候,无恨抢先开口了:“傲天,你就让我跪吧!是我对不起大姐姐,是我让大姐姐吃了这么多苦,都是我的错,有些误会我一定要说给大姐姐听。” 宫傲天好言好语的劝着:“你快起来,你现在身子骨不比以往,生了孩子比较虚弱了。”他是真的舍不得无恨这样娇滴滴的妾室跪在冰冷的地上呀,那对她的身子骨是多大的伤害,只是这份心疼是真还是假,只要他自己知道了。 无忧满头黑线,她这时还真的看不出来,这两位极品跑到她的别院里来干什么了?要表演恩爱在宫家表演就好了,干嘛跑到她的地盘上来恶心她?不过今天无忧对二人的脸皮之厚也有了新的认识,这也算不错的收获。 “妹夫,妹妹,大姐姐我能不能问一下,两位这么隆重的是准备干什么?”她实在不想开口打搅了人家夫妻表演恩爱,可是她好累,好累,很想回房休息了,所以她不得不开口:“若是二位没事,无忧就先告辞了,昨夜忙的很晚,好困。” 不出所料的,听到无忧的话,无恨的眼底闪过一丝恨意,看来昨夜的事情已经传到她的耳朵里了,想必昨夜他们离开之后,苏老爷的好脾气都发落在江氏的身上了。 无忧想了想,她还是找个机会去见见江氏吧,想来她最近的日子会过的很寂寞吧!苏老爷的妾可不是她一人,现在苏夫人腾下了正室的位置,怕是每一位姨娘都蠢蠢欲动了,只是可惜呀,盼了这么多年的江氏却没有机会在苏老爷面前献殷勤,因为现在苏老爷只要看到她的脸,就会想到他的狼狈都是她所赐。 无忧想着当一个饿了十几年的乞丐,终于有天发现他梦寐以求的美食放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又激动,有兴奋,当他伸出手去拿的时候,才发现在美食的旁边站着一个士兵,他告诉乞丐,这美食天下人都可以享用,只除了乞丐。 想当然, 看得见吃不着的滋味一定非常的不好受,而无忧现在就将美食放在了江氏的面前诱惑着她,却又让苏老爷用实际行动告诉江氏,她没有资格了,至少现在他不想把这份美食送给她。 想到江氏咬牙切齿,自己的一番心血或许要为他人做嫁衣,无忧就想大笑出声:这真是一件让人很开心的事,她从来就没打算轻易的放过错待她和她所在乎的人的那些人,她不会一下子将他们打入谷底,她要他们感受那些痛不欲生,那些绝望,那些撕心裂肺,没有人在做错了事之后还可以幸福的活着,没有人。 “大姐姐。”无恨听了无忧的话后,立马儿就开始大哭起来,哭的那叫一个委屈,当真是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有本事能说出话来:“大姐姐,我…我…知道……大姐姐…怪我……可是,大姐姐……也不能迁怒我娘,诬陷我娘谋害母亲,大姐姐……大姐姐…都是……无恨…不好,等你进了宫家的门,怎么折磨我都可以……就是请大姐姐不要再为难我娘了。” “是我的错,是我抢了大姐姐的相公,可是我也不想这样的呀,我根本就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是,大姐姐,无恨进宫家的日子里,每一天都盼望着大姐能早日回来,也了了傲天的心愿,大姐姐,以后就让我们好好相处,一起侍候傲天,好不好?千万再也不要闹出像昨天那样的事情了,丢脸的都是我们自己。”无恨开口说得就是这些,倒把无忧听得一愣一愣:敢情,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她的错了? 宫傲天看看无忧,再看看哭倒在地上的无恨:“无恨,你起来说话,这样的痛哭对你身子不好。” 无忧差点笑出来,宫傲天还真是演戏高手,瞧这体贴的模样,若是她不知道苏家是他的仇家,还真的以为他是体贴的相公了。瞧瞧,跟前世对她一样,真是关怀备至呀! 无恨却还是哭个不停,这次更是一边痛哭流泪,一边对着无忧叩头:“大姐姐,是我不对,是我对傲天早动了情,可是傲天对姐姐从来都是一往情深,大姐姐你千万不要因为我和傲天置气,而伤了傲天的心了,大姐姐,你知不知道,那日你烧桥离去,傲天心痛难忍,伤心伤肺。大姐姐,傲天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的呀!” 无恨藏在袖中的手指刺进了手心,要她当着苏无忧的面承认自己的男人还在想着她,实在是一件非常,极其痛苦的事情,但是为了笼络宫傲天的心,她咬牙做了。 等到她想要的东西到手之后,她会让苏无忧知道,得罪了她苏无恨,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 “都是我的错,大姐姐生气你就骂我、就打我,可是不要因为我和傲天生气了,傲天的心里都是姐姐,每日的夜里叫着的都是姐姐的名字,姐姐你一定要原谅傲天啊。”她反反复复不停的说,就好像事情不是她挑起来的一样,此时她倒像是个好人,还是一个很为姐姐着想的好人:“大姐姐,看在傲天一往情深,正妻之位为你空悬的份上,你就不要再任性了,违抗贵妃的懿旨那可是要灭门的大罪,就算不为了别人,为了父亲,为了这一帮的小弟妹,大姐姐你就收了心思吧!”。 无恨的心里更恨了,指甲刺进的深度更深,这是对她的讽刺,睡在她身边的男人,夜夜入梦的竟然都是苏无忧这个女人,苏无忧就像一个阴魂不散的东西,时时刻刻挡在她的幸福前面,她不会放过她的,一定不会,傲天现在会对苏无忧念念不忘,只是因为得不到的最好,那么她会帮着傲天让苏无忧进门,然后会想尽办法让苏无忧活在她的阴影之下,这不是什么难事:苏无忧进门的那天,傲天承诺就算扶她为平妻的那日,所以这一次,她是真的 希望苏无忧进宫家的门。 因为只有她进了宫家的门,她才能将傲天心中这块毒瘤去除,让苏无忧再也无法影响她的幸福。 无忧看着地上的无恨:“妹妹多虑了,贵妃娘娘的懿旨姐姐我哪里敢抗,只是有些事姐姐我也是身不由己呀!姐姐我根本就不知道贵妃娘娘那样的尊贵人物会关心一个商贾之家的龌龊事儿,姐姐当日只是瞧见妹妹和妹夫……姐姐当时只是想,既然妹妹喜欢宫家公子,做姐姐的何不大方点成全了妹妹,省的以后姐妹二人一同进了宫家,妹妹还要不折手段去和姐姐我抢。妹妹呀,姐姐胆子小,这些年也是被妹妹抢怕了,所以不想,也不敢了。谁知道,我离开了,妹妹却还是只做了一个妾,唉……姐姐我替妹妹难过,这般的一个美人儿,怎么就沦为了一个妾?” 无忧的话,让无恨的喉咙里涌上一阵血腥的香甜,差一点就要喷了出来,无恨用尽力气压了下去,她不能在苏无忧面前示弱。 无恨不理会无忧的话.依然不停的叩头请罪.让无忧原谅她:她也是不得已,一不小心就爱上了宫傲天,因为她比无忧还早遇见宫傲天,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大姐姐和宫傲天,那下聘之日会发生那样是事情是天意等等。 宫傲天看着无忧的目光也显得城挚极了,看起来真是深情一片,当然前提条件是他不要紧握住无恨的手,会更有说服力了,无忧瞧他那 样,想必是想要娥皇女英吧! 宫傲天是做婊子还想要贞洁牌坊,真是可笑至极。 听着无恨黑白颠倒的话,无忧已经有点兴味索然了,原本不想理会她,可是无恨她不该今天来找她,无忧原本还想清静几日,可无恨却变本加厉真当她现在伤心的没有还手之力了? 想必,苏无恨定然是知道苏夫人难以回天乏术,所以想要在她伤心之余趁火打劫吧! 真是愚笨的女人,难不成她还当她是前世那个懦弱的女人不成。 无忧看着立在无恨身旁的宫傲天,再看看跪倒在地的苏无恨,无忧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好好的思索一下苏无恨这般不要形象的卖力表演目的是什么:博取宫傲天的欢心?还是另有什么目的? 无忧想了想,无恨不应该会希望自己进宫家的门,可是今日的话里,她确实强烈的表现出她进苏家门的愿望,为什么?应该不单单是哄宫傲天开心这般简单吧? 虽说贵妃娘娘的懿旨是长为妻,次为妾,可是以今时今日无恨与宫傲天相处的模式来看,宫傲天对她或许有仇有恨,但亦应该有情,若是自己不进宫家的门,以无恨生下宫家长子,又身为贵妾的身份,只要她不犯下大错,她在宫家的位置应该不会受到威胁,可是她为哈还希望自己进宫家呢?难道她不怕自己进了宫家之后,会夺了她的宠爱吗? 她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进宫家会对她的身份有所提高,难道真的如当年无虑所说,只要她进了宫家,宫傲天就要扶无恨为平妻? 只有这个理由可以说的通了?可是事情,过了这么久了,难不成那个协议还在生效,应该不可能吧,她刚刚怂恿着母亲和父亲和离,以苏老爷的脾气,这节骨眼上,他应该是让宫家纳她为妾,扶无恨为妻才对。 无恨就是要表贤惠,在宫傲天面前哭哭啼啼就已经达到了目的,为什么还要再到自己面前演这一出戏,不管那日的事是怎么发生的,不管她是不是生她的气,真的重要到需要在她的面前跪着哭诉吗? 眯着眼睛看地上的无恨,无忧并没有再想下去,因为不管无恨如此做的原因是什么,但总的目的却是不变的,她就是为了宫傲天,为了能做宫傲天最宠爱的女人--爱妻当然是最好,成为正妻怕是她这辈子的奋斗目标。 宫傲天此刻终于忍不住了,他强硬的将无恨拉了起来,无忧饮了一口清茶,有点苦涩,不理会站在那里哭成泪人儿 的无恨,淡淡地对宫傲天说:“你想我进宫家的门是因为我是苏家的嫡女吗?” 宫傲天听到这句话如同被什么东西扎到般跳了起来:“不,当然不是这样原因,无忧,你怎么会这般想?” “我瞧你和无恨感情很好,为何还要执着与我?我记得我那日烧桥之时,说的很清楚?”无忧眼皮子有点抬不起来了,应付恶心的人,真是一件让人痛苦的事。 “我也听得很清楚,可是我也在当日说的很清楚,我宫傲天的妻只能是你苏无忧!”宫傲天看着无忧,低低的说道,声音不大,却如同晴天霹雳般钻进无恨的耳朵里。 无恨身子一怔,随即她的哭声低了许多,嘴巴里的说得话也开始颠三倒四不成样子,因为宫傲天的话刺伤了她:当着无忧和她的面儿,宫傲天如此说话,是无恨最伤心的事情……他竟然在骗她,原来他说扶她为平妻是骗她的,他不过是希望她能帮他迎回苏无忧这个贱人罢了!而最可笑的是她还傻傻地相信这个男人的话。 无忧有了兴致,慵懒地抬起眼皮子来看向宫傲天:“我记得父亲和你说过,我进门后是要抬举妹妹做妻的呀,怎么说是你宫傲天的妻子只能说是我苏无忧了?这话说的不好,不如你就干脆抬了妹妹做妻,就不要打着我的幌子了,你们两人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抬了妹妹,不是更是锦上添花吗?” 宫傲天急的双眼发红了:“无忧,我的妻子这一辈子只会是你,也只能是你!我不会娶其他的女人,也不会抬其他的女人,我要的从来都是你,不是任何人。无忧,我会很快用八人大轿抬你进门,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也绝不会让旁人做我的妻,我说过了我不会要别人做我的妻的,永远都不会,那个位置这辈子只为你而存在。” 无恨的哭声是彻底的没有,她抬起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宫傲天,原来这个男人还有这样的一面,她也再也没有什么兴致去哭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话了,一双手死死的握住,双唇紧紧地咬着,她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手中的拳头就会一拳打到无忧的脸上,宫傲天的话让她绝望,这一刻是深深的绝望。 宫傲天每天夜里搂着她叫着无忧的名字,宫傲天每次醉后喊着无忧的名字,以前的这些她不绝望,只是让她伤心,可是今天这些话,她直觉的自己堕入了深渊,无法看到未来的路,到了现在她真的想要尖叫,对着无忧尖叫一一为什么她费劲心机想要的东西,她苏无忧都可以毫不费力的得到,她苏无忧有什么好的,为什么宫傲天就这般 深深的迷恋她,像个疯子一般的四处找她,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们在一起谈的最多的就是她苏无忧,谈她小时候,谈她长大的时候,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她,她哪里没有苏无忧好了。 无恨呆怔怔地看着宫傲天,她想大声的责问他:苏无忧有什么好的,她既然不想要你,你为什么还要如此执着与她,为什么要如此求着她,她不要你,就算了呀,至少还要我呢? 无恨的心里,眼里都是宫傲天,可惜的是,现在宫傲天的眼里并没有无恨,也根本就有考虑到无恨听到她的话之后会如何想,如何的伤心,他现在满心满眼的就是打动无忧:只要无忧愿意进他宫家的门,做他宫傲天的妻子,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无忧显然还没有被宫傲天的真挚感情所打动,她看向呆怔中的无恨:“怎么妹妹不哭了,也不感到对不起我了,也不求我原谅了?” 无恨猛的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无忧,恨不得一口将无忧吞下肚子里,都是她的错,为什么这个世界要有苏无忧这个人,她只是比她大那么一点,就成了苏家的嫡女,还抢走了傲天的心,原本这一切都是她的,她的,她恨恨地瞪着无忧,希望通过眼睛的仇视可以这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不要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无忧也不避不让,看着无恨嘲讽的道:“怎么,不演戏了?