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每天都在九皇叔心尖蹦迪》 第一章 她错了 沈国公府，西北角最偏僻的小院，门庭败落，杂草丛生。 一场暴雨后，腐木的气息和泥土腥气弥漫，让小院更显荒凉。 半掩的房门从外面被用力踹开。 两个体格健壮的老妈子走进来，冲进门直接按住床上的女子，她们一手按住女子的手臂，一人去扯她腕上的纱布。 纤细的手腕上分布数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有愈合的，还有正在浸血的。 刀子划开新的口子，鲜血瞬间涌出，滴滴答答落在瓷白的碗盏中。 一个老妈子喃喃自语：“啧，看样子活不了几日了。” “几日已是多得，她早该死了！” 话落，一窈窕女子款款而来，面若菩萨心却如蛇蝎般紧盯冷璨星，两个老妈子见来人后便闭嘴不言，退了下去。 女子来到冷璨星身旁，轻柔的声音里夹了一丝得意，“小师妹，别来无恙啊。” 冷璨星瞪大眸子，不可置信过后是恍然呢喃：“原来……还有你的手笔……” 蒋月影笑了，自她面前从袖中拿出小瓷瓶晃了晃，“小师妹怎弄的如此狼狈？大师姐来帮帮你可好？” 嘴上说着帮，下手却极不留情，长指甲深深嵌进皮肉，见鲜血流的更快了才将白色粉末尽数没入她伤口，冷璨星疼得表情扭曲，痛苦不堪，手腕控制不住的痉挛。 “呃啊！蒋月影……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 话未说完，脸上一阵火辣痛楚，似是没解气，蒋月影又扯着冷璨星头发啪啪狠打几巴掌，力度之大，直叫冷璨星面皮红肿起来。 “为何？！等你死了我会告诉你的。”她抽出匕首直冲冷璨星心窝子插去，只差一寸之际，门突然被推开，蒋月影只得迅速收起匕首，换上一副笑颜看向来人，“世子，怎么亲自过来了？” “蒋大夫不也在吗？” “……我只是听闻小师妹快撑不下去了，特地来瞧瞧。” 遥遥瞥了眼床上，男子声音冷漠的没有丝毫温度：“那就给她用最好的药，不要让她死了，凝月还需要她的血入药。” 冷璨星缓缓睁开双目，漆黑的瞳孔一片灰寂，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素衣裹着她孱弱的身体。 她咳了两声，气若游丝地开口：“沈……沈子砚……其实……想要根治冷凝月的毒也不是没有办法。” 一身月白色长袍的男子走过去，凝眉看她，声音阴冷的可怕：“什么办法？” “你……走近些……我告诉你。” 沈子砚没有动，声音又沉了几分：“冷璨星，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我都快死了……还能做什么，我只是想求一个解脱罢了。” “你就这么想死？” “死了，不正好成全你和姐姐么。” 沈子砚眉心微动，缓缓走上前来，挥袖示意蒋月影出去，蒋月影恨恨的剜了眼冷璨星，不甘的离开。 他在简陋的床边落座，垂眸睨着床上的女子，漠然说道：“只要凝月体内的毒能解，我会保你一命，并给你一封休书，成全你和你的奸夫。” 冷璨星胸腔鼓动，似是听到什么笑话般，嘲弄得笑出声：“如此……我就多谢了。” 沈子砚的脸色瞬间冷沉，淬火的眸子盯着她：“冷璨星，你真是这天底下最不知羞耻的女人！” 冷璨星已然竭力，不想与他做口舌之争，继续道：“其实……冷凝月根本没有中毒，而是蛊……冷凝月住进来这么久，是不是从没让你碰过她？那是因为她一旦和别的男人苟合，会立刻暴毙身亡。” 沈子砚愤然起身：“你好狠毒，竟然对凝月下蛊！” 她无力笑着：“别这么抬举我，我还没这种天分去给人下蛊，而且你的关注点应该放在‘别的男人’身上。” 沈子砚瞳孔一缩，看着她，似乎是没反应过来。 “这种蛊虫是一对，她身上的只是子蛊，而母蛊则种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子蛊会诱发疼痛，母蛊不会，每当毒发时，冷凝月只需与那人进行交\/欢便可……” 不待她说完，沈子砚就愤怒地掐住她的脖子：“胡说！你自己不知羞耻还敢污蔑凝月清白，想死是吗，好，成全你！” 冷璨星忍着窒息，发出粗哑的笑声：“哈哈哈，沈子砚，被心爱女人背叛的滋味如何？” “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跟你说吗？我就是想看你当冤大头还不自知的样子，真是蠢极了，还自诩什么深情之人，可笑至极。” “贱人，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脖间的力道收紧，冷璨星感觉身体每个感官作用都在逐渐消失，目光迷离涣散，一片模糊中，沈子砚狰狞的脸慢慢消失，最后落为黑幕。 冷璨星死了，死在最好的年华里。 回忆往昔，她有太多的遗憾和执念，以至于她的灵魂进入不了轮回。 她在自己的尸体旁守了三天，无人来替她收尸。 国公府早就乱作一团，为了印证自己的说法，沈子砚强要了冷凝月，冷凝月当场暴毙。 到了第七日，她正在数着自己身上尸斑的时候，有个人带着大批铁骑冲进国公府。 是萧齐南，她的九皇叔。 他一身戎装，额前发丝凌乱，阴骘得双目赤红如血，手中的剑还染着血，裹着一身风霜和戾气。 她看到他为轻柔抱起自己的尸体，一身戾气转眼消散化成隐忍的悲痛。 他挺拔的背脊在无声地哽咽中慢慢弓起，脸埋在她的发颈间，声音颤抖地说道：“星儿，我来带你回家。” 那瞬间，那个傲气凌然意气风发的男人终于溃不成军，狼狈的难以自持。 冷璨星悠悠荡荡地飘在他身后，看着他将她带到王府，亲自为她擦洗，换上干净的衣服，葬到王府后花园的海棠树下。 少年时，她最爱在那棵树下睡觉，享受粉色的花雨落在身上的感觉。 又是海棠花雨落下的季节，男人一成不变的黑衣，他仰头任由飘零的残花落到脸上，空寂的瞳孔里不见一点色彩。 “星儿，你好狠的心。” “你骗我说过得很好，沈子砚对你很好，可事实……” “你宁愿让他们这么糟践自己，也不肯找我。” “早知如此，就算当初你恨我恼我，我也要阻止你嫁给他。” 他声音带了些哽咽，那是从未有过的凄惶和悲伤。 紧蹙的眉头，染上无尽苦楚。 他垂首，忽而一笑，目光瞬间阴骘：“不过你放心，星儿如此放不下沈子砚，我一定让他来陪你，不会让你走得太孤单 。” 他伸手触摸墓碑，那是他亲手书写。 爱妻，冷璨星之墓。 他目光时而凄然，时而无奈，在转身之际顷刻被毁天灭地的暴戾所取代。 他要将欺她，辱她之人全都送去陪葬！ 望着他决然的背影，冷璨星早已泣不成声。 原来，他在乎她，一如她在乎他。 她错了。 她真的知道错了。 她不该误以为九叔喜欢上了别人，赌气之下就随便找个人把自己嫁了，不该任性和师父断绝来往，不该在心如死灰之下把自己轻易置于绝境。 太不应该了…… 她无力看着萧齐南一人灭了沈子砚满门，将沈子砚一众人首级斩下，人头滚落在她的墓碑前，染脏了那片海棠落花。 萧齐南单膝跪在墓前，脸上是泼墨般的血迹，漆黑的瞳也染着血红。 望着墓碑，他倏地笑了，笑容中带着如释重负的欣慰。 第二章 小丫头，放手 “星儿，你还有什么愿望，我都替你实现好不好？” “你师父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他们不会知道你死的惨状，我说你想通了，和沈子砚和离了，也终于同意嫁给我了。” “我现在来陪你可好？” 他笑得释然，眉目柔和。 “九叔，不要！！！”她惊恐地看着他，却无力阻止。 眼睁睁地看着他祭出手中的长剑，剑刃瞬间没入胸口。 他出手狠绝，带着必死的决心。 鲜血染湿了他的黑衣，他的星儿最不爱看到他受伤，所以他习惯一身黑衣来掩盖血色。 他的星儿也最不喜欢孤独，所以他便来陪她。 他的星儿，曾经是这世上最善良最闪亮的女孩，可惜，她的眼睛中再没有了亮光。 濒死之际，他好像回到药王谷初见时，那个璀璨女孩朝他走来时的景象。 他缓缓闭上双目。 顷刻间，满树海棠落尽，天地为之失色。 冷璨星在悲痛的嘶吼中，灵魂慢慢坠入黑暗。 …… 一片混沌中，意识慢慢苏醒，冷璨星感觉有人在用力摇晃她的胳膊，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师妹，该醒了，贵客已经临门了。” 她猛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透过树隙映入眼帘，她下意识地闭上眼，一滴眼泪被挤出来，顺着眼角滑落。 脑海中的画面还停留在萧齐南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萧齐南……” 她口中缓缓念着他的名字，眼泪不受控的一滴滴地流下来。 “师妹，你怎么哭了？做噩梦了？” 旁边的声音越发清晰。 冷璨星再一次睁开眼，目光缓缓移动，落到师姐蒋月影的脸上。 蒋月影正握着她的手，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冷璨星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才扯动嘴角，难以置信地开口：“师姐？” “是我，星儿，你怎么了？” “我这是……” “行了，别装傻。”蒋月影嗔怪地看她：“让你去照看铃兰草，跑这偷懒睡大觉，师父知道又该罚你了。” “我……” “醒了就赶快起来吧，京都的贵客来了，都在前厅招待，你也赶快来。” 蒋月影说完从草地上站起身，稍稍整理了仪容就往一个方向走去。 冷璨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看看自己的手指，握手的触感是如此清晰。 环视四周，是她熟悉的环境，是药王谷的鹤栖涧，她从小生活的地方。 她本是相府千金，因从小体弱多病，在母亲亡故之际，被她托人送到了药王谷，又因与生俱来的天分而做了药王欧阳春的关门弟子。 后来，因缘际会认识从京都来求医的萧齐南，那时候的她还小，见到萧齐南的第一面只觉得这个哥哥长得很好看，忍不住想要黏着他。 之后，她就像个狗皮膏药跟着他一起回了京都，住进王府，后来又被冷丞相接回相府，恢复相府嫡小姐的身份，外加她神医传人的身份，很快在京都声名鹊起。 鹊起的不只是医术，更是她对萧齐南大胆的爱慕。 她从未长在深闺中，也学不会千金小姐羞怯扭捏的姿态，表达爱意的方式从来是直接热烈如一团热火，很快，京都世人皆知她对萧齐南的喜欢，对此不少千金小姐对她的做派表示不屑。 她从未在乎别人的看法，只一门心思扑在萧齐南身上，刚开始萧齐南对她也很好，可慢慢地，他开始有意疏远她，说她不知羞。 再之后，萧齐南有了知心佳人…… 一阵风吹过，头顶的大榕树发出树叶摩挲的沙沙声，把她的意识吹得回笼。 她这是，又重新回到十三岁这年…… 方才月影师姐说京都来了贵客，药王谷极少有人能够踏足，而被称为贵客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寻常的皇亲贵胄根本入不了师父的眼。 所以来人是萧齐南无疑了。 萧齐南之所以被师父另眼相待，一是他在南朝百姓心中的好名声，二是他曾经对药王谷有恩。 多年前，夏国王室因觊觎师父医术，领兵攻入药王谷，当时，还是少年的萧齐南在两国边境的兵营历练，听闻这件事立刻带领几十名亲兵来御敌，最后大获全胜，萧齐南因此一战成名。 想到要再次见到他，冷璨星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上天还是眷顾她的，让她有机会再一次走近他。 这一次，无论发生什么，她绝对不会对他放手！ 药王谷正堂。 平时充斥欢声笑语的院中此时落针可闻，空气中甚至还有几分沉肃。 堂屋里，正中间的八仙桌下，左右两把椅子上各坐一人，其余人分站两侧。 桌子上放置脉枕，一只好看的手搭在上面，修长的手指自然曲着，细看虎口和指腹都覆有薄茧，是常年拿兵器所致。 欧阳春探脉片刻便收回手，那只手也顺势收回，转而去端桌子上的茶杯，轻拂茶水上的茶末，他低头浅抿一口。 神情淡然，举止矜贵，眉眼处处透着拒人于千里的冷漠，好似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影响到他。 等他放下茶杯，欧阳春才张了张嘴，准备讨论他的病情，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堂外传来。 众人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眼前一闪而过，还未看清来人，就见那个鹅黄色卷着药香味的小女孩扑进一个人的怀抱。 “九叔，我真的不是在做梦，你还活着……” 众人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状似痴傻。 萧齐南刚要搁置在桌子上的茶杯一斜，茶水倾泻而出。 他蹙眉，看着拱在胸前的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身体一僵，脸色逐渐地暗沉下来，却也没有伸手推开她。 只是说话的语气冷的没有丝毫温度：“小丫头，放手！” “我不，我再也不放手了，我再也不和你置气了，九叔，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泣诉着，在他怀里抽噎不止，瘦弱的身体抖成一团。 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反复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当她看到那张熟悉冷峻的面孔后，情绪还是在瞬间崩溃了。 第三章 粘上九叔 她永远忘不了萧齐南在海棠树下自刎的那幕。 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她再也不要经历。 也不会让他经历。 萧齐南心里没由来一软，怀里的柔软仿佛把他内心缺失的全都填补上。 本来伸手要推开她的手，鬼使神差地移到她的后脑，轻轻拍了两下，语气也不似刚才冷硬：“小丫头，该松手了。” 抓着他腰间衣服的小手又紧了几分，她小幅度快速摇着头，带着鼻音的奶声沙沙糯糯：“我不要……我怕我一松手，你又不见了……” 这次，萧齐南淡然神色终于维持不住了，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将人从怀里带出去，可刚推出去，小女孩又扑上来，比刚才抱的还用力。 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小女孩冒犯，萧齐南本就不是什么好的性子，当即就要发作。 一旁的程烨还在震惊于为什么主子还没拍碎她的天灵盖，下一刻就觉得一记刀眼扫过来，伴随而来一道冷声：“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弄走！” 话音里竟有些慌乱和不知所措。 程烨这才回过神，伸手便上来抓小女孩的胳膊，他刚开始没敢用力，刚将小女孩扯出怀抱一点，女孩就再一次扑过去，黏得更紧。 正想用力，又遭到主子的一记冷眼：“轻点，别弄伤她。” 程烨：“……” 要不是了解自家主子不近女色的性格，都要认为主子曾经欺负过人家呢。 这难舍难分的画面，终于让欧阳春和一众药王谷的师兄姐弟反应过来。 欧阳春臊得老脸通红，起身就去扯女孩的胳膊：“星儿，你做什么？还不赶快给我起来！师父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转而一脸歉疚地看着萧齐南说道：“王爷见谅，我这个徒儿有失心疯，偶尔会出现这种情况，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怪罪她。” 大堂顿时乱作一团。 小姑娘死活抓着萧齐南不愿松手。 萧齐南双手僵着，像是拿不准该用几分力道推开小姑娘。 程烨面露狠色，一手握着剑柄，蠢蠢欲动地想要拔剑。 药王谷的师兄姐弟觉得丢人，全都拼了命地去阻止小师妹的行为。 拉扯半晌，还是大师兄无涯和月影一起把冷璨星拽起来。 冷璨星小脸一片水迹，漆黑的大眼睛蒙着一层水雾，委屈巴巴地看着萧齐南，嘴里一直念叨着九叔。 一场严肃地看诊，随着她的到来变成戏本子里痴男怨女的桥段。 众人瞧着女孩委屈巴巴，一脸‘你吃干抹净就不认账’的神色，心中各种猜测。 欧阳春一世英名，今日毁了一半。 冷璨星被师兄师姐架着往外走的时候，还不忘一步三回头，拿那双‘你别负了我’的眼神看萧齐南。 很快，大堂只剩欧阳春和萧齐南等人。 欧阳春还在想着如何挽尊，那边萧齐南就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欧阳大夫。”他调侃似的说了句：“你这徒弟，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语气倒听不出喜怒。 欧阳春老脸更红了，低着头，摆摆手：“让王爷见笑了，我这徒弟从小离家，可能是……想她父亲了。” “……” 程烨看到自家主子的眉头跳了两下，神色也暗沉不少，心里咯噔一声。 一向杀伐决断的主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被人当众冒犯不说，十九岁的年纪还被人说老…… 也得亏是他们有求于药王谷，否则，谁都别想囫囵离开。 另一边。 冷璨星被无涯和月影拉到药炉房。 无涯表情一言难尽，龇牙指着师妹指指点点，最后一个字也没憋出来，气愤之下一跺脚走了。 月影没有走，看着冷璨星的眼神晃动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欲言又止地开口：“师妹，你刚才太唐突了，那可是南朝的九王爷，你怎么敢往他身上扑？” 冷璨星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闻言，抬眼看她，水雾的大眼懵懵的，片刻后说了句：“师姐，我以后要嫁给他！” 稚嫩的小脸十分坚定。 蒋月影倒吸一口凉气，惊愕道：“你……你、你，冷璨星，你可是个未及笄的女孩子，怎么能随便把嫁人挂在嘴边？太不知羞了！” 冷璨星眨着大眼睛，十分无辜的模样：“师姐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从小就和人定了娃娃亲，成为人家未过门的妻子已经十几年了，我说句嫁人又怎么了？师姐，你这分明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将月影一时语噎，脸色微红的辩驳：“我那是父母之命，身不由己，且我和祁公子一向以礼相待，从无逾矩。” “哦，那很好啊，师姐能够找到祁公子那样坐怀不乱的良人，我真的很替师姐开心。” “……” 蒋月影再次无言，觉得一向顽劣的小师妹突然变得犀利起来，竟让她招架不住。 冷璨星就这样幽幽地看着她，漆黑的眼底情绪翻涌而过，忽然，她眼睛弯了弯，笑得露出两边酒窝：“师姐，你如此守礼，一定不要学我这样哦。” “……这是自然。” 冷璨星对蒋月影的敌意很明显，丝毫不带掩饰。 上一世就是因为蒋月影的掺和，她才和九叔有了龃龉，从而慢慢疏远。 这一世，她绝不允许感情路上有任何绊脚石！ 她要回报九叔一份纯粹干净的感情。 萧齐南被安置到了客房。 程烨紧跟其后，刚关上房门，一盏茶就朝他砸过来。 程烨灵敏地躲开，望着主子暗沉的脸，一个字都不敢说，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方才明明也没打算计较，怎么关起门来发这么大的火，主子可从来不是委曲求全的人。 他忍不住吞咽了下，试探问道：“主子，要不，把那小丫头的手砍了？” 话音刚落，就察觉到一道锋利的目光射过来，带着刺骨的寒。 “你试试！”几乎是从嘴里挤出的三字。 “……” 那自个儿生什么闷气？ 萧齐南砸完杯子，眉心重新舒展开，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喝起来，看起来怡然自得。 好像刚才砸杯子的举动，只是为了挽尊做给程烨看的。 第四章 交浅言深 程烨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也摸不准脾气，便借口说要去了解药王谷地形，匆匆离去。 萧齐南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眼里的寒霜尽数散去，目光虚虚地落在某一处。 就在小女孩扑上来的那刻，他仿佛回到了四年前。 他带着亲兵来药王谷御敌，虽然大获全胜，自己也遭到暗害身中剧毒，当时身边没有亲兵，只得独自藏在石窟中等待救援。 那时他才十五岁，看着自己慢慢恶化的伤口，满心无力，又庆幸自己要死也是死在了战场上。 濒死之际，他看到一个身穿鹅黄色衣服的小女孩朝他跑来。 她蹲在他身边，只看了一眼，就肯定地说道：“大哥哥，你中了蛇毒。”然后毫不犹豫地割开自己的手指：“你喝点我的血，师父说我的血可以解毒，你喝完就不会死了。” 他至今都记得女孩手指吮在口中的触感，还有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和她笑起来脸颊的酒窝。 她说她叫星儿。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还记得他。 只不过…… 她见到他的反应，会不会太过交浅言深了？ 女孩子还是矜持些好，不容易被人说闲话。 彼时，欧阳春正在药炉房急躁地来回踱步，目光时不时瞥向一旁面壁的冷璨星。 无论他怎么问她和萧齐南的关系，冷璨星就只有一句话“觉得他很面善”来糊弄众人。 欧阳春心说，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他要是面善，天底下就没有面善的人了，只不过这话不敢明着告诉她，就怕吓到她。 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了，毕竟他亲手养大的徒弟从未离开自己身边，更别提认识药王谷以外的人。 欧阳春太了解冷璨星，平常说话嘴比脑子快，但是有心想要瞒一件事，无论给她糖还是巴掌，她也绝不吐露一个字。 “罢了，今天的事为师就当你是失心疯了。” 欧阳春叹了口气，指了指煎好的药：“你端上，和我一起去九王爷处，给他好好赔罪，他看在你是小孩子的份儿上，大约不会太过为难你。” 冷璨星立刻笑弯了眼，忙不迭地端起药盘，跟在欧阳春身后。 萧齐南站在案边正在研究地形图，听到敲门声，将羊皮卷快速一卷，说了声进。 门从外面打开，他抬眸扫了眼欧阳春身后红着脸的小姑娘，又向欧阳春微微颔首。 欧阳春自知理亏，极少地赔着笑：“九王爷，您的药煎好了。” “有劳欧阳大夫亲自跑一趟。” “应该的。” 欧阳春干笑两声，对自家徒弟使了个眼色，冷璨星立刻走上前，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将盘子放到案边。 她偷偷打量萧齐南一眼，他神色仍一如既往的冷清，不知是不是还在气头上，从进门那一眼，他就没正眼看过她。 唉，她的九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 她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开口：“九……” “欧阳大夫。”男子似乎不想听她说话，借着和欧阳春说话打断她：“我想单独和您谈谈。” 冷璨星：“……” 九叔这是不想搭理她的意思？ 欧阳春又岂会看不出，立刻点点头，眼睛看着冷璨星往外一斜：“星儿，你先出去。” 冷璨星瘪着小嘴，幽怨地瞅着萧齐南，一步三回头，走到门边便再也走不动了，扶着门框，软软地说道：“药要趁热喝哦。” 萧齐南眸子微眯，不得不再次看向她。 冷璨星大胆地与他对视，也不知道哪来的硬气：“看你喝完我就走。” 还是管教人的口气。 萧齐南笑了，是被气笑了，放在桌子上的无意识地敲了敲，发出几声沉闷的响动，好似在形容他的心情。 那双含着笑，眼底却藏着不耐的目光落到小女孩身上，压迫感十足。 欧阳春绷着一张老脸，简直是无地自容，佯装气恼地对冷璨星斥道：“星儿不要放肆，九王爷的事是你该操心的吗？鹤栖涧的几只鸟你都操心不过来，还敢来管大人的事，去去去，一边玩儿去，没我的吩咐以后不准来打扰九王爷。” 冷璨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双黑瞳只放在萧齐南身上。 大有一副‘你不吃药我就不走’的架势。 她太了解九叔了，对自己身体一点都不负责，永远是一边治一边伤，喝药也不上心，有时忙于公务，药都快放凉了也不见喝一口。 这一世，她一定要用毕生医术和耐心，让九叔身体康健，一生无虞。 二人对视半天，萧齐南目光强势逼人，最终冷璨星率先扛不住，怂嗒嗒地说道：“喝药好吗？” 萧齐南对上女孩湿漉漉的眼睛，心里哂笑。 这小丫头，还真是……大胆得很。 罢了，跟她较什么真。 他伸出手，在女孩期待的目光中慢慢端起药碗，慢条斯理地喝完。 冷璨星眉眼瞬间染上笑意，快步折返回来，从袖口摸出几块陈皮糖塞到他手上：“吃糖就不苦了。” 说完，又利索地收拾好药碗，一蹦一跳地出了房间。 萧齐南看着手中的陈皮糖，眉头缓缓蹙起。 片刻，又无奈笑了。 这是把他当孩子哄？ 冷璨星心情愉悦地回到药炉房，觉得身心轻盈又放松，她终于确信了她的九叔还活着，她还有对他好的机会。 冷璨星捧着玩傻笑了会儿，突然想起九叔吃药时皱眉头的样子，这么大的人，受伤的时候没皱过眉头，偏偏每次吃药时不情不愿。 跟个小孩一样。 冷璨星取来新鲜的陈皮，加了大量蜂蜜熬制成糖浆，想着等晾凉后做成陈皮糖给他送去。 又想起九叔来药王谷真正的目的，她有些坐不住，总觉得要为九叔做点什么，在等晾糖的功夫她匆匆来到鹤栖涧。 鹤栖涧，顾名思义，是几只大鸟栖息的地方。 欧阳春不准她叫大鸟，说她把那几头仙鹤叫的都没有身份了，等哪天他驾鹤西去之时，那几只大鸟记仇都不愿载他怎么办。 冷璨星就回他多虑了，他西去时白鹤替他收不了尸，身后事还得靠这些师兄姐弟。 第五章 来送糖 欧阳春每次都被气到失语，索性放养了那群鸟，也放养了她。 不过这些鹤被她养得颇通人性，指挥它们往东绝不往西，平时捞条鱼采个药，这群鸟也帮得上忙。 清脆的口哨声在山谷间回荡，一群红黑相间羽毛的鹮鹳从山谷上方飞来，盘旋在冷璨星的头顶。 冷璨星拿出收集的小鱼干撒过去，几只大鸟立刻争先抢后地在空中抢食，眨眼间，那些鱼干就落入大鸟腹中。 她抄了抄手，吹响几个口哨，那群鸟好似听懂了，也扑棱着翅膀回应她，转眼又朝谷外飞走。 其余时间，她就等着陈皮糖浆放凉凝固，细心的切成小块装进罐子里，等欧阳春休息以后，又蹑手蹑脚地去了萧齐南住的院子里。 屋内烛火亮着，窗格上影影绰绰地映着两个身影，却并没有声音传出来。 冷璨星在不远处等了会儿，见程烨迟迟没有从房间里出来，便耐不住走上前，抬手刚要敲响房门，就听一道冷沉警惕的声音传来：“谁？” 她还未来得及回答，寸长的暗器就从窗格中射出来，泛着冷光的尖刃正好擦着她的面门而过。 冷璨星屏住呼吸，当场僵住。 房门从里面打开，程烨看到来人后，面色更黑了，厉声道：“怎么是你！你偷偷摸摸地在这里做什么？” 冷璨星回过神，摸了摸鼻子，目光掠过程烨落到屋内人身上。 烛火旁，萧齐南闲适而坐，从容不迫地喝了口茶，轻轻抬眸，正好对上小姑娘清凌凌的大眼。 极短的对视后，他移开目光，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昭示着他的不耐。 “那个……” 冷璨星嗫喏着开口：“九……王爷，我可以进去吗？” 心里一直提醒自己，时机还不到，不能僭越喊他九叔。 程烨堵在门口，像一座大山拦住她的去路。 萧齐南眉头微蹙，注视她片刻，才对程烨吩咐道：“让她进来。” 冷璨星双眸一亮，弯腰灵活地从程烨胳膊下钻进来，乖巧地站在萧齐南面前，笑得双眼弯起。 “九……王爷，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狠心不让我进来的。” 萧齐南轻嗤一声：“看来白日你师父告诫你的话全当了耳旁风，怎么，药王谷一点规矩都没有吗？” “我……”冷璨星看着他冷沉地脸，缩了缩脖子，将手中的罐子快速放到桌上：“我只是来给送糖果的。” 她小心打量他，背在身后的手不安地搅动。 九叔好凶啊。 记得上一世初见他时，他虽然冷清，但好歹对她有个笑脸，为什么重来一世反倒凶起来了？ 萧齐南目光落到装糖的罐子上：“你大半夜来就是为了送这个？” 冷璨星忙不迭点头：“吃药太苦，九……王爷会喜欢甜点的。” “……” 萧齐南陡然升起一股烦躁，眉心的折痕又明显了几分，冷声说道：“谁说我喜欢了。” 冷璨星忙道：“……你会喜欢的，今日的陈皮糖我加了好多蜂蜜，特别甜。” “还不说实话吗？！”萧齐南冷声打断她。 突然没了耐心，身上的气息骤变，烛火也被带得晃动了两下。 他来药王谷真正的目的除了他和程烨知晓，欧阳春也知会了声，保不齐是那老东西口风不严给泄露了出去，倒不是怀疑小姑娘是细作，只是她行踪诡异，加上初见时…… 虽说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但他也不得不谨慎些。 见小女孩瞠目看他也不说话，萧齐南的好脾气也到头了，冷眼看向程烨：“帮帮她，让她说点什么。” 程烨反手将房门关上，冷脸将腰间的剑拔出来，慢慢逼近冷璨星。 “小丫头，谁指使你来的？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你的手就别想要了。” 冷璨星简直无语凝噎，她只是来送个糖，这都能被当成细作啊。 不过也不怪九叔多疑，她记得这次他来药王谷的目的，表面是打着看诊的旗号，其实是为了清除夏国在两国边界安插的恶势力。 冷璨星只在刚开始的时候怕得抖了抖，反应过来后就淡定地将程烨的长剑推回去。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我来送糖的。” 她歪着小脑袋，说得一脸真诚，为了打消九叔的顾虑，打算直接坦白：“九叔……” “九叔？”萧齐南扫她一眼，凉凉说道：“僭越了，可以拉出去砍头的。” “啊？！”冷璨星顿时傻眼。 一旁程烨已经上手要过来拉她，她急忙挣脱程烨，急道：“九……王爷，我只是见到你太激动了，所以才口不择言。” 萧齐南冷嗤一声：“激动，我和你很熟吗？” 冷璨星漆黑的眸子渐渐暗淡下去。 确实，九叔现在不认识她，于他而言她只是个不知礼的陌生人。 重来一世，她怀着愧疚和赎罪，带着一腔热情接近他，却忽略了这一事实。 她想起前世大胆追爱，丝毫没有女儿家的矜持，他被她追得不耐烦后，说过她不知羞，也因此疏远过她，但她从未动摇过。 是了，九叔不喜欢人太热情，他就是这么别扭，又外冷心热的人。 她懊恼地咬了咬舌尖，乖乖地不再挣扎，只用一双大眼巴巴看他。 “九王爷，星儿初次见您，就觉得您倍感亲切，像是看到了久违的亲人，是以言行举止上可能会有不妥的地方让九王爷误会，但星儿亲近九王爷绝对没有别的目的，只是……” 她垂下头，咬着粉嫩的嘴唇，小声说道：“想到了我多年未见的父亲。” 矜持，矜持，不能随便说‘我想亲近你’这类的话，九叔不喜欢。 可，她偷偷打量他的神色。 九叔为什么看起来比刚才还生气？ “咳咳……”程烨忍不住去看主子黑沉的脸，开始有些同情小姑娘了。 萧奇南按了按眉心，把隆起的疙瘩往下按压，顺带把胸腔的怒火也压下去。 所以，这丫头亲近自己不是因为认出来他，而是单纯地觉得自己像她父亲？ 这个没心肝的小东西！ 第六章 雷区反复横跳 还有，既是第一次见，就厚着脸皮往一个陌生男子怀里扑，她就一点男女大防都没有吗？ 也不知欧阳春是怎么教养徒弟的？ 程烨察言观色，见主子冷着一张脸，立刻抽出腰间长剑，厉声道：“臭丫头，还敢胡言乱语不说实话，看来得给你点苦头吃了！” 说着，就高举兵刃。 萧奇南放下眉心的手，抬手制止他接下来的动作。 程烨见状又收回长剑，二人本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不至于真对一个小女孩用刑。 萧奇南再看向冷璨星时，黑瞳中阴沉一片，带着几分威胁之意：“本王长得有那么老？” 问出的话几乎是从喉间磨出来的，感觉很在意。 程烨：这是重点吗？？？ 冷璨星立刻摇头：“不老，就是在您身上看到了父爱的影子。” 萧奇南：“……” 父爱的影子，还是老的意思。 程烨看向主子更加阴冷的面色，依照行事：“臭丫头，你接近王爷究竟有什么目的？” 萧奇南似是没听到程烨的话，冷沉地目盯着她：“本王不及弱冠，妻妾都不曾有，更别提子嗣，身上怎么就有父亲的影子了？” 冷璨星咬着下唇，两根食指戳了戳：“就是一种感觉，亲切的感觉。” 程烨面露困惑，依旧本着主子之前的行事风格，继续问道：“所以，你是故意假借父爱之名接近王爷，还真是好计谋，谁派你来的？” 仍旧没人理他。 萧奇南看着冷璨星冷哼：“我与你初相见就让你感到亲切，那是不是随便一个男子都让你有这种不顾一切想要往上扑的亲切感？” 程烨：“……” 不是要审问细作么，怎么话题跑得这么偏？ “没有，不是。”冷璨星两只小手快速摆动：“我只对你，只对王爷有亲切的感觉，我也不是什么细作，我是南朝冷丞相之女冷璨星。” 她咬了咬唇，小声说道：“我只是……想亲近王爷，并没有什么目的，我只是想对你好……” 想单纯地想对你好，想看到你笑，想让你不受这世间任何污浊的浸染，想让你美酒轻裘一生无忧，想让你所想皆所愿，所愿皆所得…… 程烨面色越发茫然：“王爷，这小丫头嘴里没一句实话，不如……” 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奇南一记冷眼止住了话音。 他讪讪收回长剑，终是一个人担下了所有。 哎，独角戏不好唱啊，王爷也不配合。 冷璨星将程烨自动忽略掉，满心满眼都是萧奇南，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真诚地望着他。 九叔，信我！ 就算我撒了谎，那也是善意的谎言！ 萧奇南与她对视着，黑沉的眼底似冰雪消融，一些难以名状的情绪涌现、翻涌。 良久，他才移开眼，晃动的烛光下他耳尖透出粉色血肉，也不知是不是程烨的错觉。 萧奇南眉眼渐渐舒展开，指尖轻松地敲了敲桌面，语气带着几分揶揄：“冷丞相教女无方啊，南朝的深闺千金可不会随便往陌生男子怀里扑。” 程烨：这是重点吗！！ 冷璨星局促不安地绞着小手。 果然，九叔还是对自己冒失的举动耿耿于怀。 她小声说道：“以后不会了。” 萧奇南戏谑开口：“不会什么？” “不会往九……王爷怀里扑。” 萧奇南眉头又皱：“那别人呢？” 冷璨星赶紧说：“自然也不会。” “还有呢？” “还有什么？” 萧奇南垂眼看向桌子上的罐子糖。 冷璨星瞬间了然，举手保证：“我再也不会不经允许就进九……王爷的房间，也不会进别的男子房间。” 萧奇南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对她挥挥手，像是驱赶宠物：“行了，回去吧。” 冷璨星笑弯了眼，依着上辈子学的礼仪，别扭地对萧奇南福了福身：“王爷好好休息，小女子告退。” 说完，蹦蹦跳跳地出了房间，仿若一只翩跹的蝶。 房间的氛围一下子变的怪异起来。 程烨摸了摸鼻尖，后背陡然掠起一股凉意，不知道这股冷意从何而来。 “王爷，如果没有别的事，属下就先……”告退。 他话没说完，就被萧奇南冷声打断：“你刚才说要砍谁的手？” 程烨：“……” 这不是您让我帮她说实话的吗？ “你吓着她了。” 想起小姑娘惊恐的眼神，萧奇南就一阵不爽。 程烨：“……” 有吗？那丫头看起来也不怕他啊，还不要命地把他的剑推回去。 “以后没我的命令，不准再恐吓她。” 程烨简直有苦难言，但还是尽责提醒：“王爷，您不是说药王谷可能藏着细作，那小丫头言行诡异，嫌疑最大。” 萧奇南冷嗤一声，斜眼睨他：“那么蠢的丫头，她有当细作的脑子吗？你见哪个细作不是谨小慎微，怎么可能随便往……男子怀里扑？” 程烨沉默片刻：“也有可能是她想另辟蹊径，想用这种方式取得情报。” 萧奇南看着他，眼中的嫌弃快要让程烨无地自容，“程烨，就你这脑子，跟了我这么些年还没死，属实命大。” 程烨：上次捉拿贼寇，您还夸我干得好？ 王爷的心思也太难琢磨了，尤其是遇到那个冒失的小丫头后。 药炉房，冷璨星正将调配好的药材放进炼丹炉内。 负责煎药的药童章云跑过来，将没送到的药盏放在桌子上，坐在下来打开桌子上的糖罐就往嘴里丢了颗松子糖。 冷璨星停下手中的活计，拧着浅色的眉头看向桌子：“王爷没喝药？” 章云心满意足地吃下一颗糖，开口道：“吃过了，月影师叔送的。” “啊！”冷璨星一下子警惕起来，迈着腿在房间里转圈，嘴里喃喃；“怎么还是让蒋月影钻了空子……” 这她哪能坐得住？ 自从夜访萧奇南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 自己亲口说过不经允许绝不再踏入他房间的话不好食言，更让她心塞的事，之后她依礼求见他也没同意见她。 为了缓解相思之苦，只好买通章云让他做自己的跑腿和眼线。 第七章 没眼看 除了每日两顿的汤药，还有九叔的一举一动，只要落在章云眼里的都要事无巨细地告诉她。 可都这么严防死守了，月影师姐还是行动了。 章云又往嘴里丢了颗松子糖，看着她有些莫名其妙：“小师叔，你那么紧张做什么，王爷喝谁的药不是喝。” “你懂什么？！”冷璨星撅着小嘴，低声自语：“蒋月影送的那是药么，分明是情。” 她想到上辈子，她跟在蒋月影身后为九叔送药的情景。 那时候她小，不知情为何物。 就看着蒋月影一天三趟地往九叔眼前跑，还以为她尽职尽责恪守大夫职责。眼看着蒋月影虚弱地倒在九叔怀里，还以为她是太过劳累以至于身体受损。 为此她还心疼过蒋月影。 现在想想，哼，蒋月影分明早就对九叔心怀不轨！ 最令她不满的是，同样是扑在九叔怀里，九叔对自己冷漠相待，对她却嘘寒问暖。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王爷此刻在哪？”冷璨星问。 章云回道：“听说出谷了。”后面又补了一句：“月影师叔陪着。” 冷璨星的小脸儿霎时比刚才还黑。 谷外的常乐镇。 茶楼中，萧奇南一身便装，程烨规矩地站在他的身后，桌子的另一边蒋月影端庄而坐。 细看，蒋月影虽然仪态优雅，但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气息略显急促，有失礼之处。 萧奇南抿了口茶水，捏着桌子上的糕点咬了一小口，皱眉。 蒋月影观察他的言行举止，有些紧张的问：“这是镇上最好糕点坊做出来的玫瑰酥，王爷还是不喜欢？” 说到‘还是’二字之时，她语气中多了几分惊恐。 萧奇南微微摇头：“配这雪山含翠的茶，入口有些涩，可惜了。” 他放下糕点，摩挲着指尖的碎屑，神色恹恹。 程烨眸光一转，看向蒋月影：“蒋大夫，我家王爷胃口不好，您知道镇上的蜜饯坊开在何处吗？” 蒋月影点点头，刚要开口，就听程烨继续说： “本该我亲自去采买，不过我对常乐镇人生地不熟，怕是买回来耽误了这壶茶香，不如蒋大夫……再替我跑一趟。” 说到‘再’一字，程烨语气有明显歉疚。 蒋月影的脸一寸寸僵住，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意，她艰难地点头：“好，自该为王爷效劳。” 程烨继续一本正经地说：“蜜饯最好是樱桃煎，最好是晾晒过半个月的樱桃，炒果子用的糖最好是桂花蜜，糖霜最好不要裹得太厚，最好是现做，否则我家王爷吃不惯。” 蒋月影嘴角抽了抽：“好。” 干果、桂花糕、玫瑰酥 、樱桃煎，就不能一块说完吗？ 蒋月影揉了揉酸软的腿，欲哭无泪，认命地下楼离开茶楼。 直到蒋月影的背影走远，萧奇南才再次端起茶水抿了口，拿起桌子上的玫瑰酥丢给程烨：“味道不错，尝尝。” 程烨受宠若惊地接过来：“多谢王爷。” 他也没敢真吃，随手塞到口袋里，正色问道：“王爷怀疑这个细作是蒋大夫？” 萧奇南瞥了他一眼，眼中还是嫌弃：“亏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她接近我的目的性这么明显，不值得你怀疑吗？” 程烨被噎得神色讪然。 再明显还有那小丫头明显？同样是怀疑对象，王爷也太偏心了。 “恕属下多嘴，既然王爷怀疑她，为何还要表现得如此戒备？不应该将计就计引她上钩，这样戏耍她，不怕适得其反？” 萧奇南漫不经心地说：“人在被激怒的状态下才会做出露出马脚的事，激怒她，也是引她上钩的一种方法。” 程烨受教地点点头。 “再说……”萧奇南垂眸，嘴角弯了弯：“那小丫头不是不喜欢这位师姐么。” 程烨再惊。 所以，您改变策略的原因，只是想替那小丫头出气？ 还真是…… 不等他心里的话吐槽完。 “来。”萧奇南一招手：“再跟我细说一下，那小丫头是如何为了我与她师姐发生争执的？” 程烨：不是都说过吗？ 他干笑着，硬着头皮又讲了一遍：“我去的时候蒋大夫正准备拿着冷小姐煎好的药给您送来，冷小姐拦住她，说不用麻烦师姐，有章云给王爷送药，还提醒蒋大夫自己有未婚夫的身份，让她和未婚夫以外的男子保持距离。” “这是她的原话？” “大概是这意思。” 萧奇南略作思索：“把她的原话一字不差地告诉我……” 程烨：有这必要吗？ 正说着，萧奇南的目光突然被大街上的一道鹅黄色身影吸引，她伸手制止程烨一板一眼地叙述，黑沉的目光紧盯下面的小人儿。 少时，又将目光移到小女孩身边的章云身上，眼中缠上阴郁之色。 “小丫头，嘴里说着爱慕我，现在却和小药童不清不楚，真是不知羞。” 程烨嘴角抽动，下意识地说：“她上次仿佛说的是看到王爷身上有她父亲的影子，并没有说爱慕……” 话没说完，就被萧奇南刀子般的眼神把话吞回肚子里。 “冷仲明你没见过！”萧奇南看他，声音发冷又发狠：“一脸狡诈之相，你拿本王跟那老东西比？” 还父亲的影子！ 明明是那小丫头为了接近自己找的借口而已。 程烨忙顺着他点头：“属下失言，王爷卓尔不群，文武双全，那老东西自然比不得。” 哎，这差事越来越难办了。 冷仲明是当朝丞相，也就是冷璨星的生父。 不过萧奇南和冷仲明并不是什么益友，表面上虽然没有交恶，见面还能点头问好，但冷仲明早已卷入皇权内斗，是太子一党，为了巩固太子权势，也有试图打压过萧奇南的行为，只是不痛不痒，萧奇南从未放在眼里。 这也是程烨坚持怀疑冷璨星为细作的原因。 萧奇南目光随着冷璨星移动，直到她的背影看不到，他才站起身：“走了。” 程烨看向桌子泡的新茶：“蜜饯不吃了？” “本王的口腹之欲有那么重？” “那……蒋大夫？” “与我何干。” “……” 第八章 前世密林 不是您同意人跟出来的吗？说什么试探，现在一见那小丫头心思也跟着走了。 萧奇南和程烨不远不近地跟着二人，见小丫头停在一处点心铺前，萧奇南嘴角才掠起一抹浅笑，嘀咕了声：“小丫头，还算你有良心，知道讨……” 他没说完，眸子又瞬间眯起来。 只见小姑娘刚接过包装好的点心，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捏了块塞进嘴里，不仅如此，还顺道往章云手里塞了块，这才把点心重新包好放进口袋里。 程烨下意识地看向萧奇南。 就听萧奇南一字一顿，牙齿咬合下发出了低沉的四个字：“真！不！知！羞！” 程烨嘴角抽动不止。 非要送给您才叫知羞？ 关键是您也不领情啊，这几天小姑娘送的东西可没断过，您收了吗？ 送糖您说牙疼，送果子您说肠胃不适，送丹药您说是药三分毒，接连贴了您这么多天冷脸，人小姑娘也是有尊严的。 程烨只觉得来到药王谷后自家王爷的心思越来越难捉摸了，还心口不一。 二人继续跟着，看着冷璨星卖完糕点买干果，买完干果买炊饼，还能顺带给炊饼小贩把个脉，与镇上居民相处得十分融洽。 最后进入一家酒铺，出来时章云手中拎着一坛子酒，二人就径直往西去了。 萧奇南紧跟而上。 出常乐镇往西数公里是延绵山脉，未开采的矿山数不胜数，不过山路崎岖，道路险阻，凶猛异兽盘踞于此。 除此恶劣的山林条件外，传说某个山头还闹出过兽人攻击百姓的传闻，所以周围百姓并不常来，只敢在山脚处打打野味。 冷璨星行至一处山谷处，仰头看了下，头顶是高耸入云的崖顶，天光正盛。 章云跟在她身后，一脸幽怨地道：“小师叔，你来魂归谷做什么？怪瘆人的，听说前两天又死人了，全身皮肤溃烂，眼睛都快爆出来了，身上还有兽人咬的伤口，可吓人了。” “哪有什么兽人，分明是夏国掩人耳目的惑众之言。”她小声说道。 “小师叔，你说什么？” “我没说话呀。” 冷璨星没打算和他解释太多。 药王谷虽属南朝，但位于夏国和南朝边界处，周围群山环绕，山路曲崎，相邻却不容易跨越边界，所以这片地区的两国百姓并没有什么来往。 其实不然，通往两国边境的还有一条捷径，就隐藏在这山谷之中。 南朝的百姓被所谓兽人传说谁都不敢深入探山，所以没人发现，但夏国人则早早地发现了这条密道，并多次派细作潜入南朝。 冷璨星也是在上辈子无意得知的。 越深入，峡谷的出入口越窄，周围还覆盖大量植被，所以很难被人发现。 章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镰刀，将入口处的植被砍去拨到一旁，冷璨星则拿出口袋里的雄黄粉，沿路撒过去。 “小师叔，你这是做什么？” “有蛇啊，防止被蛇咬。” “你还怕蛇？祖师爷养得千足蜈蚣你都敢拿在手里玩儿。”章云撇撇嘴，明显不信。 “一条不怕，一窝蛇你怕不怕？还是见血封喉的毒蛇。” “一窝！！”章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哪来的一窝？”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章云彻底不敢动了，看着这个只比自己小一岁，胆子却比自己多一个的小女孩一言难尽。 他垮着一张欲哭无泪的脸，抖着嗓子：“小……小师叔，你究竟要干嘛？给我交个底行吗？” “不是给你说了嘛，找蛇胆呀。” “找一窝？” “嗯。” 章云失语片刻，又突然想起什么，“你少来，找蛇胆明明是你临时起意，你出谷明明是想来找九王爷！” “我就是来找他啊，顺便找蛇胆。”冷璨星说得一本正经，一边撒雄黄粉，一边回头看，小眉头皱成一团，自言自语说了句什么。 “你管这叫顺便？我怎么觉得你找王爷才是顺便。”章云小声吐槽。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章云一脸蒙圈地看她，被这么一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他刚才想说什么呢？ 歪着头想了半天，章云才恍然惊醒：“小师叔的意思是王爷在魂归谷？可这个地方人都不来，九王爷身份那么尊贵的人怎么会来这里？” “他会来的！”冷璨星说的笃定。 章云继续蒙圈。 会来的意思是，还没来？ 他深吸一口气：“小师叔，你这几天的行为实在胆大妄为，真不怪祖师爷三天两头的责罚你，你这样迟早会被关禁闭的。” “我警告你啊，别把今天出谷的事告诉老头，否则我……”她伸出小拳头晃了晃：“再也不认你这个小师侄了。” 章云哼了哼：“如果可以，我也不是很想认你这个小师叔。” “别说闲话了，赶紧开道。”冷璨星催促他。 章云认命地拿起镰刀勉强清理出一条能过人的小道。 穿过狭窄的甬道，头顶两侧的崖壁快要连在一起，天光被遮挡在高崖外，行至百米处，两侧崖壁彻底相连，成为密不可分的一体，天光彻底不见。 二人在黑暗的溶洞中艰难前行，微弱的火光只能照亮前行的一小段路，溶洞里石钟乳悬挂着石壁上，在光火下泛着荧光。 黑暗中传来腐烂的气息，越往里走，味道越浓，像是某种动物尸体发出来的。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洞穴中还是时不时传来的嘶嘶声，像是毒蛇吐着信子发出的声音。 章云彻底不敢往前走了，颤颤的问：“小师叔，什么声啊？” 冷璨星也有些害怕，但还是强壮镇定地回道：“蛇。” “啊！我要回去！” “放心，咱们身上涂了药粉，蛇咬不到我们。” 话音刚落，就听地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某种软骨爬行动物在地上游走划过朽木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还夹杂着令人恶寒的嘶鸣声。 章云循着声源将火折子递出去，还没做好准备，就看到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第九章 不知羞 那是一条比强壮男人大腿还粗的蟒蛇，看不出身长，只是直立起来的上半身比成人还高，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赤血的蛇瞳泛着幽光。 二人从未近距离看过这么大的蛇，此刻都吓得僵在原地。 那条蟒蛇似乎对二人身上的药粉免疫，又凑近了些，缓缓张开蛇口，露出尖锐的毒牙。 那一口，足以把一个成人吞进腹中。 还是冷璨星率先反应过来你，从口袋里快速掏出雄黄粉，朝蟒蛇的方向撒过去。 “还不快跑！” 冷璨星抓着章云的胳膊就往外扯。 章云尚在震惊中，四肢随着看到的画面石化住，被她这么用力一扯，整个人往后一倒，结结实实摔了个屁墩儿。 冷璨星又回过头拉他，架着他的胳膊往外跑。 蟒蛇被撒了一把雄黄粉，痛苦地扭动着蛇身，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摆动着蛇尾往外追，幸而来的一路上都被冷璨星撒了雄黄粉，阻碍了它的速度。 二人撒腿往外跑，快要见到天光的时候，冷璨星脚下一滑，踩到了一块光滑的岩石，狼狈地扑倒在地。 章云回头去拉她，却见到那条蛇已经逼近，脚步下意识的不敢往前。 最后颤抖着说了句：“小师叔，我现在就去找人帮忙！”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冷璨星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泛起苦笑。 这个章云还真是跟上辈子一样贪生怕死。 本想这辈子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没想到还是让她失望了。 她回过头，那条蟒蛇已经近在眼前，朝着她露出锋利的獠牙，猩红分叉的蛇信子吐出来，发出令人胆寒的声音。 她手伸进口袋里，握着一把毒粉撒出去，趁着蟒蛇退缩之际，又踉跄着脚步往外跑。 脚崴了，根本跑不快，她听见身后有呼啸的风声传来。 一回头就看见蟒蛇的蛇尾朝她迎面扫过来，速度很快，远远地就能感受到蛇身上带来的腥气和冷风。 速度快到根本躲不开，她就在那站着，眼看那条蛇尾逼近将要扫在自己身上。 她吓得闭起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她觉得腰间一紧，后背抵上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腰间的手臂一紧，整个人被这道力道带地转了圈。 锵—— 冷璨星余光看到一道银光闪过，是鸣血剑出鞘的声音。 下一刻，她离开那个温热的怀抱，被一只大手用巧劲推了出去。 她站稳后，看着来人，嘴角慢慢弯起。 她的九叔，终于来了。 萧奇南祭出的长剑直刺蟒蛇的死穴，将蛇头钉在石壁上，危险在一瞬间解除。 他没有看她，目光紧盯着石壁上的鸣血剑，表情一言难尽。 随后向前走了两步，似是要取回自己的兵器，也不知怎么了，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冷璨星。 冷璨星还在冲他笑，笑得有点憨傻。 萧奇南本来冷着一张脸，见她跟傻了一样，眉头蹙起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表情又变得十足嫌弃。 “小丫头，吓傻了？”他问。 冷璨星笑着摇头：“没有，看到王爷高兴。” ——几天不见，九叔怎么瘦了点？ 萧奇南冷嗤：“差点葬身蛇腹，还高兴？” 冷璨星忙不迭点头：“嗯，高兴，看到您就高兴。” ——九叔挑食，定是小七做的药膳不合胃口，哎，这么挑食可不好。 萧奇南哑然片刻，侧脸避开她炙热的目光，没好气道：“看来还是不怕，早知道我就该晚点来。” 冷璨星听出他话里的嘲讽，脸上的笑这才收敛些，往后推了一步，恭敬得福了福身，把守礼写在脸上。 “王爷您来得正好呢，若不是您来得及时，小女子怕是不能囫囵站在这里了。”她话里充满感激，心思却全在石壁上插进去的鸣血剑上。 ——九叔爱干净，怕是忍受不了蛇血把他的剑弄脏，哎，真是一个矫情的九叔。 萧奇南哼了哼，随手整理了下衣袖，一副‘你知道就好’的表情。 冷璨星心里乐开了花，九叔这别扭又傲矜的样子真招人稀罕。 她撸了撸袖子，决定亲自动手将剑取下来。 萧奇南察觉到她的动作，扭头看过去，刚好看到她露出的半截皓腕，在晦暗的山洞中甚是灼目。 “你……” 冷璨星回头望去：“怎么了？” “……没什么。”萧奇南没好气地回过头，小声地念叨了句：“不知羞。” 他一个大男人还在这里站着呢，就如此随意挽袖露膊，一点都没有女子的羞耻心。 也不知欧阳春是怎么教导她的？ 冷璨星没听到他的‘不知羞’，但明显感觉到他又生气了。 她一脸莫名，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便讨好地说道：“王爷，您稍等片刻，我去帮您把剑取下来。” 说罢，也不去研究他气闷下逐渐古怪的脸色，攀着光滑的石壁就去够鸣血剑。 萧奇南看着她滑稽的背影，想要说什么又随她去了，心中的郁结却疏散了些。 小丫头，胆子真大，那么大的蛇头对着她都不怕。 他就那样看着，看着她一腿蹬着凸出来的石壁，一只脚踮起，努力蹦跶着去抓他的剑，眼角慢慢染上笑意。 可真笨呢。 这么笨，还敢把他引到这里。 冷璨星说不怕是假的，那只死蛇近在眼前，和她大眼对小眼还能看到蛇瞳眼中的血光，这让她头皮一阵发麻。 可为了九叔，这点害怕还是能忍的。 她忍着脚踝的痛，用力一跳，终于够到了剑柄，用力拔了下。 剑没动，倒让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挂在了剑柄上。 “啧，真笨！”背后传来男人嫌弃的声音，有几分调笑的意味。 “九……王爷……”冷璨星颤抖着声音：“我好像拔不出来。” “嗯，看到了。” “那我……” “自己想办法下来。” “哦。” 冷璨星低下头，看了眼脚下的高度，大概有她一个身位的高度，若是平时这个高度对她来说并不算难，可她脚崴了，跳下去必定会加重伤势。 第十章 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她挣扎了片刻，心一横，打算跳下去。 就在这时，洞口的天光处跑来两个人影。 “王爷！” “小师叔！” 是程烨和重新返回的章云。 而冷璨星也恰好松开抓着的剑柄，她忍不住尖叫一声，怕的闭上眼。 程烨见状，几乎是下意识的，行动迅捷地飞跃过去，伸手就要接住她冷璨星下坠的身体。 可就在她快要碰触到冷璨星之际，一道强大的内力袭来，直接将程烨扑救的身影打飞。 程烨连冷璨星的袖子都没碰到，就被砸到墙上。 嘭—— “嘶——” 冷璨星被结结实实摔了一下，脚踝疼得厉害，压根没有察觉到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事。 她睁开眼，缓了缓，从地上爬起来。 最先看到的就是九叔，他正侧过身，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下袖口，颔首下的眉梢轻挑。 然后又看到不远处瞠目结舌的章云，正一脸震惊，仿佛被刚才那幕惊到了。 最后看到的是程烨，他正从她身后的石壁下爬起来，一脸郁色，脸色煞白，像是受了重伤。 “刚才，发生了什么？”冷璨星一脸懵地环视着三人。 没有听错的话，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墙上。 现在看来，砸过去的人正是程烨无疑了。 可他是怎么砸到墙上的？ 萧奇南轻咳一声，没有给其他二人说话的机会，一脸不耐烦地问：“小丫头，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冷璨星尚未能从刚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木讷的回：“找蛇胆，入药。” 萧奇南没再理她，看向程烨，微蹙的眉头隐着几分胁迫：“还不将剑取下，将蛇胆给她挖出来。” 最憋屈的还是程烨，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道掌风，不能叫屈，还得善后。 他按照主子的吩咐，取下鸣血剑，擦干净双手奉还萧奇南，然后快速挖出蟒蛇的蛇胆递给冷璨星。 整个过程，看的章云替他心酸又委屈。 处理好一切，萧奇南看向山洞的另一头，凝望了许久，才又看向冷璨星：“这条山洞通往哪里？” 冷璨星摇头，道：“不知道，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通往夏国的练蛊基地，九叔别客气，赶紧端了敌军的老巢。 “这么隐蔽的山洞，无意中发现的？”萧奇南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也没有追问，转身向山洞的另一头走去：“既如此，那便一起去探探路。” 程烨紧跟其后。 冷璨星崴了脚，一瘸一拐地跟在最后，章云在一旁陪同。 章云意识到自己独自逃跑的举动不耻，开口解释说：“小师叔，方才我不是故意丢下你的，我被吓坏了，又想到了我四十岁的老娘六十岁的奶奶无人照料，所以才……” “行了，你不用说，我知道了。”冷璨星冷着小脸打断他。 章云立刻笑开了：“那你是不怪我了？我就说小师叔仁心仁厚一定会体谅我的！” 冷璨星哼了哼：“……体谅。” 她又想到上辈子，章云轻易被人拿金银收买就把药王谷给出卖的事，当时他也是用家里人作为借口来求取原谅，可惜那时九叔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可今天，她想给他这个机会，想让他分是非、讲仁义、懂取舍，可惜，骨子里的劣根性还是把他的自私展示的淋漓尽致。 冷璨星冷着脸也不想与他多说。 章云厚着脸皮凑上来，没话找话说：“小师叔，你真神，王爷真过来了，要不是我在洞口遇到王爷，你怕是就被那蟒蛇吞了 。” “你还说！” 章云立刻噤声，过了会，又殷勤地劝说她：“小师叔，我劝你还是不要把心思放在王爷身上了。” 冷璨星皱眉：“你管我。” “不是，我是觉得王爷应该挺……不待见你的。”章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你刚才没见，他为了不让程侍卫去救你，一掌就把程侍卫打飞了。” 这得有多讨厌她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冷璨星脚步一顿，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继续踉跄着往前。 你懂什么，九叔那是碍于男女授受不亲，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举动。 九叔啊九叔，你真是把男女大防刻在了骨子里。 老古板。 前方的萧奇南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望过来，目光定住章云：“你，上前开路。” 章云脸色一白，想到那条突然冒出来的蟒蛇，但此刻萧奇南的眼神比蟒蛇还要令人胆寒，他只得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接过程烨手中的火把。 程烨垫后，慢吞吞地跟在冷璨星身后。 冷璨星看出程烨受了伤，从口袋掏出一粒护心丸递给他：“可以缓解疼痛，修复内伤。” 程烨道谢后接过来，刚要塞进嘴里，萧奇南又望过来：“征战这么多年，连这点痛都受不了？” 程烨看着主子嫌恶的表情，又将那颗药还回去：“不用了冷大夫，我没受伤。” 冷璨星颇为无语。 九叔，还真是……不近人情呢。 这还没受伤，嗓子里的血憋着不吐出来，不难受吗？ 四人继续前行，大约一盏茶的工夫，隐约看到远处有天光照进来，几人快步前行，终于来到山洞另一头。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不同于魂归谷入口的密林高崖，这里是一片青绿色山丘，极目望去，几座山川起伏有致，竟是别样的风景。 “这应该到了夏国边界。”程烨说道。 萧奇南扫了眼，并未多留，转身往回走：“回去吧。” 冷璨星：“这就……走了？” 萧奇南：“你想留下来喝冷风？可以，那我们走。” 冷璨星嘴角抽搐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喂！您别走啊，下了这个山丘，往东两里地的树林中就是夏国人养蛊基地，您再坚持一下啊！ 我烈酒都给您带来了，只需放一把火就可解决边境困扰，为南朝百姓带来福音啊！ 可是她不能明说。 九叔本就怀疑自己，若是说出来，以九叔多疑多思的性格，难免会怀疑自己给他下的套。 到时候，蒋月影就更能见缝插针了。 第十一章 怕丢了 萧奇南不肯往前去，冷璨星也没法子，这一世两人本就初相见没多久，格外引人深思可就麻烦了。 她将所有表情收敛下去，老老实实地跟在九叔身后往回走。 根据上一世的发展，这件事情不会就此结束。 九叔会在寄住药王谷时发现夏国边境秘密，从而铲除隐藏祸患，她只需要多加留心，防止方向脱离轨道即可。 几人沿着山洞往外走，兴许是因为雄黄的原故，这次倒没什么大蛇阻拦。 冷璨星崴了脚，走起路来几近踉跄，章云本想要半虚半掩地扶着她，却被人一把推开。 “王爷让你点着火把，你就在前边照路，要是这次再有蛇出来，第一个咬的就是你！” 她语气幽怨，话没说明白也能让旁人知晓意思。 萧奇南暗沉的目光落在章云身上，后者忽然感到肩头一重，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小师叔，你刚刚不都已经体谅我了吗……”说完，章云撇了撇嘴，不再多嘴多舌，点着火把小心探路。 他们来时，外面天光大亮，等着要回去时，魂归谷里已然飘起一片惨淡暗色。 冷璨星见此情景，心中一阵暗喜：她借着腿伤磨磨蹭蹭这么久，就是想要将时间拖延下去，九叔这般聪明，不信他发现不了夏国边境处的诡异。 天色渐晚，白天人头涌动的常乐镇不见得有几个人影在，沿街叫卖的摊贩早已离去，开店做生意的人家也不时关门闭户，大街上冷冷清清，只有风中摇曳的灯笼火光绰绰，将几人的身形拖得极长。 萧奇南回过身，看着比自己腰间高不了多少的小丫头，沉声询问：“你出来可有知会欧阳大夫？” 冷璨星睁着一双浑圆大眼睛，对他乖乖眯眼一笑。 “谷中弟子每月有几日可外出，不需得知会师父，他老人家自然心里有数的。” 她今日无论如何也要留在常乐镇，好不容易把蒋月影个包袱甩开，回去了这女人必定又会像水蛇一般缠上她的九叔！ 说罢，冷璨星忽然伸手指着不远处的客栈，瞬时将几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客栈顶上门匾写着福来客栈四个大字，店小二见有人站在门外，立刻喜笑颜开，甩着肩头帕子就要上前招呼客人。 “九……王爷，你看天色已晚，回谷的路又不好走。我腿肿的越发厉害，今日怕是不能回去了，咱们不如先去找个地方歇下可好？” 边说，冷璨星边呲牙咧嘴，眉头皱的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模样痛苦，不似作假。 章云面上生出怯意，小声劝说：“小师叔，祖师爷只让咱们外出，可没让咱们在外边过夜。这一晚上夜不归宿，他老人家该担心了。” 冷璨星暗中咬牙切齿，直骂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哎呀我都已经这样了，师父他肯定会体谅的……” “王爷，您说是吧？” 萧奇南暗自涌动着旁人看不明白的深意，低头瞥见小丫头的腿确实使不上劲，连站都有些费劲，更别说走回药王谷。 “本王做不了欧阳大夫的主。既然药王谷没有在外留宿的规矩，那今夜必须得回去。” “程烨，去准备马车。” 冷璨星大失所望，只得背地里干着急。 怎么办？ 这要是走了，之后还怎么合情合理将人引到魂归谷那处去啊？竹筒里的蛇胆还是新鲜刚出炉的，日后怕是再没这么好的借口了。 突然被点到的程烨双手抱拳行礼，转身就要去寻马车。 他们带来的亲信就在谷外不远处安营扎寨，若不是多了两个拖油瓶，今夜定然会去营帐中夜宿。 只是那处全都是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又怎能将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带回去？ 从常乐镇回药王谷，路上少说也得两个时辰，王爷为这小丫头还真是费心了。 这时，一直在观察几人动向的店小二打着哈哈，陪着笑脸上前来。 “几位客官今儿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呢？” “我见几位都已经在门口站了许久了，不是小的我多嘴，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劝过各位一回。” 众人齐刷刷地向着他望过去，冷璨星大概能够猜到此人之后要说什么。 近日镇中不时有百姓失踪，其中上到八十岁老妇，下到八岁孩童都有，整座小镇上人心惶惶，怕是再晚一些，就连他们客栈都得关门打烊了。 “据说咱们在镇边来了土匪流寇，要不然就是那些擅长使用秘术的拍花子。一连三天都已经丢了好几个人了，要是再这么下去，怕是白日里都没人敢出来。几位客官不妨今夜先在此处住下，有什么事等着明儿再说？” 救星啊！！ 冷璨星心中狂喜不止，只差给这位店小哥儿拍手叫好。 她壮着胆子扯了扯九叔衣衫下摆，望起来的小脸上，眼中有隐隐水光涌动。 “王爷，被师父责骂一顿也好过比人丢了强。” 起先还持反对意见的章云此刻也打着哆嗦，缩了缩脖子，福来客栈是常乐镇中最好的客栈，来都来了，有王爷在身侧，怎么也得享受享受才是。 “小师叔说的对，祖师爷再怎么，人也是通情达理的……” 萧奇南忽然冷哼一声，眼风瞬时扫过冷璨星，后者还是一派天真无辜的模样，旁侧的章云却已被吓得面色煞白。 “和本王在一起，你还怕自己丢了？” 冷璨星一怔，急急忙忙挥着小手解释：“星儿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世风日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来去那么长的路程，王爷若护送我们回去，可有受累。我只是担心着王爷的身子……” 众人皆沉默，许久后，萧奇南忽然松口，紧拧着的眉心也松弛不少。 店小二看出情形，忙热切邀请着他们往客栈中而去。 冷璨星见状，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趁着人迈过门槛时连忙将腰间香囊扯了下来，缓缓塞给萧奇南。 掌心里摊着的荷包上绣着精致花草，内里弥漫出阵阵浓郁药香，使人闻见顿时心旷神怡。 “王爷，这是星儿特意调制出来的香囊，香气特别能去除身上异味。” 冷璨星带着笑意，看了他两眼后又羞红着别过小脑袋。 第十二章 夜宿 九叔最是喜欢知书达理的端庄女子，自己在他面前可一定要自持妗贵才是。 萧奇南望着荷包，神色又阴冷下来：小丫头是在嫌弃他身上……臭？ 程烨心口一紧，急忙背过身去让店小二为他们开几间上好客房。 一旁的章云紧闭嘴唇，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只觉得小师叔热脸贴了冷屁股。 就依照王爷不待见她的这个劲头，要是再这么下去，人说不定还会将他们丢在镇上不管呢。 客栈剩下的房间不多，章云被打发去睡了下等房。 他临走时一步三回头，想要叮嘱冷璨星顾及着药王谷的面子，又怕她将自己头发给薅下来，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一溜烟跑了。 冷璨星独自睡在紧挨着萧奇南的隔壁房间，进屋后，她一阵洗洗刷刷闹出不小动静，最后连衣裳也没脱，直接裹着上了床榻，半边身子靠在墙边，支楞着耳朵听隔壁动静。 凭借着对九叔的了解，若他真不想做一件事，必定此事无可挽回。 别说是常乐镇上有土匪流寇，就算是恶鬼阎罗来了，他也照样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之所以会同意留宿客栈，想必晚间还会再出些幺蛾子…… 冷璨星抱着被褥，怎么也听不见隔壁的声响，盼着盼着，倒是把客栈的下人给盼来了。 来的不是先前带他们上楼的店小二，而是厨房里帮忙的厨娘，她手中的红木托盘上放置着清粥小菜，此时冒着热气端进来，惹得人肚里馋虫大动。 “姑娘，这是隔壁间客人特意让我送来的。热粥用文火熬了许久，炖的软烂糯乎，你赶紧吃了热热身子，好好躺着睡一觉。” 从他们进山到现在的确好几个时辰过去了，肚里的那点吃食早已消化干净。 冷璨星带着甜笑向厨娘一阵道谢，随即伸手接过托盘，将门给带上。 清粥小菜自然是不吃的，虽看不出个所以然，又闻不出个所以然，可上等的蒙汗药就是如此。 她知晓客栈里的人不会砸自个儿招牌，但九叔他们为了行事方便，她和章云还真就是拖油瓶。 粥饭放凉后，被冷璨星倒在了花盆底下，她则从腰间口袋里掏出一枚药丸塞入舌下，过了约摸一炷香功夫，窗边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倒挂在门外廊檐下的程烨见屋中灯火已熄，靠边的床榻上有一抹小小身影蜷缩在其中。 他直起腰身，悄无声息的返还回房中。 “王爷，人已经睡下了。” 萧奇南的面色在时明时暗的灯火中，晦涩难以看清。 “让人盯紧她，不能让这小丫头出事。” 程烨抱拳回道：“是，王爷。小镇上的人多有受欧阳大夫恩惠，他们都认得冷小姐。” 话落，两人静默无声的待在房里等着时机来临。 冷璨星隔了片刻，缓缓闭上双眼，强行让自己快速睡去。 上一世自己生性骄纵做了不少错事，从来没能帮助过九叔，这一世老天爷怜惜她，让她重活一遭，自然得想着法子让九叔平安顺遂。 客栈外门早已紧闭，大堂里只有个店小二还在守着，人不住打着哈欠，时不时头点地，根本来不及注意其他动向。 待天过丑时，小二哥这才裹着被褥勉强睡了半个时辰。 在他起来之前，冷璨星顺着楼梯一路往下而去，然后小心推开柴房外后门，一脚踏入夜色中，紧随着西南处快走。 