不演戏就回去吧,让你呆在我的家里如此哭闹,不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你呢,哪里知道是你欺负了我,相公都被你抢去了,你还想怎样?我都已经躲得远远地了,你还要我怎么做?”无忧瞧着无恨打算再来一次表演,可是她实在提不起兴致了:“你打住,打住,将你的眼泪收收吧!我们是姐妹,从小到大你的手段我清楚的很,休想再用眼泪来骗我,就像在下聘那日你对宫傲天下药一样,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吗?我只是懒得和你争罢了!” 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不是敌人的打骂,而是心爱的人的打骂,无恨是爱宫傲天的,爱他少年首富的权势,爱他的家财万贯,爱他的风流倜傥,她是真的爱宫傲天,只是她爱的从来就不是宫傲天这个人,而是宫傲天是宫家的唯一孩子,是宫家的主人,如果她遇见了比宫傲天更具有财富的男子,或许她就不会这么爱宫傲天了,可惜她没有遇到,所以她现在非常,非常的爱着宫傲天,故而现在她的心中十分的害怕,十分的恐惧,她没有想到她极力隐藏的秘密就这样被无忧摊在了阳光之下。 下药? 无恨听到这两个字,一下子脸色就变了,可是 她知道万万不能认的,只要认了这一辈子就完了。 无恨现在是惊得三魂少了二魂半了:“这、这,这样的话是……谁说的?你、你……血口喷人!” 宫傲天听了无恨的话,猛的抬起头看着无恨,那愤怒的目光,那冰冷的表情,惊的无恨连连后退:“不是…不是……那样的……傲天……她在……胡说……”她的语气是那样的颤抖,听在自己的耳朵里都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何况是他人呢? 无恨十分明白现在的境况:现在她还不是宫傲天的正室,只是贵妾,一个妾如果再失了男人的欢心那就永无出头之日了,所以她是打定了主意就是打死也不会说的,只要她不说,傲天就永远都不会确认,反正也不会有什么证据地,这一点她可以确定地。 因为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谁还能查出来,就是想找证据去哪找去啊?再接下来就是看无忧知道了些什么,这个苏无忧专门是生来和她作对的。 无恨思索着能不能抓住点漏洞蒙混过关了,至少不能让宫傲天心中对她生厌。 无忧当然猜出了苏老爷当天给宫傲天酒里有问题,不过她早就打算睁一眼闭一眼了:反正她也没打算嫁给宫傲天,所以也不会在乎他们二人有什么,所以她一直没有提过这事儿,就是连苏夫人她就没有说过这个下药的可能。 不过今日她还就提了,而且是当着宫傲天面前提了,她早就说过,既然她的好妹妹这般的喜爱宫傲天,她一定会帮她达成心愿的,至于会生活的如何,那就不是她该管的事情了。 宫傲天感觉眼前有些昏花了起来,他本来现在就想问清楚。可是他又忍住了:下药!这事儿他要回去问个清楚。 宫傲天强自镇定了一下,想了想后,他后退了两步咳了一声,瞪了无恨一眼:“贱人!” 宫傲天咬牙切齿的道:“等我回去再收拾你!” 宫傲天抬眼去看无忧,深情款款:“无忧。”他的声音是那般的深情,眼中全是城恳,希望无忧再不要做出什么任性的事情来了,他是那么喜欢她,那么那么的喜欢他,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像喜欢无忧这般喜欢一个女人,明明很不可思议,可是他就是喜欢上了仇人的女儿,看到无忧平静淡然的脸,他就会觉得心情异常的舒服,有种平和的感觉,所以他是真心的想要去无忧为妻,这辈子的妻。 无恨看到宫傲天的深情之后,几乎要喷出火去,她慢慢走到无忧的面前:“姐姐,你好歹毒的心肠, 第九十一章 退婚 淡紫色的鲛绡纱帐子外,午时的太阳发出淡淡的光芒,映着大红罗帐子灿若紫霞,而躺在黑漆镙细八步床上的是一对母女一一无忧和苏夫人,不.现在的她已经不叫苏夫人了,她是王玉英。 无忧这一日睡的香甜,她躺在王玉英的身旁,紧拉着她的手,静静地睡去,当王玉英睁开眼的时候,她就看到睡在她身旁的无忧,再看看陌生的环境,她知道她一定已经离开了苏家,离开了那个她爱了一辈子,也很恨了一辈子的男人。 她眼中没有泪,只有解脱,原本这次回苏家就是她给自己,给那个男人最后的一次机会,只是结局依旧如她想象中的那般惨烈:她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无虑,无悔被关,无忧被打,这些都是她痴心妄想惹的祸。 王玉英伸手慢慢的摸上无忧的脸庞,她笑了笑,只是笑容却有了几分感叹:自己的女儿不过也只是十六岁的年纪,却已经饱尝世事艰难,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她的眉眼之间,太过端庄、犀利、稳沉,一点也不象个只有十六岁的小姑娘。 无忧太过懂事,太过体贴,太过为他们这些人操心,让她心中有愧呀:若不是自己太过无用,女儿何至于要沦落到现在的这般境地,若不是自己稀里糊涂答应宫家的婚事,女儿何至于要避走他方,沦落到有家不能回的地步,只怕苏启明为了银子,要将无忧卖了吧!那个人为了银子什么事情不会做? 看着越发沉稳的无忧,王玉英心头难受,若不是这两年吃尽苦头,受尽人家冷暖,无忧又怎么会少年老成,小小的年纪,却没有半点孩子气,反而像个大人一般的要照顾他们,步步艰难,步步小心,时时刻刻担心他们的安全,凡事忍耐,凡事宽容,凡事包涵,凡事退让,凡事筹谋……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却从不想着自己。 想到这里,王玉英的眼里,难得闪过一丝坚定,不容错过的坚定不能再这样了,她要在最后的时刻里,为无忧做点什么”不能让她的无忧再这么辛苦了。 世人都在称赞小神医如何的妙手回春,药到病除,可是她看到的是无忧越来愈瘦弱的身子,越来越疲惫的神情,她的无忧要吃了多少的苦才能达到这样的境地:无忧的医术怕是有的人一辈子也赶不上吧! 王玉英心里清楚,她的无忧从来就不是什么神童,更不是什么天才,会有今日的成就,那只有一个原因——无忧吃了别人一辈子都不会吃完的苦,所以才有了别人一辈子都赶不上的成就。 王玉英再看了看无忧, 她睡得那么香甜,嘴角还挂着一丝略显稚气的笑容,就像一个孩子。 王玉英的神色恍惚起来,好像就在昨天,不,就在刚才,她还挨着自己的头,撒娇着一起睡。 可一睁开眼,她就会变成一个大人似的,努力为她搭起一座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的安乐窝,这就是他的女儿,她的无忧,也只敢在睡梦里将自己变成一个孩子,因为她要保护的人太多。 她,不能让她的女儿在这样下去了,太苦,太累,她要做点什么,在她还来得及的时候,做点什么。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王玉英已经不奢望能够有什么好结果了。 王玉英挣扎着起身,却又小心的避开无忧,她窸窸窣窣的穿好中衣,外面守着的红袖听到声音,进了内室:“夫人……” 王玉英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用手指了指无忧,红袖会意的点头,轻手轻脚的走到王玉英的身前,小声道:“夫人,你怎么起身了?” “去,将我那套命妇的朝服拿来。” “夫人……”红袖暗惊:夫人这是要做什么,她是要去哪里? “没听见我说的话吗?还不快去!”王玉英难得语言犀利,此刻双眸一蹬,倒有了几分相府千金的派头。 “夫人,您别急,婢子这就去帮您拿来。”红袖瞧这光景,知道夫人怕是心意已定,不敢惹王玉英动气,立刻诺诺地拿出那套朝廷的命妇之服。 王玉英并不穿上,而是让红袖掉着,只是穿了一套寻常的衣衫,悄悄的带着红袖,绿如出门,一张脸既白又沉,看的红袖,绿如一时间无人敢说一句,不知道她家夫人这是准备做什么? 不过心中都暗暗担心她家夫人的身体,已经虚弱到连走路都困难了,夫人还强撑着干什么去? 红袖,绿如即使心中又千万的疑问,却没人敢问出口,扶着王玉英上了马车,听着她吩咐:“去相府!” 红袖,绿如听了去相府,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下,不过二人还是相互偷偷传了一个眼神:她家夫人今天的举动太奇怪了,原本是根本就没打算再回相府让相爷和两位舅爷难堪,为何今天主动去相府,带着命妇朝服不说,还背着大小姐,这太奇怪了! 二人都是王玉英身边的大丫头,都是有眼色的人,见着她家夫人心情沉重,也没打算向她们解惑,所以也静静地守在她家夫人,小心的侍候着,无人出声。 到了相府,王玉英的脸色愈加的苍白, 额头已经出汗,显然这一路马车坐过来,十分的吃力,相府的门房自然认得这是相府的三小姐,而且江州城里今天最大的新闻就是相府三小姐和离的消息:苏家商贾之家,难登大堂之雅,祖坟冒了青烟才娶到相府的千金,却还不知道珍惜,宠妾灭妻,嫡庶不分,逼走嫡长女,囚了嫡子嫡女,又纵容小妾谋害正室,惹得相府的大舅爷一怒之下,相府三小姐伤心绝望之下,提出和离,终于摆脱了无情无意的男人。 流言以龙卷风的速度席卷了江州城,其中不乏人为操作的可能,可是这一切都是实情不是吗? 所以当苏夫人脸色惨白,步伐踉跄的跨进相府大门的时候,门房的眼色充满了愤恨,他是相府的老人了,对王玉英的感情可不是寻常的深厚,三小姐菩萨心肠,未曾出阁时对他们这些下人很是亲厚,却没想到落到这样的下场。 于是在第二天,江州城的最新版本是苏启明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薄情寡义,喜新厌旧,根本是猪狗不如,当然这些话的最终源头来自于门房。 王玉英并不知道在她虚弱不堪的跨进相府大门的时候,已经为苏启明的光辉形象又书上了一笔,她只是惦记着自己所求之事能不能达成,她能不能在最后的日子里帮无忧做点什么,让她那可怜的无忧不要那么辛苦。 王相爷的卧室 相爷的身子骨已经大不如以前了,再加上昨夜王大爷带着无虑,无悔回了相府,无忧带着王玉英去了别院,王相爷知道了自己女儿的情景,那心情自然更加的沉重,几乎一夜未曾睡去,用了午膳刚刚睡去,却被侍候了他一辈子的管家轻轻的叫醒。 “老爷,三小姐回来了。” “小三儿回来了?”王相爷的眉头一蹙,心头一沉:只怕小三儿…… 王相爷不敢向下面想了,自己女儿什么性子,他清楚的很,若不是小三儿的身体情况到了实在不能支持的时候,只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这时候进相府的大门,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处处为了着想,哪里忍心再让相府陷入流言蜚语中。若是个任性的孩子,这些年也不会疏于和相府走动,不就是担心苏启明打着相府的旗子,给相府惹来麻烦吗? 相爷和两位舅爷都知道王玉英的心思,所以这些年倒也依了她,只是对无忧三姐妹倒也不曾疏了几分,就是明白的告诉世人,苏启明怎样,他们不管,也懒得管,但是苏家的大房是他们相府罩着的,所以王玉英倒也没有受太大的委屈。 不过王 相爷对自己的这个女儿实在是又气又爱,更多的是自责,都是他在老妻去了之后关心的少了,所以才养着这样一个处处包容,处处退让的性格,说真话,他还真觉得无忧那姐弟三人更像他们相府的人,有情有义,亦有心计。 王相爷思索间,王玉英在红袖,绿如的搀扶下进了相爷的内室。 未语泪千行,想到自己年轻时的任性,伤的老夫颇重,却还要再老夫年迈时为她操心,王玉英就实在说不出话来。 王相爷强忍着心头的难过,瞧了绿如手中的朝服,再看了一眼身子弱的似乎一阵风就要被吹走的女儿,心中似刀绞一般。 王相爷把屋子里服侍的人扫了一眼,道:“有什么事,好好和父亲说,别哭坏了身子!”绝口不提和离之事,原本也不是大多的事,至少在王相爷的眼中比起自己女儿的身子,不值得一提。 丢了相府的脸面,算的上什么,在他的心里,女儿的身子可比那相府的面子重要的多,否则当年也不会同意女儿嫁给一个商贾人家,当初会反对,倒不是他看不起商人,而是总觉得那苏启明不是女儿的良人,没想到还真的给他说中了。 老管家听了王相爷的话,一边给服侍的人递眼色,一边带头走了出去,红袖,绿如也机灵地跟着退了出去,偌大的内室只剩下相爷和王玉英两人。 “小三儿,来,到父亲这里坐坐,让父亲好好的看看你。”王相爷强笑着,目光慈祥的拍了拍自己的床榻。 王玉英瞧着王相爷那种小心翼翼,生怕她有个万一,却又强忍着不让她知道他担心的目光,心里一暖,生出一种被人捧在手心如珍似宝的感觉来。 这么些年来或许她真的错了,不该为了顾虑相府的名声而故意疏远父亲,而现在她知道错了,只怕她时日无多了。 这样想来,心中越发的难受,刚刚息了的泪水,又涌了上来,却不想再惹相爷难受,强忍了下来,度步上前,坐在床帏边上。 几缕阳光从窗沿照了进来,王相爷鬓角白发如霜,脸上的皱纹纵横如沟壑。 王玉英心中一酸,她突然意识到,她记忆中那个总是高大的身影,几乎无所不能的父亲,现在已经老了,可是她却还要为了自己的错,而来为难父亲,所以到了嘴边的话,她说不出来,但无忧怎么办?她的无忧怎么办…… 王玉英一颗心被两股力量撕拉着,她不想为难她的老父,也不能不管她的女儿,苍白的脸孔,在这两股 力量的撕扯下更加的苍白,心,沉重的快要停止了跳跃。 她该怎么办? 这疑问就像一把大锤子,一下子把王玉英的强忍的坚定打得粉碎。 她心里酸酸的.轻轻地,什么也不说的弯下身子,把脸伏在了王相爷的膝头。 “父亲,我想抗了贵妃娘娘的懿旨。” 话音刚落,王玉英就明显的感觉到王相爷的身子一僵。 王玉英心中一叹,她终究选择了做一个自私的母亲,她终是要为难了父亲,可是她真的不愿意这样,不愿意无忧再走上她的老路,一辈子会落得心伤绝望的下场,她到了今天再也不会认为宫傲天会是无忧的那个良人,她也终于体会到王相爷当年反对她嫁给苏启明的心了,所以她选择了为难父亲,而不是弃了自己的女儿。 她甚至庆幸到了今天,她还能有个父亲给她依靠,让她最后还可以做一个任性的女儿,一个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不用隐藏自己的心意的女儿,她把王相爷当成自己的心灵港湾,自己的家所在。 “父亲,你就帮着女儿最后任性一次吧!”她不敢去看王相爷的眼睛,她知道她的父亲此刻是多么的震惊,她紧贴着的膝头绷得那么紧,可是她没有一丝迟疑,声音低低的,却异常的坚定,因而她的话说的非常的认真:“父亲,不管会付出多大的代价,女儿都不能让无忧再去走女儿的老路,那宫傲天不会是无忧的良人。” “小三儿……”王相爷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的不敢胃信。 王玉英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他:“女儿想的很清楚,父亲,女儿要进宫求太后了。” 王玉英的神色笃定,没有一丝回避:“母亲当年与太后娘娘的关系甚好,或许太后娘娘会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成全了女儿的一片慈母心……父亲,女儿又让你为难了!” 王相爷望着眼前坦城而淡定的女儿,感到极陌生。 这是她那个懦弱胆小的女儿吗? 或许这才是她的真面目,这么些年来的隐忍不发,只是因为还没有碰触到她的底线,而她的底线就是她的孩子,此刻的小三儿就像一只护犊子的兽,竖起尖锐的防甲,守护着她的孩子。 王相爷脸上的表情复杂,似嗔似怒,似喜似惊,最后都化为一声长叹,道:“小三儿,你终于像是王家出去的孩子了!” 王玉英双眼一红,却噙着笑意:“父亲,女儿也终于体会当年 父亲的心了。” 这些年,在相爷,在相府,在无忧的庇护下,她比起很多失宠的女人来说,算是过的不错,不过这次她不想再躲在他们的羽翼下面了,为了无忧,她该是站出来的时候了,虽然她不够聪明,不够坚强,但是她要在生命最后的时候,为她的无忧做点什么,她欠这个孩子的太多了,她不能在此刻再成为孩子们的负担了。 “我宁愿你永远都还是父亲抱在手上的小三儿!”王相爷叹息:“让你大嫂和你一起去见太后吧!” 王相爷的眼泪竟然有泪,似是不忍再看王玉英一眼,神情说不出的疲惫。 王玉英含泪点头,应了下来,知道老相爷这是在为她筹谋,大嫂李氏深的太后欢心,即使这一去有个什么,也可以帮衬一二。 王玉英报备过王相爷之后,又听得王相爷甚为赞同,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又担心无忧寻来,不让她行事,所以急火火的告退,寻了李氏进了皇宫。 无忧一觉醒来,瞧不见李氏,又不见红袖,绿如,心下就慌了起来,再叫了王玉英房里的小丫头,才知道三人出去,问了门房才知道去了相府。 无忧心下大惊,以母亲的性格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去相府,给相府的脸上抹黑,急急地寻到相府,却又听说和李氏进宫去了。 听得进宫二字,只觉得天昏地暗,如落进了冰窟窿似的,脸色煞,”全身发颤,一时间几乎站立不稳:母亲,这是去寻刀子呀! 无忧也顾不得进相府,只得让车夫赶着马车去追王玉英和李氏,断不能让母亲进宫,只怕母亲这一去是真的不能回了:王玉英此举是在打天家的脸面,即使太后允了,怕是也要先挨一顿板子,否则天家的脸面可怎么过,这过场必然是要走的,可是以她现在的身体,不说是挨板子,就是不挨板子能不能活下去都成了问题。 无忧心急如焚,紧赶慢赶,到了皇宫的门口,却远远地见的王玉英和李氏已经进了巍峨的宫门,无忧身子一软,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就摔在地上,还好云黛眼明手快扶住了她。 “小姐,你可要撑住呀!若是您也倒了,夫人那里谁去帮衬?”云黛的声音如穿透乌云的阳光,照亮无忧的心:是呀,若是她也倒了,谁去解母亲之围?外公那里指望不上,不是外公不愿意,而是根本不能站出来说话,昨日和离,已经落下把柄,怕是朝堂之上已经有人虎视眈眈,要参外公和大舅舅仗势欺人,逼得苏老爷和离,若是现在再站出来,这事 就落实了,落实了原也是不怕,但是母亲的和离书怕是要废了,外公和大舅舅断不会愿意前功尽弃。 只是母亲的身子骨已经快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如何受得了那板子,外公和大舅舅怕是不知,所以才任由母亲行事,这是如何是好? 母亲万万是不能挨那顿板子的。 相府此刻断是不能再拖下水了,眼下所有的一切也只能靠自己了,可是她一弱质女子,可如何进得这皇宫,如何救得母亲?又如何替母亲挨了那顿板子? 母亲是命妇,大舅母是命妇,而她却什么都不是,又未曾奉召,怎么进去,就是进去,她又怎么救得母亲?即使她解了南苑镇的鼠疫,可是母亲所求,怕也是难得随心。 无忧又急又恼,恨自己藏着掖着,让母亲坐下这等糊涂之事,若是将七皇子所言,向母亲坦诚,怕也就没有今日之事。 无忧只觉得五内具焚,却无法可想,就如同在热锅上的蚂蚁,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风中似乎传来王玉英淡淡的声音:“无忧,你就成全母亲这一回吧!”一个字,一个音,如天边的滚雷,轰隆隆地炸过她的耳边。 “母亲,母亲…”无忧大叫也顾不得什么,可是任凭她怎么叫,却也唤不回王玉英的身影。 无忧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身子有些软地靠在了一旁的马车上,就那样傻傻地看着,明知道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看着:难道这一世,母亲还是要因她而亡? 难道,她要再次经历上一世的失母之痛? 全心沉静在悲伤绝望中的无忧,自然没有注意到她的悲伤绝望神色完全落入到七皇子的眼中。 七皇子策马而来,却未曾想会遇见不一样的无忧,他印象中的无忧绝不是这般的模样,绝望,悲伤,浑身上下洋溢着无法掩饰的痛,他见过她的刚强,她的无畏,却未曾见过这般软弱的被风一吹就要倒下的无忧。 他发现自己的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柔了半分,一双目就那样定在了无忧身上,怎么也无法转开,就那样定在那个懒懒地依在门框上的纤瘦的身影。 月白色的绸缎,湖色的对襟,还有如云般散落在她脚边的月华裙裾,在巍巍宫门前半明半暗的光线中是那样的明亮光鲜,让她纤巧的胸,盈盈一握的腰都一览无遗地暴露在他的眼前…… 他突然间觉眼睛刺痛,无法睁开。 他上前一步:“苏小姐”你 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是一番痛不欲生的样子。 寂静中,无忧抬头,看着七皇子俊朗如刀刻般的脸庞,大喜过望:“殿下,救命!” 想也没想,就跪了下去,磕头:“殿下,救救无忧的母亲。” 七皇子脸色一变:“这是何事?” 什么样的事情要闹到皇宫里来,难道是为了贵妃懿旨的事情? 昨夜进宫与父皇谈论南苑镇鼠疫之事,他有意将无忧之事,隐晦的说了几句,就被皇帝训斥了一番,想来是不愿意他的爱妃落了面子。 七皇子的呼吸渐渐地变得粗重,声音中有着莫名的苦涩:“可是为了贵妃懿旨所来?” 无忧点头,也不敢瞒他,苦笑:“殿下,无忧的母亲和大舅母进宫求太后恩典了。” 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如纸,乌黑的眸子闪烁着无助的光芒:“怕是太后有心给了恩典,母亲的身子也容不下!” “你母亲的身子骨很差?”七皇子表情严肃。 “母亲刚刚小产,而且身中剧毒,怕是禁不起了!”无忧怅然:“若是因为无忧而累了母亲,怕是无忧一辈子难以安心了。” 七皇子听得无忧这般说话”心中一动”望着无忧的目光变得晦涩。 半响,才低低地道:“如果本宫带你入宫,你可想好怎么做了?” 无忧一怔。 七皇子已经再次徐徐地开口:“如果太后问话,你可想好了怎么说?” 无忧满脸震惊,目光中渐渐露出了然,然后全身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怕是……会……连累……殿下……私自……带人……入宫……怕是……大罪……” 七皇子静静地立在宫门前,冷峻的表情,眉宇间流露着无所畏惧的笃定。 “不过是寻得女神医为皇后调养身子,已经得到皇后的恩准,哪里私自带进宫了?” 无忧磕了一个头:“无忧定不辱命。” “那就随本宫进宫吧!”七皇子的步伐大步流星,显得异常焦急。 “殿下!”无忧心里有些慌,加快步伐,赶上,抬手想拉他的衣袖,却又缩了回来。 “你没事吧!”七皇子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语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没事!”无忧的心思皆在王玉英的身上,哪里还有空去注意这些,她压低了声音:“会不会给皇后娘娘添 麻烦?” 皇后和宫贵妃已经势成水火,若是今日之事让皇后娘娘落下话柄在宫贵妃身上,无忧也是难安。 七皇子微怔,已有些明白,心中一暖,到了这样的时刻,还能分出心来担忧别人,还真是个心软的。 他展眉,轻声地道:“母后掌管后宫,让个把人进宫还不是什么大事?” 无忧沉默半响,道:“那就好!” 无忧不想矫情,也没时间矫情,怕是耽搁久了,母亲还真的要命丧皇宫。 无忧跟在七皇子的身后,进了皇宫,虽说是第一次进皇宫,但是她哪有心思生出些许的好奇,高一脚,矮一脚,等到了皇后的明辉宫,心神还有些许的慌乱。 七皇子留了无忧一人在门外候着,待到皇后宣召时,她的一颗惶惶不安的心已经渐渐平息下来:越慌就会越乱,越乱就会越出错,母亲那里还等着她去救,她不能慌了手脚。 无忧跪在皇后的面前,不敢抬头,都说皇后贤良淑德,可是能稳坐皇后位置的女人,又怎么会没有几分手段,少看,少问,才是生存之道。 “抬起头来,给哀家看看!”皇后的声音很温和,无忧却浑身一颤,心头一跳,却还是乖乖儿的听话,抬起头来,也瞧见眼前的这位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白皙如玉的脸庞,一双长眉斜飞入鬓,细细的丹凤眼清亮逼人,今日穿着的该是寻常的衣衫,却也华丽端庄,丝毫不损皇家的脸面,穿一件暗绿底四合如意窠缠枝窄袖夹衣,葱绿十二幅绣兰花的马面襕裙,乌黑的头发梳成个牡丹髻,戴着玉石花头箍,插着衔珠凤钗,耳朵上坠着嵌猫眼石的绞丝灯笼耳坠,打扮得雍容华贵,光彩照人,丝毫看不出衰老之态。 而此刻皇后亦在心中暗赞无忧的好模样,巴掌大一张雪白瓜子脸,柳叶般的双眉,清亮如水的杏眼,挺直的鼻梁,都让人觉得这女孩子一定很聪慧,她静静地跪在那里,有种娴静淑雅之感,浑身都透出春天的气息,让人想要忍不住靠近,就连她这个看见宫里各色美人的人,都觉得舒服,心生怜惜,也难怪她这个不爱美人的皇儿会对她另眼相看。 皇后将七皇子之说在细细思量一番,心头有了主意:“苏小姐医术高明,能解了南苑镇的鼠疫,本宫甚是喜欢,为本宫调养身子,本宫也甚是放心,不过太后近日总说是胃口不好,还是先瞧瞧太后,再来为本宫调养身子吧!” 无忧心头一喜,知道皇后这是要帮她,无忧原本只是想七皇子会带她 第九十二章 君子好逑 “无忧……无忧……”王玉英虚弱的声音传来。 无忧傻傻的站在门口,不愿意进去。 怎么又做梦了? 怎么前世的悲惨记忆又跑进她的脑海了?而且还如此的真实。 她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无忧……无忧……”王玉英伸出手.想去好好握住无忧的手,她知道她的时间到了,可是她是多么的不甘呀,她终于醒悟过来,终于想要弥补她的孩子,但,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她惨淡一笑,这辈子她欠的债太多,看来只能留在下辈子才能还了。 这个人不会是她的母亲,不是她的母亲,她的母亲那么温柔,那么善良,那么的好,老天爷怎么会舍得将母亲带走,不会的,不会的,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无忧死死的抓住门框,不肯靠近,仿佛只要她不去确认,这一切就是她的梦,不是现实。 “无忧……过来……母亲……有话说……”王玉英的声音更加的虚弱。 云黛和杜鹃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傻呆呆站着的屋檐,轻轻的推了她一下,哭着道:“小姐……快到夫人哪里去……让夫人……安心……” 无忧茫然的瞧着母王玉英尽全力才能睁开的眼睛,平日里水光潋滟,在最后只剩下暗淡无光。 无忧想要张开嘴巴,想要问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耗尽了心机,却为何会得到这样的一个结局,她所求不多,为何老天连她这个微小的愿望都不能达到。 