她不是那种会将自身安危置之度外的人，也是因为早知道镇上百姓失踪有定数，这两日并非丢人的日子。 更何况她身为药王弟子身上又怎能没有防身的本事？光是包里揣着的毒粉银针就够寻常人喝一壶了。 此时天边还没翻出鱼肚白，冷璨星没有过多思量，一路往魂归谷方向而去。 隔壁客房她看过，里面空空荡荡，床榻间一片冰凉。 与此同时，另一边，萧奇南带着程烨来到魂归谷里的灵蛇山下。 眼下云雾缭绕，万物皆是一派即将复苏的模样，顺着上次走过的路再次往里走去，先是过了天光处的暗洞，随后又一路向着夏国边境走。 程烨跟着萧奇南，倒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他知道主子为掩人耳目才不带着其他人，白日或许只是对这里稍加怀疑，可在听过小镇上最近的风向后就变了心思。 说起来，冷小姐还真是福星。 要不是她误打误撞来到这个地方，也不会让他们发现通往夏国边境的这条路，如此看来，自己为她挖的蛇胆真是没白挖！ 萧奇南让他前行探路，开阔的青草地上，隔了百来米路后才是茂林蔓延。 两人站在出石洞的峭壁上，远远眺望夏国方向。 “王爷，咱们接下来该往哪里走？” 萧奇南轻轻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等着面前雾气散开些后，他抬脚便走向右手边。 “眼睛白长了？看两边的林子长势应当是东边更宜人居住，先往东边走个一两里路看看。” 程烨看着眼前弥漫着的大雾，再一次对自家主子佩服的五体投地。 边境向来少人居住，走了一里路，几乎不见得有庄户人家在。 可只要细细观察，便能发现这里竟然有人活动的行迹，步伐凌乱，深浅不一，像是有大批人路过。 萧奇南回想初次看到这里的心境，总觉得当时那个小丫头想要说些什么。 这时，雾气中忽然有人声传来。 两人目光对视，迅速闪身避开，隐匿在林间。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程烨已将背后长剑缓缓拔出，岂料对方却停住脚步，接着便是衣料摩挲的声音。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萧奇南面色一片漆黑，程烨也是满头黑线。 “哎，这批人真比不得上一批来的，费了这么长功夫也没出个所以然。”一道略带抱怨的男声隔着林间飘出来。 紧接，又有另外一人附和，“那可不是，还得咱们兄弟日日夜夜在这守着，还好今儿就该人换班了。” “赶紧走吧，事情可出不得闪失。” 第十三章 活人炼蛊 说罢，在林间撒尿的两人很快离去，徒留下若有似无的膻味和某种异常的香气。 待到两人走远，萧奇南和程烨才满面郁色的现身。 程烨皱着眉头多嗅了两下，凝神道：“王爷，若是属下没有闻错的话，这两人身上的香气还掺杂着药味，像是那种专门用来炼制丹药的。” 萧奇南难得给了个赞赏的眼神，他自然也闻出异样，随即跟了上去。 外间天色越发明朗起来，天光大亮时林中的雾气也驱散不少。 那两人身上带着的某种异香正好能够引路，跟着他们七拐八拐绕出去许久，最终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处矿洞。 周围茂林丛生，雾气散去，枝丫上挂满不少露珠，若是不仔细寻来，只以为这里是个荒凉地。 洞口有许多人踩过的痕迹，大小不一的石头堆积在外面，正虚虚实实的遮掩着里面。 萧奇南和程烨半靠在树后，整个身影都隐匿在其后，发出来的声响几乎不可听闻，也没人察觉身后居然跟了人过来。 到这会儿他们才看清楚，原先那两人身上穿着一样的粗布短衣，束手束脚，打扮的极为精干，两人缓缓攀爬到矿洞口，打着哈欠往里走，不多时，洞里传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萧奇南面色微变，低语道：“看来常乐镇失踪的百姓多半在这里。” 程烨手握成拳，眉间已有隐隐怒火：“王爷，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自然是救人。” 两个守矿洞的人不知连续驻守过几日，眼底青影浓重，困得直打哈欠，忍不住靠在洞口打盹儿，不住期待着尽快来人接班，正苦苦等候时，突然听见林间传来异响。 两人眉头一皱，赶忙寻声而去，谁料才出洞口没多久，身后一阵大力袭来，顿时眼前一黑，晕死在地。 程烨从半趴着的洞口处跳下，随意将两人踢到丛林边，人被杂草覆盖，转眼就不见了身形。 萧奇南龙行虎步从林中走出，瞧也没瞧那二人，径自迈进矿洞。 不同于外间的天色大亮，越往里走越感觉空气逼仄沉闷，十分压抑。 “啊！好疼啊……谁能来救救我们？” “我头疼的好厉害，感觉有什么东西快要出来了。” “爹爹，咱们什么时候能够回家啊？我想娘了……” 孩童的嘤嘤哭泣声不住飘出，听着不免让人肝肠寸断。 萧奇南领着程烨赶到之际，看到的便是一幅人间地狱般的惨景。 正中央摆放的炼丹炉并没有炼制丹药，传出来的异香中竟是在饲养各种蛊虫，丹炉连接着好几条通道，进入暗室中，崖壁上满是铁钉锁链。 每一条堪比婴儿手臂粗的锁链下都系着一个人，他们面色阴沉发黑，个个被折磨的苦不堪言，这些人早已神志不清，嘴里不时说些胡话，连眼前来人了都无法分辨是真是假。 程烨暗自吃惊，微张着嘴，将心里那阵恶心压抑下去。 只见那些人上半身尚且完全，下半身却血肉模糊，嘴里缓缓嚼着东西，仔细一看，居然是自己身上挖下来的人肉！ “王爷，这……” 萧奇南蹙起眉头，根据年纪身形分别，果真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八岁孩童应有尽有。 他快步上前抱住一孩童，伸手翻看其舌苔眼皮，舌苔发黑不止，眼球布满红血丝，从眼尾处一阵蔓延开始，全都是肉眼可见的黑色。 萧奇南哑声道：“活人炼蛊。” “看来是打算把他们炼制成刀枪不入的活死人。” 说罢，他拔出长剑快速斩断孩童身上的锁链，金石作响声阵阵不断，身后突然传来异响，听着慌忙的脚步声，应当是有人过来了。 程烨下意识护在萧奇南身前，还没走两步，立刻看见洞口随行赶来的换班人。 两个神色匆匆的夏国人一下子看出不对劲，随即将短刀掌握在手中，咬咬牙，提着心快步向里跑察看。 程烨同样警铃大作，听见无数细碎响声的同时立刻挽出无数剑花，以此挡住暗器。 萧奇南解救下最后一名活着的人质，用手护着他们全半趴在洞口边，眼神示意众人先不要出去。 等洞口的打斗声终于消停，他这才让人赶紧出去。 孩童早被吓得又哭起来，腿软的跟面条似的怎么也走不动。 萧奇南伸手去抱他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飞身探出，定睛一看，竟是一枚暗器直直朝着孩童而去。 眼看暗器近在咫尺，电光火石间，他只得以身挡住。 一枚比鹌鹑大不了多大的铁吉利瞬间扎进到肉中，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萧奇南忍痛搂抱起他，带着人快速出洞。 程烨见到主子受伤，当即满面愧色的跪倒在地：“属下无能！未能保护好王爷！” 萧奇南冷眼斜睨他，看见后面赶来的两名夏国人身首异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 “先带人离开这里，安全之后本王再定你的罪。” 身上的酥麻感铺天盖地般袭来，萧奇南眼神渐渐麻木漂浮，咬着牙摇了摇头，迫使自己头脑能够清明些。 他一定是中毒了，否则也不会产生幻觉，更不会看着那个原本该待在客栈中的小丫头出现在面前。 冷璨星慌慌张张朝他这边跑来，眼中浸满担忧，一张小脸白的跟纸似的。 “九叔！” 冷璨星见他半边衣衫淌着鲜血，眼眶瞬间就红了，眼泪更是顺势滑落而出。 萧奇南阴沉着脸，咬牙道：“本王真有那么老？” 冷璨星：“……” 九叔啊，这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您还惦记着这茬呢！ 冷璨星满心满眼都在九叔身上，又是掉泪又是心疼，顾不上回答就想把孩童抱过去。 半大的孩子可是不轻，要是把九叔累出个好歹来，看我不把你屁股打开花。 “九……王爷，您中毒了，我要马上替您医治！” 说着，冷璨星伸手就要去撕扯萧奇南的衣裳，正欲动手，又在一抹死亡凝视下灰不溜秋的将手缩了回来。 第十四章 望闻问切 他们此番共救出八名活着的蛊人，年老力不可支的在出洞口的时候就死了，活着的都是身子相对健硕的。 矿洞不宜久留，萧奇南将冷璨星怀里抱着的孩童塞给程烨：“他力气大，让他来。” 冷璨星摸了摸鼻尖，眼睛毫不斜视的停留在他的肩头上。 程烨背上背着受伤的蛊人，怀里还抱着一孩子，现下负重前行，咬着牙不吭声。 待到几人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出去颇为远后，他们终于停住，稍稍休息片刻。 冷璨星翻着荷包里的药丸，正嘀嘀咕咕想要给人解毒，突然感到脊背正被某种硬物抵着，她顿时面色一白，缓缓高举双手，不敢再有所动作。 唉，她的九叔，防备心可真严，到现在为止都不肯相信自己呢…… 也怪她这个时候出现的太过蹊跷，有如此防备心是好的，她一时半会儿搞不定，蒋月影更搞不定。 萧奇南冷声冷气地质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冷璨星眨了眨大眼睛，状似无辜地小声解释道：“王爷，我噩梦醒来后没见着你们在，怕您有所闪失，喏，闻着香囊的香气就一路追过来了。” 话落，背后传来一声冷笑：“怎么？你在梦里也不盼着本王好。” 冷璨星脸色一寸一寸僵住，张口想要解释，忽然感到背后束缚消失，抵着她的剑把被抽了回去，随着剑再次回于鞘中，萧奇南也在毒素的作用下体力不支，轻哼着靠在树边。 冷璨星把准备好的药丸赶紧塞到他手心里，又拿出药粉替他擦拭伤口。 正欲动作，手腕却被紧紧扼住，萧奇南黝黑的眸子正盯着她，面上好似正写着三个大字——不知羞！ 冷璨星抽了抽嘴角，再管不了那么多，一边往他肩头上倒药粉，一边掏出绵白布。 “行医者自当慈悲为怀，王爷不必同我客气。”冷璨星欲言又止，末了补了句：“在我们医者眼中，人和人没太多区别的！” 为了不让九叔多想，她只能这么说了，谁让九叔敏感又多疑，若是知道她常年在常乐镇替人看病，肯定又要说她不知羞。 萧奇南咬牙，一字一句道：“没多大区别……” 不明深意的冷璨星头点如捣蒜：“正是正是。” 话说出口，她觉得不大对劲，四处怎么阴风阵阵的？旁侧的程烨看向她的眼神里怎么好像多了些……同情？ 冷璨星反应过来，急忙改口：“王爷英明神武，英俊潇洒！自然不是一般男子能够比得了的！” 药粉在肩头摊开，丝丝凉意沁人心脾，萧奇南半仰头靠在树边，没再搭理小丫头说的话。 他们在边境处休息不过片刻，随即就要离开这里。 人虽是救出来了，可也就此打草惊蛇，惊住了那些夏国人，要是原路返回，势必会出幺蛾子。 冷璨星看了看两面夹击的山口，开口道：“我们从洞里出去，左边就是灵蛇山。” 灵蛇山正是他们师兄姐弟常去采药的山头，只因对外传言野兽众多，寻常人根本就不敢去，不过自己身上带的药粉多，也能够挡一挡，在那里躲着总好过半道上被人捉回去。 程烨看着萧奇南，在征求他的回答，后者目光眺望远方，扫视过周围几座山头后，点头应允。 他们几人倒是可以强撑着回去，中间也不怕有夏国人前来，可是这些人质不一样，身上的蛊毒随时都可能发作。 冷璨星为防止萧奇南多想，只敢搀扶一名妇人往外走，还时不时回头去查看他的身子。 众人一路前行，走了大概一炷香功夫，终于走出暗洞，随后便一路往左，快速进入灵蛇山。 冷璨星将妇人搀扶靠在地，然后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去看萧奇南，见他原先微白的面色终于红润，心这才落回到肚子。 其他几名蛊人同样背靠着休息，个个面色黯淡发黑，看哪里都提不起兴致。 冷璨星对众人休息的地上撒了一圈药粉，为的就是防止再有蟒蛇之类的动物袭来。 忙完这阵功夫，她又暗戳戳往萧奇南身旁凑了过去，眼里满是克制的担忧和关切。 见状，程烨不是抬头看天就是低头望地，心里忍不住吐槽—— 要说主子可真是好福气，走到哪里都被人姑娘家挂怀着，哪像他啊，生来就爹不疼娘不爱的，怎么就没人关心一下他之前又是背又是抱的？差点没累死在半道上！ 萧奇南扫了身旁的小丫头一眼，眼神抽离回去，冷着声音敲打她：“药王谷没有教过男女有别？” 冷璨星讪讪笑了声：“治病行医讲究望闻问切，我这不是想要好好看看您刚才的毒解的如何了嘛。” 萧奇南哑然，皱着眉头别过脸去。 见他面色不对，冷璨星抿紧唇角，灰头土脸的靠坐在树旁。 ——九叔啊九叔，男女大防在你心中如此重要，真是让我有些难办哪。 冷璨星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听见身旁人轻咳，又满面慌张的回过身去看他。 这一看，正好对上萧奇南那双漆黑泛着冷光的眼眸。 萧奇南揶揄道：“小丫头，你到底想做什么？” 冷璨星用手抱着树干，一寸一寸往下滑，小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嘴里没说出个所以然，心里却在一阵狂喊。 当然是要保护九叔你今生平安顺遂啊！！！ “……我就是看看病人情况如何。” 冷璨星压抑着内心的感情，不敢太过声张，坐了片刻后跑去溪边打水，然后帮忙点燃火堆。 周围那群蛊人浑身哆嗦个不停，即便全都靠坐在一起仍是冷的直打颤。 他们的痛觉不甚灵敏，哪怕刀剑砍在身上都不怎么皱眉，反倒无事发生时又觉得疼，又觉得冷。 冷璨星不敢掉以轻心，始终防备着这群蛊人，她还没来得及细看，他们身上说不定沾着某些毒药，可不能让这些人太靠近九叔。 这时，久久没有动作的萧奇南突然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下一大片阴影。 冷璨星也紧跟着站起身，眼巴巴地望着他，却见萧奇南竟往反方向走…… 第十五章 南国大营 萧奇南远去的方向并不是回药王谷，同样也不是返回常乐镇的小路，他往西北方向，目光不做任何停留，脚步也没有丝毫停顿。 冷璨星多看两眼方才心知肚明，大概猜出九叔定是要回到南国大营。 九叔本就是借着向师父问诊的名义才来到药王谷，眼下既然打探清楚夏国人意欲何为，自然要回去点兵打仗，一举端灭敌军老巢。 可九叔倒是起身走的潇洒利索，全然没有要将他们带走的意思啊，冷璨星慌了，紧赶着一路追随上去。 程烨有些讶然，忍着没开口说话，而是等主子发号施令。 大营岂是一介女流能去的地方？光是那些糙汉子身上的汗臭味儿就够呛鼻的了，小丫头若是跟着去，约莫全营上下的兄弟眼珠子都能瞪出来老远！ 走在前方的萧奇南听见背后传来细微脚步声，立刻停下动作，他回过身，冷脸看向冷璨星：“小丫头，你不回药王谷，跟着我们做什么？” 冷璨星小手绞巴绞巴衣摆，漆黑的大眼睛眨起点点泪光，好不委屈，“王爷当真要把星儿丢在这里吗？” “现在已经打草惊蛇，夏国人肯定知道常乐镇的这条路了，要是让我一个人回去，路上指不定会出什么危险呢，王爷不妨就带着我，好不好？” 正所谓脸皮不厚吃不到肉，如果就这么稀里糊涂回了药王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跟九叔再有交集。 不行！ 她坚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萧奇南锋利的眉眼略有松动，上下将她打量几眼，冷哼一声后转身继续往前行。 九叔这是……默许了？！ 她就知道她的九叔最是心软良善。 冷璨星乐得喜笑颜开，左手挽着一名妇人，右手牵着一名孩童，领着他们追随上大部队。 因为这次带回来的人不多，他们又始终深陷在一种意识沉浮的状况内，路上倒没出什么幺蛾子，十分顺利的回到了大营外。 驻扎在距离药王谷好几里外的南国大营，各处都能看见士兵操练，士兵整装待发，只等着萧奇南回来领兵打仗。 几人站在山坡上，远远便望见下面人头攒动的士兵。 冷璨星瞧着新奇无比，有种终于同九叔打成一片的畅快感！ 萧奇南快步走在前，眼神示意程烨先行两步，程烨意会其含义，点了点头很快便闪身进入大营。 待冷璨星一行人赶到，原本还在校场上操练的士兵竟一眨眼消失不见，整座大营安静的针落可闻。 程烨老实地站在主帐篷外，虽没有开口说话，但看向冷璨星的目光中却别有深意。 瞧瞧，就为了不让兄弟们多看两眼冷大夫，主子硬生生让他把大家赶到帐中，得亏大伙儿一听是有中蛊的病患前来，否则天塌下来这群人都得出来看好戏。 冷璨星敏锐察觉到程烨眼神不对劲，她摸了摸鼻尖，在进入帐篷里时对他灿然一笑。 谁知这边才领着妇女孩童走进帐篷，后脚就听帐外传来一阵呵斥声。 “矿洞的事，本王还没与你算账。” “既然平日疏于操练，现在该怎么做，自己心里有数吧？” “……是，王爷。” 闻言，冷璨星缩了缩脖子，搂着同样有几分惊恐的孩童不住安抚着：“别怕别怕，王爷乃天下头一号大善人！” “你们全都是王爷救回来的，等以后恢复好了，可一定要惦记着王爷的恩情，多为他烧香祈福，祈祷他一生无虞哦。” 孩童眼神茫然懵懂，看着不大听明白似的又点了点头，紧紧靠坐在冷璨星身侧，哪里都不敢去。 一顶密不透风的帐篷里，软榻上，地上一共坐有七八个人，他们自从矿洞跋山涉水回来，路上就已精疲力尽，眼下皆是眼前发黑，止不住打瞌睡。 冷璨星单是看着这些人的面色，就知道其身上中的蛊毒有多深重，要是不细心调理，只怕在离了一日又一日的蛊虫滋养下，很快会浑身阵痛不已。 哄着孩童睡下，冷璨星轻手轻脚将人放在软榻上盖好被褥，忽听帐篷外传来阵阵哄笑声，忍不住好奇想去看看情况。 又思及自己一个小女子突然出现在大营，定然会惹得其他人侧目相看，于是冷璨星快速将头发束起，伸手往脸上抹了两把灰，硬是将满身灵气掩盖下去。 她轻手轻脚走到帐篷边，掀出一条小口子向外看去，便见程烨抱着一颗比水缸还粗的树桩咬牙狂奔。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程烨浑身上下就跟从水里捞起来那般，脑门子上还冒着热气，脸色涨得跟猪肝红似的，围靠在两侧的大营士兵皆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真可怜。 冷璨星微微叹息，不禁有些同情他。 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九叔，惹着他就算不死也得浑身褪层皮，这下子该长记性了吧！ 诶奇怪，怎么不见九叔呢？ 冷璨星左看右看，始终不见萧奇南身影，目光最终停留在大营的主帐篷上，一眼望去，离他们所在的帐篷就只有几步之遥，想要避开众人眼线过去，不是难事。 就在冷璨星即将迈开步子行动时，忽然看见几名身材矮胖的士兵正东张西望，然后像是确定不了方位那般，看完又互相商议了许久才暗自点点头，看样子是要往这边来的意思。 冷璨星闪身折返回帐中，靠坐在软榻那儿等着这群人前来，倘若没有九叔吩咐，谅谁也没胆子敢往这边来，既如此，那就只管等着好了。 很快，帐篷外果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士兵们深一脚浅一脚，好像抬着什么极沉重的物件，临到账门边，还不住互相使唤。 “哎哟都好长时间没有开过荤了，今日还要特别给这些人做一锅，闻着香气没？差点没把我馋死过去！” “行了行了，少说话吧。王爷吩咐的事情咱们只管照办就行，你去瞧瞧程侍卫的下场，听说他得跑到天黑才作数啊！真是要了命了！” 第十六章 救死扶伤 回来的路上他们紧赶慢赶，到大营里也不过才半个下午，要是让人一阵跑到天黑，就算身上不扛着什么物件也得累个半死，更何况程烨身上的树桩少说也有二百来斤。 想到这里，冷璨星不免又对他同情几分，同时，半眯着眼睛向外出看去。 几名身上系着围裙的伙夫把灶房里的大锅全端了过来，他们不是忙着盛饭就是忙着分菜，帐篷里瞬间飘满菜香。 人质们纷纷被这香气勾得醒了过来，眼里冒着绿光，不停咽唾沫盯着大锅菜，肚子咕噜叫的声音清晰可闻。 伙夫们哈哈一笑，伸手招呼着众人过来，又将碗筷递了过来。 “你们都是王爷的贵客，可千万别客气，来了咱们这里就跟自己家似的，赶紧吃吧。等吃饱喝足，王爷还会派人送你们回去呢！从这里到常乐镇兴许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晚上就能让你们和家人团聚了！” 冷璨星满怀心思地接过饭菜，自己没顾上吃，反倒伸手喂一旁的孩童。 伙夫们分配好饭菜，很快就离开帐篷，按照他们的话来说，九叔特别派了一队精兵队伍准备护送大家回去。 想来，他们定是明日就要打仗了，到时候整座大营都会迁移，又哪里还有功夫顾得了这些人？ 孩子在矿洞里饿极了，吃起饭来狼吞虎咽，连一粒米都舍不得落下，用手扒拉着小脸就往嘴里塞。 冷璨星替他擦拭嘴角，心里弥漫出异样情绪，人质身上的蛊毒需得时刻紧盯着，一旦发作，必定会伤及旁人。 可她是要跟着九叔一块儿走的，又怎会跟他们一起回常乐镇？ 冷璨星没什么心思吃饭，哄着孩童睡下后便一股脑爬起来，悄悄往主帐篷跑去。 恰逢程烨正抱着木桩停到她面前，只见程烨累的汗如雨下，大喘粗气。 “程侍卫，王爷他……” 冷璨星正想向他打听打听九叔的意思，却见他如同见了鬼似的撒丫子跑远了，徒留冷璨星尬在原地。 她长的有这么吓人吗？ 狂奔出去半里地的程烨累得面目狰狞，气喘如牛，就是连头也不敢回一下，往常做事不力，主子最多也就罚他扎马步罢了，哪像今日这般往死里折腾他啊。 要说这事和冷大夫没关系，他可是第一个不相信，都怪自个儿这双眼犯欠，非得看人家干啥？ 走到主帐篷外，冷璨星犹犹豫豫向内望去，只见其中密不透风，连一丝影子都瞧不见，她收敛心神，冲着里面小声喊：“王爷，星儿有事求见。” 她早就注意过，主帐篷起码有半个时辰都不见着里面有人进出，此刻应该也是没人在的。 等了半晌，帐篷里终于有回音传来：“进来。” 清冷的声音一如往常，好似又因身在军营多添了几分威严…… 帐篷内陈设简单，除了案桌、几口箱子和屏风之外就不再有其他任何东西了。 萧奇南端坐在案桌旁，手里捧着一卷兵书看的仔细，期间连头都没有要抬起来的意思。 冷璨星吞咽唾沫，小声开口：“听说王爷要派人把我们送回常乐镇？星儿猜不准此事真假，所以特来问询一番。” 萧奇南语气不悦：“本王从不说假话，你竟不信？” 冷璨星：“……” 糟糕！九叔生气了！ 她哪敢不信九叔的话嘛，九叔说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就算天塌下来，那不还有九叔顶着呢么！ 面上却十分无辜，冷璨星连忙摆手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现在并非回去的好时机。” 萧奇南手中顿住，把翻看到一半的兵书放回到桌上，看向她的眼神带了几分压迫感，“本王派人送你们回去，难道还要看时机不成？” “是不是日后本王做事都得向冷大夫你请教？” 一听这个称谓，冷璨星小脸迅速垮下来，结结巴巴的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急得额头上的汗都快出来了，嗫嚅道：“星儿自然不敢有这样的想法，而是觉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王爷，最近本就是多事之秋，那群夏国人发现蛊人不在，肯定会追查出来的，到时候若真是打起来，必定会有所伤亡。星儿作为大夫，本就该救死扶伤，大营中的军医一个两个不嫌少，像我这样还是药王关门弟子的人又是没有的。” 冷璨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微微气喘，仰着头，期待着萧奇南回话。 九叔啊九叔，快快把我留在大营当军医吧！就当是为诸位战士谋福也行啊！ 萧奇南眉头微蹙，注视她片刻，压迫的眼神才有了松动的意思。 见事情有转变的机会，冷璨星双眼放光，继续乘胜追击，趁热打铁道：“王爷，若是让师父知道我夜宿而不回谷中，他老人家日后一定会找我麻烦……到时候罚我打扫丹炉房，肯定要累得去掉半条命。” “可若是师父知道我成为军医，帮助众多将士脱离生命危险，相信他老人家不但不会追责，反倒还会以我为荣呢！” 冷璨星说的满面红光，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中弥漫出来的祈求希冀，实在是无法令人忽视。 萧奇南轻嗤一声，嘴角慢慢勾起，脸色也缓和几分，可到底没有满面春风的模样。 “原来你是想借我大营立功。” 小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倒不少，之前还真有些小瞧了她。 冷璨星硬着头皮不知如何作答，苍天可见！这一切可全是为了九叔您啊！ “不过，你说的也在理，营中的确缺少军医。” 一听此话，冷璨星瞬间眼露精光，忙不迭地点头附和：“正是正是，王爷就让星儿为大家做点实事吧。” 闻言，萧奇南忽然气息骤变，周身冷如寒霜，“本王看你是想拿自己那套望闻问切的功夫，在大营中多盯几名男子吧！” 这下，冷璨星瞬间僵住，无措的小脸上尽显无奈为难。 “九叔！不是……王爷，星儿一番赤子之心天地可鉴！为此，我敢拿我师父的人格做担保！” “我绝对是为了救死扶伤才想留下当军医的，而不是其他！” 九叔，信我信我！！！ 第十七章 大获全胜 萧奇南沉思片刻，探究的眼神在冷璨星身上扫来扫去，终于答应下来。 “既如此，本王就再信你一次。” “若是你敢在大营中胡作非为，本王定会把你的所作所为告知给欧阳大夫。” 冷璨星如临大赦，脸上连忙堆起笑意，半歪着小脑袋，用弯弯的眉眼看向他：“是是！我一定会当好军医的，还望王爷放心！” 话毕，萧奇南也不再多说话，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出去。 冷璨星深谙见好就收之道，犹如一阵风似的很快离开帐中，离去时还能听见她轻快的脚步声和嘴里哼出来不成调的小曲儿。 战争远比想象中来得更快，晚上萧奇南突然宣布要带人夜袭敌营，一举端灭夏国大巢。 冷璨星正在伙房中借锅灶替蛊人们熬制汤药，听见消息急忙冲了出去，只见原先操练的大军全都整装以待。 他们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只等着今时今日来临，眼下皆是满面士气，恨不得立刻前往夏国边境。 程烨面带虚脱站在场上，正在低声吩咐手下人兵分三路依次离开大营，他用眼角余光瞥见冷璨星正往自己这边凑来，急忙转回身，搂着身旁两名兄弟往反方向溜了。 冷大夫哎，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若是再被主子看见，免不了又莫名被折腾的死去活来啊！ 保命重要！ 冷璨星张了张口，就算有再多的话也不好再问，只得踌躇地站在大营外，眼神东张西望。 突然远处有嘶鸣的马叫声响起，身披大氅的萧奇南从帐中走出，脸上还戴着一个铁制兽头面具，看上去冷面无情，颇为瘆人。 冷璨星倒是不害怕，拔腿便冲着萧奇南的方向跑去，还没走到马儿前，就见马儿突然扬起前蹄，鼻腔发出一阵又一阵粗气。 “王爷，这么快就要打仗了？” 他们刚从夏国回来没多久，连歇都没来得及歇，就这般着急忙慌的行军多折腾人哪。 萧奇南居高临下地暼她一眼，轻声呵斥道：“还不回你的帐篷去！” 说罢，他立刻打马扬鞭，带领大军西行，扬起来的灰尘漫天飞舞，很快就模糊了视线。 冷璨星满心忧虑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双手紧握成拳，咬牙不情不愿的回了帐篷。 九叔去前线打仗，自然不可能带着她去，他一定是关心自己的安危，否则也不会落于人后刻意等自己去问过一回话才走。 如此想着，冷璨星心中舒坦不少，更加坚定要当好军医，为战后做准备。 刚一回到帐篷，外面忽然响起细碎的脚步声，随着帘子被掀开，两名穿着不合体军装的瘦弱少年郎出现在她眼前。 二人面面相觑，低声开口：“冷大夫，我们是王爷派来的帮手，之前就一直在药房中帮忙，冷大夫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千万别客气。” 来的两人名叫大双小双，眼下不过十二三岁，不管是年纪身量都不到行军打仗的时候。 见状，冷璨星便明白这样的孩子上战场只有当炮灰的份儿，看来九叔还是心软嘛，知道给他们留一条活路。 她点了点头，叮嘱二人小心动作，把旁边架子上的药草用来研磨成粉。 她忙着调制药丸，一边动作，一边漫不经心地询问：“你们怎么会跟着来这里？这个年纪不应该在家吗？” 大双稍微能言善辩，用手捣着药粉，语气中带着感激地回应：“我们兄弟是一路逃难到常乐镇来的，在路上又冷又饿，差点就死了。刚好遇上行军，王爷瞧我们可怜，仔细打听过家世背景就让我俩跟着一起参军入伍。” 二人虽年纪小，手脚却麻利得很，不多时就将药粉全部捣碎，然后又帮着熬汤、喂蛊人。 从矿洞带回来的那群蛊人到晚上情况果真恶劣起来，离了蛊虫滋养，一阵上吐下泻，把众人忙活坏了。 冷璨星急中生智，强行用几味带毒素的药草制成药汤，给他们通通灌下没多久，蛊人们总算疼痛减弱，扭着身体逐渐睡去。 大双和小双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顿时吓得连连后退，脸色苍白如纸。 “冷……冷大夫，往常大营要是有谁得了病都会被单独送出去治疗，若是让王爷知道这些人发起病来如此可怕，怕是不会让他们久留……” 大双吞了吞唾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冷璨星心知肚明，但作为医者，她不会轻易舍弃任何一条生命，只是蛊毒远比想象中更加凶猛，恐怕要回药王谷才会有所转机。 再说九叔这次带来的将士全是南朝精兵锐士，只要一上战场，皆能以一敌十，他们可出不了半分差错。 “你们放心，我一定能够治好蛊毒。”冷璨星抿唇，眸色坚定无畏。 既然已经自告奋勇当了军医，现下若是做不出个所以然，别说会被九叔看不起，就是她自己也会觉得面上无光。 就这样临阵脱逃，日后还怎么和蒋月影比？ 除了他们几人外，大营剩下的只有一些伤患，又将他们的身体察看过一回，众人方才歇下。 冷璨星浑身疲惫地靠着软榻，脑海中始终没有半分睡意，她透过缝隙望向外边月色，心底泛起担忧。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铺天盖地的铁蹄声将帐中人惊醒，冷璨星本就睡得浅，猛然睁大双眼，掀开被褥就奋力往外跑。 天色泛出鱼肚白，距离大军进发已过去好几个时辰，无数将士纷纷回到大营，看上去并未有何伤亡。 冷璨星按捺不住，拦住一名将士，张口急切问道：“王爷呢？” 那将士身背长枪，指着主帐篷回她：“王爷带着我们打了胜仗，这次还抓了不少人质，他刚回了帐篷，现在估计正歇着呢！” 闻言，冷璨星拔腿就往帐篷跑，还没走近，瞬间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腐臭气息。 她眼神一变，当下便猜出气味因何而来，晶亮的眸子沉下几分，欢喜的内心又添忧虑。 彼时，帐篷后方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 “看样子他们肯定没救了，还不如随便找个坑埋了。” “都病成这个鬼样子了，谁说不是呢。” 第十八章 任凭王爷发落 冷璨星面色微变，忍住心中好奇，正要掀开帐篷一角，却见程烨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抬手擦拭面上血迹，一晃眼，突然看见来人，避嫌似的往后退开三两步，客气疏离的道：“冷大夫。” “……” 冷璨星扯了扯嘴角，仍好心提醒：“伙房熬有药汤，正是给你们准备的，赶紧趁热去喝吧。” 说完，她转身就想往里走，岂料这次程烨竟然闪身挡在身前，拦住她的去路。 “王爷方才吩咐过准备休息，谁都不得入内，冷大夫还是请回吧。” 若非主子明确吩咐过这一番话，他也不敢上前拦这小丫头，得罪了她，背地里少不了小鞋穿。 唉，好难。 程烨轻叹一声，只觉差事难办。 冷璨星不死心，非要当面确保人是否安好，皱眉追问：“打仗时，九叔他……我是说王爷，他没受伤吧？” 程烨得意抱臂，眼中尽显敬佩之色：“王爷可是出了名的杀神，只有他伤着别人的份儿，没有别人动他分毫的地步。” 冷璨星眉宇微松，躬身眯眼，就着被风吹起的帐篷一角，看见她的九叔正侧身安睡，这才放心下来。 她点点头，转身想返回伙房，忽见大营边侧处有士兵赶着一群头上蒙麻布袋的人往山后走去。 晚风吹来，刻意被掩盖住的腐臭气息再次扑到鼻间，冷璨星惊讶问程烨：“他们要把那些人带去哪里？” 程烨摸了摸鼻子，漫不经心的说：“那些都是抓回来的人质，他们身上有蛊毒在，发作起来伤人，肯定不能和我们的人待在一起。” 大营三面背风，山后处是深不见底的断崖，那地方怎么看都不像安置人的好去处啊，难道…… 冷璨星急了，再次追问程烨：“该不会要把他们全杀了吧？这些人中了毒不假，但还不至于没得救，这般草菅人命的话，我们和那些夏国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程烨惊讶于她的反应之大，本想在小丫头面前插科打混，没想到一下子就漏了馅儿。 他支支吾吾开口，语气低哑：“他们是前期培养的蛊人，蛊毒马上就要炼制成功，王爷原本也想救他们一命，可这些人在路上几次发病，还打伤了我们不少兄弟，这也是没办法。” 若是救不回来，蛊人们定然会成为祸患，到时把更多的士兵搭进去，可就得不偿失了。 程烨本想拦着冷璨星，不让她一路跟过去，可谁知这小丫头竟动作灵巧的从他身侧窜了过去，小跑闯进帐中。 “……”完了。 程烨无奈抚额，一时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冷璨星心中憋着口气，直至进到帐中才发现九叔不知何时坐起，手握狼毫小笔正在写信。 突然被打断，萧奇南满脸不悦地抬眸，一言不发，只压着眉眼看她。 哪怕冷璨星有再多的话，此刻也都尽数堵在喉咙，不知从何说起。 萧奇南冷沉着脸，轻轻放下笔：“谁让你进来的？” 冷璨星手足无措，酝酿一番才小声问：“王爷，您打算如何处置那些带回来的蛊人？” ——九叔好凶，脸好黑，好可怕！ 萧奇南冷声道：“当然是以绝后患。” 果然，小丫头会揪住此事来询问于他，虽是笨了些，心却善得一塌糊涂。 冷璨星壮着胆子，声音大了些：“王爷！您能不能放他们一马，给一条活路？” “星儿方才先大致查看一番，发现其中虽然有不少是夏朝百姓，可他们也都是娘生爹养的，被抓去当蛊人已经够倒霉了，这再要莫名其妙丢了性命，家人指不定多伤心呢。” 作为医者，她不能对此事视而不理，倘若眼睁睁看着活人死在眼皮底下，那她还算什么神医传人？枉费学这么多年医术了。 萧奇南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冷凝的面色没有褪去半分寒霜，他越是不说话，冷璨星就越是胆颤心惊。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之际，冷璨星抿紧唇角，高举一手：“王爷，我真的有办法医治他们！” “只要再给一点时间，加之手旁药材充足，星儿定然能够为他们驱散蛊毒，绝不会让大家毒发身亡！” 从昨日开始她就一直在研究蛊毒，渐渐也有了头绪，只是大营条件艰苦，所要调配的药材无法满足，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冷璨星连珠炮似的说完这些话，漆黑的大眼睛蒙上一层水雾，直勾勾盯着萧奇南，祈求之意不言而喻。 短暂的对视后，萧奇南移开目光，冷哼一声：“你可知他们身中的蛊毒究竟有多严重，怕是连你师父欧阳春都无法保证药到病除，单凭你一个小丫头？” 冷璨星忽然咬紧牙关，重重点头：“要是王爷肯收回成命，我就一定有办法治好他们！” “若是医不好呢？” 冷璨星语气笃定，“若当真医治不好，是打是罚，星儿任凭王爷发落。” 见她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萧奇南闭目挥手，颇为敷衍的要赶人出去：“小丫头，你最好将今日说的话记在心上，如若不能成事，本王第一个罚你。” 冷璨星笑弯了眼，忙感激的福了福身：“多谢王爷成全，那……王爷您好生休息哦，星儿告退。” 说完，如同来时的模样，极为欢快地跑出帐篷。 守在帐外的程烨看见冷璨星面露喜色，心下了然，立即抬手对山头上的兄弟示意，心中却吐槽：要不怎么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呢，换作他，就算是说破天，恐怕主子也听不进半个字，还得是冷大夫出马哪，一字千金。 那边，众人好不容易将蛊人赶到山上，如今又要忙不迭将人送回来，累是累了些，可大家心里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才过晌午，原本沉肃的军队再次起身动发，这次就连伙房的师父们都将大锅扛在身上，看样子是打算彻底离开了。 冷璨星茫然看着众人远去，转眼间，大营仅剩下几十人，其中还包含带回来的人质。 第十九章 免不了责罚 萧奇南吩咐大军先班师回朝，他则需要在药王谷稍稍逗留几日，暂时不会返回京中。 他派人牵来马车，专门供冷璨星等老弱妇孺所坐，说是山路艰险，免得她们到时候路途没走完就开始叫苦连天。 冷璨星背地里笑意盈盈，她的九叔分明刀子嘴豆腐心，看不得弱者吃苦头呢。 随行二十余蛊人不得带回药王谷里，在即将进入谷中关口，将他们暂时留在南朝边境的矿洞中。 冷璨星放心不下，特地猫着身子往里走，脚踩软泥地，发现里面愈加干燥，不会令人阴寒难受，方才舒心。 萧奇南和程烨抱臂站在洞口，看她眉目舒展走出来，便催促她赶紧上马车。 他们得赶在天黑前回药王谷，天一黑，还不知道夜里会出什么岔子。 冷璨星爬上马车，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师父收藏的古书籍上有讲关于蛊毒的医治方法，谷中药物充足，根据古法再加以创新，相信很快就能做出解药，到时也可以让他们服下早日康复，回家团聚。” 看小丫头一副笃定模样，萧奇南淡淡道：“最好如此。” 冷璨星明白，她从未在九叔面前展露过医术，为了和她的约定，九叔都已经耽搁回京的时日了，若是真做不出个所以然，丢脸的可是她自个儿。 马车行到药王谷中，关于三人回来的消息瞬时不胫而走，所有人急忙放下手中事物赶来大堂。 原本该身处房中的章云正耷拉着脸，不情不愿的洒扫庭院，他暼见冷璨星一蹦一跳出现在院外，瞬间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章云快步上前，把冷璨星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不悦地撇嘴道：“小师叔，你可算是回来了，那天清早在福来客栈没找着你，都给我吓死了。左右寻不到你人，我只好先回谷中，祖师爷说我贪玩，怎么也不把你劝住，如今除了让我忙活药炉房的事之外，还要打扫院子呢。” 章云手握扫帚，又气又委屈，手指尖都握到一阵发白，显然背地里极不服气。 冷璨星拍拍他的肩头，面上笑得灿烂，心里却直翻白眼：“正所谓能者多劳嘛，谷中离了我不打紧，要是离了你，那可万万不行。” 啧啧，还左右寻不到，怕是吃喝玩乐的早把她这个小师叔忘在九霄云外了吧！ 这番话说的字字恳切，差点儿把章云噎死，他撅得嘴上都能挂个油瓶，转头瞥见萧奇南和程烨一前一后走来，吓得闪身往旁边立正站好。 欧阳春从后院迈步而来，眼见自家徒弟活蹦乱跳，张口就想要训斥，恍然抬头看见萧奇南二人，又只好将满肚子的话强压下去。 谷中贵客临门，可不能再当着王爷的面丢老脸，万一不小心得罪这尊大佛，怕是谁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他轻叹一口气，略微询问一两句，在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看向冷璨星的目光才多了些许赞叹。 “我这徒弟虽然生性贪玩，但天性温厚纯良，最是见不得有人饱受病痛折磨，在外能够利用所学做些实事，也算不辱师门。” 冷璨星得意挑眉，又冲欧阳春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眨眼灿笑：“我就知道和王爷在一起，师父肯定不会责怪星儿！” “……” 欧阳春一时语塞，赶紧眼神示意蒋月影先将冷璨星带下去。 怎么自打王爷来到谷中，这丫头越来越反常，三天两头就要闹腾些事出来，莫名消失两日，差点把他个老头子急得嘴角长泡。 萧奇南二人再次入住在药王谷中的客房，冷璨星则被蒋月影领回药炉房面壁思过。 蒋月影端起作为大师姐的架子，对冷璨星恨铁不成钢道：“师妹，我之前就说过让你和王爷保持距离，你怎地还敢与人在外夜宿？” “你虽还没及笄，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但谷中人多，要是传扬出去，你今后还怎么嫁人？” 冷璨星沉浸在和萧奇南的约定中，眸光闪动，对蒋月影说的话充耳不闻，只嘴边噙着笑意看火柴噼啪作响。 见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蒋月影气得一跺脚，拂袖而去。 待她走远，冷璨星眼中才显露出深意，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神色冷然。 什么注意礼节，不过是因为自己接触到九叔，拿她发脾气罢了。 蒋月影这般见缝插针之人，逮着杆子就会往上爬，日后还需小心防备才是。 收回思绪，冷璨星准备把章云唤来让他再次充当眼线，岂料才走到门口，抬眸便见师父带着章云过来，冷璨星立即折返回去，面靠墙壁，看上去倒真像是在安心悔过。 章云早就被狠狠责罚过一顿，如今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再被祖师爷训斥。 欧阳春负手在房中踱步，哀声叹气不止，总觉得自家徒弟近来脑子有问题，可小丫头嘴巴就跟上了锁似的，只说偶然撞见有伤患，想要治病救人就跟着萧奇南走了，多的再没考虑到。 见她不肯开口，欧阳春只好说起另一桩事：“听说你答应王爷调配蛊毒解药？” 冷璨星点点头，诚恳地看着师父回答：“徒儿记得师父的古医书上有解药记载，便大着胆子想尝试一回，如果不救这些人，怕是再没命回去。” 欧阳春阴沉面色，知道她心善，而今又有九王爷撑腰，若是再过多责罚，怕是面上也不好交代。 于是一挥衣袖，临走时留下一句：“那你这几日哪都别去了，好生研究解药吧，让章云跟着你打下手，研究不出来谁都别想出门，算是为师罚你二人夜不归谷。” 闻言，两人当即乖巧应下。 直到欧阳春走远，两人才松一口气，章云早已吓得汗如雨下，跌坐在椅子旁。 他手拍胸口，十分庆幸道：“幸好幸好！祖师爷没动家法，不然可就惨了……不对啊，明明月影师叔也跟着出去了，怎么她就不受罚呢？” 蒋月影？ 一听此名，冷璨星瞬间警铃大作。 第二十章 甜里藏刀 萧奇南住的客房距离药炉房相距甚远，此前有章云这个药童帮着打听，才算事事落于耳中。 眼下他跟自己一起受罚禁足，不就没人盯着蒋月影了？ 不行！ 冷璨星在药炉房急得团团转，走来走去的模样令章云瞅得眼睛直晕乎，手里捧着的松子糖罐子倒是没忘记停下，一颗接一颗吃个没完，末了，他无奈的吆喝道：“停停！小师叔，瞧你这着急上火的样子，该不会还在担心王爷吧？” 闻言，冷璨星没好气地回怼：“废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能不担心吗？” 章云摇摇头，撇嘴腹诽：出去一趟还不死心啊，这不摆明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吗？ “要我说月影师叔不像那种人，她好歹是大家闺秀出身，守礼节，明面上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像小师叔你……” 章云话说一半，看到冷璨星要杀人的眼神，才觉不妙，闭嘴转身不敢言一气呵成。 冷璨星嘴角抽动，“……” 你小子懂什么！正因蒋月影是大家闺秀，她那副做派最会让九叔动心，前世也因这女人的假面具，害得她与九叔离心，如今若是不多防备，迟早重蹈覆辙。 彼时，安静片刻又默默往灶堂添了两把柴火的章云，小心翼翼看了看冷璨星脸色，挑眉出主意：“小师叔，你不是总说什么一物降一物么，大不了曲线救国呗。” 对啊！ 冷璨星眸子一亮，瞬间想起蒋月影有婚约在身，并非什么自由人，比起自己的大胆做派，她要顾及得更多。 渐渐的，冷璨星脑海中涌现出另一道高大身影…… 翌日，整整翻了一夜医书的冷璨星和章云眼下青影浓重，全身力气耗尽，只想倒头睡去。 章云要不是因为她威逼利诱，早就偷跑出去了，此时哈欠连天，打起退堂鼓。 他神色恹恹，低声劝道：“小师叔，要不然你去给王爷低头服个软吧，再这么无头苍蝇似的下去恐怕到老都研究不出解药。” 冷璨星颇有节奏感的头点地，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还不忘强打精神回话：“你要想歇就歇着去，不过得先在王爷房外替我摸摸情况。” “我可以拒绝吗？” “当然不行！我熬的松子糖你可没少吃吧，敢不听我的话……小云云，小心我把你背地做的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全都捅给师父听哦。”冷璨星声音软糯，笑的那叫一个甜滋滋。 “……” 闻言，章云后背冷汗直冒，连连摆手，保命似的讨好道：“不不！咱俩谁跟谁啊，哪能劳烦小师叔呢是不是？小师叔的事就是我的事，我马上就去！” 话毕，章云脚底抹油般冲出药炉房，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冷璨星噗嗤笑出声，九叔现在拿不下，还拿不下你小子么！ 除了正常的吃饭睡觉时间，其余时候冷璨星和章云都得禁足于药炉房，如此一来，客房那边再无人照看。 章云趁这功夫一趟一趟往客房打探消息，回来不是说蒋月影又给王爷送早饭，就是新熬药汤给王爷滋补身子。 蒋月影成天到晚没个消停，冷璨星眉头蹙的越来越紧，到晚上，她终于按捺不住一路小跑奔向客房。 还没到那里，远远就见萧奇南和程烨坐在亭下对弈，正要长舒口气，却见蒋月影刚巧从偏门长廊处手端果盘而来。 看样子打扮的十分娇俏，一袭粉色衣裙映衬面色如三月桃花，走起路来弱柳扶风，惹人怜爱极了。 冷璨星目光一暗，快步上前，张开双臂将蒋月影拦住。 面上笑意尽显，笑出两边酒窝，状似无害，活脱脱一副单纯小白兔模样，然后咧嘴一笑，露出贝齿，伸手便想将蒋月影手中的果盘夺来。 “师姐，女子需得知羞，光天化日的你这般给王爷送果盘，若是被其他同门看见，指不定会说什么闲话呢。” “我……” “所以呀，这种小事还是交给星儿来办吧，我没和人订娃娃亲，年纪又小，她们肯定不会把话头引到我身上的。” “……” 蒋月影微怔，侧着身子就想避开，又被这番话说的一时语噎，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向来顽劣管不住口舌的小师妹怎么说话越发犀利不饶人，竟拿自己上次教训她的话反驳回来？ 她只得端着笑，客气回道：“王爷乃谷中贵客，我们作为主人于情于理都该好生招待，送些果盘不算什么的。” “倒是听说小师妹你近日被师父责罚，你不在药炉房研制解药，在这里做什么？莫说王爷看见了不高兴，怕是连师父你都无法交待吧？” 冷璨星硬端着果盘不肯撒手，心中怒意翻涌，面上倒还是一派乖巧懵懂的模样。 “师姐，我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好，你说你都这么大年岁了，为何偏生非要跟我个小丫头计较呢？” “庭院里就只有我们几个人，王爷把我当小女孩对待，定然不会多想，倒是你一个大龄女子，传出去肯定难听死啦！” “冷璨星你！” 蒋月影脸色难看，被怼的哑口无言，正想着如何回怼时忽然感到手中大力袭来，果盘竟被冷璨星一把抢走。 她还没来得及张口叫住冷璨星，就见人朝亭下而去，反倒把她远远甩在身后，直接不管不顾了。 冷、璨、星！ 蒋月影抿紧唇角，憋着口窝囊气，正要提气追上去，豁然听章云在门庭焦急唤她：“月影师叔，药田出事了，你赶紧过去看一看吧！” 这些药草好不容易即将养成，若在此时出问题，真就白费功夫了。 蒋月影神经绷紧，权衡之下只得咬牙无奈离去。 亭下对弈的二人早已将远处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萧奇南掠起一抹浅笑，看着小丫头欢快跑来，又微不可察的将笑意收敛。 冷璨星将果盘稳稳放于方桌之上，局促站在原地，不时望着棋盘。 死了。 死棋啊。 程烨太惨了。 虽然敢和九叔对弈值得称赞，但就那三脚猫功夫咱就别丢人现眼了。 第二十一章 花扑棱蛾子 恰逢救星到场，早已如坐针毡的程烨赶紧求饶认输，他一把将白子放回到棋碗，哭丧着脸求饶：“王爷，求您高抬贵手放了属下吧，回回跟您下棋回回输，死法还各不相同，属下也要面子的啊，要不您换个厉害的陪您？” 萧奇南嫌弃地收回手，冷嗤道：“废物，跟本王学了三年棋，半点长进都没有。” 冷璨星老实巴交的站在一旁，望着棋盘的眼神充满渴望，小手忍不住想指点江山。 这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落在萧奇南眼里，令其忍俊不禁，遂斜眸睨她，漫不经心道：“你这个小丫头也会下棋？” 冷璨星乖巧点头：“师父平日最喜欢下棋，时常让弟子陪同在身侧，我也算跟他学了些皮毛。既然王爷今日雅兴，不妨让星儿陪你，如何？” 不等萧奇南发话，程烨瞬时起身让出位子，得救般的后退两大步。 长进了，不错。 冷璨星对他点点头，提起裙摆准备落座，谁料，院外突然传来铿锵有力的一声咳嗽。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冷璨星整个人僵在那里，脸色也跟着一寸一寸僵硬起来。 原本这时辰该歇息的师父竟破天荒醒来，此时人正往庭院走来，眼神更是钉在她身上。 冷璨星勉强笑了笑，心中暗道可惜，随后只能强装镇定，伸手指着果盘示意欧阳春，“师父，师姐有事去药田了，星儿是特地帮她为王爷送果盘的。” 欧阳春对自家徒弟向来没辙，平时让她往东，这丫头定要往西，好在九王爷在此，稍稍收敛两分，他这个当师父的老脸才算堪堪保住。 清咳两声，欧阳春目光越过冷璨星，看向萧奇南，“老夫散步于此，巧遇王爷闲情雅致在下棋，要说我这药王谷哪里都好，就是养出来的徒儿棋艺没一个精进的，不如老夫前来切磋一二，王爷意下如何？” 欧阳春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萧奇南自然没有推脱的道理，颔首道：“有欧阳大夫作对手，定会趣味横生，请。” 见状，冷璨星无奈撇嘴，小身板还没动呢，就被欧阳春一下子挤了出去，他一边布开棋盘，一边压着怒火呵斥：“星儿，你那药炉房离了人锅底都要烧穿了，还不速去看看1” 冷璨星惊了，小手捂着嘴，“不对啊师父……咱炼药炉的锅乃精刚打造，没那么容易烧穿吧！” “……” 欧阳春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怒火压下去，自打萧奇南来药王谷，他这老脸是一天比一天薄，恨不得将小丫头丢出去，咬牙道：“是不是好的，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冷璨星根本不想离开，不过既然师父在此，谅她蒋月影也没那个胆量来一出回马枪，细细算来，今日和九叔也说过一回话呢。 值了。 带着小小的满足，冷璨星百般不舍的冲萧奇南福了福身，声音软糯：“那，星儿就先告退了哦。” 说完，她哀婉凄凄的一步三回头，脸上仿佛写了四个大字：恋恋不舍。 连抱剑立于一旁的程烨都臊得慌，他低头瞥了眼不苟言笑的欧阳春，心想这师父和徒弟怎的相差如此之大？谷中男弟子尚可，倒是女弟子一个比一个作风大胆。 萧奇南落下黑子，目光不经意暼向庭院外，小丫头清瘦落寞的背影显得格外孤单，眼看前脚刚迈过门槛，后脚便如同后院着了火似的一路小跑。 落针可闻的亭下，掠过一声低笑。 欧阳春和程烨闻声纷纷抬头看向萧奇南，两人面上呆愣惊愕，一个茫然不知原因，一个深晓原由而震惊。 萧奇南很快收敛神色，刻意避开欧阳春的眼神，一记凌厉的眼刀射向程烨，程烨如临大敌立即灰不溜秋低下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程烨：“……”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看来药王谷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主子这般心绪沉稳的人来此竟也变得古怪异常，这日子没法过了。 另一边，回到药炉房的冷璨星用撬棍打开大锅，只见里面煮的汤药快要见底，浓郁药香瞬间扑涌而来，她搅和着底下剩的精华，期盼能早日炼制成药丸，也好拿去给蛊人服下。 而被使唤做事的章云很快也一路小跑回来，撅着嘴，满心满眼的不悦，刚凑到桌旁坐下就要抓罐子里的糖吃。 冷璨星见状，蹙眉问：“事情不是办的顺利吗？你怎么这副样子？” 章云囫囵吞下一颗糖，捶胸顿足回应：“哎哟我心里苦啊，得多吃点糖才能缓过劲，小师叔，你什么时候把给王爷熬的陈皮糖也给我吃两颗呗。” 冷璨星白了他一眼，想到这小子今日算是办了件有力的事，便不再怼他，只追问事情后续如何。 章云叹气道：“药田本就没什么事，我是情急之下随便说了个借口给月影师叔，她过去看见药草好端端的，非让我说个所以然。” “我一时着急，没办法只能张口编瞎话了，月影师叔差点没揪着我的耳朵骂，还说我学医不精，一辈子只有当药童的命，可把我委屈死了。” 冷璨星憋笑，顺手把柜里的糖罐塞给他，又问：“那她人现在去哪里了？” 章云看到陈皮糖，略感宽慰，手指着另一处说：“喏，往厨房那边去了，好像今日要亲自下厨，我回来的时候正巧看见厨娘在外面晒太阳呢。” 冷璨星心中咯噔一下，脸色霎时冷沉几分。 好个蒋月影，真是一计一计层出不穷，果盘没送到，这么快竟又要亲自洗手做羹汤给九叔送去了。 如此花样百出，难不成是花扑棱蛾子变的么！ “不行！不能再由着她往九叔身上贴了。”冷璨星忽然一拍桌板，倒把章云吓一跳， 他拍拍胸脯压惊，无可奈何的问：“月影师叔可没被禁足，那你打算怎么办啊小师叔？” 冷璨星沉肃的小脸上愤慨之色尽显，后槽牙磨的咔咔作响，而心里正盘算着另一件事…… 第二十二章 又怒了 接连两日，只要得空，冷璨星定会亲自到客房，瞅准时机和萧奇南多说两句话。 所说的无非是关于蛊毒解药研制的事，现在只有说起这些才可以名正言顺，不会引来九叔过多厌烦。 自从那日师父散步撞见她遛弯儿，便对药炉房的境况更加上心，她和章云怎么也得留个人在那里才行。 今日惠风和畅，万里无云，冷璨星捧着新熬好的甘草糖往客房走去，一脸雀跃地想要将东西献给九叔。 岂料还没走到门边，远远便看见大师兄无涯抱臂靠站在门框，似乎正等着她过来，抬眸看到人，眼睛也跟着亮了。 无涯大步走上前伸手拦住冷璨星，防止她再抱九王爷大腿，无奈劝道：“我说小师妹，你能不能消停消停啊？这一天到晚眼巴巴地往这边跑，师父他老人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冷璨星将糖罐子牢牢抱在怀里，舔着笑脸抬头，水汪汪的大眼睛波光涟漪，怎么瞧怎么乖巧纯良。 “大师兄，听说你最近培育药草很辛苦呀，我特地用药材做了香囊，你晚上挂在床头必然能够安神！” “我不用……” “已经派人给你送回房啦，你不去看一看？好歹是星儿的心意呢。” “……” 无涯愣了愣，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招架不住道：“唉，你说你，一天到晚的尽叫我们难办……” 冷璨星眨了眨大眼睛，表情十分无辜，“星儿可不敢折腾大师兄，是真的有事要找王爷商议这才过来的，大师兄，你就让我进去吧。” 距离成功只差一步，若是再折返回去，那她这罐甘草糖不就白做了？ 当然不行！ 一听这话，无涯当即脸色严肃起来，摇头，不肯放人进去：“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应当自持妗贵，说句真心话，我觉得王爷可能不太想见到你。” 冷璨星表情顿住，眼看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水汽蔓延，无涯急忙将她拉到一旁，劝诫道：“别哭啊！不是我这个做师兄的狠心，是人家只默许你月影师姐去送饭，你又何必上赶着去呢？” 闻言，冷璨星缓缓抬头，眼神麻木漂浮，整个人好似定在远处不知如何动作，只是手紧紧抱着糖罐，沉默片刻，才将东西塞给无涯。 她看着客房小院外紧闭的大门，终是带着满心失落缓缓离开，走时那可怜巴巴的模样，任谁看着都会心碎。 无涯张了张嘴，安慰的话到嘴边又咽下去，随后趁着四下无人推开大门将东西递进去。 程烨在门边等候多时，早已将冷璨星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整个过程收于眼底，他掂量着糖罐，不由得微微叹气，突然觉得自家主子‘红颜祸水’，这才来几天，那些慕名而来的女弟子都快挤破头了，其中以冷璨星跑的最勤。 房中，萧奇南正翻看古籍，听见屋外传来细碎响声，眨眼间神态更为正经沉肃，好似满心注意力全在书上。 程烨双手捧着糖罐放于桌上，老老实实说道：“王爷，这是冷大夫派人送来的甘草糖，您要不要尝尝？” 萧奇南蹙眉，不悦道：“本王何时喜欢吃糖了？多嘴。” “那属下拿去丢掉？” 话落，房间里的气氛仿若瞬间沁上一层冰霜，连周身也跟着控制不住的打着寒颤。 “你、敢！”萧奇南从牙缝挤出的两个字犹为深重。 程烨见势不对，趁着萧奇南刚将茶杯举起，还没来得及往这边砸过来时动作熟练的闪身逃出书房，“王爷，属下告退！” 程烨苦着脸：这年头下属不好当啊，主子也不心疼。 药炉房。 煮药材的大锅莫名裂了一条缝隙，明明是精刚打造的东西却硬生生被烈火烧出个毛病来。 眼见锅中药材已经熬到见底，快要炼制出丹药，偏生闹出这么一桩事，冷璨星和章云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两人忙不迭拿出新锅换上，又赶紧收拾药材，加大干柴调制火力，生怕有一分一毫的耽搁。 之前猛然烧起来的大火将两人面色熏到发黑，躲避不及之际连额前的刘海都被烧去一小片。 冷璨星打来清水擦拭面颊，只觉屋漏偏逢连夜雨，前脚才在客房那边吃了鳖，后脚回来药炉房又出了这样的事，真是半分不得消停。 章云累的汗如雨下，半瘫在墙边幽怨地瞪着冷璨星：“小师叔，前一个时辰可该由你看着火候，你为了看王爷，连这边的事都顾不上了，害我白白烧掉头发。” 他瞥眼吹了吹被火灼烧到发卷的刘海，闻着那股子烧焦的气味，很是不爽。 冷璨星没好气的怼道：“别忘了昨晚是谁贪睡害我多守两个时辰！谁知道先前是不是因为你贪玩跑出去回来晚才导致锅烧裂缝的啊？” 章云垂头翻了个白眼，莫名有些心虚，不再把话往下接去，而是背转过身懒懒地大喘气。 冷璨星早看出这小子不靠谱，此后每隔一炷香功夫就要亲自看看丹炉，守到日落黄昏，眼珠子都要望掉的时候第一批丹药总算可以出炉。 但天不随人愿，还没等她高兴过劲头，矿洞那边却传来一个噩耗。 给蛊人每日服用的药材都是由他们亲自熬制再送过去的，谷中其他药炉房另有安排，眼下就只有她和章云专门负责此事。 两日未见的萧奇南满身锐气登门，冷璨星一见他立刻笑弯了眼，刚想欢欣雀跃问他是不是来看自己时，才发现他暗沉的面色难看至极。 章云和程烨老实站在一边，被萧奇南的气势吓得大气不敢喘，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冷璨星笑容僵在脸上，手足无措地仰着脑袋看他：“九……王爷。” 萧奇南面含韫色，眼里冒着漆黑冷光，居高临下地冲她质问道：“你可还记得同本王的约定？” 冷璨星连忙点头，只要是九叔说过的话，她连一个字都不敢忘，更别提那日毛遂自荐换来的开恩。 “星儿自不敢忘。” 第二十三章 演戏谁不会? 药炉房接连几日送去的汤药非但没起到压制蛊毒的作用，甚至还害得盅人有病发趋势。 今早萧奇南带人过去矿洞查看，忽然发现竟莫名死去好几名百姓，发毒征兆如此艰险，若是再不加以控制，日后必定会累及旁人。 冷璨星面露惊愕，小脸唰一下白如纸，不可置信喃喃：“这……这怎么可能呢……” 她都是按照古法，特别经过师父点头许可才开始熬汤药的，哪怕是章云所熬也都经由自己看过，轻易不会出错。 萧奇南面色阴沉的快要滴下水来，蹙着眉头，声音冰冷：“本王最多再给你七日，倘若再无法医治好，便要斩草除根。” 冷璨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解释的话到嘴边又生生压下，她清楚九叔的脾气，做错事情就要躺平任罚，多说一个字都是徒劳。 旁边的章云和程烨皆被萧奇南强势逼人的气场吓到快要屏住呼吸，纷纷盯着脚边三尺见方的地砖，连头也不敢多抬一下。 冷璨星只得乖乖认错，整个人瞧着怂哒哒的，语气也跟着软下来，“王爷息怒，星儿知错了，接下来一定会好生炼制解药，绝不容许此类事情再发生。” 末了，她抬头想看看九叔脸色有没有和缓时，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白色身影翩然而至。 冷璨星心中陡然一沉，本就烦躁的心神更加燥热难安。 只见蒋月影端着晒好的干药材款款而来，恰逢听见冷璨星方才说的话，不免对她多看两眼，随后眼神越过冷璨星直勾勾盯着萧奇南，将药草放至桌上，对他福了福身道：“还望王爷莫与我这小师妹一般见识。” “她年纪尚小又生性顽劣，平日里被众师兄师姐宠坏了，对炼制丹药这些也不甚精通，慢是慢了点，但王爷若能多给些时日，相信师妹总会研制出解药的。” 如此识规矩的大家闺秀形象跃于众人眼前，不知道的还当真以为蒋月影是善良侠义，特意来为师妹出头呢。 冷璨星可不吃这一套，这女人分明是故意挑拨！ 回想起上辈子便吃了沉不住气的亏才被蒋月影见缝插针，冷璨星虽怒意升起，但仍忍了下来，她暗中掐了一下自己大腿根，顿时泪水决堤漫出，湿漉漉的大眼晴里十分疑惑的问蒋月影：“师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以往你最不喜欢来药炉房，说什么烟火气重，熏到身上都带着股味儿，向来都是打发其他人送东西，怎得今日自己过来了？” “我……” 一番话瞬间让蒋月影下不来台，她目光游离躲闪，忽见萧奇南蕴含深意的眸子看向自己，心里一阵惊慌。 转头又见旁边几道充满疑问的视线直射过来，蒋月影噎了噎，片刻才缓过来，讪笑道：“师妹还是这般咄咄逼人哪，自然是因矿洞之事传到谷中人尽皆知，怕你经受不住打击，所以我才特地前来慰问你的呀。” 蒋月影正得意自己一番言辞滴水不露，却被一道冷声打断，“蒋大夫真是有心，可知本王方才正在责问她。” 蒋月影抿紧唇角，手脚僵了僵，这要是顺着王爷的话说下去，可不就表明自己想忤逆他的意思？ 她就算脖子上再长两颗头，也不敢得罪啊！ 冷璨星泪水还挂在小脸上，内心却乐开了花，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蒋月影就受着吧。 哼，还好意思说是来慰问，虚伪至极！分明是想来横插一脚，趁机火上浇油让她与九叔离心，这脸皮堪比城墙拐角那般厚。 眼看萧奇南脸色越来越沉，蒋月影额头泛起密汗，站在冷璨星身侧突然做出大师姐的派头，对她和章云厉声指责：“王爷教训的对！就知道你二人惯会贪玩坏事，今日竟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往后若是再不上心，看你们怎么向王爷交代！” 章云怯生生的不敢回话，冷璨星则低垂脑袋，似在想些什么。 矿洞里的蛊人本就中毒颇深，在研制解药期间出现病发趋势十分常见，可突然死人，事情急转直下也就变了质，提升到了另一个不该有的高度。 萧奇南冷眼看向门外，目光再不停留，嗤道：“何须向本王交代，对得起自己医德便好。” 说完，一甩衣袖大步离开药炉房，程烨紧随其后。 蒋月影望着远去的身影，脸上跟吃了臭苍蝇一样难看，随后攥紧双手，气得一跺脚也跟着走了。 之前站满人的药炉房转眼间又空荡下来，冷璨星紧咬下唇，忧心忡忡坐回到桌旁。 章云一天被吓了几个来回，后背的衣裳干了湿湿了干，抬手哆哆嗦嗦就要倒茶水喝，他猛然喝了一杯，又难得的为冷璨星倒一杯，劝诫着：“小师叔，你瞧瞧人家月影师叔在王爷面前那副样子，我要是男人肯定也喜欢她这样的，你要不早点放弃得了。” 冷璨星举起茶杯的手蓦地落下，杯子在桌间发出砰响声，吓得章云又一哆嗦，“我我……我不过就是有口无心而已，小师叔千万别往心里去啊，就像月影师叔说的别和我一般见识，呵呵。” 冷璨星低声呢喃：“还一口一个月影师叔呢，小心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章云正拍着胸口缓劲，根本没留意她说的话，茫茫然又问：“小师叔，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说！让你给我准备纸笔，我要写信。”冷璨星陡然拔高音量，一脚踢向章云坐的凳子。 章云招惹不得，连忙叫苦连天地往偏房准备东西，时不时小声嘟囔：“哪个男人会喜欢你这样的小丫头，炸炸呼呼的一点都不温柔嘛。” 很快，章云捧来一堆物什，笔墨纸砚样样俱全，颇为狗腿的又为她一样一样摆放整齐，然后退到一边替她研磨墨汁。 冷璨星瞥了一眼：还算上道。 见冷璨星执笔准备写字，章云好奇的探头睁大眼打量。 铺好的信纸上缓缓落下六字：祁大哥，展信佳。 第二十四章 死亡人数增加 冷璨星曾在京都见过蒋月影的未婚夫祁有容，同此人有过数面之缘，加之她父亲乃当朝相爷，与京都权贵往来密切，写信探望自不算什么冒失事。 她洋洋洒洒写满一篇书信，提及多年未回京都，十分想念京中盛况，又提到药王谷外近日多有感染病患，不知京都是否也是如此。 “望祁大哥见着我爹爹时，叮嘱他老人家多照顾身体，我这个当女儿的不能在身旁尽孝，实属无奈。前些日子我给家中写去书信，未有人回应，有劳祁大哥得空去相府看看，若再有空能来药王谷探望师姐，那便再好不过，星儿定当面谢过。” 冷璨星这封信写得极为认真，斟酌许久一字一句都经得起推敲，余下的，就期望祁有容是否能看出她的言外之意，不要让自己白费心思啊。 章云看了两眼便知晓她用意，不由得竖起大拇指，一阵夸赞：“小师叔，你这脑瓜子真好使，这招祸水东引妙啊！到时候月影师叔就无暇分身了对吧，高明，高明！” 冷璨星闻言勾嘴笑笑，看章云的眼里满是戏谑，只觉得这家伙机灵有余，聪明欠缺几分。 她把信纸墨迹晾干，塞进信封递给章云，叮嘱道：“我得看着丹药不能分神，你待会趁四下无人将信绑到信鸽腿上，它们自会飞到该去的地方。” 章云点点头，然后开始讨价还价：“小师叔，你看我为你办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不是？” 冷璨星翻了个白眼，“有话直说。” “你给王爷熬的陈皮糖馋的我口水直流，下次熬糖给我也分一两罐呗。” 冷璨星：“就这？” 章云：“就这。” 冷璨星鼓着脸颊，快狠准的抄起旁边扫帚就要将人打出去，没好气道：“臭小子，给你点颜色就敢开染坊，就知道吃，还废话这么多！回来记得再去客房打探情况，不然我饶不了你！” 章云麻溜儿将信塞到袖子里，一溜烟往外跑，不时撇嘴摇头。 没过多久，药炉房外传来匆匆脚步声，冷璨星拿着秤杆称药材，以为是章云回来连头都没抬一下，张口就问：“这么快就回来了？” 无人应答，冷璨星皱眉抬头，顿时一股呛鼻气味扑面而来，烟尘快速飘散到空中，差点把人呛死。 冷璨星眼前一片昏黄，视线大半被模糊住，依稀间看见几位师兄正往药炉房里撒药粉。 几人边动作间边往外退，谁也不敢往前靠的太近，好似这里有什么吓人邪祟。 冷璨星急忙捂住口鼻，瓮声瓮气质问：“师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莫名其妙洒这么多药粉干嘛，快别洒了！” 药炉下火正烧的旺，若是粉尘扑得近了，届时一爆炸，说不定整间屋子都得化为灰烬，她可经不得这么折腾。 烟尘渐渐散去，几人手上动作方才停止，这时，冷璨星看见每人脸蒙白纱，瞧她就跟瞧瘟疫似的。 无涯皱紧眉头，嗫嚅道：“我说小师妹，你不会还不知道矿洞那边的事吧？我们几人也是受师父吩咐，不得不前来，不然谁会好端端的撒药粉防止病疫啊。” 冷璨星警铃大作，快速抓住他话语中的关键点，急忙追问：“大师兄，矿洞那边怎么了？难道那些蛊人病情又恶化了？” 距离九叔前来质问才过没多久，她正愁绪万千思衬着如何调制解药好治病，若是真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的脸也算丢尽了。 无涯叹气，同情的目光看向她，不忍心的说：“每日负责给蛊人送药汤的弟子发现今日又死了不少人，近两日死的人实在太多，想到他们每日喝完的药残渣皆是被送回来，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说完，师兄们转身就想走，一刻也不想停在药炉房外，走前无涯还特别叮嘱冷璨星，“小师妹，章云那小子究竟去哪了？你们这几日没事先别外出，依我看，那些人身上的蛊毒有些怪异骇人，到时候别把你们给惹上了。” 冷璨星拧眉思量，心绪逐渐波澜起伏。 噩耗接二连三传来，此前与九叔的约定还言犹在耳，难不成这回真要在他面前丢人了？ 她抓紧衣衫下摆，手指用力绞着，正在快速思考对策之际，偷溜出去的章云被两名师兄押了回来。 章云叫苦连天，刚被扔到药炉房门口便可怜巴巴望向冷璨星，又眨眨眼冲她暗示信已送出。 见状，冷璨星略显宽慰，明面上当着两名师兄敲打他，“大师兄说的对，他们都是为了我们好，老实呆着便好，还不快谢谢师兄送你回来？” 章云脸皱的跟苦瓜似的，碍于冷璨星压迫性的眼神，只得不情不愿的道谢：“多谢二位师叔照顾，让你们费神了。” 二人见他们态度诚恳，又一再表明不会离开，才放心离开。 待人走远，冷璨星急忙抓住章云询问：“你去客房看过了吗？有没有瞧见王爷？蒋月影在不在？” 章云郁气未消，竟壮着胆子双手环抱于胸前仰脸往房梁看，就是不想同她说话， 冷璨星咬牙，瞪他一眼，遂将藏好的小半罐陈皮糖塞给过去，“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还被你拿捏上了是吧？行了你，有话快说，少和我在这里唧唧歪歪的。” 