嘴巴,张了闭上,闭上了再张开,怎么也无法发出声音,眼泪却疯狂的落下,怎么忍也无法忍下去,她想大叫,她想大喊,可是却连一丝半点的声音都无法发出。 王玉英瞧着这样的无忧,心如同撕裂般的疼痛,三个孩子,无忧看起来最坚强,其实她是最软弱的,她太过重情,所有的追求都是为了一个情字,她最不放心的人是她,但最放心的人亦是她,因为她的无忧会为了她的责任,她在乎的人儿变得无坚不摧,所以她要在最后的时刻,为无忧找到这个可以让她变得坚强的理由。 王玉英瞧着苍白的吓人的无忧,死灰色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地,安抚性的微笑,她招了招手,微微的掀动嘴唇,发出虚弱的声音,细若蚊蝇:“无忧……不要……难过……你已经……尽力了……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母亲这……辈子……无法……逃脱的……命运……母亲认了… …” 无忧捂着嘴,拼命的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母亲,你的命运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的,她的心好痛,真的好痛,痛的她想要就此死去,再也不愿意醒来。 她的重生到底是为何?为什么,她最在乎的人却依旧无法逃脱悲惨的命运。 她咬着唇,不敢让自己的痛楚泄露出来,就怕痛会席卷了这个世界,淹没了这个世界,喉咙深处发出破碎的啊啊呜咽之声,却不知隐藏的悲伤才是最痛的绝望。 都是她的错,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如果她再努力一点,如果她再用心一点,如果她的部署再仔细一点,这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她明明知道母亲曾经悲惨的下场,她也可以改变这一切,可是悲剧再次发生了,只因为她还不够努力。 所有的人都不忍见无忧这般的悲伤,难过,皆咬着唇,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 “无忧……你是姐姐……” 无忧含泪点头:“母亲,我会照顾好无虑,无悔……” “那……母亲……就……将他们交给你……了……”王玉英的目光中充满了怜爱,她缓缓地抬起手:“我也把无忧交给你自己……” “我的无忧……其实……是一个……不够……坚强的……孩子……你要带着……她……好好的……活下去……” “母亲!”无忧将头埋在胸口:“我也会活的好好地……”泪水一次又一次迷住她的眼睛。 母亲,我也只是个孩子,我需要母亲的爱,我需要母亲的照顾,所以母亲,你留下来陪我吧! 我很胆小,我很懦弱,我是一个胆小鬼,所以母亲,请你留下来陪我吧! 这些话,无忧死死的咬在嘴边,不敢说出来。因为这些话对一个即将去世的人来说,是一种折磨,只会让母亲走的不安心,所以无忧不说,绝不容许自己说出口。 “母亲,我们会照顾大姐的。”无虑,无悔控制不住的发抖。 因为仇恨,也因为悔恨。 他们昨天手太软了,那个该死的女人。他们应该二话不说的将那女人给杀了。 “母亲,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会照顾好无虑,无悔,更会照顾好父亲和二姨娘他们!”无忧一字一词的说出来,面色竟然有了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欠她的,她会十倍的取回来,没有人可以逃脱她 的复仇。 江氏,你等着,我会如同一只猫戏耍老鼠一般,让你一点一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意的东西慢慢地流逝,我会用世界上不见血的刀。将你肢解。破碎,我要你时时刻刻活在恐惧之中。 “无忧……不要……不要……复仇……”王玉英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声重过一声,全身颤抖,如同失去水分的鱼,失了生命中的色彩,鲜血自她嘴中喷出,她像是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微微抬起头,死死地握着她的手,双眼陡然迸出光亮,“无忧……母亲……不需要……你报仇……只希望……你好好的……” 什么仇,什么恨。都比不上他们三人的重要。人在生命快要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生命是如此的可贵,她怎么能不怨,怎么会不恨,只是这一切,比起他们的安全,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那些人敢害她,就敢害无忧他们姐弟三人。她不愿意她的孩子去承受那样的危险。 “母亲,我知道了……” 知道,但我做不到,我不会让你白白受这样的罪,白白将自己的命丢掉。 无忧咬着下唇,双眸通红,泪水疯狂而下,目光中燃烧着火焰,燃烧着仇恨! “无忧……”王玉英猛的握住她的手:“你答应我,答应我……” 傻孩子,没什么比你的命重要,你快答应我o “母亲,母亲……”无忧梗咽着,却无法松开自己的唇,她不能,不能答应,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仇人。而什么都不做。 “无忧……”王玉英的语气多了几分犀利,她看向无忧的目光充满了担心,因为焦急,因为担忧,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秒钟之后,她张大了嘴巴,用尽全力却发现也不能在吸到空气,她的眼睁的很大。很大,却不甘的拉着无忧的手,死死的也不愿意松开。 “母亲……”姐弟三人此刻皆忍不住哭出声来。 无忧知道母亲这是不放心她,所以她哭着回答:“母亲,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都答应你……” 对不起,对不起,母亲,我骗了你,我真的不能答应你,我要复仇,我要报复。我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母亲,你的离去已经将我的善良带走。 王玉英听到无忧的回答,满意的笑了,眼神眷念的扫视过无虑,无悔,无忧的脸庞,可是。忽然,她眼中的光亮消失了,抬着的头颅渐渐的屋里垂了下去,呼吸渐渐地弱了,没了。 无忧呆呆地看着王玉英毫无生气的脸,心中的哀痛达到极致,她捂住耳朵,尖叫出声,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沉痛的,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这时坍塌下来。 她终于再次经历了前世的噩梦了,她又成为没有母亲的孩子了。 哈哈…… 她忽然狂笑起来,老天真的很会开玩笑,一次次给她希望,却在最关键的时刻给她沉痛一击。笑她的不自量力,竟然妄想改变命运,她不过是老天爷随手指出的棋子,怎么能扭转乾坤? 无忧的尖叫让无虑,无悔哀痛更加的深切,他们抹了一把眼泪后,便走向无忧,将她楼在二人的怀里:“大姐,我们以后相依为命……” 相依为命? 无忧的笑声越来越大,直到最后,笑得挣脱了无虑,无悔的怀抱,弯下腰,把自己缩起来,蜷成一团缩在王玉英的床边。 这天,很冷,她冷得发抖,可是没有办法,除了笑她没有别的办法。 她不能哭,母亲不喜欢她哭,母亲说。她的笑会让春天的花开,母亲喜欢她的笑,所以她要笑,狠命的笑。 她错了,错得这样厉害。她不知道失去了会这样疼,就如同鱼儿失去了水,就如同鸟儿失去了天空,她再也找不到母亲温暖的怀抱了。 可是现在即使她知道了也没有办法,她缩了又缩,只希望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要不就永远忘掉这悲惨的事实。 可是一想到母亲已经去了,她的胸口就会觉得发紧,透不出气来,这样疼,原来失去母亲是这样疼。 只要一想到母亲离去了,原来就这样疼。 无忧只觉自己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中浮浮沉沉,四周一片漆黑,一片死寂。一个又一个的大浪朝她打过来,打的她头昏眼花,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只能任由大浪一次又一次地将她吞没。 吞没,吞没吧! 她大笑着,疯狂的大笑着,所有人不觉得可笑,只觉的痛,心酸的痛:每一个人都知道无忧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心血,却依然抵不过命运的玩弄。 笑声中,血红的热血如美丽的红色喷泉一般,喷洒出来。可是无忧还是在笑,笑得那么欢畅,那么的开怀,似乎她的人生从来都没有如此开心过。 王大爷眉头紧蹙,咬牙,狠狠心,一掌打在无忧的后脖颈处,无忧只觉得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一击。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她双脚一软,跌坐在地上,渐渐地 意识远去。 “帮小姐准备点安神汤。”是谁要喝安神汤,她不要喝,她要陪着母亲,她要陪着母亲,她不能丢下母亲一个人,母亲一直都很懦弱,她会害怕的,下面是那么的黑,母亲孤零零的会怕的呀! 可是为什么她努力的挣扎。却丝毫用不上力气。为何她的手脚都是那般的沉重,提不起,动不了。 难道这只是一场梦? 对,这只是一场梦! 无忧安心的些许,梦和现实总是相反的,母亲一定还是好好的,这只是她的一场噩梦!人生原本就在一眨眼之间,睁眼,闭眼,或许世界就会刹那间变得不再一样。 白,到处都是白色,无忧瞧着满眼的白,想着满心的白,日日夜夜在心里想着,母亲就这样去了吗?她以后真的再也不能见到母亲的吗? 这个问题仿佛是一锅油,在心里煎了又煎,熬了又熬,把她的五脏六腑都熬成了灰,熬成了渣,熬到她自己都不再觉得痛了。没想到在瞧见那满眼的白色的这一刹那,仍旧锥心刺骨的痛。 在那白色的绢花中,无忧似乎再次见到了母亲的一片死灰之色,任凭她怎么唤也换不回来,她亲眼看着母亲的呼吸一点一点的弱了下去,最后,消失不见。 她以为在她见多了死亡之后,她已经可以坦然的面对死亡,却不知道原来真的死亡来临时,她还是会怕,会伤心。 望着秋风中摇曳的白色绢花,无忧感觉自己就像掉了冰窟窿里,浑身没有丝毫的热气,刺骨的寒意一点点地从指点蔓延到了她的心里,让她全身僵直,不能动弹。 她很后悔,很后悔 自己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最后还是发生了! 她终于再次成为了没有母亲的孩子,母亲再次因为她而离去了,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若是她和母亲说清楚。是不是就会是不一样的结果,她总是害怕被当成异类,所以一直守着自己坚硬的壳,所以才害死了母亲。 无忧眼前的景物渐渐地迷糊起来,泪水从她紧闭的双眼流出来,心中一片冰凉。倚在长廊的柱子上无声的哭了起来,云黛,杜鹃等人见着也心酸不已,陪在一旁默默的流泪。 “小姐,你吃点东西吧!”杜鹃挤出干瘪的声音:“你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吃东西了。” 无忧睁着茫然的大眼睛看着杜鹃,好似听不懂杜鹃在说什么,什么两天两夜,不就是她睡了一觉的功夫,怎么就变 成了两天两夜? 杜鹃也是糊涂了。 无忧张开唇,想要拒绝,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只好摇摇头。 她什么都不想吃,她也不觉得饿,相反,胃里跟塞满了石头似的,沉甸甸的,根本再塞不下别的东西。 她真的不想吃饭,就是想要找一个人问问,这是不是真的? 不,这不是真的,母亲那般的爱她,怎么舍得离开她呢,这一定只是梦,只要她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一切又都回到的原点,母亲依旧会温柔的楼着她。她们会幸福的生活着。 无忧眼前闪过母亲离开时的那一幕。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无忧觉得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静止下来,仿佛一下子失了声,只剩下孤单和寂寞,她唯一能够听见的声音是自己的心跳。“咚!咚!咚……” 非常缓慢,慢到血液不能运输到全身,浑身都泛着青紫,她的心跳亦非常沉重,重的如同大锤,捶在心头,一下一下,然后才是痛楚,很细微却很 清晰,慢慢顺着血脉蜿蜒,一直到心脏。那种痛不是一刀致命的痛快,而是像数千只蚂蚁在啃噬她的心脏。一点一点的吞噬。到最后半点不留。 原来古人说到心痛,是真的痛,痛不可抑,痛到连气都透不过来,痛到连叫一声痛都觉得多余。 无忧有点茫然地看着周围。就像不认识这里,或者不曾到过这里。 要不然这一定是个梦,只要醒来,一切都安然无恙。 