章云忙不迭抓了颗糖出来，一股脑塞进嘴里，瞬间喜笑颜开，囫囵道：“见着王爷了，他正带着程侍卫在庭院外边散步呢。” “那王爷看见你没有？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章云沾沾自喜，扬了扬下巴，“我这么个大活人，王爷自然看到了，嘿别说，我还真和他说上话了！哦对，王爷也提到小师叔你了。” 冷璨星瞳孔放大，方才的斗气仿佛瞬间烟消云散，忙问：“王爷他说我什么？” “王爷说，祖师爷收徒门槛怎的这般低，竟有做事如此糊涂的徒弟……”章云说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再往下讲，生怕冷璨星当场了结他。 第二十五章 夜探矿洞遇惊险 矿洞蛊人相继死去的事刺痛着每个人的神经，其中以萧奇南最甚。 冷璨星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托腮，丝毫提不起兴致，只懒懒望着跳动的烛火，唉声叹气。 就知道九叔会大发雷霆，她好不容易劝说他将蛊人留住，此举不仅耽搁他与随同大军回京都，如今还平白生出事端。 冷璨星越想越觉得愧疚懊恼，埋着脑袋瓜一言不发。 不管如何，即便眼前已成死局，她也得想法子破掉！ 一边，章云吃到心满意足终于停下手，试探说道：“其实也不怪王爷这么说你，毕竟人命关天，换谁不气啊。” 冷璨星连白眼都懒得给他一个，仍旧不言不语，章云见状，又拐着弯说：“当时我去的时候月影师叔正好也在，她说新研制出了什么药汤倒是可以用来一试，反正说的天花乱坠，瞧瞧还真像那么回事。” 闻言，冷璨星脑中紧绷着的神经赫然断裂，她深呼吸一口气，起身将头发高高束起，又取下长衫披风。 章云傻眼了，茫然跟着站起来，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问：“小师叔，你这是打算去哪啊？” 冷璨星不打算同他说太多，紧了紧披风，目光掠过外间，想趁着同门都去吃晚饭时偷溜出去。 谷中和蒋月影关系甚好的弟子不在少数，难保有人充当眼线紧盯药炉房，万事需得小心为上。 临出门，冷璨星才同章云说了一句：“我走后你就把门合上，等我回来敲门你再来开，记住，别和任何人说起我的行踪，若有人套话，你自个儿多长个心眼！” 章云本就贪生怕死，哪里做得出隐瞒之事？也怪自己之前嘴快说这么多，倒真惹得冷璨星不管不顾了。 章云跑上前半扒拉着门框不让冷璨星走，劝说道：“小师叔，其实我刚刚说的话夸张了一点，王爷才不会当旁人的面说你，你……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眼看天马上就要黑了，你这时候又要往哪里去啊？万一感染风寒就不妙了，再说你也知道我这张嘴的，我经不起别人套话的啊！” 冷璨星心意已定，一掌推开章云，待半截身子探出门外，才道：“那你就把嘴给我闭严实，装死得了！”随后将装丹药的小包袱塞进怀里，一路小跑往外冲。 药王谷独有的药香冷风刮着面颊，冷璨星对客房方向深深看了两眼后便往谷外而去。 九叔自不会说太难听的话，章云那张嘴也是不能信的，可若是此事一日日恶化下去，别说她没脸，就是师父那里也得跟着丢人。 更何况，谷中仰慕九叔的女弟子不在少数，绝对不能输在起跑线！ 如此想着，冷璨星一路走出药王谷，径自来到关押蛊人的矿洞。 这里比起上次的矿洞稍稍狭窄几分，但到底又离边境远些，不用太担心有外人发现，正好也让送药的弟子方便行事。 一到矿洞口，里面一阵浓郁药气扑面而来，冷璨星微微蹙眉，立即吹燃火折子，踩着脚下软泥，一步一步向里走去。 她让同门每隔一日就往矿洞送药，每日送的药汤正好够喝两日，汤都是按照分量熬好，喝时再加热就行，后又为方便他们，冷璨星特意将药汤精华制作成药丸，形态虽有变化，但本质毫无改变，这般好的药材又怎会压制不住蛊毒呢？ 矿洞里的人听见外面脚步声，纷纷裹紧褥子蜷缩成一团，当看见来人是冷璨星时才长舒口气，一脸感激。 冷璨星冲众人打了个招呼，定睛一看，赫然发现矿洞中果然少了许多人，就连此前被她抱在怀里的孩童都已不见踪影。 矿洞分为几处小洞，内里专门根据病人病情严重程度划分出来，冷璨星猫着小身板往另一处洞里走去，发现里面居然也没几个人。 蛊人已吃过饭睡下，突然见她带着满身药香气而来，只以为是今晚突然加药，纷纷睁着双麻木浑浊的双眼望过来。 冷璨星掀开旁边柴火堆上架着的小药锅，伸手拢了拢药气往鼻尖扑来，她紧皱眉头仔细闻过，暂时并未发现任何异样，随后又把随身携带的小包袱摊开，掏出瓷瓶中的药丸一一分给众人道：“这是我新研制出来的解药，比药汤效果应当更好，你们赶紧吃吃看。” 能够行动自如的蛊人听话的将药丸往嘴里塞去，冷璨星则搀扶着一个神情憔悴面色暗淡的妇人，伸手也将药丸给她含于舌下。 矿洞烛火绰绰，众人所有表情动作皆被冷璨星收于眼底，她看到怀里的妇人因痛苦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弛，面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 其他人也有同样感觉，忍不住对她夸赞：“冷大夫，今天这个药没那么涩口，吃着也让人心里舒坦，我感觉身上的力气都回来了。” “是啊，有这么好的大夫愿意伸出援助之手，我看大家不用担心了，肯定都能回家过年！” 话虽如此，可冷璨星却还不能松懈，小脸严肃认真的思索着：她这个药里并未过多添加其他药材，原本就该吃过舒爽不已，自己的药确实如此，那他们之前吃的又是什么药…… 带着一丝疑惑，冷璨星安抚众人先睡去，转身又走向矿洞另一方欲返回谷中，岂料大半夜如她一般不睡觉的另有人在，来时的路此刻竟被堵的密不透风。 无数堆积起来的巨石将矿洞口堵住，严丝合缝间不断有难闻的浓烟滚滚袭来，冷璨星察觉不对，厉声对外面喊道：“谁？是谁在背地做这些下三烂的事情？” 无人应答？ 奇怪。 冷璨星转了转大眼睛，继续激将，“呵！怪不得不敢站出来，原来是鼠辈啊！真以为姑奶奶会怕了你不成？” 终于，一阵嗤笑声音响起，冷璨星动了动耳朵仔细分辨，听着外边似乎站着好几个人，其中一人操着略带口音的话回她：“臭丫头，逞口舌之争对你没好处，你三番两次坏我们好事，今日就算叫破喉咙也休想有人来救你！” 第二十六章 没脑子 冷璨星抿唇，怎么也没想到夏国人竟会再次潜入到矿洞外，偏生和自己撞了个正着。 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只见来时的路和退路都被人堵住，这些人特意将她堵在矿洞一处，分明想将她熏死。 冷璨星定了定心神，看着眼前被浓烟熏到发黑的巨石，只得忍着疼痛先上前试试推阻。 而对方显然观察她多时，早已有备而来，不仅石头堵的严丝合缝，浓烟也一股一股扑涌而来，很快将狭小的矿洞熏到满是烟尘。 “等你死了自会有人前来替你收尸！看你们药王谷的人今后还敢不敢多管闲事，被你个臭丫头坏了好事，晦气！” 夏国人恶声恶语对着她一阵嘲讽，将四下明火扑灭方才转身，大笑离去。 大半夜的关口，寻常人哪里会往矿洞来？今日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别想救出臭丫头！ 冷璨星来时刻意避开众人眼线，生怕有人给师父告状，此时也就只有章云知道她偷溜出药王谷，可那家伙根本不知道她来了矿洞啊。 怎么办？ 呛人的浓烟很快扑到鼻息间，冷璨星边用手帕捂住口鼻，边捶打后方堵着的大石块，呼救：“救命哪，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烟尘呛的泪水扑涌而出，冷璨星只感觉眼睛又胀又涩，鼻尖也止不住酸痛起来，她心里弥漫出无尽委屈，怎么也不甘心就此死去。 九叔……她的九叔…… 这辈子还没好好报答九叔，还没护他一生康健无虞，还没和他再续前缘…… 矿洞里的温度急速攀升，冷璨星被浓烟熏的四肢无力，渐渐瘫坐在角落，蜷缩着身体一阵咳嗽。 她迫使自己不要吸入太多浓烟，坚持着，想要博得一丝生机。 就在她快要昏死那刻，一股带着强烈生冷气息的新鲜空气霎时闯入狭小闭塞的矿洞。 冷璨星仿若即将溺死之人再次浮于水面上，急忙扶着胸口大口喘气，豆大的泪水紧跟着滑落，视线模糊中，她看见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奔来。 是九叔！ 她的九叔来了！ 萧奇南目光紧锁角落处，见小丫头蜷缩在那里活像个鹌鹑似的，心中不免对她充满怜惜，他施展轻功一把将人捞在怀里，快速转身离去。 冷璨星小脸靠着他温暖而坚实的胸膛，之前独自面对困境时的恐惧和委屈全部化作泪水宣泄而出。 “呜呜呜九叔……你终于来救星儿了，星儿好怕……怕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九叔……九叔……” 毛茸茸的小脑袋抵在胸口，萧奇南手脚略微僵硬，转头对上程烨满脸惊讶，手上忽然一松。 “哎哟！” 冷璨星跌坐在软泥地上，莫名傻眼，反应过来后可怜兮兮的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九叔还真是不会怜香惜玉呢。 暗中偷笑一下，冷璨星微微扬着脑袋，漆黑的眼里水光溢散，波光涟滟间，似乎能将所有人的影子都给反射进去。 萧奇南被她如此赤裸裸的目光看的不自在，只得紧抿唇角偏移视线，不咸不淡地询问：“小丫头，你为何夜半来此？” 冷璨星放软声音，话里还带着些哭腔回道：“……回王爷的话，我是因为觉得蛊人死去事出有古怪，所以想过来看一趟。谁知道运气这么不好，在回去的路上偏巧遇见夏国人，他们放火想把我熏死，幸亏王爷您来了！不然星儿今日怕是真会命丧于此。” 边说，冷璨星边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衫上的灰烬，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对萧奇南行礼道谢，“王爷大恩大德，星儿永世铭记于心！不如……” 话未说完，萧奇南便挥了挥手打断她后面的话，“不必。”末了，似是撇清关系般又补了一句：“顺道而已。” 冷璨星不甘心的噘噘嘴，才不相信只是凑巧，以身相许的报答也不是不可以哦！ 九叔，你跑不了。 站在旁边的程烨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全当自己是空气，不由得欲言又止，往角落地方退去，这堵住矿洞的巨石分明是他费力砸开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的就无人在意他呢？ 萧奇南见冷璨星周身有些狼狈，表情又委委屈屈的，不免心里一软，原还想训斥两句的话最终仍是没说，只温声问她：“那你可有看出所以然？” 冷璨星眸色一亮，扬起小脸快速答道：“有！我怀疑谷中出了细作！” “蛊人所喝药汤皆由我亲自熬制，药方也是经由我师父看过没问题后才用的，即便效果平平也不至于将人医死过去啊，而且晚上我特地过来亲自给他们喂药，发现他们吃过之后肉眼可见的情况好转，我想，中间定是有人将解药调包了，要不然就是往里面加了毒药，否则绝不可能死这么多人的！” 她自小在药王谷长大，蒙眼把药材放在鼻尖一闻便能闻出是什么，制作解药不会出错。 出乎意料，萧奇南听后面上一派气定神闲，看向冷璨星的目光中反倒多出深意，他眼前似是蒙着雾气，随即眼神又尖锐起来。 冷璨星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头看向程烨试图得解一二，却发现那家伙居然回避她的目光，那表情，倒像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被戳破。 她蹙起眉头，狐疑的转头回来。 却见萧奇南漆黑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精光，快得几乎捕捉不到，但冷璨星看到了。 萧奇南再度看向冷璨星的时候带了几分无奈，轻启薄唇：“没脑子。” “……” 冷璨星被这短短几个字钉在原地，原本就生得大的眼睛此刻瞪得更大了，微张小嘴，模样十分可爱。 她眨着大眼晴，思绪飞转，终于明白九叔的言外之意。 看来九叔早已知道背后有人搞鬼，要不然也不会大半夜亲自前来。 就知道，她的九叔最是嘴硬心软之人，这辈子也和她如此心有灵犀，如今也算拥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关系更进一步指日可待！ 第二十七章 亿点伤害 明明被人训斥，冷璨星却丝毫不感到委屈，小脸堆满笑意，吐了吐舌头，闭上一只眼睛一手掩嘴，悄咪咪道：“王爷放心，星儿一定对此事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将今夜之事宣扬出去哦。” 矿洞中烟气还在弥散，好在这里距离蛊人所在地方相距较远，那些人也在药力作用下缓缓睡去，对外面发生的事情毫无察觉。 冷璨星提着裙摆乖巧跟在萧奇南身后往矿洞外走去，虽然方才经历过生死大劫，心里却一点不害怕，反倒跟吃了蜜那般甜滋滋的。 程烨垫后紧紧跟着，火把余光照着冷璨星微微翘起的嘴角，他不由得嘴角抽了抽，无语凝噎。 明明是三个人的世界，他却不能有姓名。 可悲，可叹哪。 走出矿洞口，堆积在外的火光早已熄灭，裹挟着往里去的浓烟也就势散去，萧奇南脚下一顿，忽被身后撞上来的触感愣了愣。 冷璨星没料到他会停下脚步，只顾闷头走的她一脑袋撞在萧奇南的后腰，登时疼得呲牙咧嘴，忙抬头赔笑：“呃，让王爷见笑了。” 萧奇南微压眉宇，自是不会与一个小丫头计较，他再次叮嘱着：“治愈蛊人之事不得对外声张，若是让本王知道你将此事宣扬出去，后果自负。” 闻言，冷璨星正了正神色，点点头，“嗯嗯！”又怕萧奇南不相信她似的，高举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星儿对天发誓，今日这件事天知地知，王爷知我知，若有第三个人知晓，任凭王爷处置，星儿绝无二话。” 程烨：“……” 好么，合着在人家面前自己连个人都算不上了。 程烨站在暗处，火把往前递去，受到亿点伤害的他一张脸本就落寞了些，眼下更是满头黑线。 而萧奇南见冷璨星如此乖顺，严肃着小脸指天发誓这一副诚恳的模样不免引人发笑，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声音也跟着软了些，“本王早就怀疑此事有古怪，只是并未声张，倘若打草惊蛇，必然无法轻易捉住背后真凶。” 正揉着脑瓜子的冷璨星听言，立刻点头如捣蒜，“星儿明白。” 待进入药王谷，三人随即分开，冷璨星颇为闺秀的福了福身子，做了个尚可标准的行礼姿态，然后半歪了歪脑袋，甜甜笑道：“那，祝王爷今夜好梦，星儿就先告退了。” 说完，冷璨星一路蹦蹦跳跳的往药炉房而去，仿若一只翩跹的蝶。 萧奇南若有所思般注视着小丫头的背影，不由勾起一抹浅笑。 这番神色惊呆了程烨，他似是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眼睛，然后求证似的望向自家主子。 面色平淡如常，没毛病。 他刚刚是眼花了吗？ 为何好像看见主子他……笑了？还是有点宠溺的那种？ 荒诞的想法一闪而过，程烨狠狠甩头，一定是在矿洞那会儿吸入不少浓烟，以至于头昏脑涨，眼神也不好使了。 一定是！ 另一边，冷璨星装成没事人似的回到药炉房，她对门边敲响三长一短的信号，略微等过片刻，章云才来开门。 他今日忙着查看火势，又分装包扎明日的药材，等冷璨星回来，人都已经困得快站不住了。 见着人，章云忍不住垮着一张脸对她抱怨道：“小师叔，你怎么才回来啊？我都等了你好久了，人家月影师叔还特地过来找你，结果白跑一趟。” 冷璨星正端着茶壶倒水喝，一听蒋月影来过，眉头瞬间皱成川纹，追问：“她来做什么？” 章云回道：“哦，说什么培育的铃兰草又出问题，那时候正好是你在看管，想向你打听打听是不是哪里出了纰漏。她一进来就东盯西瞧，非要见着你人才肯罢休，还说事关紧要，要是培育不出铃兰草，大家的心血都白费了。” 冷璨星嗤笑一声，早已猜出蒋月影别有目的，这番言辞不过是搪塞章云的借口罢了，也就只能骗骗这小子。 冷璨星端茶坐在炉旁烤火，一连喝下好几口水才缓过劲来，将杯子放回到原处，才开口：“看来师姐最近想找我们麻烦啊……铃兰草的培育并非我一人在管，她之前最讨厌来药炉房，如今倒一连来好几次，你以后多个心眼，别什么话都跟她说。” 女人间的战争通常没有硝烟，夹在其中迟早变成炮灰，还不如顺着她们的意两边逢迎。 于是章云想也没想，直接应承下来：“好嘞！我保证做个锯嘴葫芦，不对她说药炉房的事。不过小师叔，你做的那大补丸能不能给我尝一尝？我为了熬丹药人都累瘦好几斤呢。” 冷璨星无语，挥手打发他：“就你一天事多，跟在我身边吃香喝辣也没少亏待你啊，这大补丸吃多了你也不怕喷鼻血。” 章云舔着脸凑上前，一阵讨好，“怎么会？我成天跑来跑去，要是不好好补身体迟早有一天会亏损，只有养好身体才能继续帮小师叔你办事嘛。” “嗯……我看看放在哪了？” 冷璨星忙着制丹药，想到今后还有使唤章云的地方，便默许他往旁边药架上找去。 看他上窜下跳找大补丸，冷璨星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张口又问：“你确定那封信已经送出去了？” 章云头也不回的应道：“你就放心吧，我挑选的都是谷中最好的信鸽，不说日行千里，从咱们这到京都不成问题，说不定信明日就送到了。” 冷璨星点点头，只盼祁有容能早日来药王谷，只要这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在，就算蒋月影有再多勾搭九叔的心思，到时也无法施展。 翌日，药王谷一派朝气蓬勃。 冷璨星和章云看着药炉房外多出的几个师兄弟，无奈对视一眼，师父下令关禁闭就罢了，怎么这些人也这般认真啊？ 叹息间，蒋月影又带领女弟子过来，她使了一个眼色，女弟子便一股脑将手中晒好的药材干草塞给二人，吩咐人在天黑前必须全部研磨成粉。 蒋月影笑的温婉，盯着冷璨星吩咐道：“小师妹，我们要学习新医术，这些只好交给你们来办了，你和章云多抽些空，天黑前应该就能全部研磨成粉，这点事情不觉得为难吧？” 第二十八章 好敷衍，谁懂? 冷璨星哪里会吃闷亏？旋即无辜地看向蒋月影，语气十分真挚，“我们当然也想帮大师姐你做事啦，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喏，你看那些解药还没做好呢。” “再者我和章云年纪尚幼，精力有限，大师姐一定会谅解的，对吧？” 话音刚落，冷璨星眼神示意章云，章云迅速反应过来，迅速将怀里抱着的干草塞回去，笑嘻嘻的：“真不是我们不帮，是实在没什么空，劳烦各位师叔还是把东西拿回去吧。” 二人杵在药炉房门边，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蒋月影微抿唇角，干笑两声，不情不愿道：“也对，王爷的事情才是头等大事，要是做不出解药，到时候可有得罪受了。” 她笑得幸灾乐祸，仿佛眼前已经看到二人受罚的场景，随后领着一旁跟着偷笑的女弟子如风般离去，几人边笑边朝冷璨星这边张望，嘴里闲话不停。 “听说死了不少蛊人，师父怎会容许他们俩来完成如此重要的事？” “你竟不知？这是小师妹自个儿当着王爷的面求来的，身为女子行径这般大胆，师父的脸都被她丢光了！” “啧，若是交给月影师姐来做，说不定早已解决，何必让咱们也跟着丢脸呢。” 很快，药炉房外又恢复宁静，章云小心翼翼打量冷璨星脸色，犹豫道：“小师叔，我觉得她们说的也不无道理，要不，你去祖师爷面前认个错？” 冷璨星转头赏了章云脑门两个爆栗，令他疼的呲牙咧嘴，差点当场泪奔。 他手忙脚乱的捂住额头，十分委屈的瞪过去：“小师叔你丢不起那个人，不去就不去么，为何对我动手动脚啊？疼死了。” 冷璨星懒得管他，只以手扇风往他面前扑了扑，“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气？” 章云怔愣一瞬，当即也忘了追根究底，偏过头仔细嗅了嗅，一时疑惑，一时摇头。 “兴许是师叔她们身上扑来的香气吧，我鼻子可没你鼻子好使，祖师爷之前不都夸你的鼻子比狗还……” “闭嘴！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把你当哑巴。” 冷璨星鼓了鼓脸颊，气乎乎作势对章云挥拳头，吓得他如过街老鼠般嗷的一声冲到灶炉旁。 药炉房的气味冷璨星太过熟悉，每一种成分的构成她都知晓，是以，当有另一种香气出现时想不捕捉到都难。 她拧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沉吟道：“这股香气好像在什么地方闻到过……” 冷璨星摸着下巴，脑海中浮现那处矿洞，不待她继续深思，门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唤，“小师妹，师父吩咐我们来送被褥。” 师父果然还是师父，刀子嘴豆腐心。 为蛊人一事能早日了结，欧阳春命二人暂住于药炉房中。 冷璨星和章云一人一间房，每隔两个时辰便轮流换班照看火势，几乎将整颗心都放在药炉上，半点不敢掉以轻心。 只是章云没办法再去打听萧奇南近况，一想到蒋月影虎视眈眈，冷璨星愁得眉毛都快烧着了。 好在来送饭的师兄弟同她交好，每每看她满是期冀的眼神，拗不过便与她说起一二。 这天，无涯将食盒里的饭菜一样样递来，见冷璨星像家养的狸花猫似的跟在自己身旁打转个没完，不由叹息摇头。 “我说小师妹啊，你能不能多关心关心自己，少将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师父他老人家为你擅作主张的事情可没少生气。” 如今谁都能看出小师妹将满腹心思全放在九王爷身上，说不定人家背地认为师父教徒无方，连带着其他同门也跟着面上无光。 冷璨星将饭菜往旁边一推，再没心思吃下，她用手托着腮帮子，楚楚可怜地看向无涯，硬是从眼角挤出几滴薄泪。 “大师兄，你看我都要憋出毛病了，就心疼心疼我嘛，跟我讲讲谷里有什么新鲜事发生？比如月影师姐是不是总往王爷那边跑？再比如，月影师姐是不是总对王爷无事献殷勤？今日送的水果还是糕点哪？” 无涯：“……” 他抽了抽嘴角，无奈道：“你说的这些我不清楚，不过听说你大师姐的未婚夫马上要到药王谷了。” 上道啊。 冷璨星心中窃喜，转头对章云使了使眼色，章云挑眉，骄傲的模样挡都挡不住。 看来祁有容果真对蒋月影挺上心，她在书信中稍稍提到病疾肆虐，他竟然这么快坐不住直接从京都赶往药王谷了。 冷璨星对无涯点点头，面上一派艳羡，“大师姐真是好命哦，有祁大哥日夜惦记着她。” 无涯哪里想听女儿家家的心思，忙催促她赶紧将饭菜吃完，冷璨星慌忙扒着碗，又听他讲起萧奇南近来只偶尔外出散步，鲜少与人往来。 待二人吃完，无涯收回碗筷，嘱咐冷璨星好生做丹药，走到门边时他顿住脚步。 瞥了瞥四下无人，无涯对冷璨星提醒道：“谷中又要来贵客，师父他老人家兴许一高兴就会将你们放了，你这两天老实点。” 冷璨星扬起小脸，笑得分外灿烂，乖巧一边点头一边挥舞小手送人远去。 …… 祁有容到药王谷时，身骑一匹白马翩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他长得清秀俊郎，眉眼温和，十分有些读书人的风范。 见外客来临，加之又是冷丞相交好的京都公子，欧阳春遂提前将冷璨星放出，让她也跟着一起凑热闹。 众人一听此人乃蒋月影未婚夫，皆是一窝蜂往大堂而去，见状，冷璨星瞅准时机便往反方向跑去。 她才不乐意见什么祁有容呢，这人外表温和，实则暗藏野心，上辈子关于他的记忆虽然久远模糊，但却牢牢记得终归不像表面看见那般。 而九叔不喜与旁人过多往来，来药王谷更是借治病养生的由头，只要他不开口见客，寻常人根本不敢过去，想来此刻应当还在客房才是。 冷璨星久未出现在这里，如今看见客房外的一切乃至一砖一瓦都格外开心，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提着裙摆脚步轻快。 刚到门口，恰巧见程烨在院中舞剑，剑花挽的那叫一个夺人眼球。 冷璨星目光越过他，四处寻找萧奇南的身影，未见其人，不由得歪着脑袋一边踮脚张望，一边漫不经心的称赞：“哇，程侍卫的剑法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程烨：“……”好敷衍，谁懂？ 第二十九章 避嫌 “话说，九叔去哪里了？” 程烨：这才是重点吧。 程烨嘴角抽搐，然后利落的将剑收回剑鞘，面上尚且还能维持平静，客气道：“王爷忽觉身体疲倦，方才睡下，冷大夫你有什么事吗？” 冷璨星微怔，失落地捧高怀里抱着的糖罐，“薄荷草糖用来清肺最好，既然王爷刚睡下，那我也不便多打扰，劳烦程侍卫代为我转交吧。” 那夜若非九叔出来救她，她可能早就被浓烟熏死了，用一罐糖聊表谢意，他没道理不收下。 程烨也猜到是因为矿洞的事，于是伸手接过谢道：“冷大夫有心了，等王爷醒来我自会交代此事。” 见小丫头仍杵在原地不动分毫，二人大眼瞪小眼一会功夫，终是程烨率先抵挡不住，眉角一跳，问了一句，“冷大夫还有事？” “……”有啊，想见九叔，可是你不让。 冷璨星扬的后脖子都酸了，目光紧紧盯着程烨，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家伙古怪。 她欢天喜地跑来客房不就是为了见九叔一面么，他这番话说的好像自己脸皮厚多厚一样。 冷璨星收回目光，转了转脖子活动一下方才觉得好些，眼角余光瞥着程烨好笑的表情，她忽然玩心大起，一根根掰着手指絮絮叨叨：“哎呀，不知程侍卫可否告知一二，王爷最近进食如何？睡眠如何？有没有按时喝汤药？喝完汤药又有没有吃我做的糖？” “谷中时日乏味沉闷，王爷是否觉得无趣？是否想去常乐镇走一走？听说王爷喜食糕点，喜欢吃哪一家的呢？” 程烨：“……” 冷璨星每问一句，程烨额上的汗就滴落一行，在连珠炮的攻势下程烨彻底傻眼了。 他忍不住后退几步，内心哀嚎一声：小人物太难了，差事不好做啊。 眼见冷璨星小嘴又要张开，程烨赶忙伸手打住，“停！”扯出一抹干笑，他道：“抱歉冷大夫，关于王爷的私事请恕在下无可奉告。” 说完，程烨正了正神色，再度站回到原处堵在冷璨星面前，不肯通融。 冷璨星撇嘴轻嗤一声，不情不愿的转身离开客房，走几步转头想多看两眼，却见程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并指向门边提醒：“冷大夫，门在那里。” 饶是冷璨星脸皮再厚，此时也觉得十分尴尬，扯了个假笑没好气道：“看见了看见了，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待人走远，房间才传出开门声响。 萧奇南身着云纹长衫，背脊挺拔如青松，眼神正望着门外。 一见主子，程烨立即上前将糖罐拿给他看：“王爷，冷大夫说薄荷糖可以润肺生津，这是她专门为您做的。” 萧奇南瞥了一眼糖，还没吃便觉口舌回甘，点头道：“放桌上吧。” “是。” 程烨抱着糖罐，刚进去就见主子桌案边端端正正摆放好几个瓷罐，模样形状同自己手上这个如出一辙。 程烨：“……” 这不挺喜欢的么。 若非亲眼所见，他还以为主子早将这些糖丢了呢，合着整日搁在眼前端详，都不让别人看哪。 另一边，冷璨星边走边猜测九叔这般对自己避嫌，连面都不得见，定是有他的用意，毕竟药王谷有奸细，不得不防，不使着连环技又怎能将人引出？ 如此想着，冷璨星心里渐渐放松下来，刚抬眸，就见章云一脸喜色朝她奔来，手中还晃荡着荷包，张口就对她喊道：“小师叔，月影师叔的那个未婚夫忒厚道了！但凡今天在场的弟子都得了他的小银鱼。” 章云兴高采烈的将荷包摊开，露出里面银灿灿的鱼儿给冷璨星看，东西不少，掂在手里还挺沉。 冷璨星对这些玩意儿司空见惯，当下并未觉得有何稀奇，挥手就想先回药炉房，“就这点东西瞧把你给稀奇的，又不是没见过银子，何况都是些碎银做的鱼儿，也只能用来打发你这种小屁孩了。” 章云却不以为意，只顾将荷包束紧揣回怀里，笑的眼睛只剩条缝：“我还想劝你过去问个好，顺便也得一袋银鱼呢，既然小师叔这么不为钱财所动，那今年能不能给我这个师侄封个压岁钱？” 明明比他还小一岁，还非说他是个小屁孩。 冷璨星嘴边勾起冷笑，沉声敲打他：“只要你帮我跑腿，定然少不了好处，这几天你就帮我盯着那边，有异样来通报。到年底别说银鱼，就是金元宝都不成问题，别忘了你小师叔我是谁！” 堂堂京都相府千金，这个名头拿出去不比祁有容来得强？ 章云脑瓜子活络，谁轻谁重当下分个明白，连忙堆着笑上前讨好她。 不多时，章云一溜烟跑出药炉房，手里端着冷璨星准备好的药材，借故去找蒋月影。 送药是假，打听动静为真。 夜幕降临时章云终于回来，带去的药材自然不见踪影，只是腰上系着的荷包竟又多出两个。 冷璨星愣了愣，而章云则有些心虚，挠挠后脑勺解释：“小师叔，人家祁公子实在太热情了，特地又给大家送了不少糕点，我还给你拿回来一份呢！” 他掀开药筐献宝似的将包好的糕点放到桌上，催促冷璨星赶紧吃，“听说是京都颇有名气的糕点斋所做，这做糕点的师父还是从宫里出来的御厨呢，我八辈子都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这不，特意拿回来孝敬小师叔您，嘿嘿。” 冷璨星忙着看管药材，肚子不争气的咕咕直叫，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板着小脸坐到桌边，伸手拆开外层油纸，忽觉一股奇异香味扑鼻而来。 香气微淡，不似糕点所带，更像油纸上附着的。 冷璨星眉头紧锁，身体前倾，仔细闻着油纸，然后冷声询问：“糕点是谁递给你的？” 章云看她这副模样，还以为是舍不得吃，倒茶间不经意回答：“哦，月影师叔说你喜欢吃莲蓉馅的，所以特意留给你了。” 这女人会如此好心肠？ 她可不信。 第三十章 计从心上来 联想个中蹊跷之处，冷璨星有了一个大胆猜测。 再无心思吃什么糕点，只专注盯着油纸包。 上辈子蒋月影就没少做搬弄是非的勾当，她犯傻将其当做自己的好师姐，从未对她多加设防。 原本以为蒋月影最多只是对九叔有意，怎么也绕不开男欢女爱这么个圈子，没想到她背后包藏的祸心竟大得很啊！ 章云见她打开纸包又不吃，自顾自发呆，便凑到桌前用手托着糕点小心放在盘中，连掉下来的渣子都接住塞进嘴里吃掉。 若不是祁公子交代要将糕点送给小师叔，他早跑到没人的地方偷偷吃光了。 章云咽了咽口水，好言相劝：“小师叔，即便你与月影师叔不对付，但糕点没招你惹你啊，你赶紧趁新鲜吃吧，再放两天该潮了……” 冷璨星回过神，捏起糕点味如嚼蜡的吃完一块，脸上突然绽放笑颜，睁大双眼看着章云：“你说的对，大师姐对咱们这么好，总不可能一直受她恩惠没什么回报吧，我听说她近日在喝汤药是吗？” 冷璨星一吃，章云忙不迭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吃相狼吞虎咽，含糊道：“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每到这个时节月影师叔都免不了犯点小病，我记得是什么……疱疹来着。” 闻言，冷璨星立刻计从心来，九叔在药王谷待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抓住细作的狐狸尾巴吗？倘若她能帮着将此事办成，那日后在九叔心里的分量也能更重些。 想到这里，冷璨星将满盘糕点推到章云面前，双手托腮，扑闪着大眼睛，笑得无邪：“小云云，你知道我因为王爷没少和你月影师叔拌嘴，你能不能打听打听她喝什么汤药，我亲手熬了给她当回礼，如何？” 章云听得瞠目结舌，眼珠子差点掉在桌上，脸都僵硬了，用手使劲揉揉才恢复表情：“人家送我们糕点，你给她送汤药……小师叔，我真怕你被打……” “就你啰嗦，找打是吧！” 说着，冷璨星表情恶狠狠的挥拳吓唬，章云眼下也拿不出什么东西当回礼，思衬着她能转变想法，日后自己也不用夹在中间再受气，于是连连点头应下。 翌日清晨，刚把新一炉丹药炼好，冷璨星便催促章云速去打听，章云趴在门边探头探脑，找准时机脚底抹油跑出。 这前脚刚一走，冷璨星后脚就将昨晚暗中留下的油纸用布包住放在怀里，再将门虚掩住，顺着小路前往客房。 程烨正坐在门边堪比挡门神，听见远处窸窸窣窣一瞥是冷璨星，无语的扭过脸想把她当空气。 又来？ 年轻就是好啊，小丫头精力无限似的。 不过，主子上次暗示的还不够明显吗？莫要太亲近，以免打草惊蛇，她怎的不听？ 程烨抱剑挡住一侧脸，装作没看见冷璨星，岂料她根本没有过来的意思，而是奋力趴在树后，然后抡胳膊几圈后大力一扔，东西瞬间砸在程烨腰上。 “嘶……” 该说不说这小丫头力气还挺大，他的腰子啊。 程烨捡起滚落在地的东西，布包里裹着石头油纸，他掂量着份量，转头看见冷璨星冲自己呲牙咧嘴的反复比划，又伸手指向门里。 无声说道：“快、去、告、诉、九、叔。” “……” 没眼看的程烨抹了一把脸，转身进入院里。 而萧奇南此时听见声响，目光掠过窗边，顺着往门外看去，一抹绣着蝴蝶的鹅黄色裙角刚好飞过，旋即消失不见。 他眉心一动，再抬眸却只有程烨过来的身影，萧奇南垂眸看向宣纸，才发现方才执笔的手顿住，落下的墨迹正慢慢晕开一小滩墨渍。 “王爷，属下有事禀告。” “进来。” “是，王爷。” 程烨恭敬的将东西呈上，瞥见主子字迹苍劲有力，刚想夸奖一番，却见字旁墨渍，可惜了，废了。 “王爷，这是冷大夫送来的。”程烨补了一句。 “多嘴。”萧奇南嫌弃的白了他一眼。 程烨：“……”心里苦，还不能说。 看过信，萧奇南眉眼舒展，悠然自得的倒茶啜饮，眼底愈加清明。 程烨琢磨不透自家主子为何脸色阴晴不定，本着以往亲身经验赶紧行礼退出房间，片刻不敢多留。 药炉房。 章云气喘吁吁的赶回来，喘着粗气从怀里取出一纸张，啪一下拍在桌上。 得意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一把拿过茶壶沏茶一饮而下，才开口：“咳咳，这方子乃是我求其他师叔好不容易得来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人家才肯给我！” “小师叔，自我吃了你的大补丸浑身充满力量，那，今后再要我跑腿怎么也得多犒劳犒劳是不是？” 冷璨星顾不上搭理他，抓过方子仔细查看，发现除了几味药材对症下药外，其他皆是加以辅佐的补药，看来蒋月影喝的汤药也挺杂。 很好，正好给了她下手的机会。 “大补丸你尽管吃，不过那是我熬来调理身体的，女子吃为佳，你若是补到喷鼻血可别怪我没提醒。” 提醒后，她转身走到耸入房梁的药柜旁，爬上梯子，一味一味搜寻起药材来，前后忙了一柱香功夫才将东西集齐。 章云扒拉着罐底，一颗颗往嘴里送，莫名其妙地瞅着冷璨星，不解的问：“我说小师叔，你真打算送汤药啊？我觉得送补丸都比汤药好，至少吃起来甜滋滋的。” 冷璨星忙着分拣药材称重，根本不想同他废话，全倒进药罐正要熬煮时又听章云哀嚎一声，两行刺目的鼻血顺流直下。 冷璨星扑哧笑出声来，幸灾乐祸道：“不听师叔言，吃亏在眼前，看你小子今后还听不听话？” “听听！小师叔救我！！” 章云手忙脚乱的捂着鼻子，鲜血喷涌而出，他吓得随手抓住药方揉成一团堵住鼻孔，仰天朝梁上望去，模样十分狼狈。 冷璨星原想阻止，但见药方已被鲜血泡软发烂，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正想着如果事发，要从哪里找纰漏，章云这股东风来的当真及时。 第三十一章 回礼你就受着吧 一个时辰后，汤药直熬到三碗水变成一碗水冷璨星方才盛出，仔细装在木盒里。 她拍了拍衣衫沾染的草木灰让章云跟自己一起去，章云逃不过，垂头丧气地爬起来，嘴里小声嘟囔大补丸白吃不说，自己还白流那么多血。 冷璨星则心情大好，临出门前特地涂了涂有滋润功效的口脂，衬得气色更加红润水灵。 章云气不过，阴阳怪气道：“小师叔，你是去见月影师叔又不是去见王爷，干嘛打扮的如此娇俏？” 冷璨星也不恼，反而提高音调，声音欢快：“难道本师叔今日娇俏，昨日就不娇俏了？” 章云：“……”当他没说。 二人来到蒋月影所住的翠微苑，隔在院墙门外探头探脑，很快便被同院居住的同门发现。 两个提着竹篮赶去药田的师姐不由对二人打趣：“哟，今儿吹的什么风竟把你们给吹来了？” “可不是么，听说小师妹最近十分忙碌，立志要在王爷面前长脸，替咱们药王谷争光呢！” 二人讽然笑了笑，冷璨星撅起小嘴，不气反嗔怪道：“师姐们就别笑话我啦，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嘛。月影师姐上次留糕点给我，星儿投桃报李便想来看她一回，不知师姐她现在还在不在院里？” 二人边往外走，边回身指着院里让她进去，道：“你月影师姐的未婚夫一来，这些琐事都分给我们去做了，她正在屋外闲着呢，你赶紧去瞧瞧吧。” “多谢二位师姐！” 说完，冷璨星扯着章云胳膊跑进去，刚好撞见蒋月影将一头乌黑长发披散开来，懒散的坐在亭边晒太阳，好不悠闲。 冷璨星笑盈盈冲她挥挥手，嘴里甜甜的喊着：“大师姐！” 蒋月影闻声看过来，神情一僵，抿了抿嘴角，颇不自然地回以一笑。 这丫头今日对她分外亲热，与之前态度大相径庭，很是古怪…… 冷璨星蹦跶到她面前，自顾自在一旁坐下，伸手一把将蒋月影的胳膊搂住，扯来扯去好一顿撒娇，“还是大师姐心疼星儿，不然也不会特意给我留莲蓉馅的糕点，那是我最喜欢的口味呢。” 蒋月影被她来回晃的有些头晕，面色略微不悦，抬眸再一见眼前的章云，心下便什么都明白了。 糕点的确从京都带来，不过是恰好有莲蓉馅的糕点，她也就借此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罢了。 不动声色的轻轻推开冷璨星，蒋月影一手按压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低声求饶道：“好了小师妹，你乖一点少在这里折腾，我头晕的很，再这么晃荡下去待会儿该起不来了。” 冷璨星双眸一亮，赶紧朝章云做了个上抬的姿势，示意他将提来的食盒打开呈上这一碗漆黑的汤药。 蒋月影眉头蹙起，不知冷璨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汤药刺鼻难闻，令她忍不住往后退，一边退一边用手掩鼻，嫌弃道：“小师妹，你这汤药该不会是要给我喝吧？” 冷璨星接过碗，小心翼翼的吹吹热气，眼底一派真挚地看向她，认真说道：“正所谓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大师姐也。大师姐你年年总爱得疱疹，想必备受此病痛折磨，星儿便寻来良方，取数十味上好药材为你熬制汤药文火慢炖煨了一个多时辰，相信一定疗效显着。” “来，星儿喂你哦！”冷璨星‘啊’了一声后张开嘴巴，将碗硬凑到蒋月影嘴边。 蒋月影只闻气味就倒胃口，根本不想喝，于是推脱之际将碗不着痕迹地推开，笑着婉拒，“难为小师妹费这么大功夫，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方才喝过，今日就不必再喝了吧。” 闻言，冷璨星眼眶一热，瞬间盛满泪水，只需眨一眨眼便可泪流满面。 她压着声音，失落地低下头，小声啜泣：“星儿自知平日顽劣，多亏大师姐包容，时常忍让，星儿才不至于犯下许多过错。若是大师姐连我熬的药都不肯喝，岂非仍心怀芥蒂不想再认我这个小师妹吗？” 冷璨星拽着袖口擦了擦泪珠，可怜兮兮的模样连章云都看不下去了，他劝着蒋月影道：“月影师叔，小师叔为了给你熬汤药连饭都没吃两口，硬生生守了一个多时辰，她满心欢喜的送过来，你要是不喝，她多伤心啊。” 蒋月影：“……这，小师妹还真是有心了。” 她一时进退两难，神色挣扎，却依然不肯喝下去。 见状，冷璨星转了转眼珠子，索性一摆手，“看来大师姐还是不信任星儿，汤药都快凉了也不肯喝，既如此……那我就先喝一口给大师姐看看！” 冷璨星十分干脆的小喝一口汤药，又将碗递到蒋月影面前，楚楚可怜地开口：“看，星儿都喝了，大师姐这下总该放心了吧？” 章云和蒋月影被她吓一跳，没想到这丫头真敢喝，无奈之下，蒋月影只好慢吞吞接过碗，低头细汤药气味，暗自琢磨，判断确是自己平时喝的方子，药材分毫不差，这才放下心来。 “小师妹，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般苦口的汤药你还当水喝，我房里尚有一些没吃的糕点，你们自己寻来吃吧。” 冷璨星灿然一笑，点了点头：“就知道大师姐疼我！” 可冷璨星只说不动，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僵持不下，最后蒋月影只得将汤药一饮而尽，她苦得紧紧锁眉，见冷璨星递来陈皮糖讨好自己，面色缓和几分。 空药碗被收回食盒中，连带蒋月影给的糕点一并带回，冷璨星心情大好的往回走去，临走的时候还说下次再来探望她。 章云提着糕点时不时往嘴里塞，正吃得尽兴，猛然瞥见一点白衣从林间掠过，当下噎得脸色通红，弯腰直咳嗽。 冷璨星听见动静，嫌弃地撇嘴：“叫你贪吃，被噎住的滋味不好受吧？” 她笑的恣意，笑声宛如清脆的铃铛般悦耳，全然没留意背后—— “多年未见，星儿妹妹别来无恙。” 第三十二章 王爷信我 久未听过的声音忽然飘到耳旁，瞬时唤醒冷璨星远去的记忆。 她心头猛然一颤，方才明白来者是谁，连忙整理好表情带着惊喜快速转身，兴高采烈地大喊：“祁大哥，你居然一下子就把我认出来了！” 祁有容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含笑看她，不由觉得冷璨星年岁渐长，模样也越发水灵娇俏。 他声音温和道：“我来药王谷都两天了始终不见你人，没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今天在这里相遇。” 祁有容样貌生的英挺，眉眼深邃，带着些异域风情，与寻常南朝人有所不同。 他是夏国送来南朝求和的质子，多年来一直被养在皇宫中，为人倒是本分顺从，从来没有闹出过幺蛾子。 兴许是从小在南朝长大的缘故，对这里风土人情很是熟识，若非样貌有些许差异，也不会让人记起他是夏国人。 两国多年来表面相安无事，加上他又是蒋月影的未婚夫，朝中沈太医的未来女婿，在京都应是过得如鱼得水。 祁有容身后随从手中提着新鲜采摘的花草，此时过来，大抵是为去探望蒋月影。 “一收到你的书信，我即刻就去相王府走了一趟，相爷身体安康并无异样，只是你之前寄回去的书信怕是在路上不小心弄丢了，他们并未收到。” 冷璨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声嘟囔：“前些日子下暴雨，可能信真的没有送出去……星儿多谢祁大哥记着我的喜好，京都的莲蓉馅糕点就是比长乐镇卖的好吃！” 她抬眸一笑，笑弯了眼，又装模作样的俯身将手比在胸前对祁有容行礼道谢，祁有容被她逗乐，直说冷璨星越发古灵精怪。 冷璨星指了指翠微苑大门，对祁有容挑眉揶揄：“祁大哥要好好陪大师姐才是，你没来的时候她成天魂不守舍的，俨然快变成一颗望夫石了。兴许你这一来，她活了心思，许就与你回京都成亲了呢，到时我们也就能跟着吃喜糖咯！” 这番话原本也没什么，可偏偏冷璨星从祁有容眼中看出一抹异色，他很快收敛下去，笑着拱手道：“自然，少了谁的喜糖也少不了你的。” 两人多年未见，开始的那点生疏渐渐消逝，冷璨星借口要回药炉房看火候，同他挥手道别，拽着章云离开。 待走出院外拐角，确定四下无人，再不会有人看着自己时，冷璨星微喘一口气，整个身心放松下来。 章云察觉出她的异样，像是看见什么稀奇事般眼睛发亮地笑她：“不是应该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吗？小师叔你怎么还提着口气？就跟祖师爷抽你课业那么紧张啊！” 冷璨星白了他一眼，暗自道：“他可不是什么老乡……” 章云没听清楚，还想追问，就见冷璨星掏出糕点一把塞进他嘴里，她自己正要吃时却突然从怀中掏出手帕快速擦拭嘴角。 章云噎得嗓子眼发干，勉强嚼着，幸灾乐祸道：“刚刚我还想拦着你不让你喝药汤的，谁知道你动作那么快，不知情的还以为你在和月影师叔抢着喝。” 冷璨星将嘴巴擦得发红发肿，听他在旁边马后炮，也没说多说什么。 她不做做样子，蒋月影怎会相信？ 再说要是不喝那口汤药，又如何把该有的东西带进汤碗里？ 蒋月影出身医学世家，又在谷中学医多年，眼光老练毒辣，想要糊弄她并非易事。 必要时刻，不得不铤而走险。 两人回到药炉房，边走边说起晚上要做的事情，还没进院里便见房门大开。 冷璨星心念一动，提着裙摆三步两步跨过门槛，进门一见萧奇南端坐在桌旁，程烨则是抱剑站在身后。 多日不见，冷璨星激动的小脸泛红，眸光精亮，下意识亲昵喊道：“九叔！呃……王爷，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星儿有失远迎。” 章云一见这二人瞬间吓得小腿发软，才行过礼就抱着食盒往墙边缩了缩，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冷璨星可不管他，直接冷喝一声，“贵客上门，你赶紧去煮壶热茶，要用最好的香妃翠竹招待，记得再把甜果子也准备几盘。” 章云巴不得她把自己使唤走，连忙点头如捣蒜，像一阵风似的转眼消失不见。 等他一走，冷璨星用手撑着桌边，堆满笑意一屁股坐下，浑圆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心里甜呐。 “王爷，今早我起身看见喜鹊在枝头喳喳叫，眼前还有黑猫跑过，一准猜到今天必然是个好日子。星儿眼巴巴盼望着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呢，没想到这么快王爷您就来了，果然这一整天没白盼。” 没羞没臊的话脱口而出，饶是冷璨星活了两辈子也不免脸颊红扑扑的，但仍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萧奇南，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萧奇南神色微僵，耳尖却慢慢变红，他轻咳一声快速挪开视线，面上恢复一片清冷。 “不知羞！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闻言，冷璨星脸色骤变，急忙摆手，慌乱的解释：“星儿只对王爷这样，从未对其他男子说过这种话，王爷信我……” 唉，一见九叔就沉不住气啊，倒忘记九叔不喜欢人太热情，冷璨星懊恼的咬了咬舌尖，乖乖垂下头，一言不发。 这副气焰熄灭耷拉着脑袋的模样令萧奇南哑然失笑，偏巧身边的程烨发出一道不合时宜的憋笑声，萧奇南眼带警告的目光射过去，吓得程烨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连忙正了正神色，腰背挺直站好。 多亏章云捧着两盘果子回来，才将一室静谧气氛打破。 茶水点心上齐，萧奇南却霍然起身，丢下话：“本王不过是来看你是否将事情放在心上。” 冷璨星唰一下抬起头，一双大眼巴巴看他，回道：“最多再过半日便会知晓。” 药炉房暖意融融，冷璨星警觉地往门外看去，见章云早已一溜烟又跑回小厨房，心中稍显安定。 第三十三章 迷雾林 她正经了些，一五一十说道：“她身上的香气是夏国人特有的熏香，和咱们之前在矿洞里闻到的气味一模一样，我绝不可能闻错。”说着，冷璨星目光灼灼地看向萧奇南，带了几分央求小声询问：“王爷待会可否过去一趟？您在的话我会更有底气……” 笔直站着不敢有丝毫松懈的程烨闻言，瞅了瞅自家主子，笃定下结论：不可能的，王爷向来不屑掺和。 萧奇南眉眼舒展开，稍稍挑眉，丢下一句“再说”便挥袖离开。 程烨：说好的立场呢？？？ 冷璨星依依不舍地半趴门框，叹息一声，九叔啊，您要不喝口茶水吃个果子再走？别再渴着饿着哎。 这边，萧奇南前脚刚走，章云听见风声后脚跑回药炉房，见桌上果子没动，抓起就往嘴里塞，直吃到嘴边汁水四溢，一边用帕子擦嘴，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小师叔，王爷该不会是来找你麻烦的吧？毕竟之前死了那么多人，说起来也挺过意不去的……” 冷璨星蹲坐在炉火旁，心里正盘算着另外一件事，此刻心不在焉地回他：“王爷才不会找我麻烦，有得吃还堵不住你那张嘴？” “对了，你回来的时候撞见其他人没有，我记得今天该有人去迷雾林了。” 药王谷中的迷雾林乃一片珍稀之地，密密麻麻生长着各种天然药草，十分难得。 之所以如此，则是因为迷雾林一到特殊时节，土壤植物会散发出莫名难测的香气，极其容易使人产生幻觉，更有甚者还会感到不适，浑身发痒难忍。 章云也想起这回事，掰着手指头将各院里轮回算过一遍，随即提高音量：“巧了，今天该翠微苑的人去！” “难怪咱们方才过去的时候看见两个师叔去药田，合着是为去迷雾林做准备啊，如此说起来，月影师叔今日怕是也要去。” 蒋月影在谷中样样都想拔得头筹，除非病得下不来床，否则轻易不肯懈怠半分。 加上迷雾林的珍稀药材在其他地方采摘不到，好不容易轮到他们去，她自然不会错过机会。 冷璨星猛然起身，着急到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满面担忧：“月影师姐身体刚好没多久，若是在迷雾林吸入过多雾气到时候就更不舒服了！” 章云一愣神，喝下茶水，开口宽慰着：“应该没事的，月影师叔不是冒失的人，现在大家去迷雾林都会提前做准备，她那点疱疹最多就是再养一下身体，没有大碍。” 话刚说完，冷璨星却一再摇头，灭了灶膛里的火，示意章云跟自己去看看：“还是去看看，正巧咱们这里缺些药材，要是他们从迷雾林带了好东西出来，赶巧岂不是美滋滋！” 章云看她一副没出息的贪婪模样，撇了撇嘴，思量着她盘算的主意，确实稳赚不赔，于是重重一锤手，连忙将嘴擦干净就要往外走。 “说的对，是该去一趟！” “嗯嗯。” 走在后面的冷璨星不禁偷笑，该说不说这小子也太好忽悠了啊。 迷雾林位于药王谷西侧，顺着竹屋往后走去，翻过半山坡，再走半个时辰的路便能到达。 每每去迷雾林，大家虽是三两结伴，但一到里面立刻四散而行，所要找的药材太多，每人身上都有任务，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冷璨星和章云坐在竹屋外的空地上，不时东张西望，晒着暖洋洋的太阳，浑身舒爽不已。 不多时，冷璨星突然犯起困，打了个哈欠，掏出手帕搭在脸上，仰头就要小睡，她叫了章云一声，叮嘱道：“如果月影师姐出来了，记得叫醒我。” 昨晚章云偷懒，提前一个时辰回屋睡觉，此时自知理亏，面上窘迫，自然不敢多说什么，遂拍着胸脯承诺道：“小师叔你睡吧，我在这里好生守着，保证连一只蜜蜂都不敢近你身。” 冷璨星一挑眉，嘴里也对他不走心的夸赞起来：“哇，不愧是小云云，本师叔没有看错你。” 二人一拍即合，冷璨星困倦地扭过头半靠在长椅间小睡，她呼吸平稳沉静，没过多久看上去真如睡着了似的。 可像章云这种野惯了的性子，怎么可能安然守在旁边？她无非就是借个由头将人合理使唤走罢了。 细微脚步声传到耳边，冷璨星眯着眼没有做出反应，见她这个样子，章云方才轻手轻脚往反方向走去。 待他走远，冷璨星猛地翻身坐起，转头刚好看见两个师姐一前一后从迷雾林出来。 二人衣裙上沾染泥土，面色颓败，梳好的发髻上插着些枯枝落叶，想来应当是不小心摔了跟头，不得已只好早些出来吧。 “哎哟。”二人叫疼，顺着半坡走下，忽见冷璨星欢快跑过来满是关切的要来搀扶：“二位师姐这是怎么了？” 她们疼得险些快要直不起腰，一见她，顿时气恼的将迷雾林情况说了个遍。 “林子突然起风将雾气一下子刮过来，我们没有看清楚，谁知脚下石头布满青苔，差点没摔死。” “小师妹你在这里多久了？看见其他人出来没有？天色将晚，若是再不出来，浑身衣裳都得打湿。” 冷璨星小脸煞白，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认真道：“应该有其他人出来过，话说，月影师姐今日也跟着去了？” 其中一位师姐回道：“哎，希望她能早些出来吧，湿气一重疱疹便会复发，浑身发痒皮都会被挠破！” 没有轮到院里，寻常人轻易去不得迷雾林，冷璨星为下这盘棋谋划许久，早就算好日子天气。 此时一听，自然义不容辞地想进迷雾林看看，她目光坚毅的看向后山，咬牙道：“既如此，那星儿就去寻月影师姐，我一定会在日落前将她带回来的！” 她年纪尚幼，身子骨又单薄，二人目露迟疑正犹豫着要不要让她去，就见她宛如翩跹的小蝴蝶似的已然越过山坡。 “小师妹心地真是善良，难怪师父偏爱于她。” “谁说不是呢，算了算了，我腰疼得厉害，咱们先回去贴药吧。” 第三十四章 八百个心眼子 冷璨星顺着竹屋后方一路跋山涉水，可才进入迷雾林就失了方向。 层层叠叠的山峦到处雾气弥漫，一到天色渐晚，深处越发阴凉不止，她站在山坡上看了一会，最终决定随溪流而去。 蒋月影身上的疱疹自小就有，虽没见过她发病的样子，但听其他人说痒到快要将皮肤抓破，疼得厉害。 她不敢在蒋月影原有的药汤中添加药材，只能临时下功夫在嘴巴涂上含生地药粉的膏脂，以此瞒过蒋月影。 生地、给蛊人解毒的药材连翘，以及蒋月影身上那股用曼陀罗汁液做出的熏香，三者只要恰当结合起来，势必会让她浑身起痒难忍。 究竟是不是蒋月影去了矿洞，稍后便能见分晓…… 林中凹地的浅水滩，冷璨星隔着老远看见有人坐在溪边，用水打湿帕子往身上快速擦拭，她连忙探出头，一眼认出正是蒋月影。 “大师姐！”冷璨星扯着嗓子颇为兴奋地大喊一声，脚下步子不停，急忙朝她跑过去。 而蒋月影被突然的喊声吓了一跳，急忙将半扯开的衣裳拢起，神情不自在地转身，迅速系上腰带。 冷璨星看得真切，一眼发现她脖颈起了大片红斑，也不知是自己挠的还是药效这么快起作用了。 蒋月影被冷璨星看得浑身不自在，神情局促地问：“小师妹……今天不该你们院里来迷雾林，你怎的突然过来了？” 冷璨星眼中一暗，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声音略带哭腔：“大师姐，你在我面前还遮掩做什么，我刚刚都看见你身上的伤了……你该不会是被什么毒物给咬了吧？” 说着，她伸手就想撩开蒋月影披散在胸前的长发，嘴里还继续关切道：“大师姐我带了药！你让我看一下，我也好给你对症下药呀！” 蒋月影根本来不及回答冷璨星，一见她扑上来，慌忙伸手环在胸前，略带怪罪的说：“小师妹，你小小年纪怎么眼神就不好使了，我哪里被毒物咬了？” 冷璨星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是一副无辜懵懂的模样，嘴里不依不饶：“大师姐，你若不是被毒物咬了，那是疱疹复发了？不行我还是得看看，免得耽搁你的病情。” 蒋月影神色窘迫，伸手想要推开她，又因脚下不稳差点摔到溪里，无奈之下只好承认：“没错，我是疱疹复发了，想着好不容易轮到我们院里来迷雾林所以才瞒着的！” 冷璨星正嫌她说话吞吞吐吐呢，此番一下子咬牙认下，倒是出乎意料，于是也没再急着追问，而是恍然大悟似的说道：“原来是这样……” 她半弯下身体将蒋月影的药材筐捡起，又抓起放在溪水边的药锄铲子丢进去，扶着她就要往回走。 “大师姐，方才是星儿关心则乱害你差点摔倒，就让我将功折罪亲自扶你回去吧，之前来的时候我撞见师姐她们还在外面摔了跟头呢。” 冷璨星不由分说，直接一把亲热的搂住蒋月影，深知此番异常举动难免会引起她的怀疑。 被她牢牢挽住，踩着石块终于走上林间小道，蒋月影见冷璨星依旧没有松手，狐疑地试探问：“小师妹，你为何突然对我这般亲热……” 冷璨星始终盯着脚下，不时还伸手挡住前方树枝生怕伤着她，闻言，羞涩地低下头。 “大师姐……” 她眸光闪烁，吞了吞口水小声道：“大师姐，听说祁大哥给你从京都带了新鲜花样的首饰，我们从来没见过，我也想照样让人做一套，大师姐你能不能借借我呀？” 蒋月影微怔，反应过来后眉头缓缓松开，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为了自己那套头面。 顷刻间，她脸上浮现出几丝傲然，不再感到任何局促，把半边身体的重量斜压过去任由冷璨星尽力搀扶。 蒋月影得意笑笑，眯起眸子戏谑道：“看来小师妹长大了，现在也知道扮俏，我那套首饰的确不多见，不过你要是喜欢就拿去描样子吧。” 冷璨星乐的大眼睛弯了弯，看似十分开心：“听说好多人来借你都没给她们看，果然大师姐还是最疼我！” 随着重量不断变沉，冷璨星额上沁出密汗，忍不住吐槽蒋月影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的德性。 二人顺着小路往外走，终于见到竹屋外的半山坡，冷璨星出声安抚：“她们差点在坡上崴了脚，待会我好好扶着大师姐，一定不会出岔子。” 看她这忙前忙后的殷勤模样，蒋月影心里就跟吃了蜜似的，原先因为冷璨星处处找自己麻烦的那点不快也烟消云散，反倒还因使唤她而生出快感。 她柔和道：“嗯，小师妹有心了。” 探过密林，冷璨星目光顺直向外，心中逐渐焦急，直到看见三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竹屋旁，才又将心放回到肚子里。 章云这家伙虽然没什么大用处，但必要时刻带着路还是没问题。 九叔，你就等着瞧好吧！ 泥土堆就的半山坡因被多人踩过，鞋底带起来的水渍早已将这里变得松软滑腻，好在两旁还有小树可以搭手，不至于毫无阻碍。 冷璨星两只手奋力挽着蒋月影的胳膊让其前行，自己则在后方护住，等她从山坡往下走，冷璨星又才跟上脚步。 蒋月影弯了弯身体，一手抓住冷璨星臂膀一手握住前方小树枝干，全神贯注盯着脚下生怕摔个跟头。 蓦地，身后传来清脆响声，冷璨星满脸笑意地喊：“呀！是王爷！” 什么？ 九王爷来了？！ 蒋月影忙抬头张望，果真在竹屋旁看见那抹高大伟岸的身影。 她许久未见萧奇南，此时看得入迷，正要往前走却遭到背后重力袭来。 冷璨星惊慌失措地大叫一声：“大师姐小心！”然后反手抓住蒋月影，伴随身体往后仰倒顺势扯掉她半边衣袖。 蒋月影呆若木鸡，刚稳住身形就见自己整条手臂暴露在空气中，瞬间大惊失色。 第三十五章 哑口无言 一片沉寂，几乎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 竹屋旁的三人目光惊愕，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萧奇南，他沉脸移开视线，程烨也连忙转身。 只有章云看得目瞪口呆，嘴里还喃喃道：“月影师叔，你手臂上……”话还没说完，程烨出剑将他目光挡住：“非礼勿视！” 章云结结巴巴，想解释也说不清楚，“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月影师叔手臂上的东西有古怪啊！” 冷璨星嘴巴张大的快要塞下一枚鸡蛋，她眉头紧蹙，小脸皱成了苦瓜脸，看着前面僵直的蒋月影，缓缓伸手戳了戳她后背。 她怯生生地道：“大师姐……喏，这条衣袖拿回去缝缝还能穿。” “……” 摊开的手心上是整条衣袖，要不是她力道使的巧，怕是都撕不出这么完整，也就只有这样才能让蒋月影无处可躲。 看着截断的衣袖，蒋月影眉眼阴沉，心里翻起滔天怒火，面上却只能强压住，一口银牙都快被她咬碎了，直接无话可说。 冷璨星见她不搭理自己，而是拔腿向下走，急急忙忙又劝道：“大师姐你慢点，若是不小心摔了可就糟了。” 正在气头上的蒋月影哪里会听她说这些话，径自抓住枝干顺着山坡就要回去，岂料今日这条路就跟泼了油似的粘滑不已。 等她下到竹屋旁，裙子上早已沾满污泥，浑身狼狈不堪，原先瞧见萧奇南的热切瞬间灰飞烟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反观冷璨星今日一身劲装，束手束脚带着些难得的英气，背着药筐模样娇俏可人，同蒋月影形成鲜明反差，更是让她气愤不已。 谷中虽男女弟子都有，但也从来没有光明正大搀扶搂抱的道理，萧奇南三人没动作，反而让倍感丢脸的蒋月影心中庆幸。 她一瘸一拐的提着裙摆走到萧奇南身后，羞涩地对他行礼：“月影让王爷见笑了。” 萧奇南目光清冷，好似全然没有看见一般冷声吩咐程烨，“还不速将外衫脱下来给蒋大夫穿上？” 突然被点名的程烨：？？？ 人家蒋大夫可是有未婚夫的啊，他才不想讨人嫌。 迟疑片刻，程烨局促不安道：“王爷……并非属下不帮忙，而是祁公子正在药王谷中，属下此番怕是不妥。” 萧奇南挑了挑眉，呵斥：“怎么，本王说的话不管用了？！” 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程烨心领神会萧奇南的意思，并无脱外衫的动作，而是挠着后脑勺无所适从。 冷璨星见状便跳出来打圆场，摊开衣袖为蒋月影遮住，“大师姐有祁大哥，的确不方便穿其他男子的衣裳，想来大师姐也是不愿意的，不如先将就挡一挡。” 满怀殷切看着萧奇南的蒋月影大感失望，她鼻头一酸，看见冷璨星扯出的衣袖，又气又恼，无奈萧奇南在眼前只好忍下。 蒋月影脸色黑如锅底，苦笑回绝：“小师妹，不用了。” 她一直将手缩在衣衫里，这时忽然抬手，露出的整条手臂上布满红斑，十分骇人。 章云嘴比脑子反应的快，最先张嘴叫道：“月影师叔，你这是中毒了啊！” 蒋月影惊诧间回过神，忙又要缩回手臂， 她不悦地看向章云，低声呵斥：“你别胡说，我没有。” 冷璨星一见时机已然成熟，微不可察的冲萧奇南眨了眨一只眼睛，随后抓住蒋月影胳膊，作势要看出个所以然。 瞅了两眼，冷璨星瞬间面色大变，倒吸一口凉气，陡然提高音量，“大师姐！你是不是去过矿洞？！” 蒋月影被她抓住挣脱不得，听到这话脸色白了白，当即否认：“小师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好端端地去矿洞做什么……” 冷璨星哪里肯放过她，再次追问：“你的疱疹药方里有生地，而我的解毒方子里有连翘，这两样东西混合在一起便会令人浑身发痒起红斑。近日只有我取过连翘，况且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二者相克，连翘偏偏又是紧缺药材，除了给蛊人用，我再没给谁用过了！” 蒋月影面露惶恐之色，张嘴就想否定两味药根本不会产生药效，除非……她面色骤变，原本到嘴边的话再次被咽下去。 这时，萧奇南眸中锋芒闪过，目光直视蒋月影，凉凉道：“蒋大夫，小丫头说的话是否属实？” 蒋月影一时间无言以对，偏生身上药效发作，自心底升起强烈痒意痒得她抓心挠肺，表情也愈加烦躁不安。 “王爷，我怎么会去矿洞呢？洞里关押着蛊人，谁没事会去那里啊……” 冷璨星趁机再度质问：“大师姐，亏我之前那般信任你，结果你竟背着我们干这种事！你知道矿洞里死了多少人吗？我就说怎会莫名其妙死亡人数增加，原来是大师姐你早看我不顺眼出此阴招，刻意让我无法向王爷交待……” 边说，冷璨星边挤出豆大泪花，看起来委屈极了。 “你若是看我不顺眼，打我骂我出气也不是不可以，干嘛去糟践别人的性命？大师姐，你这么做对得起师父的教导吗？简直枉为医者！” 敷衍的擦了擦泪水，冷璨星垂头之际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近日的确只有自己取过连翘，且这东西对一般人不会有坏处，可一旦加上生地与曼陀罗汁液，瞬间便会令皮肤患者痛苦难忍。 要不是她闻到夏国特有的熏香，长了个心眼子特地回去查阅古籍，也不会发现它们相辅相成，更不会让蒋月影有口难言。 毕竟曼陀罗花只有夏国才会种植，此花被当地人誉为圣花，自小焚香沐浴都用此花为原材料，香气早已熏进身体里去了。 蒋月影被怼得哑口无言，当她对上萧奇南幽暗的目光时心中一阵惧怕，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很快，蒋月影紧张的额头布满密汗，一再摇头，颤声解释：“王爷……我没有……” 萧奇南甩袖转身，不愿搭理她，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冷璨星直想大呼过瘾，咳了咳，小脸严肃道：“究竟有没有，咱们不妨当师父的面对质，谁也不委屈谁！” 说罢，她将药筐丢给章云，铆足劲儿缠住蒋月影，怎么都不肯让她逃掉。 第三十六章 诬告同门 蒋月影被冷璨星纠缠到无法脱身，越发觉得她刁蛮难驯，非要在九王爷面前与自己为难。 她用手挡住冷璨星，不想和一个小丫头在光天化日下拉拉扯扯，十分无奈道：“小师妹，你就这么不相信大师姐？咱们多年来的同门情谊在你眼中就如此不值一提吗？” 眼见蒋月影支开话题准备倒打一耙，冷璨星也委委屈屈回答：“大师姐，正因我们是同门，我才不希望你一时糊涂做错事啊。” 就在二人争执不休时萧奇南沉声开口：“此事该由欧阳大夫来定夺。” 冷傲的目光扫过二人，对谁都没有偏倚半分，冷璨星心里却有数，明白萧奇南是在拉偏架。 九叔呀，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蒋月影无言以对，更不敢当面忤逆萧奇南，她咬牙，万般委屈的只好任由冷璨星拽着胳膊往前走。 众人顺着木屋外往药王谷大堂走，冷璨星使唤章云赶紧跑去通知欧阳春，说有要事要禀告他老人家。 蒋月影到底是大家闺秀，颇为注重身份仪态，见和冷璨星拉扯不过来便索性放弃将手缩回到长衫内，可这股子痒意丝毫没有消减，一路上不受控制的扭动身体，模样要多怪异有多怪异，不是中毒了才怪。 冷璨星将她所有表情落于眼底，只等着去见师父就能真相大白，岂料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祁有容不知何时闻讯赶来，三步并作两步挡在几人面前。 一见蒋月影这番模样，祁有容似是十分意外，直接脱下外衫不由分说地上前将她护住。 冷璨星见势退到旁边，浑然不知世事地瞪着大眼晴，不悦的嘟嘴：“祁大哥，大师姐在迷雾林身体不适，星儿正要带她去见师父呢。” 闻言，祁有容暼到不言语的萧奇南，竟忽视冷璨星走到他面前问好：“九王爷，多日未见，在下有礼了。” 萧奇南冷傲如霜，眼神轻飘飘越过他，用扇子指着冷璨星：“小丫头在跟你说话。” “你不应她，却偏生来问候本王，何礼之有？” 祁有容僵住，面色有些尴尬，只好又转而对冷璨星笑了笑，温声道：“星儿妹妹有礼。” 冷璨星正沉浸在九叔为自己说话的欣喜中，原本对祁有容的那点假意客气此时荡然无存，随即敷衍地摆了摆手。 “我人微言轻，祁大哥看不到我是应该的，是星儿僭越了。”说罢，她犹如一条胀鼓鼓的河豚般双手环抱于胸前，大步流星往前走。 萧奇南欲言又止，快步跟上，同程烨将他二人丢在身后。 祁有容微皱眉宇，只当冷璨星耍小孩子脾气便没再多想，将外衫递给蒋月影后似是疏离的隔开距离。 蒋月影冲祁有容轻轻点头，望着远去的众人，神情复杂难以言说，她不得已披上外衫挺直背脊，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傲然。 另一边。 章云一路敲锣打鼓般将欧阳春请到大堂，等祖师爷坐上高座，即刻一溜烟儿跑回到冷璨星身边。 他半侧身体低声耳语：“小师叔，我已经把方才的事情简单给祖师爷说过了，他说要是情况属实，定然不会包庇。” 冷璨星重重点头，奖赏似的在他肩头拍了两下：“等此事水落石出，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大补丸想吃多少有多少，管够。” 章云眉开眼笑，很快隐于人群中，见到过来的同门弟子，一旦有人问起，他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快，几乎整个药王谷中人皆知今日发生何事，俱是惊诧无比，私下议论不断。 “不会吧……瞧着大师姐也不像那种背地里出阴招的人啊。” “你不看看咱们谷上有多少人对王爷虎视眈眈，这种事情哪能说得准呢。” “也是，除了小师妹，可不就是大师姐去客房最殷勤吗？她还是有未婚夫婿的人呢。” 这些话众人也只敢私下讲，全然不敢放到明面上提起，一是欧阳春见不得谁嚼舌根子损害同门友谊，二是几人都不好得罪，摊上谁都是事。 萧奇南与欧阳春并坐于高位之上，祁有容端坐下首，唯有冷璨星和蒋月影并肩站在堂下，二人似有说不完的委屈，恨不得离对方八丈远。 贵客在场，闹出这么一桩丑闻，欧阳春老脸发烫，哑着声音责问：“你们二人谁先说？” 冷璨星心念一动，张嘴就要开口，谁知蒋月影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膝磕在冷硬地面上，响声震耳可闻。 她眼含泪水，啜泣道：“还望师父为我做主，还我一个公道！” “小师妹今日当着王爷的面诬告同门，我平白无故被她如此冤枉，今后传出去还如何做人？若师父不能替我洗刷冤屈，徒儿再没脸活在世上，还不如从断肠崖上跳下去直接死了来的清白！” 蒋月影声嘶力竭，语气中饱含委屈伤心，话刚说完，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落而下，泪珠砸在地上，清晰可见，当真是我见犹怜。 冷璨星微怔，唯恐落于人后占了下风，当即委屈地撅起小嘴，啪一下跪在地上，颤着声音：“师父，星儿是为了死去的百姓才会这么着急，若有冒犯，想必大师姐身为医者也能理解。” “再者，凡事讲究一个证据，大师姐若是拿不出证据便说我诬告，岂不是在颠倒黑白？又如何能够服众？” 原先丢出去的话题再次被冷璨星抛给蒋月影，蒋月影只一心抹泪不肯看她，欧阳春眼见两个哭哭啼啼的女弟子，十分头大。 他余光瞥了一眼萧奇南和祁有容，好在二人以大局为重，一切交由他这个师父来处置，没再多说什么，否则，还不如让他这把老骨头提前驾白鹤西去呢。 收回思绪，欧阳春清了清嗓子，板着脸：“事情为师已了解过，事关重大，定然不能轻易盖过！” “据药房册子记载，近日只有星儿取过小叶连翘，这种罕见药材与生地加在一起，的确会使疱疹加重变成红斑。” 一听这话，蒋月影神情变了变，她怔愣一瞬，待明白过来其中内情，顿时扭头一记眼刀剜向冷璨星！ 第三十七章 大失所望 冷璨星依旧规规矩矩跪在地上，见蒋月影充满敌意的眼神，小手不安的绞着衣摆，目光躲闪似是不敢看她，内心早已明白所为何事。 曼陀罗花乃一味剧毒，寻常人根本难以见到，此物原是夏国特产，药王谷也不会轻易种植。 她之前闻到蒋月影身上的气味只是怀疑，也有些摸不着准头，无奈之下便想出这个法子诱她进圈套。 连翘和生地再加上曼陀罗汁液的确会使人浑身起痒难耐，可天底下或许只有寥寥数人知晓小叶连翘和生地也有同样作用。 冷璨星坚信自己的鼻子不会错，赌的就是蒋月影会不会自证，不过她这嘴就跟上了锁似的，慌乱间竟仍是没讲出来。 好在一计不成必有另一计，看她这下怎么解释小叶连翘的事。 