可是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她的眼泪渐渐干了,似乎哭泣也变得奢侈,俏丽的脸上绷得发疼。几乎连皮肤都变得痛了起来。眼睛几乎睁不开,因为眼前的白,刺得她头晕眼花。心迟缓。 四周的天色慢慢黑下来。屋檐的羊角宫灯亮了,夜色如此绮丽,仿佛是一种毒,是那种绝无解药的毒。 而她陷在九重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因为她再次害死了她的母亲:若是她肯坦白,母亲一定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原来失去母亲,是这样的疼。 她的心口一阵阵发疼.疼得她没有办法。 这样疼,原来这样疼…… 她终于知道了,一个人的离去带给另一个的疼。原来是这样的…… 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原来是这样疼……疼得让人没办法呼吸,疼得 让人没办法思考。 她揪着自己的衣襟,把头抵在冰冷的柱子上。 这样疼……从五脏六腑里透出来,疼得让人绝望。 “无忧,二皇子想见你!”李氏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不见!”无忧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别让他进来!,” 见不见他,还有意义吗?母亲已经不在了,那个荒谬的交易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无忧不想见人。她只想一个人呆着,静静地呆着,她要好好的寻找,母亲留下来的足迹,好好地,不要遗忘。 “你怪本宫?”声音无悲无喜,似乎根本也不指望无忧回答。 二皇子静静地看着无忧。不过两天没见,她的大眼睛已经深深地凹进去,嘴唇上起了碎皮。整个人就像彩漆刻落的木偶,显得木讷而黯淡无光。丝毫没有生命的迹象, 无忧并不说话,也不曾转身看他,现在的无忧恨皇家的人,恨皇权的专制。若不是那宫贵妃的懿旨,母亲不会拖着病痛的身子进皇宫,若不是皇权压人,母亲不会这么快耗尽心神死去,她不想见这些皇室的人。一个也不想见。 她是在怪他,她知道她不该怪他,但她还是怪了。 “本宫求了太后。”他的声音很低沉,语气还有了一份急切,无忧心中冷冷一笑,却还是不说话。 只是眉眼的冷色。让二皇子的心如浇了水一般。冰冻起来。 夕阳光是浅色的金光,仿佛给投射到的地方镀上一层金,却没有华丽。只有冰冷,他觉得好冷,在听到无忧母亲去了的那一刻,整个人就如同掉进冰窖中一般,从里到外皆是冰冷的麻木,那地面上的金色里却浮起灰来。万千点浮尘,渺小却不卑微,如同站在浮尘中的那个小女子,仿佛是万千簇锋芒锐利的针尖,看似无害,却痛的让他窒息,密密实实的往心上扎去,避无可避,躲亦无躲,不容喘息,不容拒绝,垂死挣扎也不过如此--他紧紧攥着拳,她的声音仿佛又回荡在耳畔:不见。别让他进来。 她是不是已经打算收回他的那份机会了,他是不是注定再次沦为上天的乞儿。每一次,都是如此,她招惹了他,然后转身离去,再也肯回头,很随意的将他遗忘,只有他像一个傻瓜,怎么也不愿意轻易的遗忘,停在某一个角落,始终不肯离开。 他求了太后?真的还有意义吗? 求没求太后,已经无 关紧要了,母亲已经不再了,他和她之间也就没有交易的必要了。这样的一个人终是会被她遗忘,或许会把她遗忘,他们之间不需要谁和谁解释。她也不需要去了解他的解释。 无忧看着他那张英俊的面孔,眼神似乎已经穿透他的身体,只看到他嘴唇一开一合,至于他说了什么,她根本就没听他在说什么,她全部的心神,所有的力气都被母亲带走,他与她将会继续恢复到陌生人的地步。 母亲在去的时候将无虑,无悔交到自己的手中,她不会辜负母亲,而她也有很多是事要做,她没有时间和这位伟大的皇子殿下纠缠下去。 无忧也不觉得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所以她难得任性了一次,她站起身,转身准备离开。 她没有心思再去应酬谁,她好累,不单是身体上的累,她的心更累。 落日的余晖照在她的身上,削瘦单薄得令人心里泛起痛楚.亦如当年的那个小女孩。 几乎是梦魇一样,他伸出手去,无忧却本能的微微往后一缩。心里的痛楚瞬时如烈火烹油一般,轰一声弥漫四溅,摧枯拉朽,燃起残存的最后理智:“三弟向父皇奏请要纳你为侧妃,而皇后娘娘亦求了父皇要将你指给七弟,本宫亦奏请父皇要纳你为正妃。” “为什么?”无忧浑身发抖,这些人是将她放在火上烤。他们是,要她的命呀! 虽说一时半刻她有孝在身,不用成亲,可他们三人同求,将会将她推到风尖浪口,再也不得安身。 他瞧着她,她脸色苍白,身子单薄。孱弱无力的像一株小草。可是这草早已就已经长在心里。是可怕的荒芜,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原来有些事,女人总是比男人健忘。 二皇子压抑着脾气,怕自己又说出伤人的话来。但是无忧却只是缄默。 他无声的握紧拳头,指甲深深的掐入掌心,却丝毫也不觉得疼痛,因为她的无心。 她就在他面前,伸手可及,可是却又距他这样远--仿佛中间横埂着不可逾越的天堑——他是天之骄子。却至今未曾有过妻妾,所以的人都以为,他清心寡欲,却没有知道在很久之前,他就和人做了一笔亏本的交易。 这些年来,他几乎事事顺心,却唯有她,唯有她令他如此无力,无计可施可法可想,只是无可奈何,连自欺欺人都是痴心妄想。 “你该好好想想了。”他转身离去,他的声音里有几分僵硬。 好好 想想? 想什么? 无忧冷笑,这人说话她一直都听不懂,没头没脑的,跑到相府,只是说这么两句话,其中却还要一句听不懂。 无忧懒得再想,也懒得再再二皇子身上费精神,她怕什么,实在不行,绞了发做姑子去,也好过陷入那纷扰之中。 人生如朝露,她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陷在这其中汲汲营营。 无忧定下主意也就没空再理会三皇子所言,倒是相爷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一连几天眉头未展。 时间终是可怕的东西,人终于会在疼痛麻木中渐渐的适应。 江氏最近如同油锅里的蚂蚁,被煎熬的难受,想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的东西终于到了眼前,却又无法收之囊中。那种滋味没有体会过的人是绝对不知道的。 她痛,她难受,那个曾经许她平妻的男人,现在竟然连进她的院子都不乐意了,每日都留在小狐狸精的屋子里休息,她怒,她脑,却更加看清了自己的形势。如裸就这么下去,她们母女的结局的很可能如大房一样,在利益耗尽的时候,会被一脚踢开,所以她不能这样下去,她要想一个办法来挽救失去的恩宠。 人就是这样,如果从未给她过希望,许过她承诺,她或许会安于现状,平和而安康,可是苏老爷让江氏看到了锦绣前程,却忽然对她说,这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这让她如何甘心? 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撵走了大房,却让五房这个小贱人坐享其成,她怎么会甘心? 所以她快要气疯了。因为她知道就算她再得回苏老爷的宠爱。五房那个狐狸精也不会失宠了,因为苏老爷整个人都被这狐狸精给迷住了,而且那小狐狸精竟然还和她一样有了身孕,苏老爷整个是将这狐狸精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摔着,恨不得用个裤腰带将她拴在自己的身上,这份恩宠即使她当年也未曾想过。 江氏狠狠地怕了一下桌子。却被反震的手疼,气的将桌上的茶盏扔在了紫薇的身上去,瞧着紫薇烫的浑身哆嗦,心里才好受点。 再想想最近府里下人的逢高踩地,她有开始扯起锦帕,骂骂咧咧:“贱人!贱人!你以为有了死鬼的宠爱,我就动不得你啦。你做梦,我定会想个法子让这死鬼留在我的房里,想要母凭子贵,我呸,你一个贱人做梦!” 江氏怎么骂都不解恨,抬头看到紫清正偷偷的看着紫薇被烫的地方,一把就掐住紫清的头发,死命的拖着她到了墙壁 第九十三章 泼脏水 无忧吃着茶,看着苏老爷深情并茂的安慰着她,她的态度很沉静。没有悲痛,没有愤恨,平静的让苏老爷后背冒出来冷汗:无忧的表情太不对劲了,若是她吵一顿,骂一顿,还能好点,可是她这般平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那日的事情,或许外人不知道,但是他们都心知肚明,苏夫人是被江氏害死的,无忧不该这么安静。 苏老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无忧,你可是苏家的嫡长女,又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总在外面住,总归是不好,还是和父亲回苏家吧!就是你母亲……泉下有知…也会怪我的。”苏老爷硬挤出两滴泪水来。 总归不好? 什么不好,怕是想染指她名下的财产而没有法子的不好吧!或是没法子靠他攀上什么富贵不好吧! 无忧现在可不是一般的女儿家,光是皇帝老人家就因为她救治了南苑镇的鼠疫赐了她黄金三千两,而太后心里愧疚王玉英的死又赏赐了一番,就这两样,她的财产就让人眼红,何况明里还有人和堂,暗里又有玉锦楼。 苏老爷虽然不知道玉锦楼的生意,可是也知道皇帝的赏赐,太后的赏赐,还是那日进斗金的人和堂,无忧可是有一半的股权,若不把无忧哄回去,这些东西可怎么搞到手? 苏老爷也不是鼠目寸光的人,除了想要把这些东西搞到手,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三位皇子求娶的事情,不说二皇子的正妃,就是三皇子,七皇子的侧妃。那是多少官宦人家挣破头皮想要的美事,他怎么也要想法子搭上这条线,那可不是一个宫家能比得上的。 所以无忧此刻就是苏老爷眼里的金鸡,浑身都镀了金,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他还真舍不得放在外面,就怕无忧糊涂起来,做了什么傻事。那他的美梦就破碎了:国丈呀!七皇子和三皇子可都是太子的最热门的人选。 想到国丈二字,苏老爷就浑身激动的发抖,那可是他做梦都没有想过的殊荣,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看无忧顺眼过,就是想起她的逃婚,都觉得做的太好了:若不是逃了婚,他哪有可能做国丈呀! 无忧一直听着苏老爷的真情关心,眉眼间淡然无波,也不打断他:干嘛打断他,她真的想看看一个人的脸皮到底能有多厚,也算是长一番见识。 无忧不用猜也知道苏老爷今日急赶赶的跑过来是为了何事,她没让丫头们用棍子将他打出去,是因为一个孝字压着,她倒不是怕自己落下一个不孝的名声,而是为了这样的一个货,落了自己的名声实在不 值得。要收拾她。何必自己动手,她可是收到消息,宫傲天已经动手了。不如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再说了,她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死去的母亲想想,无忧可不想母亲落下个不贤的名声,而无忧还得为无虑,无悔想想,尤其是无悔以后还是要执掌苏家的,无忧从来都没打算对苏家松手,不是因为苏家的那点财富,而是不想便宜了二房,母亲一辈子忍着,让着就是不甘心成全二房,所以最后才落得那样的一个下场,她就更不能让二房心想事成,所以苏家以后的家主只能是无悔,这是母亲用命换来的,容不得谁染指。 当然,这些都很重要,但还有一个不算太重要的原因,她想回苏家,不管有没有苏启明来接,她都会回去,只是要找一个合适的契机,现在苏启明主动来接了,当然是好事:苏家的后院,她想要清理清理了,布局布了这么久,也是她该回去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否则有些人会感到失望的。 “父亲是想接姐姐回去吗?”无虑忍不住打断苏老爷的话:他说的不嫌恶心的慌,她听得还嫌恶心--这人凭什么现在来到大姐的面前表现出一副慈父的样子,不说他以前做的那些龌龊的事情,就是母亲去了以后这一个月来对他们的不闻不问。他哪一点有做父亲的样子,现在会来,不就是因为昨日皇上赐了大姐妙手回春的殊荣,又赐了大姐三千两黄金,他将大姐拽住手里,不就是拽住了会下金蛋的金鸡吗?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一个利字,他何必白白浪费了那两滴眼泪? 苏老爷一怔,显然没料到无虑会一针见血的说出他的心思.他擦了泪。微笑:“我也想接你和无悔同你大姐一起回去。” 也想? 无忧的唇又微微弯了起来,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只是因为她正低着都饮茶,唇被茶盏遮住,所有苏启明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无忧优雅的抿了一口。慢慢地咽下:“无悔还要去国子监读书,就不回了,无虑和我一起回去就好了。” “行,行。”苏启明大喜过望:“就照你说的办,读书可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才不稀罕无悔回不回去,只要无忧回去就好了。 “那我和无虑先去收拾一下,明天就回去吧!”无忧瞧着无虑满脸的不乐意,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这妹妹什么都好,就是过于喜怒于色,以后她可要用心的琢磨琢磨。 “也好,也好,我现在就回去着人收拾一下你和无虑的院子。”苏老爷听出来无忧是赶 人的意思,心头闪过一丝怒气,但想了想以后苏家还要靠着无虑上位呢,说不得以后她的一句话就能让苏家脱了商贾之位,跻身士族。那可是天大的福气,所以硬生生的压着心头的不悦,赶忙起身,回了去。 无忧也不失礼,拉着无虑起身送了送,面子的工程做的很好:总不会傻傻的将把柄送到别人的手中吧! 孝道是极重的。父母与儿女压根儿就不是平等的,古话说的好,有道是二十年的媳妇熬成婆啊,这一个熬字便点出了做人小辈的辛酸了,儿媳如此,女儿又何尝不是如此。 “跟我回内室!”无忧瞧了无虑一眼。又吩咐身边的云黛:“等一下你和杜鹃,绿如,红袖在外面守着,我有话要和五小姐说。” “大姐。你……”无虑瞧着一眼无忧阴沉的脸色。嗫嚅着。 “无虑,现在只有咱们姐妹,大姐也不瞒你,苏家我一定要回,母亲的仇我一定要报。”无忧见无虑脸色一喜,又道:“可是,我希望你不要插手。” “为什么?”无虑不满的叫了起来:“我也是母亲的孩子,为什么我不能插手?” “因为你会坏事!”无忧半点情面不留:“你的表情过于直白,我想你若是插手了。你的脸上表情就摆明着告诉苏家的人,我是来报仇的,我担不起这个风险。” “若是你不能很好的隐藏自己的心事,那么母亲报仇的事。你就不要插手。” 说到最后,无忧的声音已经接近严厉,她其实也不想这样逼迫无虑,可是,她不得不如此:无忧担心自己现在处于风尖浪口,三位皇子同时求娶,不管皇帝对她的印象如何,想必心中定是不喜与她,否则此次南苑镇鼠疫之事,怕也不会是三千两黄金这么简单,无忧想着若是皇帝老人家哪一天心情不开心了,或是三位皇子哪一天发生冲突了,那么皇帝或许就会想到她——不算红颜的祸水,到时怕是连累相府不说,只怕她这颗脑袋能不能保住还说不定呢?没有她,无虑要学会自保,不是吗?所以现在她不能再容着无虑这般下去,就怕哪一天她的表情出卖了她,这不是什么好事。而无悔,虽然年纪偏小,可是倒也稳重,她反而担心的少,何况怎么着也站着苏家嫡子的身份,若是苏启明或是那些人真要动了他,族里也不会坐视不管,只要相府不倒台,不管是族里,还是苏启明都不会傻傻的断了无悔这条和相府联系的线,而无虑虽说是李氏认下的义女,怕是没有这些保障,反而更令人担忧了。 这样想来, 目光顿时变得凛冽,如同冬日的寒冰,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苏家,你也不必去了,省的坏了我的事!” 无虑从未见过这般的无忧,小脸苍白,结结巴巴,。战战兢兢的答道:“大姐,我…我…” 无忧冷笑了几声,灼灼的盯着她:“大家门里的后院。可比的上战场。虽不见刀光剑影,却也是稍有不慎就丢了性命,你这般,怕是丢了性命也不知道为甚?” “大姐…”无虑委屈的咬着唇,她没想到无忧会这般不留情面,严厉异常:大姐从来没有这般犀利的和她说过话。 也不明白,为何大姐今日会和她说起这些,弥漫着水雾的眼睛委屈的仰视着自己的大姐。 无忧眉眼不动。面上没有一丝好颜,”眼底泛着清冷决绝的光芒,“若是想不明白。就不要再叫我大姐?” 无虑眼中有泪,不住哽咽,双肩剧烈抖动,小脸花成了一片,却咬着唇不让她落下,低下头。 无忧也不理她,径自冷冷地看着她。 半响过后,无虑却倏然抬起头,一脸震惊的看着无忧:“大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无虑或许不是一个会隐藏自己情绪的高手,但绝对不笨,想着前后无忧态度的反差。心中就有了几分猜测。 “没什么?”无忧转身不再看她,“今日只是说你的事。” 无虑见她说得轻描淡写,似是漫不经心,实则蕴含着无限的隐忍,心下大慌:“大姐,母亲去了,你就是我和无悔的主心骨,大姐,你可要保重身子。” 无虑心中泛起惊涛骇浪,越想越觉得后怕:“大姐,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急反而心定,说起话来也利落不少。 “真的没事。你多想了。”无忧没想到无虑会瞧出她的心事的,到底是姐妹连心,什么都瞒不了她。 无虑细看着她神色,心里搅成一团乱麻,脸色一变再变,“你瞒不了我。” 无忧轻轻一叹,拿起帕子,替她擦拭眼泪,柔声细语的说道:“无虑,你心思缜密,做事谨慎,却到底年幼,面上藏不住话,姐姐总不至于一辈子跟着你,有些事情你自己要学着点才是,毕竟以后,你进了别人家的门,那也是要当家作主的人。姐姐今日点醒你,就是怕你回了苏家,露出什么破绽,反而被人钻了空子,那母亲的仇再想报就困难了。” 无虑心头虽然不太相信无忧所言,却也觉得无忧之 言甚有道理,整个人就依偎进了无忧的话里,带着鼻音的声音,轻轻地响起:“大姐。以后若是无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你尽管说,尽管打,就是不要再吓无虑了。”刚刚大姐的样子真的将她吓坏了,就似担心什么来不及的急切,她已经没有母亲了,千万再不能让大姐有什么了。 果然是聪慧敏感的孩子,一点风吹草动就能闻出味。 无忧暗暗叹了口气,若是再有别路可走,她也不愿过早的挑破,无虑毕竟养在深闺,说这些显得过早了一些,但是无虑以后总是要嫁人的,而且以苏老爷的脾性,寻常人家怕是入不了他的眼,只怕无忧还是要入大宅门的,哪个世家不是勾心斗角,你争我斗,若是有一天皇帝真对她动了杀心,怕是相府也护不住她,而无虑多少会受到她的牵连,只怕再大宅门里的日子会不好过,到时她若是再这般喜形于色,怕是遇上什么奸诈之辈,估计那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与其日后让她伤心伤肺,不如现在自己就多留点心思教导一番,有时候,男人是指望不上的。唯有自己倚靠自己,才能有一线希望。 无忧抚弄着无虑的头发,有些事。藏着掖着反倒不好,叹道:“姐姐瞧你,也是个眼亮的,只是有时候不太经事,容易被人利用了去,无虑,当我们除了悲伤,无法可想的时候,我们要微笑,只有微笑才是掩饰自己的最好方法。” “母亲的离去,我们心痛,我们难受,我们甚至痛不欲生,而这些都是仇人希望看到的,所以我们要把那份痛,那份恨,藏在心底最深处,无人的时候独自品尝,面对仇人,我们要笑,要压抑心头的那份痛,那份恨,隐忍着,直到寻到最好的时机,然后给敌人最沉重,最致命的打击。” “无虑,藏起你现在的这张脸,这张真实的脸。苏家那么肮脏的地方。容不下你这张真实的脸。” 无虑眼中的光亮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大姐,难道要一辈子都要带着面具过日子吗?” “不用!”无悔站在门前。一张略显稚嫩的小脸,显得严肃而认真:“等到我接掌苏家,大姐和五姐你们就不用再带着面具过日子,我会变成最强大的人,你们再不用看谁的脸色过日子。” 无忧瞧着无悔那张故作坚强的小脸,心中一阵酸痛,这孩子到底吃了多少苦,才会这般的老成。 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藏在藏粉色滚丝镶边袖管下的手,纤细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手心,生疼生疼,这一瞬,她突然变得格外的清醒:不管世 事如何,也不管苏府的将来会如何,有一点母庸置疑,无悔,他将会成为大房的顶梁柱,她相信,她的弟弟一定能够做到,他会变得强大,给她和无虑避风的港湾。 “怎么回来也不让人知会一下,大姐好打发人去接你。”无忧笑着,和无虑相视一眼,皆不打算和无悔说为母亲报仇的事情,无悔是大房日后所有的希望,他只要好好读书就好,母亲的仇她们来报,省的脏了无悔的手。 而无忧还担心若是无悔搅合进来.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对他总归是不好的,毕竟他还小,以后还是要留在苏府撑门立户,总不能留下话柄:她们是外家女,日后总是会离开的,反而有时候不用太顾及。 无悔瞧着两位姐姐一眼,心中也是明白,但明白归明白,到底还是不痛快,只恨自己年岁太小,不能为两位姐姐遮风避雨不说,还有她们处处为他思量, “大舅舅差人送我回来的。”无悔刚回来,就瞧着大姐的丫头守在外面,心中就留意了,轻手轻脚的进来,刚好听到无虑的话,一时豪气上来,才出言打断,不过他可不说信口开河,日后,苏家必然是他们的苏家,他绝容不得任何人再给两位姐姐一点气受。 “无悔,我和大姐明天要搬进苏家,你好好在国子监读书。”无虑生怕无忧不肯带她回去,抢着开口。 无忧似笑非笑的瞧了她一眼,对她那点小算盘是看的一清二楚,不过也没有出言反驳,本来就没打算真的留下她,也该是让她跟在后面瞧瞧,顺带着练练手了。 “嗯!”无悔轻轻点头,微微一笑,无悔少年老成,并不爱笑,所以他笑得时候并不多,但也算不上少,可是像今天这样的笑容,还是无忧第一次从他脸上见到,有点熟悉,和王相爷。王大爷有几分相像,如同一直狐狸,而且还是那种成精已久的狐狸。只不过他是只小狐狸。 无忧心下一宽。下一秒才知道。她被算计了,就被她眼中的小狐狸算计了:“刚刚来的时候,路上遇见父亲,我已经请父亲帮忙收拾了院子,等着 国子监放假的时候,回去团聚。”或许现在他的力量很微小,可是他,要站在两位姐姐的身后,让所有人知道,他们三人是一体的。谁也不要妄想动他们其中的一个:他没有力量。可是好歹守着一个嫡子的身份,总有些人会顾虑点什么,这就是他对两位姐姐的最大支持和保障一-不论有人想要做什么,总要思索着日后当家的可是他。 “也好,偶尔也该让苏府的丫头婆子们 知道日后当家的主子是谁了。”无虑刚想将无悔给挡回去,无忧就递了一个眼色给她,然后微笑着赞同:无悔这孩子看起来好说话,但骨子里还有着王家人的倔强,怕是怎么也劝不了。与其姐弟之间落得个不愉快,还不如依了他,再说让他看看人心险恶。日后对他也大有助益。 无忧这边三姐弟思索好一切,无虑,无悔起身回去收拾一下,总不能弱了大房的面子吧:王玉英和离,那日离开时,他们都有几分狼狈,所以明日回去,他们不但不能狼狈,而且还要在气势上压人一头,不过苏启明亲自来请,就已经在气势上弱了几分:哪有父亲开口求儿女回去的道理,不过王大爷有言在先,无忧三姐弟可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学礼数的,他还真的不能用一个孝道来压。 无忧瞧着无悔,无虑的身影消失后,招来云黛:“回去后,好好的给我打探一番,无悔在苏家可曾受过什么委屈?”眉眼间多了几份思索和冷然,一个十岁的孩子,有这般的心机本就令人觉得奇怪,怕是以前她没注意到的日子里,过的并不好吧! 若是真的如此。这次就一起收拾了吧!省的以后再麻烦。 云黛点头,退下,独留无忧一人端坐在床前,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无忧三姐弟倒是一派淡然。而苏家就显得愁云惨淡:因为他们心里有鬼。 二房愁,五房愁,四房也愁,倒是三房还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 江氏心里非常的不痛快。如果让无忧姐弟回来了,不会有她的半丝好处不说,只怕翻出日账,就够她喝一壶的了。 这段时间,她的小日子刚刚滋润起来。娘家哥哥依着她所言。暗地里派人在苏家的生意上动了点手脚,那苏老爷果然屁颠屁颠的进了她的院子,软磨硬泡的让她求了江侍郎出面,当然江氏最后江侍郎请了,但也没忘了敲上苏老爷一笔。 江氏是看透了,男人是最不可靠的,今日嘴里甜言蜜语,转身就忘掉。所以她再也不相信男人了,与其相信男人,还不如相信手里的真金白银。什么都会骗你,就是银子不会骗你,所以抓住机会,她狠敲了一笔。 半夜睡不着的时候,数着银子,总是让她心里踏实起来,而苏老爷通过这次,算是也明白了几分,朝中有人好做官,自己求张三,求李四,好话说尽,却没有人理会,捧着银子没人愿意给他办事,而江侍郎不过一个口信,就把事情办了,虽说破费了一笔,但比起那麻烦来,实在说不上什么,九牛一毛而已。 故而这段时间他对江氏又热乎了起来,文氏那里虽说还会去,只是留在江氏屋子里的时间却多了不少,江氏的小日子过得刚有了起色,却听闻无忧三姐弟要回来了,这心头能舒服吗? 江氏不舒服了。自然要找个人说说。于是就请来了无恨。 无恨听着江氏的话后,阴笑了起来,她可没有忘记那日无忧给她的屈辱,只是她为了宫傲天。为了她的长远利益,她一直隐忍不发,但是今天她忍不下去了:苏无忧悔了宫家的亲事。打了贵妃娘娘的脸面。她早就高兴的快要跳起来了,她一直想若是此时除去无忧,怕是极好的机会,因为昨天。宫傲天喝醉了,他透露了一个非常震惊的消息一-三位皇子同时向皇帝求娶苏无忧。 她气疯了,真的要气疯了,那个苏无忧有什么好的,竟然让三位皇子同时为她倾心,而且二皇子那样高贵的人儿竟然要娶她为正妻。 她恨苍天不公,恨老天无眼,为什么苏无忧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一切。而她却要步步为营,日日小心谨慎。不敢出半点差池。 而现在,苏无忧这个贱人,却要回苏家了,这样大好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她要让苏无忧尝尝得罪她的下场。 