听欧阳春直言后，萧奇南眸中暗藏惊艳，冷沉的眼神渐渐和缓，似乎还带上了几分笑意。 小丫头长脑子了，知道做二手准备，不错…… 倒是程烨想了片刻才明白过来，不由感慨冷大夫看似天真娇憨，实则精明得很，暗自点头佩服，只差当场鼓掌为冷璨星喝彩。 欧阳春抚了抚胡须，又问：“月影，你小师妹情急说出质问你的话也情有可原因，毕竟这两味药材用在疱疹患者身上效果更加明显，她为蛊人做的解药为师看过，药方没错，药效也不应当出错，你现在可有话说？” 蒋月影暗道不好，赶紧擦干泪水昂首挺胸直起身，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身为医者，医德自然为首要，而我作为大师姐也能理解小师妹的心急做法。” “可是师父，小师妹未经佐证便这般诬陷我，她难道真敢咬定我身上起的红斑是因为这两味药而来吗？” 冷璨星冷笑不已，这女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好啊，那本小姐今日让你死个明白！ 她正要辩驳之际，突见蒋月影扯开外衫露出半条臂膀，莹润雪白的肌肤上不见分毫红斑。 “师父！徒儿今日去迷雾林中身体湿热，皮肤娇嫩敏感这才起了红斑，但那些斑点绝不是因药材而起，现在早已褪去！” 怎么会？！ 冷璨星瞠目结舌，万万没到红斑居然没了，根据两味药材的药效来定，少说也得持续两个时辰才对。 她咬唇迅速思索着，迫切想寻出个中答案，就在这时候，祁有容霍然起身对欧阳春双手抱拳。 “欧阳大夫，晚辈冒昧，敢问您平日便是如此教养谷中弟子吗？今日平白让月影受此委屈，若是星儿妹妹不能说出一二，在下也不会善罢甘休。” 蒋月影将外衫拢起，任由祁有容搀扶自己起来，她垂着泪，对冷璨星冷声冷语：“小师妹日后莫要再莽撞，换作得罪其他人怕是早被人记在心里了！” “我能理解你心情为何焦虑，可你……可你也不该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呀？枉我那么疼爱你……” 好一出倒打一耙。 冷璨星默然，忍不住抬眸看向萧奇南，只见他目露凉意，她在心里轻叹一声，终是不甘。 欧阳春一看蒋月影皮肤便知事情结果，他对冷璨星的行为勃然大怒，猛然一拍桌，连热茶都瞬间倾泻溢出，杯盏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冷璨星吓得伸手捂住耳朵，低垂着脑袋，半晌无言。 “星儿，你可知错？！” 高堂上的声音满含威严，冷璨星咬紧下唇，小声解释：“师父，星儿也是一时心急，月影师姐长了嘴又不肯说明真相，若是她……” 欧阳春眸火四溅，看她仍冥顽不灵要和自己犟嘴，气得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你你你！为师要将你逐出师门，看你还敢不敢胆大包天伤害同门！” 此话一出，众人皆震惊无比，冷璨星含泪望向欧阳春，带着哭腔求情：“师父！星儿错了，星儿今后做事一定多留个心眼……” 十三岁的小丫头本就身材小，而今跪在地上缩成一团哭哭啼啼的样子越显可怜无助，仿若一只失了方向寻不到主人的猫儿。 逐出师门这样的事在药王谷少之又少，如果真被赶出去，不仅多年努力白费，之后也别想再踏足医道。 蒋月影心里虽愤愤不平，却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否则即便她占理，日后在谷中也会被其他同门话里话外编排。 另外…… 她不自觉看向萧奇南，发觉对方神情暗淡，似乎也不大喜欢这个小师妹，不禁得意了些。 冷璨星嘤嘤哭泣，这泪水没流两滴声音倒是快嘶哑了，她在等着蒋月影开口，好在这女人很快便按捺不住。 蒋月影上前盈盈一步，对堂上二人俯身行礼，声音分外柔和：“师父，王爷。” “小师妹今日所做之事确实唐突，但罪过再大也不至于赶出师门，何不妨就将她留下来，也好让她悉心研习医术，言于律己，再不犯错。” 她这幅体贴知礼的模样即刻让怒火中烧的欧阳春倍感春风佛面般舒爽，似乎就连萧奇南看她的眼神都带了一丝赞许。 蒋月影越发傲然，亭亭玉立宛如水仙花，清雅自持，她不再看冷璨星，而是为自己的好名声博得几分努力。 欧阳春再次长叹，恨铁不成钢地颤着手指冷璨星：“你大师姐不计前嫌站出来替你说话，你脸皮是否觉得羞愧？” 冷璨星撇撇嘴，起身后非常识趣地对蒋月影俯身道谢：“多谢大师姐替星儿说话，是我小师妹做的不对，还望大师姐大人不计小人过，莫要放在心上……” 蒋月影还没回应，眼见事情即将化大为小，没想到祁有容再次出声：“月影虽然大度，但欧阳大夫理当略作惩戒，为记住教训，星儿妹妹也该当面还月影一个清白才是。” 话里话外看似公允，其心却瞒不过冷璨星，她讽笑祁有容依然和上辈子没什么两样，马后炮一个。 欧阳春点头认同，“这是自然！从今日起罚星儿去断肠崖面壁思过，没有为师的许可不得擅自离开！” 第三十八章 思过 此话一出，满室静谧，蒋月影微微瞪大双眼，似是不可置信地看向欧阳春。 断肠崖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常年气温低下不说，山洞口对准的地方便是一处瀑布，在洞中闭门思过必然会整日不得安宁。 看来师父这次真的动气了，如此想着，她心里舒服不少，之前的那点不平瞬间被抛于脑后。 而一听这话，原本咄咄逼人的祁有容方才心满意足的点头，拱手对着欧阳春敬重道：“还是欧阳大夫明辨是非，在下佩服。” 欧阳春涨红如同猪肝色的老脸随着事情消停，也开始逐渐恢复本来神情。 他冲着冷璨星冷哼一声，重重甩袖，即刻就要扬长而去，走到她身旁时咬着后槽牙训斥：“没事多跟你大师姐学学什么叫做品性高洁！” “如若今后再被为师知晓你颠倒黑白，定然不再念及师徒情谊，别说将你赶出药王谷，就是废了你的医术也不无可能！” 声若洪钟的训诫使得冷璨星分外委屈，小脸皱成一团，泪珠挂在眼睫上险些垂落，她低声哽咽：“请师父和大师姐放心，星儿不会再做这种错事了……胆敢再犯，任凭师父处置。” 见她神情不似作假，欧阳春无奈摇头对堂上众人直说自己教徒无方也要回房反思，不再多陪。 说罢，他唉声叹气地拂袖而去，临走前命人一定要将冷璨星亲自送到断肠崖，谁也不得包庇她，另外，又特别叮嘱蒋月影晚间来自己院里一趟，他作为师父有话要说。 话未讲明，众人摸不清个中意思，只猜测约莫是要为冷璨星代为补偿，作为师父的确是良苦用心了。 冷璨星站在场上，踌躇半晌，忽见萧奇南起身准备从自己身边走过，连忙抬眸含泪看他。 这般模样仿佛犯了什么弥天大罪迫切想要得到他的谅解，满怀希冀地上前小心勾住他袖角，“九……王爷……” 萧奇南面色冷沉，眼底仿若冰封后澄澈的湖面布满凉意，他扯回袖角，连看也没再多看冷璨星，转身离去。 冷璨星面露委屈，抬手就着袖子擦拭眼角，再次嘤嘤嘤哭泣起来。 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被人训斥，哭是情理之中的事，不哭那才叫反常。 蒋月影看出萧奇南对冷璨星的态度如何，当下心里更觉舒适，嘴边噙着一抹浅淡笑意走到冷璨星跟前。 “小师妹，我念及在同门情谊上才没有为难你，之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想明白了？” “再者，别说今日有祁公子站出来替我出头，就是这种诬告同门的事情传到京都被我爹爹知晓，想必他老人家也会来讨要公道的！” 不等冷璨星回答，蒋月影挺直背脊，带着祁有容傲然离去。 冷璨星静静听着一个接一个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大堂只剩下自己才悄悄抬起头。 这莹润白皙的小脸不见有半分泪痕，眼神干净明亮，哪里像是刚哭过的人？ 冷璨星拍了拍衣袖，嚎叫半天的嗓子哑里干涩发苦，她快步上前端起没人喝过的茶水仰头连喝几大口才觉得舒服了些，随后利落的抬袖擦干嘴巴，嘲讽一笑。 好戏还在后面呢，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这时，一直缩在院外门角边的章云得知风向有变，见四下再无旁人，急忙跑过来，火急火燎的样子活像自个儿家里着了火似的，张口就追问：“小师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祖师爷为何要罚你去断肠崖思过啊？” 冷璨星被他一说，立即回想起之前的变故，按道理来讲，蒋月影不可能这么快作出反应，中间唯一出现过的人就是祁有容，难道是他察觉出了端倪？ 她心里分析着，面上却没露出半点蛛丝马迹，只是对着章云垂头丧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兴许真是冤枉她了吧……” 章云脸一垮，充满同情地看着她，小声劝慰：“唉，这事还真是奇了怪，不过既然祖师爷都发怒了，小师叔你还是受着吧，免得到时候真被逐出师门，得不偿失啊。” 冷璨星乖乖的点了点头，余光暼见无涯一行人从前厅穿门而入，便知他们是来带自己去断肠崖的，于是赶紧放下茶盏凑到章云眼前，“小云云，晚上你到断肠崖来一趟，这里人多嘴杂事情来不及说了，你到时候务必过来！” “另外，往常师父过年给我的红包我都换成了小金鱼，比祁有容的银鱼值钱多了，你回去摸摸枕头，师叔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章云听得异常兴奋，被她感动到无话可说，满含热泪看着冷璨星被人带走，又趁机对她重重点头，示意她一切放心。 前往断肠崖的山路艰险崎岖，冷璨星低垂着脑袋，路上一句话也不肯说，可偏偏其他师兄平日对她百般疼爱，此时十分恨铁不成钢。 无涯率先走在前面，边走边叹气：“我说小师妹，你以往捉猫逗狗也就算了，怎么今日还敢诬告同门？幸亏你月影师姐大度，不与你多计较，否则师父真把你赶出师门，看你怎么办！” 冷璨星翻了个白眼，很快换上一副思过的表情，心里无不在叹息师兄们平日被蒙蔽的好惨，若是让他们知晓蒋月影的真实身份，怕是一个二个都要义愤填膺，别说什么同门情谊，估计拔刀相向都是轻的。 断肠崖芳草凄凄，一条如锦带似的瀑布从山崖处垂落而下，正对着的石崖壁开凿出许多小洞，每一处洞口足够一人坐稳。 眼见已走到断肠崖，背行囊的师兄把包袱塞给冷璨星，叮嘱她静心思过，等欧阳春开口后他们便会再来接她。 冷璨星紧紧将包袱抱于怀中，看着师兄们原路返回，扯着嗓子可怜兮兮道：“师兄，你们要时常来看我呀！星儿一个人在这里怕的很！” 众人无奈的挥手示意，很快消失在崖边。 待看不到一行人的身影，冷璨星瞅着石洞不屑冷哼，变成山间小鹿般一拽着包袱蹦蹦跳跳，偶然来到一处所在。 第三十九章 计谋得逞 断肠崖荒凉僻静，往常用来给炼制丹药到接近发疯的弟子静心，后慢慢荒废下来，近几年在没人被罚到这里。 冷璨星寻着记忆看向不远处隐匿在林间的竹屋，惊喜跑去。 她记得前世曾经有离开谷中的师兄告知她竹屋位置，为的就是防止向来娇纵天真的小师妹去吃断肠崖石洞的苦。 即便被罚，那也得被罚的舒服点，什么该死的石洞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硬到屁股墩儿都要坐成八瓣了。 师兄为她准备的包袱里有干粮，不必操心挨饿，更何况她先留有后招，才不会在这里吃苦。 冷璨星前些日子炼制丹药身体有些亏空，这会子将竹屋打扫干净直接翻身上榻，听着林间静谧树叶声响很快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竹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喊叫声：“小师叔，你在哪里啊？” 章云背着包袱怀抱食盒小心翼翼探路，风一吹过，竹叶沙沙作响，怎么听怎么诡异…… 冷璨星翻身爬起，三两步冲到门边掀开草棚子，对他扬声喊：“我在这呢，你赶紧过来！” 章云看她从隐匿位置探出脑袋，才察觉远处竟有一座被稍加掩饰的竹屋，他猛然松口气，急忙跑了过去。 这地方章云是第一次过来，若非听冷璨星说什么断肠崖后别有洞天，他都不敢相信还有间屋子。 把从房里收拾的褥子丢给她，又把食盒推到她怀里，章云贴心道：“褥子拿来给你，免得晚上着凉，食盒里的饭菜是刚从厨房打的，我怕小师叔你吃不上热菜饭，特地趁着天色好送来。” 冷璨星抿嘴一笑，看出章云狗腿子般的殷勤神色里皆是满足，想来是放在枕头下的小金鱼起了作用。 “不错不错，还是小云云最疼师叔，饭菜倒是送对了，不过这褥子还得麻烦你待会给我背回去哦。” 闻言，刚坐下的章云不解反问：“这地方这么阴森寒凉，难道你真打算硬扛？要是得了风寒什么可有得受了。” 冷璨星闻到饭菜香，急忙往嘴里扒拉两口，勉强填满肚子，方才解释：“我才不会糟践自己身体呢，师父让我来面壁思过，现在已经差不多了，我可不想真在这里待几天几夜。” 外面天色已然昏暗下去，她这一下午睡得饱饱的，如今吃好饭菜也该跟着回去了。 章云瞠目结舌，惊诧道：“可是小师叔，祖师爷说了，没他的允许谁也不能把你带回去，你这才来多久……” “月影师叔今天受了这么大的气，最后还是得祖师爷给你擦屁股，再让她知道你拔腿就回去了，人家指不定怎么生气。” 他知道冷璨星脑瓜子灵光，不是那种认死理儿的人，但这未免太说不过去，合着就来竹屋美美睡了一觉，连药炉房该做的活都省了。 好家伙，这哪里是受罚，简直就是享福来了么！ 冷璨星扬眉，提着当枕头的小包袱背在身上，仰头就要往外走，她身体轻盈，步子也跟带了风似的，随着脚尖轻点，很快走出几丈远，她冲目瞪口呆的章云做了个鬼脸：“师父他老人家疼我，自然不会让我在这里待太久，只不过明面上得做给蒋月影看罢了。” “话说，师父今日叫蒋月影去房里究竟所谓何事？该不会真要给她补偿吧？” 冷璨星怕的就是这件事，经她一提起，章云马上反应过来，拍着大腿站起身：“小师叔你还真猜对了！听他们说，祖师爷似是念及月影师叔受了委屈，又碍与祁公子在谷中，说是要把什么解毒术教给她，好像是独门绝学，轻易不会外传的。” 什么？！ 冷璨星蹙眉，敢情还是让蒋月影这女人捡了便宜。 望着她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章云以为她心里气不过，背着被褥，提着食盒后脚跟来。 “我说你也别羡慕，毕竟人家月影师叔今天哭了好几场，她可没在谷里受这么大的气，一下子莫名担了好几条人命，换谁谁不气是不是？” “再说了，祁公子过不了多久便会离开药王谷，到时这件事情要是被捅到京都，就是蒋太医那边祖师爷也不好解释的。” 蒋月影出身名门世家，父亲蒋青山乃朝中赫赫有名的太医，所教授弟子无一不是在太医院当值，如果得罪了他，确实也够麻烦。 冷璨星不悦的撇嘴：“行啦！师父他老人家的恩情我记下来了，此事是我欠妥，早知如此就该多留个心眼才是。” 章云这时候已经走到她身边，满头雾水，怎么也猜不透今日之事为何突然变了风向，他不禁狐疑，“我们明明看见月影师叔胳膊上有红斑的，依我看，那个红斑不像是什么体热生成……” “当时就连王爷和程侍卫也看在眼里，他们肯定跟咱们想的一样，否则也不会去了，小师叔你觉得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两人一边走，一边分析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临要出断肠崖，冷璨星恍然间想起什么，她咬紧下唇，正色道：“所谓养云千日，用云一时！师叔有难，你帮不帮？” 章云：“……”他可以拒绝吗？ 被她正经的神情唬的一愣一愣，章云挠了挠后脑瓜，目光躲闪：“小师叔，你这……你这阵仗也太吓人了，该不会是想让我去帮你杀人放火吧？” 冷璨星笑嘻嘻的，闻言摇了摇头，否认道：“你小子胡说什么呢！我怎么舍得让你去干这种事，只不过是想让你借着本职去做点宣扬正义的事情罢了。” 章云听得迷迷糊糊，疑虑丛生，好在冷璨星没再继续讨论，很快就将他甩在了身后，他暗自叹息一声，急忙追去。 待到即将再次步入药王谷，冷璨星从袖里拿出一枚药丸含于舌下，片刻功夫过去，红润的小脸苍白如纸。 章云见状，即刻心领神会，扯着嗓子就跟嚎丧似的，边跑边叫唤：“快来人哪，小师叔病倒了！” 第四十章 九叔记挂我了 章云前脚刚嚎叫几声，后脚便有谷中弟子闻询赶来，眼见见冷璨星半趴在墙边，身体发虚的渐渐往下滑落，急忙上前要搭把手。 冷璨星半眯着眸子，倒吸一口凉气，暼见来了这么多人，气若游丝的劝：“各位师兄师姐还是莫要管我了，师父他老人家都没开口，星儿又怎敢连累你们……”正说着，她猛然咳嗽几声，声音震天响地，看这架势差点没将肺给咳出来。 一位同门师姐顾不得许多直接挽住她的臂膀就要把她搀扶住：“小师妹，你肯定是去断肠崖受了风寒才会病成这样，师父就算再心狠，也不可能不管你啊，治病要紧，其余的事情之后再说！” 旁的师姐也随之附和：“正是！咱们都看见你病成这样，就算师父日后追问起来，大家也可以给你作证。” 冷璨星感激涕零，不停道谢，弱柳扶风地任由众人将自己扶回到药炉房。 章云紧跟在最后面，等冷璨星安然无恙的躺上床，立刻将门替她合拢过来，吆喝着一群人赶紧出去。 就小师叔那颗丹药，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再待片刻不被人看出来才怪。 屋里，冷璨星翘着二郎腿半躺在榻上，心里美滋滋跟吃了蜜似的，听见章云在外边替她打圆场，一阵求爷爷告奶奶，总算让他们能去师父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正美着，冷璨星伸手摸向枕头下把荷包里的金元宝数出来，摸出几只放在床边，打算待会赏赐给章云。 这小子的办事速度完全取决于他得到的好处，要是利益够诱惑，就算是天上的星星都能摘下来。 章云好不容易将其余人全送走，进门就见冷璨星对自己挥了挥手，他忙得上气不接下气，正想歇歇突然瞥见床边有金光闪过，瞬间眼睛亮了起来。 他跑到床边，讨好的凑上去：“小师叔，我小云云管用吧？师叔他们都已经答应我要去祖师爷那里替你求情了，保证让你不再去断肠崖。” 闻言，冷璨星摊开掌心里的金元宝在他眼前左画一个圈右画一个圈，然后小手骤然缩紧，差点将章云勾弄得眼珠子掉下来。 “这些金元宝乃是用上好黄金打造而成，里边还是实心的，你如果想要就把师叔交代给你的事好生办妥当，到时候再多的金元宝也能给你。” 章云回想起冷璨星在竹屋外说的事情，既然是本职，想来应当也不会太难，便答应：“只要是小师叔交代的事情，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也一定办妥当。” 冷璨星对他十分满意，用手挡住嘴，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随即又把手里的金元宝塞了过去。 听着听着，章云蹙起眉头，为难的打起退堂鼓：“这……小师叔，这怕是不太好吧……人家可不是吃素的，逮着肯定不会让我有好日子过，如此冒险的事情，我胆子小，恐怕做不成啊……” 冷璨星小脸一板，作势要抢他手心攥着的金元宝，岂料章云伸手护在胸口，一把塞入怀里，咬牙应下。 “行吧行吧，反正他们是客人，咱们是主，周遭肯定没我熟悉，就算有情况我也能够圆过去，小师叔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冷璨星眼睛弯了弯，笃定他不会让到手的金元宝又飞出去，不过就是需要稍加鞭策罢了。 之前去欧阳春那里求情的师姐师弟想来还没到，冷璨星眼下哪里都去不得，只好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直到药炉房外传来动静，守在门边候客的章云惊愕道：“程侍卫，你怎么过来了？” 九叔！ 冷璨星睡得清浅，听见声响，瞬间想起萧奇南，连鞋都顾不得穿好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程烨手里拎着从常乐镇买来的糕点，什么樱桃煎，云片糕，杏仁酥等等好十几种，他脸色微红，仔细看去额头上还有细细的密汗沁出，像是刚跋山涉水才回来。 章云接过糕点，主动倒茶水给他喝，这时看见冷璨星出来，多嘴一句：“王爷没来，就只有程侍卫来了，小师叔你还看什么呢？” 冷璨星见外面院子冷冷清清，来人只程烨杵在门边。 九叔没来啊…… 冷璨星满脸失望，坐在桌旁仰头便问：“九叔……我是说王爷，他人呢？” 程烨心生疑惑，瞧这小丫头面色红润，精神抖擞，走起路来脚下生风，哪里像病了？ 主子可倒好，一听见风声就吩咐他去买各种吃食，来回十几里山路，腿都快跑断了。 程烨接过茶水，回道：“咳咳，王爷喝过药汤正在休息，特命我来送些糕点。呃……准确说来，其实是王爷不喜欢吃糕点，所以才让我送来的。” 正忙着沏茶的章云手中一抖，嘴角抽搐，哪有人送礼这么说的，看来程侍卫也不见得多聪明嘛。 冷璨星扑哧笑出声来，险些被茶水呛着，她丝毫没觉得生气，反而顺着话语接下去：“不管如何，星儿都多谢王爷记挂。” 九叔到底喜不喜欢吃糕点她比谁都清楚，真是天塌下来都有他那张嘴顶着，铁嘴。 程烨连喝好几杯茶水，耳朵一动，听见远处又有脚步声传来，立即起身告辞。 他并没从正门出去，而是从药炉房侧门离开，临走前还补了一句：“哦对……王爷让冷大夫你多保重身体，事情尚未办完，不许掉以轻心。” 冷璨星点了点头，眼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不见丝毫感染风寒的迹象，“嗯嗯，我知道了，烦请程侍卫也代我向王爷问好哦，快走吧，那边来人了。” 程烨颔首后脚尖点地，翻身越过墙头眨眼便消失不见，见状，冷璨星也快步返回房里，裹着被褥侧过身体，长一声短一声地抽泣着。 “呜呜呜呜，都是我做错了事情老天惩罚，只要师父和大师姐能原谅我，继续病下去我也无话可说……” “咳咳！章云，你快扶我起来，我要回断肠崖……” 第四十一章 两世差异 欧阳春被一众弟子簇拥走进药炉房，老脸十分难看。 他这个徒弟平时被宠坏了，今时犯下弥天大祸，本想让她在断肠崖多面壁思过几日，没想到小丫头竟然被折磨到生了病。 眼下天色昏暗，距离她被送去断肠崖也不过就只有几个时辰，还真是谁人都疼爱，自己不扬言来，前来求情的弟子立刻就要跪下。 万般无奈，他捋了捋胡须进屋，听见冷璨星在睡梦里仍低声啜泣，一颗心霎时软的一塌糊涂，哪里还想着罚她。 章云扯了扯被褥，极有眼力见的对冷璨星唤道：“小师叔，你就别伤心难过了，祖师爷心疼你，亲自过来看你了。” 闻言，被褥里的小丫头止住哭泣，抽抽噎噎着要爬起来，也是病的太厉害，险些要从床榻上栽下来。 其实冷璨星早就知道屋里来了人，只是做戏做全套，特地反应慢了些，此时忙起身下地要向欧阳春行礼。 师姐们搀扶着她，生怕人来个倒栽葱，到时再把脑子给摔坏了可怎么是好。 冷璨星垂眸，怎么也不敢抬头，旁人虽看不明白，但落在师父眼里，必然是什么都瞒不住。 欧阳春将她上下仔细打量一回，重重冷哼道：“为师以前让你勤加锻炼，你就知道捉猫逗狗，罚你去面壁，竟然偏生还病了。” “你啊你，要不是念在你年纪尚幼，你月影师姐没有过多追究，今日别说他们来求情，就算王爷开口也不可能让你这么舒服。” 冷璨星听的迷迷糊糊，突然扬起小脸，眼里放出光芒，激动的问：“什么？王爷还替我向师父您求情了？！” 众人：“……” 小师妹莫不是烧坏了脑子吧，如今谁人不知九王爷不待见她，若真想求情，今日早就开口说话了，何必眼睁睁看她受这样的苦。 欧阳春以手抚额，被冷璨星气到一口气上不来，摆摆手：“罢了罢了，你往后就要在药炉房面壁思过，近日多做些杂活就算悔过了。” “等身体养好好便亲自去向你月影师姐赔礼道歉，现在还来得及，如果等他们回到京都，就算你心里愧疚也轻易见不到她了。” 说罢，欧阳春一阵长吁短叹，看似无可奈何地离开药炉房，转眼已经走远了去。 师姐师兄们也对冷璨星格外关心，让她千万以身体为主，蒋月影那里还可以耽搁些时日。 冷璨星大概能猜出欧阳春话中意思，上辈子蒋月影便会随同九叔等人回到京都，当时貌似是她家中来信，也不知两世是否情况一致，毕竟这下还多了个祁有容。 她眨了眨大眼睛，颇为无辜的问众人：“师兄师姐，师父方才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呀？难道月影师姐要被我给气走了？” 冷璨星声音里带着些许哭腔，听着就让人心生不忍，她小手紧紧抓住被褥，脸上浮起的潮红显得更加可怜。 知情的师姐赶紧安慰她：“跟你没关系，你别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好像听说她是要过回京都举办及笄礼。毕竟你月影师姐和祁公子定亲多年，按理说过了年纪就要成亲，若非为了此事，祁公子怕是早回了京都。” 闻言，冷璨星古波无澜的心里荡漾起层层涟漪，这两辈子果然不一样，之后的事情发展必然也会有所不同。 有祁有容在身边，蒋月影怕是再没那么容易接近九叔，但她依稀记得上辈子她二人的婚事变故颇多，并没在及笄礼后就顺利成亲。 正所谓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这次她必须也得跟着回京都！ 众人看她神情呆愣麻木，纷纷起身告辞，叮嘱章云好生照顾冷璨星。 随着众人离去，屋中空气清新畅快起来，冷璨星在脑海里将所有事情串联起，预感在回京都路上定然会出事。 章云捧着糖往嘴里塞了一颗又一颗，吆喝着要去厨房打饭，目光瞥到她还在发呆，劝道：“小师叔，月影师叔他们肯定没这么早回京都，就算要回也一定会等到王爷伤好后离开谷中一起回。” “我可听说近日外边不太平，要是有王爷随同，路上定然会安全不少，这么好的机会他们才不会错过呢！” 冷璨星冷哼一声，心事重重，她可巴不得蒋月影他们现在就走，怕就怕在到时候又缠着九叔。 见她半天都没回过神，章云摇摇头往厨房去了，看在金元宝的份儿上硬是把冷璨星照顾得妥妥贴贴，直到晚间，他又打起了退堂鼓。 蜡烛立在桌上烛火隐隐绰绰，冷璨星强压眉眼，重重一拍桌，怒道：“不就是个祁有容嘛，他有什么可怕的！你别忘了自己是跟着我混的，别丢了我的脸！” 章云吞吞吐吐半天，最后忽见冷璨星拿出一眼熟的荷包，立刻惊叫：“小师叔！你怎么能够偷拿人家东西呢？” 冷璨星冷冷一笑，威胁他：“这怎么能够叫做偷拿？本来也是我平日赏给你的，更何况里面还有一些我丢失的耳坠子。” “小云云，偷拿别人东西可是大罪，要是被师父发现了，肯定会将你赶出谷中，你只要把答应师叔的事情做好，不仅不会受罚，而且还有赏呢！” 章云一见事情败露，先前气鼓鼓神情瞬间衰败下来，转而变得惨白，他无奈的撅着嘴：“行吧！多的我也不求了，只求要是被人抓住，你能出来保我！” 冷璨星拍拍他的肩头又是一番叮嘱，章云不情不愿地踩着月色，直朝祁有容房里而去。 炉子里的火光烧得正旺，冷璨星双手托腮，迫切想要回忆起有关祁有容的一举一动。 今日在迷雾林，她就已将蒋月影仔细看过，装草药的背篓里也并无解药，她不可能这么快解了毒，除非…… “一个夏国质子，一个疑似夏国细作，且二人身有婚约多年，古怪，真是古怪……” 冷璨星暗自嘀咕，少顷，院里雾气四起，前去办事的章云满身露水的跑了回来，浑身上下湿成一片。 第四十二章 狭路相逢 章云从头发湿到鞋尖没有一处不是湿的，他双手环抱胸前，打着哆嗦回来，一进门直接往灶堂旁钻去。 炉灶上熬着姜汤，冷璨星连忙给他倒了一碗，让他去去身上寒气后方才追问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柴火燃烧的昏黄光芒照在章云脸上，他咬着牙关，愤懑不平地从怀里掏出布包，哆哆嗦嗦递给冷璨星。 “小师叔……我按照你说的拿了些干艾草过去，说是最近鼠虫四起让他们拿来熏香。谁知道人家根本就不稀罕，还懒得搭理我来着，我话没说完就开始敷衍，最后硬是溜达到后院里才发现了端倪！” 冷璨星一边听章云讲话，一边小心将布包打开，只见其中堆叠放着几块没燃烧完的布料，看着料子颜色的确是祁有容今日身上穿着的外衫。 她冷哼一声，捏起块布料放在鼻尖细细闻了闻，静下心来竟从上头闻到一丝冷香。 看来祁有容多年未见蒋月影，却是连对方身上有什么毛病都了解的一清二楚，不然也无法这么快做出应对。 之前还真是自己小看了他，仔细回想起，此人上辈子虽也是不显山不露水，可到后面露出真面目，才明白他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章云捧着姜汤碗，娓娓道来：“祁公子的随从让我自己拿艾草去熏香，连搭把手的功夫都不肯！不过好在他不管我，也正好给我创造了机会。” “我顺着他们后院一路摸过去，看到角落处有一丝没燃尽的火光，拿木棍从里边勾弄了两下，这才将布片找出来！” 他仰头将姜汤喝了个干净，瞪大双眼，试探问：“小师叔，你难道真怀疑是月影师叔背后搞鬼？” 冷璨星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今天蒋月影身上的红斑你也见着了，说是体热引起的，谁信啊？她也就骗骗门外汉罢了，难道还能骗到咱们头上？” 彼时，章云越发肯定自己看得没错，只可惜错失证据，实在没办法在祖师爷面前证明。 冷璨星把布片上的冷香闻了又闻，最终确定出是有几味解毒药材混杂成的药膏，难怪蒋月影身上的红斑这么快就褪了，合着祁有容还是头号大功臣。 她咬咬牙，翻身上床榻一夜辗转未眠，待到天亮才勉强合了眼。 鸡叫三声，冷璨星丝毫没含糊，立刻起身前往药炉房，把自己平时积攒下来的名贵药材熬成药汤，打算待会儿亲自去一趟客房。 为了能够诱出陷害蛊人的细作，九叔近来面上格外疏远她，要不是程烨白日送来糕点，她都快怀疑九叔真把自己忘了！ 思及此，冷璨星微微叹气，把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后，揪着章云捧着几只糖罐子随同自己一起过去。 清晨的药王谷里雾气弥漫，早起的弟子已经开始各处操练起来，冷璨星避开旁人视线，行过片刻终于来到客房外。 章云困得快要头点地，打着哈欠，仰头突然看见远处竹林外走来两个人。 他眯着眼睛辨别出对方，急忙扯着嗓子喊冷璨星：“小师叔，月影师叔和她的小药童过来了！” 蒋月影身穿一袭素衣，缓步行走在林间，整个人活脱脱的仙女下凡，模样看上去格外清雅高贵。 她身后跟着的药童手上抱有药箱，箱子是金丝楠木做的，看着有几分眼熟。 冷璨星眉头一皱，正想要多看两眼，蒋月影忽然也瞧见了她，原先平和的神情出现丝丝异样，一撇嘴倒也迎了上来。 冷璨星忍下心中疑惑，仰头露出笑容，绽开的嘴角处还有两只深陷的酒窝夺人眼球。 她殷勤道：“星儿给大师姐问好了，不知道大师姐今日起得这么早，往客房这边来是有什么事吗？” 蒋月影比她高出小半个头，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冷璨星，神情略微凌傲，舒展的眉头里还有几丝得意。 她一扯嘴角，笑了笑：“师父他老人家特别教了我解毒术，我学以致用，今日便过来给王爷看看身体。说起来这一切还得多亏了小师妹你，要不是你先前闹出的那一桩事，师父也不会把独门秘术传给我，真是多谢你了！” 冷璨星早有听到风声，面上并没有露出对方想看到的神情，不但不气急败坏，反而颇为赞同地点点：“这么说起来，师姐的确要谢我！” 蒋月影嘴角抽搐，忍不住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 年纪小就是蠢，连好歹话都听不出来！ 蒋月影不再理会她，挺直背脊，带着药童就往里走，冷璨星自然不甘示弱，用眼神示意章云跟上。 戏都已经做到这份儿上了，要是不做到自己都当了真，背地里的细作又如何会相信？ 院中，程烨身着单衣正在舞剑，挽起来的剑花带出阵阵冷光，煞是好看。 他一见门边来了这么多人，急忙收剑回鞘，视线忍不住向后山望去。 还是主子猜得准，大清早的必定会有人来访，平日不来也就算了，这一来就是三五成群。 院里四下空空荡荡，并未见着萧奇南身影，冷璨星眨巴着眼睛，满怀期冀问：“王爷现在可醒来了？我给他熬了汤药，还准备了些松子糖，良药苦口，喝过汤药正好用糖甜甜嘴！” 话音落地，旁侧的蒋月影扑哧一声笑出来，她笑道：“小师妹，你不会以为王爷都跟你一样是小孩子，现在还得吃糖吧！” “前两日我们过来替王爷看身体时，瞥见你先前送他的糖罐子好好放在桌边，王爷连吃都没吃，小师妹你日后还是别送得好！” 说罢，她也没顾冷璨星表情如何，而是转头同自家药童相视而笑。 程烨仿佛有闻到本应在战场上才有的硝烟气味，恨不得将自己贴在墙上当个没事人。 这么难办的情况，主子非得让自己来应对，也真不怕他被人记恨…… 冷璨星撅着的小嘴上可以挂个油瓶，她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失望，而后看见程烨刻意回避视线，瞬间心领神会。 “王爷竟然这么糟践人家的心意，日后……日后我再不来看他了！” 她委屈地狠狠一跺脚，将汤碗重重放在石桌上，用袖子擦拭面颊，逃也似的飞快离开院里。 第四十三章 非要去 场上变故发生得太快，冷璨星眨眼跑得无影无踪，章云呆愣地抱着几只糖罐子，茫然不知如何动作。 他一见冷璨星都跑了，急忙恶声恶气地把糖罐子塞给程烨，不悦道：“哼！这是小师叔花了不少功夫才熬出来的糖，就连我都没能吃到一口，可便宜你了！” 说罢，这小子嘴里不断叫着冷璨星名字，同样跟风的快步跑过门槛，活像背后有鬼在追似的。 程烨被塞了个满怀，扭头看见蒋月影正在抿嘴微笑，心中暗自将她神情记下，方才苦笑着招呼人进去。 “让蒋大夫见笑了，王爷如今身体痊愈，眼下正在后山练功，你可来的不巧。不过王爷特地吩咐过，要是蒋大夫您来一定得好生招待，屋里还有新带回来的糕点，你要不去尝尝？” 闻言，蒋月影面上笑容僵住，哪里还有在这里坐着干等人的道理。 她摇头叹息道：“那还真是不凑巧，正好师父教了我解毒术，我还打算斗胆来为王爷看看身子呢。” “既是如此也不多打扰了，在下先行告退！” 待会儿日头一上去，必然有不少师兄师妹们练功回来，要是让他们看见自己从王爷房里走出，背地里指不定怎么嚼舌头根子呢。 蒋月影心中虽是有些遗憾可惜，但转念想到冷璨星还被气跑了，瞬间心头敞亮许多。 她觉得自己今日在小师妹面前占了上风，走起路来就连脚步都变得轻盈了些。 待到蒋月影走后，程烨急忙将放在桌上的汤药和糖罐子一起带回房中，小心放在炉子上煨好。 架子上所放的糖罐子的确一个不少，不过可不像蒋月影说的什么不喜欢吃，而是太过喜欢，喜欢到都舍不得吃了！ 难怪冷大夫不待见她，就这么个多嘴多舌的女子，先前还真以为她是什么大家闺秀呢，合着就是一把温柔刀，啧啧！ 冷璨星守在分岔路口，等着章云和自己一道回去，两人趴在墙头处，看见蒋月影同样满怀失望离去，嘴角全都不禁上扬翘起。 冷璨星拍拍手上沾着的灰，甩着步子，跟打了胜仗的大公鸡似的，一路扬长而去。 章云追到她身边，不理解地询问：“小师叔，你瞧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你不也没见到王爷吗？怎么还这么高兴？” 冷璨星故作神秘，微勾唇角笑道：“我和蒋月影才不一样呢！她没见到那是九叔不想见她，我没见到则是因为……” 话到嘴边，她突然打了个囫囵，又咽了下去。 章云眼中满怀好奇，茫然追问：“则是因为什么呀？你总该不会认为王爷真对你上心了吧？” 冷璨星瞪了他一眼，深知不应该同章云说这么多，他这颗墙头草随时都有往外倒的迹象，说多就是在埋下隐患。 “你要这么认为，师叔我也没办法，毕竟我天生丽质，魅力无边！”冷璨星一扬秀发，哼着小调心情格外好。 章云嘴角扯了扯，不免在心里暗道她自作多情。 就小师叔要真能把王爷拿下，他章云愿意在手掌心里煎条鱼给她吃！ …… 萧奇南从后山练功回来，一眼看见放在炉子上的汤药，汤汁颜色浓重，用青花大瓷碗盛着，准是药炉房那边送来的。 程烨听见响动声，猜测主子回来了，连忙跑来候着，见状道：“王爷！这是冷大夫送来的汤药，另外还有几罐糖被属下放在架子上了。” 他眉头松弛，点点头，眼中似乎有隐含的笑意。 “还算她有点本事。” 程烨：要是没本事能让您这么记挂？他这辈子就没见过比冷璨星更有能耐的人！ 不日，药王谷大堂中，萧奇南端坐在八仙桌一侧，清瘦的手腕搭在药枕上，与之相对而坐的是欧阳春。 片刻，对方忽然至胸腔里发出一声爽朗笑声，将手掌抽回，惯性地摸向胡须道：“王爷身体已然痊愈，如此这般，老夫就放心了！” 萧奇南同样拱手，浅笑道：“近日有劳欧阳大夫费心。” 欧阳春哪能承受得了他的谢意，连忙回道：“是王爷赏脸，让我药王谷中蓬荜生辉，不知王爷打算何时动身回京都？” 萧奇南喝过两口清茶，淡淡开口：“后日便要动身，朝中事情繁琐，本王还需回去向皇上复命。” 余下的话欧阳春不好再问，客气地祝他一路顺风，假以时日再来药王谷中游玩。 蒋月影等候多时，见他们二人正事说完，便开口提及近日要回京都，“不知我等可否和王爷同行？此去山水迢迢，路上有人作伴，必定兴致盎然！” 离开药王谷，要经过凤凰城和落水城两座城池才可抵达京都，路上少说也得花去半月功夫，他们正想多加一层保障。 同样的情况欧阳春也有想到，南朝九王爷虽是不好相处，但蒋月影和祁有容都不是寒门出身，这点忙对方理当要帮。 他畅然一笑道：“不怕王爷笑话，月影早两年便该举行及笄礼，奈何她潜心学医，此事便择日而办。” “眼下为师瞧着她也变成大姑娘了，事情再不能推辞，索性让她早早回京都去，正好也回去探望多年未见的家人！” 欧阳春一开口，萧奇南自然顺着应承下来，他眸光一转，悠然道：“本王在朝中曾和蒋太医有过数面之缘，蒋大夫何需客气。” 闻言，蒋月影面上现出笑意，福身对萧奇南谢过，正要起身，猛然听见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声。 冷璨星察觉动静，裹挟着药炉房中的烟尘气，连奔带跑一路赶来，待稍稍平缓呼吸，又才迈着小步跨过门槛。 她怯生生的像只猫儿似的，满面愧疚地迎上前去，张口喊道：“星儿给王爷，师父，大师姐，祁大哥行礼了！” 欧阳春尚且还在气头上，看她不在药炉房中照管事宜，突然跑到这里来，吹胡子瞪眼呵斥道：“星儿！你不在药炉房里呆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冷璨星皱着小脸，面带真诚仰头说道：“师父，星儿想要同王爷他们一起前往京都，好向师姐家人赔礼谢罪，以此表明诚意！” “还望师父能够成全弟子，圆了弟子这个心愿！” 第四十四章 动身出发 仔细算起来，冷璨星也有多年未回过京都，此番想跟着回去乃合情合理。 欧阳春蹙着眉头，颇为感慨道：“你能有这番觉悟为师很是欣慰，只是究竟要不要你跟着同去，还得看王爷和你大师姐说了算。” 话题一下子丢给其他人，萧奇南镇定自若，目光无视冷璨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蒋月影看出他面上神情淡然，眸光一转，适时开口劝阻：“小师妹，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跟着去京都就没这个必要了吧？一路上山水迢迢又不是闹着玩的，你要是途中身子不适，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她才不愿意冷璨星跟屁虫一般同去，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丫头平日没少给自己使绊子，路上准保又要出事。 更何况谁人都知道冷璨星对王爷心仪已久，带着她岂不就是带个定时炸药。 蒋月影的心思冷璨星心知肚明，她对了对动着手指，委委屈屈地看着她，撒娇道：“大师姐，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唉……先前是我做的不对，这次我理当去京都向蒋伯父赔罪，大师姐你就让我去吧，不去我日夜都睡不安生呢！” 蒋月影突然被扣上这么个高帽子，面上一僵，故作端庄大方的说：“哪里……我怎么还会同你置气呢。只是你年纪小路上经不得折腾，大师姐也是担心你的身体，其他的意思从来就没有过。” 闻言，冷璨星伸手握拳捶着自己胸膛，仰头笑着回她：“我就知道大师姐最疼星儿了！不过你不用担心那么多，我身体好的不得了，倒是大师姐你应该好生休息，免得疱疹又复发了。” 蒋月影：“……” 一旁，久久未开口的萧奇南沉声道：“小丫头既然想去就让她去吧，依本王看，她也的确该去蒋府登门道歉。” 冷璨星心中大喜，忙弯腰向萧奇南行礼谢过：“王爷说的对，小女理当如此！” 二人一唱一和事情很快被盖过去，蒋月影就算有再多的话说，此刻也噎在胸口无法言语。 她略微恼怒，见欧阳春又在叮嘱冷璨星去京都的事宜时，终究心有不甘地按耐下去。 药炉房里，冷璨星把自己平时所做的丹药挑有些金贵的塞在包袱中，想着有备无患。 章云坐在灶堂旁烧火，看她兴高采烈收拾东西一副即将动身的模样，大感委屈失望，“小师叔，你就这么走了把我丢在这里不管？之前还说让我跟着你混，说什么天天吃香喝辣的。现在看来，跟着你混完全是三天饿九顿的程度！你还要收拾跑路，眨眼就不认我这个师侄了！” 冷璨星笑嘻嘻回嘴：“你真想跟着我去？我这一去还不知道何时回来呢，说不定你在外边会不习惯啊。” 结合上一辈子的经验，她对章云始终心存芥蒂，无法做到以真心相交托，有好处他还能够使唤得动，一旦离开药王谷就难说了。 章云自小便被收留在药王谷，他是因家贫才来此学医，多年过去只混得一个药童名头，丢出去连行医都无资格。 他眼前一亮，听出话里有转机，上赶着凑过去，腆着脸：“小师叔，你就让我跟着你一起去吧！你看人家月影师叔好歹有个祁公子，王爷又有个程侍卫。” “就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到时想喝口水都没人能使唤得动！带上我，至少我还能跑前跑后！任凭你使唤呀！” 据说京都异常繁华，是个富贵迷人眼的好地方，他从来只听过却没去过，眼下有这么好的机会，自然想凑着去看看热闹。 冷璨星将包袱打结，没有很快搭理他，而是在心里回想前世离开药王谷后，她又去了哪里…… 她依稀记得去过许多地方，后来又回到相府，想起那个让她记忆深刻却多年没回过的家，冷璨星忽然改变主意，眼眸幽深地盯着章云。 “别说小师叔是过河拆桥不认人，既然你想跟着去那就去吧！只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路上少给我出幺蛾子，否则……” 她故作凶悍的舞了舞拳头，章云当即喜出望外地摆手答应：“小师叔，你就放一百个心在肚子里吧，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喝粥我绝不吃肉！” 说罢，他像是撒欢的牛犊似的赶忙涌进自己房里，嘴里哼着小曲，欢快地收拾起行李。 不日，药王谷口，欧阳春带领一干弟子欢送众人。 程烨带人收拾马车，把随身行李装进车上，蒋月影先行同众人道别过便和祁有容上了马车。 冷璨星挎着个小包袱，任由众位师姐上前一一和她拥抱道别，众人打心底舍不得她离开，一再叮嘱她今后千万要回来。 “小师妹，你说你这一走咱们药王谷该多冷清啊，往后再听不见你叽叽喳喳的声音了！” “可不是么，你是我们打小看着长大的，说回京都就要回了，我打心眼里百般不舍。” “你去了京都可别把我们大家忘了，一定要记着时常写信回来，要是有什么好吃的再捎带一些，听说京都的吃食甩出其他地方几条街呢！” 冷璨星仰头笑弯了眼，同样十分不舍，她吐了吐舌头调侃：“各位师姐若是觉得冷清，不妨帮我照看好那几只大鸟！等星儿回来，一定少不了给你们带好吃的！” 欧阳春对她分外不舍，要不是因为人多，怕是早已老泪纵横，他苦口婆心叮嘱：“路上别多生事端，以免惹得大家不快。还有，小姑娘家家的多注意礼节，为师仍有些担心你会僭越……” 说罢，他对着萧奇南所坐的素色马车撸撸嘴，冷璨星撒娇的摇晃着欧阳春胳膊：“哎呀师父！星儿做事情有分寸，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九叔才不会觉得她没规矩，彼时这般不理不睬无非是装出来的，若是不将戏演全套，别人又怎会相信？ 欧阳春叹息着，一扬手道：“去吧徒儿！” 冷璨星一步三回头，眼中渐渐微热，鼻头也酸涩起来。 她恍然间回想起上辈子离开药王谷的情景，师父是同样不舍，而她也就此步入万丈深渊，好在这辈子将全然不同！ 第四十五章 少去掺和 马车在一阵颠簸中离开药王谷，随着步入大道，速度也越发加快。 整辆马车里就只有冷璨星和章云二人同坐，其他人各自两两分队，谁也没有打搅谁。 冷璨星透过被风吹起的布帘，有些讶然这么快就到常乐镇了，章云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剧烈的颠簸抖的屁股快要摔成八瓣，惊恐叫喊：“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冷璨星掀开布帘，瞧他这幅茫然不知所踪的模样，嫌弃道：“我们要在常乐镇买些吃食，你吃不吃？” 章云恍然回过神，屁颠儿屁颠儿跟她下了马车，他还得跟着小师叔去京都享福呢，又怎么可能饿着肚子去。 程烨从客栈里包了些干粮回来，他买的东西不少，果子糕点各有好几种，早有些拿不住的架势。 章云会察言观色，连忙上前要为他搭把手，冷璨星坐在客栈门边透气，看着萧奇南并没下马车的意思，就想过去问候两声。 九叔心如止水，可比他们这些坐不住的人来得强。 这时，蒋月影和祁有容也从客栈走出，二人一前一后连话也没说一句。 冷璨星讶然于蒋月影冷傲的神情，总觉得他们二人间的关系不大对劲。 往常在药王谷时，她对每个人都和颜悦色，上下博得一片好名声，从未对谁发怒红过脸，也自然不会对人使脸色。 但在面对祁有容这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夫时似乎并无太多热络，甚至对他的存在十分习以为常，总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偶尔才看过一眼。 “路上口渴，我再去打壶上好的龙井茶来。”蒋月影眯着眼看外边太阳，对祁有容从随口说道。 祁有容点头，看她闪身进入茶楼并未多言，他们先前才从那边出来，此时又特地折返回去，蒋月影竟连抱怨的话都没说一句。 冷璨星心里疑惑不断，觉得他二人不像即将成亲的未婚夫妻，倒有点像是等级分明的上下级关系…… 九叔对待程烨虽偶尔嫌弃但绝对信任，她和章云则是嬉笑怒骂，怎么也不会像她对待祁有容这么疏离客气，这段关系越看越奇怪。 冷璨星看得入神，耳畔突然传来一声轻咳，萧奇南不知何时步下马车，靠站在她身侧的柱子旁冷淡的望着她。 蒋月影先他一步回到马车里，冷璨星见四周并无人看着他们，蹦跶着凑到萧奇南跟前，低声狐疑：“王爷，你觉不觉得大师姐和祁大哥的相处怪怪的？咱们之间互相照顾还要嘘寒问暖几句，但是大师姐对祁大哥却过分客气冷淡，简直不对劲！” 她伸手摸着下巴，大胆猜测，试图想在萧奇南身上得到认同感。 岂料他幽深的双眼突然微眯几分，语气变得格外生冷：“本王警告你少掺和别人的感情事。临出发前，欧阳大夫让我对你多加管束，难道你这么快就想挨骂了？” 冷璨星小脸皱成一团，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她委屈嗫嚅着：“我也就是和王爷私下说说嘛，换作别人我才不讲呢！” “话说，王爷你真不觉得他们俩不对劲吗？大师姐要吃要喝却连一句关心祁大哥的话都没说，我们好歹还吃了东西，可是祁大哥他……” 在几乎快要吃人的目光下，冷璨星说出来的话被噎住，再不敢继续说。 萧奇南眼眸幽深似寒潭，声音冷漠的没有丝毫温度：“你观察的这般仔细，看来还是改不了盯着男子看的毛病。” 冷璨星：“……” 这话说的，冷璨星就是浑身长满嘴也解释不清楚，她明明是正当怀疑嘛，是个人都能看得清楚的呀。 九叔怎的冤枉她？！ 冷璨星还想要解释，恰逢蒋月影带有茶水糕点回来，同人客气点头间，九叔也不见了踪影，她索性不再多说，心不甘情不愿地爬上马车。 谁知刚掀开布帘，一眼看见端坐在马车里的萧奇南，顿时心中打起退堂鼓，缩着手就要往后退。 她刚挨了九叔训斥，才不想上赶着让对方厌恶自己，凡事都得细水长流，实在不能操之过急。 萧奇南看出她的动机，冷哼一声，反问：“难道本王就这么可怕，比不过你的祁大哥平易近人？” 如此阴阳怪气的话语让冷璨星动作一怔，她倒是想和九叔同坐一辆马车，可车里这么低的气压还不得将自己冻死。 “九……王爷，是我没有看清楚，误上了你的马车，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冷璨星往后退去，抬头看见马车的围布花色没错，顶上挂着的木牌却变了。 她皱着眉头，却见程烨驾驶着旁边一辆马车扬长而去，自己正想喊叫，跑回来的车夫扬着鞭子又催促她赶紧坐好。 既然如此，那就不是自己上赶着往前凑了！ 冷璨星含羞带怯地坐回到马车里，心中猜不定究竟是九叔坐错了车，还是自己坐错了。 萧奇南闭目养神，不时能察觉到有炙热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唇角微张：“不知羞。” 冷璨星惊诧万分，连忙背过身不敢再看他，不愧是九叔，闭着眼睛都能察觉端倪，她再也不敢这么赤裸裸地望着了。 三辆马车依次排开，疾驰在前往凤凰城的路上，他们紧赶慢赶，不打算在路上驿站耽搁功夫，想趁着时候早些返回京都。 章云缩在马车角落里，到晚间才醒过来，他嗓子眼里干涩发苦，肚皮还一阵微胀。 他揉揉双眼，见车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连忙掀开布帘往外望去，见外面驾驶马车的人是程烨，茫茫然询问：“程侍卫，我小师叔呢？” 程烨的话语夹带着风声，回道：“冷大夫好端端的，倒是你小子下午究竟吃了什么东西一睡就睡到了现在！你一个人四仰八叉将马车占完了，冷大夫不好放开手脚，只好去了其他马车里！” 章云听得迷迷糊糊，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他回想着在常乐镇吃的东西，其他吃食都平平无奇，似乎只另外喝了程烨递过来的茶水。 纵使心中疑惑再多，章云看他驾着马车气势恢宏的模样，最终还是将话忍了下去。 第四十六章 客气又疏离 马车行到凤凰城只用了短短一夜功夫，冷璨星不知何时迷迷糊糊睡去，醒来后发觉身上盖有一条被褥。 她缓慢爬起身，把被褥扯到鼻尖细细闻过，发觉上面有一股草木清新香气。 冷璨星莞尔一笑，反手把被褥叠好，这时外面传来章云的唤声，他打着哈欠：“小师叔，我们已经到凤凰城了，你赶紧下来吃点热食，晚些又该赶路了！” 马车停在一间客栈门外，冷璨星扶着门框下来，立刻看见城中百姓人头攒动，各处叫卖吆喝声不断，一片兴盛昌隆的模样。 她睡了整整一路，此刻精神良好，裹紧外衫闻着晨间清新的空气，抬脚往来福客栈而去。 众人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他们也是前脚刚进客栈，眼下正坐着喝茶。 萧奇南坐在主位，左右两边各坐的蒋月影和程烨，冷璨星同章云走进去，拉出旁边一条空凳直接坐下。 他们两人在药王谷里时就是弟子和药童的随行关系，别说是同坐一条板凳，就是同在一口锅里吃饭都不成问题。 众人对此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任何问题，倒是他们几人就坐满四方，去后院回来的祁有容见状，竟是转身就想去另一桌与其他人用饭。 蒋月影正端着茶水，小口小口啜饮，反应过来后快速起身想让座，冷璨星眸光对上萧奇南，后者姿态优雅地端起茶盏，看上去并没有太多注意。 冷璨星对准章云示意，他很快警醒，连忙朝祁有容招手道：“祁公子！你怎么不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饭菜马上就要上桌了！” 说罢，众人全都抬起头来看向祁有容，他神情讪讪，风轻云淡地一笑：“你们大家先吃吧，我正好有些路上的事情想跟车夫说说，不必等我，我就在这桌吃！” 祁有容抬手示意蒋月影转身坐下，自己也就此落座，似乎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冷璨星早看出来他和蒋月影不对劲，奈何九叔不让她多管别人的闲事，必要时刻只能章云出手。 看来此行带着这家伙没错，偶尔还能充当代言人呢！ 冷璨星嗑着瓜子有意无意地看向蒋月影，笑眯眯的问：“大师姐，咱们现在都已经不在谷里了，周围有没有师兄师姐盯着，你怎么还这么不好意思呀！” “你瞧瞧人家祁公子没等你开口，都特别去另外一桌吃饭了，不是说好等你及笄礼过后，你们俩就成亲吗？你现在还这么含蓄，以后可怎么办哟！” 她年纪小，身上又没有婚约，离及笄还有好几年，众人全当她是个小孩子，说出这些话自然不会觉得面上害臊。 相反，蒋月影却是在众目睽睽下羞得满面通红，她手指用力握着茶盏，脸上红得能够滴下血珠。 “小师妹，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日后再别说这样的话了，他不好意思过来吃饭，咱们也好不强求的……” 闻言，冷璨星笑着没再说话，而是趁着端茶盏的功夫，有意无意地对萧奇南挑眉。 九叔啊九叔，瞧瞧我说什么来着？早说过他们两人有问题吧。 萧奇南被她得意逗趣的眼神怔愣一瞬，险些没被茶水呛着，好在饭菜及时上桌，原本就饿了多时的众人不再顾忌，纷纷埋头吃饭。 凤凰城和常乐镇中并无太多差距，他们简单做过随行物资补给，很快就又上路了。 下一个目的地落水城和此处大相为同，在马车行过几日后还需要坐船三五日，如此方才能够抵达京都。 从凤凰城上马车起，萧奇南再没和冷璨星同坐一辆车，对待她态度也比以往生疏冷漠不少，不管她如何嘘寒问暖，对方始终冷漠以待。 此情此景落在旁人眼中，不免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份，章云看见更是暗自叹气。 几日陆路终于走完，在落水城码头上，冷璨星趴在栏杆处，分外忧愁地看向坐在大树下休息的萧奇南。 要不是她知道内情，都会被九叔的外表给骗过去，这么不近人情，蒋月影背地里肯定高兴死了！ 正想着，曹操突然到来，蒋月影同样靠站在栏杆旁，远处江面上波光浩然，他们要等的船只还得过一炷香功夫才来。 她嘴边挂着浅笑，有意无意地说着：“小师妹这么小的年纪，难不成是在为情所困？依师姐看来，京都合适的世家公子多得很，你又何必庸人自扰。” 冷璨星叹息道：“公子倒是多，可是谁让我是个死心眼呢……师妹我就瞧着王爷最好。” “我可不像大师姐这么看得开，能够见一个喜欢一个！要是能够有大师姐你这样的觉悟，那该有多好呀！难怪师父都不担心你呢！” 小丫头连珠炮似的话语将蒋月影噎住，她深呼吸一口气，平复面上怒火。 小师妹近日对她的怨气越来越气，说出来的话语犀利不饶人，不是说好回京都是向她家里人赔礼道歉吗？怎么活像自己欠了她八百两银子似的！ 蒋月影越想越气不过，转身不再和冷璨星交谈，静坐在码头边，目光悠然地看着江面。 冷璨星不敢冒然上前打扰萧奇南，眼神时不时地向他飘去，每每要目光对视时，急忙又抽离回来，不是抬头看天就是低头望地。 她的这些小表情萧奇南早已收于眼底，程烨也看得真真切，差点没扑哧一声笑出来。 章云暗自摇头叹息，也不知道王爷究竟给小师叔灌的什么迷魂汤，一路看来真是越病越重，简直没法治了！ 船只行到岸边，众人按照顺序依次登船，他们所预定的全是天字号客房，每人都能分得一间。 冷璨星顺着木牌找到自己的客房，看见里边四四方方的格局，以及收拾干净妥贴的床铺，心中瞬间敞亮。 从屋子窗户看去能够完全见着江面，她心情大好，路上的烦闷被一扫而空，转身收拾好补了个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船上的伙计突然走上来，扯着嗓子询问：“客官！今天有上好的黄姑鱼，你们要不要来一份？” “都是新鲜抓上来的鱼，分量不多，也就只有十好几条，你们若是想吃就赶紧开口，待会儿怕是没有了！” 闻言，冷璨星扑到窗户外招呼伙计：“小二哥，给我这边来一份！记得少放蒜片！我家公子不喜欢吃这个！” 第四十七章 上辈子的福气 眼下其他人尚且都在午睡，鲜少有人听见伙计的吆喝声，黄姑鱼在这个时节极受欢迎，没过多久便被一抢而空。 冷璨星付过银两，看着托盘里用砂锅装好的麻辣黄姑鱼只觉得香气扑鼻，她用帕子盖住保温，端好往萧奇南房里而去。 几人的房间都是并排的，又是同等级的客房，大小格局都毫无差别。 冷璨星顺着木牌，终于走到萧奇南门外，她轻声扣向门板，里面随即有脚步声传来。 程烨低头看见是冷璨星，露出笑意，客气道：“冷大夫，你怎么没有午睡？” 冷璨星端着托盘，努了努下巴示意让自己往里去，笑道：“厨房里做了黄姑鱼，条数不多，正好被我看见就要了一条来。” “江面上寒气重，多吃点麻辣鲜香的东西能够去寒气，王爷现在还在睡吗？我这趟过来可是有打扰？” 程烨一摸后脑勺，挡在门边没有要让她进去的意思，他顺着往门外走来，同时伸手将门合拢过来。 冷璨星茫然瞪大双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问道：“程侍卫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王爷这么嫌弃我，连我给他送的吃食也不要了？” 程烨面上收敛笑容，神情板正，义正言辞回答：“冷大夫，王爷还在午睡，不便有人打扰。王爷他吩咐过，如果是你没什么要紧事的话，就回房休息吧，不要花过多心思在他身上！” 冷璨星愕然，端着托盘的手也在发抖，砂锅碗可不轻，重得她手腕都快酸痛了。 惊诧间，她忽然瞥见程烨右边眼睛快速眨动一下，冷璨星瞬间反应过来，委屈又愤懑地大声道：“王爷……王爷他也太欺负人了吧？” “往常我做的糖他不爱吃就算了，可是这条黄姑鱼是船上厨子做的，又不是我亲手做的，难道连这个他也嫌弃……” 说罢，冷璨星气得眼中泪光闪烁，狠狠一跺脚，她吆喝着手腕发痛，不由分说地将托盘塞到程烨怀里，转身气鼓鼓地大步走。 果真还没走两步，立刻就在前方船板处看见蒋月影正靠着在吹风，她显然已到此处多时，发丝都被吹得凌乱，向后飞扬而去。 蒋月影意味深长地笑着，面上还是那副大家闺秀的端庄贤淑模样，她无奈轻声道：“小师妹，你让我这个做师姐的该说你什么是好？师父一再叮嘱要让我好生照看你，你怎么就这么不听我话呢。” “我劝你没事还是别去打扰王爷，整个京都城里的小姐就没谁像你这样的，等你到后，见着她们就会明白什么叫做端庄有礼。” 冷璨星撅起的小嘴上都能挂个油瓶，她同样烦闷地靠在栏杆旁吹风，十分不解地委屈求教道：“大师姐，你说王爷为什么不理我呀？” “祁大哥对你这么好，恨不得将心掏给你，怎么到了我这里，王爷却是爱搭不理的，明明我也没做错什么呀……” 蒋月影看她面上委屈，皱着小脸可怜巴巴的，内心虽是暗喜，面上也还是那副师姐的开导模样。 她抿嘴一笑，神情中有些止不住的傲然得意：“兴许王爷对你毫无兴趣，所以才会如此吧。” “我们师姐妹一场，感情深厚我才会如此劝你，要是换做旁人，我绝不可能说这样话！你自己记在心里吧，以后别犯傻了！” 冷璨星半低着头，没有说话，待到蒋月影以为她听进去，方才又回了自己屋里。 见她走远，冷璨星整理面上神情，暗自翻了个白眼。 一条大尾巴狼还在自己面前说教，谁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要挑拨离间勾搭九叔，白日做梦呢！ 船上的日子平淡且乏味，几人上船前早做好准备，丝毫不觉得头昏脑胀，也并没有任何晕船征兆。 萧奇南在屋里就有听到外间的动静，他目光深沉地看向炉灶上煨着的黄姑鱼，嘴角泛起淡淡笑意。 程烨替他递来热茶，特别清口，随即说起刚刚的情形：“那个蒋大夫怎么时时刻刻都冷不丁的出现，要不是手下猛然看见她，还真就会露馅。” “话说……船上做的黄姑鱼不应该鲜香麻辣，放有许多蒜片吗，怎么冷大夫送来的这条一点蒜片都没有……王爷，冷大夫她不会是记着您的口味了吧？” 萧奇南一记眼刀飞过去，程烨急忙闭嘴不再多说。 “话多。” 他用筷子夹起一块鲜嫩鱼肉，入口细细品尝，的确鲜香扑鼻，肉质细嫩。 程烨嘴角抽了抽，她这个双面人不好当啊，面上要为主子挡风挡雨，私下还要替他挡住冷大夫的猛烈攻势。 最为要紧的是两头不讨好，唉。 从那条光姑鱼开始，但凡船上厨房中有做什么新鲜吃食，冷璨星必然让他们先问过自己。 她对吃的大为讲究，同时也明白九叔最喜欢吃什么，最忌讳吃什么，荤腥肉类中不加蒜片，过分重口的菜肴也不吃。 渐渐地，厨房那边也摸准她的喜好，往往将饭菜送来总是要说一句：“冷姑娘，你对你们家公子可真好！谁要是能够娶到你回去做媳妇，简直就是上辈子的福气呀！” 冷璨星面带羞涩，嘴角露出甜甜笑意，笑得脸上两只小酒窝都现了出来。 她一面给他们赏钱，一面俏皮回道：“我年纪还小，此时只想一心侍奉公子，别的可什么都不想，小二哥日后莫要再打趣我！” 闻言，众人哈哈大笑，收了赏钱，说了些吉利话，快速退去。 碍于船上还有蒋月影和祁有容等人在，不管冷璨星送什么东西都得绕着弯送，有时也特别派章云去跑腿。 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过去，船只即将靠岸京都水陆码头边，消停沉寂多时的船客们也逐渐骚动起来。 夜间，冷璨星睡得正沉，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尖叫：“啊！有贼人！他偷了我的银子！” 她被惊得心脏狂跳不止，急忙翻身从床榻上爬起，与此同时，其余几间客房里纷纷有人醒来。 冷璨星快速披上外衫，推开窗户缝隙打量外面动静。 船上就只有这么大个地方，贼人一旦被逮住，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行为来，她必须得先行自保！ 这时，门边忽然被人拍响，冷璨星警惕喊道：“谁？！” 第四十八章 自作多情 话音刚落，房门突然被人用力撞开，冷璨星大惊失色，抓起桌上的茶壶就要砸过去。 船上各处未点燃灯火，四下昏暗不已，模糊间一个熟悉高大的人影迎面袭来。 茶壶刚甩出去就被对方稳稳接住，倾泻的茶水溅了满地，冷璨星忙想往后躲闪，一股清新冷冽的气息瞬间扑到鼻尖。 “冷！璨！星！”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她顿时反应过来，双手举起，面带愧疚，怯生生地喊道：“九叔……” 章云举着一盏灯笼横冲直撞而来，他边跑边扯着嗓子叫：“小师叔，你没事吧？！” 不大的房间瞬间涌进光亮，萧奇南一袭玄色长袍全被浸湿，衣摆处还有许多泡开的茶叶粘在上面。 冷璨星连忙要拿手帕去擦拭，抬手却又被萧奇南扼住手腕，一把推开：“你给我住手。” 章云呆站在门边，满心同情地看着冷璨星，忍不住对她摇头叹息。 唉，得罪了王爷可不就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王爷这么不待见小师叔，今晚就算不死也会脱层皮哟！ 冷璨星手足无措地看着萧奇南，她哪知道九叔会到自己房里来，这可是想破头皮都不敢想的好事…… 三人略显沉寂，船头处却乱成了一锅粥，船上众多伙计都在忙着抓贼人，不知道有多少船客受到惊扰，纷纷大喊丢了银子。 萧奇南嫌弃地盯着衣衫，用眼神将冷璨星钉在原处，不准她出去。 章云同样傻乎乎地坐在门边，听着外面的吵闹声，一阵心惊肉跳。 这时，门边不远处突然传来对话声。 “公子……我不是有意睡得那么沉，没有察觉到情况是我的不对……” 怯懦愧疚，满含卑微恭敬的声音落在耳里，冷璨星一下听出说话的人是蒋月影。 她这个大师姐在药王谷中可是头一号人物，私下不知道有多少师兄师弟心仪于她，可从来没见过蒋月影对谁有过低头。 屋里静悄悄的，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三人各自支楞着耳朵听外边的声响。 章云显然也听出蒋月影的语气有问题，瞪大双眼，满头雾水地向冷璨星看来。 他皱着眉头，完全不敢相信这竟然是出自蒋月影的口中，他们在药王谷中和她朝夕相处，怎么也是知根知底的。 冷璨星对上章云的目光，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萧奇南神情自然，并没有像他们二人这般意外。 他眼神中有着旁人看不清的深意，似乎对此有异样了解…… 很快，祁有容略显不悦地开口：“出门在外小心行事，往后记得打起精神来。” “是。”蒋月影的语气竟十分恭敬。 二人说话的语气生冷毫无感觉，比明面上冷璨星所察觉的异样更加明显。 就算作为弟子和欧阳春讲话，大家偶尔也是带笑带闹的，哪里像他们这样等级异常分明。 两人在走廊处匆匆说完话很快离去，脚步声被吵闹声掩盖，直到许久都没听到再讲话时，章云终于憋不住了。 他呲牙咧嘴，活像见了鬼似的惊讶无比：“月影师叔和祁公子说话怎么这么怪呢……他们俩不是订婚好多年了吗，这感觉像是刚认识似的。” 冷璨星明白他的意思，不经意间也想透露给萧奇南，便有意无意的应承：“我也觉得奇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人是主子和属下呢，哪里看得出来是未婚夫妻。” 说罢，冷璨星的目光不时掠到萧奇南上，想看看他面上究竟有何神情。 自己在路上针对此事就已说过两三次，九叔不但不信她，反而还勒令她少掺和别人的感情事。 这下就连章云这么个不通晓男女情欲的生瓜蛋都看出来了，九叔总不能再说自己多管闲事了吧？ 萧奇南面色在昏黄的灯火下失明时暗，他始终没有开口言语，直到前去打听动静的程烨回来。 程烨带着满身风霜，进门双手抱拳，向萧奇南回道：“王爷，那个贼人跳江了。” “他偷了不少船客的银子，险些被抓住时慌不择路，一下子跳进江中，船老大现在正派人跳江搜索，一时半会儿应当是抓不住的！” 明日船就会靠近码头，大家在江上行有数日，浑身早已疲惫不堪，恨不得快速再次睡去。 没有丢失银两的船客看过会热闹，再次回里房里，被偷过银子的人则是不依不饶，揪着船老大非要讨个说法。 从大局考虑，船老大那边很快将他们安抚住，整条船上又渐渐安静下来。 “抓不住？”萧奇南轻启薄唇反问，语气生冷又饱含不屑。 程烨又道：“伙计说天刚翻鱼肚白时船就会靠岸，距离眼下还有两个时辰，王爷您不妨先回屋休息？” 谁知道那个人竟然敢跳江，多半是个惯偷，早已熟悉水路，丢的那些银子怕是别想找回来了！ 冷璨星见萧奇南坐在屋里不走，心中渐渐泛起疑惑，关切地劝道：“王爷，您先回屋歇着吧，贼人不会再回来了，我们没事！” 话毕，萧奇南讥诮地看着她，霍然起身，重重一拂袖子，语气冰冷的能将人冻住：“自作多情。” 他转身大步离开房里，程烨急忙跟上，冷璨星嘴角抽搐，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有这么说，九叔才会和她对着干，不然这般僵持下去，他明天哪来的功精力见皇上？ 章云看她再次吃瘪，故作老态地摇了摇头：“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对对对，这句诗是谁写的呢？” “要我说写诗的这个人，简直就是小师叔你素未谋面的高山流水知音呀！” 冷璨星本来就是故意而为之，心中并未为有什么异样，此时见章云这家伙都开始打趣自己，抓起枕头向他身上卖力砸去。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样和我说话了？小心一到京都我就找个牙婆把你发卖了！” “反正你在这里无亲无故，到时候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省得留你在我眼前成天看着心烦！” 章云忙求饶似的把枕头扔回去，逃也似的离开房里，岂料刚出门就撞到人，对方坚硬有力的胸肌差点没将他鼻尖碰掉。 章云疼的呲牙咧嘴，抬头看见是程烨，莫名其妙讪讪道：“程侍卫，你大半夜不睡看星星呢？” 第四十九章 到王府 程烨不悦地揉了揉胸膛，对章云狠狠瞪了一眼，见这小子跟见了鬼似的跑开，嘴里嘟嘟囔囔：“江面上起这么大雾，鬼才看星星呢！” 他打了个哈欠，双手将剑环抱于胸前，靠站在走廊墙壁处，听着船下江水翻涌传来的波涛声闭目养神起来。 次日，还没到往常该起床的时候，船上就已一片热闹非凡。 所有船客都眼巴巴的盼着这日到来，早起做好准备，各自收拾包袱，纷纷想赶早下船上码头。 冷璨星后半夜睡得极为安稳，一觉睡到大天亮，见外面天色翻起鱼肚白，连忙起身打水洗脸。 船只靠岸的时候早，他们今日不必在船上用饭，冷璨星挎着小包袱走到门边，看见章云也跟着走了过来。 这家伙初次到京都，怕是激动的半夜都没睡好，眼皮子底下有浓重青影，像是熬了整整一宿那般。 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冷璨星嫌弃叹息道：“不就是来个京都嘛，你至于高兴成这样？” 章云连打好几个哈欠，浑身疲乏无力，撅着嘴回她：“不是啊小师叔，我是昨天半夜老听见外边有人跑来跑去，一直没怎么睡好。” 冷璨星丝毫不相信，拢起被江风吹拂的发丝，看着不远处云雾下若隐若现的水陆码头，不以为意道：“我怎么就没听见呢？就你耳朵尖！” 章云委屈的嘟囔：“那是因为你门外有人守着嘛……我哪里像你这么好命。” 风一阵一阵吹不过来，将章云所说的话也吹散了，冷璨星没听见他后面说的什么，领着他去前方与众人汇合。 其他人夜间似乎都睡得挺好，船一靠近码头，无数人流瞬间涌上。 冷璨星紧跟在萧奇南身后，遇到人群推搡还忍不住伸手揪着他的衣角，萧奇南并未太在意，任由她如此，直到脚下踩着地面，方才避开。 蒋府派来的马车早已在岸边等候多时，下人们一见蒋月影，纷纷老泪纵横凑上前。 与此同时，九王府前来接应的马车也已到大树下，两波人马互相打过招呼，纷纷各自上马车。 章云伸长脖子看了半天也没看见相府的马车来，他察觉出不对，跟在冷璨星身旁狐疑试探问：“小师叔，你不是相府千金吗？怎么你们家的人不来接你呀！” “这么大的身份名头说出去，家里人早应该敲锣打鼓来了！你瞧瞧人家月影师叔家里的仆人多及时，一点都不让她等的！” 冷璨星闻听此言，心里生出淡淡愁绪，她已经多年没回过相府，要是情况允许，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去，可惜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意？ 她转过头对着章云，皮笑肉不笑道：“我们家的下人和我心意相通，现在肯定去找京都最好的牙婆来相你了！到时候就跟相牲口一样，看看你的胳膊腿，再看看你的牙，最后好要个好价钱！” 章云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可能被她这些话唬住，他撇了撇嘴将包袱牢牢抱在怀里，片刻不敢离开冷璨星。 京都自己是头次来，要是离了小师叔，还怎么吃香喝辣？ 蒋月影坐在马车里，掀开布帘对冷璨星挥手喊道：“小师妹，你家中若是无人前来接应，不妨先和我回蒋府如何？” 冷璨星客气笑笑，面上态度极为端正，扬着小脸委婉拒绝她：“不用了大师姐，王爷说好要亲自将我送回去！我就跟着沾他的光，不打搅你和祁大哥了！” 蒋月影怕是真想着自己要去蒋府赔礼谢罪，青天白日做这么大的梦，也不赶紧打盆凉水醒醒神！ 闻言，蒋月影抬头向萧奇南看去，见对方没有反驳的意思，方才知晓自己在热脸贴冷屁股。 她面色一寸一寸僵住，尴尬地缩回手，吩咐车夫驾车离去。 冷璨星这趟回来本就没有通知家中人，他们不来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实则就算相府的人知道她已到达京都，她也不愿意这么早就回去。 只是这些话不好与外人说起，她宁愿插科打混岔开去，也不愿意和别人解释太多。 九王府的马车华丽宽敞，众人靠坐在其中还稍显多余，冷璨星已经多年没有回过京都，看见章云探头探脑时不时发出惊叹，自己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因着有萧奇南在，章云略显拘谨，只是暗搓搓地示意冷璨星看那些高楼酒馆。 离药王谷最近的一处城镇就是常乐镇，小镇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能从头走到尾，哪里比得了京都繁华。 章云看得瞠目结舌，只觉得今日开了大眼界，他万分感慨道：“突然觉得常乐镇好小呀，和京都比起来，简直就像大饼上的一粒芝麻！” 众人纷纷被他的话语逗住，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冷璨星看见萧奇南嘴角松动，笑得也就更加真挚动人。 九王府坐落在长安大街上，此处全是京都达官显贵深居之处，一到大街寻常巷弄里的吵闹吆喝声全然消失不见，莫名让人感觉端庄严肃。 王府里的人早听说主子今日要回来，管家在带领各路下人纷纷站在门边久候多时。 漆金牌匾上写有九王府三个大字，门外雕梁画栋，两边各有威猛石狮镇宅，王府高出平地三五步台阶，足以见得主人身份如何显贵。 马车刚停到门边，他们还没来得及下去，立刻便有声震寰宇的问候声响起：“恭迎王爷回府！” 管家迈着步子带领众人上前，萧奇南率先走下马车，神情镇定自若地看着他们，微微点头以作回应。 他龙行虎步向王府深处走去，程烨紧跟在他身旁，他们着急换过身衣裳就要进宫面见皇上。 大军早已在多日前班师回朝，而他这个带领众将士的主帅却在外流连忘返多日，催促的书信从京都不知道寄了多少封出去，眼下皇上已等的有些着急了。 冷璨星领着章云下马车，立刻便看见管家笑盈盈地问候道：“想必您就是冷大夫吧？我是王府的管家，您往后叫我春伯就好。” 忽然见着前世里接触过的老熟人，冷璨星鼻头酸涩，忍不住对春伯重重点头：“接下来有劳您照顾了。” 春伯客气地连连摆手：“冷大夫哪里的话，您可是王爷初次带回府上的女客，我们岂敢怠慢！” 第五十章 锦瑟锦如 听过春伯的话，冷璨星抿嘴一笑，心里就跟吃了蜜似那般甜滋滋的。 她和章云随同他进门，马车则由下人牵进后院，稍后便会送到房里。 九王府的下人进门前都有专门的嬷嬷好生教养过，个个十分懂规矩，他们对冷璨星虽是好奇，但也没有明目张胆的向她望来。 前世冷璨星不知道曾经出没过九王府多少次，以至于对于这里的一草一木分外熟悉，此时故地重游，她眼眶渐渐发红，心里无不感慨自己终于回来了。 章云跟着冷璨星身旁怯生生地打量王府格局陈设，顿时被府上泼天的富贵给吓住，瞠目结舌到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春伯走在前面，一面走一面向他们客气介绍道：“王爷不经常回府上，难得见他回来一次，大家伙心里都高兴着，尤其他今日带有冷大夫您回来！” 他伺候萧奇南多年，早已把王府当做自己家来看待，眼下见主子这株铁树终于要开花，心中也是万分动容。 九王府的客房分左右两进院子，冷璨星表明章云是自己的随行药童，两人不宜分开居住太远。 章云这人小心思多如乱麻，自己既然带他来到京都，势必就要对他负责到底，决不能容忍闹出乱子。 春伯闻听此言，把他们分别安置在菡萏院和翠玉轩中，两处只隔一条长廊，来往很是方便。 菡萏院门边站着两个扎有双丫髻，看年纪八九岁的水灵小丫头，二人浑圆黑亮的眼睛跟着冷璨星不断移动，面上的好奇几乎都要溢满出来。 “春伯，这儿呢！” “春伯，您可算是来了，这位就是冷大夫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喊道，对准冷璨星上看下看，纷纷抿着笑，对视一眼，忍不住羞怯起来。 再见锦瑟，锦如姐妹二人，冷璨星鼻头的酸涩异常浓重，嗓子里都带有几分哽咽。 她同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两俏生生的小丫头用手扒拉着门框，看冷璨星哪里都觉得新奇，觉得他好看的就像庙会上的女菩萨。 春伯指着二人对冷璨星介绍道：“王爷早写信派人送回来说要带个女神医回府，这俩小丫头整天盼星星盼月亮，就想跟着冷大夫你沾沾光呢。” 前世冷璨星没少受她们照顾，对姐妹俩的脾气很了解，她们也就此成了自己在京都为数不多的朋友，明面虽是主仆，私下却如同手帕交般往来。 冷璨星从包袱里掏出自己带的两盒膏脂，塞给她们笑道：“这是我从药王谷里带出来的，等立秋后用来擦脸，保证你们皮肤滑又嫩到像剥了壳的鸡蛋！” 锦瑟，锦如百般羞涩地接过，用手摩挲着十分中意，她们忙让开路，示意春伯带着人往里。 “冷大夫心眼真好，一来就给咱们送这么贵重的礼物，今后我一定要好生服侍她。” “这盒脂膏应该不便宜吧，听人说能去药王谷中看病的人都是像咱们王爷这样的大人物……冷大夫太让人感动了。” 两丫头隔着老远嘟嘟囔囔，对于初见的冷璨星有种莫名亲切，不是忙着洒扫庭院，就是询问她今日可想吃什么糕点。 她们到冬月才满九岁，爹娘皆是府上的奴仆，萧奇南对于下人格外宽厚，他们在外边有置办些产业，日子比其他府里的下人好过不少。 整座王府里的下人都面带轻快笑意，并未死气沉沉，外出采买的奴仆听说冷璨星来了，纷纷借着油头往菡萏院路过，伸长脖子都想透过门缝看两眼。 冷璨星坐在院里，用火炙烤自己的行医工具，这些东西十天半个月不用就会硌手，得常用常新。 锦瑟，锦如从厨房取来几盘糕点，见冷璨星正摆弄银针，顿时脚走不动路，眼珠子都快粘在她手上了。 她们凑上前，刚想问个明白，忽听院外传来一声呵斥：“还不去干活，在这里傻站着做什么？！” 两姐妹被吓得打了个寒颤，忙小脸紧绷，赶忙老老实实站在旁侧，冷璨星闻声抬头向院外看去。 萧奇南身着一身蟒袍，气宇轩昂地站在门边，他清冷的目光越过庭院落在冷璨星身上，也不知究竟看见了什么景，竟对她不加掩饰的多看了几眼。 冷璨星知道他此时要进宫复命，忙抬腿走到门外，福身笑问：“王爷！” 程烨将一干看好戏的下人全给轰走，回身摇头无奈道：“他们平日就是欠管教，见着冷大夫跟见了稀奇似的，都想往这院里来做事。” 萧奇南唇角一勾：“正值时节，乡下庄子上需要人手，你让春伯安排下。” 闻言，程烨眼睛猛然瞪大，嘴里啧啧两声，抱拳领命离去。 冷璨星同样在心中叹息下人们的命运，九王府的置办产业中，乡下庄子离京都最远，已经到了其他郡县的附近。 他们现在赶着去庄子帮忙，估摸着有年关才会回来。 她的九叔，果真治家有方！ 萧奇南双手负于身后，目光眺望远方，望着天边飘然的云朵，随口说了句：“本王要进宫，你不要在府上多生事端。” 冷璨星撅着嘴，忙点头解释：“王爷，我才不是那种会胡作非为的人呢，你怎么就这么不相信星儿？” 萧奇南冷哼一声，目光上下扫过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进宫的马车早已准备妥当，马蹄声疾驰不断，直到没影众人方才收回视线。 锦瑟眼神流转，天真感慨道：“还没见王爷和哪家姑娘说过这么多话呢，平时有事只让程大哥传达，连嘴皮子都懒得动的！” 冷璨星没什么动容，只面带懊丧道：“王爷也没说我半句好，只盼我不要惹事呢。” 锦瑟又道：“王爷要是真嫌麻烦，保准不会带人回来，我从小在这府上长大，就没见他带过什么姑娘回府，冷大夫你可是头一个。” 这个话冷璨星心里相信，京都谁人都知九叔不尽女色，就他那冷傲如霜的模样不知道伤有多少大家小姐的心。 偏偏如此，他却依旧是京都芳华少女的春闺梦里人，想要与九王府和亲的人都能从京都城门排到药王谷了。 “哎呀不对，说起来，府上曾有来过一个外姓女子！”锦瑟掰着手指头，突然开口解释。 第五十一章 青阳县主 好家伙，一听这话，冷璨星登时蹙眉问锦瑟：“……王爷他还带过谁回来哪？” 锦瑟见她陡然间提高音量，暗怪自己多嘴多舌，实在不该说这些。 随即避开冷璨星目光，小声道：“说是什么外姓，其实和王爷也有些关系……不知冷大夫你可听说过青阳县主？” 恍然间听到这个名号，冷璨星浅色的眉头微微拧起，青阳县主乃萧奇南皇姑母安乐公主之女，为人刁蛮任性，连她鼎盛时都得逊色三分。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青阳县主啊……那她和王爷得以表兄妹相称，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家小姐呢。” 冷璨星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再次落回到肚子里，据她所知青阳县主根本不心仪九叔，之所以时常往王府来，全是因着要借个名头。 她堂堂一个县主，每每出府身后总是跟着成群结队的下人，哪里还有半分自由可言？ 锦瑟暗自赞叹冷璨星竟这么快就不当回事了，难怪她是主子带回来的人，就是比旁人心性沉稳。 火上炙烤的银针全部被擦拭放回到布袋里，冷璨星半仰躺在软榻上，抬头看见菡萏院照映出来的四方天地，忽然觉得心情极好。 锦瑟锦如两姐妹尽心服侍她，不是问她要什么吃喝，就是问她可想四处走走？ 冷璨星身心疲惫略微去除后，免不了想将九王府好好逛逛，她对于这地方感情深厚，看哪里都觉得亲切可加。 几人一前一后，顺着九曲长廊绕出菡萏院，才走到池塘边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女子泼辣爽利的声音。 “不是说九哥哥府上来客人了吗？听说还是个沉鱼落雁的小美人！她人在哪里？你们赶紧带我去看看呀！” 还未见其人便闻其声，冷璨星撇着小嘴，想着该来的迟早会来，不过就是一个青阳县主，她又有什么可怕？ 锦瑟拉着冷璨星臂膀，有心想要带她躲躲，却见对方淡然地摇了摇头：“县主只是小孩子脾气，比之其他姑娘多了些爽快耿直而已，你们不必害怕。” 锦瑟为难地看了一眼妹妹锦如，两人纷纷皱起小脸，脸都瘪成了苦瓜状。 青阳县主好不好相与，他们九王府的人最是心知肚明，主子不时常回来，自然对这个常来串门的小表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作为下人，大家伙都是盼着青阳县主千万不要来，她一来总是少不了鸡飞狗跳，这下估计又要找冷大夫麻烦了！ 冷璨星靠坐在栏杆处，把瓷盘里盛放的鱼食丢向池塘，无数金红交杂的锦鲤纷纷往她身旁涌来，个个张大顶嘴想要吃食。 青阳县主身着淡粉色长裙，走起路来带有风似的，脚下步子迈的极快，东张西望间活像是在搜寻盗贼。 她早已是九王府的常客，根本不需要有人在前带路，听说冷璨星来了翠鸟池，立刻紧赶着追过来。 眼下顺着丫鬟芳桃手所指的方向，瞬间看见有位娇俏的女子坐在栏杆处浅笑喂鱼，嘴里还不时发出银铃般的咯咯笑声，竟连旁边来了人都无从察觉。 青阳县主暗自一跺脚，手将丝帕搅得紧紧的，不悦道：“听说是从什么深山里带回来的乡野丫头，难怪这么没规矩，连本县主来了也不起身行礼！” 芳桃见主子不高兴，同样剜着眼怒道：“她是客人，县主您是主人，您合该过去教教她规矩，不然以后她在九王府里还不得翻天？” 芳桃是自小跟在青阳县主身旁的丫鬟，身份地位比其他下人高出不少，自然明白当下说什么话才会讨得主子欢心。 青阳县主咬紧牙关，果真将她说的话有听进心里去，迈着碎步一路风驰电掣走到冷璨星面前。 此时，冷璨星正半扬着手在继续喂鱼，忽然看见青阳县主已走到自己跟前，还没等旁边人介绍，睁着双大眼睛懵懂无辜道：“你就是王爷那个天仙似的妹妹吧？” 说罢，她立刻起身，面上堆满笑容朝向青阳县主微微福身行礼，她是县主，自己是相府千金，两人年纪相仿，彼此间行个礼无伤大雅。 原本怒气凶凶，想要给冷璨星一个下马威的青阳县主忽然被她的话给震住。 她有些不太自在地伸手摸向面颊，向来难以露出笑容的脸上竟出现一丝羞涩窘迫：“算你有几分眼力劲儿，看得出来本县主长得好看！” 冷璨星面上不动声色，只落落大方地回看她，心里却是笑开了花。 陈青阳还是同上辈子一样的外强中干，不管她表面上如何凶悍泼辣，只要反其道而行之，每次对她动用温柔刀，她立刻就像男子般举手投降了。 “话说，他们都还没介绍本县主，你究竟是如何认出来的？既然你早听说我来了府上，为何不出门见人？竟然还有心情躲在这里喂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主子呢！” 青阳县主一拂袖子，将整盘鱼池全端起来，直接挥手倒在池塘中，先前争抢不断的鱼很快吃到肚皮翻在水面上，一个二个真被吃撑了。 闻听此言，冷璨星依旧笑意盈盈地回道：“我早听说王爷的妹妹里有个容貌最为出挑的，虽然我从来没见过县主，但光从皮相也能认得出来。” “我自小在深山中长大，若是有什么冒失县主的地方，还望你大人不计小人，就此饶恕我罢！” 青阳县主看她彬彬有礼，说话温和大方，忽然端正姿态，抿紧唇角摆出自己作为主子的架势道：“看你的样子也是饱读过诗书的人，难怪九哥哥会带你回来，听说你还是学医的？” 萧奇南突然带有外姓女子回府，长安大街上其他显赫人家的眼线怕是早有察觉，也不怪风声这么快传到青阳县主耳朵里。 只要他们想打听，天底下就没有探听不到的事情，更何况自己对外也是有身份名头的人，光是欧阳春弟子这么个名号压出去就够旁人高看她一眼。 冷璨星点头应下：“我的确是学医的，只是才疏学浅，不敢拿出来贻笑大方，所以并未提及。” 青阳县主见她有意说下去，嫌弃道：“这也不会，那也不会，那你……会不会推牌九？” 第五十二章 顺毛哄她 翠鸟池旁的凉亭下，一张被支起的四方桌子上摆满竹牌，冷璨星和青阳县主对坐，两人身旁各坐着一名会打牌的丫鬟。 她们俩人是场上的主客，丫鬟们不过就是陪衬，只管低头摸牌，顺便应和主子出牌。 青阳县主一连打出好几圈都是赢家，面上不禁沾沾自喜，撇着嘴道：“看来你打牌也只是个门外汉的程度嘛，还以为药王弟子样样都行，什么都能学个精通呢！现在看来真是不过如此！” 她今日手气好的不得了，摸什么都能胡牌，心情好到就跟吃了蜜似的，随手就将赢来的银子丢给旁侧下人。 冷璨星在药王谷里时没少看师兄师弟打牌，偶尔缺一角自己也会充当人手，她不是不会打牌，相反是打的极好。 只是眼下初次和青阳县主见面，这人又是个必须得顺毛哄的，输她一点牌钱不在话下，至于她手头究竟有哪些牌面，自己早已推算出来。 “我打牌是个生手，比不得县主你，不过咱们以后得常来常往，县主你得好好教教我如何推牌九！” 冷璨星笑着又递出去一张牌，青阳县主边说边打，突然欢喜惊叫道：“我又胡了！你放心吧，就你这技术，说出去人家都不敢相信和我一桌打过牌，我一定会将你带出师的！” 她今日赢了个盆满钵满，高兴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冷璨星正愁无人和自己讲起近日京都八卦事，顺着话头询问了些。 青阳县主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但凡瞅着空隙总要往外钻，她在自个府上不能如此快活顺畅，恨不得常驻九王府才是。 “京都里的人个个都憋屈得慌！要我说那些大家小姐还比不得你好相处，一个二个端着礼仪姿态，说句话吞吞吐吐的，都快急死人了！” “本来我今天不应该往九哥哥这里来的，前些日子礼部尚书家的小姐递了拜帖过来，说想邀请我去参加什么百花宴？” “你是不知道就她们那些宴会有多无聊！一个二个在那里干坐着赏花都能赏半个下午，屁股都得坐成八瓣！” 四周都是女子，她说起话来不遮不掩，全然没有担心过大家会将这些话传出去。 哪怕是传到其他人耳朵里又如何？她身上流有一半皇家血液，那些小姐就算名声再大也比不过自己。 冷璨星深知青阳县主嘴上是个没把门的，只要投其所好她什么都能往外讲，奈何其他大家小姐私下嫌弃她刁蛮跋扈，很少有人与她交心。 “我久居在深山里，对于这些人情往来的事情不太精通，也是因为大师姐是蒋府千金，师父才特别让我跟着来京都长长见识。” 冷璨星天真活泼，说话并不加以掩饰，也不像其他人一样故作姿态，青阳县主没一会儿就将她看顺眼了，甚至还觉得二人脾气相投。 她听明冷璨星的来意，知晓她是药王谷派出的随行大夫，原先对她的那些排挤猜疑烟消云散大半。 “蒋府千金……你大师姐该不会是蒋月影吧？她怎么也回京都了，上一次听见她的名字还是好多年前，她可是被许配给了那个什么质子。” 话毕，青阳县主面上的嫌弃几乎快要溢满出来，她作为夏国县主，自然看不起敌国来的质子，更何况还是一个被困在深宫多年，毫无实权的皇子。 冷璨星点头如捣蒜，茫茫然像是不知世事般回道：“原来县主也知道我大师姐呀，那想必你对京都里的其他人也十分了解了？” “早先在药王谷的时候，大师姐就时常提起京都，说我和该跟着嬷嬷学些规矩，她还说那些高门大户出来的世家小姐各个极为有礼数，十分端庄娴雅！” 闻言，青阳县主摸着牌的手一顿，突然出口成章道：“她瞎胡说！我爹说了，女子也可以不爱明珠爱宝刀，要是人人都一个样，那还有什么趣味趣？！” 安乐公主当年所招选的夫婿是一介武夫，他在教养女儿方面乃是舞刀弄枪，打心底里希望青阳县主能够巾帼不让须眉。 如此清流同京都的其他小姐大不相同，好在她身边地位高贵，众人明面上也不敢说她半句不是。 “不过……这京都小姐里边确实有几个出挑的，比如我先前提到的那个礼部尚书家的，大理寺卿家的，另外就是相府里的那个庶女也不错。” “不过她生来就是个庶女，身份地位比不得其他人，就算名冠京都又能如何？照样不是正儿八经的相府千金，顶多也就嫁个差不多的人家，反正别想着攀高枝了！” 冷璨星握牌的手略微一怔，心里暗道她那个庶姐趁着自己不在京都的日子没少搞动作，竟然这么快就声名在外了。 待到日落西沉，青阳县主方才舒展筋骨，她打着哈欠困倦道：“打一下午牌也够累人的，嘴皮都要给我说干了！真不知道九哥哥什么时候回来，话说，他究竟什么时候进宫的？” 九王府的下人急忙回道：“回县主的话，王爷日上三竿就已赶去皇宫，若是无要紧事的话，想必很快就会回来了。” 冷璨星端起茶水送到嘴边，看着荷包袋里空空如也，心中并无半点可惜，至少她从青阳县主嘴里套了不少话，其中还有许多关于相府的事。 青阳县主闻听此言，蹙眉凝神道：“他如果没事早该回来了，眼下还没回来，怕是在皇宫里真有什么事给耽搁了。” “皇上早就催着九哥哥回京都，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今日前去面见圣颜，多半没那么容易脱身了哟！” 冷璨星心中一咯噔，恍然察觉天色渐沉，眼下的确时候不早了…… 青阳县主今日心情极好，张口吩咐厨房多做几道菜，她要留下来用膳。 随即她像是想起什么事儿似的，眼神警惕地盯着冷璨星：“我看你的谈吐可不像什么乡野丫头……神医应当也不会轻易收弟子，你到底是哪门哪户的？” 第五十三章 臣子本分 青阳县主微眯的眼里满是怀疑，她又追问：“我看你落落大方的模样不似第一次来京都，你家中亲人在何处？京都还有亲友吗？” 冷璨星深呼吸一口气，打算如实回应，毕竟这件事情瞒也瞒不住，众人迟早会知道自己是相府的人。 奈何厨房那边正巧派人过来询问青阳县主，提及她想吃的桂花酿今日没了，是否可以另外再换一道甜点，话题瞬间被岔开，青阳县主也没紧接着再问，她甩了甩丝帕百无聊赖地看着池塘：“这日子一天天的真是乏味，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点乐子……” 她生来尊贵非凡，平日没什么烦恼可言且尚未及笄，自然也不用操心嫁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 有安乐公主这么个娘亲替她操持，不管嫁到哪门哪户日后都是过去当主母的，哪里用得了看别人眼色？ “对了，你这次跟九哥哥来京都打算住多长日子？他不时常回王府，我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他几次，你若是闲的无聊也可以来公主府找我！” 只要将话匣子打开，青阳县主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冷璨星深知她脾气喜好，不过半个下午就已将其拿下。 冷璨星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直放光，连连点头：“刚来京都就能结识县主你这个朋友实乃星儿的福气，来日我必定亲自去公主府拜访。” 青阳县主满意地点点头，甩手示意她不必客气：“九哥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难得遇上你脾气直爽，换做京都的其他小姐我都不乐意搭理她们！” 桌上茶点渐渐见底，冷璨星端着茶水在心里估摸时辰，厨房饭菜做好时，萧奇南终于回到王府。 他日上三竿就赶去皇宫，此时天色昏暗方才回来，马车停在大门口立刻便有守门小厮通报：“王爷回来了！” 闻言，青阳县主站起身冲冷璨星使了个眼色：“走，咱们看看九哥哥去！说起来我和他都有好几个月没见过面了，不知他如今胖了还是瘦了。” 冷璨星跟在她身后巴不得瞬间奔到前厅，恰逢萧奇南满身风霜冷着脸一路而来。 他似乎心情不大好，面色阴冷到让下人见着就心里发怵，程烨同样紧闭双唇，神色相当凌厉。 她若是记得没错，当朝皇上对九叔心存忌惮，本次大军班师回朝多日九叔却迟迟未曾归来，只怕皇上趁着今日没少找他麻烦。 冷璨星默默叹息一声，忽听青阳县主扯着嗓子亲热喊着：“哎呀九哥哥！你总算回来了！” 萧奇南游走的思绪被抽离回来，抬眸便看见冷璨星水灵灵的身影立于厅堂。 听说她今日推牌九输了不少银子，面上却无半分颓丧，看来还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 眨眼间，青阳县主奔到萧奇南身边，上来就挽住他的臂膀好一阵撒娇：“九哥哥，我听说药王谷是个好地方，你在那里待了这么久有没有给我带什么好东西回来？” 萧奇南对表妹的亲热烦不胜烦，微不可察的侧身避开她，扭头看向冷璨星：“冷大夫正是药王谷的人，你若想吃药，找她开两帖便是。” 青阳县主：“……” 而冷不丁被点到名字的冷璨星眨了眨眼——九叔还真看得起她哦。 青阳县主握起拳头朝萧奇南身上砸去：“九哥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嘛，好端端的我才不吃药呢！” 兄妹二人简单絮过家常，春伯上前提醒饭菜已做好，岂料萧奇南却转身要回书房，只叮嘱让她们先行用饭。 他大步流星迈向后院，脚步未做停留，冷璨星望着人远去的方向不由得有些看痴了。 九叔今日定然是在面见皇上时出了什么岔子，否则脸色不会如此难看…… 青阳县主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摸着下巴高深莫测问：“你也看出九哥哥不大对劲吧？” 冷璨星不想在她面前表现的过于机灵，故作茫然道：“王爷好像是有心事……” 青阳县主突然仰天长叹，“唉，肯定是皇上找他麻烦了，皇上早已派人催促他多次回京都，九哥哥非但不听，甚至连封回信都没有。我母亲说皇上最讨厌别人忤逆自己，估计少不了敲打九哥哥，大抵会劝他尽好臣子本分不要以下犯上吧。” 冷璨星心底生出些担忧，不免为萧奇南在朝堂的时局而揪心。 当朝皇上与九叔同父异母，当年之所以能够在先皇薨逝后继承大统，实则是因占尽长子便宜，若说他在百姓间的威望名声，怕是远远不如九叔…… 整顿饭冷璨星吃得味如嚼蜡，青阳县主倒是胃口大开，不时夸赞厨子的手巧，提及日后一定要多来九王府给口味换换鲜才好。 饭后，冷璨星盛出厨房熬好的姜梨汤，让锦瑟锦如作陪同去后院书房。 九叔对外宣称她是他从药王谷带回来的随行大夫，眼下正好借着名头对他嘘寒问暖。 后院芳草萋萋，烛火摇曳，越往里走越让人觉得安静至极，王府下人皆知王爷喜静，哪怕天塌下来，他们也绝不敢往书房来。 锦瑟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示意冷璨星注意脚下，压低声音：“说起来，除了逢年时节大洒扫外，其余时候我们还真没往这边来。” 锦如端着梨汤，边点头边小声附和：“嗯嗯，平日基本是程侍卫收拾的，突然大半夜到书房，我还觉得心里怪别扭的呢。” 冷璨星莞尔一笑，眼看书房就在不远处，抬手端过姜梨汤，甜甜笑道：“你们在外面等我吧，我去去就回！” 两姐妹生怕惊扰萧奇南，此刻猛然长出一口气，哪里还想再往里走。 冷璨星迈着小碎步跨过门槛，才到门边陡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阵骚动，树叶沙沙响声瞬间在耳畔响起。 程烨嘴里叼着片叶子从树顶一跃跳下，见来人乃是冷璨星，连忙正色将伸出的长剑收回，讪讪道：“冷大夫，我正打算去请你，没想到你自己倒先来了。” 第五十四章 是他 冷璨星早已习惯这家伙神出鬼没，手中只是略微一抖，神情快速恢复，仰头好奇看他：“是九叔找我有什么事吗？” 程烨摸了摸鼻尖，低声道：“还是等王爷亲自与你说吧，我就不多参言了，他正在书房，冷大夫你往里请。” 程烨虽不肯明言，但冷璨星也能就此猜出三两分，九叔找她无外乎只有治病这一件事。 前世她在京都打响小神医的名号，借此得到过不少贵人相助，不知道这辈子还会不会那么好运？ 叩叩叩—— 冷璨星轻轻敲门，萧奇南闻声清冷回道：“进来。” 门被推开，萧奇南坐在斜方靠着的书桌旁，一边喝茶一边低头翻阅，抬头见来人是冷璨星，淡淡道：“你来的正好，本王有事找你。” 冷璨星将姜梨汤小心放在桌上，往前推了几分，笑着督促：“王爷先喝汤，有什么事情待会儿再说。” 萧奇南看她一副不喝不罢休的模样，知道必须得如这丫头的愿才行，他浅浅喝过两口方才放下汤碗。 他凝视冷璨星，对她上下打量几眼，“欧阳大夫说你在学医方面很有天赋，假以时日必定成为他的后继之人。” 冷璨星吐了吐舌头，暗道没想到师父在九叔面前竟然是这么夸她的……谷中那么多师兄师姐排在前面，从没有谁得过他的夸赞，还真把她说的天上有地下无了。 她扬脸一笑，露出两边酒窝，大方回答：“师父他老人家疼爱我所以才这么说，不过……说的也不算有误。” 萧奇南冷哼一声：“你还真不客气，那如果本王想让你替人治病，你有几成把握？” 冷璨星微微一怔，忽然想起前世似乎也有这么一出事，她不敢直接应下，保守说道：“普通小病信手拈来，若是旧疾便会费些功夫。” 萧奇南微微颔首，目光飘向别处，又道：“明日我将人带回王府，至于是否对得起你神医弟子的名头还得看你的本事了。” 冷璨星平静的心里掀起千层浪，却丝毫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未知而担忧，反倒因为萧奇南全心全意相信自己而欢喜雀跃。 她猛然点头，活像捡了金元宝似的，语气瞬间欢快：“请王爷放心，我一定拿出毕生所学来医治病人！保证不会让您失望！” 萧奇南嗤笑，挥手将空着的白瓷碗推回去，冷璨星心领神会，捧着碗道：“那，星儿就不多打扰王爷休息了，先行告退。” 守在院墙上的程烨见冷璨星乐呵呵的出来，直以为看错了。 他揉揉双眼，不禁惊诧，今日在宫中皇上对主子明夸暗贬，以至于回来的路上主子心情始终不见好，他陪伴在侧更是连大气不敢喘一声，怎么偏偏冷大夫非但没受影响，反而还这般欢喜？ 难道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吗？ 冷璨星走出书房院落，远远瞧见锦瑟锦如靠站在栏杆旁等待，她随手将空碗递回去，语气轻快的说：“回吧，明日要起大早，到时候你们俩也有得忙了。”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询问：“冷姑娘，难道是王爷吩咐我们菡萏院做什么事情吗？春伯吩咐我们只照顾好姑娘你就是，没听说过还有其他要做的事呢，究竟要做什么，我们是否需要提前准备？” 冷璨星摆摆手快步往院里走去，敷衍的回：“明日我要露一手，专门给人看病，你们俩帮我打下手如何？” “若是跟我学得好了，来日你们出师还能说自己是药王的徒孙！这名头传出去简直就是响当当嘛！” 药王欧阳春的名声响彻京都，城中不知道有多少达官显贵想要寻他看身体，但鲜少有人能够如意。 一听冷璨星这么说，锦瑟锦如脸上露出明媚笑容，亲亲热热凑到她跟前，当真希望自己能够学两手。 次日，菡萏院的人起了个大早，住在翠云轩里的章云也被冷璨星提前叫来。 他在九王府过了两天富贵日子，面色被养得红润有光泽，看哪里都觉得兴致大好。 几人忙着将行医器具消毒摆放，寻常会用到的药材也被特别放好，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章云伸长脖子向门外望去，始终不见有人前来通报，不禁摇头叹息：“小师叔，咱们都眼巴巴盼了半个上午了，病人究竟什么时候来啊？” “后厨的人还说今日采买，正好带我出去逛逛京都呢，唉……不会两头空空吧。” 冷璨星瞪了他一眼，一掌将章云按回到椅子上：“还逛什么京都城啊，只要抱好你小师叔我这条大腿，日后京都的高门大户我都带你去转个遍！” 章云撇嘴，显然不相信她的话：“就你？别开玩笑了，咱们都已经回来两天了也没见相府的人来接你，我看他们该不会将小师叔给忘了吧？” 冷璨星一愣，咬牙道：“你爹娘才把你给忘了呢！少说两句话会憋死啊，闭嘴吧你。” 两人时常互怼，菡萏院里的人已是见怪不怪，久等多时后，趴在门边打听动静的锦如终于挥手喊道：“府上来客人了！” “听说是王爷亲自去前厅迎接的，想来就是今日要来看病的贵客，冷姑娘，你赶紧过来呀！” 冷璨星连忙起身，让章云提着药箱跟自己往前厅去，路上恰好遇到前来传唤的春伯，便是张口询问他：“春伯，你可认识王爷的客人？” 春伯脚下步子飞快，慈眉善目回道：“老奴认得，贵客正是当朝四皇子。” 无数烟火瞬间在冷璨星脑海中绽放开去，她惊得下巴微张，抿紧的唇角不由得松弛，眼底也逐渐弥漫出笑意。 前厅，萧奇南端坐在高位，目光向左看去，低头正说着什么话。 冷璨星还没走近，远远便见坐在他左手侧的白弱少年。 如今时节还未到深秋，少年身上却已披起大氅，白皙柔嫩的肌肤上不见半分血色，说不到两句话便要微喘几声。 她目光定住，暗自感慨：萧瑞沣，好久不见。 第五十五章 故人相见 前厅的人这时也有注意到冷璨星，萧奇南抬头向她望来，与此同时，萧瑞沣也缓缓转身，带着几分好奇的看她。 冷璨星提起裙摆快步上前，颇为淑女的对萧奇南行礼：“王爷。” 萧奇南微微点头，算是应下，而后转着对萧瑞沣介绍：“这小丫头便是欧阳大夫的亲传弟子。” 萧瑞沣见眼前这个模样娇俏的小姑娘竟是大名鼎鼎的药王徒弟，顿时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他柔和一笑，眼神干净到仿佛冰封后的澄净湖水，声音清润似玉珠滚落：“早已听皇叔讲过冷大夫，却没曾想竟是年纪如此小的有志者。” 冷璨星落落大方，丝毫不觉拘谨，相反对他格外熟络，“四皇子殿下客气，能为你看病是我的福气。” 上一辈子，她对萧瑞沣的印象很不错，只因此人乃九叔为数不多的信任者之一，许是爱屋及乌，这辈子再见到他便打心底觉得和善。 今日与萧瑞沣前来九王府的人不多，只有左右一男一女随从守在身旁像左右护法似的，很快动作起来。 冷璨星见萧奇南点头，也让章云将随行所带的药箱打开，九叔既然信得过她，她也应当多些信心，这病只能治好而不能推脱。 萧瑞沣身子虚弱，受不得寒凉，前庭角落四周更有专门为他点起的炭盆，他稍稍一动作便咳嗽不止，实在让人怜惜。 冷璨星端坐在萧瑞沣身侧，拿出手枕示意他先把脉。 萧瑞沣温和应下，如竹节般瘦削的手掌骨节异常分明，白弱的手背上更有条条血管凸出。 屋中人都知道萧瑞沣这病来历已久，宫里那么多知名太医都没能将他身体看好，今日也不过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虽说神医欧阳春声名在外，但他这徒弟未免太过年轻，又如何能够服众？ 只因冷璨星是萧奇南介绍的人，跟随萧瑞沣而来的随从并无话可说，他们目光紧紧盯住冷璨星，不敢有片刻放松。 冷璨星凝神蹙眉，白皙的手指在萧瑞沣手腕上来回摩挲，她找到具体位置最终静下心去，不多时，面色越发凝重。 萧奇南坐在高堂上，将冷璨星的所有表情尽收于眼底，他沉声敛气，没有开口说话，目光也没有挪动。 少时，冷璨星终于将手缩回，萧瑞沣接过随从递里来的茶水，似乎早已习惯行医者的神色，并未对今日抱太多希望。 他甚至连问都不想问一句，道过一声谢后，只低头喝茶，继而手捧暖炉，再次面带安详看向众人。 冷璨星深呼吸一口气，眼睛里泛着亮光说道：“若是我没看错的话，四皇子体内亏空应该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娘胎亏损，气血不足，多年来未能找到病根所在，所以才会久治不愈。” 但凡关乎到皇家中人的事情都是秘闻，寻常太医哪怕有心猜测也不敢提及。 冷璨星忽然说出口，萧瑞沣不由得转头向她看来，萧奇南也眉目微动，似乎是默认下了。 片刻，萧瑞沣浅笑客气回道：“冷大夫不愧是神医弟子，母妃当年怀孕时受奸人所害，我的确是患有天疾。” 闻言，冷璨星悬着的心垂下，她之所以敢如此挑明，全然是因为前世留存的记忆和先前的验证。 上一世，萧瑞沣后来经由九叔介绍来到药王谷求医，她当时陪伴在师父身侧，侥幸看出些眉目，方能断定他两世所患的病疾毫无差别。 冷璨星心领神会，把准备好的银针铺开，解释道：“此等病症只需要加以调理，日后必定能够痊愈。只不过在此之前需要我用药王谷中的银针术为殿下去除病灶，待会若是皮肉生疼，还望殿下能够忍耐几分。” 金刚打造的银针泛着寒光，针尖反射出来的冷意让人看着直打哆嗦，冷璨星面不改色，一一取出，全然没有惧怕之色。 萧瑞沣讶然她一个小小女子医术如此精湛，想着便对萧奇南投去钦佩的目光。 萧奇南侧身端坐，脸上晦涩难懂，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冷璨星，眼神中全是旁人看不明白的深意。 其他人尚且不知，但程烨服侍在萧奇南身边多年，瞬间感受到主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 四皇子可是他亲自带回来的，难不成连这点飞醋也要吃？ 他暗自叹气，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前方，只见冷璨星倚在萧瑞沣后脖颈处布满银针，她手上功夫极巧，不过三两下便已完成，萧瑞沣眉目安详，似乎并未察觉到痛苦。 反倒程烨眼神微眯，看哪里都觉得模糊混沌，瞧着有种打盹儿的迹象。 “殿下，你一到冬季寒冷难耐，一到夏季又觉酷暑难忍，感官比寻常人灵敏数百倍，因此受不得极端天气侵扰，比之气候变化，殿下你的身体应当会更快作出反应，每每到阴寒天气时，是不是还未下雨就已感到双腿酸痛？” 冷璨星声音轻柔无力，落在耳畔犹如缠绵细雨，萧瑞沣眼皮子渐渐沉重，脑海中不假思索，下意识答：“没错，我的确有这些毛病……冷大夫，你我二人不过初次相见，难道仅凭把脉就能对一个人的身体这般了解？” 冷璨星微怔，明白说的有些多了，哪怕是师父欧阳春在此，怕是也不能从一夕之间察觉出端倪，这一切只因前世接触，可惜这样的话无法同任何人说起。 不过冷璨星反应灵敏，稍稍沉思，三言两语将话题岔开：“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早在殿下不注意的时候我已观察过多时，所以才会如此准确。” “殿下，你先闭上眼睛睡一觉，等银针术施好后，你会感到全身通体舒畅，整个人焕然一新了。” 前厅无人说话，哪怕冷璨星刻意压低声音，此时也是落针可闻，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奈何正在施针，无法回头。 程烨看见萧奇南面色微沉，茶盏再次放回到桌上，不由得收敛声息，生怕一秒变炮灰。 第五十六章 莫名其妙又冷落 萧瑞沣一觉直睡到当日黄昏，迷蒙双眼醒来时身上盖有厚被褥，众人也还在前厅候着。 他眉眼惺忪，没曾想自己竟然当众睡了这么久，外间天色昏暗，一日已经悄然溜走，挣扎着要起身，动作间，眼神露出惊诧：“我……我怎么这时才醒来？” 冷璨星半撑着下巴坐在圈椅上打瞌睡，见他醒来，连忙起身笑道：“银针术威力非凡，去除病人身上毒素后，自然会让人身子疲倦。殿下这时候过来还算天色早的，有些病人一觉要睡两三天才行呢！” 随从将萧瑞沣小心扶起，冷璨星又仔细替他查看各处穴道，极认真地为他开出调理药方，心无旁骛到完全无所察觉周围情况。 他们在萧瑞沣昏睡时已用过饭，本着对病人负责的原则，冷璨星不敢掉以轻心，匆匆扒拉过两口就守在他身侧观察情况。 她作为大夫如此，其他人更是不好意思离去，萧奇南坐过半晌突然一声不吭离开，先前才回来。 冷璨星看他面色不佳，疑惑地看了两眼，可惜四下都有人在也不好多开口询问。 倒是萧瑞沣通体舒畅，浑身异常轻松，浅灰色的眼眸里难得露出亮光，柔声道：“竟然真好多了，多谢冷大夫。” 冷璨星微抬下巴，小脸流露出几分傲娇得意：“这是行医之人的本分，殿下不必放在心上，若真是要谢就谢过王爷吧。要不是王爷将我带来京都，我也不可能有幸结识殿下你，说起来这一切都是王爷的功劳。” 她将所有用具全部擦洗放回药箱，章云在旁边搭把手收拾，门外边候着多时的锦瑟锦如也将热水，药汤送来。 萧瑞沣听言，立刻对萧奇南拱手谢道：“还是皇叔慧眼识英雄，一下子看准了冷大夫这么个小神医。” “……” 萧奇南嘴角抽搐，淡然回道：“无事。” 短短二字生硬冰冷，像是从牙缝里泄出来的，毫无感情掺杂。 冷璨星心中揣摩出不对，本想等客人离去再借着萧瑞沣病情同萧奇南多说两句，岂料对方竟就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临到晚间快要用饭时，萧奇南起身前去书房，勒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饭菜是经由程烨送进屋里的，他像关禁闭那般无事不出门，一连两三日如此。 另一边，菡萏院。 冷璨星托腮坐在大树下，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得罪了萧奇南…… 她自认当日表现良好，看病时没出现任何差错，人家四皇子殿下还特别派人送来礼物以表谢意呢，东西都堆得如同小山那般高了。 本以为会借着此事同九叔拉近关系，此时看来，分明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嘛。 “唉……”冷璨星轻声长叹，叹息声渐渐被风吹远。 锦瑟锦如姐妹二人刚去库房领过份例用具，怀中正抱着几卷绸布棉花回来，刚迈过门槛，隔着老远就见冷璨星愁眉不展，连忙同她说起在门外所看到的事情。 “听说有人上午递了拜帖过来，也不知道是哪户人家请王爷前去，好像还带了不少礼品。” “在京都中能够请得动咱们主子的无外乎是那几家人，换做别人王爷根本就不领情，刚刚我还瞅着他好像要出去呢。” 冷璨星心中荡起千层涟漪，她一日不见萧奇南心里就亏得慌，尤其眼下莫名被他冷落多日，起身本想前去看看，突然又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再次跌坐回圈椅里：“王爷刚回京都，想必少不了应酬交际，我还是不想去打扰他为好。” 这样的事情先前也有发生过，理当习以为常才是，这般想着，冷璨星心里轻快不少。 经过几日相处，锦瑟锦如多少能揣摩出冷璨星的心思，她们本就有着七窍玲珑心，对此并未感到惊讶。 毕竟冷璨星是王爷初次带回府上的外姓女子，青阳县主虽是姓陈，但人家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表妹，同冷大夫大不相同。 二人原本还想对冷璨星安抚几句，见她似乎并未放在心上，话到嘴边又全都咽了下去。 冷璨星起身向院里走去，不多时就从房中收拾出个小包袱挎在身上，临出门前，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恍然发觉身量又高不少。 依稀记得当年离开京都的年纪才三五岁，少小离家多年，也不知爹爹究竟是疼爱还是刻意冷落。 菡萏院平时没什么活计要做，锦瑟等人闲来无事就去别处帮忙，冷璨星趁着四下无人，特意去翠云轩叫出章云。 因着最近自己没有离开王府，章云也没能有出去的机会，他脑子好使，心眼又灵活，眼下已和众人打成一片。 冷璨星看着脸颊圆了一圈的章云，不由嗤笑：“不知道的还以为药王谷吃饭没油水呢，你看你都胖成这样了。” 章云双手托腮，似乎也有感觉出肉多不少，羞红着脸笑嘻嘻的：“小师叔，你就别打趣我了！原本一直以为自己胃口不佳，所以才长不胖，现在看来我妥妥的就是该待在京都嘛！” “厨房里的人一听说我是药王谷来的，简直快要把我捧到天上去了，每每有什么好吃的都得给我留两块，你说我能不胖嘛？” 冷璨星走在前面，章云跟在后面，绕过几道拱门后，章云忽然察觉出不对，疑惑问道：“小师叔，你背着个包袱这是要往哪儿去？” “还有……咱们怎么越走越偏僻？我记得这条路不是往大门出去的啊！” 眼前出现的矮墙头比人高不了多少，冷璨星定睛一看，紧了紧包袱，脚向后蹬去，猛然起身一跃，瞬间翻到墙头上坐住。 她得意地甩了甩头发，对章云喊：“你不是想跟我去见世面嘛，我今日就带你去瞧瞧！” 章云生怕来人撞破，脸皱成一团，不禁埋怨：“见世面也不用翻墙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是贼呢。” “话说，小师叔，你怎么不敢走大门？难不成……你没有告诉王爷你要回相府？！” 第五十七章 再回相府 冷璨星低头向墙下望去，矮墙所对的地方是王府后巷，此处安静又寂寥，保证无人察觉行踪。 她对章云挥挥手，压声说：“大人物都是不走寻常路的，我都把你从药王谷带出来了，你该不会连这点胆子都没有吧？” 说罢，她嫌弃的直撇嘴，用手撑着墙头就要跳下去，不悦道：“看你胆子这么小就别想着出去见世面了，还是在王府里好生呆着吧！” 章云本就是跟在她身后混的，一时心电急转，明白冷璨星离开王府他又能抱着谁的大腿？ 于是咬咬牙，手忙脚乱地攀上墙头，吭哧喘着气儿：“我就知道小师叔不会轻易消停，还以为相府的人会八抬大轿来接咱们呢，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去的……” 冷璨星不再和他多说，跳下站定，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尘，顺着记忆中的道路往相府而去。 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正是回家探亲的好日子，只是府上那些人见着她还不知道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想到这里，她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意。 章云脚底抹油似的跟上来，缩在冷璨星身边，看哪里都觉得稀奇，二人走了许久，直到在一处巍峨大门外停下脚步。 大街被洒扫的极为干净，相府门前还有三两下人正在用棕毛洗刷青砖石，他们俯下身子，一寸一寸清洁到位，压根没注意到门外来人。 冷璨星抬头看着顶上深黑色的牌匾，心中没来由一滞—— 她终于又回来了。 相府不似王府坐落在长安大街上，四下刻意避开人群，此时正逢赶集的好时候，往来也有百姓从大门前走过。 二人站在路边，见半天无人注意到他们，章云疑惑地嘟囔：“小师叔，你不是正儿八经的相府千金吗？为何这些人都没把咱们当回事啊？” 冷璨星白了他一眼，声音无奈：“说你笨你还真是笨，我都离开京都这么多年了，他们能认出我来才怪。” “再者，你瞧瞧我们家的门楣岂是寻常人家能够比的？怕是下人早已如流水换过多批，他们哪里见过我这个主子。” 这谈话声引来旁人注意，守门小厮看过来，不免厌烦地挥了挥袖子，想将其驱散：“没事别站在我们相府门前多看，这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吗？！” 章云咬紧牙关看向冷璨星，都已经到自家门前了还要受气？ 天下可没这样的道理！ 冷璨星冷着脸丝毫没退让，气定神闲迈过台阶，微抬下巴，傲然看着门里：“快去告诉管家，小姐回来了！” 洗刷地面的下人停住动作，小厮们同样目瞪口呆地看过来，指着眼前这个小丫头一阵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你该不会是做梦还没清醒过来吧？我们家小姐好好待在府上呢！” “一看她就是胡言乱语，想骗吃骗喝的，咱们不用多理会。” “就是就是，赶紧把她赶出去，省得待会惊扰到薛姨娘，到时再被她看见，大家吃不了兜着走。” 冷璨星尚且还能淡定，章云却是羞愤得面色通红，薅起袖子指着他们大声骂道：“还不赶紧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看清楚谁是真正的小姐！” “我小师叔乃相府千金，是神医欧阳春的亲传弟子，冷璨星！” 声嘶力竭，饱含底气的一番话彻底将众人震在远处，冷璨星目光欣慰地瞅着章云，只觉这小子当个传话筒挺不错，气势比她都要足。 一听名字，下人们面色大变，整个京都姓冷的人家少之又少，但凡落着这个姓的也都是相爷亲戚。 守门小厮怯生生想要多看两眼冷璨星，却见她冷哼一声，大步流星向里走去。 门里听见动静的人早已腿脚飞快的前去传达给自家主子了，冷璨星一路往母亲旧时所住的院落走去，路上所见的下人皆是生面孔。 他们从未见过冷璨星，见她一路气势恢宏，下意识让出路，纷纷退至一旁。 这时，一阵年迈苍老的声音饱含激动的响起：“小姐！是小姐吗？哎哟我的小姐啊您可算是回来了！” 冷璨星闻声鼻头一酸，忙回头循声望去，身穿福字花纹长衫的管家发须皆白，清瘦的身形略微佝偻，此时已是热泪盈眶，浑身颤抖不止。 她和管家对视一眼，后者用袖子擦拭泪珠，上前就要给她磕头行礼，冷璨星伸手扶住他：“福伯，您不必客气！” 福伯老泪纵横，反手握住冷璨星臂膀，将她上上下下仔细看过一回，越看越感慨：“当年欧阳神医将小姐带走时，您才三五岁，还得人抱在怀里呢！”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姐都长成大姑娘了！模样瞧着真有几分夫人当年的神韵，老奴高兴，老奴为夫人高兴啊！” 重活一世，寻常感情早已不能撼动冷璨星半分，但再回相府见到之前服侍娘亲的那些忠仆时，她恍然才觉自己也还是有娘的人。 周遭下人猜出冷璨星是府上唯一的嫡出小姐后，纷纷面带好奇地看着她，怎么也想不到人竟今日突然回来了。 先前在九王府养了几天，冷璨星瞧上去越发滋润可人，小小年纪难掩国色天香姿色，不由令人有些看呆。 “福伯，我这趟突然回来还未来得及给家中写信，爹爹他如今身在何处？我想见见他。” 冷璨星搀扶福伯往凉亭里坐去，手上动作轻柔，面上一派和气。 当年她爹不过是一介进京赶考的书生，人在京都毫无半分可依仗，要不是偶然结识出身商贾之家的小姐，哪里会飞黄腾达的如此快。 偌大的相府里怕是有大半物件都是她娘亲的陪嫁，可怜东西早已被各房瓜分，而真正的主子却香消玉陨多年。 福伯满心注意力都在冷璨星身上，他哽咽回道：“老爷今日和朝中同僚有事外出了，怕是得到晚间才回来。” “小姐，您回京都多久了？回来也应当派人来传个话，咱们相府的小姐哪能自个亲自走回来，得八抬大轿抬你回来才是啊！” 第五十八章 刁难 冷璨星本就是故意隐瞒萧奇南回的相府，自然也不会讲九王府的事情说出来。 她甜甜一笑，搪塞道：“我是和同在药王谷学医的大师姐一起回来的，路上几经周折，原本以为会耽误些时日，没成想今日就到了。” “码头离这边也不远，人家想送我都没让送，索性我自己带着人回来，不用特别劳烦大家跑一趟的。” 福伯万分怜惜地看着她，眼中流露出无尽的疼爱，直夸赞冷璨星是个懂事的孩子。 “唉，要是夫人在世看见小姐如今这般模样，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他话一说出口自觉失言，连忙闭嘴不再说，抬手吩咐旁侧下人去厨房端来茶水点心。 “你们一个二个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认认主子！这位便是咱们相府的嫡出小姐，是夫人的亲生女儿！” 下人们哪里见过冷璨星，但看她心中有定数，面上并未露出半分怯色，的确像是当家主母生出来的孩子。 他们一个二个急忙排开向冷璨星行礼，心中也明白福伯所说的一番话究竟是何意思。 夫人故去多年，按道理老爷早该另外续弦，亦或是将下面的姨娘抬位。 但多年来，哪怕府上的姨娘明争暗斗，却依旧没有人能得到夫人这个名头。 至于她们所生的孩子也全是庶出，就算夫人在世时，也没有哪个数出小姐能够被抱到她身下教养，自然府上只有一位嫡出小姐。 冷璨星面不改色地小口喝茶，目光看向府院，只感觉一切和她当年走时并未有太多变化。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娇俏地问福伯：“我娘以前所住的倚翠阁现在可是每天都有派人打扫？既然今日我回来了，往后我也就该住在那里。” 闻言，福伯面色一寸一寸僵住，神情显出为难，下人们同样目光躲闪，全都不敢说话。 这时，远处穿花长廊外突然有脚步声传来，步伐杂乱无章，听上去似乎还有不少人。 “哟！我说一大清早的怎么喜鹊就在枝头喳喳叫了！合着是咱们府上有好事发生呀！” 未见其人，便闻其事，熟悉清脆的话语声传入耳里，冷璨星眉头微蹙，眼底里浮现出浓浓的厌恶。 上辈子她学不来什么弯弯绕绕，在与人相处间吃了不少亏，今时今日自然学会喜怒哀乐不形于色，很快就将厌恶按耐下去，面色恢复如常。 一打扮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带着大批奴仆蜂拥而至，她头上戴满金钗，手腕上束有好几只镯子，走起路来叮当作响，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冷璨星自然认出她是薛姨娘，只是自己突然回府，亲爹又不在府上，身旁并无能撑腰的人，怕是少不了要受她拿捏。 想到这里，冷璨星忽然起身，目光茫然地对着薛姨娘仔细看过，后者被她看得无所适从，用帕子捂住嘴轻笑不止。 “瞧瞧咱们家二小姐离开相府多年，不认得人是应当的事情！只是这么大的姑娘家早该学规矩了，怎么见着夫人也不问声好呀？” 冷璨星暗自冷哼，天真地扬起小脸，嘴里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道：“夫人？我娘离世后，我爹就没再续弦，姨娘倒是多，可夫人却从未听说过。” “福伯，我瞧这位大娘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该不会是我爹的朝中同僚送来讨他欢心的吧？” 话音落地，薛姨娘面色青紫，手中的帕子都快被绞烂了，她是没有当上什么夫人，可相府中谁不把她当夫人看待？ 福伯上前一步，快速解释说道：“小姐，这位是住在芳华苑的薛姨娘。” 冷璨星明白自己年纪小，身在药王谷中比不得京都那么多规矩，趁着现在刚回来，还能借着法子顶撞她两句。 她恍然大悟似的，连忙捂住嘴，故作惊讶回道：“原来你是薛姨娘呀！这么久没见我一下子真没认出来，还记得当年姨娘你打扮的朴素淡雅，今日穿金戴银还真是多了些富贵气啊！” 薛姨娘神情讪讪，嘴角抽搐不止，本以为无人管教的小丫头极容易拿捏，怎么自己才说一两句话就被她顶撞成这个样子了…… “姨娘刚刚也说我离开家多年，星儿一时半会没认出来是你，姨娘应当不会怪罪我吧？” 小丫头眼中流露出天真无邪，说话时嘴边带着笑，脸颊上的酒窝格外显目，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薛姨娘咬咬牙，无奈应下：“那是那是，我怎么会和二小姐计较呢，二小姐刚回来对府上都不熟悉，大家今后一定要多照顾些。” “咱们相府里的下人是京都出了名有规矩，今后谁都不准怠慢二小姐！要是有什么地方照顾不周的，你也尽管对姨娘说，姨娘保证将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 下人们高声应和，全都把薛姨娘当成了主子，看来如今的相府的确也是她在执掌中馈。 冷璨星明白薛姨娘这番话的意思，看得上去是在对自己故作关心，尽长辈职责，实则却在告诉众人她和客人没什么两样。 冷璨星忽然伸了个懒腰，目光眺望远方，扬声道：“没想到薛姨娘一个连书都没念几天的人竟然如此会管家，想来爹爹平日里定会省去不少烦忧。” “我娘虽然已去世多年，但我这个做女儿的依旧要替她感谢你，多谢姨娘照顾爹爹和这一大摊子事儿！” “还请薛姨娘放心，今后星儿也一定会学着娘亲当年那样，保证让姨娘早日享清福！” 下人们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冷璨星小小年纪竟然如此能言善辩，丝毫没有落却下风。 薛姨娘目光暗沉，隐隐中有危机感袭来，冷璨星不在时，京都谁人不把她女儿当成相府头一号尊贵的小姐？ 眼下她突然回来了，光是一个嫡出的身份就能将她们压死过去，今后必然又会影响到凝月的亲事…… 福伯神情激动，从冷璨星所说的话语中察觉她已长大，原先还担忧她回到相府后会受些委屈，此时所有念头一并打消，再无所顾虑。 章云早已了解冷璨星，只是没想到她战斗力如此之强，使得好一手四两拨千斤的功夫。 冷璨星笑眯眯地看着薛姨娘，忽然对她摊开手掌。 “既然眼下是姨娘管家，那还请姨娘将倚翠阁的钥匙交给我，我娘的院子也应当由我这个女儿去住了！” 第五十九章 下马威 薛姨娘僵住，神情错愕地盯着冷璨星，怎么也没料到这丫头才回相府就想起倚翠阁的事来了。 她讪笑：“星儿，你离家多年，不知府上多添了人口，如今四下住的满满当当，合情合理也不应该让院子空着啊……” 闻言，冷璨星当场变脸，一张小脸宛如黑云压境，紧咬牙关憋着气回看她：“姨娘的意思是我不能住我娘的院子了？” “她就我这一个女儿，生前住的院子不该给我住，那又该给谁住？难不成……姨娘！现在到底是谁住在倚翠阁的？！” 冷璨星满眼怒火，说话不依不饶，丝毫不肯退让半步，拔腿就要冲去倚翠阁。 薛姨娘一咬后槽牙，忙用眼色示意身旁婆子上前拦住，嘴里故作关切喊：“你们还不护着二小姐，快别让她摔着跟头了！” 冲上来的几个婆子体格健壮，刚想伸手拉扯，谁知冷璨星竟平白无故哎哟哎哟的嚎叫起来。 她用手护住臂膀，愤愤不平地瞪着众人：“你们……你们胆敢如此欺负我？就算我娘不在了，可我爹爹还活得好好的哪！” “这般不将我放在眼里，难道连爹爹的面子也不给了？” 冷璨星反应敏捷，还没等薛姨娘回神就给人扣了一顶帽子，福伯万般疼惜地看着冷璨星，将她护在身后怒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咱们府上的嫡出小姐！” “谁今后敢欺负二小姐，就先从我这把老骨头身上踩过去！对二小姐不敬，那就是对老爷夫人不敬！” 冷璨星半缩在福伯身旁，小嘴撇的好不委屈，眼底还有盈盈水光闪过，她不似先前那样气势凌人，反倒像只乖巧的猫儿。 薛姨娘连吃几憋，胸口堵着闷气，但也不想闹出大事，省得待会相爷回来谁都别想好过，用手抚着胸口，力不从心的喊：“罢了罢了，既然星儿想住倚翠阁，那便住去吧。只是院子还需得洒扫，一时半会儿怕是收拾不出来，先去给二小姐准备些吃食，好生伺候着。” 薛姨娘语气轻柔，仔细听来话语中还有些无奈的意味，冷璨星十分受用，勉强才点了点头：“昂，就先这样办吧。” 上一辈子，她刚回到相府时性子刁蛮任性，风风火火的做派明里暗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今日也是因薛姨娘刻意刁难，故而才想表现乖张些，好让她明白自己并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冷璨星和福伯等人往花厅走去，再没理会其他人。 薛姨娘眉眼暗淡注视着冷璨星远去的身影，心中的不安渐渐放大，手也不自觉收拢，直到指甲镶嵌进肉里，传来刺痛才猛然惊醒。 贴身丫鬟眉头紧皱，凑到她身旁低声道：“姨娘，奴婢瞧着二小姐人小鬼大，心里多的是主意，怕是不怎么好对付啊。” 薛姨娘深呼吸一口气，冷哼一声：“秦家那边早没人了，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谁和相府往来，我倒要看她一个小丫头今后还能翻起什么风浪！” 花厅。 各色京都时兴的糕点摆了满桌，冷璨星浅尝辄止，并没什么胃口吃，倒是章云看得眼睛都快瞪直了，每样都想尝两口。 冷璨星忙着同福伯说话，絮絮话语间了解到冷见山又娶有两房姨娘，二人全是朝中同僚送的如花美眷。 福伯感慨：“老爷的官是越做越大了，兴许还是想要生个男丁出来继承家业，不过这么多年来他也没能如愿。” 这些话，福伯只敢在冷璨星面前提起，平日若是被旁人听见传到老爷耳朵里，怕是要在府上掀起滔天巨浪。 冷璨星神情讥讽，侧眸看向外面庭院深深，风轻云淡回道：“没那个命就莫要强求，省得折腾自己也累着别人。” “话说，那两房姨娘共有几个孩子呀？” 福伯一五一十同她说起相府情况，二房薛姨娘只有冷凝月一个女儿，此女比冷璨星年纪大些，便是青阳县主口中说的那位。 薛姨娘前两年怀有身孕，大夫看过说是男胎，她欢天喜地，整日呆在屋中足不出户想要保胎，谁知还没足月突然小产，据说生下来的孩子没有完整形体，而后便再没怀过孕。 “葡萄胎……”冷璨星喃喃自语，心中不由得断定薛姨娘为怀男丁，背地里没少下功夫。 吃的药多了必然会伤及根本，也算她福大命大，这样都能捡回一条命来。 福伯又说起三房四房的孟姨娘和耿姨娘，二人是前后脚跟着进府的，才进门就显了怀，定是借着肚子才能嫁到相府。 闻言，冷璨星把那个多年未见的亲爹狠狠鄙视了一番，得亏她们都没生出儿子，不然今后府上的姑娘们再没活路了。 “孟姨娘生了三小姐四小姐，耿姨娘有个五小姐，加上大小姐和您，咱们府上刚好五朵金花。” 冷璨星抿嘴一笑，算是明白她离家多年，亲爹也没闲着，明面上只生了三个妹妹，私底下没出生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不是说我爹平日政事繁忙吗？我看他老人家倒是心情好，一点没耽误开枝散叶啊！” 福伯也跟着笑，劝冷璨星多吃些糕点，生怕她在府上住的不习惯，吃的不习惯。 离家多年的二小姐突然回到相府，此事很快跟长了翅膀似的不胫而走。 冷璨星端坐在八仙桌一侧，吃得什么好吃的糕点就随手给章云塞两块，举止大方豪迈，全然不像京都小姐作派。 不多时，借着由头往花厅来看她的人很快挤成一片，大家你推我攘，随着一道尖锐喝声响起，忙作鸟兽散去。 “有什么稀奇可看的？还不赶紧忙自己的去！” 声音清脆响亮，仔细听来还有些难以抑制的跋扈嚣张。 冷璨星支起耳朵，毫不在意地向着门边望去，可当看见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时，心中瞬间血气高涨。 门外，冷凝月被众人簇拥着走到花厅边，正隔着数步之遥和她两两对望。 第六十章 分外眼红 回相府前，冷璨星想过千百次见到冷凝月时的场景，可不管是怎样的会面，她终是无法抑制恨意。 前世，她被这女人柔弱知礼的外表蒙蔽，最终在她的步步为营下走入设好的深渊。 冷璨星藏在袖里的手紧握成拳，眼神幽暗，半天都未说出话。 章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突然瞥见一柔弱美人站在门外，顿时忍不住多看两眼，“小师叔，瞧她的打扮应当也是府上的小姐吧？长得还怪好看的……” 冷璨星冰冷一笑：“小云云，越好看的花草毒性越强，这个道理用在人身上也是成立的。” 章云愕然，看出她极不喜欢冷凝月，缩着脖子不敢再说话，只埋头吃糕点。 眨眼间，冷凝月已然带着丫鬟迈步进入花厅，她面上带着好奇的笑意，看向冷璨星的目光中满是和善。 冷璨星没抬头看她，照样吃吃喝喝，不时同福伯，章云说两句，完全把眼前人当做空气对待。 冷凝月也不恼，端庄大方地站住，任由丫鬟为自己取来凳子，方才落座。 “二妹妹，你我姐妹二人多年未见，你怕是不认得我了吧？” 绵软的声音响起，冷凝月翘首望向她，说话时的模样神情与薛姨娘毫无出处。 光是看见她的神情，冷璨星就止不住的恶心，当年她娘秦氏看在薛姨娘为人老实可怜，心善从路过牙婆手上将她买回。 本想留在府上做一名粗使丫鬟，谁知道她包藏祸心，竟然胆大妄为到敢爬上主子的床。 等秦氏发现时，薛姨娘已怀有身孕，念在孩子无辜，最终还是没有痛下杀手，反倒让她好生安胎。 再后来，冷见山替薛姨娘摆脱奴籍，买通身份，让她名正言顺的成了府上姨娘，自那之后，薛姨娘慢慢挺直腰杆，逐渐阴奉阳违，私下没少让秦氏心中窝火。 想起当年娘亲年纪轻轻撒手人寰，多是因为乌烟瘴气的后宅而闹的，要不然也不至于如此。 冷璨星慢半拍的回过神，睁大眼睛分外疑惑地盯着冷凝月看，她故作思索：“你是……你是大姐姐吧？” “我记得你小时候生的皮肤暗黄，经常被人说是乡下丫头，怎么现在肤白胜雪，漂亮了这么多呀！” 冷璨星声音欢快，话语中满是孩童的稚嫩感，让人平白窝火，想发泄又无从而去。 “你！” 冷凝月脸色僵硬，渐渐显出窘态，她强行顺着气，端住身上仪态干笑：“幼年的事情还记得这么好，也真是难为你了……” 冷璨星只当以为她在夸赞自己，乐得满脸笑意：“大姐姐说话客气了，毕竟那时府上只有我俩，抬头不见低头见，又时常被人拿来做对比，星儿怎么可能忘嘛！” 说罢，她咯咯笑出声，冷凝月的脸色却越发难看。 秦氏和薛姨娘的出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也是高下立见。 没谁会刻意讨好一个姨娘，府上众人自然对冷璨星夸赞万分，相比较下来的冷凝月反倒存在感极低。 能够将蜡黄的皮肤养成这副模样，背地里还真是下了不少力气，冷璨星仔细看去，实在对她们母女二人佩服至极。 冷凝月长出一口气，忽然又笑道：“不知道二妹妹这次归家打算住多长日子？下人们已经开始洒扫望月轩了，等着晚间你就能搬过去住。” “望月轩是爹前两年派人修的，旁侧还有亭台水榭，平日可不许人过去，眼下用来给二妹妹住最好。” 冷璨星暗中翻了个白眼，终于明白倚翠阁如今是谁在住着了，合着她们母女二人一个比一个嘴巧，还占便宜没够了。 福伯看不下去，想要为冷璨星说两句，谁知冷璨星快人一步抢先问道：“谁说我要去望月轩住了？爹还不知道我回来，看来府上说话作数的另有人在，这又是谁给安排的？” 冷凝月被她一连串的问题噎住，微张小口说不出话来，神情略微局促，迟疑道：“这……这是大家的一番好意，二妹妹别多想了才是。” 冷璨星笑得眉眼弯弯，脸上一派天真纯良：“星儿先谢过各位好意，不过我早说过要住倚翠阁，怎么大姐姐你们还不知道吗？” “望月轩再好也比不过我娘住过的地方好，我的这番心思的爹肯定能够理解，至于住哪里就不需要大家再操心了。” 冷凝月心口发闷，忙喝两口茶顺气，她斜着眼看过冷璨星，恍然发觉她和小时候大不相同。 年幼时天不怕地不怕，活脱脱的混世魔王，后来被送去药王谷后杳无音讯，还以为在那种荒野偏僻处学不出什么礼数来，现在一看竟然说话绵里藏针。 两人坐定，谁也没再开口说话，好在花厅外面又拥来一群人打破沉寂，三位年纪七八岁的姑娘纷纷跨过门槛。 一看冷璨星便知几人是她的便宜妹妹，她目光在众人身上游移过，最终飘向别处，没有再多看。 屋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冷凝月拿出自己作为大姐的风范，对着她们笑盈盈说道：“这是你们那从未见过面的星儿姐姐，赶紧叫一声二姐姐吧！” 三人闻听此言，却是你看我，我看你，站在场上没动也没开口。 冷凝月皱眉催促：“怎么，我这个当大姐的还使唤不动你们了？连向二姐姐问声好都这么难为？” 其中一人揉着衣角，小声嘟囔：“大姐……我们从来没见过二姐，爹也没给说起过，她离开家这么多年，到底是不是真二姐，大家也不知道呀……” 话音落地，冷璨星突然扑哧一笑，瞬间将场上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这辈子相府的人口和前世没什么差别，冷见山同样给府上添有三个脑子不转弯的丫头，成天由着她们鸡飞狗跳别提多热闹了。 她用手托着腮帮，眨着眼看她们：“我不是真的，难道还是面团捏的？” “既然不想问好那就罢了，我向来不喜欢为难人，几位妹妹如此对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谁让我一个人流落在外，从来没体会过什么姐妹情呢。” 说着，冷璨星语气哀声，莫名长叹。 第六十一章 去他的姐妹情深 仨小妹被冷璨星说得哑口无言，顿时不知所措，她们互相使了使眼色，谁也没有先开口。 倒是冷凝月跳出来打圆场，恨铁不成地叹气：“孟姨娘和耿姨娘平日是如何教导你们的？自家姐妹回来也不向前问声好，小心让爹知道教训你们。” 年纪稍大一点的冷春华撇嘴，小声嘟囔：“天上突然掉下个二姐姐见都没见过，哪能这么轻易叫出口……” “你！你还不赶紧闭嘴！”冷凝月气急败坏，扬声呵斥她。 冷璨星对什么虚假的姐妹情谊全不在乎，拍手擦拭沾染的糕点屑，用清茶润口，等着冷见山回来。 冷凝月还在对仨姐妹好生劝解，明面听着是教导，实则却有种拿冷璨星当外人的意思，“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们怎能对二姐姐如此无礼？府里可给请了教书先生，礼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星儿妹妹虽多年不曾回来，但我们乃骨血至亲，哪怕打断骨头都连着筋呢。你们要是不对二姐姐客气，那可就是没将我这个大姐放在眼里，往后还想要我给你们衣裳首饰吗？” 算算年纪，冷凝月眼下快要及笄，薛姨娘自然会为她的婚事多操持，是以，在梳妆打扮方面也会比另几人更加得体大方。 她头上戴着时兴金步摇，腕上手指上一样没缺东西，每样都是顶好的货色，别说是个庶出小姐，就是抬出去说嫡出小姐也不过分。 冷春华、冷夏桑、冷秋实三人皆是一股脑贴着冷凝月，看冷璨星的目光中满是漠然疏离，她们四个在不远处上演姐妹情深，越发衬托出冷璨星孤傲清冷。 “大姐，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一时半会有些接受不了而已。” “就是么，有什么事情还是等爹回来说最好，以前也没见爹提起过二姐姐……大家生份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大姐你就别生气了，要是气坏了自个儿身子多不划算哪！” 原本是想图个清闲才来花厅吃茶，谁知一溜烟拥来这么多人，吵得人头都快大了。 冷璨星放下茶杯，打着哈欠舒展筋骨，看向外面昏暗，悠悠开口：“也不知爹爹何时回来，倚翠阁那边可打扫好了？” 冷凝月面上一僵，暗自咬牙，明白冷璨星是准备不依不饶了。 这时，冷春华忍不住脱口而出：“倚翠阁不是大姐姐住着的吗？怎么你也要住？！” 冷璨星笑容放大几倍，露出两边酒窝，古灵精怪地用手指在她额头上轻点一下：“你就是春华吧？三妹妹这话说的可不对哦，怎么叫我也要住？倚翠阁是娘亲留给我的，我不在相府这么多年，大姐姐怕是住够了，如今也该换我住了吧！” 冷春华茫茫然发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觉眼前情形云山雾罩，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到一旁。 冷凝月目光窘迫，硬是没有再提起倚翠阁，相府谁人不知夫人生前住的院子是府上最好的地方，一砖一瓦颇为讲究，梁上所用的金丝楠木等都是从江南特运过来的，若不是因着她近几年在京都声名鹊起，又哪能轮得到住倚翠阁？ 好不容易凭借才情换来的恩宠，冷凝月绝不甘心这么轻易让出去，她小坐片刻，突然借故起身离去。 见状，冷春华等人也都齐刷刷离开花厅，各自回院里去了。 冷璨星百无聊赖地观花赏景，知道她们因自己的回来心上担忧，约莫赶着去找自己亲娘想对策了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才没在怕的！ 福伯对于府上乌烟瘴气的情形早已见怪不怪，不止几位小姐面和心不和，姨娘们私下也是暗流涌动，背地没少作妖。 他舍不得让冷璨星也同这些人一样，便轻言细语询问起她今后可有打算，“小姐回来，老奴心中高兴，不知道您在药王谷住这么多年，可有什么收获没有？” “幸亏当初夫人娘家和药王谷有些渊源，要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送小姐去学医，凡事还是自己身上有本事的好，您这般有出息，夫人想来也会高兴的。” 冷璨星自然明白福伯都是为自己打算的，前世她刚回到相府时也受他照顾颇多，要不然决不会那么快站住脚跟。 她一回来，其他人的地位必然会受到波及，就连冷凝月都坐不住了，底下几个妹子更是如此，从头到尾相府的嫡出小姐只有她一人，其他阿猫阿狗甭想来沾光。 嫡出的名头用在说亲上大有好处，京都各个高门世家全都看重身份，没有这块敲门砖便不能攀什么高枝。 冷璨星浅笑两声，温声回道：“我多年来在药王谷潜心学医，眼下也算小有成就。之后若是顺利的话，打算在京都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医馆，并不想要久困于深宅大院。” 她是出去学过本事的，又是重活过一辈子的人，自然不会把什么礼教规矩完全放在心上。 冷凝月这种才女说出去再好听，也不过是要倚靠他人过活，哪里比得了她这个神医？ 更何况背靠大树好乘凉，有神医弟子的名头在，日后在京都便是更加如鱼得水，不过…… 冷璨星忽然想起些前世曾发生过的事情，明朗的心情瞬间添上层阴翳。 她紧握拳头，明白这些事情必须得先行知会过冷见山，而她那个性子寡淡，满心只有权势的爹必然会拿自己做人情。 福伯听后大感欣慰，对冷璨星一再夸赞鼓舞：“小姐能有这样的想法老奴也放心了，夫人在世时常说女儿当自强，女儿家一点不比男子弱。” 