苏无忧你不是自命高洁吗?你不是总嘲笑我婚前失贞吗? 这一切。我很快就会还给你的, 无恨低垂眼眸。眸色凝起一层晶亮深幽的光芒。她声音低低沉沉。很平静地说着:“娘,父亲这两日要和傲天出门,有没有说将家留给谁?” 江氏得意一笑:“我帮着你父亲理了这么多年的家,他还能留给谁?” 虽说老爷没有将她扶正,但是他也没说要娶正妻。所以现在苏家的大权都掌握在她的手里了。 “那就好!”无恨阴沉沉的笑了起来,她要的机会终于来了:苏老爷不在家就好办,而且还是江氏当家,她若是还是不知道把握机会,真的就是傻子了,相信这一次。她一定可以把苏无忧这个小贱人踩在脚下。一辈子让她没有翻身的机会。 无恨上前一步,伏在江氏的耳边小声叽咕一通,江氏皱眉:“这能行吗?” 无恨轻轻一笑,拿眼看着江氏:“怎么就不行了?她抛头露面,本来妇德上就有亏,这是说出去,也不定没有不信。” 江氏似乎被她说动了几分。皱起来的眉头松开了一些。盯着无恨:“这事你能保证万无一失?” “绝对万无 一失,娘你就放心好了。”无恨的笑容如毒蛇一般,声音含恨,将无忧一点一滴恨进了骨子里:“我为了我的好姐姐,怎么会不尽心尽力?女儿这般说,自然是心中已经有了安排。” 江氏又沉默看半响,才哼哼一声:“嗯。”这也算是答应了无恨。 不过,她是吃过无忧的亏的,心中对无忧还是有点惧怕,这丫头已经不是以前的丫头了,于是,她又叮嘱无恨行事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漏出什么风声,更不要对任何人提及此事等等。 这天,无恨一直留在江氏的房里没有出来,倒是紫薇进去添了几次茶水,出门后,脸色一直很不好。看来二人说得一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直到夕阳西下,无恨才带着微笑出了江氏的门,她当然要笑了,因为很快苏无忧就再也不能在她面前作威作福了,到时候想要收拾那样的一个人。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 紫薇瞧着无恨离开,目光一闪,可是她还是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送了无恨出门:江氏现在怀着孩子。一些琐碎的事情都是紫薇帮着打点。 紫薇一直将无恨送出大门,侍候这无恨上了车,依旧站在门口目送无恨离去。这样的小心谨慎,无恨非常受用,心里盘算着下次见到江氏时为她美言几句。 紫薇送走了无恨倒没有回江氏的院子,而是从侧门出去。这一去时间倒有点久了,惹得江氏又发了一通火,紫薇只是一个劲的推说,在门口侍候二小姐上车花了一点时间,所以才久了点。 江氏瞧着紫薇额头还冒着汗,想是一路跑回来的,再想到往日无恨总说着紫薇侍候的殷勤,心中也就不再生疑,挥了挥手,让她侍候了晚饭,也就睡了。 不过临睡前,她召集了院子里所有的丫头婆子,放下脸训斥一番:“明日大小姐,五小姐,六少爷回府,你们都给我我老实呆着,哪里也不要出去,就留在院子里,更不要去大房那边瞧热闹,记住了吗?” 众丫头婆子被江氏阴沉的脸吓了一跳,全都很干脆的应了话,众人都以为二房和大房嫌隙已久,江氏这是想要避其风头:无忧被赐封为妙手回春,御赐三千两黄金的事情已经成了江州城最大的新闻。 只有紫薇的眼皮一闪,眼底的莫名光彩一闪而过。 这一日,紫薇侍候着江氏睡下,发现她难得睡得不安生,翻来覆去的睡不下去。 江氏的心里有事,而且是大事,怎么能睡得稳,她心里急呀,看着无忧 第九十四章 栽赃不只坏人会(高潮) 无忧安安静静的睡着了,而江氏的院子却是热闹非常。 当苏管家领着一大群人冲进江氏院子的时候,五房文氏也领着几位丫头进了江氏的院子:听说贼人进了江氏的院子,她这个做妹妹的能够不关心,关心吗? 所以当江氏的内室传来一阵女子的娇吟声,文氏也就进了江氏的内室,却发出一声尖叫,而放心不下的苏管家当然带入冲了进去,却也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傻了:香木雕花大床上,两条光溜的身子正纠缠成麻花,翻云覆雨,一位年轻俊俏的小子正在江氏的体内驰骋,那场面叫一个火热。 冲进来的下人们都震惊了,这也太离谱了吧!老爷才离家几天,二夫人就耐不住寂寞了,而且还大着肚子,她……她……实在苦太不知着耻了。 “姐姐,你对得起老爷吗?”文氏因为气愤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声音更是说不出的鄙视,只是一双眸子里掩不住的兴奋:贱人,你这次死定了。 对得起老爷? 江氏的面色有点潮红,粉面含春,整个人看起来滋润极了,而那年轻的男子却被这么一吓,昂扬的欲望突然萎靡了下去,也是被吓得满脸土色。 文氏整个人转过身子,让管家带着下人去了院子,留下身边的两个贴身心腹丫头,将门关上,她终于喘过气,冷冷的声音一字一句的传进江氏的耳朵里:“给我把衣裳穿好,省的污了我的眼。”瞧着江氏的眼睛骨碌骨碌的转,时不时的瞄向窗子,她又道:“别想逃走,院子里到处都有人把守,你出不去的。”说完就领着两个丫头去了外室等候,她可不想长针眼。 江氏此时终于醒悟了过来,她看着死猪一般压住她的男人,尖叫一声,猛的推开还没有回过神来的男子,起身穿好衣裳,她全身都冻结成冰了,连心跳似乎都停止了,她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她不过以为这是一场春梦,谁知道竟然被捉奸在床,江氏看着眼前这张俊俏的脸,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人会在她的床上,他应该在苏无忧那个贱人的床上的呀! 眼前的一切让她惶恐不安,迷惑不解,却更多是不知所措:现在她该怎么办?这下子不用任何人说,她都知道今夜她翻不了身了,苏启明不会饶了她的。 “怎么……怎么……办?”年轻的男子在江氏推开他的时候,也回过神来,起身套上裤子,却因为紧张,插错了裤脚,差点就摔倒在地上。 江氏瞪了他一眼,恨恨地说:“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现在也是一头乱麻,明明是陷害苏无忧的毒计,怎么会发生在她的身上:无恨原本想找人坏了无忧的名节,毁了她的清白,破了她的身子,看看以后谁还会要她。 无恨的手段并不高明,只是太过歹毒,若是真让她成功了。只怕无忧也不用活了,只要稍微有点血性的,一定就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了。 却不想,害人不成,反而害己,她费劲心机送来的男子,却出现在江氏的床上,而且最妙的是,正在翻云覆雨的时候被抓了个现形,抓了个现形原本也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不是一个两个的瞧见了,而是一大堆人瞧见了,其中还有很得苏老爷宠爱的五房文氏,这下子她不死怕也是不行了。 江氏也意识到现在的情景,她想以后这苏府大概是无容身之处了,可是她不甘心,她根本就是被陷害的,被冤枉的,一定是苏无忧在害她,她想要开口,却又想到了无恨和她所图谋的事情,一样是要死的:谋害嫡长女,而且是圣宠之下的女神医,还是三位皇子看上的女人,怕是那下场会比这红杏出墙还要惨吧! 江氏思前想后都没有任何法子,她想着眼前的文氏,她可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角色,她会不会把自己仗毙了?如果苏启明知道这事,以他死要脸的性子,她大概也是难以活命吧! 怎么办? “要不,我们坦白吧!”年轻的男子伏身在江氏的耳边低声说道。 他觉得今天这事处处透着诡异,明明进了那个苏家天仙般的大小姐的房间。怎么会和这老女人搅在一起了:他叫赵二,是江州城的俊俏书生,只是为人轻浮,贪色好赌,常常靠着一身好皮相搭上大宅门里的轻浮小姐,夫人,日子过的精彩。 江氏又瞪了他一眼,猪脑子,“你以为坦白就有活路了吗?怕是要五马分尸的。”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赵二一抹额头上的汗水,他虽是好色贪赌,可是也没想过要为了女人而将命送掉呀! 江氏穿好衣服之后,又瞄了一眼窗子,看来也只有先下手为强了,反正这赵二是活不了啦,苏启明为了苏府的颜面一定会除去她,至于她,苏启明应该也不会轻饶,至于会怎么对付她,她还真的一时半刻想不到,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的下场不会好,会不会被苏启明仗毙,她还真的没把握,所以现在她顾不得别人了,她要自救,而她自救的唯一条件就 是能让苏启明心软,而让苏启明心软的唯一条件就是将所有的错推到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 不过,他肯吗? 看来她也只能见机行事了,若真没办法了……她也只能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这个赵二身上! 容不得他肯不肯! 赵二此刻正巧抬起头来,瞧见江氏狰狞的眼色,以及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杀气,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气。 这个女人该不会是打算将他弃之不顾吧! 想到无恨的狠毒,他打起了一个寒颤,自己的同父姐妹,她都能下的手去,这个女人是那蛇蝎美人的母亲,大概也不是什么好货?如今,他们被苏府的下人撞破,无论如何也会被抓去浸猪笼了,他不想死,他的好日子还多着呢?可不能为了这么个老女人将命丢在了苏府。 赵二也瞄了瞄窗子,要是他能逃出去,着女人们相赠的银子珠宝,也足够他过一辈子的了,若是再碰到什么可人儿,那也算是神仙般的日子。 赵二想了又想,他还是想办法逃出去吧,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赵二如此想到.便也不再迟疑,却又不放心江氏,怕这死女人会呼喊出声,心里头就谋算了起来。 二人心里各自有着自己的小算盘,看着对方也就留意了起来,赵二发现江氏梳理头发的时候,目光不时的流转到绣面旁的剪刀上,心中一沉,再回想刚刚江氏的眼神,心中也就明白了江氏打算做什么:杀人灭口,再将所有的罪名推到他的身上。 果然最毒妇人心! 赵二也不客气了。三大步上前,在江氏还没来得及拿到那剪刀时,已经拿起一旁的凳子砸晕了她。 “发生什么事了?”外室传来文氏娇滴滴的声音。 “没事。”赵二捏起嗓子。学着女人的声音: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所有赵二学起女人的声音惟妙惟肖,也没有引得文氏的怀疑。 赵二打晕了江氏,打开窗子准备跳出去,却又想到苏家也是商贾大家,这女人的私房应该不少。是又折转回头,四处翻了一遍,果然在她的首饰盒里发现不少好东西,他越发的贪婪,又翻了一会,发现江氏的衣橱里,藏了一个沉甸甸的大包,打开一看是黄橙橙的金元宝,足有四五百两多,而包裹的一旁还放着一根金簪,一看就不是俗物,赵二喜滋滋的将这些东西重新收好。有了这包裹,他一辈子不愁了,苏家还真的有钱。 赵二拾着 包裹,从窗子跳了出去,不知道是太过紧张,还是太过粗心,那包裹里金灿灿的金元宝在跳窗时竟然滚落了下来,而赵二却在跳出窗子时才发现落下了两锭金元宝,想要重新跳进去捡起来,却又听见外室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于是咬咬牙,狠狠心,转身离去。 或许因为苏家的下人今日都聚在江氏的院子里。所以赵二的行踪倒也没有泄露,一路有惊无险的出了苏府,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早就落下了有心人的眼里。 赵二很幸运的逃脱了,而江氏的好运却用尽了,文氏等了一会,总等不到他们二人出来。于是很不放心的进去。却发现江氏被人打倒在地。惊慌失措之下,倒是没有注意到奸夫去了哪里。 江氏叫来苏管家,二人一番忙碌。总算将江氏给救醒了:她现在当然不能死了,若是她死了承受苏启明怒火的人就是他们了,这样的傻事,他们自然不能做,所以二人可真是一心一意的救治江氏。 而眼尖的下人却发现了打开的窗子。自然也发现了窗子下面的金元宝,苏管家眼皮一抽,瞧着文氏一眼,再看一看手中的金元宝,他心中如明镜一般:今天这出戏,看来是出自大小姐之手。 心中不由得庆幸。还好他今天做出来正确的决定,否则怕是苏府管家的位子也不保了,苏管家是看清楚了,今天不管他站不站在大小姐这边对她的计划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大小姐留了后手,文姨娘完全可以将他的事情做成,而他不过是锦上添花,让事情的真实性变得更强罢了! 苏管家现下心里对无忧佩服的五体投地,大小姐简直就是女诸葛。每一步都计算的分毫不差,行事到位。看来二夫人此次是绝无翻身之地了:奸夫逃逸,老爷必然震怒。而二夫人绝对会心喜,以为无人对证,抵赖到底,这也必然会引起老爷更加的震怒,这时候只要在出现一个人出来证明一下二夫人是真的有了奸情,那么二夫人这事就算是尘埃落地。 