他对于秦氏当年过早撒手人寰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眼下自然也不希望冷璨星步她的后尘。 主仆二人谈过一回知心话，没过多久，冷见山竟然突然回来了。 他面孔方正，神情不露自威，身着一袭玄色长袍，走起路来龙行虎步，转眼跨过门槛，大步来到冷璨星跟前。 “星儿！” 冷璨星生硬扬起笑意，撒娇似的喊了一声：“爹爹，星儿好想您！” 第六十二章 父慈女孝 冷璨星对冷见山的感情聊胜于无，此时只是不得已做出样子来。 当年冷见山借着娘亲秦氏家族的根基一步一步飞黄腾达，转眼站稳脚跟便有些狂妄自傲，明明许诺秦氏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后却从来没有了却过生儿子的心思，私下多次阴奉阳违。 他们父女二人分别多年，她在药王谷中若无要事绝不会给相府写信，之所以会写信出来也是因为欧阳春对她多加叮嘱，想要为她留有后路，免得亲情隔绝，日后回京都无所依靠。 平常信里所写的内容寡淡至极，无非是问声好，提及对方身子是否安康，顺便捎带些物品罢了。 冷见山年过四旬，耳边鬓角已有发白迹象，他看着冷璨星活灵活现站在自己跟前，恍然间似是见到秦氏一般。 当下便神情略微不自在，目光更是刻意想要躲闪开，于是坐在八仙桌对角一侧，唤仆人先取来茶水润口。 冷璨星最明白冷见山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和秦氏长得像，难免会从她身上见到娘亲的影子。 倒不只是心上愧疚，怕是有些心生胆怯，实在不敢面对罢了。 冷见山啜饮茶水，连喝好几杯茶，方才关切地看她：“你回来怎么不派人来府上通知一声？爹也好早点让家里人去接你。这趟你是和谁一起回来的？欧阳大夫可有有来京都？” 但凡能在欧阳谷学医的弟子全都出生名门贵家，冷见山对此心知肚明，避免不了想要询问冷璨星一番。 冷璨星笑意盈盈，乖巧作答：“本就是临时起意回来的，便不想多写什么信，想着正好能够给爹您一个惊喜呢！” “师父没来京都，他老人家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不大喜欢往人多的地方来，女儿这次是跟着蒋月影一起回来的，她马上要及笄了，得提前回来安排着。” 提起蒋月影，冷见山立马想到不苟言笑的蒋大医，此人在朝中和他多不对付，他忽地冷哼一声，显然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冷璨星猜不准他心里又在想些什么，遂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短暂讲过，趁机又提起倚翠阁的事。 她抱着冷见山的胳膊一阵撒娇，声音甜滋滋的：“爹，星儿想住倚翠阁，那是娘亲在世时给我留下的院子，如今回来也该我住了吧？” 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哪怕冷见山也不好回绝，毕竟整座相府有大半都是由秦氏嫁妆换来的，哪里好说半个不字。 他畅然大笑，似乎十分享受冷璨星的撒娇，用手轻拍她的肩头：“此事你薛姨娘自然会安排好的，倚翠阁该给你住。” “对了，孟姨娘和耿姨娘，还有你那三个素未谋面的妹妹，你都见了没有？你好不容易回来，今晚也是时候该聚聚了！” 冷璨星借故撇嘴，面带哀伤神色，两只小手不断摩挲衣角，嗫嚅道：“没见过两位姨娘，倒是见了三位妹妹，我感觉她们好像不太喜欢我……见着面也没问声好，全把我当外人了。” 冷见山一想起她多年来始终在外，孤苦伶仃一人在药王谷中也不知道日子过得如何。 原先心里对秦氏的愧疚渐渐转化到冷璨星身上，目露柔情，怜惜地抚向她的长发：“你这孩子说的是哪里话。你妹妹们年纪小，怕生是常有的事，不过咱们都是一家人，等熟悉起来就好了。” “别怕，相府有你的一份，爹爹在身后替你撑腰，没谁敢欺负你！” 冷璨星大为感动似地重重点头，嘘寒问暖的给他递来茶水糕点，不时说起自己如何想念京都，如何想念亲人。 这副和善贴心的模样让冷见山相当受用，先前他还担心岁月会让自己和女儿出现隔阂，此时这点担心也化为乌有了。 晚饭间，众人全围着八仙桌团团坐下，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不需要她们自我介绍，冷璨星也能认出谁是谁。 孟姨娘长相妩媚，说话含羞带怯，眼波婉转的好似含了秋水，她是坊中歌妓出身，在拿捏男人方面很有些技巧。 冷春华和冷秋实是她所生的双胞女儿，虽没生出儿子，但彼时的京都对双生视为吉兆，她在府上的日子还算好过。 耿姨娘相比较起薛姨娘和孟姨娘来说显得格外温婉如水，她出生寒门小户，父亲是个多年缠绵于病榻的穷酸秀才，当初正是因为家中上有病弱老爹，下有面黄肌瘦的幼弟，不得已她才委身于冷见山做姨娘，被人用一顶轿子从后门抬入草草了事。 也因家中有当秀才的爹，耿姨娘身上多少有沾染些文气，她看不惯也不屑搞妖蛾子，在相府上日子自然也会相对窘迫些。 冷夏桑是年纪最小的幼妹，看上去虽然怯生生的，时常跟在几个姐姐屁股后面打转，但冷璨星记得她心里很有主意，极会为自己谋划。 冷见山草草介绍过一番，众人全都向冷璨星问好，对她多年在药王谷的生活大为好奇，免不了要嘘寒问暖。 冷璨星笑容丝毫没有退去，也并未感到任何厌烦，耐下性子同他们详细说起，说到好笑的地方还把大家逗得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她需要相府这块门楣作为依仗，哪怕大家都是面和心离的，但相府千金这个名头之后会为她铺路，会让她走得更远，一直到九叔身旁。 冷见山见女儿被养的活泼聪颖，对自己也大为贴心，心中对冷璨星的喜欢程度直线上升，至于什么倚翠阁便是轻言两语划给了她。 他今日高兴，多喝了两杯热酒，面色发红发烫，中气十足说道：“今晚就让星儿住过去，倚翠阁到底是怜意生前住过的院子，也该让她这个做女儿去住。” 薛姨娘深呼吸一口气，见他今晚心情好便想将此事岔过去，岂料话还没说出口，冷见山就不再看她，硬是将话头堵了回去。 冷璨星笑得恬静有礼，亲自给冷见山斟上一杯热茶，关切道：“爹爹，您喝酒上脸，理当多调理身子，今日女儿回来了，之后必然会在您老人家面前孝顺您，保证让您延年益寿，长命百岁！” 第六十三章 地位不保 冷璨星亲自敬冷见山一杯酒，又特地让章云从药箱中取来丹药为他温润肠胃。 冷见山大为受用，唏嘘感慨若秦氏还在世，必然也会为她骄傲。 父女二人陷入过往回忆中，引得场上其他人心怀叵测，不由得纷纷相看。 这顿饭众人吃的各怀心思，好不容易曲终人散，冷见山还对冷璨星叮嘱：“你此次回来，爹一得到消息就亲自请了些叔伯改日到府上相聚。” “他们全是见过你小时候的，一听说你回来个个都想来登门拜访，这么多年来你又一直在外，京都好些人家都还不知道我们家还有个二小姐。” 话说到正题上，冷璨星自然没有推诿拒绝的道理，她明白冷见山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可自己也必须光明正大恢复相府千金的身份为来日做准备。 冷璨星福了福身，对他甜甜一笑：“女儿一切都听爹的安排。” 冷见山点点头，嘱咐她早点回去歇息，明日多的是事情要忙。 外间月明星稀，倚翠阁已被人洒扫出来，冷璨星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章云前去，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眼前处。 她深知自己迈出去的每一步都落在别人眼中，亦是有落在他们心里荡出不小的涟漪。 冷凝月的日常用品全派人取去望月轩，此时屋中已被洒扫干净，院内四角各有艾草熏香，闻着气味便让人心旷神怡。 一到倚翠阁，往年服侍在秦氏身旁的丫鬟婆子等人皆闻讯而来。 自从主子去世，他们便被打发到偏僻处做粗使活，如今饱受岁月折磨，神情憔悴不堪。众人站在院子里，就着月光不时打量冷璨星，看她生的聪明灵秀，又是大名鼎鼎的神医弟子，不免喜极而泣。 冷璨星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眼眶也逐渐泛红，看来她不在相府的日子这些人吃尽了苦头。 “你们都是尽心服侍过我娘亲的人，如今我回来了，日后各位便全都留在倚翠阁里吧。有我在相府就不会让你们再受到欺负，咱们也该活出个人样来，不能平白被人踩在脚底下！” 众人听得鼻头酸涩，纷纷跪地磕头谢恩，连早已心如磐石的福伯也暗抬袖子擦拭眼泪。 他们盼了这么多年的小主子总算回来了！ 冷璨星思及明日必定会发生不少事，简单叙旧后，稍作收拾便躺在了床榻上。 章云作为药童，自然也和她同住倚翠阁，只是当下时候尚早，这小子在药王谷哪里会早睡，便是同外间仆人打成一片，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另一边，望月轩。 冷凝月憋着股气独坐在锦凳上，目光呆滞望着外间池塘水波盈盈。 望月轩虽是前两年特意修建出来的好别院，可此处若说精美，比起倚翠阁却总是差上三分。 谁人不知道倚翠阁是整座相府里最好的住处，就连她娘亲薛姨娘也眼巴巴地盼着能够去那里住过一回，可不知为何，冷见山似乎对倚翠阁有些忌惮，轻易不肯前去，为着些恩宠，最后成功入住的只有冷凝月一人。 她才住了两年不到，如今因冷璨星突然回来说搬就搬，心里自然不大好受。 丫鬟小厮忙来忙去，按照往常的陈设将所有物品一一摆放到架子上，他们刻意放缓手脚，生怕惹大小姐不悦。 冷凝月不时蹙眉叹息，一方手怕已被揉搓成团，她心上烦闷的不得了，正想开口唤丫鬟，谁知望月轩外竟然来人了。 仨姐妹各自带着丫鬟迈步而来，即将过水上长廊时，却又吩咐丫鬟不得跟来，自己缓缓走到冷凝月身侧，到底是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她们同样心里憋着股气，此时便想来望月轩坐一坐。 冷春华性格直率鲁莽，张口就道：“大姐姐，我们猜着你心里一定不舒服，所以特别过来看看你，陪着说句话也好让你稍稍得些安慰。” 冷秋实接过她的话茬，附和着：“就是，说起来还是咱们姐妹几个亲热些，我们还是偏向大姐姐你的。二姐姐一回来就得让你搬院子，你都住了这么久，这不就是折腾人吗？我们都替你心里感到不平呢！” 冷夏桑平日多受耿姨娘教导，轻易不愿站队，表明意图，此刻见旁人向自己望来，只好连连点头。 “两位姐姐说得对，大姐姐，你别不开心了。” 冷凝月眸光一转，柔和的眉眼中渐渐浮现出几许深意，嘴角噙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缓缓伸手，一一拉着她们在自己身侧坐定。 “我作为大姐，理当要心宽些，哪里会这么容易同她记气呢，更何况二妹妹也没什么错，把倚翠阁让出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你们先前可误会我了，我之所以长吁短叹其实不是为了自己，三位妹妹又是否明白？” 晚饭一散去，她们三便跟着自家姨娘回了院中，府上突然回来个人物，姨娘们私下自然免不了有话要讲。 冷凝月深知必然是孟姨娘和耿姨娘当着她们的面说了什么，否则人绝不会来望月轩，更不会齐齐结伴而来。 三人面面相窥，冷夏华按耐不住性子，拉住她的胳膊一阵央求撒娇：“大姐姐，你有话直说，就别和自家姐妹卖关子了。” “在我们这些姐妹里就你的脑子最好用，要不然为何只有你一个人有京都才女的名头？你就行行好，赶紧讲给我们听嘛。” 冷凝月无奈的笑了笑，十分宠溺般看着三人，而后眼里的疼爱又化为担忧怜惜，“二妹妹一回来，爹的整颗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加上她是夫人的独生女，嫡出小姐的名头又是你我众人都没有的。” “想必这些话姨娘们也都同你们说过了吧？我作为大姐好歹也算名冠京都了，日后自然有所依仗，我先前就是为你们担心的，现在总该懂了吧。” 话音落地，亭台处一片寂静。 仨姐妹各怀心思，其中最为胆小的冷秋实居然还小声抽泣起来。 第六十四章 使绊子 “这……这该如何是好，爹本来就不怎么待见我们，往后日子怕是要更难过了。” 冷见山想要男丁这件事情在府上人尽皆知，事情经年过去，便如同大山一般压在众人心上，相府几位小姐虽生得如花似玉，但京都其他高门大户的人家中哪家不是有儿郎的？ 日子一久，冷见山对女儿们越发冷淡，在外面稍有才情，能够为他博得几分颜面的冷凝月还能得几分看重，下面三位还没长出苗头的庶妹每日只能就着眼色过日子，在冷见山面前常常如履薄冰。 冷璨星今日如何受宠，她们自然看在眼里，同自家姨娘各自一合计便更觉得心里不安。 人没在时，日子就已经难过了，她这一回来，今后地位更是不保。 冷凝月将几人表情尽收于眼底，唏嘘感慨道：“我正是为着三位妹妹而担忧，你们年纪小，想事情还想不得那么远，但姨娘们必定备受烦忧。” 冷春华气得眉目一皱，火气渐渐翻腾上来，连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得大了些，“那……那我们究竟要如何做才能保全地位呢？她刚一回来就这般受爹爹看重，听说连薛姨娘都吃了亏，还真是够不消停的！” 冷凝月见时机已然成熟，状似欲言又止几番，最终才迟疑开口：“二妹妹这么多年都没回来，和家里自然不太亲热。她若是在府上住不了多久日子也就罢了，毕竟我听说学医之人需得学以致用，整日困于相府后院，那她学的这些东西不就白学了？” 如此带有深意的一番话令三人陷入沉思，冷春华别有意图的向冷秋实和冷夏桑看过去。 “大姐姐这话说的不无道理，她又不是身无长物，在药王谷住了那么久定然把那边当家了，眼里又怎会有相府的存在？咱们可不能给她好脸色，免得她在府上住出感情来，得想着法子让她自己离开……” 冷凝月掠过一丝冷笑，旋即像是没听见似的，不再掺合她们的话题，起身吩咐下人端来甜汤滋补，盛起一颗莲子送入嘴中，细细咀嚼大感滋味无穷，抬手对着她们三人轻唤道：“小厨房里熬的甜汤正到火候，你们来都来了，赶紧喝一碗吧。” 岂料冷春华起身要走，坦率回绝她的好意：“多谢大姐姐挂念，我们三人就不喝了，大姐姐你早些休息吧。” 冷秋实和冷夏桑跟在她屁股后面有样学，三人很快顺着来时的路折返离开望月轩，带着丫鬟出了门子。 一碗甜汤见底，冷凝月掏出手帕子去擦拭嘴角，她侧眸吩咐丫鬟秀秀：“去，看看她们背地作什么妖。” 秀秀点头应下，顺着月色出门。 倚翠阁。 冷璨星正睡得云里雾，忽听外间传来惊叫。 她被突如其来的喊声惊的心脏狂跳不止，翻身从床榻间坐起，额头上的冷汗都快落下来了。 “外面发生何事？”她对着昏暗的门边喊了一声。 特地派来倚翠阁服侍的小丫鬟困的头点地，被这一吓也迅速回过神来，怯生生回答：“奴婢先去打听打听！” 冷璨星此刻毫无睡意，靠坐在软榻旁闭目养神，外面天色昏暗泛起光亮，想必也快天亮了。 不多时，凌乱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小丫鬟和章云一同出现在门边，二人都前去看过回热闹，彼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发生过的事情。 “小师叔，真是奇了怪了，门外假山石后边竟有几个昏倒的马夫！我一看就知道他们是被人给打昏的，脖子上还有淤青呢！” “你说他们这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要往咱们倚翠阁来啊？我听小桃说马房离这边可远了，就算天色昏暗也走不到这里来才对。” 守夜的小丫鬟名唤小桃，模样生得乖巧可人，当真如三月春桃让人忍不住想轻捏面颊。 “小姐，奴婢也觉得这件事情有古怪，守门的二子是大清早换班时才发现假山后边躺了几个人的。他们身上又没有酒气，周遭也没有什么乱石绊着脚，就算大晚上眼神不好，也不可能一下子全摔倒了呀。” 闻听其言，冷璨星紧闭双唇，不再说话。 马房那些伙计身材高大，不像倚翠阁中全是老弱妇孺，倘若有人暗派他们过来找麻烦，说不定还真有这种可能。 冷璨星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章云，扬声询问：“你真看清楚了他们是被人打晕的？” 章云点头如捣蒜，好似没得到冷璨星信任一般迫切拍着胸脯证明自己：“小师叔，我好歹也在药王谷呆了这么多年，难道连脖子上的青痕还看不出来吗？” “你这就太小瞧我了么，如果连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祖师爷知道了肯定会被我气死过去！” 冷璨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贸然回到相府，肯定会对其他人的地位有所动摇，身在后院的女人心里最是花花肠子弯弯绕绕，想弄些小动作再正常不过。 “好了天快亮了，你们先回房里歇着去吧，我爹肯定不会轻饶他们，必然会给我一个说法的。” 章云和小桃深以为然，叮嘱她再睡会儿后各自回了屋。 冷璨星闭上眼睛，意识沉浮的小睡，没过多久便听见院里院外有人走动，等到天光大亮，洒扫庭院的丫鬟婆子也开始说起此事。 “哼！他们真是狗胆包天，大半夜竟然还敢还咱们这里来，怕是一个二个皮痒想着挨鞭子了！希望老爷能够秉公调查处置才好，万不能让咱们小姐平白受委屈啊。” “你们就放心吧，小姐如今可是老爷眼前的红人，老爷一定会为她主持公道的，就是不知这背后之人又该谁遭殃了。” 冷璨星翻身下床，才出门顿觉天气寒凉了些，她拢紧衣衫，恍然抬头看见几片落叶飘零而下，一人合抱不住的大树枝干上挂着一条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的红丝线。 冷璨星微眯双眼，嘴角忽然绽放一抹笑，心里增添了些暖意。 九叔……还以为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已经回来了呢。 第六十五章 借女做人情 冷见山一听说倚翠阁外出了事，连手头上的事情都顾不上直接带家仆赶来。 几名晕死的马夫正当壮年，不知这大半夜来倚翠阁究竟所为何事，莫名其妙晕倒在假山外更令人匪夷所思。 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相府必然会在坊间掀起滔天巨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冷见山不待见这个刚回来的二女儿呢。 冷璨星拧着眉头带领一干下人站在门边，往不远处看热闹。 “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胆敢来倚翠阁生事！” 只见冷见山勃然大怒，重重拂袖命人将马夫全都捆绑丢入柴房里，没有他的许可谁也不得探望。 几名刚被泼冷水，激得才醒过来的马夫茫然不知世事，见老爷发这么大的气，他们忙惊恐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求老爷饶命啊！昨天晚上天黑雾大，我们几人不小心在园子外边摔了跟头，不想却惊扰了小姐……” “就是啊老爷！就算向天再借几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得罪二小姐，求老爷恕罪，放了我们吧！” 二小姐，劳烦您帮我们说句好话啊？！” 冷璨星目光漠然看向他们，终是一句话没说出口。 背后若无人指使，他们又怎会莫名来倚翠阁，若真无异样，九叔也不会派人留下红丝线以做提醒。 在一片哀嚎求饶声中，马夫们被下人渐渐拖远。 冷见山满面寒霜，一再呵斥众人：“相府除了老爷我之外，便是二小姐最大！谁敢不长眼睛得罪她，即刻打一顿找牙婆发卖出去！” 众人听闻此言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各怀心思间恍然明白究竟谁才是最该他们讨好的人。 冷见山的话没在冷璨星心里荡起涟漪，她明白自己之所以会被看重，无外乎是因为两个条件。 一是她乃原配秦氏所生的独生嫡女，这个事实任冷见山爬到如何高位也无法抹除掉。 京都与冷见山年岁相仿的官员谁人都知道他当年因何发家，如果没有金陵秦家在背后撑腰，为他铺路，又哪里会一帆风顺。 二则是因为她是欧阳春的亲传弟子，眼下她虽刚回来，名声还没传扬出去，但冷见山绝不会轻易放过此等良机。 “星儿，昨晚可让你受到惊吓了？” 正在思索，头顶处忽然传来关切问候。 冷璨星猛然抬头，对上冷见山舒展的眉目，缓缓点了点头，“爹爹……该不会是姨娘他们不喜欢我吧，要真是不喜欢，星儿还不如早点回药王谷去找师父，也省得在这里碍别人的眼。” 冷见山眉眼微沉，温热的大手垂放在她的肩头以作鼓励，声音跟着冷冽不少：“你这说的什么话！相府是你的家，你不应该待在这里，又该待在哪里？” “放心吧，爹跟你保证今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至于那些背地里搞鬼的人，爹一个也不会放过！” 冷璨星茫然懵懂似的应下声来，搂着他的臂膀又是一阵感动撒娇喊道：“我就知道爹最疼星儿了！” 冷见山向来没太多表情的面上终于如寒霜融化，他让冷璨星回屋用饭，换过身衣裳再来前厅见他。 将所有事情处理好后，冷璨星领着章云，小桃赶往前厅。 三人手上各自提有药箱，行医的家伙什装有一大堆，连开刀所需要的尖刀棉布都有备好。 昨晚冷见山才和她打过招呼今日会有贵客登门拜访，冷璨星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面子能够让其他人特地前来。 众人之所以上赶着前来，必然也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毕竟天下能得欧阳春看病的人少之又少，就连他的弟子也是为外人争抢的神医。 前厅，冷见山端坐高堂，左右两边各自坐满人，此时众人正谈笑风声，场面欢快融洽。 来的人皆是身上显露贵气的中年人，穿着打扮虽是低调，没有刻意显露身份财气。 但冷璨星凭借着上一世的记忆，依稀辨认出其中几人是冷见山的官场同僚，官位比他低不到哪里去。 冷璨星一到场，他们原先所谈的风趣事立刻跳转到她身上，众人都已叔伯相称，立马对她嘘寒问暖起来。 “一眨眼功夫星儿竟都已成大姑娘了，我还记得当年她满月宴时，大家亲自来恭贺的场景！正所谓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冷兄能培育出这么好的女儿，实在是让我羡慕啊！” “听说星儿师从神医欧阳春？学医这么多年应该是大有所成，叔伯多年来饱受老寒腿折磨，不知道侄女可有法子能解？” 一双双别有深意的眼睛满怀殷切盼望看过来，犹如饿狼扑食般恨不得将冷璨星生吞活剥。 冷见山被一众马屁拍得笑容满面，伸手摸向胡须，颇为善解人意道：“各位兄台不必着急，星儿乃欧阳师父最看重的弟子，医术自然也不会让大家失望。正好大家今日来得巧，若有什么身子不舒服的地方尽管让星儿看过，这丫头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一手医术拿得出来台面！” 来之前冷璨星就已知晓冷见山的目的，心中虽对于爹爹拿自己做人情分外不悦，可面上依旧没有显露出来。 她必须借着眼前的机会在京都打响招牌，最好能压过冷凝月名冠京都的才女名号，只有这样，她的价值才会被不断放大，今日所受的一切都会成为她日后处事的筹码！ 冷璨星弯了弯眼，拱手客气道：“多谢各位叔伯抬举，替患者去除病痛本就是医者的本职，更何况叔伯们都是爹爹的至交好友，星儿作为侄女理当受命呀！” 闻言，冷见山目光中露出赞许，心里对于冷璨星的疼爱又增添几分。 整整一日，冷璨星不是忙着替人看病，就是忙着替他们重新制定方子抓药。 她忙得像陀螺一样团团转，整日不得空闲，在满堂喝彩赞誉声中已是头晕目眩。 与此同时，九王府的后花园里又是另外一番场景。 青阳县主捏着一枚葡萄往嘴里送去，在她身侧坐的是萧奇南，与二人相对而站的则是探回消息的程烨。 第六十六章 老奸巨猾 程烨拱手一五一十讲起相府的境况，不免对冷见山请了那么多朝中同僚进府叙旧感到怀疑。 “冷大夫一天都没消停下来，全帮着他们看病去了。那些大人也不知道究竟得了什么病，一个二个看起来简直没完，有些连夜半做的什么梦都说了出来。” “王爷，冷相爷该不会是拿冷大夫做人情了吧？自家女儿才回来一天，哪能经得了这么折腾。” 萧奇南面色微冷，鄙夷道：“他冷见山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趋炎附势的功夫谁都比不了。” 青阳县主囫囵吞下葡萄，语带嫌弃的说：“就他个老狐狸能有星儿这般的乖女儿，别说是祖坟冒青烟，我看那完全是祖坟喷火了！”说着，凑到萧奇南跟前，低声开口：“九哥哥，冷见山拿星儿做人情，这番不消停的忙活可不得把人给累坏？咱们得想个办法帮帮她啊！” 萧奇南微侧过身，离她半身远：“本王的确有事要去相府一趟。” 程烨：“……” 您不是最看不惯冷见山那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模样吗？ 平时连眼皮子都懒得赏他一个，又有什么急事非要去相府的？ 青阳县主撇嘴，继而欢天喜地的站起身，拍手叫好：“我和星儿是好朋友，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理。” “冷凝月如今在京都出尽风头，星儿刚回来想必不会少受她欺负，我得去相府替她撑腰，让他们明白星儿也是在京都有朋友的人！” 萧奇南对她的话充而不闻，趁表妹还在喋喋不休已微不可察的离开后花园。 “九哥哥你说……”等青阳县主回过神，见二人走远，直跺脚气恼：“哼！倒还和我这个表妹避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谁守节呢！” “等着瞧吧九哥哥，我迟早会知道究竟是哪路神仙大显身手把你给收住了！” …… 一直忙到日落黄昏，冷璨星终于得空坐下喝茶吃果子。 她如流水似的不知道看过多少病人，本以为堂上得拜帖前来的众人已是足够，没想到他们的各路家眷又纷纷接踵而至。 偏厅，章云累得瘫倒在圈椅中，手酸涩的险些抬不起来，皱着一张苦瓜脸，软绵绵说道：“小师叔，我累死了……即便祖师爷带咱们出去义诊，也没像今天这么累啊……” “你那亲爹到底是怎么想的，想让你露两手也不该一下子来这么多人，简直是把咱俩往死里折腾。” 冷璨星一杯温茶下肚，终于觉得身上恢复力气。 她同样背靠椅子，浑身舒展筋骨，累得连眼皮也不想抬起，压着声音气若游丝道：“我爹估计也没想那么多，就算他不亲自给拜帖，光是我这名声传出去，登门拜访的人也不会在少数。天底下想让师父看诊的人数不胜数，他老人家年轻时倍受折磨，不得已才去了药王谷避世。” “以前咱们不是经常说谷中离人烟处太远吗？现在看来还是师父有先见之明，离得远还真清静呀！” 小桃听他们说起传闻中的药王谷，脸上满是向往神色，她在角落小坐片刻，起身去打热水给冷璨星洗脸。 待端着铜盆走出偏厅，好半天才返回来，来时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冷璨星眯起眼睛正要辨认，话还没说出口，冷凝月就已温声问：“二妹妹可是累极了？” “我们姐妹几人听说你此时才得空闲，想来身体困倦不已，便各自带了些点心甜汤过来慰劳。” 仨庶妹跟在冷凝月身后目光殷切又带有些躲闪，她们脸上根本藏不住事，冷璨星一看就明白昨夜的事情是谁所为。 底下几个妹子脑子蠢笨就算了，就连冷凝月也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当真以为她冷璨星看不出来吗？ 若非有她在背后挑唆怂恿，想必相府比现在清静许多，断不会生出许多事端。 冷璨星坐起身，带着清浅笑意，客气疏离回道：“大家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如此客气。你们今日前来，应也是有听说倚翠阁昨晚发生的事情了吧？” 话一说出口，几个面色僵住，神情不自在地缓身落座。 冷凝月像个没事人似的，抿紧唇角，目光大为关切看着她：“昨晚发生的事情当真骇人听闻，没想到二妹妹刚回府上就遇上了这样的事。还好那几个不长眼的马夫没有惹出乱子，要不然别说是爹了，就算是我这个做大姐的，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如此情真意切的一番话，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定然会为冷凝月的长姐风范而感动。 冷璨星深知冷凝月是个绵里藏针的温柔刀，看上去虽是与世无争，实则颇有城府。 若不是得有薛姨娘的亲传，上辈子她也不可能将沈子砚迷得天神地，哪怕忤逆家规，也要将她这个庶出女娶回去。 突然莫名想到沈子砚，冷璨星心中某个角落暗自塌陷，眼神逐渐变得复杂充满恨意。 冷凝月看不透她面上神情，只以为她今日忙得太累，便轻声细语催促她赶紧喝甜汤。 “这些汤都是我们吩咐小厨房的人特意为你熬的，熬了好几个时辰才得着一碗汤，二妹妹趁热喝吧。” “喏，食盒中放的糕点也是京都知名铺子刚做出来的，也不知二妹妹是否喜欢，我们别各自挑了些。” 不管是燕窝鱼翅羹，还是京都特有的透花糍糕点，这些都是冷璨星在药王谷中不常吃的。 她大为感激地接过，故作欢喜地吃了两口，弯眼笑道：“各位姐妹的好意星儿心领了，往后你们若是觉得身子不舒服的尽管来找我。” “我听说京都没什么女大夫，既然都是自家姐妹，正巧也能行个方便，日后千万不要同我客气才是！” 闻言，冷凝月等人全都笑着点头，她作为大姐，更是代底下三位妹妹发言：“往后怕是会让你受累，我们就先行谢过了。” 冷璨星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俯身时，笑弯的眉眼瞬间敛起，眸底沉色一片。 第六十七章 为你撑腰 谁也不会料到青阳县主会在这个时候赶来相府，她领着一众下人堂而皇之出现在大门口，扬言有事来访。 别说是府上的人猛吃一惊，就连冷见山也着急忙慌往门口奔去，生怕有所怠慢。 冷璨星才把羹汤喝下肚，猛然听见下人来报，蹙着眉头疑惑半晌。 天色渐晚，青阳县主这时候来怕是少不了要吃过晚饭才会走，究竟是她一人前来还是和九叔一起来的？ 冷凝月等人神情惊讶中混杂着欣喜，冷春华想也不想便对大姐溜须拍马：“前些日子京都举办百花会，咱们府上就只有大姐你一个人去了的。今日青阳县主过来想必是要做回礼，另外举办个什么会来着，她肯定是来请大姐你的！” 冷凝月傲然之色尽显，半垂着眼笑道：“到底是不是咱们现在也不知道，还是先过去看看吧。” 冷璨星掏出手帕擦拭嘴角，同样跟着她们往前厅而去。 她并没有向冷见山坦露自己是同萧奇南一起回的京都，就连对方询问起在药王谷中可有和他相处，她也只是低头不语。 经过两世的生存经验，冷璨星对冷见山的感情淡漠疏离到几乎没有，明白所有女儿在他眼中都是筹码，自己不如不说。 章云也屁颠屁颠儿跟在冷璨星身后，对她耳边低语：“要我说，县主肯定是来找小师叔你的，上次在王府时，可不见得她多喜欢大小姐。” 冷璨星伸手比在嘴边，示意他少说话：“看过后才知晓，少说两句，免得落人话柄。” 章云点头，什么话也不敢再说，默默在心里期待着好戏开锣。 不管从理智还是情感方面，他都更加倾向站在冷璨星这旁，只有她在京都混得风生水起，自己才能跟着吃香喝辣。 一眨眼功夫，众人前后来到花厅处。 青阳县主坐在高堂下方主手位，半仰着头，正神气十足地同冷见山说着什么。 她身上流着皇家血液，在京都的身份地位可想而知，冷见山自然不会错过与县主交好的机会，不管是所喝的茶所吃的糕点都是府上最好的。 冷璨星眉目婉转，四下看去并没见着萧奇南，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 看来，她的九叔还真把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三位姨娘此时也赶来花厅见客，薛姨娘走在前面，张口便对青阳县主亲热喊道：“早听说县主生得模样娇俏，行为举止又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青阳县主正端茶送往嘴边，恍然听见刻意攀关系的奉承之言，眉头一皱，侧眼没好气地打量薛姨娘。 她来之前就打听过相府情况，明白整个府上也就只有冷璨星一位嫡出小姐，其母秦氏当年正因见多后宅肮脏事，年纪轻轻郁结于心，还没等她出落成人便撒手西去。 在府上仅剩的三位姨娘中，薛姨娘当称头一号人物，光她身上那副勾栏做派就难登大雅之堂，实在让人心中作呕。 冷璨星和三位姐妹按照年龄顺序一字排开，冷见山笑着想要向青阳县主介绍，岂料没讨着半分彩头的薛姨娘又按耐不住开口了。 她上前一步，殷切拉起冷凝月的手，炫耀似的向青阳县主看去：“县主，之前的百花盛宴上，你应当是见过我们家凝月的吧？” “京都的大家小姐只有这么多，声名在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凝月可真是好福气，能够得县主你这么个手帕交，我这个做娘亲的都为她感到欢喜呢！” 冷凝月虽端着架子，并未刻意让自己在青阳县主面前低人一头，但仔细看去，眉眼中还有些沾沾自喜，京都谁人不知青阳县主脾气如何，能够得到她青眼的人必定有过人之处。 这么多年来，从未见她亲自给谁送过拜帖，要是自己能够得此殊荣，明日京都百姓就得夸她德才兼备了。 岂料青阳县主满头雾水，莫名其妙的冷言道：“谁跟你们说本县主是来找冷凝月的？” 薛姨娘面上一僵，眼见女儿不情不愿抽回手，老爷看自己的目光中也满含不悦，她不得已只好跳出来打圆场。 “这……星儿是刚回来的，底下三位小姐年纪又小，县主之前从未见过，您不是来找凝月，还能找谁呢？” “县主说话做事真是风趣，今日我们算是见识到了！” 青阳县主对薛姨娘的厌恶快要溢满出来，全然不客气地瞪着她一字一句道：“你是哪号人物？该不会是那个卖主求荣的奴仆吧！”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 薛姨娘一张老脸臊的通红，随即面色急转直下，人僵直站在远处，脸色发青发紫。 其余人全傻站着，不知如何动作，冷见山借故举杯喝茶，对薛姨娘可怜巴巴的目光视而不见。 冷璨星见此情此景，暗自摇头不语，冷见山怎么可能为一个姨娘得罪青阳县主，怪就怪在薛姨娘这张臭嘴没个把门儿的。 冷凝月见亲娘受辱，同样羞愤不堪，她紧咬下唇，意图想要为薛姨娘说两句，奈何青阳县主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她身旁的贴身丫鬟掏出一封请帖，双手合握笑意盈盈的上前递给冷璨星。 “冷二小姐，我们县主下月初五要在公主府举办茶话会，望您到时候能够大驾光临！” 话刚落，青阳县主亲昵对冷璨星挥手：“你一回相府就没了音信，我想你这么多年没回来，应当有些不大适应，唯恐你被人欺负，所以亲自上门走一趟。” 说着，在众人惊诧无比的目光中，青阳县主仰头环顾花厅，不耐烦的神情中带有几丝鄙夷。 “现在看起来，相府倒还不错，就是府上的人多少有些没规矩。” “冷相爷，我说话向来直率惯了，你应当不会介意吧？” 突然被点到名的冷见山嘴角抽搐，尴尬的回：“县主来相府只管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我又哪里会介意呢。” “小女前些日子才回京都，不知县主和她又因何渊源结识？星儿，不是爹说你，早知道你和县交好，你应亲自前去拜访，怎能让客人特别登门呢！” 第六十八章 沈国公病重 冷璨星看着手中的漆金请帖，知道青阳县主是来相府替她撑腰来了。 她向对方投去感激的目光，扭头朝冷见山轻笑道：“爹，这次是女儿没有料想周到，下次女儿一定不会让县主受累的。” 青阳县主坐也坐够了，直接起身上前，不拘小节地挽过她的臂膀，同人亲热的好似两姐妹。 “来一趟相府看星儿有什么受累不受累的！见着喜欢的人，我心里怎么都欢喜。若是没那些碍眼的人在跟前，我心里一定会更开心的！” 她说话的确是无所顾及，想到什么张嘴就来，完全不用在意他人眼光和面子。 冷见山尴尬的无所适从，唯恐将这位贵人得罪，连忙冷着连呵斥薛姨娘：“憨妇！你一把年纪还学别人乱嚼舌头，今日要是惹得县主不快，你又如何赔礼谢罪？”接着，不耐烦地挥手，又催促道：“罢了罢了，你赶紧下去吧！” 薛姨娘委屈的当场哭哭啼啼，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落下来，羞愤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冷凝月目露不忍地看着薛姨娘无奈离去，所有的情绪化为对冷璨星的恨意，全都被她咬牙潜藏在眼底之下。 府上人谁都没料想到青阳县主看重的人竟然是冷璨星，孟姨娘和耿姨娘各怀心思，有一个薛姨娘碰壁在前，她们自然小心谨慎，什么也不敢说。 庶妹们不时向冷璨星投来好奇目光，又听青阳县主说起她如今名声在外，已是京都人人以口相传的小神医，不免感慨差点抱错大腿。 冷璨星明白她此番回来会危及其他人地位，就算没有青阳县主跳出来掺和，事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相反她今日来相府敲打一番，反倒能够让众人对自己客气些，如此也好，无形中能省去许多事。 “对了星儿，九哥哥这两天有要事在身，轻易不得空。等他什么时候空闲了，你记得再去王府，我新点拨了两个厨子过去，做饭的手艺那叫一个绝。” 青阳县主猛然间提到萧奇南，冷见山沉寂无光的双眼赫然发亮。 冷璨星想要阻止也已来不及，只能任由众人目瞪口呆望向自己。 哎呀呀，都怪九叔的名声过于响亮，朝中想与他交好的大有人在，而这些人往往热脸贴了冷屁股。 “星儿，你之前还去过九王府？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就不同爹说呢！”冷见山按耐不住激动开口，后又多添上几句话，“九王爷岂是寻常之人，我们相府不能失了礼数，应当早派人过去送些回礼以作感激啊！” 闻言，冷璨星莞尔一笑，力挽狂澜解释：“爹，是那日回到京都，王爷见女儿并无人前来接应便大发善心留我吃茶。” “王爷政务繁忙，一天到晚都不得空闲，我们还是少打扰的好，以免惹得他不快呢。” 冷见山炽热不已的心丝毫没有因此冷却，他满面红光，内心早已打起小算盘。 他早知道药王谷是个结交权贵的好地方，能够去那里让欧阳春看病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冷璨星在药王谷定也会与他们结识，以此留下机缘，日后行事就会方便许多。 青阳县主略微猜测出冷见山的心思，低头喝茶时不由得发出冷嗤。 难怪九哥哥不愿意同冷见山这么个老狐狸往来，就他那点心思只差用墨汁写在脸上了！ 冷凝月等姐妹一连受过好几次冲击，就算她们想破头皮也无法想到冷璨星身在乡野间，认识的竟全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稍坐片刻，青阳县主借故说花厅闭塞，自己想要去园子里走一走。 “冷相爷，你有什么要忙的就忙去吧，旁的人不需做陪，只让星儿跟着我去走走就行。” 冷见山笑着让冷璨星起身前去，又一再叮嘱她：“县主是府上的贵客，你可要将她招待好了。” “今日天色见晚，厨房那边饭菜已一一准备妥当，若是县主不嫌弃的话，不妨留在府上吃些粗茶淡饭？” 青阳县主毫不客气道：“那就尝尝吧，正好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也想吃吃清粥小菜。” 在一众艳羡复杂目光，冷璨星和青阳县主手挽手向后花园走去。 府上下人早已回避，四下静悄悄的，并无旁人在场。 青阳县主拉着冷璨星说起贴心话，很为她打抱不平：“我看她那个妖里妖气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良家货色，原来背地里还干过这么多肮脏事呢。不瞒你说，我之前一见到冷凝月心里就不舒服，合着有这么个娘，定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星儿，你刚回来没受她们欺负吧？要是她们敢做什么，你尽管跟我说，我才不会让你受委屈。” 见青阳县主还像上辈子一样处处为自己着想，冷璨星对此大为感激，反握着她的手谢道：“多谢县主好意。” “她们也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毕竟我一个大活人不可能任由自己白受委屈。” 青阳县主点点头：“那还成！我的京都可是出了名的彪悍，有今日这一出，她们之后肯定会更老实的。” 冷璨星拉着她越发往花园深处走去，想到隔墙无耳之地好好问问她九叔的事情。 好在青阳县主是个心大的，都没经过她怎么套话，话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滚了出来。 “本来九哥哥要和我一同来相府，他说好像有什么事情要来一趟，但临了又被其他事给耽搁了。” “我记得他随意提了句，似是因谁病重要去看看……到底是谁呢？你瞧我这脑子，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了。” 冷璨星看她懊恼的模样，半天想不起来而急得要死要活，忍不住发笑。 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饭菜理当已上桌，开口劝解：“想不起来就别想了，赶紧去前厅用饭吧，有你在，今晚的菜色肯定好。” 青阳县主稀里糊涂走在前面，拼死也要回忆起，她嘴里小声嘀咕着：“我明明记着的，一着急就给忘了……” 冷璨星低头看着脚下，正要迈过门槛，忽听青阳县主大声说道：“我记起来了！是沈国公病重！” 第六十九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猛然听到这个称谓，冷璨星心中一惊，脚步踉跄到险些快要摔倒，她伸手扶住门框，强行平复心神，面色逐渐和缓过来。 青阳县主还真是咋咋呼呼的……这么一嗓子将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吸引过来，连已进前厅的人都听见了。 冷见山眉头紧皱，似是不敢相信地反问：“县主，九王爷当真去探望沈国公了？” 青阳县主说话无所顾忌，当下点点头，毫不遮掩回道：“对呀！听说他已经病入膏肓，难以下地。看情形应当是撑不了多久了，要不然九哥哥那个清冷的性子才不会特意去沈国公府。” 众人面面相觑，各怀心事，全都暗自盘算起国公府的事情。 冷璨星魂不守舍地坐在桌旁，伸手掐时间，算出沈国公病重的日子和前世相比稍微提前，估摸也是因为自己提前回京都了。 冷见山没有继续紧揪着这件事，只是在开饭前趁机提了一嘴：“若真是国公爷病重，京都各户人家都要提前做准备才是。” “福伯，派人去仓库里准备一些上好的药材补品，明日我要带着这些东西前去国公府探望。” 福伯点头记下此事，退出前厅。 青阳县主挨着冷璨星坐下，伸筷子夹菜时随意说道：“国公府里就只有一个沈子砚在忙活着，他上上下下操持，怕是早已焦头烂额。” “也不知道府上究竟是什么个情况，要我说，相爷你还是过段日子再去看吧，毕竟他们本就忙，来了客人后多半也分身乏术。” 听上去毫无深意的一番话，落在众人耳里又是另外一层意思。 萧奇南前去探望和别人可不一样，他是京都高门大户眼里盼望的贵人，别说这个时候登门，就是任何时候也是蓬荜生辉的存在。 冷见山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讪讪笑过两声，扬声招呼她多吃饭菜。 饭毕，相府众人全都到门外欢送青阳县主。 她临走前，拉着冷璨星的手百般不舍：“你有空一定要回九王府来看看，若不怕生的话，来公主府里也没事。就是我爹那个人爱舞刀弄枪，他肯定要在你面前显摆功夫，你要是不觉得烦，尽管登门来找我玩！” 冷璨星对于青阳县主显露出来的殷切相当感激，明白她今日在相府算是给足了面子，往后大家都得高看她一眼了。 “劳烦县主这么有心，等这两天忙完后，我必定亲自上门叨扰你，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烦！” 青阳县主一步三回头，摆着手笑道：“这说的哪里的话，你尽管来就是！我还巴不得你天天在我身旁转悠呢！” “我先走了，茶话会的日子你得记着，别家小姐我都是让下人送去请帖的，就你这是独一份！” 冷璨星挥手将她送别，无形间感到有几束异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用看她也知道其中必有艳羡，也有妒忌。 直到青阳县主的马车走远，众人方才回身往里走去，冷见山捋了捋胡须，欣慰的感慨：“能得青阳县主青睐，星儿真是好福气。你刚回来，结识到的上京闺秀少，日后记得要和县主多往来，也算是增长世面了！” 冷璨星甜甜一笑，乖巧回答：“还请爹爹放心，女儿会照办的。” 薛姨娘今日在青阳县主面前吃了大亏，此时耿姨娘和孟姨娘就算有心想要帮衬女儿，也都不敢讲话。 就青阳县主那个性子说风就是雨，要是把她给得罪了，冷见山定不会给她们好脸色看。 两人互相对自家女儿使去眼色，纷纷用手捅着她们上前和冷璨星说话。 冷春华和冷秋实全然拉不下来脸，撇着嘴一再想要避让开。 冷夏桑神情相对镇定，像是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搂着耿姨娘缓缓往后院而去。 冷凝月对着冷璨星预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回望月轩去了。 一直到后半夜，仓库里的细微响声才渐渐消停。 正所谓人不到礼到，冷见山硬是让福伯等人在仓库里寻了好半天，经他挑挑拣拣，终于有选出些能上台面的物件。 冷璨星白日里睡过一阵，支楞着耳朵听墙头那边的人说话。 “好，就这些东西吧！明日你们记得要赶大早送去国公府，小心着点，别出什么闪失！” 声音被风吹散，相府再次回归平静，冷璨星半躺回床榻，辗转反侧，直到天亮才睡下。 昨日被冷见山训斥过的薛姨娘起了个大早，她忙前忙后，特意亲自在厨房张罗早饭。 等大家全起来时，她已是一副贤良淑德操持家务的好模样，端端站在桌旁，伸手亲热唤道：“饭才刚上桌，现在正热乎着，你们赶紧来吃！” “老爷时常说我做的酱菜最好吃，我今日惦记着起的早，做出来给大家尝尝，看看还是不是那个味儿！” 她这副做派似乎已让大家见怪不怪，庶妹们老老实实坐到桌旁，各自伸手接过热粥。 冷见山带着寒霜的脸色渐渐瓦解，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道：“昨日长记性了吧，日后可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了？” 薛姨娘一挽耳边垂落下来的碎发，眸光涟滟，娇嗔道：“老爷说的是，我昨晚上好生反思过，日后若是老爷不开口让我说话，我绝不多说一句。” 冷璨星低头默默喝粥，不由得佩服起薛姨娘能屈能伸的性子，光有这样的气性，也难怪人家能够从奴仆爬到姨娘这位置。 说起来，冷凝月得她一脉相传，最后的成就可一点不逊色于她这个亲娘…… 饭桌上，孟姨娘对准两个女儿使过眼色，冷春华结结巴巴，目光哀求道：“二姐姐，九王府到底长什么样子啊？里面是不是特别大？一进去就让人觉得别有洞天？” 冷璨星略加思索，缓缓开口：“王爷只是留我吃茶，我也没四处闲逛，不过从大门进去后，的确是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冷秋实紧追着问：“听说公主府和九王府比起来也毫不逊色，二姐姐真是好福气，一下子能去两个好地方呢！下月初五就是县主的茶话会了，二姐姐……你可不可以带我们一起去长长见识呀？” 第七十章 不是九叔 冷璨星早猜出来庶妹们想要跟着自己一起去，她们作为庶出，平日里露脸的场合本就少。 加上自己没回来前，在相府里最出风头的是冷凝月，她自然也不可能带她们前去。 且不说冷凝月自己愿意不愿意，就是薛姨娘也不希望女儿带着些拖油瓶，定会想着法子搪塞。 还没等冷璨星说话，冷见山低头细语道：“星儿，县主待你不错，你要是方便带她们去长见识，最好就带着。” “你这些妹妹们年纪也渐渐大起来了，日后少不了要说婆家，现在多出去露露脸，往后行事也方便些。” 本不好拿到明面上所提提的话题，在相府似乎司空见惯，冷璨星深知女儿们对于冷见山来说就是筹码，能攀上高枝才有用处。 她想了想，大方回道：“既然妹妹们想去，那就去吧。” “县主昨日并未说你们什么，想来应当也不会有太多想法，去时记着规矩，不要多生事端就好。” 孟姨娘和耿姨娘当下面露欣喜，不约而同地夸赞起冷璨星。 “还是二小姐仁义，自己风光时也没忘了她们三丫头，你们日后若是有出息了，可得记着二姐姐的功劳！” “小丫头们真是年纪小，经不得事，还不赶紧谢谢二小姐？” 庶妹们面上全是止掩不住的高兴，忙异口同声对冷璨星谢道。 在桌上同坐的冷凝月和薛姨娘差点没将手中筷子掰折了，两人头埋得极低，面色涨红如同猪肝，险些快要滴下血珠。 她二人静默不语，只埋头吃饭，明白就算说破大天，冷见山也不会同意冷凝月前去，此时还不如省省心。 用过早饭，冷见山亲自书信一封，打算让人连带补品送去沈国公府。 岂料，信纸上的墨迹还没有晾干，相府突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冷璨星在倚翠阁中忙着将昨日用过的器具消毒，忽然瞥见小桃从门外风风火火跑来。 她一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快步冲到冷璨星跟前，抚着胸口，气喘吁吁喊道：“小姐！老爷让你去前厅见客！” 冷璨星放下手中银针，忙用白棉布仔细裹起，扭头好奇询问她：“是谁来了？是不是九王爷？！” 小桃摇摇头，艰难答道：“不是……是沈国公府的人来了！” “老爷已经在前厅待客了，特地让我回来叫你过去，你赶紧去看看吧，他们来的人可不少呢。” 沈国公府四个大字如千斤重石压在冷璨星心上，莫名让她心中某处轰然塌陷。 前世她初次见沈子砚是在国公府举办的谢礼上，当时凡是在国公爷病重期间前去探望过的人家，都有被邀请在列。 国公爷夫妇明面上感谢大家对自己的关心，实则是在借这样的场合为沈子砚寻找门当户对的年轻小姐。 这辈子，原有的轨迹还没发生，而国公府竟然亲自派人来相府了…… 冷璨星深呼吸一口气，点点头，领着人往前厅而去。 既然想要复仇，便怎么也绕不开沈子砚。 她不但要见他，还要想方设法同他交好，日后才能知己知彼，将他堕入万丈深渊！ 前厅，沈国公府突然涌来的一群人将厅里挤得满满当当，谈话间不时有低迷啜泣声传出。 冷见山坐在高堂上面色为难，一再对国公府的各房亲戚宽慰道：“国公爷福大命大，肯定能够挺过这一劫！” “要是有什么我们相府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你们大家尽管开口，千万不要同我客气才是！” “昨天一听闻此事，我便特别让人准备了补品，本打算今日亲自去走一趟，没想到各位竟然先我一步而来。” 他唉声叹气，看上去极能感同身受。 冷璨星脚下步子迈得飞快，离前厅越近时，心就越砰砰跳个不停。 恍惚间，她似乎还能听见心跳声在耳边骤然响起，腿脚也逐渐变得僵直起来。 隔着老远，冷璨星看见冷见山右手靠堂下位置，正坐着一背影清瘦高挑的年轻男子。 人虽是没有转过身，但沈子砚哪怕化成一堆白骨，她也能够明白将他认出！ 无尽的恨意翻江倒海涌来，直到扑涌上心头，冷璨星心中恶心不断，忙轻咬舌尖传来一阵刺痛。 “星儿！快些过来！”冷见山一眼看见冷璨星，忙伸手招她上前。 沈国公府来的人此刻全都向冷璨星望过来，各自目光带有惊诧，全然没想到神医弟子竟然如此年轻。 冷璨星气定神闲走近，沉着冷静道：“不知爹爹唤女儿前来，可有要事相告？” 冷见山急急摆手，示意她看向身侧人：“今日来的这些叔伯全是沈国公府里来的贵客，他们是特意为你而来的！” 闻言，冷璨星伸手比在腰间，对他们俯身行礼，问好道：“星儿见过各位叔伯。” 她一一福身，猛然对上沈子砚那双带有考究的清亮眼眸，恨意再次跃然闪过。 沈子砚起身，对她客气拱手：“在下沈子砚，见过冷二小姐。” 冷璨星实在无法以平常心面对他，只能忍着恨，不咸不淡回道：“沈公子有礼。” 说罢，她坐回到旁侧，冷见山也就势把话题推上明面。 “星儿，国公爷病重多日，宫里的太医都已束手无策，小公爷他们实在没办法，今日特别前来，就是想要请你去国公府走一趟！” “毕竟你在药王谷学医这么多年，手上应当有些本事在，你看这件事情可有成算？” 冷璨星嘴角抽搐，心中暗想冷见山还真是一个会做人情的，太医们都没办法了，他真就觉得自己会有办法？ 这时，沈子砚插话，央求道：“听闻二小姐名声在外，眼下已是京都人人传颂的小神医。在下明白，今日贸然前来着实有些莽撞，但家父病重，我们已是束手无策，还望二小姐见怪。” “如若二小姐得空，劳烦随我去国公府走一趟，你的大恩大德，子砚必将铭记于心中，永生永世不敢忘记！” 沈子砚句句铿锵有力，引得同宗族叔伯看他的目光中无一不是赞许。 冷璨星心中五味杂陈，恍然回到前世沈子砚对她许下诺言的那一刻—— “子砚定不辜负星儿！若违此誓，不得好死！” 第七十一章 改变心意 所有人都在万分焦灼地紧盯冷璨星，期望她能够点头答应沈子砚的请求。 脚下如同被钉住般，冷璨星怔住半晌，并没急切开口。 冷见山碍于面子等的有些着急，紧皱着一张老脸，忙苦口婆心劝道：“星儿，小公爷他们若是还有法子，定不会找到你头上来。你这孩子在药王谷学有这么多年医术，可别忘了自己的初心，别丢了你师父的脸面！” 他倒是巴不得冷璨星立刻飞身跟随沈子砚前往沈国公府，若她真能将国公爷救回来，日后自己又得了个大人情，何乐而不为？ 国公府来的那帮叔伯看冷璨星低头静默不语，猜想她年纪小经不得风浪，此时心中定然是怯了。 众人纷纷无奈叹息，又对冷见山劝慰道：“相爷，话不能这么说，二小姐到底是个孩子，哪能让她承担这么大的风险？” “唉，之前太医都说国公爷这次凶多吉少，也是我们痴心妄想了。” “罢了，大家何必在这里为难一个孩子？不妨就此散去，回国公府商讨后续事宜吧！” 此时的沈国公已是濒临死亡之际，倘若没有当代神医华佗出手，他绝不可能挺过这关。 国公府爵位是世袭的，若沈国公就此驾鹤西去，等丧事处理完毕，沈子砚必定会继承爵位，成为新的国公府主人。 就在众人陆续想要起身离去时，沈子砚万分颓丧，话语中满含失望对冷璨星道：“是子砚考虑不周，有些刁难于人，今日在这里给二小姐赔个不是了。”说罢，他转头看向高堂，对冷见山一拱手：“国公府事多如麻，我等就不再相府多耽搁了。” 冷见山伸手还想阻止，但见冷璨星始终没说话，无奈只能任由良机错失。 “唉，你这孩子……你让爹说你什么好。” 沈子砚终是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要随同叔伯离开相府，岂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女子的清脆话语—— “小公爷且慢！” 冷璨星开口如同天籁，瞬间让众人如沐春风般，他们忙不迭停住脚步，连忙转头望来。 沈子砚眼神中满是考究，摸不透冷璨星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一再迟疑开口道：“二小姐唤在下……可还有事？” 他们来相府就只为一件事，冷璨星若不答应，必然不会再耽搁功夫。 原以为今日已是山穷水尽，没想到冷璨星竟突然扭转心意，对他明媚一笑：“星儿愿意跟随小公爷前去国公府。” 闻言，众人大喜过望，仿佛久旱逢甘霖般各自露出笑颜。 冷见山也高兴的难以自抑，对冷璨星连声夸赞：“你这丫头说话也不一口气说个明白，白叫人担心失望一场。” 冷璨星淡定回道：“爹，女儿一想起事情就入了神。听闻国公爷是因为年轻时上战场导致身体留有旧伤，如今定是旧疾发作，我方才正想着该如何用药呢。” 冷见山长出一口气，迫切想要达成这桩人情事的心终于得到满足。 他大女儿是京都声名在外的才女，小女儿又是广为传颂的小神医，要是再经由国公府打响名号，日后必定不愁攀上高枝。 沈子砚将冷璨星仔细打量一回，大抵是有些不相信她的医术，低声试探：“子砚明白此事有些强人所难，二小姐心中若无成算，也可不去的。” 冷璨星缓缓摇头，客气笑答：“师父说治病救人本就是在同阎罗殿抢人，不管心中有无成算也得一试。” “眼下时候尚早，我看不要再耽搁功夫了，今日就先去国公府吧！” 旁的沈家人恨不得冷璨星立刻前去，生怕再耽搁会生出事端。 他们话锋陡转，直夸赞冷见山培养了一个好女儿。 冷见山大为受用，多次客气谦让，后赶忙让人准备冷璨星前去国公府所需物品，又特别从府上派了些人手与她一同前去。 沈子砚没料想到冷璨星这么快改变心意，他惊喜过望，一再感谢，态度十分恭敬。 冷璨星叫来章云和小桃陪同前去，吩咐二人将倚翠阁里的药材用具全部收拾得当，一趟一趟送上马车。 东西多到沈家人都开口劝解有些东西国公府不缺，让冷璨星不必为自己多加繁琐。 岂料章云跳出来向他们解释道：“我小师叔培育出来的药材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好些东西她用习惯了，再用不得别人的了。” 众人都是门外汉，自然不会再紧揪着此事不放，猜想冷璨星这么做定然有她的原因。 沈子砚等人收拾马车在相府门口静候，冷璨星带人再次返回前厅，准备偷冷见山打声招呼就上车时，忽然看见薛姨娘带着冷凝月正在和他说什么话。 冷璨星眉头一皱，心上生出厌烦，这时便是连冷见山也不想再知会，侧着头对章云小桃说道：“时候要紧，咱们先走。” 章云和小桃自然是听她的话，各自点头，抱着药箱包袱往门外走去。 前世，因冷见山趋炎附势的功夫，相府同京都各高门大户人家都有往来。 每到有能够让家中女儿外出见客的机会时，冷见山丝毫不肯错过，必定会让她们出去露面。 冷凝月之所以会认识沈子砚也是因机会过多，二人眉来眼去渐渐生出情愫，根本不曾顾及她的心情。 厅中，薛姨娘缠着冷见山，娇滴滴地哀求：“老爷，您就让月儿跟着去吧，星儿年纪小有些事情处理不好，有月儿在，咱们也放心啊！” “月儿前些日子才在百花会上露了脸，眼下要是乘胜追击再落下个关怀长辈的好名声，到时候对她另眼相看的人家不就更多了？” 冷凝月抿唇，紧紧攥着手帕，站在一旁目光婉转地盯着冷见山。 她倒是想跟着去沈国公府走一趟，只是没有合适的名头，说出去便不太好听。 之前她们母女就在屏风后细细看过沈子砚，他温润如玉又风度翩翩的模样落在她心上，亦是难以轻易抹去痕迹。 第七十二章 淡然应付 冷见山看着出落如同芙蓉花般的大女儿，点头答应：“月儿若想去就去吧，你妹妹是个好说话的，让她带着你不是事，马车就在门外，你赶紧带着人跟上。” 绝尘而去的马车只留下影子在，冷凝月匆匆忙忙赶到门口见到此情此景，当下委屈地一撅嘴。 薛姨娘同样没想到沈国公府的马车竟这么快就走了，不禁恨恨的惋惜：“这……都来这么久了，也不急于这一刻啊。” “沈国公府的人就这么没规矩？也不和老爷知会一声！” 母女二人失望至极，无奈只得回身，薛姨娘拉着冷凝月的手劝道：“不怕，星儿年纪还小，长得就跟个豆芽菜似的，保证不会让小公爷多想。” “等他下次再来相府，娘必定要给你们促成单独见面的机会，我的好女儿就等着享福吧！” 冷凝月娇羞的面上一红，垂眸轻拢发丝，声音弱的几乎快要听不清：“娘……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女儿年纪还小，还想多陪你们两年呢。” 薛姨娘见她不好意思，眼里含着隐隐水波对她嗔怪道：“你这丫头就是太实心眼了，女儿家若是不早些盘算，怎么能够抢到如意郎君？” “你啊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 马车离开相府所在的繁花大道，风驰电掣般往沈国公府驶去。 冷璨星靠坐在车里，心中百般计算时间线，暗自回想沈国公这次病症所在何处。 上辈子将他从生死攸关一线救回来的是师父欧阳春，自己虽没有亲身参与其中，但对沈国公的病情也有略知一二。 只要这次病症大差不差，她有把握能够将人治好，哪怕机会只有一丝一毫也不能错失！ 毕竟复仇的第一步便是让沈子砚无法继承爵位，永生永世只能当个国公府公子，毫无实权在手。 章云看着被风吹起来的帘子一角，望向外面连连倒退的京都街景，心中满是惆怅开口：“小师叔，你真有把握能够救回国公爷吗？我听国公府的下人说他情况危急，连地都下不了了，就算能救回来，应当也不会康复如初吧。” 小桃不知晓冷璨星医术究竟如何，只在心里对她佩服至极，想着二小姐既然能够答应下来，必定是很有些把握。 谁知冷璨星竟跟着叹气：“唉呀，其实我也没什么把握，只是他们都没法子了，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反正咱们都上了国公府的马车，既然已上贼船便要认命，先去看看情况，医治不好再说吧。” 章云和小桃大惊失色，没想到她也是两手空空，毫无把握过来。 想到今日可能会出大丑，章云撅起的嘴上都能挂个油瓶，他摇头晃脑，恨不得立刻跳下马车。 “小师叔，你……你真是敢啊！这可关系到祖师爷的名声，你还是上点心，别把药王谷都给搭进去。” 冷璨星瞧他义愤填膺，快要炸毛的模样，噗嗤一笑：“他们除了来找我还能找谁？总不可能山水迢迢再去药王谷请师父来吧？” “能不能请来师父不说，就算他老人家来了，估计国公府的席也快吃散了！” 冷璨星没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知给他们，今日进国公府她有万全准备能够救回沈国公，只是现在话不可说太早。 马车到国公府门口停住，管家带人早已围拢在门边，一见车停靠，忙上前恭请。 沈子砚跳下马车，快步迎到冷璨星他们所坐的马车前，伸手掀开帘子，恭敬道：“二小姐，国公府到了，还请下车！” 冷璨星点了点头，下意识想避开他那张脸，不愿多看。 小桃先下车，反手搀扶住冷璨星，主仆几人一前一后进入国公府。 刚进去，府中幽深压抑的氛围不断扩大，每走一步都让人觉得心中沉闷无比，再次回到沈国公府，冷璨星不由自主向西北角望去。 那里有整座府上最偏僻的小院，院子门庭败落，杂草丛生，亦是她上辈子的最后归属之地…… “家父正在屋中静候神医，还望二小姐随我快快前去。”沈子砚的声音将冷璨星思绪拉回，他一边伸手指向正院，一边催促道。 冷璨星默默点头，收回视线，她突然带人来到国公府，府上下人无一不投来好奇目光。 视线交错间，冷璨星见到许多前世的熟人，有当年因为沈子砚态度对她恶语相向，不管不顾的下人，也有趁乱从她屋中盗取钱财的马夫，多次克扣饭食的厨子厨娘。 这些人目光中满含焦虑，纷纷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沈国公就此一路西去。 因此，他们看向冷璨星的目光中也有说不清的期冀。 紧闭的大门已被推开，其中集聚已久的浓重药气扑灭而来，随即还有一股死寂般的闭仄氛围将人团团围住。 “老爷……老爷您可不能走啊！您要是走了，我们这一大家子人该如何是好？！” 屋里传来妇人压抑的低声抽泣，她似乎哭累了，声音沙哑低沉，每一声都如泣如诉，听得人肝肠寸断。 “您不是说来年还想去毓秀山上香小住吗？妾身前些日子专门添了不少香火钱，还为老您供了一盏长明灯，您开春后就去看看吧。” 冷璨星眉心跳了跳，看着靠在床榻哭的死去活来的妇人，心中的恶心感再次涌来。 里面的人不多，除了躺在病榻上难以下地的沈国公外，便是国公夫人周氏以及她的贴身嬷嬷等人。 跟随回国公府的叔伯全在门外静候，听见里边响动，忙开口朝里喊：“嫂夫人莫要哭了，小神医来了，赶紧让她给大哥看看吧！” 沈子砚也连忙上前搀扶周氏，语气轻柔，话里话外都是疼惜：“娘，您别哭坏了身子，快起来。” 周氏双眼红肿，远远听见响声，转头看见冷璨星带人静站在门边，她猛然一抹泪水，着急忙慌就要爬起。 “这……这位就是相府的小神医吧，可是金陵秦家小姐生的那位星儿？” 闻言，冷璨星淡淡道：“我娘亲已去世多年，不想还有人记得她，星儿这厢见过国公夫人。” 第七十三章 苍天有眼 周氏听到冷璨星的话，眼中骤然星火四溅，旋即半边身子倚靠着沈子砚，让其搀扶自己从地上起来。 冷璨星任凭周氏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面上不动声色，未显露出躲闪与怯意。 上辈子，因为她的身份，婆媳二人相处的还算融洽，但周氏怎么也是做婆婆的，一碗水始终端不平，明里暗里迁就沈子砚，后面便对冷璨星颇有微词，关系渐行渐远。 周氏记得冷璨星的娘亲秦氏，二人年轻时曾经同游京都寺庙并各自留下明姓，结为异姓姐妹，可惜秦氏香消玉殒多年，早年间的情分已化作烟云散去，她依稀记得有冷璨星这么个人物，却从未有缘见过。 “你……你走近一些，让我仔细瞧瞧。” 周氏声线颤抖，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好似破碎无法捡起。 沈子砚目露难色，知晓母亲近日心神不宁，说话做事多少有失规矩，他看着冷璨星分外歉疚，小声道：“二小姐，我母亲近来照顾父亲已是心力交瘁，若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还望你见怪。” 周氏满心满眼的注意力都在冷璨星身上，并未觉得儿子所说的话有错处，甚至连他说的话都未听进心里去。 冷璨星点了点头，缓步上前，走到周氏身旁：“国公夫人。” 周氏仔细端详她的眉眼，硬是从中看出几丝秦氏的风范，很快，如同珍珠般的泪水从她眼角滚落而下。 一会哭一会笑，表情极为难看，周氏忍着抽泣颤声道：“好孩子，你和你娘亲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见着你就好像见着了她……若你娘在天之灵知晓你如今这般出息，必然会大为欣慰的。” 冷璨星对于秦氏的记忆早已模糊飘远，只记得娘亲母家富甲一方，财力雄厚。 只是当年娘亲与母家生了嫌隙，一直到产后才又有往来，再后来不知因何缘故，金陵秦家彻底和他们断了交集，时至今日她都未曾见过舅舅等人。 周氏的目光像是粘在了冷璨星身上，丝毫无法挪开，沈子砚有些尴尬，对冷璨星挤出一丝生硬笑容，轻声又道：“娘，二小姐今日是来给爹看病的，咱们还是先行回避吧。” 周氏恍然想起病榻上的沈国公，才被擦拭过的眼角又泪眼婆娑起来，她不忍点头：“好……那我们就先回避。” “星儿，老爷的身子就拜托你了，你可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说着，周氏忽然抓住冷璨星手背，吓得她差点一哆嗦将手甩出去。 不管是国公府里的人还是这座大宅子，对冷璨星而言都充斥着难以磨灭的痛苦记忆，她鸡皮疙瘩瞬间遍布全身，忍着恨意轻咬舌尖，点头应下：“还请夫人放心，星儿一定竭尽全力，保证不让你们失望。” 周氏终于得到巨大安慰，了无生气的倚靠在沈子砚怀中，经由旁边两个婆子搀扶，屋里终于再次恢复平静。 床旁的帐帘垂落至地面，入目四下光线相当昏暗，桌上点燃的油灯光影绰绰，不时摇曳晃动。 沈国公躺在病榻上发出一声喘息，胸腔迅速胀满，好似拉动风箱般咳嗽起来。 章云和小桃看见这么个弥留之人都被吓得不敢动弹，直到冷璨星吩咐他们去开窗透气，才缓过神来。 “别耽搁时间了，现在救人要紧。你们俩依照我先前说的话，将药箱里的东西一一摆出，待会儿我让你们递什么，你们就递什么！” 说话间，冷璨星已迈步走到床边，她伸手掀开帐帘，低头看见面色枯槁的沈国公眼球浑浊泛黄。 他像是一截枯死的朽木，眼神麻木漂浮到好半天才转动一下，二人目光猛地对上，冷璨星迅速平定心神。 “国公爷，我是冷见山之女冷璨星，小女师从药王谷神医欧阳春，今日特地赶来为您看病。接下来若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望国公爷见谅，晚辈得罪了。” 说罢，冷璨星手起针落，冒着寒光的银针赫然落在沈国公额前穴道上，他从嘶哑的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响，随即声音戛然而止，人也瞬间晕过去。 冷璨星在屋里忙活许久，累得满头大汗，浑身抽不出一丝力气，随着伤口缝合完毕，她终于从床边滑落跌坐在地上，止不住的喘气。 章云同样累得靠坐在柱子旁，燥热的面颊紧贴木头，终于觉得身上热气散去不少。 “小师叔，国公爷什么时候醒来啊？就他身上的伤势，咱们要是不在跟前盯个七八天，怕是还要反反复复。” “我看你方才替他缝合伤口时手都在颤抖了，在药王谷的时候咱们也没做过如此繁复的过程……这回可真受累了。” 冷璨星毫无力气回应他，酸软的手都抬不起来，沈国公的身体还如同前世一样，半只脚踏进棺材。 若非她尚留记忆，即便灵药在身也将束手无策，看来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天爷也不愿意看见沈子砚顺利袭爵。 小桃从怀里扯出一方手帕替冷璨星擦拭汗珠，她干惯了粗活，稍稍喘息就有恢复些力气。 冷璨星催促道：“小桃，你出去给小公爷他们报个信，就说国公爷现在无大碍了，但后续情况还要再看。然后再让他们把我带来的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这几天炉灶上的火都别停歇，每日都得熬。” 小桃点点头，背着药箱，拿着药方一路走出去，仔细将冷璨星的话传达给沈子砚等人。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哭声，周氏激动到无法忍住情绪，不用看也知道，她此刻必定双手合十，正在向老天爷作揖感谢。 “感谢上苍保佑老爷身体平安！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啊！” “他们知道国公爷是有着大福大德之人，不忍心让他这么早就走了……子砚，你爹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哭泣声一阵一阵传进屋，冷璨星嘲弄地勾起嘴角，不由觉得周氏有些可怜。 若是让她知晓自己全身心依仗的夫君早有外室子嗣，怕是会气到当场撞柱而亡吧。 第七十四章 关系刻意拉近 冷璨星没开口让任何人进来，他们自然也不敢贸然闯入。 片刻后，小桃打来一盆热水轻手轻脚端到屋里，她俯身放下水盆，低声道：“小姐，奴婢方才已向小公爷把要紧事都说了。小公爷说有劳小姐，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喊一声就是，他们全在门外候着，谁也不走远。” 冷璨星点头起身，侧眸看向床上昏睡的沈国公，接过小桃递来的湿帕子擦手。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了，只是今明两日需要有人照看情况，咱们怕是走不了了。” 沈国公的身体情况比她想的更严重，她侥幸能将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已是幸事，至于是否能延年益寿，还要看他的造化。 章云看着沈国公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对冷璨星十分钦佩，忍不住惊叹道：“小师叔，你真是神了啊！连太医都说没办法了，你竟还能将国公也给救回来！” “看来在药王谷你这是不显山不漏水啊，从来不在外边抢风头，没想到如此深藏不露！” 冷璨星白了他一眼，冲他脑门狠狠一戳，直撇嘴：“去去去，少在我面前拍马屁，此番不过是赶鸭子上架罢了，哪有那么神通。” 惹得小桃捂嘴直笑，三人笑罢，随后收拾东西推门出去。 沈子砚及一干沈家人等的心急如焚，突然看见门推开，连忙齐刷刷站起来。 “二小姐，家父的病情如何了？”沈子砚目光急切，忍不住向屋里望去，哪怕小桃之前已带过口信，但他们还是不敢相信真的救活了。 冷璨星目光淡然，温声道：“国公爷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只是这几日还得多加注意，等挺过这几天，往后加以调理就没事了。” 沈家人纷纷长出一口气，对冷璨星一再道谢，忙让她去前厅坐着吃茶。 周氏含着激动的泪水上前握住冷璨星的手，感激到无所适从：“星儿……你让姨母如何谢你才是？” “今日要不是有你，只怕老爷已经凶多吉少……往后你便是我们国公府的恩人，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啊！” 说罢，她紧抓着沈子砚的衣袖，泪水滚落衣襟，泣不成声开口：“砚儿，往后莫要再叫星儿二小姐了，她是你秦姨母的女儿，你就随娘叫她星儿吧。” “星儿，可惜你娘去的早，当年我闻听她的死讯分外伤心，之后便不愿意再与相府有往来。” “后来听说你被送去了药王谷，姨母这颗心才算落回到肚子里，隔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见着你了，你和你娘真是像极了！” 冷璨星并没有因为周氏和娘亲当年的旧相识而有所触动，反倒因为她一直紧抓着自己的手而恶心不止。 前世里，周氏曾经提起过她娘亲秦氏，也曾说起二人一同在京都寺庙上香祈福的场景。 可她并没有因为秦氏而对自己过分宽厚，在多次理与亲情的选择中选择站在沈子砚那方，从未顾及过旧情。 有了那些刻骨铭心，难以磨灭的记忆，冷璨星无论何时都显得极为淡定，她不动声色拂开周氏的手。 “夫人不必因为我娘而伤心，她若在天有灵，必定也会因我如今一切顺遂而开心的。” 沈子砚凑上前来，漆黑如墨的眼里焕发出光彩生机，他眼中似乎带着一丝笑意，拱手向冷璨星行礼：“星儿妹妹好。” 冷璨星不得已，只好低身回礼，不咸不淡道：“子砚哥哥。” 强烈的恶心感袭上心头，冷璨星忍了又忍，拼命告诉自己这都是复仇的必经之路。 只有与沈子砚交好，打消对方心中的顾虑以及忌惮，之后所有的计划才能照旧进行。 周氏大感欣慰地看着他们二人，如获至宝般看冷璨星哪里都觉得好。 她掏出手帕擦拭眼角，转身要进屋去看沈国公，忙对沈子砚叮嘱：“快带你星儿妹妹去吃茶，她今日累极了，你这个当哥哥的得好生招待着！” 沈子砚心领神会，一摆手，示意冷璨星走在前面：“星儿妹妹，请。” 沈国公府的地形冷璨星闭着眼睛也能走出去，此刻从长廊处穿梭而过，她有一种恍若隔世般的虚无感。 往来下人对她看个不停，知道相府二小姐今日救了国公爷的命，个个谦卑低头，纷纷唤她一声冷大夫。 沈子砚后走在前面带路，不时同冷璨星说起府上各处院落名称，看着他瘦削挺拔的高大身影，冷璨星想起沈子砚今年应是十八岁。 这么说起来，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同父异母弟弟沈子墨，怕是也有十五岁了。 冷璨星藏在袖口里的手不断缩紧，指甲镶嵌到肉里，传来一阵刺痛。 她不会让沈子砚袭爵，更不会让他今后飞黄腾达，沈国公身体康复是自己送他的第一份大礼，沈子墨便是第二份！ 几人辗转走到前厅，沈子砚嘱咐下人送来茶水糕点，请冷璨星落座后，话还没说两句便出门迎客去了。 京都高门各户中，多有得到风声的人家赶来探望，他们明面上关心沈国公的身体，实则想要知道风雨飘摇的国公府是否要换主子了。 沈子砚游刃有余应付各路客人，并未将众人带到冷璨星休息的前厅，宽敞的厅堂里只有数名下人在此伺候，章云和小桃同样在吃茶吃糕点。 几块点心下肚，混合着温热茶水，冷璨星稍感饱腹，她摩挲着指尖沾染的糕点屑。 这时，久未露面的沈子砚突然现身，紧皱的眉头松弛，向冷璨星柔声道：“先前替我爹看病的太医刚刚又去屋中看过一回，他说星儿妹妹你的医术极好，已经到了让他们都望尘莫及的地步。” “你今日帮了我沈家这么大的忙，子砚该如何感谢你？” 冷璨星强迫自己对上沈子砚的目光，紧绷的小脸慢慢柔和下来，浅笑回答：“作为医者，治病救人本就是本份，子砚哥哥不必同我客气。” “若是你执意想要谢我，你我之间便是生分了……” 沈子砚眉心微动，白皙清俊的脸上忽然一笑：“星儿妹妹说的有理，子砚记住了。” 两人客气有理，话里话外关系不断拉近，冷璨星端起茶盏，眼角余光忽然瞥到抹熟悉身影伫立在不远处，心中随即一惊！ 第七十五章 惊天大八卦 冷璨星还未来得及抬头细看，沈子砚便立马起身上前迎客。 他脚下步伐轻快，生怕有所怠慢，快步走到萧奇南面前，和颜悦色道：“九王爷。” 萧奇南背脊挺拔如同青松，目光漠然看向前厅处端坐的小丫头，也不知他到了多久，想来有将冷璨星与沈子砚说话的情形尽收于眼底。 “九叔……”冷璨星仿若做错了事的孩童般慌忙起身，目光朝外望去。 程烨手上提着几盒贺礼，紧站在萧奇南身侧，看来他们是前来探望沈国公的。 萧奇南收回视线，眼神并未在冷璨星身上停留，他轻车熟路向后院走去，神情傲然眼中好似无物。 沈子砚哪里敢得罪这尊大佛，赶紧上前带路，一路同他低声说起沈国公的近况。 冷璨星捧着茶盏，茫然无措地看着他们远去，一时不知究竟该坐下还是跟着前去。 章云囫囵吞下糕点，擦了擦嘴角糕屑，低语道：“小师叔，王爷看你的眼神怎么不对劲啊？瞧着还有些埋怨的意思，怪瘆人的……” 说着，伸手摸了一把臂膀，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对于萧奇南的害怕更是生理性涌出来无法抑制。 冷璨星微抿唇角，心知九叔最不喜她与男子亲密往来，方才无奈同沈子砚哥哥长妹妹短，怕是又被他给记住了吧。 唉，她的九叔，又该哄了。 “王爷看我能有什么不对的？有的吃还堵不上你那张嘴，少说两句吧。”冷璨星转身郁闷坐下，吃茶的心思荡然无存。 府上忽来贵客，周氏一行人全都出门迎接，丝毫不敢懈怠，其重视程度远超于对待其他人。 冷璨星在前厅坐立难安，眼巴巴等着萧奇南探望沈国公归来，她也好找机会同他解释呀。 其他来国公府拜访的客人不知不觉转悠到前厅，他们从未见过冷璨星，只以为她一个小丫头是沈家的外客。 众人互相点头算是问好，随即各自落座吃茶，话里话外都有谈起国公府的风向。 “听说国公爷被那位小神医瞧过后真要好起来了，谁也没想到这么神！” “原先以为小公爷即将继承爵位，现在看来，他还有得等咯。” 话落，其中对于国公府情况过于了解的人隐隐一笑，摇头晃脑不以为然道：“话说……小公爷能不能继承爵位还得另说呢。” 此人用手捂着嘴，刻意压低声音，不想让旁人多听见，他继而又道：“上回我来探望国公爷时看见他们父子在书房大吵，吵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都快要动手打起来了。” 冷璨星眼观鼻鼻观心地翻看手中书册子，不时再和章云小桃说两句话，三人仿佛置身事外，全然没有在偷听的样子。 实则各自支楞起耳朵，对国公府不与外人言的八卦相当感兴趣。 隐隐听见又有人惊叹：“不会吧……国公爷就只有小公爷一个儿子，日后不该他继承爵位，还能是谁？” 一阵嗤笑声响起：“呵，这种话可不能说早了！像国公府这样的门楣哪能不开枝散叶，一个儿子未免太少，你见过京都哪个大户人家人丁单薄的？” 旁人把冷璨星等人当做小孩，说话又刻意回避过，并不认为他们会听进心里。 恰逢此时周遭也无下人在场，来的全是各怀心思打听国公府动静的客人。 冷璨星将他们的话一字不落听进耳里，不免感慨沈子砚这辈子还是未能得到国公爷青眼相看。 前世他就因为过早暴露野心引得国公爷不快，以至于对方极想把外室生的儿子接回来。 后来的确听说过沈子墨此人，但他过分福薄命浅，还没来得及入沈家的族谱就已离世。 沈子墨的早夭使国公爷大为伤心，没过两年身体遭受不住便退位让贤，沈子砚顺理成章成为新任国公。 他继承爵位那年不过二十出头，一时成为京都新贵，从大街上打马招摇过市时，引得满楼红袖招，让无数京都贵女为之摇曳心神。 这时，不了解国公府内情的人像是听到惊天秘密似的，愕然睁大双眼，忙左顾右盼，确定无人前来，才敢开口：“这种话你都敢乱说，小心被别人听见，惹来记恨！” 先前说话的那人胸有成竹，见大家伙都不肯相信自己，忙拍着胸脯保证道：“要是没几分真凭实据，在下又如何敢信口雌黄？” “罢了罢了，既然你们都不相信，那此事就先作罢，等过些时候各位就知道了！” 众人不欢而散，前厅很快又恢复寂寥，章云和小桃哪里敢提起国公府的家事，只默默消化这个惊天八卦。 冷璨星快速掐着手指，在心里默默计算日子，眼下距离前世沈子墨回国公府的时日已经相当近了。 倘若她不改变历史前进的轨迹，就算能够让沈国公康复如初，他日必定也会因中年丧子而心神俱疲。 “不行……我得尽快找到他……”冷璨星喃喃自语，说出来的话让章云和小桃满头雾水。 两人探头探脑，云山雾罩地看着她，茫然发问：“小师叔你要找谁？回京都这么久，也没听说你要见哪位老相识啊。” “小姐，你若有什么想办的尽管吩咐小桃，我认识好些个大街上的包打听，保证能够帮小姐找到。” 冷璨星回过神，浅浅笑道：“我突然想起一味轻易不可多得的药材，想入神就顺口而出了……” 二人似信非信地点点头，趁着四下无人再次往肚里塞糕点，冷璨星不住回想关于沈子墨的信息，只依稀记得他就读于白马书院。 沈国公外室住的院落距离国公府相当远，以至于多年来周氏一直无所察觉。 她此刻将满心的精力全交付于沈国公身上，冷璨星难以想象当她看见沈子墨时，该是如何的心念俱焚？ 不过一切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她绝不会因为这些而心软，当年但凡是欺辱过她的人必将承受她的万千怒火！ 三人在前厅苦坐多时，冷璨星怎么也没盼来萧奇南，无奈只好起身前往后院。 刚走过长廊，便见沈子砚随同太医等人归来，身旁却并未见着萧奇南。 第七十六章 二人错失 常来国公府的太医姓关，乃太医院院首之一，他与蒋月影父亲蒋太医共为同僚，自然对冷璨星早有耳闻。 两方人马一对上，冷璨星本想借故躲开，岂料关太医眼前放光，陡然拔高音量，询问沈子砚：“这位姑娘可是相府二小姐？是那位在药王谷学医的小神医？” 沈子砚对冷璨星亲热地招招手，目光分外柔和地唤着她过来：“星儿妹妹，这是关太医，家父的身子是常年经他照看的。” 冷璨星无奈上前，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势，行礼道：“小女冷璨星见过关太医。” 关汉卿先前对什么京都小神医不屑一顾，认定就沈国公那病入膏肓的模样，怕是大罗金仙来了都没法子相救，但偏偏过于狭隘的眼界令众人大吃一惊，此刻他见着冷璨星方才感慨有志不在年高，对她百般赞誉。 “听闻冷二小姐医术高明，老夫此前还不太相信，实在无法想象你一个黄毛小丫头竟有如此本事，今日看过国公爷的身子，老夫惭愧，惭愧啊！有冷二小姐这样的医者在，往后必定不会有人饱受病痛折磨。” 如此盛誉让冷璨星经受不住，对方终究是自己的前辈，她可不敢妄自僭越。 若非情况危急，她也不想出风头，经过沈国公一事后，不知道冷见山又会拿她卖多少人情。 冷璨星连忙摇头摆手，恭敬谦卑道：“前辈谬赞，小女也是因为在药王谷中时，曾在师父的医书上看过类似的病例，所以才敢大胆下手。” “相比较起医术来，小女还有许多要学的地方，希望前辈日后能够不吝赐教，星儿就此先谢过了！” 关汉卿看她经得起盛誉，又如此谦卑好学，对冷璨星的喜欢更加浓重，摸着胡须感慨：“冷相爷好福气啊，生出来的女儿个个聪明灵秀，简直羡煞旁人矣。” 话里提及的自然还有别人，在冷璨星回来前，相府出类拔萃的只有冷凝月。 此刻关汉卿一说出来，冷璨星趁机打量沈子砚面上神情，他似乎也想起了京都才女冷凝月，嘴角不动声色勾出一抹浅笑，眼中还有些眷恋在。 冷璨星内心冷冷一笑，被他这副神情恶心的无以复加，恨不得当场狠狠啐过。 关汉卿赶着要回太医院，临了和众人拜别，依依不舍跨过门槛，转眼消失不见。 冷璨星叮嘱章云前去打听萧奇南动向，他在沈子砚归来前返回，摇头叹息道：“小师叔，人家王爷早走了。听说他探望国公爷后没有从大门出去，而是就势趁方便从后门走了，似乎脚步匆匆，好像有什么要紧事要办来着。” 冷璨星紧咬下唇，不愿在萧奇南心上留下疑虑，奈何沈国公的身子为重，暂时不得离去。 此前她冒险将人从生死一线拉回，余下几日必须小心谨慎，否则便会前功尽弃。 沈子砚陆陆续续将客人送离国公府，快步行到冷璨星身前，温和询问她：“星儿妹妹，关大医说家父还需人照看，这两日身旁都离不得人，不知你接下来可有要事？” 冷璨星本不想在国公府久待，可出于良心和医德也不放心就此离去。 只是她的真实想法还未说出口，沈子砚却眉头紧皱，迟疑道：“关太医先前看过星儿妹妹你开的方子，说是能够大大缓解家父病痛。” “想来他老人家的身体也没什么大碍，只要我们派人精心伺候应当就会痊愈，今日劳烦星儿妹妹，子砚先行将你送回相府如何？” 他说话时目光殷切，语气也不再像先前那样凝重，冷璨星目光灼灼地盯着沈子砚，忽然心念一动。 “子砚哥哥，星儿并未有什么要紧事，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国公爷身体，这两日我都得在他左右照看，暂时还不能离去。” 冷璨星从沈子砚的表情中恍然明白事情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他是一条潜藏在暗处吐着信子的毒蛇，绝不能再对此人掉以轻心。 此前沈子砚亲自赶来相府求救，实则是因为碍于孝道，不得以前来。 只要沈国公一死，国公爷的爵位便是他的囊中之物，在沈国公身体彻底康复前，稳妥起见，她绝不能离开。 前世沈子砚为救冷凝月性命不惜拿她做活体药引子，甚至残忍杀害她，在巨大的权势利益前，冷璨星深知沈子砚保不准会痛下杀手，她可不能让此人奸计得逞！ 沈子砚目光闪烁，没想到冷璨星如此尽心负责，他讪笑两声，面上神情显得有些干涩。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就有劳星儿妹妹了，有妹妹在，我娘也会放心不少。这两日她心力交瘁，整日寝食难安，不知可否让妹妹再替我娘看一看身体？” 冷璨星微微点头，“自然，身为医者没有推辞的道理，更何况我还得称呼夫人为姨母，子砚哥哥客气了。” 她模样生得娇俏，出身相府不说，又是欧阳春的关门弟子，各种身份夹杂在一起，周氏怕是喜欢到心坎去了。 晚间，冷璨星坐在周氏屋中，让她将手放在脉枕上，自己伸手搭在她的腕间，仔细替人把脉。 周氏今日稍稍恢复些力气，精神头也随着国公爷身子好转而大放光彩。 她看冷璨星哪里都觉得好，目光中满是疼惜怜爱，称呼起来也是一口一个星儿，喜欢几乎快要溢满出来。 冷璨星硬着头皮躲开她的视线，全然无法因为周氏今日的亲热而抹灭她前世的所作所为。 “姨母，你近日因过分伤心而肝火郁燥，身子没什么大问题，只需多喝些药汤败火。我先给你开几副药，你让他们每日三顿熬成药汤，在饭后喝下，往后也多加注意便没什么大事了。” 她低头写方子，忽听周氏含笑道：“也不知星儿这么好的姑娘日后会嫁到哪户人家去，要我看来，无论谁娶了你，那都是祖上烧高香积来的福分，怕是要引得全都城人都艳羡。” 第七十七章 白马书院 周氏一番话不免让冷璨星回忆起前世，彼时自己和沈子砚的亲事便是由她亲自带媒婆上门讨来的。 众人苦口婆心促成的婚事，本以为在成亲后不说圆满，至少也应当平安顺遂，谁知成亲前的恩情化作流水消失不见，她最终也落得个含恨惨死的结局。 冷璨星将写好的方子折起，转手递给周氏身旁的嬷嬷，轻描淡写把话题岔开：“姨母，我年纪还小，暂时未想过这些事情。” “倒是我家大姐马上要及笄，爹爹和姨娘已经在为她的婚事操持了，也不知道像大姐那样的才女究竟会嫁到哪门哪户去。” 关于冷凝月，周氏自然是听说过的，她细细回忆起那位京都才女，轻声道：“上次在百花宴中，我倒是见过你姐姐。模样长得端正，人也是满腹才气，可坏就坏在她是庶出……我听说你们家那个姨娘是不是来路不正？” 若是换做旁人，周氏作为国公府夫人定然不敢如此开口，但冷璨星在她心中身份地位不同，多少带些旧时友人的恩情在。 前世，周氏对于冷凝月的身份耿耿于怀，始终不肯开口允诺沈子砚将她娶过门，而今时今日，她对于身份地位还是那般看重，言谈举止间充满不屑。 冷璨星微怔，懵懂无辜的大眼睛满是真挚，她迟疑着，而后才缓缓开口：“这样的话星儿原本也是不好说的，但姨母既然愿意和我说知心话，我也不好有所隐瞒。” “薛姨娘乃贫苦人家出身，据说那年干旱，她家走投无路，只能在她头上插有草标打算卖身做奴。恰逢我娘亲的马车从大街上驶过，见她可怜无比，娘亲心善便把她买了回去，本以为会成就一桩善事，没想到她后来竟然……” 闻言，周氏眼神微眯，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呵，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当初你娘去世后，便是你这个姨娘在执掌中馈。我们姐妹几人三番四次想去相府却都被她挡了回来，还以为是什么良家女子出身，瞧她那彪悍的样子果然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说罢，周氏伸手抚住冷璨星的手背，满是怜爱疼惜地看着她：“好孩子，这么多年来你受苦了。好在你娘亲母家财大气粗，广结善缘，能想法子将你送到药王谷去学医，要不然你在相府中该吃多少苦头哪。” 冷璨星默不作声地垂眸点头，乖巧温顺的模样落在周氏心上，又让她心弦一动。 这么好的姑娘若是能够嫁进国公府，该多好…… 冷璨星抬眸看向周氏，开口提及出府的事情。 “对了姨母，我明日打算亲自去医馆抓些药材，府上药材虽多，但我想另外再配一些新鲜药。” 理由合情合理，周氏无法拒绝冷璨星，反倒因为她如此尽心医治沈国公而万分感谢，“你这孩子真是上心……明日我派些人跟着你一起去吧，你尽管使唤他们，不必客气。” 冷璨星明面上是出府抓药材，实则是想去白马书院找沈子墨，自然无法答应，她为难笑笑，撒娇道：“姨母，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就不用旁人跟着我一起去了。” “我出药王谷时，师父特别叮嘱过行事小心低调，要是跟着去的人多了，难免会树大招风，还是算了吧。” 周氏看出她的难言之隐，猜想一定是药王谷的药方不得对外流传，她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毕竟天下只有一位神医。 “那好，明日你早去早回，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人，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沈子砚派人去相府知会一声，表明冷璨星近日会留在国公府夜宿，让他们不必担忧。 实则这样的举动在冷璨星看来有些多此一举，冷见山巴不得她留在国公府里，就算没有人前去知会，他也必定不会打听。 谁人都知道冷璨星被请去了国公府替人看病，如果人莫名其妙丢了，反倒可以将两家人捆绑在一起，日后沈子砚想不负责都难。 晚间，冷璨星躺在上好客房中，心中百转千回，只觉得幽深寂寥的氛围不断压迫过来，她像是即将溺死的人似的大口喘息，连烛火也不敢吹熄，就着隐隐绰绰的光火勉强睡去。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冷璨星就醒了过来，她照例前去屋中替沈国公把脉，确保对方脉象平稳，并无异样后方才离开。 沈子砚虽是沈国公的亲儿子，可他对于权势的贪恋和渴望炙热无比，背地里或许会多加阻止，冷璨星不得不防。 她以病情需要为由，特别叫来许多下人驻守在门外，让他们每隔一炷香功夫就进去看看沈国公。 将一切操持好后，冷璨星这才带着章云，小桃离开国公府，三人驾着马车往京都最为盛名的同里大道而去。 这地方是专门用来采办物资的，为防止背后有人跟踪，冷璨星特地让他们先去里边溜达一圈。 至于届时要带回去的药材也都零七碎八买了一堆，而后她才对着章云说：“去黔灵山下的白马书院。” 章云一时迷茫，皱着眉头好奇询问：“小师叔，什么药引子还需要你去书院里取？那地方可都是年轻书生，你该不会是春心荡漾想去瞧瞧白嫩小郎君了吧？” “胡说什么呢！我去白马书院自然有我的理由，你若不听话，小心我半道把你丢下去哦。还有，京都可是富贵迷人眼的好地方，到处都有招打杂的，你要是不嫌累，尽管跟着别人混去！”冷璨星对着他后背狠揍一拳，疼得章云呲牙咧嘴。 章云这两日跟冷璨星出尽风头，旁人也都叫他一声小大夫，又哪里肯舍弃这样的好日子。 “哎哟小师叔，我就是嘴上开开玩笑罢了……我能不清楚你最喜欢的是九王爷么，其他小郎君排也排不上号。” “话说，也不知九王爷在做什么，他这么个大忙人不会把我们给忘了吧。” 第七十八章 你究竟是谁 冷璨星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章云，只觉这家伙聒噪如麻雀，完全不及一旁的小桃来的讨喜。 黔灵山距离京都城中有一定路程，寻常世家子弟根本不会去那么远的书院念书。 去那里的除了出身不好，家里住的相近的，便是像沈子墨这样无法袒露身份的私生子。 把他们养得远远的能够避及许多麻烦，沈国公的正室和外室这么多年来之所以会相安无事，全因二者毫无交集可言。 冷璨星几人赶到白马书院时日头已近晌午，两旁繁华的楼阁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独门独户的巷弄。 书院隐藏在一片僻静地，外面有许多一人合抱不住的大树郁郁苍苍，风吹过来带起阵阵枝叶响动。 冷璨星靠坐在马车边掀开布帘子，看着不远处立着牌匾的书院。 青砖黛瓦，四下安静干净，不时有朗朗的读书声从其中传出，听着便叫人心旷神怡，十分受用。 冷璨星以前在药王谷也是要上课的，每日早课晚课不能省去，一年到头写的字都有一箩筐多了。 章云守在马车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书院大门，怎么也想不明白冷璨星究竟有何要意。 太阳明晃晃照着地面，石砖缝隙中透出一股被炙烤过的泥土腥气，随着气味越发浓重，白马书院的大门忽然被推开。 一群穿着打扮各异的少年郎争相蜂拥而出，谁也不肯落在人后。 在此念书的少年大多穿着普通，不像那些出身显赫的公子哥锦衣华服。 冷璨星探头探脑，只能凭借相仿的容貌来辨别沈子墨究竟是哪一个。 她看了半晌，始终未瞧见一个面熟的，章云和小桃不敢打扰冷璨星，只是迷迷糊糊跟她守在马车旁。 “难道他今日没来书院……”冷璨星低声呢喃，有些想不明白。 她不知道沈子墨家住何方，只能根据白马书院这一个线索寻找，最好还是机缘巧合觅得他，若真去书院向先生打听，说不定又会引来旁人怀疑。 沈子墨暂时还没暴露在周氏母子眼里，眼下安全能够得到保证，可一旦打草惊蛇，他极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眼瞧书院门口都快没人了，小桃怯生生地询问冷璨星：“小姐，你这要找谁啊？要不然我和章云下去问问？” 章云等得不耐烦，感觉整个人都快烤干巴了，他抹了一把脸，同样哀怨道：“小师叔，咱们也不能在这里守株待兔啊，那些兔子可全都跑没影了，再等下去说不定咱们都得晕死在这里。” 彼时，书院大门再度合上，晌午所有学子都得回家用饭，他们自然也会留个清闲在。 冷璨星眉眼焦灼，以为来的不是时候，不禁撇嘴叹气：“看来今日不凑巧，咱们也先找个地方吃饭吧，等下午再来。” “还来？！”章云惊叹，看着冷璨星目光没有收回，猜想或许是有要紧的事，最终也不好多说。 马车驶离书院，冷璨星没趣地半趴在车框旁，就在即将拐过拐角时，她耳朵一动，听见一阵压抑的响声。 “诶等等！巷子里好像有人在打架！” 她挥手按住章云，让他将马车调转。 章云摸不清头脑，只好照办，随着马车退回来，刚刚一闪而过的巷子口里果真有几名少年正在打架。 三两个膀大腰圆的小子正挥舞拳头朝墙根处的一人呵斥：“早说过你娘是被养在外面的狐狸精，你还不信？！” “你娘不是要去看你爹吗？都说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她真正去过，我看别说是去了，就算真到门口，人家也不会让她进去。” “你小子平日有不少零用钱吧？有个有钱的老爹，肯定少不了给你们娘俩银子，你最好乖乖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明抢！” 各种身份信息一对上，冷璨星正义感爆棚，对着他们就是大喊：“你们这群臭小子，光天化日胆敢欺负人！” 气壮山河的一声吼瞬间将所有人注意力吸引过来，少年们目光惊异地看着冷璨星，搞不明白这从天而降的小丫头是谁。 他们都已长成一副小大人模样，瞧上去个头比她高出不少，自然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冷璨星跳下马车，快步向巷子冲去，章云和小桃紧跟其后，两人皆是豆芽菜身形，胆怯间各自拽了一根木棍壮胆。 少年们气势不减，分外嚣张地盯着冷璨星，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回，发现她衣着华贵，气度不似寻常人。 终日生活在小巷弄里的少年不想惹出事端，平时小打小闹欺负同学也就罢了，可若真得罪了什么大小姐，他们也怕担起罪责。 “你……我们在这里闹着玩呢，你少管闲事！”其中一人壮胆子道。 冷璨星没空理会他们，只见角落的少年双手抱头，浑身颤抖不已。 蹙了蹙眉，她直接试探的喊了一句：“喂，沈子墨你没事吧？” 闻言，怯懦如同小鸡崽般的少年忽然缓缓松开手，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你……你找谁？” 冷璨星从他眉眼中看不出沈国公的影子，只以为这孩子养在外面被养的不成器了。 她无奈又道：“我找你啊，你不是沈子墨吗？快起来，赶紧把你身上的尘土拍干净，也不想想你爹究竟是谁，就算被养在外面也不应当这么胆小怕事，他们既然敢打你，你就要打回去。” “快起来！有我在这里撑腰，我看他们还敢拿你怎么样！” 冷璨星对章云使了个眼色，伸手就想将沈子墨带走，谁知少年满脸莫名其妙，不仅不起身，反倒顺着墙根要爬走。 冷璨星双手叉腰，十分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呀你，怎么一点都不像男子汉？！” 话音落地，背后却有一人阴冷开口：“你到底是谁？难道是我爹派你来的？” 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温度，冷璨星惊愕回头，不曾想无人察觉的墙边正倚靠着一名少年，他眼眸漆黑发亮，里面像古潭一样散发着无尽冷光，好似要将人吸进眼底。 第七十九章 找到了 冷璨星一见真正的沈子墨，赫然有被对方犀利的目光镇住。 他此时应当才十五岁，但浑身内敛的气息同旁人大不相同，独自蛰伏在暗处，连她都会未曾察觉。 同沈国公酷为相似的眉眼中有着不可一世的傲然和深沉，沈子墨赤裸裸地盯着冷璨星，一步一步紧逼上前。 此人身上的危险气息太过强烈，章云和小桃惊慌失措，连忙喊道：“小师叔，离他远一点！” “小姐，咱们还是走吧……” 冷璨星目光一定，示意二人不要开口，她同样沉着淡定迎上沈子墨的双眼，目光毫不退让躲闪。 沈子墨已具少年模样，身形单薄瘦削，像一棵青松似的桀骜站在原处，略带磁性沙哑的嗓音好似从嗓子眼挤出来的，“说吧，你究竟是谁派来的？” 冷璨星一看身旁还有其他人，自然不肯开口。 沈子墨心领神会，斜睨着旁人道：“你们先走。” 几名跟班点头如捣蒜，连忙拽起地上那名受欺负的少年一溜烟跑了。 冷璨星扭头看着章云二人：“他是我一位多年未见的朋友，我们要叙叙旧，你们先去前边那间客栈吃饭，待会儿我再过来。” 章云和小桃对视一眼，不大相信这话，可他们明白冷璨星做事心中有成算，自然无法反驳。 小桃回头多看冷璨星好几眼，忍不住提醒道：“小姐，我们就在外边不走远，你有什么事情喊一声就行，等你忙完之后，大家一起去吃饭！” 冷璨星欣慰小桃考虑周到，挥手让他们快速退去，转眼间，巷弄里就只剩下她和沈子墨对峙。 从他身上的衣着打扮来看，的确比其他少年稍显华贵，也难怪能够在这里一呼百应。 沈子墨目光灼灼看着冷璨星，见她还没自己肩膀生的高，胆量却是异乎寻常的大。 “我之前从未见过你，你又是如何认出我的？” 冷璨星挑了挑眉头，双手环抱胸前，轻轻笑两声：“你长得很像沈国公，光从模样我就能够将你辨认出来。” 沈子墨微微一怔，面上的寒霜忽然褪去，嘴角勾起嘲弄的笑意，低声道：“真的有这么像？” 冷璨星点头，真诚答道：“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沈国公可没你这么鲜活，他现在躺在病榻上难以下地，整日都要靠汤药续命。” 闻言，沈子墨略为惊诧，抵着墙的背脊开始松动，他站直身体，语气又低几分：“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是谁？” 从短暂的接触中，冷璨星觉得沈子砚尚且还会披着羊皮，把自己的野心全部潜藏于心底下，但沈子墨若是不刻意掩饰，他身上的危险气息时刻压迫紧逼，这样的人心思深沉似海，之后必定会有所作为。 冷璨星不打算同沈子墨多加隐瞒，给出漏洞越多，今后留下的隐患就越大，她要借沈子墨这把刀劈开国公府，二人之间定得无所保留才行。 “沈国公暂时性命无虞，但我能做的只是替他看病，至于能不能让他在国公府平安顺遂，那就得看底下人的良心了。” “沈子墨，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清润的少女嗓音如山间清泉滚落下来，沈子墨眸光微闪动，恍然大悟：“你就是神医欧阳春的弟子，是他们请去给我爹看病的小神医？” 冷璨星不置可否，轻描淡写承认：“是我。” “要不是我去替沈国公看病，也不会在他意识朦胧时得知还有你这号人，看你的言谈举止，似乎并未对沈国公生出怨气，想必这么多年来，他待你们母子俩不错吧？” 沈子墨暗地始终有注意国公府的动静，他对于周遭的风吹草动极为敏锐，自然能猜出冷璨星的身份。 于是低头认下：“是，他一直厚待我和娘亲，多年来除了名份其他地方并未有亏欠。你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在国公府中还有人胆敢谋害我爹？” 冷璨星看他一步一步好奇深问，便道：“这几天来国公府探望的人多如牛毛，他们都想知道沈国公是否能挺过这一关。如果他撑不下去，爵位自然会往下继承，到时候风头一变，众人要巴结的对象就是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了。” “沈国公心生忧虑，或许是想到了你们母子俩今后或许无所着落，所以才拜托我前来寻你，不然我也不可能贸然来书院外等你这么久。” 其中的利益关系阐明后，沈子墨对冷璨星的警惕和敌意缓缓放松，他眉眼再次阴冷下去，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沈子砚……” 冷璨星不断撩拨他心中的欲望与仇恨，深知沈子墨会是一个强大有力的杀手锏。 “看来你对他的了解不少，自然也明白沈子砚成为新国公是顺理成章，不过我觉得你爹好像并没想过让他袭爵，否则也不会挂念着你了。” “沈子墨，你想不想回国公府？若是想，我便看在国公爷的面子上亲手帮你。” 对于一个从小在市井巷弄长大的私生子而言，万事都要有利益牵扯才可牢固绑在一起。 果然，沈子墨眼中警惕四起，反问：“你帮我，自己会得到什么好处？” “沈子砚是众人皆知的小公爷，就算我回到国公府也不见得能袭爵，这件事情连我都没信心，你又何必如此冒险？” 冷璨星有些讶然他的城府与聪颖，好在两人都是打开天窗说亮的耿直人，并没有弯弯绕绕。 “因为我和你一样，同样是被排挤出去的人，想必你也知道，我虽是相府二小姐，但一直被养在药王谷，时隔多年才回京都。” “沈子墨，日后我若帮你成功袭爵，我要你借助自己的权势和财力帮我在京都开设医馆，让我名声大噪，成为真正远近闻名的神医！至于你……所能得到的好处就太多了，最起码可以让你娘扬眉吐气，让她真正挺直腰杆，而你也能光明正大站在人前。” 第八十章 点子背 冷璨星说的一番话，无异于在沈子墨心中激起千层涟漪。 少年心性大动，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敢相信一名小小女子有如此野心谋略。 冷璨星目不转睛地紧盯着他，认定沈子墨和自己是同一路人，两人无需有任何掩藏隐瞒。 片刻后，沈子墨勾嘴一笑，眼中是无尽的野心在闪烁跳跃：“好，我答应你！” 冷璨星大为受用，从荷包中抽出两张银票递给他：“最近沈国公病重，想来应是好长时间没过来了，这些银票你们先用着，回去和你娘有个交代。喏，这两百两银票可是我回相府后我爹给的体恤银子，日后你一定要千倍万倍的奉还给我。” 沈子墨没和她客气，转手将银票利索塞在袖口中，低语道：“你考虑的还真周到，我家近日的确有些难过。” 两人细细说过回话，冷璨星留下城中一间茶楼地址，叮嘱他有事前来此处寻找自己。 “你去那里报我的名号，店小二就知道来找我了，如今你的身份还没暴露出来，为防止引人注目，咱们都得小心谨慎。另外……若无要事，你近日小心为上，从书院回去后不要在外多逗留。” 沈子墨凝神反问：“你是担心会有人前来害我？” 冷璨星摆摆手，坦率直言：“所有京都的高门大户就没有哪户人家像国公府只有一个子嗣，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经过此事，沈国公肯定会慎重考虑你今后将何去何从，此举到时必然会引来其他人多心，难免会有一个两个想扫清障碍的人。” “沈子墨，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了，有没有福气回国公府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我先走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说罢，冷璨星转身向外走去，她回头摆手，看见沈子墨站在树梢阴影下，神情晦涩难懂。 她今日的一番话将他迅速推向谋略场上，沈子墨兴许也明白自己的命运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只是这一切还需要给他消化的时间罢了。 章云小桃站在好几条巷弄的拐角静静等着冷璨星，分外灼热的日光将他们烤得面上发红。 两人看见冷璨星一路走来，连忙搀扶她上车，伴随着轱辘声响和无尽的烟尘飞起，眨眼消失不见。 今日天气过分燥热，与此同时的翰林书院中，沈子砚正和三两同窗在藏书阁中快速翻阅书籍。 他们皆是受祖上蒙荫能一路畅然进入翰林院读书的学子，只要能在此处求学，便是一只脚踏进了南国官场。 沈子砚轻手轻脚查找书籍，迫切想要在其中寻得一本兵书，他目光犀利敏锐，不肯错过任何一个角落。 同窗们亦是翻找的浑身疲乏，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本古战场兵书，他们午间连饭也没吃，匆匆忙忙赶来藏书阁，岂料都快翻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 大理寺卿家的公子徐远道探出头来，掏出手帕擦拭额头汗珠，怨声载道：“子砚，你和九王爷近日是不是有过瓜葛啊？之前怎么没见他要什么兵书，这回非得轮着你值班的时候过来，还指名道姓要你寻出来。” “藏书阁里几十万本书，王爷要的兵书根本就没人爱看，再继续找下去，怕是到月底也翻不出来啊！” 话音落地，立刻又有其他同窗附和，“对啊子砚，王爷让咱们找兵书可不就是在为难人，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 “要能找到症结所在，你也好想个法子向他道歉化解干戈，若是让王爷耿耿于怀，日后肯定少不了给你穿小鞋。” 沈子砚双手沾满油墨，动作逐渐放缓，他满头雾水，根本不知萧奇南为何如此行事。 “王爷才登门拜访探望过我爹，补品送了不少，我也对他恭敬有加，奇了怪了……” 藏书阁里漂浮着浓重纸页气味，此处上下共有八层楼，每一层楼都有书籍万卷，众人找的无可奈何，纷纷打起退堂鼓，皆是想办法让沈子砚前去寻找萧奇南。 “我就不信王爷有什么兵书非得现在看，他前脚才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现在外边又没什么战事，哪里用得上？” “子砚，你还是好好想想吧，就算做了错事，王爷也不会直接告诉你，随便想着法子就能把你折腾过去。” “就是，王爷要的那本兵书我从来都没听说过，说不定藏书阁里根本就没有，咱们做做样子也就得了，何必真的就死心眼呢。” 沈子砚也找的有些累了，背靠着墙壁，看着堆积如山的书卷恍然觉得眼花缭乱。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王爷何故如此待我……” 一直到日落黄昏，众人都未曾找到兵书，他们不得在宫中过夜，此时都需坐马车离开。 眼看同窗好友一个个远去，沈子砚也起了出宫的念头，他大步离开藏书阁，马车才行到半路，还没离开玄武门，身后就有人追了上来。 沈子砚听见身后传来长长“吁”声，连忙掀开布帘回头望去，一眼便见萧奇南身旁的程烨打马而来。 他眉头一皱，猜想今日或许出不得宫了。 程烨快速骑到马车旁，目光对上沈子砚客气道：“小公爷，王爷派我前来询问兵书是否找到？” 沈子砚呆若木鸡，没想到萧奇南竟不依不饶，他又不是不知道藏书阁有数万卷书，就算召集阖宫上下的宫女太监，一日两日也寻不出。 “程侍卫，兵书暂时还未寻到，在下不能在宫中借宿，不得已离去，还望你能向王爷说明。” 程烨抿嘴点头，心里有些同情沈子砚，这小子得罪谁不好非得罪主子，日后是少不了好果子吃了。 不过谁让这小子点儿背呢，找谁不好，偏生跟冷大夫走的近。 “如此，那就不耽搁小公爷回府了。” “王爷此番唤我前来，除了兵书，还希望小公爷另外再寻几本书，书名都已写上了，请小公爷过目。” 说着，程烨拿出萧奇南龙飞凤舞写下的字条递过去。 沈子砚：“……”这不都是些早已失传的古书吗？！ 第八十一章 裴氏母子 冷璨星回到国公府，正为今日顺利寻到沈子墨而暗喜不已时，竟却瞥见沈子砚满面愁容而归。 两人在前厅碰了一个正着，冷璨星提着药箱准备去探望沈国公，见沈子砚才刚回来，猜想正屋那边应当没事。 毕竟阖府上下最需要防备的人就是沈子砚，他不在，其余人也不敢在周氏眼皮子底下作祟。 沈子砚老远看见冷璨星，连忙挥手唤她：“星儿妹妹，且慢！” 光是听见他的声音，冷璨星就打心底恶心，但眼下该做的表面功夫一个都不能缺，只能笑意盈盈回身茫然看他：“子砚哥哥，你有何事？” 沈子砚带着急切快步行到她身旁，从袖口中掏出一张折好的信纸展开，示意冷璨星低头看去。 信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书籍名称，其中好些还是她只听过，却从未见过的古医书。 冷璨星别有深意的打趣：“这上面兵书也有，医书也有，涉猎太广泛，你不会是想学医吧？” 沈子砚回想在宣武门见到程烨的场景，顿时苦不堪言，干涩笑笑：“我在翰林院读书就已分身乏术，又哪来的功夫看这些，星儿妹妹，我是想问你是否看过这些医书？若是有，又能从哪里寻找？” 冷璨星恍然大悟，摇摇头，不解道：“这些书已经失传多年，就算有也是被人私藏的孤本，应当没那么容易寻到的。” 闻言，沈子砚仰天长叹，客气谢道：“多谢星儿妹妹指点，这些书我还是自己想想办法吧，不劳烦你了。” 见状，冷璨星没再逗留，对他又深深看了两眼，随即前往正屋。 平心而论，沈子砚的确是个能读书的人，就算他不袭爵成为国公爷，也能凭借自己的满腹才华成就一番造化，不过……他的野心远比众人想象的更大，就连爵位都不能满足，又怎会甘于现状呢？ 冷璨星决心私下多加打探沈子砚近况，尽快让沈国公知道他的狼子野心，自此也好早日让沈子墨回府。 因有周氏派人寸步不离的悉心照料，沈国公身体恢复大有进程，冷璨星推门进屋里时，看见他听见响动缓缓回头，他腰部以下暂时不能动弹，只能勉强进食，说话也颇为费力。 伺候的下人见冷璨星进来，忙客气对她行礼，桌旁放着的药汤碗刚见底，冷璨星心领神会让他们先行进出去。 沈国公难得清醒，不免对冷璨星多看两眼，硬是从嗓子眼里挤出锯木般的嘶哑话语声：“你就是冷家二丫头……” 冷璨星为他查看各种穴道，柔声回应：“小女正是。” 沈国公先前在迷蒙间偶尔有听见模糊话语声，此时看着冷璨星，忽然发觉对方年纪之轻，这般小的岁数就已是远近闻名的小神医实属不易。 “辛苦你为老夫看病了……” 冷璨星露出恬静笑意，深知沈国公将会成为她手上有利的棋子，对他的态度也就带了些恭敬礼遇。 “这些都是医者本分，国公爷不必客气，您最近这两日应是夜长梦多，时常会说胡话。依我来看，凭借国公爷您的身份，有些话怕是不好被旁人听见，不妨有我再为您开一些安神助眠的药物？” 陡然间，沈国公浑浊发黄的眼眸骤然紧缩，身上赫然显出锐气，目光突然直逼冷璨星。 若是换做从未经历过世事，冷璨星必然会被他吓住，而今故意撩拨对方，心中明白落了个确切的答案。 她故作害怕，瞪大双眼目露惊恐，颤着手不知如何动作，声音也变得嗫嚅起来：“国公爷……您为何如此看我？难道是星儿有什么地方说错话了吗？” 沈国公眉眼缓缓松弛，倏地放缓语气：“不是，老夫只是怕说胡话吓着旁人，毕竟我也是在鬼门关里找了一趟的人了……” 冷璨星长舒一口气，重新拔出银针，手脚分外轻快动作：“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您只是偶尔会提及孩子之类的，想必是童心未泯吧。” 前世，沈国公动了要将沈子墨接回国公府的念头，可惜那孩子命里承担不住福气，最终还是死在外面。 从今日的试探来看，沈国公对于沈子墨应是相当看重的，对于他那个外室或许也是百般疼爱。 唯一让冷璨星想不明白的地方便是他都已身居高位，为何迟迟不将人接回来？哪怕周氏同样出身显赫，但京都世家里从来没有谁家子嗣单薄到只有一个儿子，光凭传宗接代这一条就能纳妾，难道是那个外室不肯？ 冷璨星冥思苦想，打算近日再去一趟白马书院外，她白日忘询问沈子墨家住何方，日后为确保万无一失，这些还是应当知晓的。 外间天色暮霭沉沉，青瓦胡同炊烟四起，各处凋零。 沈子墨在护城河外逗留许久，久到下午都没去上学，只让人替自己给先生带了个口信，以防对方找上门去。 他眼眸幽深，静坐在河边，随手扔出石子砸出十几个水花，直到涟漪平复，方才起身。 靠近大槐树旁的人家里此时有炊烟升腾，沈子墨推门入内，正巧碰上几个来家里串门的婶子也往院外走来。 她们来向裴氏讨教刺绣活，个个手上拿有绣好的门帘飘带，走两步便要笑着夸几句。 “子墨，你娘的手艺可真巧，以后你娶媳妇儿时就让她给你做喜服！” “就是，有这个手艺一家人都不愁吃穿了，可惜我生的笨拙哟。” “你娘眼瞅着把你养大了，自己这辈子命苦没享着什么福，你可要争气让你娘早点轻松下来！” 附近爱串门子的市井婆娘全是碎嘴子，三五不时便要来沈家坐坐。 一是想在裴氏这里学点手艺活，二是打听人家私事，分外好奇裴明珠那个在外经商的相公为何多年不归。 沈子墨眉眼僵了僵，没功夫同她们打趣，等把人送走后直接大门一关进里屋。 裴氏坐在桌旁收拾花样子，见儿子进来，平和道：“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迟？” 沈子墨沉思良久，最终从怀里掏出那两张银纸，缓缓放在桌边。 裴氏目光定格，仰头惊声询问：“国公府的人找你了？” 第八十二章 闭嘴 沈国公每隔一月便会来青瓦胡同走一回，避开他人耳目送来些钱财。 裴明珠母子自从被他安置在此处后，多年来未曾挪过地方，也未曾与人过分亲密。 直到白马书院搬迁到胡同外，一切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左邻右户时常因为自家孩子在书院念书而频繁走动。 裴氏这么个不喜与人亲近的性子也被迫参与到其中，无奈只好对外谎称夫君多年在外经商，为顾及孩子学业暂住此处。 桌上两张银票异常刺眼，裴氏听沈子墨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后，激动的情绪终于得到安抚。 她面上愁容不止，低语道：“你爹病了这么长时间，国公府那边始终未传达任何动静，人应当是没什么大问题的，经过此事，府上必然会动荡许多，说不定你我二人早已暴露在他人眼前，墨儿，往后你再不能这般轻信于人了。” 沈子墨事事听从裴氏教导，知晓母亲当年也是官家小姐出身，在家曾受夫子教导，与寻常村妇根本不同。 他眉眼微垂，想起今日凭空出现的冷璨星也觉得事情诡异莫测，想回国公府念头逐渐动摇。 裴氏又苦口婆心劝道：“当年我们全家贬为奴隶，原本要远发至边关，若不是你爹出手搭救，我也不可能安然活下来。墨儿，人活着总要为自己争一口气，娘是过来人，明白官场后宅争斗如何，不愿让你冒这样的险！” 她一把拉过沈子墨，目光灼灼地紧盯着他：“周氏出身京都贵族，身后又有父母兄长作为倚仗，咱们斗不过他们，也万万不可拿命去搏，你可知晓娘的一番苦心？” 少年如野火一般肆掠的心性仿佛遇到瓢泼山雨，瞬间变得荡然无存。 “娘，我听你的。” 沈子墨嗓音低沉，反手抱住裴氏孱弱的臂膀，不忍看她这副哀戚的模样。 屋里烛火摇曳，母子二人久久未言语。 …… 冷璨星在国公府又观察两日，一直到国公爷能够坐起，心终于落回到肚子里。 她重新写一副方子给厨房，对外宣称国公爷正在缓缓恢复，一切还要静候佳音，过早放出风声，说不定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她需得谨慎小心，不敢有任何闪失。 冷璨星望着外面晴空万里，叫来章云小桃同自己再去白马书院外走一趟。 今日是该念书的日子，若是没出岔子，应当会再碰到沈子墨。 之前在他和小跟班面前混了个眼熟，就算沈子墨不好找，总不可能他们一下子都逃课不在学堂。 冷璨星前去拜别周氏，直言国公爷病情已稳定住，不需要日日夜夜住在国公府，想回家探望亲人。 她这几日的尽心尽力周氏都看在眼里，千般不舍万般无奈，拿着冷璨星的手不忍她离去。 “星儿，往后你可要常来过国公府，姨娘前些日子还觉得心里郁郁寡欢，自打见到你之后就觉得心里敞亮了不少。你刚回京都不久，想来对四下也并不熟悉，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便让你子砚哥哥带你去，他多少有些见闻在。” 冷璨星拿出平日对待长辈的态度，哄得周氏心花怒放，全然把她当做了亲女儿对待。 临别前，特意让管家送来许多礼物送给冷璨星，从头到尾只惦记着给她一份，并未提及相府其他人。 于周氏而言，国公府的门楣怎么也比相府高，她自然不用讨好冷见山。 相府虽还有几位小姐，但皆为庶出，入不得眼，更不值得她上心。 冷璨星好不容易摆脱她，才到大门口，便立刻催促章云驾驶马车快速离去，这异乎寻常的亲热让她无法接受，每每和周氏有肢体接触时，免不了会想起前世她那副冷漠淡然的样子。 冷璨星靠坐在马车窗边，任由凉风拂面，丝毫未察觉一辆挂着木牌的素色马疾驰而过。 与此同时，萧奇南与程烨来到国公府外，抬脚还没进大门，沈子砚刚听到动静就已匆匆赶来。 他一边诚惶诚恐，一边忍不住吐槽：九王爷如此喜欢古籍吗？这还没寻到就来兴师问罪了？ 嘴上却分外恭敬，“王爷，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王爷见谅！” 萧奇南冷傲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淡声：“本王今日来探望沈国公，不知在小神医的调理下他的身子可有起色？” “多谢王爷好意，家父身体已逐渐康复。” 萧奇南轻轻点头，侧眸瞥了身边一眼，程烨立即心领神会的发问：“敢问小公爷，冷大夫可在府上？” “哦，是这样，冷大夫也给王爷看过诊，今日既然来了，便要同冷大夫打一回照面才是。” 沈子砚只知冷璨星方才拜别母亲，现已离府，忙回：“王爷来的不巧，她刚刚离开，这会估计还没走远。” 闻言，萧奇南刚迈进去的一条腿撤了回来，“既如此，那便不打扰了。” 沈子砚：“……” 萧奇南来去如风令其反应不及，沈子砚堪堪愣在原地，一脸懵逼。 马车离开大道，派去打探的人很快回来禀报，直言冷璨星的马车到了青瓦胡同外。 萧奇南面上笼罩上一层阴影，琢磨不透这小丫头意欲何为。 倒是程烨直言：“青瓦胡同？冷大夫没事去那里做什么？那地方和相府一个南一个北，完全不搭边啊。” “王爷你说，冷大夫该不会是特意去见谁吧？” 见谁？！ 小丫头初回京都人还没认识几个能去见谁？！ 越想，萧奇南脸色就越难看一分，丝毫未察觉自家主子变化的程烨还在自顾自推测。 “听说那边常有俊俏少年郎出没……” 萧奇南额角青筋跳了跳，厉喝一声“闭嘴”，吓得程烨赶紧闭嘴，努力回想是哪句话触雷了。 “呵！少年郎么……” 程烨：“……” 不好！程烨心头一紧，秒将话题岔开，“王爷，咱们还是快过去吧，免得追不上冷大夫了！属下先告退！” 说完，直接一个箭步跃出马车，生怕晚一步小命不保。 第八十三章 眼熟的很 马车停靠在白马书院外，冷璨星半倚靠车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书院大门。 章云和小桃明白上回见的那个少年郎是她的旧相识，因此便没有过问太多，只以为冷璨星又有事相找。 出乎意料的是，沈子墨今日并未来书院，不但他不在，就连先前见过的那几个小跟班似乎都没来。 冷璨星等得有些着急，遂催促章云进书院前去打听一声，“你就说欠了沈子墨东西没还，今日不见他来书院，套一下先生的话，看看沈家究竟在哪里。” 章云别的本事没有，脑子还是有几分机灵，他快步跑进书院，对里里外外十分新奇。 等过片刻，章云终于归来，他蹙眉凝神，快步走到马车旁，翻身上车扯着缰绳往外走。 “小师叔，先生说他已经两天没来书院了，家里也没人带口信过来。说是他住在青瓦胡同靠大槐树那家里，让我自个儿去寻寻，顺便给沈子墨带句话，让他明日必须得回学堂。” 闻言，冷璨星眉头紧皱，一再催促：“他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小桃轻声安抚她：“小姐，你别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咱们去看看就是了。” 青瓦胡同是条大巷弄，共有十几条街，住在此处的人家也不在少数。 相对宽敞一点的街道里宅子要价不菲，住的人也便少些，冷璨星等人按照先生所说来的大槐树旁时，却见门户紧闭。 “附近并没有其他槐树，想来就是这户人家了，你们俩在车上等着，我去打门。” 冷璨星用手扶着车框，纵身一跃跳下马车，小桃见状还想跟着去，听她话里的意思又只好作罢。 马车停靠在门外斜对面，一旦有异样情况出现，她二人也能瞧见。 冷璨星理理衣裳，走到沈家门外，拉动门铜环，接连扣响好几声。 “有人在吗？” 院里始终不见有人出来应答，她心中渐渐烦躁，透过门缝向里张望而去，却是只能看见宽敞整洁的院落。 冷璨星死心，继续打门，这时隔壁院中有人探出身来，一位面容娟秀的妇人对她喊：“姑娘，你是找裴婶子呢？敲门的声音大点，喊两嗓子吧！” 冷璨星点点头，露出温和笑意，猜想沈国功的外室应当就是她口中姓裴的这位。 “裴婶子！沈子墨！你们在家吗？劳烦听见动静给我开开门！” 在不停歇的敲门呐喊声下，院中终于传来凌乱步伐声，随着木门吱嘎一声被人从里推开，沈子墨略带憔悴的容颜也显露出来。 他一见冷璨星，目光有些躲闪，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已用手捂嘴轻咳两声。 “你……怎么突然来了？” 冷璨星看他面色不对，心想人家或许是因为生病才未能去书院，心里的疑惑渐渐打消，语气也轻柔不少。 “我正巧有空出门便想再来看看你们，上次没来得及问你家住哪儿，今日去书院又没碰上你，一问先生才知道你已经两日没去上学了。” 沈子墨堵着门，并没有邀请她进去的意思，一手扶着门框，一边轻言细语回道：“嗯，我这两日的确是病了，我娘也因此过了病气，方才没怎么听见敲门声，让你久等。” 冷璨星不想冒冒失失去见裴氏，毕竟一个陌生人突然进门扬言要将他们带回国公府，对于多年被养在外的妇人来说，这是一件极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就是医者，你若身体不适为何不来找我？” 沈子墨干涩轻笑，客气应答：“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感染风寒罢了，有劳关心。为避免病气也过到你身上，若是无事的话，你不妨先回去？日后有事我必定会去茶楼找你。” 他话说两句便要咳嗽几声，看上去模样不似作假，冷璨星缓缓后退，点点头，终究妥协。 临了，冷璨星突然扭头问他：“沈子墨，上回我和你说的事，你和你娘讲了吗？” 沈子墨目光幽暗，垂头低语：“我娘她倒是也想有个名分……你若愿意帮我们，我自然感激不尽！” 他说话掷地有声，语气分外坚定，冷璨星对此心满意足，并未过多猜想。 “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有事定要来茶楼找我，不要擅作主张，免得引人怀疑。” 两人站在门边又说了一回话，冷璨星反复试探，最终罢休。 在离大槐树巷弄口颇远的一条斜岔路口上，挂着木牌的素色马车稳当停在路边。 萧奇南眼眸幽深，紧盯远处对话的二人。 这小丫头还真来找俊俏少年郎了！ 她才回京都多久，竟连白马书院这种地方都打听得一清二楚，寻到人家家里去了！ 少年容貌被木门遮住，依稀只见其身形瘦削挺拔，随着冷璨星打算离去，他也跨过门送行。 当那张充满少年朝气感的脸全然露出时，萧奇南眉宇微蹙，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程烨伸手摸了摸下巴，百思不得其解地喃喃：“王爷，我怎么觉得这小郎君长得挺眼熟啊……” 萧奇南不言，心中同样如此觉得。 “哦！我说怎么瞧着那么眼熟，王爷，您觉不觉得他长得像沈小公爷？” 程烨恍然大悟似的惊诧一声，萧奇南眸光微暗：“是像。” 哼，前脚刚收拾一个，这又来一个。 马车轱辘声响从青瓦胡同碾过，冷璨星坐的马车驰离此处，少年郎也就此闪身入院，随即合上大门。 程烨啧啧感慨：“难怪别人说青瓦胡同外俊俏少年郎如过江之鲫，今日一见，果然……” 话未说完，萧奇南一记眼刀射过去，忍着不耐，冷声道：“去将此人身份背景查清楚。” “是，王爷。” 程烨连忙应下，正看得出神，突然感到腰后大力袭来，猝不及防间反被萧奇南一脚踢下马车。 他堪堪稳住身形，转头见马车扬长而去，扬起的滚滚烟尘弥漫视线。 程烨：“……” 程烨抽了抽嘴角，无奈的赶紧扯着嗓子大喊：“哎！王爷！等等我啊！” 第八十四章 好东西啊 冷璨星数日没回相府，不知家里近况如何，冷见山也并未派人前去国公府催促，像是早把她这个女儿忘到九霄云外。 马车停在门口，守门小厮前去通报，福伯急急忙忙追出门外，见冷璨星哪里都亲热。 “二小姐，你这几日替国公爷看病受累了，怎么不派人前来通报一声，我们也好亲自前去接你啊！” 冷璨星意气风发，对他和颜悦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自己回来就行，对了，我爹呢？他在不在府上？” 福伯回道：“老爷今日上朝去了，还没回来。” 冷璨星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转身要回倚翠阁，福伯记挂着她的身子，亲自绕去厨房让人准备饭菜。 她住的倚翠阁同冷凝月住的望月轩要往同一条路而去，绕过一道穿花长廊便左右分行。 冷璨星带着满身疲惫，正想回去好好躺躺，忽听章云拔高音量：“嘿，那边怎么这么多人啊，看这架势是要往望月轩去？”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前后十几名丫鬟正手端盖着绒布的红木托盘，井然有序地绕过长廊。 往左去是倚翠阁，往右去是望月轩，她们绕过去只有一条路可走，想来必然是送什么好东西去给冷凝月。 好东西啊…… 冷璨星玩心大起，嘴角勾起一抹笑，戏谑道：“走，看看去！” 丫鬟们鱼贯而入，很快就要迈过半月形拱门，听见身后传来一清脆喊音：“慢着！” 她们回头望，见冷璨星过来便顿住步伐，纷纷向她行礼。 冷璨星饶有兴趣地打量，状似不经意的随口一问：“你们端的什么好东西呢，怎么也不拿来给我瞧瞧？” 一名丫鬟见状，缓步上前，低声道：“回二小姐话，这些都是大小姐从珍宝斋定制的首饰。东西刚送到，奴婢们正要给大小姐送过去。” 冷璨星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温声呢喃：“原来是给大姐的……” “我听说珍宝斋是京都出了名的首饰坊，就连宫中那些样式他们也能做出来，你们打开给我瞧瞧，我也想看个稀奇嘛！” 话音落地，丫鬟们面面相窥，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小桃憋着一口气站出来，伸手掀开绒布，厉声喝道：“难道二小姐说的话不管用吗？老爷可说过他不在府上时全听我们小姐的，你们哪里来的胆子不识规矩！” 丫鬟们低下头，不敢再看冷璨星，明白在冷见山心中这位刚回来的二小姐地位非凡。 最近这些时日，偏房里的三位小姐也都有了墙当头草的意思，连主子们都能看清楚形势，她们又怎敢说什么。 冷璨星看着一盘盘精美非凡的首饰，款式新奇，做工异常繁复，没个三五月也做不出来，况且珍宝斋是出了名的大坊，不管出身何等高门大户，只要想做他们家的首饰都得提前预定。 光是珠钗冷凝月就做了七八支，别的金步摇、耳饰等更是不在少数，这么多东西怕是要将她家底掏空，等了也得少说有一年时日。 冷璨星随手拿起一支珠钗对着阳光晃了晃，眯起眸子仔细端详，由衷发出感慨：“珍宝斋的匠人手艺果然名不虚传，连珠钗上的掐丝都做得如此细致，真是令人心生欢喜呀。” 这番话落在丫鬟们心中，瞬间激起千层涟漪，不禁提心吊胆，暗自怪罪为何不早先多行一步，平白惹了冷璨星过来。 众人收敛声息，不敢发出任何响动，生怕引得冷璨星不快，只期望对方能尽快放人离去。 岂料冷璨星把玩珠钗的手突然调转方向将珠钗插在自己发髻间，并昂首吩咐：“行了，你们将这些首饰送到倚翠阁吧。” 闻言，丫鬟们像被一道惊雷劈了似的，个个青白着一张脸，不知如何举动。 原先和冷璨星搭话的那名丫鬟面色青紫，咬着下唇，艰难开口：“这……二小姐，这些都是大小姐等许久的首饰，奴婢们岂敢送去别处？” 冷璨星瞬间变脸，沉眸看她们一字一句道：“我是嫡出，她是庶出，你们倘若连这点尊卑也分不清楚，这么多年的饭也算白吃了！” “我不在府上多年，她得到的好东西不计其数，我如今想要几样首饰又怎么了？便是连我爹回来也会偏向于我，难道还怕一个区区冷凝月不成！” 小桃见主子已然动怒，忙呵斥：“有眼力见的就赶紧将东西送过去！不要惹得二小姐不快！” “去倚翠阁往左，莫要走错地方！” 丫鬟们不敢得罪冷璨星，也明白二小姐如今正得势，连老爷都得哄着劝着她去国公府，大小姐在她面前还真算不了什么。 只得哆哆嗦嗦端着托盘往倚翠阁方向，不敢想象望月轩的大小姐知晓此事后又当作何反应。 冷璨星心情大好，随手将珠钗拔下来递给小桃：“往后跟着保证你前途无量，方才表现不错，珠钗赏你了。” 小桃诚惶诚恐接过，频频道谢：“多谢小姐，奴婢是府上家生子，爹娘都曾经服侍过夫人，奴婢自然也要和小姐一条心。” 章云就势跟上二人步伐，凑到小桃身旁笑道：“我小师叔慷慨大方的不得了，待人尤其宽厚，日后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桃眼中泛着隐隐水光，不敢相信小姐真的赏了她一支珍宝阁珠钗，这可是大小姐苦苦等候多日的心头好啊，她连想都不敢想。 丫鬟们前脚将首饰送到倚翠阁，后脚就有人着急忙慌赶去望月轩通报。 名唤青杏的丫鬟正是先前和冷璨星搭话的那位，她急得满头热汗，心里就跟着了火似的，一路小跑到望月轩。 冷凝月坐在窗边对镜梳妆，见她过来，欢喜询问：“珍宝阁的首饰可送来了？东西在哪呢？” 青杏面露为难，一再迟疑，结结巴巴回道：“大小姐，首饰都被二小姐勒令送到她屋里去了，奴婢们不从，她还……她还拿老爷出来说事！” 第八十五章 活该肉疼 冷凝月一听，气不打一处来。 她耐着脾性没有将话本子扔出去，手不自觉攥紧，抓住的一角已被捏到皱皱巴巴。 “她……她还真是无法无天了，难道就不知道珍宝斋的首饰千金难求吗！我等了这么长时间才盼来，现在竟被她半路截胡夺了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青杏将情形娓娓道来，十分替冷凝月打抱不平：“大小姐，奴婢们说过这些首饰是您亲自定的，但二小姐她偏偏不听……” “她人在何处？！”冷凝月气得面色煞白，咬着牙问道。 “应当是在倚翠阁，首饰刚送过去，二小姐怕是正在试戴……” 冷凝月一巴掌拍向桌面，发出一声震响，莹白小脸气的通红，险些快要滴下血珠。 “她这般鲁莽行事还敢公然抢我的首饰，要是今日不给她点教训瞧瞧，往后还真是没人管得了了！” 说罢，冷凝月提起裙摆，大步往倚翠阁方向冲去，青杏等人紧追其后，纷纷要替自家小姐撑腰。 近日，相爷一旦得了什么赏赐便要往倚翠阁送，光是国公府那边送来的礼品就如流水一样，大家羡慕死了。 往常这些东西各房各院都能分到不少，可随着二小姐回府，其他人在相爷眼中仿佛变成了草根，连张纸都得不到，更别提那些好东西。 冷凝月本就因这些事情愤愤不平，此时听闻冷璨星将东西夺去，满心怒火冲到头顶，只差提刀冲去倚翠阁。 另一边。 冷璨星垂眸看着一个个红木托盘，随便挑了些同自己今日穿着打扮相衬的首饰戴上。 她眉眼难掩俏丽，稍稍戴些首饰一衬托便更容貌动人，年纪虽小，隐隐间却有倾国倾城之色。 冷璨星颇为满意的挑了挑眉，她平素的确不爱过分打扮，但眼下有珍宝阁的好玩意儿，哪能不收入囊中？ 前世冷凝月不顾姐妹之情，将她的一切据为己有，连男人都敢抢，如今夺走她一些首饰让她肉疼肉疼，又怎样！ 这只是开始。 小桃见她高兴，特意给冷璨星重新梳了个新发髻，一个劲儿地夸她好看。 “奴婢小时候常听爹娘说起夫人如何容貌动人，那时候脑海中始终没有金陵美人的形象。而今看着小姐，便觉得天下一等一的美人应如是。” 是吗？ 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冷璨星不免有些出神，秦氏当年若是嫁给门当户对的夫君，日子兴许还会好过些。 她眉眼酷似秦氏，越看越是心中阵阵难平，恨不得一把火烧了望月轩同芳华院，只要有她冷璨星在一天，她就绝不容许薛姨娘和冷凝月日子好过，此二人势必要承受千万种痛苦才消她心头之恨。 冷璨星平复呼吸，缓缓起身，漾起烂漫笑容，开口道：“好啦，坐也坐了这么久，咱们出去走走吧，听说我爹往翠鸟池里又投了许多鱼进去，还是他专门让人从江南带来的锦鲤，也不知道究竟好看不好看。” 冷见山别的爱好没有，就是喜欢养鱼养鸟，偶尔瘾上来时，光是看着这些活物就能如痴如醉，废寝忘食。 翠鸟池在相府东院处，此处幽静有余，是个乘凉散心的好去处。 冷璨星领着人过去，正在池塘边喂鱼，忽然听见一阵急促脚步声袭来，扭头便见怒气冲冲的冷凝月夺门而来。 她手里一方丝帕已快要被搓烂，心烦意乱的程度足以见得，哦嚯，看来这回真是把她气得不轻呢…… 冷璨星翻了个白眼，装作没看见似的继续让小桃递来鱼食，“你们瞧这些鱼的鳞片这般流光溢彩，一看就不是什么凡品，难怪我爹喜欢，就连我都喜欢。” 正说着，冷凝月快步冲到冷璨星跟前，扬手一把夺走她手中的鱼食，怒道：“冷璨星，你快将首饰还我！” 冷璨星一下子不设防，没曾想到她手中力气那般大，啧啧，合着平日柔柔弱弱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小桃和章云忠心护主要挡在她跟前，岂料冷璨星扯出帕子不紧不慢的擦拭手心，眼中带着些戏谑玩味，颇为好笑地盯着冷凝月。 “大姐姐，你说的什么首饰呀？星儿不明白。” 七分天真三分无辜的神情配上反问的话语，瞬间又让冷凝月气结。 她正要开口，却见冷璨星反手拔下发髻间的簪子，上面的南海珍珠熠熠生辉，正是她之前亲自在珍宝斋挑选的样式。 “大姐姐，是这个吗？哎呀不过是普通的发簪而已，我心悦便就戴上了，没想到你竟这么生气。” 冷璨星比划着发簪，似是瞧着什么不值钱的玩意儿，语气轻轻飘，好不气人。 “你！” 冷凝月一把将鱼食砸落在地，端起相府闺秀的架子，忍气咬牙道：“二妹妹，你若真心喜欢，我做姐姐的不会不送你。正所谓不问自取便是偷，你贸然将我所有首饰都给夺了去，难道就不觉得此事办的不妥？！” 冷璨星嘴边荡起一抹笑，看她气得浑身发抖却又强行克制的模样，愉悦极了。 上辈子，她就是因在药王谷待得太久，刚回到京都不懂后宅勾心斗角，时常被她们气得自乱阵脚。 如今重活一世，那些低级错误她绝不能再犯。 冷璨星笑意加深，仿佛听到天下最好笑的笑话，笑弯了眸子。 “大姐姐，爹爹常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应该有你我之分，你买首饰花的银两还不是他给的月银。” “怎么？自家妹妹拿你一点东西就能叫偷？以前我不在时，还不知道你买了多少首饰呢，这要是让爹知道，你说他老人家又该如何想你。” 冷凝月眉头微皱，眼神紧跟着慌乱起来，她紧咬贝齿，明摆着不想将此事闹到冷见山那里去。 冷璨星将她的全部神情收之于眼底，心下了然，想必只首饰花费出去的银两都能在大街买好几处铺子了吧。 此事若被出身贫寒的冷见山知晓，自然又会引来一番怒气苛责，可惜……晚了。 第八十六章 坑你又如何 冷璨星来翠鸟池就已估算好了时间，知晓冷见山一回府就喜欢往这里来看鱼，今日自然也不会例外。 他闲来无事还会同朝中好友前去吃茶，但府中有喜欢的锦鲤，她又刚回来，他自不可能在外逗留。 正想着，余光果然瞥到熟悉身影掠过，冷璨星心念急转，一把将南海珍珠发簪摊放在掌心，伸手递到冷凝月面前。 “大姐姐，妹妹看得出来你喜欢……既然如此，那就给你吧。” “星儿不愿意惹你生气，只希望同自家姐妹关系和睦，望你大人不计小人，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哦。” 冷璨星声音温软乖巧，一双大眼睛微垂下来，眼中满是盈盈水光闪动，模样瞧上去既委屈又可怜。 冷凝月心气大起，得不到宣泄的怒火再次一涌而上，只以为冷璨星想明白了利害关系，顿时摆出长姐的架子来压制。 “呵！关系和睦？你刚回府上就这般嚣张跋扈，分明是一点没将我这个大姐放在眼里。” “冷璨星，做人要明白什么是长幼之分，做姐姐的是该让着你，可你也不应当爬到我头上来！” 冷璨星撅起小嘴，委屈巴巴地站在那里，手指攥着衣角，险些掉下泪来。 小桃看的云山雾罩，憋着的火气也要涌上心头，她可见不得自家小姐受委屈，尤其见不得大小姐如此咄咄逼人。 二小姐不在时，夫人原本留给她的那些物件不知被她们明里暗里搜刮走了多少，今日拿些首饰走又如何？ 她正要冲上前去，突然感到身后大力袭来，章云一把抓住她的臂膀将其往后扯，又对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小桃一头雾水，狠狠瞪着章云，原想骂他一句窝囊，却听见有人厉声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充满威严的声音凭空响起，在场所有人都被镇住，慌乱低下头去不敢四处张望。 冷凝月回头看见冷见山大步走来，忙咬牙低头，迅速将珍珠发簪夺过来塞入袖口。 冷璨星眼角挂着要掉不掉的泪珠，像是全然没瞥到冷见山回来，正慢条斯理地伸手取耳坠。 冷凝月被她气的半死，拼命克制怒火，弯腰对冷见山行礼：“爹，您回来了。” 冷见山对她说的话充耳不闻，注意力全放在冷璨星身上，看她委屈的无以复加，话里话外都带着关切：“星儿，你好端端的怎么这幅模样？” 冷璨星低头将耳坠取下，又要伸手去摘腕间的镯子，她吸了吸鼻子，闷声不语，冷见山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可不敢得罪这个宝贝疙瘩。 于是轻言细语的哄劝：“星儿，有何事你与爹直说，爹自会替你做主！” 冷璨星抬眸，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冷见山转身看周围下人，老脸阴沉无比，对他们大声呵斥道：“到底是谁惹得二小姐不快？识相的就赶紧站出来！” 无一人敢应答，冷凝月死死盯着鞋尖，额头上的密汗都快出来了。 她没想到爹爹竟对二妹看重到如此程度，就连原先被他青眼相待的自己都仿佛无物。越想，冷凝月越是气结，恨得手心不断攥紧，直到指甲嵌进肉里传来了阵刺痛，才幡然惊醒。 冷璨星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转瞬即逝，复又可怜兮兮的看着冷见山，小声道：“爹，不是谁招惹女儿，是女儿自己眼拙，不小心得罪了大姐姐……” 闻言，冷见山阴寒的面色没有得到丝毫缓解，如炬的目光陡然射到冷凝月脸上。 