苏管家扫了一下二房的丫头一眼,发现每一个人都低着头,无人敢应一声,瞧了半天也看不出谁会是按个给二夫人沉重致命一击之人,心中一叹:长江后浪推前浪,大小姐的心智计谋都不是他这个奴才能看透的。 江氏醒来的时候,院子已经被苏管家封了,她的身边也只剩下紫薇紫清两个大丫头了。 她面如死灰的听着紫薇将今日的情景说了一遍,尤其是说到无忧丢了五百两金子和在她院子捡到的两锭金元宝时,她可以肯定这一定是大房栽赃嫁祸与她。 “苏无忧,你个贱人,你不得好死,文氏你个小娼妇,你不得好死!”江氏到这时算是看清楚了,今天这事就是大房和五房勾结起来陷害她的。 她恨,恨不得将这二人的血肉咬下来吃进去一般,江氏疯了一般捶着,打着,发泄着心中对无忧和江氏的仇恨。 而紫薇也不劝着,反而偶尔插上一句,说的江氏更加的恼火,嘴里的谩骂更加的不堪入耳,听着外面守门的下人都恼了起来:二夫人自己做出来丢人现眼的龌龊事情,竟然还怪到大小姐和五夫人的身上,这大小姐从出事就没来过她的院子,怎么害她,难不成大小姐拿着刀逼着她和奸夫翻云覆雨不成,再说这五夫人娇滴滴的那么一个水做的人儿,平常对人就异常温和,即使是下人。她都留一份情面,何况二夫人出事之后。她还极力维护二夫人的面子,下了禁口令,她怎么会去害二夫人。 下人们没有人相信江氏的话,任凭她一个人关在院子里谩骂:偷人养汉,这可是浸猪笼的大罪,若是大小姐和五夫人想要害她,就不会按兵不动,只要被族里的人知道,只怕谁也救不下她,定然是要被浸猪笼的,可恨这二夫人不理解大小姐和五夫人一心顾虑苏府清誉的心意,还不善罢甘休,是不是她想让江州城里的人都来笑话苏府,笑话他们不成一一上次二小姐的事情就让他们这些奴才抬不起头来了,这次二夫人更过分。 听着二夫人不堪入耳的谩骂,下人们忍不住了,纷纷求到苏总管的面前,可苏总管能怎么办? 他说死了,也就是一个奴才,总管不过是奴才中的高级奴才,对着二夫人。他还真的没有法子。 想来想去,苏总管还是求见了无忧,先不说心中对无忧的恭敬,就是从情理上讲,这事也要回报给无忧,毕竟无忧是嫡长女,而且二夫人谩骂的人中就有无忧。 “大小姐,您看这事怎么说?”苏管家恭敬的站在一旁,等候无忧给他点提示:现在他也算是和无忧一条船上的了,说什么也要将二房整死,否则一旦二房缓过气来,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可是他带着下人冲进去的。 “怎么办?”无忧轻轻地摇头。叹息:“我要是知道怎么办就好了?” 苏管家一脸失望,看来他的新主子是不打算指点她了。 谁知道这时在一旁闲坐着的无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一句:“大姐,二姨娘不会是失心疯了吧!我记得上次隔壁大婶失心疯发作后,也是胡乱的骂人,总说人人都想害 他。”她的声音刚落,杜鹃就叫了起来:“五小姐,瞧您这么一说,还真的像。” 如果说无虑说的是悄悄话,她的声音实在算不上小,但若是说她是诚心说给苏管家听,可她的声音确实有实在不算大。 不过苏管家做了大半辈子的管家,这耳力就是比一般人能比,无虑的话他听得一个字不漏,心中一跳,然后有了主意,也就不再缠着无忧了。 苏总管出了无忧的院子,站在院子的门口回首看了一眼无忧的院落,心中再一次庆幸他选了一个好主子:只要有大小姐在,这苏家日后的掌权人位子,必然是六少爷。 没过一天,苏府的人都在私底下传二夫人怕是得了失心疯,却只有关在院子里的江氏不知道,犹自骂的开心,泼辣粗鲁,而这般,却让苏府的下人越发的相信了:要知道二夫人以前可是名门大家的女儿,才情高超,若不是得了失心疯,怎么会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般。 众口烁金,三人成虎,越传就越像真实。 “二夫人,老爷在左偏厅等你呢!”在江氏院子的门在被封了后的第五日,终于开了下来,因为苏启明回来了,四个婆子冷冷的来押着江氏去了左偏厅,婆子的言语,行动之间,已经没有了平时对江氏的害怕和尊敬。 江氏瞧着这些粗使婆子的不恭敬,心下恨得牙痒,却丝毫没有办法想,只能隐忍着不发。却在心中将这四人记了下来,等到她翻了身,她一定要好好的招待这四人一番。 江氏到了左偏厅,刚踏进门口,就见迎面飞来一只茶盏,她本能的一闪,总算将脸避了开去。却还是让那茶盏落在了她的胸口,她一声闷哼,好烫。 江氏瞧着坐在首位的苏启明。瞧着他怒气冲冲的样子。知道这时候喊痛只会更加的惹他生厌,于是咬牙隐忍着。 “说,什么时候勾搭上的?”苏启明上前几步,踢了她几脚,然后开口。语气森冷。 苏启明气疯了,实在是气疯了,他没有想到,苏管家快马加鞭的送去的家信竟然是告之江氏送给他一顶结实厚重的帽子,不过这帽子的颜色是绿色的。 江氏看着苏启明那张面色铁青的脸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似乎还不能从现实在醒过来,不过身上的疼痛提醒她,苏启明怕是真的对她生了杀意。 江氏面色一白,这是她终于感觉到了惊慌和压在心头的恐惧,这几日她总算在自欺欺人。骗自己说,她有侍郎哥哥,状元侄子,苏启明应该会留她一 命,不过现在看来,她错了。 江氏眨了眨眼睛,心里直冒寒气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抬起头直视苏启明:“老爷,这都是大房和五房陷害我,您怎么就看不出来?”她本就柔弱,现在更是一副哀大莫过于心死的表情。看在苏启明的眼底,却生出一股怀疑:江氏为他悔了亲事,现在儿子,女儿都这么大了,她不像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 “老爷…”另一边文氏亦卷起舌,唤着苏启明,那卷舌的声音最是缠绵悱恻,销魂动人,苏启明瞧着心爱小妾委屈的脸庞,生出来的一丝怀疑渐渐地消去:五房最是老实,平日里在他的面前没有少夸赞江氏的能干,心中最为佩服江氏,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害她。 苏启明心中对大房害二房还有几分相信,但对娇滴滴的嫩出水来的五房会害二房是断不会相信。 无忧端坐在一旁,目光如寒冰似的看着江氏眼中复杂多变的光芒,心中暗暗冷笑:害人害己,今天她倒要看看她如何扭转乾坤。 左偏厅里的人不多,除了无忧和文氏也就只有苏启明信得过的苏管家,江氏用眼扫了一圈,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至少苏启明不愿意将事情闹大,只要他不想把事情闹大,她就能寻到一线生机。 “老爷,妾身跟了老爷多少年了,妾身什么人,老爷心中清楚,老爷您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大小姐一回来,妾身的院子里就出了这样的事。妾身是不是胡言乱语,老爷心中自然明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求老爷还妾身一个清白!” 江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可以有条不紊的将话说得清清楚楚,说道大房的时候,一双眸子把狠狠地瞪着无忧恨,不得一口将她吞进肚子里。 无忧的目光从江氏踏进来的那一刻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此刻发现在她的眉梢眼角仿佛带着一股狠厉;她的心微微提了起来,她当然要小心,而且会一直小心下去,因为即使除掉了江氏,二房也不是没人了。 江氏今日恐怕也知道她不会有好果子吃了,想来是想将自己拉下去做垫背的。 无忧打起十二份精神来应付下面的事情。即使她已经在脑子里将她的计划又重新思索了几遍,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破绽,但是她还是小心翼翼:小心驶得万年船,这话从来都记得清楚。 狗逼急都会咬人的。何况是一头狼呢? 无忧听了江氏的话,并没有惊慌,盯着江氏道:“原来二姨娘认为是无忧谋害妖娘的。二姨娘可有证 据?” 无忧心中是半点不怕,她和江氏是心知肚明,可是江氏无论如何是说不出口的,因为那赵二是无恨找来陷害她的,却被她用计扔到了她的床上,不过这些话江氏心里不管多清楚,多明白,但是她不能说,不但不能说,而且还要藏着掖着:只要露了口风,不说是她就是无恨也要被卷了进来,这是万万不可的事情,因为无恨置身事外,还可以在苏启明面前说上话,若是卷进来了她们母女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江氏即使知道怎么回事,却还是咬着呀忍着不能说,因为不能说,她才越发的生气,越发的有口不能言。 看得、听得江氏那叫一个生气,心口巨疼传来一其鲜血忍不住就差点吐了出来:“栽赃。这是你栽赃我……” “栽赃?二姨娘,无忧可是未出阁的姑娘,你这样说,让无忧以后怎么见人?”无忧的语气坚硬起来,她站起身子,慢慢地走到厅的中央,跪在地上:“父亲,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为了无忧的名声。为了五姨娘的名声。无忧恳请父亲将二姨娘送官。”无忧的声并不大,只是带着一种让人冷到心底的寒意。 是的,她要在今天置江氏于绝地,绝不容许江氏还有再翻身的机会,被江氏一而再的谋算,被二房时时刻刻的算计,到最后失了母亲,今天她要一劳永逸的痛打落水狗。 当然这条狼狗会落水也是她的手笔。 此时,文氏也跪在苏启明的面前乞求:“但请老爷为妾身做主。” 送官? 苏启明眼睛有一点发红。可是他却并没有说话,直觉摇头,这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这可是丢死人的大事。若是被外人知道了,怕是笑掉了大牙,他苏启明捧在手心里的宠妾,竟然是个红杏出墙的贱人。 可是无忧根本就没给苏启明和江氏时间:“父亲今儿若不还无忧一个清白,无忧就撞死在这里,省的污了无忧的名声,省的日后被人家指着脊梁骂无忧容不下妾室,与其日后无颜见天下父老,还不如今日死在这里。” 寻死觅活,谁不会以死相逼,谁不会? 今日无忧还就要逼一逼苏启明,逼一逼江氏,无忧心中并不担心,她会有什么事,她已经将一切都准备的好好,即使苏启明心中怀疑却也什么都不能做,就算江氏一直不承认她与人通奸又如何?她可准备了人证,物证,到时看她还有什么话讲? 送官,苏老爷一定是不肯的,,过她也没觉得送不送官,有什么关系 ,她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了江氏的半条命,原本她还想留着江氏一条命,不是她心善,是她总觉得上天有好生之德,江氏肚子里可是一条无辜的生命,可是江氏不懂得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的来害她,她忍无可忍了。即使江氏肚子里有了孩子,她也不打算放过,因为害死她的不是她,而是江氏这个母亲。 不是不吓人的,江氏是真的被无忧的话吓到了,她没有想到无忧会这么狠,根本就不给她留一丝活路,她这是在逼死她呀!苏无忧这个贱人哪里是要撞死呀,根本就算在逼着苏启明动手杀了她:因为官府是万万不能去的,苏家的名声容不得这样的丑事发生。 江氏睁大眼睛瞪着无忧,紧握的拳头指关节微微泛白,咒骂道,“小贱人,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心如蛇蝎,你会不得好死。” 江氏瞧着苏启明的眼色,知道今天是逃不掉了,苏启明现在不会得罪苏无忧,更不会为了她而不顾苏家的名声,所以她也懒得再去装柔弱。 无忧却不争瓣,只是眼泪汪汪的哭着喊着要撞墙,文氏自然是一把就抓住了她。 “父亲,无忧原本还不想回家,是您亲自接了无忧回来,无忧一直知道二姨娘容不下我们姐弟三人,却不知道她这般的怨恨无忧,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抹黑无忧。这些日子以来,二姨娘日日夜夜在院子骂无忧和五姨娘谋害她,今日无忧就当着父亲的面来和二姨娘评评说说,看看无忧和五姨娘是怎么谋害二姨娘的。”无忧抹了一把泪:“父亲,你看到没有,你听到没有,这些日子来,二姨娘就是这样称呼无忧。贱人,若是无忧是小贱人,那父亲你又是什么?”无忧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火烧到苏启明的身上。 小贱人的父亲是什么?当然是大贱人了。 苏启明脑子一热,倏然站起身来,两大步就走到江氏的面前,扬手一挥,啪的一声,江氏白皙的脸上印上了鲜赤的五指痕。 “贱人,你这个淫——妇,你才是贱人。”苏启明恶狠狠地给了她几个巴掌,一把扯过她的衣襟,附在她耳边低声说着,无视她嘴角溢出的血丝。 “父亲,您先别动气,还是坐下来歇歇。”无忧上前劝苏启明,她可不是心疼江氏,而是好戏还没上场,哪能让苏启明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打死了江氏:若是这样就打死了江氏,那么她那么多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而且没有坐实江氏的红杏出墙,她怎么会甘心-一让敌人痛快的死去不是惩罚,而是成全,她要她受尽折磨,屈辱再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