他压着不快，语气森凉：“她作为长姐，自当让着你这个妹妹，你们姐妹二人何来得罪这一说。” 冷璨星声音低若蚊呓，说出来的话却让冷凝月猛睁双眼，恨不得冲上前掐死她。 “爹爹……星儿就是刚巧看到下人送来的首饰稀奇，瞧着喜欢就拿了些来戴着玩，星儿也不知道这些是大姐姐的，一时不察夺了她的心头好。星儿以为这些只是普通首饰值不了多少银两，可谁知大姐姐反应这么大，一下子追来翠鸟池问罪，我……” 说着，她拼死要去摘腕间不易取下的玉镯，手腕已被勒得泛红还是不肯停歇，抽气道：“不过是些俗物么，本想大姐姐真心喜欢的话我再花银子去给她做一套就是了，不料大姐姐居然这般执着，轻易不肯让人。那既然这样，星儿也不能夺人所爱，我现在就将首饰还给她，希望大姐姐大人有大量，莫要和妹妹离心哪……” 软糯的嗓音蕴含哭腔，冷见山听着整颗心都快碎了，连忙伸手阻止冷璨星的动作，“好女儿，首饰乃身外之物，你若喜欢就留着！你如今也大了，这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你也得有。” “再者，又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给了就给了，爹今日做主，你收着吧！” 说罢，冷见山回头，不悦的看向冷凝月：“凝月，你身为长姐理当谦让妹妹，往日在外的气度去哪了？同自家姐妹这般斤斤计较，哪里还有做长姐的风范！” 冷凝月原还委屈地想为自己争辩两句，突然听见冷见山如此说自己，顿时又气又委屈。 她上有薛姨娘护着，下有自己争气夺得才女名头，往常冷见山哪里对她说过半句重话，今时今日还真不把她当回事了。 冷凝月眼眶泛泪，被气的快要哭出来：“爹！我……明明是二妹妹贸然将这些首饰……” 她话刚说出口，便被冷见山不耐烦挥手打断，“行了，不必再多说！星儿刚回来，你们所有人都得小心呵护着她，这样的事情我日后不想再看到！” 冷璨星装模作样的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余光瞥见冷凝月强装镇定，泪水却不自觉滑落下来的狼狈样子，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她仰头看着冷见山，扯着他的衣袖晃了晃，趁机补刀，“爹爹，听闻珍宝斋的首饰值钱得很，女儿方才摸出发簪印记，这些好像都是他们家的呢，太贵重了，我还是不要了吧。” 第八十七章 请帖 冷见山脸色一变，神情瞬间变得黑沉。 冷璨星将取下来的耳坠递到他面前，掐丝银面背后果真有珍宝斋的特有纹路。 她低下头轻声说道：“爹爹，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值钱的首饰，没想到全都是珍宝斋里的东西。如此贵重，想必大姐姐也花了不少心思和月银才买来，星儿实在受不起，还是还给大姐姐吧……” 说罢，她将耳坠一把塞到冷凝月僵硬的手心里，冷凝月紧咬下唇，脸色难看至极。 倏然，冷见山大呵一声：“凝月！” “你买这么多珍宝斋的首饰，平日的那些月银怕是怎么也不够，如此挥霍奢侈，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吗！” 冷凝月眼眶蓄着的泪水滑落，委屈地直摇头，含着哭腔解释：“爹，这些都是女儿攒了许久银两买来的。女儿也不小了，娘亲说要有些值钱的首饰傍身，不然每每参加宴会免不了会被其他小姐嘲笑的。” 冷见山根本没将这些话听进心里，只认为向来端庄贤淑的大女儿已无形中变得虚荣贪婪。 “你何时变成这番模样了？府上从未缺过你们吃穿，如今竟还有了这样的攀比心思，你实在让爹失望！这两日你在屋里闭门思过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冷见山半揽着冷璨星臂膀，无视冷凝月正在哭泣，板正着一张面孔带人扬长而去。 冷璨星时不时回头张望，见冷凝月哭得梨花带雨，直道活该。 比起前世加之给她的痛苦，这些只算皮毛而已，冷凝月，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冷见山对于沈国公的身体情况十分担忧，接连询问冷璨星国公府的近况，得知对方身体已无大碍后方才放心。 “星儿，你现在可是国公府的大恩人，他们必然少不了感谢你，日后你一定要用自己的医术多行善事。” 冷璨星明白冷见山话里的意思，她靠着一手医术名满京都，冷见山也借此沾了不少光，卖了不少人情。 往后么，她依靠相府嫡小姐的名头以及小神医的美誉，应该配得上九叔了吧。 她的九叔呀…… 冷璨星痴痴笑着，等半天没听见回话，冷见山不禁轻咳两声。 冷璨星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笑眯眯道：“请爹爹放心，女儿时刻谨记爹爹叮嘱，自不敢有半分忘却。” 闻言，冷见山面露欣慰，反手从怀里掏出一张请帖。 漆金的大红色请帖赫然写着‘蒋’字，冷璨星不用看也知晓，必然是大师姐蒋月影的及笄礼到了。 冷见山将请帖递给她，“今日退朝后蒋太医亲自给了我这封请帖，特别叮嘱要让你前去参加蒋小姐的及笄礼，你与蒋小姐在药王谷中同为师姐妹，此次回京都记得要多走动，别生分了情谊。” 请帖上的日子定在这月初五，还剩三天时间……冷璨星点了点头，眨着灵动的双眼，忽然询问：“爹爹，我可以带姐妹们一起去吗？” “她们鲜少有出去走动的机会，这次大师姐举办宴会定会来不少京都公子小姐，我也好趁机带她们去见见世面。” 此话一出，正中冷见山下怀，他带冷璨星到无人处谈话，为的就是探探她的口风，没想到小女儿如此懂事识大体，他话还没说出口，她竟然就以主动提及。 冷见山心中对冷璨星的喜欢涌至顶峰，忙喜笑颜开回道：“星儿这般懂事，爹爹真是欣慰啊。既如此，你就带她们去吧，趁机也让她们去混个脸熟，免得日后连个相熟的人都没有。” 冷璨星莞尔一笑，又道：“那我现在就去告诉她们！” 冷见山故意试探冷璨星，刻意没有提起冷凝月，所作所想无非就是看看她究竟能大度到什么程度。 谁料冷璨星前脚刚离开屋子，后脚便直接往望月轩去了。 福伯前来禀报时，冷见山不免感慨：“她这般懂事贴心，倒真有怜儿当年的风度……” 福伯没有开口答话，心中同样想起了冷璨星那位大家闺秀出身的娘亲，越是往深处想，福伯看冷见山的目光赫然生出不屑，打心底厌弃他的所作所为。 望月轩。 冷凝月气得连饭也吃不下，才回到屋里就将茶盏狠狠摔碎在地。 她面色青白发紫，咬牙怒骂：“她冷璨星是个什么东西，敢和我争！” “今天在爹面前做出那副委曲求全的样子，硬生生把我说成了一个恶人，害得我被爹指责不说，还落得一个在屋中面壁思过的下场！她年纪不大，心思还不少呢！” 青杏等丫鬟从来没见过自家小姐发这么大的火，个个白着一张脸，不敢上前劝解，好不容易等到冷凝月火气消停，青杏这才端着碗茶水上前要给她败火。 “小姐，二小姐无非就是仗着自己刚回来，又在国公府面前立了功，所以才这么嚣张跋扈。不过这些风头都是一时的，她到底是从穷乡僻壤养出来的，哪里能够跟小姐您相比呢？” 冷凝月气的口干舌燥，随手夺过茶水往嘴里送，连喝好几口，方才感到心头气血平复。 “呵，我倒要看看她的小心思究竟有多少！其他房里的几个丫头原也不见得多消停，这么多年来，还不是被我拿捏在手掌心里的？”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守门的小厮突然来报：“大小姐，二小姐带人过来了！” 一听这话，冷凝月重重将茶盏摔在桌上，怒道：“她现在过来不过就是想看我笑话罢了！将她赶走，就说我不见！” 小厮怯生生回道：“大小姐，二小姐说是来向您赔礼认错的，还说有什么好事要告诉您。小人看她面色诚恳，不像是在说假话，大小姐，您看是见还是不见？” 听闻此言，冷凝月犀利的眉眼松了松，脸上带了些探究。 “她来向我赔礼认错？就她那个脾气还真是稀奇……” “算了，既然来都来了就让她进来吧！我倒要看看究竟有什么好事能够和我沾边！” 第八十八章 重要一环 得到冷凝月许可后，守门小厮赶忙让出路，小桃和章云冲着他们狠狠剜了一眼，十分不喜望月轩的行事作风。 平白派了这么多人在大门守着，全然把他们当做成盗贼窃匪来对待，换做是谁都会心里不快！ 冷璨星却没当一回事，看见他们面色不善，反倒安慰着：“爹爹说了姐妹们就要和睦相处，我今日过来也是为了化解干戈。” 小桃想起冷凝月对冷璨星摆出自己作为大姐的派头模样，更不愿意踏进望月轩半步。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想起章云今日暗自劝慰的话来，就忍着气面色和缓下来。 章云说小姐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也不会任人爬到自己的头上，别人敬她一尺，她就会敬别人一丈，反之亦然。 冷璨星迈过门槛，直直朝望月轩暖阁走去，转眼看见冷凝月端坐在软榻上，手上还拿着话本子，连眼风都没斜一下。 冷璨星率先打破沉闷，亲亲热热唤她一声：“大姐姐，妹妹来向你问好。” 冷凝月目光丝毫没有挪动，嘴角生出一抹嘲弄的笑意，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我可受不起二妹妹的这声好，今日二妹妹出尽风头，眼下又来我望月轩做何事？” 她兀自低头翻书，冷璨星明白冷凝月不过是做做样子，怕是连一个字都没瞧进心里去。 冷璨星淼淼婷婷靠坐在桌边，撒着娇柔声喊道：“哎呀好姐姐，是妹妹唐突莽撞，没承想被爹爹给撞上了。” “妹妹一时失言，害你在望月轩中闭门思过，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和爹说过这回事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不会追究你的过错。” 冷凝月听她话里话外依旧在埋怨自己，气得差点将书摔出去。 她怒瞪冷璨星，一阵瞠目结舌：“什么叫我的过错？我吃了这么大的亏不说，平白还背上一个欺负妹妹的坏名声。冷璨星，我念在你年纪小，不与你一般计较，可你也不能欺人太甚！” 冷璨星看她这副模样心里偷笑，若是让旁人看到人前向来端庄有礼的相府小姐背地与泼妇并无二致，怕是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 “好啦大姐姐，咱们是亲姐妹，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冷璨星软下声音，主动去拉着她的袖子，“我过来是为了跟你说，我大师姐的及笄礼定在三天后，爹爹让我带你们一同去，你可愿意？” 冷璨星刻意把这件事引到冷见山头上，为的就是防止冷凝月多想。 一开始，她并不打算这么快继续折腾冷凝月，但转念一想，蒋月影和她都是自己讨厌的人，来个一箭双雕岂不美哉？ 在京都能大办特办及笄礼的女子自然是名门闺秀出身，冷凝月稍稍一思量便想起蒋太医的女儿蒋月影，她早把京都排得上名号的小姐全认了个遍，眼下还真就差这么一位同夏国皇子有婚约的太医之女。 思及此，冷凝月布满寒霜的面色柔和不少，目光陡转，带着些怀疑和试探紧盯冷璨星：“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你前脚才刚与我吵了架，后脚怎么就这么好心要带我去蒋府？” 冷璨星灿烂一笑，百般难为情地摊开手，神情极为无辜的解释：“大姐姐，你真是冤枉星儿了。” “我娘去世的早，世上留有的血亲又不多，有什么好事我自然会惦记着自家姐妹，更何况我对京都又不熟，有你们一起去也会放心不少。” 把其中的权衡利益比摊开讲明白后，冷凝月眉眼间的期待早已胜过迟疑。 往常参加这样宴的全是世家公子小姐，此刻更别说蒋小姐才回京都，蒋太医和夫人为着女儿操此也会请来许多名门中人，届时场面自然会热闹得很。 还没等冷凝月答应，冷璨星大眼晴转了转，蓦地眉头一皱，分外委屈地看着她：“大姐姐，你如果真不想去，我也不为难你……爹爹那边我自然会去说。” “我来就为这件事，既如此，就不多打扰你了，妹妹先走了。” 说罢，她霍然起身，转身就要离开望月轩，动作快的好似只是来完成任务，光询问一声罢了。 冷凝月瞳孔骤然缩紧，忙唤道：“二妹妹，你误会我了！” “爹摆明要让我们一起去，为的也是能让你多认些人，我这个当大姐的哪里会不从？” 冷璨星深呼吸一口气，简直要对冷凝月给自己找的这个台阶拍手称好，脸皮子忒厚。 她不屑的撇撇嘴，转头换上另一副面孔，笑道：“我就知道大姐姐最好了，那这件事就说好了，你可不许反悔哦！” 小丫头吐了吐舌头，连蹦带跳离开望月轩，似是十分开心的模样。 冷凝月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口气，心中积压的不快渐渐烟消云散。 她勾起嘴角，冷笑：“我还以为她是个什么城府深的，脸上那么藏不住事……就这点手段，还想和我斗？” 青杏见她高兴，心中也欣喜万分，连忙吹捧附和：“大小姐说的是，二小姐就算再能耐，还不是要眼巴巴地来讨好您。” 冷凝月傲慢的昂头，轻笑出声。 九王府。 萧奇南端坐在书房，程烨敛声站在其身后，与二人相对而跪的则是一名才返回王府的探子。 他双手抱拳，恭敬禀报：“王爷，经属下打探，冷大夫在青瓦胡同见的那人乃沈国功外室所生之子，此子年方十五，名唤沈子墨。” 萧奇南眸光微暗，恍然明白当日的熟悉感从何而来，原来他果真是沈家的人。 若此人认祖归宗，国公府免不了一场明争暗斗，清静？怕是无了。 到那时，想必沈子砚必定头疼不已，分身乏术…… 不过，小丫头眼巴巴赶去见一个私生子又所为何事？究竟想做什么？她倒是动作快，这才回京都多久，竟连国公府不为外传的家事都打探得一清二楚了。 萧奇南蹙眉，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复一挥手，探子转身跃出，立即消失不见。 第八十九章 许久不见 因冷璨星要带姐妹去蒋府一事，几个姨娘明显对她和颜悦色不少，明里暗里还起了巴结的意思。 庶妹更是三五不时就往倚翠阁来一趟，冷璨星出手阔绰大方，每每都要随手送些首饰。 几日下来，临到要出门时，众人早已将她众星拱月般捧到天上去了。 冷见山同仨姨娘亲自到门边欢送姐妹几人，一再叮嘱到蒋府后要注意身份，“你们这次沾了星儿的光，能够去趟蒋府，去也别白去，记得多结交好友，给各位长辈留下些好印象。” 冷璨星甜甜一笑，连声答道：“爹，你就放心吧，保证不会出错的。” 此话说的冷见山颇为满意，他挥挥手，让她们赶紧上路。 蒋月影的及笄宴要举办整整一日，但凡京都有身份的权贵人家皆被邀请在列。 冷见山之所以不去，全因蒋太医给的请帖上只写了冷璨星一人名姓，他这个当爹的总不好跟着去，反之带几个姐妹去倒是无妨。 马车离开大道，渐行渐远，冷璨星坐在靠中的位置，无形之中已成主心骨。 冷凝月靠坐在窗边，眉眼中有按耐不住的新奇与激动，她稍稍收敛，闭目小憩。 这时，嘴上没个把门的冷春华兴高采烈道：“听说这次要去蒋府的客人里有不少都是未有婚约的年轻公子，也不知道他们究竟长得模样周正与否，品性又如何……” 冷秋实紧跟着双手握拳，欢喜附和：“爹让我们来可不就是为了这些事，如果真有看对眼的，那就成了美事一桩！” 冷夏桑蜷缩在角落处，同样满怀欣喜地看着她们，只是终究有所收敛，并未说话。 冷璨星俏皮地睁大眼，看她们齐齐刷刷地全向自己望来，忙伸手指着姐妹几人，调笑道：“好啊你们！一个二个年纪不大，心思还挺多的！” “大姐姐马上及笄都还没有说这些事，你们倒是按耐不住了，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 纵使庶妹们胆子再大，眼下也知晓要爱惜名声，放在往常，她们本就人微言轻，不怎么引人注意。 可今时今日有冷璨星在，整个相府的门楣都被抬高不少，往后她们这些做妹妹的也得跟着落些好处，难道还愁找不到好婆家？ 冷春华脸上难得露出几丝羞涩，十分难为情回道：“二姐姐，我们也就是这么一说罢了……最要紧的必然是大姐姐。” “我听说什么小侯爷，小公爷今日都要去蒋府，他们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见着容貌娇俏的美人自然走不动道呢。” 说着她婉转的眉眼向冷凝月看去，其意思不言而喻。 冷凝月见话题终于扯到自己头上，面上绽放出笑颜，又端出大家闺秀的派头，拘谨答道：“今日来的人多，我只求不出岔子就行，旁的事情倒没想。” 冷璨星将她上上下下看过一回，恍然发现冷凝月在穿着打扮上很下功夫。 虽说珍宝斋的首饰被自己抢了，但她依旧想着法子给自己置办了好行头，光是身上的衣裳料子就价值不菲，据说还是什么百两银子一匹的软云纱。 嘴上说的好听，实则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攀个高枝，她这般不承认，还不如冷春华她们来的坦率可爱。 姐妹几人各怀心思，马车辗转多时，终于来到蒋府大门口。 小桃接过请帖，转手呈给蒋府的下人，守门人立即扬声大喊：“相府二小姐，冷璨星到！” 声音恢宏颇有气势，扯开嗓子一喊，瞬间将围拢在门口的寒暄人等目光吸引来，无数道视线落在冷璨星身上，众人连眼风都没斜一下，更不会注意到随她而来的其余姐妹。 冷璨星大方周正，丝毫没有感到拘谨难受，她面上挂有丝浅笑，随人迈步进入蒋府内。 与此同时，往来客人的窃窃私语声如夏虫啃食桑叶般响起。 “这就是那位名动京都的小神医？怎么年纪这般小，真是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呀！” “听说她和蒋小姐是药王谷的同门师姐妹，二人情谊非凡。” “咱们这次可来对了，没想到还能瞧见这位主呢！” 所有的话题全都围着冷璨星开展，庶妹们年纪尚小，只觉得跟着二姐姐倍出风头，倒是冷凝月藏在袖口里的手不断缩紧，显然对此愤愤不平。 今日穿着正红色衣裙的蒋月影眉目艳丽，站在人群中如明珠一样乍眼，她斜眼瞥见冷璨星过来，连忙对周遭客人笑笑，上前来迎她。 两人许久不见，各自身上都有细微变化，冷璨星不动声色打量着她，恍然发觉蒋月影被养的越发水灵动人，仿佛吃了什么仙丹。 蒋月影同样觉得不过半月不见，冷璨星竟身量个头高出不少，隐隐间哪里还有小孩子模样，好似长成了少女般。 她话未说出口，面上笑意已是泛滥，亲热喊道：“小师妹！许久不见，你比之前娇俏漂亮多了！” 冷璨星只想当场翻个白眼给她，这话说的……什么叫比之前？自己一直这么娇俏漂亮好吧！ “大师姐说笑了，我不过是寻常模样。倒是大师姐你大有不同，今天猛然一见，我差点都没认出你来。”冷璨星捂嘴笑笑。 蒋月影是今日的主角，自不会和她寒暄太久，她原还想试探冷璨星回京都后的变化，发觉她讲话还是那般犀利后，便有些兴趣索然。 “我爹他们从梨园请了不少人过来唱戏，后院里正搭了台子唱着呢，我还得招呼客人，你先过去看戏吧。” 说罢，她不再和冷璨星多说，转头看向其他客人。 冷璨星今日过来全然是为走个过场功夫，她们俩毕竟是药王谷同门师妹，若是不来，事后又传到师父耳朵里，他老人家又该教训自己没规矩了。 环顾四周，有不少人伺机而动，想上前同冷璨星攀谈两句，她最是不喜与人过分亲密，自然不会在此处久留，扭头对冷凝月等人随口说了句：“先去看戏吧。” 第九十章 不安分 她们初次来到蒋府，熟识的大家小姐亦不多，眼下只好老实顺，跟着冷璨星往后院走去。 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从院里飘出，冷璨星听得入迷，抬头的功夫便见戏台子下端坐着一道熟悉身影。 戏台上，两名浓妆艳抹的男女戏子正在互相对唱。 什么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众人一听便知是西厢记里的桥段。 冷璨星目光紧随前方，心中赫然生出光亮，无暇顾及身后姐妹，如一阵风似的急忙踏步而去。 九叔！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章云伸长脖子，看见身穿玄色衣袍端坐的高大男人，当即明白冷璨星是奔着萧奇南去了，不禁抽了抽嘴角。 其他人云山雾罩，暂且还不知究竟所谓何事，他倒忍不住啧舌调侃：“哎哟小师叔可真是执着啊，看着王爷就跟丢了魂儿似的。” 闻言，姐妹们起了心思，顺着章云的目光伸了伸脖子张望，这一看不要紧，当看见萧奇南略微转过身子，露出来的俊朗面容时，顿时瞠目结舌。 冷春华吓得吞吞吐吐，忙轻咬舌尖，瞪大双眼询问章云：“我没看错吧，二姐姐这是去找九王爷了？！” 冷秋实补充：“二姐姐不是说自己和王爷不熟吗？说什么只在人家王府里吃过一回茶罢了，我看她这般热切根本不像是泛泛之交。” 一旁，没有开口的冷凝月和冷夏桑目不转睛地盯着章云，支楞起耳朵十分好奇他的回答。 岂料往常健谈的人此刻嘴上竟跟上了锁一般，高深莫测笑笑就不再多言语了。 众人被惊得无话可说，眼看戏台靠近正中围拢的几张桌子都无人敢坐，自然也不敢上前去。 世人皆知九王爷杀名在外，一个不小心得罪他，就等于半条腿踏进了鬼门关。 像他这般容貌权势样样都有的贵公子本应成为京都妙龄少女疯抢的对象，奈何……实在没人能抵挡住他身上的杀气，来来往往的京都小姐对萧奇南望尘莫及，纷纷掩面叹息，无一不感慨此人要是温柔些就好了。 程烨靠站在萧奇南身后听戏，余光一瞥，见冷璨星奔来，随即俯下身子低语：“王爷，冷大夫来了。” 萧奇南微不可察的轻挑眉宇，旋即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似是听到兴头上，随手将一枚扳指扔上去，瞬间引得戏子连连俯身道谢。 待冷璨星走近，站定先理了理衣裙，含羞带怯的轻唤：“星儿向王爷问安。” 她半蹲身体，行万福礼，原以为话说出去萧奇南很快就会有所反应，谁知他像是没听见那般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任由她蹲到腿麻。 冷璨星眉头微皱，茫然看向程烨，迫切想让其指点一二，奈何程烨同样无视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戏子，看得眼里都要冒火花了。 冷璨星：“……”就这么好看？ 无奈，冷璨星直起腰身，脸皮子一阵发烫，怯生生试探：“王爷，多日未见，星儿心中十分挂念，本想与王爷叙叙旧，可如今看来倒是星儿肖想了。” 萧奇南眼皮子跳了跳：“……” 小丫头声音压得极低，越往后说越是满怀酸楚委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青天白日将她给欺负了呢。 萧奇南稍稍侧身，看着唱戏的男女二人，硬是一句戏词都没听进去。 他不作应答，如泣如诉的哀怨话语再次飘到耳边，冷璨星眨眨眼，“唉，星儿自知愚钝鲁莽，不知哪里得罪了王爷，王爷不如明言？” 萧奇南冷硬面容微动，恍然回头，幽深的眼眸里冒着漆黑冷光，恰如一下将人彻底看穿。 冷璨星被他看得无所适从，仿佛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被看尽了，只听她声音轻轻地，“许久未见，王爷是否也挂念星儿？” 说完，冷璨星羞也似的低下头，手指交错戳来戳去。 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像是一记惊雷，直接拍在她身上。 “本王是在看你何时才能安分，到底只是个小丫头，与世家闺秀不同。” 冷璨星猛地抬头，眼神无辜，解释道：“王爷此话何意？星儿哪有不安分？这些日子不是给国公爷看病就是在相府上待着，冤枉哪。” 萧奇南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地转过头，台上戏子一曲唱尽，正对底下客人一一拜谢。 冷璨星还想和他多解释两句，奈何戏子们已走下戏台，缓缓朝他们这边走来。 红木托盘上放着的翡翠玉扳指价值千金，萧奇南随手一丢便能盘活整座梨园，此刻不仅是戏子，就连乐师、园主等人全都蜂拥而出，亲自赶来拜谢恩客。 冷璨星一时插不上话，随着人群涌来只好往后退去，好不容易等到这群人散开，谁知又有意外发生。 也不知章云从哪里着急忙慌跑来，额头布满密汗，急得满面绯红，慌张喊：“小师叔，出事了！你赶紧去看看大小姐她们吧！” 冷凝月几人畏惧萧奇南的名声，不敢上前就坐，趁冷璨星与其搭话时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向别院溜去。 冷璨星不设防备，没曾想冷见山那般千叮咛万嘱咐，她们居然敢在蒋府闹出乱子。 她气血涌上心头，烦不胜烦地一把抓住章云衣袖，避开旁人小声追问：“发生什么事了？她们人在何处？” 章云急得跺脚，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只催促她跟自己出去，“你还是快些去看看吧，一看便知！” 冷璨星百般不甘地回头看了一眼萧奇南，思及宴会还没正式开始，九叔应当不会这么快离去，她今日怎么也要将误会解除。 想到这里，冷璨星提起裙摆，拔腿往院外跑，嘴里不住反问：“蒋府各处都是客人，她们还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搞幺蛾子不成？” 章云脚脚飞快，回过神来，吞下口唾沫答道：“唉，我本来正盯着她们呢，却不知为何三小姐突然掉水里去了，这四面八方全是外客，有不少男客还瞧见了，三小姐哭的伤心欲绝，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第九十一章 先她一步 蒋府花园，湖心亭。 几面屏风团团围拢过来，将正中的人全然遮住，使其不露出半点容貌身形。 周遭看客眼下全都回避视线，女客们尚且没有走远，男客们则是三五成群争相离开此处。 京都虽民风开放，可如今时节尚早，众人身上所穿的衣裳都不多，女子落水后必然玲珑曲线毕露，哪里是旁人能看的。 冷璨星听着远处传来的绵绵哭泣声，一下听出是冷春华的声音，三步并做两步快速跑过去。 章云不好跟着往前，只得站住脚步，伸手擦了擦额上热汗。 本来是好端端来一遭，没成想遇到这样的事情，此事一旦传扬开，往小了说会引人哄笑，若是往大了说，必将影响她们姐妹几人今后的婚事。 屏风后，冷春华浑身一片湿润，从头到尾都在淌着水珠，她显然狠狠哭过，这时精疲力竭只小声抽泣，哭到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冷凝月衣裙也有被打湿的迹象，只是湖水最多才没过膝盖，不至于让她跟着狼狈不堪。 冷璨星定睛一看，故作慌张询的问：“这是怎么回事？三妹妹，你好端端地怎么会掉到湖里？” 冷秋实和冷夏桑纷纷掏出帕子为姐妹二人擦水珠，冷春华冻得不住打哆嗦，嘴里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我……是大姐姐，大姐姐说自己的耳坠掉湖里了，让我帮着看看……” “我本来起了个好心，谁知才俯下身去，还没看真切就被身后人推了一把！我为了这身打扮费了不少功夫，今日丢这么大的脸不说，还被别人看了笑话，我不活了呜呜呜！直接投湖淹死算了！” 她越说越委屈，抱着冷秋实一顿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冷璨星探究的目光挪到冷凝月身上，她正拿手帕擦发髻，鞋袜也全打湿，模样看上去竟无端生出些让人怜惜的美感。 闻听冷春华的话，冷凝月作为长姐，免不了对她轻言细语安慰一番：“春华，横竖是我不对，不过是娘给的耳坠而已，掉了就掉了，我不该让你去看一回的，若是不看也不会出这样的岔子。” “你若要怪就怪我吧……等回府后，我自然会向爹说明今日的情况，不会让你平白受这么大的冤屈。” 冷春华沉浸在出丑的悲伤情绪中，抽抽噎噎不肯做答，冷秋实和冷夏桑对视一眼，似乎觉得这话有失偏颇，同样为冷凝月感到不平。 “大姐姐，方才在湖心亭看鱼的人太多，指定是谁不小心推的三姐，又不是你推的她，怎能让你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呢？” “我们今日是在蒋府出的事，蒋老爷和夫人自会给一个交代，三姐你就别哭了，瞧瞧，人家蒋夫人都过来了呢！” 冷璨星静默不语，恍然听到身后的女客低声细语，她们见冷凝月不畏艰难，不顾旁人目光，果断从湖里救起庶妹，倒是对她好感倍增。 “相府大小姐果然不一般，京都才女的名头也非浪得虚名，往后若谁娶了她当媳妇，想必一定会家宅平安，团圆和睦。” “她如今也到年纪了吧？这模样长得端正，身份品德也在，再过段日子怕是媒婆都要将相府的门槛给踩烂。” 说话的是几名上了年纪的世家女眷，她们今日各自带着儿女前来参加蒋月影的及笄宴，心中所念所想同冷见山并无二致，无非就是借着这样的场合相看些合适的公子小姐。 一听这话，冷璨星心中冷笑连连，她本想一箭双雕让蒋月影和冷凝月不好过，岂料有人比她先一步动手，反让冷凝月在众目睽睽之下博得了好名声。 呵，她这趟还真没白来。 思量间，蒋夫人带着丫鬟匆匆赶来湖心亭，一看周身狼狈的冷凝月和冷春华，顿时蹙眉命丫鬟递来披风为二人遮掩衣裙。 她上前一步，面带长辈的关怀神情，柔声说：“都怪我府中下人照看不周，让二位小姐受惊了。” “好孩子，我让人在客房为你们准备了衣裙和姜汤，赶紧去吧，省得待会儿着凉落下风寒。” 冷春华哭得眼睛鼻子一片通红，踉踉跄跄站起身，正想道谢的时候却被冷凝月抢占先机，率先开口：“多谢蒋夫人关心，今日是我这个当大姐的没有照看好妹妹，给贵府添了麻烦，还望夫人莫要见怪。” 说罢，她低下身子盈盈行过一礼，举止周正又大方，不但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反倒为她如此懂礼节而欣慰不已。 蒋夫人微微点头，眼里是对冷凝月显而易见的满意和赞许，众人顺着湖心亭后方绕过外客去厢房。 走着走着，冷璨星恍然发觉蒋月影没过来，按道理讲，蒋家夫妇应在外招待客人，而她作为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势必要和同龄的女子在一起才对，不应该不现身哪…… 想到这里，冷璨星咯噔一下，冒出个不好的猜想，旋即扯着章云和小桃往后退，眼神示意他们不必跟着去厢房，并小声问：“你们刚刚在外院看到蒋月影了没？” 章云和小桃不明所以，纷纷摇头表示没看到。 “不过我看祁公子也来了，他和蒋小姐有婚约，二人想必在什么地方你侬我侬吧。小师叔，你这么着急找月影师叔干嘛？她现在多半忙着见客呢，哪还有功夫来见咱们。” 冷璨星回想来京都一路的所见所闻，恨铁不成钢的指着章云鼻子，气道：“说你是个榆木脑袋，你还真是！跟了我这么久也不见有长进，赶明儿我就给你买些猪脑花回来补补！” 章云指着自己‘我我我’了半天也没凑成一句话，回过神来却见冷璨星已走出好远。 后院，唱戏声不绝于耳，戏子唱的早已不是西厢记，而是换了一出南柯记。 冷璨星一到此处，便见萧奇南身旁原先无人落座的空椅上坐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那女子用扇子遮掩面容，眼中含笑正说着什么话。 第九十二章 后院失火 不是蒋月影还能是谁！ 冷璨星眸光暗了暗，她才走了多久后院就失火了。 萧奇南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连身体也没侧一下，只偶尔偏头回应蒋月影两句，并未有挑起话题的意思。 冷璨星气结，对蒋月影这般见缝插针的行为十分气恼，正要上前打断，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吆五喝六的哄笑声。 祁有容被几人簇拥，他们兴高采烈，显然也是来院子里看戏的，抬头看见冷璨星，纷纷点头示意。 冷璨星嘴上噙着抹淡淡笑意，扭头走向前方空位，蒋月影此时也注意到有人，但她仍不准备起身，甚至看见祁有容也不过是目光稍有停留罢了。 后院唱戏的台子好几处，为防止客人有所不变，屋里也有搭设戏台，出乎意料的是祁有容竟并未上前和蒋月影打招呼，随着众人往屋里去了。 冷璨星蹙眉，越发觉得二人关系诡异莫测，方才祁有容明明见蒋月影故意靠着九叔没话找话，他作为名正言顺的未婚夫，难道不应该心中生出嫌隙？ 如此这般目若无物，心胸宽广到异乎寻常，实在蹊跷。 冷璨星深呼吸一口气，暗骂祁有容没胆量，连这也能忍得下，看来只能靠她自己了。 冷璨星抿嘴，提起裙摆冲上前，想在萧奇南身边落座，岂料他似乎对台上的戏看厌烦了，霍然起身，龙行虎步要往院外走。 冷璨星：“……” 就这么巧？巧的她想哭。 冷璨星哭丧着一张小脸，思忖哪里得罪了九叔也好对症下药啊，这般毫无方向，简直难受。 “九叔！” 身后一道软糯带怯的呼唤令萧奇南身形一顿，继而快步离去，不再停留。 程烨同情的看了冷璨星一眼，朝她摇了摇头，随即施展轻功追上萧奇南。 蒋月影袅袅婷婷站起身，美丽的容颜上露出笑意，意有所指道：“小师妹，你该不会得罪王爷了吧？王爷待人周到，不见得会刻意冷落谁，怎么他今日对你如此客气疏离？” 冷璨星憋着满肚子不开心，听出蒋月影是在故意拱火，遂无可奈何怅然一笑，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叹气：“许是因为前些日子县主邀请我去王府叙旧，我为了要给沈国公看病未能得空前去吧。” “唉，我回到京都后就分身乏术，若是能像大师姐这么闲就好了！他们都说我是神医弟子，非找我看病不可，师父教导在前，我又怎好推脱？倒是大师姐你乐得清闲，着实让人羡慕哦。” 蒋月影微红的面颊转瞬变得青白，按照入谷的时间和学医年月来说，她自然要比冷璨星道行高深，更何况她本就出身医学世家。 回京都这么久也不见有人登门邀她看诊，作为名门闺秀虽理当避嫌，不宜在外抛头露面，但眼看着冷璨星一再出风头，她这个当大师姐的反倒丢了面子。 蒋月影平复呼吸，不想和冷璨星过多纠缠，柔着声音又道：“既是得罪了王爷，小师妹还是想着如何赔礼吧，我先前偶然路过，恰巧听见王爷说小师妹你是什么不安分之人？这番评价可真是令人好奇呀。” 说着，又扑哧一笑，戏谑的补了一句：“小师妹，如今咱们都回了京都，处处都要讲究规矩仪态，你总不会当这里还跟常乐镇一样能够时时刻刻与外男接触吧？” 冷璨星面对挑衅不怒反笑：“大师姐说的是，星儿要向你学习的地方还多呢，你和祁大哥都快成亲了却还这么生分，不知道的准以为你二人在做戏！” “你！” 此话一出，蒋月影面色一寸寸僵住，冷璨星将她的所有神情尽收底，推测她和祁有容的关系大有文章。 难道她真是夏国细作？ 同祁有容婚约多年不过是逢场作戏？若是……那他们在周国行事可就方便多了。 阴谋一层一层浮出水面，冷璨星背后发寒，恍然明白前世她云里雾里错过了太多事情，以至于后面落得凄惨下场也是情有可原。 蒋月影将所有神情压下，表情变幻，带着笑娇嗔骂指责她：“你啊你，小师妹这张巧嘴真是得理不饶人，算我怕了你了，往后你嘴上可得有个把门的，别再胡言乱语，免得被人听了多想。” 她快步向院外走去，不再和冷璨星多说话，临出门时才又道：“东边院专门设了给女客的宴席，你待会儿领着你那些姐妹去那边吧，哦，听说你三妹妹落水了？” 说起这件事，冷璨星便顺水推舟道：“大师姐，我大姐姐在你们湖心亭里看鱼时不小心将耳坠落在湖中，坠子是姨娘留给她的，劳烦你改日找下人寻一寻。” 蒋月影点点头，讥诮一笑：“你家姐妹同你不愧是一家出来的，有趣。” 她银铃般的笑声落在耳边，冷璨星转身翻了个白眼，不再计较，扭头要去寻找萧奇南，毕竟找九叔才是头一等大事，若是误会不解除，他又该多想了。 蒋府今日把男女宾客分在东西两院，冷璨星才走到一半就被蒋府丫鬟引着前去东院，她们七嘴八舌说到外间男客已喝上热酒，不便被女眷见到。 冷璨星无法脱身，只得认下规矩，打发章云前去盯着，自己则带着小桃到东院宴席落座，刚到就见仨庶妹靠坐在一起，与她们同行过来的冷凝月则无形中又结识一帮小姐，正和旁人亲亲热热。 而冷春华换了一身新衣裳，捧着热茶往嘴里送，见冷璨星过来，忍不住拉着她的袖口低语：“二姐姐，你可算是来了！我们在这里坐了好长时间的冷板凳，你瞧大姐姐，她怕是眼里早没有我们这些亲姐妹了。” 冷凝月同旁人谈笑风生，诸多小姐不是秀出手帕就是指着头上发簪说事，显然相当投机。 冷璨星撇撇嘴，十分不屑，见不得她那副曲意逢迎的模样，对冷春华提醒：“我观察今日来的女客衣襟都带有香气，你快落水的时候可闻到什么气味？” 第九十三章 撞进眼中心中 冷春华冥思苦想片刻，似是想起什么，奈何恰逢菜品如流水般送来，她思绪被打断，只好埋头用饭。 整顿饭冷璨星吃得心不在焉，总想寻萧奇南解除误会，她向来不是什么不安分的人，前世被九叔误会就罢了，这辈子怎么也不能再吃哑巴亏。 饭毕，冷璨星连同仨庶妹离开东院去偏厅香堂喝茶，走时姐妹几人都向冷凝月打过招呼，想叫她一起去，冷凝月却十分不耐烦地挥手拒绝。 转而又和在宴会上结识的世家小姐相谈甚欢，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才是亲姐妹呢。 冷春华三人对此颇有微词，暗地指责冷凝月踩低捧高，“二姐姐，原来京都若有人家邀请大姐姐去做客，她从来都不带我们去！明里暗里嫌弃我们累赘，比较起来还是你更看重姐妹之情。” “就是，她这般不顾情谊，哪里对得起爹的教诲？看见旁人那么亲热，真是寒了我们的心，往后可别说是什么一家子出来的亲姐妹了，我们担不起！” 冷璨星毫无怨言，反之轻声细语安抚道：“大姐姐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随着她去吧，她能为相府争光也是一件好事。” 几人一前一后走向偏厅，到时就见不少女客已落座闲谈，冷璨星把仨庶妹安抚后便顺着蒋府长廊四处寻找萧奇南。 远在西院用饭的章云折返回来寻她，一见冷璨星，当即唉声叹气的摊手：“小师叔你别找了，人家王爷早回王府去了！他今日能赏光来蒋府已经是给了祖师爷面子，若是没有药王谷那一出，王爷才不会参加这样的宴会。” 冷璨星懊恼的直跺脚，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九叔向来不喜做客，此番来蒋府露面已是不易，又怎会等到宴会散去？ “算了！现在饭也吃过，还留在蒋府的客人想必也是同主家有亲戚关系的，咱们回去吧。” 冷璨星颇为失望地折返，叫上略显拘谨的庶妹们去前厅同蒋家人拜别，随后坐上马车返回相府。 车上，冷凝月摊开手帕，看着与世家小姐交换的信物，眉眼止不住的傲然得意，她显摆似的拿起一双耳坠：“这是忠勇候府大小姐同我换的坠子，听说是波斯国人给的贡品，整个京都都没几对呢！” 冷璨星还陷在萧奇南对她的误会中不可自拔，根本没心情搭理，任由窗外倾泻进来的凉风拂拭面颊，对冷凝月所说的话充耳不闻。 仨庶妹经过蒋府一遭便也没了同她来往的心思，几人深知冷凝月最喜趋炎附势，于是都紧闭双目假寐，不愿让她借此机会再炫耀。 一回到相府，各姨娘蜂拥而出，争先恐后询问自家闺女在蒋府的情况，冷见山也热切关怀冷璨星是否玩得尽兴，可有认识些贵人？ 冷璨星百无聊赖敷衍两句，只道贺礼全部送去，自己身子略显疲乏要回屋里躺着，转身却听见孟姨娘呵斥冷春华：“你平日就上蹿下跳，怎么也安分不下来，这回还在蒋府丢了人，往后看你哪来的脸面出去走动！” 她侧眸望去，只见冷春华委屈的撅嘴，眼泪如断线珠子般吧嗒吧嗒掉下来，抽咽道：“爹，娘，这事不怪女儿啊，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请容女儿详说！” 冷见山恨铁不成钢地一挥袖子，孟姨娘随即搂着冷春华前去书房，期间唉声叹气不止，知道她们娘俩又要遭到训斥。 不知不觉，在蒋府出尽风头的冷凝月已和薛姨娘渐渐走远，冷璨星收回目光，只盼冷春华那个榆木脑袋能够开窍，别让她失望才是。 今日将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若还听不懂，就算整日烧香拜佛也无药可救。 挨到天快黑，冷璨星换了一身清爽打扮，她叫来章云小桃提起药箱同自己出府，二人满头雾水，看着外间天色昏暗，恍然又听她说道：“得罪王爷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我需得前去赔礼道歉。” 二人恍然大悟的对视一眼，心中对王府虽有些胆怯，但也明白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毕竟杀伐果决的战神之名非浪得虚名。 可才刚离开倚翠阁，走出穿花长廊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伴随着凄厉哭喊，似乎还有人在旁边劝解。 他们齐齐向望月轩看去，正见冷春华和冷凝月扭打在一起，两家姨娘也不甘示弱，纷纷上前拉偏架。 “一定是你推的我！人家蒋府派人来回话，说是湖里的水都抽干了也没见着你的耳坠！蒋夫人可让你亲自去寻呢！我就说你衣襟香气怎么这么熟悉，居然入水不散，连带我身上都有味道！冷凝月亏你还是做大姐的，这般心思歹毒，欺负自己的亲妹妹，害我丢人不说，还有损相府名声！” 几人打得不可开交，直到远在书房的冷见山闻讯匆匆赶来，冷璨星暗笑，趁着场面一片混乱，于夜色中赶去九王府。 王府大门外灯火通明，遇上城郊庄子来的下人往偏门运送瓜果蔬菜，春伯正在一一盘点，恍然听见动静，忙上前来向冷璨星行礼问好。 “冷大夫，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县主每次过来总要提起你，咱们大家也都挂念着呢！” 冷璨星莞尔，笑容璀璨似天上繁星，“多谢各位记挂，我今晚得空便想来看看，春伯，王爷可在府上？” 春伯点头，“在着的，冷大夫您不来，王爷好似都跟着没了些生气……这时他应当在书房，您赶紧往里请。” 冷璨星噗嗤一笑，点了点头，转手把小桃提着的食盒接过，嘱咐他们在外间等候，她则快步前往书房。 书房中隐隐绰绰的灯火来回摇曳，一高大身影端坐在窗边，约莫是在看什么书。 “王爷！” 欢快的声音登时传出，冷璨星努力高举手挥了挥，仿佛从未与他有过隔阂。 萧奇南凝神思量兵书计谋，听见动静抬眸望去，小丫头正双手提着食盒，笑意盈盈站在灯笼下。 这抹身影来的猝不及防，偏巧撞进了他的眼中心中，连书都忘了翻。 第九十四章 随你 冷璨星等不到回应，连忙提着裙摆跑过去，献宝似的将汤盅一一拿出摆于桌上。 盖子掀开，花胶鸡的香气瞬间扑鼻而来，冷璨星热情地注视着萧奇南，略带一丝羞涩：“王爷，听说你今日有事匆匆离去都没来得及吃饭，我之前做了些药包本想趁机拿给你，谁知没那个机会……” “喏，这是我特意用药膳煲的鸡汤，比一般汤水更具滋补药味，你快尝尝！” 说罢，她双手将汤碗推到萧奇南面前，喜滋滋地盯着对方，恨不得他能一口气喝个干净。 小丫头的脸越离越近，萧奇南回过神来，耳根可疑的悄悄染了些淡粉色，他低头看看冒着热气的鸡汤，复又打量冷璨星一遍，哑声问：“你今夜就为此前来？” 冷璨星小鸡啄米似点点头，又掰着手指头，一字一句道：“王爷，星儿才不是什么不安分之人，以前许是要为人看病，所以外出走动频繁了些。” “但是星儿向你保证！若不是身为医者有职责在身，我绝不会与人密切往来，尤其是男人！瓜葛什么的更不会有，王爷莫要冤枉我哪……” 她瘪瘪嘴，手指头不安的左戳戳右戳戳，大眼睛泛起水气，好似受了天大委屈。 萧奇南一时僵住，犹疑是否自己今日说话过重，竟让小丫头担忧至此，还特地跑一趟。 萧奇南无言：“……” 冷璨星眨眼：“……” 二人僵持须臾，萧奇南败下阵来，轻咳一声，“……你明白便好。” 说罢，他看着再次被冷璨星举高递到嘴边的汤碗，暗叹一口气，伸手接过，小口喝到汤碗见底。 冷璨星满意了，又把食盒里的几样糕点也一一摆出，仿佛回到前世寄居在王府时的光景，安心暖意。 “王爷，那次是因沈国公病重，我一时抽不开身才没法来王府，好在这件事情很快就要过去了，到时候我必定亲自来王府面见县主。” 闻言，萧奇南微抿唇角，嫌弃似的把糕点放回盘中，摩挲着指尖的糕屑，陡然发出一声冷哼：“你想见青阳去公主府就是，何必来我九王府？” 九叔这是……吃醋了？ 冷璨星忍俊不禁，便装模作样的求饶道：“哎呀呀，星儿一时失言，还请王爷恕罪嘛，为表诚意，星儿今后每隔几日便亲自送来药膳，可好？” 萧奇南眸中闪过一丝快意，面上寒霜消融，淡淡道：“随你。” 冷璨星喜不自胜，麻溜儿将备好的药包呈上，借机不是夸书房装饰雅致，就是提起院外景色秀丽。 萧奇南侧眸望向窗外，“……” 天色渐暗，能看出什么秀丽？ 旋即抽了抽嘴角，小丫头明显是没话找话，索性由着她去了。 待到为时已晚，萧奇南出声提醒：“小丫头，你若再不回去，冷相怕是要来王府寻人了。” 冷璨星不好意思的笑笑，思忖明日还有要事需办，也不能逗留太久，好在今夜来得不亏，不仅讨得九叔欢心，还得了个往后再来王府的由头，于是心上雀跃，提起食盒，喜滋滋的离开了。 末了，还不忘挥手阻止：“诶，王爷不必相送！我自个儿回去就好！” 萧奇南：“……”该死，怎么好似被这小丫头拿捏住了。 堪堪踏出书房的一只脚被萧奇南迅速收回，旁若无人的转身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饶是主动如冷璨星都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九叔这动作，挺快啊…… 冷璨星耸了耸肩，在王府侍卫的随行保护下，回到相府。 误会不再，她轻快的哼着小曲儿一蹦一跳，才进相府便瞧见前厅跪着两个人。 章云眼力好，一下认出跪着的人正是冷凝月和冷春华，他贼兮兮凑到冷璨星身旁，八封道：“啧啧，小师叔，看来她俩今晚打的有些厉害啊。” 冷璨星远远看了一眼，并不打掺和，而冷见山也向来不愿多涉后宅之事，责罚的方法无非就是让人跪地面壁思过。 “由着她们去吧，反正府上也没消停过，这才哪儿跟哪儿呀，往后热闹还多着呢。” 夜里幽幽冷风刮过，次日冷璨星醒来就听说受罚的二人病了，薛姨娘和孟姨娘尚在禁足，冷见山一大早又赶去上朝，彼时只有冷秋实哭哭啼啼赶来，想让她去看诊。 “二姐姐，三姐姐烧的厉害都开始说胡话了，烦请你过去看看她吧，她若是把脑子烧坏，今后就更不讨爹喜欢了……” 冷璨星本要去探望沈国公，趁眼下时候还早还是去匆匆看了看，要不怎么说众人心性不同，冷春华被烧得满面通红，亦是咬紧牙关恶声骂个不停。 冷凝月同样感染风寒，展现出的情形却与她全然不同，她倒在软榻上用手抚向胸口，见有人过来就梨花带雨的哭个没完。 冷璨星脑壳生疼，直接给二人同时写了药方，便转身离开相府，趁日上竿头前终于赶到国公府。 往常在门外迎接她的总是管家几人，今日却罕见遇上沈子砚站在门外，他似乎等了许久，抬眼看见相府马车过来立刻上前问候：“星儿妹妹来的这么早，着实受累。” 冷璨星淡淡一笑，客气回：“还是子砚哥哥早，话说怎么是你在门外接我？难道是有什么事想要同我说？” 沈子砚仿佛吃下一颗定心丸，眉眼舒展开，十分欣慰地看着冷璨星连连赞叹：“星儿妹妹聪慧过人，我的确有事询问，劳烦妹妹移驾随我前来。” 他侧过身体抬手示意，冷璨星心定，知晓在国公府吃不了亏，便叮嘱章云在前厅等候自己，随后跟着沈子砚走至凉亭。 观其面色，冷璨星猜测沈子砚这几日并不好过，他脸上笼罩着一层郁气，应有烦心事缭绕在心头无法消散，近日能让他记挂的恐怕也就只有沈国公的病情了。 思及此，冷璨星嘴角勾起冷笑，随即见沈子砚试探询问：“星儿妹妹，家父身体已然好转，不知眼下是否康复？” 冷璨星正色点头，双眸紧盯沈子砚，“国公爷身体已然康复，你不必再忧心。” 第九十五章 风向诡异 闻言，沈子砚眼中有一丝复杂情绪闪过，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似是在想着其他事情，“这一切都得益于星儿妹妹近日辛苦，多谢了。” 冷璨星客气道：“此乃我医者本分，你不必放在心上，我还要去替国公爷把脉，恕不奉陪了。” 说罢，她转身越过沈子砚往后院屋中而去，绕出半月形拱门时，侧身回望却见对方还站在那里不动。 沈子砚将扇子合拢敲击手心，眉头微微蹙起，丝毫未因沈国公身体康复而欢喜，瞧他这副模样反倒是有些……忧心？ 冷璨星目露不屑，心中对沈子砚的厌恶更上一层，前世他苦苦遮掩锋芒野心，不为外人所察觉，甫才继承爵位便本性暴露无疑。 这辈子就算拼尽全力，也绝不让沈子砚好过！ 正屋中，沈国公经由旁人细心照料，身体康泰无疑，脸颊渐渐显出红润气色，看人的眼神也逐渐恢复清明，仿佛从未生过大病。 冷璨星一见他，当即歉疚赔礼：“国公爷，星儿来迟了，让您久等。” 她忙着从药箱中掏出银针，手上动作不断加快，此举引得沈国公侧目看她，轻声询问：“此前下人来报说你已经到了，难道是我府上有人与你为难，故意耽搁了？” 冷璨星摇头，将银针一一摆开，拿出脉枕放在他的手腕下，不经意说：“您真是说笑了，有国公爷和周姨母在，谁人敢与我为难？倒是先前子砚哥哥特地拉我去问过一回话，免不了要耽搁些时候。” 沈国公原是慈眉善目地看着她，恍然听到沈子砚的名字时竟眉心微皱，脸色变得微寒阴冷起来，不屑的冷哼：“他？他能问你什么话？” 冷璨星明白沈国公和沈子砚间有些嫌隙，二人虽为父子，私下却鲜少往来，并未做到家宅安宁的景象，也正是因如此，前世沈子砚为得到国公爵位可谓是费了诸多心思。 “子砚哥哥特地向我询问您身体是否已经完全康复……我瞧他倒是挺关心您的，还亲自到大门口来迎接我，这番孝心当真可歌可泣。” 轻轻柔柔的话语并未让沈国公眉头松缓，相反，他的面色越发阴寒不止，拧着眉头深思，久久未再开口言语，只用眼神示意旁人先出去。 冷璨星用银针替他查看身体各处情况，断言再休息两日便可元气如初，“国公爷，往后我就不常来府上叨扰了，您若是今后再有不适，只需派人来相府通知一声就行。” 她起身收拾药箱，让章云小桃在屋外等候，随即又写下补药方子递去，沈国公对她的医术赞不绝口，扬言来日必定要亲自去相府拜会。 临出门，沈国公挥手唤来下人：“老夫不便下床，今日就不相送了，你们送冷大夫出府。” 冷璨星谢过，转身迈出房门，与此同时有一身着黑衣的清瘦中年男人与她擦肩而过，进进来房中。 虽时隔多年，冷璨星依稀记得此人乃沈国公心腹，此番突然招他前来必定是有要事吩咐，看来离沈子墨回国公府的日子不远了。 冷璨星轻笑，替沈子墨感到欣慰，这么一来他就可以改变前世早逝的结局，说不定往后真能成为国公府的主人。 下人们簇拥冷璨星三人离开府上，周氏对她百般不舍，硬是拉着手一路相送到门外，放眼四周此时并未瞧见沈子砚，想来他因是有什么事情忙活去了。 亲热话说过，冷璨星带人终于坐上马车，她对章云吩咐：“时候还早，咱们先别回相府，去青瓦胡同呗。” 她有段时日未见沈子墨，也不知沈国公究竟是否派人送银两，只当是可怜他们母子，也算是为日后多行个方便，这趟是非去不可了。 冷璨星前脚刚离开国公府，后脚沈子砚便听说沈忠良去了正屋，他心中烦闷无比，面前书上的字赫然变得扭曲混乱，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了。 沈忠良乃当年跟随国公爷戎马半生的亲信之人，此人并不住在国公府，只有大事时才会前来，而今赶来必定是府上风向要变了。 沈子砚眼眸幽暗，忽然重重一拍桌子，吓得旁边随从瞬间定神，“寸奔！你借着由头去探听一下，我倒要看看沈忠良前来究竟所为何事，我谋划这么久的事情绝不能功亏一篑！” 寸奔点头应下，轻功一闪立即跃上墙头，转眼便从院墙消失。 约莫一盏茶功夫过去，在沈子砚焦急万分的等待中寸奔终于归来，他面若寒蝉，咬牙低语：“少爷，大事不好！属下方才听见国公爷说要让沈忠良将那位接回来，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一听此话，沈子砚忍不住溢出冷笑，嘲弄道：“哼，我在国公府给他当孝子当了这么多年，老家伙依旧不死心，在外养了个野种不说，还敢将他接回来？！” “都已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却还痴心妄想，既然他不仁，那也别怪我出手狠辣，不顾亲情！” 寸奔神色游离，有些惊讶于沈子砚神情恐怖如斯，他抿着唇角不说话，心中大概明白接下来要如何做。 马车辗转行到青瓦胡同，巷子深处的那棵大槐树依然青葱翠绿，冷璨星照旧让人在外等候自己，她跳下马车，一路走到沈家门外，轻叩铜环打门。 出乎意料的是门里久久未有人前来应答，发出来的声响只在巷子里空响回荡，仿佛早无人居住。 冷璨星半趴在门缝边眯眼向里望去，嘴里嘀咕着，“人呢……” 许是声音太大，惊扰了隔壁院里的人，打过一回照面的婶子掐着小葱探出头来，大声喊道：“姑娘！你怎么往这儿来了？难道不知道沈家人已经搬走了吗？！” 冷璨星顿时瞠目结舌，瞳孔骤然缩紧，忙问：“敢问婶子，他们搬到哪里去了？” “这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急匆匆搬走的，连声招呼也没打，谁知道去哪了呢！”婶子摆摆手。 第九十六章 背后大有文章 冷璨星心怀疑惑，总觉得沈家人突然搬走定是背后有所隐情，她不死心又去白马书院，派章云前去向教书先生打听内情。 谁知这回运气出奇的好，竟在门口碰见此前跟在沈子墨身后的那几个少年，她赶紧大声喊：“喂！你们别走，我有事相问，还请留步！” 几人提着布包正从书院出来，闻声便回头望来，当瞧见一路向他们小跑来的姑娘时却被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拔腿就跑。 冷璨星心中憋着火气，脚下步子飞快，硬是拼着老命抓住其中一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厉声喝道：“站住！你们跑什么跑？！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不过就是问句话而已，又不是要你们的小命！” 少年长得瘦弱矮小，看上去还没有她的个头高，自然是跑不过的，被抓住只能唉声叹气，挣扎着想要逃离，他叫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妖怪啊？要不然子墨哥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为何会搬走？都怪你！” 少年低声嘟囔个没完，说话声又不敢放大，生怕引起冷璨星不快，岂料这些话早已被对方听见耳里，冷璨星讶然：“你是说沈子墨是因我才搬走的？那他们母子搬去哪里了？你们关系这么好一定知晓吧！” 跑开的那群少年见有人落单急忙回来追寻，他们一把将两人扯开，见冷璨星好似见着瘟疫般开始埋怨。 “我们要是知道就好了！本来都是顶好的兄弟，如今可好，日后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见面，若是你没出现，或许还不会出这档子事，都怪你这个害人的妖精！” 冷璨星尚且还在疑惑中，几人趁机挣脱一窝蜂跑出去，转眼冲进到巷子外，只留她还在原处风中凌乱。 这时，书院大门被推开，章云走出来一看冷璨星怔在那里，急急跑过来说道：“小师叔你别找了！先生也不知道沈子墨搬去哪儿了，据说他是突然不来学堂的，连书都落下了好几本，眼下人还等着他回来取呢。”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即便心中迷雾再多此刻也是拨云见日了，冷璨星心里生出些愧疚，难道真是因她无端篡改历史，才导致许多事情刻意偏离轨道…… 她依依不舍坐车离开，回去的路上心情始终不见好，想了想，对小桃问道：“小桃，你上次说认识京都的包打听？他们除了替人办事之外能不能帮忙找人？” 小桃乃家生子，地位比其他丫鬟高些，寻常有事不需通报主家便能出入自由，自然也借此机会认识有不少市井营生人。 她点头，“自然能！那些包打听整日在街上窜来窜去，人家还自成一派，每条大道街巷都有认识的人，只要银两给够，多雇些人手，找个人应当不是难事。” 闻言，冷璨星从荷包中掏出两锭纹银塞给她，嘱咐道：“你去帮我找人寻一下沈子墨和他娘，银子不是问题，越快找到越好！” 小桃将纹银转而塞到袖口里，拍着胸脯保证：“请小姐放心，奴婢一定让他们尽快回复。” 马车在前方巷子停下，小桃率先下车离去淹入人群中，寻找沈子墨一事不得对外声张，除此之外还真没什么好办法了。 另一边，九王府。 萧奇南坐在书桌旁闲看兵书，正对着的窗台上整齐码放着几个陶罐，罐体被擦洗的十分干净，日光照耀下赫赫生光，一看便知平日是被仔细对待的。 一阵风声掠过，窗外大树沙沙作响，程烨忽然闪身进入屋里，抱拳正色道：“王爷英明，您的猜想果然没错，这沈子砚当真是心狠手辣之人。” 他这段时间盯着国公府，将四处往来动静一览无余，今日才见冷大夫探望过沈国公，本以为接下来无事发生，谁知沈家父子各怀心事，无形中硝烟弥漫。 “说说看，事态如何了？”萧奇南伸手摸索陶罐，掀开盖子便闻见甜香扑鼻，有陈皮的香气亦有甘草的清香，沁人心脾，就连眉目都柔和了几分。 “沈国公打算派人将私生子接回府上，与亲信密谋时恰逢沈子砚派人偷听，属下猜测后者定会先行一步，如此一来，沈子墨母子必然凶多吉少！” 萧奇南反手将盖子合上，勾嘴冷笑：“那二人住在何处？” 既是小丫头‘关心’的人，他自然不会让人平白出差错，还得留着性命一探背后详情，可不能让人就这么死了。 “他们住在蚕丝胡同，似乎刻意避开耳目，连对外宣称的名姓都改了，只道是孤儿寡母。”程烨补充道。 萧奇南凝神点头，挥了挥手：“再探，本王倒要看看他沈子砚有多大本事。” 程烨应下离开，命人继续盯梢国公府和蚕丝胡同，好在晚上两处皆相安无事，一夜风平浪静就此过去。 次日，冷璨星听闻小桃找的包打听有要事询问，便带人匆忙出府，特意寻处茶楼一谈究竟。 包打听此人年过四旬，生有一副油嘴滑舌模样，张口便咋舌叹气道：“小姐要找的这人还真不好寻……讨生活的孤儿寡母京都不知道有多少，这般年岁大小的人更比比皆是啊。” 小桃板着脸呵斥：“定金都已经给过你了，只要将事情办得好银两自然少不了！你快说事情有眉目没有？！” 包打听见冷璨星面色微冷，不大愿意搭理自己，随即舔着脸赔笑道：“小姐吩咐的事情，小的哪能办不妥当？昨晚特地派咱们兄弟们寻过，当真有户人家能够对的上，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您要找的人了。” 冷璨星眼前一亮，陡然将心提到嗓子眼追问：“他们住在哪里？你快带我去寻寻看！” 包打听嘿嘿一笑，瞅了眼她腰间鼓鼓囊囊的荷包，立刻弯腰带路，众人风驰电掣离开茶楼，正要离去时，一声马儿高亢嘶鸣声突然传来。 挂着木牌的黑色马车正巧停在街口，冷璨星定睛一看，两条腿瞬间定住怎么也迈不开步子了。 第九十七章 命悬一线 一见萧奇南从马车上下来，冷璨星转头吩咐包打听：“我有要事需要处理，你先去试探那户人是否姓沈，若是对得上再来寻我！” 说罢，她带着人疾步向前走，包打听正纳闷时，一锭纹银瞬间飞入怀中，他乐得喜笑颜开匆匆离去。 萧奇南一眼看见小丫头满心欢喜朝自己奔来，顿时收敛神色，仰头望着茶楼，转而听见她欢快道：“好巧啊！没想到今日在这里碰见王爷您！他们家的花果茶味道不错，王爷要不要去尝尝？” 章云&小桃：“……” 二人抽了抽嘴角，这前脚才从茶楼出来，难道后脚又要进去喝茶？！ 萧奇南淡声开口：“花果茶尚佳，糕点却差些意思。” 立于他身后的程烨若有所思的附和：“的确，他们家糕点甜腻入口不易化，还真不是王爷喜欢的，说起来……上回春伯从蚕丝胡同带回的云片糕还不错，我记得您可吃了好几片。” “多嘴！”萧奇南不悦道。 话音落地，他欲往茶楼走去，冷璨星听在心上，凑上前笑眯眯的：“看来王爷今日是有要紧事，您不妨先去喝茶，星儿这就去蚕丝胡同一趟，全当做消食啦！” 章云和小桃二脸无语，见色忘事啊这是！ 程烨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这些事本应由属下去，若让冷大夫亲自跑一回，未免有失礼数。” 冷璨星双手挥得跟扇似的，脚都已经迈出两三步远，急忙高声解释：“哎呀咱都是自己人嘛，不必客气！我去买云片糕，保证去去就回，绝不多耽搁！” 好不容易偶遇九叔，一定要好好联络联络感情才是，方才刚从茶楼出来又如何能腆着脸跟进去？ 好在蚕丝胡同的云片糕如及时雨般，她不去谁去？！ 冷璨星一步跳出三丈远，很快爬上马车，章云被她催促的心急火燎，手上鞭子挥个不停，生怕去晚了就买不到似的。 马车轱辘带着烟尘一路消失不见，程烨看得下巴都快惊掉，忍不住调侃：“王爷，您的话于冷大夫而言堪比圣旨啊！” 萧奇南目光落在远处，嘴边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接下来，能否顺利见到那母子，就要看小丫头的气运了…… 马车越往蚕丝胡同深处驶去，越见不到有什么铺面，周围俱是紧挨着的深宅小院，景色瞧着还有些许荒凉，不像开店做生意的好去处。 章云看着幽深巷弄逐渐狭窄，担心前方马车无法通行，便道：“小师叔，这么久也没见着卖糕点的铺子，怕是藏在什么深处民居的，要不咱们下车走？” 冷璨星也看出形势不对，想来春伯找的那家铺子或许还是手工作坊，于是点点头：“好，你先将马车停出去，我带小桃进去看看。” 夏末时节，各处大树叶片已有泛黄征兆，冷璨星顺着往里走，果然在前方拐角见着一户人家门上挂着酥心斋牌匾。 她心中一喜，可等走到面前却见大门紧闭，小桃上前打门，她则东张西望的观察。 随着大门推开，还没说明来意，一名七八岁男童便睁着浑圆大眼歉疚挥手：“两位客人来的不巧，今日现成的云片糕已被人全部买去，若真是想吃，不妨去最里那户人家敲门问问做好没有。” 小桃看他生的可爱，调笑问：“只听说你们家的云片糕最好吃，那户人家做的可也是这个味道？” 男童双手背在身后，得意回答：“新搬过来的赵婶子在我们家寻了活做，她帮着做云片糕呢！只是不知今日她为何还没来，若不是家里太忙，我都要亲自去问问了。” 絮絮说过话，男童只道还要帮着打包，便不同她们多说，扭头关门跑向院中。 “九叔的嘴巴向来挑剔，能入他青眼的糕点定是人间美味，来都来了也不妨多走两步路，咱们过去看看。”冷璨星领着小桃耐心走向里处，走到背后起有热汗时终于抵达。 低矮的酸枣枝木门半虚掩住，门上铜把手还在轻微晃动，大抵方才有人进去过，见此情景，冷璨星试探往里走动，扬声喊：“主人家在吗？听到声音可否回话？我们是来买云片糕的！” 院中一片死寂，出乎意料的无人应答，小桃心里生出怯意，小声道：“小姐，奴婢才进这巷子就觉得不对劲……总感觉阴风阵阵，后背一阵发凉，要不然咱们再等等酥心斋？” 冷璨星斩钉截铁回道：“小东家既说没有那便是没有的，再等也不知要等到何时，我还得回去见九叔，不能这般干等，你在门外等我，我进去瞧瞧！” 说罢，她提起裙摆迈过门槛，只见院里一片狼藉，原晾晒在架子上的干菜全被打翻在地，浆洗衣服的水流了满院，冷璨星暗道不好，此情此景明显是遭遇歹人了。 “喂！里面的人听着，我已经报官，官差即刻就到，你若是识相的话就赶紧把人放了！”她心脏砰砰直跳，随手捡起棒槌，又对小桃吩咐：“快去把旁边几户人家都叫来，绝不能让歹人跑了。” 小桃吓得七魂丢了六魄，对她大喊一声小姐，随即眼中憋着泪花拔腿往外跑。 许是听到喊叫声，对方下手更重，后院登时传来尖叫，冷璨星一听声音瞬间大惊失色，再顾不得其他，硬生生往里狂冲。 院后枯井边，奄奄一息的沈子墨正被黑衣蒙面人死命摁在井口，他口鼻流血不止，俨然一副快要气绝的模样。 冷璨星心头一紧，死握棒槌一棒砸在歹人背上，对方受力痛哼，没想到突然窜出个小丫头，飞起一脚踢去，顿时将冷璨星踢到石墙根。 剧烈痛感蔓延全身，冷璨星嘴里溢出腥甜，挣扎着爬起来却感觉意识不断深陷，眼皮重如千斤。 黑衣人握刀不断逼近，怒骂道：“臭丫头，敢坏老子好事！既然多管闲事，那就先送你上路！” 冷璨星用力咬唇想维持清醒，却抵不过意识消散，模糊间，她看到黑衣人正挥刀朝她落下—— 第九十八章 顺手搭救而已 九王府，后院暖阁。 萧奇南坐于床边，目光关切的注视着床上那具小小身躯，小丫头想必是怕极了，哪怕在梦里也流出泪水。 他取来帕子，带着些不经意的颤抖轻手擦拭，恍然听见屋外有脚步声，又将手抽回。 程烨站在门边，小声禀报：“王爷，那人原想服毒自杀，灌下几口马尿已经醒过来了，他承认是沈小公爷派来刺杀沈子墨的。” 萧奇南握紧帕子，吩咐道：“好好看着，别让他死了。” “是！” 平静语气中有止不住的杀意，程烨跟随多年自然听出异样，立刻绷直身体，抱拳应下。 冷璨星意识沉沉浮浮，似是听见有人在耳畔叹气，她挣扎着想醒来，像是即将溺毙的人终于浮出水面，猛然挺起胸膛深吸一口气。 “我……我没死……”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惊疑不断，转瞬间身后已起了薄汗，看着梁上悬挂的帷幔她方才明白自己的确死里逃生。 “本王若是晚去一步，你又岂能躺在这里？！” 冰冷的声音没有参杂丝毫感情，忽地在屋中响起，瞬时勾住冷璨星思绪，引得她急忙回头张望。 萧奇南负手站在床边帐帘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漆黑泛着冷光的眼眸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 冷璨星一见他心中大喜，之前遭到黑衣人毒手的委屈来得猛烈，带着哭腔，万般庆幸伸手喊：“呜呜呜九叔……星儿终于又见到你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眼泪像断线珍珠似的不断落下，小丫头哭得梨花带雨，抽抽噎噎，不知为何萧奇南心里某处隐隐抽痛，无法再视若无睹。 “冷璨星！你为了一个只有数面之缘的人甘愿付出生命？此等大义真是令本王刮目相看，本王这是小瞧了你啊！” 萧奇南忍着怒火，若非看她身负重伤，语气必然会更加重，她就真的那么喜欢沈子墨？喜欢到无视自己的安危？ 突然听见萧奇南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冷璨星泪珠滚落，劫后余生的庆幸转而变成疑惑，嗯？九叔话中之意该不会是误会了吧？！ “我……我没有……王爷，星儿才不是三心二意的人，我从头到尾就只喜欢……”你啊。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冷璨星不是不敢承认，而是前世九叔最看不惯她行事豪放大胆，今生她已经在努力学习如何当闺秀，自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萧奇南不屑的冷哼一声，摆明不信她所言。 冷璨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抬眸看了看床边独有的雕花便知晓是在王府，她半撑着坐起来，想要询问沈子墨的下落，又觉得碍于开口，犹疑片刻，见萧奇南没有离去，她试探着小声问：“王爷，是你带人将我们救下来的？话说那黑衣人身在何处？那个谁呢……” 萧奇南看她还有气力坐下来，顿时拂袖欲离开暖阁，半掩着的门外已有丫鬟手端铜盆而来，显然在等着伺候。 “与本王有交情的只有你一人，旁人也配本王救？” 说罢，萧奇南挥袖转身，冷璨星心中一惊，顾不得身上疼痛，挣扎着就要下床，她倒是福大命大被人救了，可若是沈子墨死了那也是功亏一篑啊！ 身后床边传来窸窸窣窣响动，萧奇南眼眸阴沉似海，走至门口吩咐下人前去办事。 府上大夫刚给沈子墨看过身体，讶然于他一个少年竟会受此重伤，浑身上下布满淤青不说，腿脚关节更是被重物死命砸过。 大夫对刚喝完参汤尚且恢复几丝神智的沈子墨唉声道：“少年人，你到底是结了什么样的仇家，对方明显是要致你于死地……你得记着王爷的恩情，要不是他，你今日怕是……唉！” 随着叹息声落下，大夫摇头离去，沈子墨幽暗眼眸里翻起滔天巨浪，他一咳嗽胸腔就疼痛难忍，后脖颈更是有火辣辣的痛楚。 为躲避祸事，裴氏特地带他于夜色中不声不息离开青瓦胡同，又改名换姓在蚕丝胡同中落脚，这才没住下两日竟引来杀身之祸。 幸得娘亲今日外出置办布料，碰巧没有撞上，若非如此……他面上还有几分力气能够抵挡，裴氏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 对方下手之狠辣，险些将他掐死在枯井边，他怎么也料想不到冷璨星居然会出现在院中，难道她真是诚心诚意前来相助，反倒是自己和娘亲恶意揣测了？ 所有的谜团交织在一起，沈子墨想得头痛欲裂，无数恨意都只化作一个念头：他要回国公府！夺回本应属于自己的一切！ 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避之不过便只有迎难而上，他要见沈国公，要光明正大入沈家族谱。 沈子墨想得正当入迷时，突然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他以为是冷璨星来探望，于是伸长脖颈试探轻唤道：“是救命恩人吗？” 门外的高大身影一把推开大门，程烨见他小子还有力气说话，挥手催促道：“我家王爷救了你的命，但却不能久留你在此，之后该怎么做，你应该心知肚明吧？” “稍后有马车送你前去国公府，你赶紧起身收拾，不要再耽搁！”程烨眼眸紧盯沈子墨，多少觉得他比沈子砚看着顺眼，桀骜不驯的少年眼里满是野心狂傲，小模样瞧着和王爷还有些相像。 沈子墨微抿唇角，掀开被褥起身下地，他紧咬牙关忍痛道：“敢问兄台，今日救在下性命的可是大名鼎鼎的九王爷？” 程烨点头：“正是，他让沈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毕竟王爷本意只是救冷大夫，碰巧顺手搭救于你。” 沈子墨：“……”这么直白的吗？ 感谢的话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来了，这传闻中的九王爷果真威名不虚传，作风也与寻常人大不相同。 心细如尘的沈子墨察觉其中微妙，也明白自己的确不能久留，便双手抱拳正色道：“劳烦兄台转达，此等恩情，在下来日必当涌泉相报！” 第九十九章 转机 有九王府下人护送的马车一路前往国公府，沈子墨心神憔悴地靠坐在角落，从怀里掏出一玉佩，不经心思沉浮。 冷璨星在下人的带领下前往厢房，还没走到便被去而又返的程烨告知沈子墨已经离开王府。 “冷大夫，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怎么不多休息休息？王爷派人护送他去的，路上肯定不会出事。” 冷璨星眉头微皱，猜想沈子墨哪里斗得过沈子砚？就这般贸然冲去国公府指不定还会被人颠倒黑白！ 不行！ 她得去助他一臂之力。 冷璨星仰望程烨，来不及和他多说，只道：“程侍卫，我有事要你帮忙！你可否将黑衣人五花大绑带出来？” 闻言，程烨稍显犹豫，这事可有些难办，王爷恨不得将那混球挫骨扬灰，现在被绑在地下水牢中饱受皮肉之苦呢。 “这……此事还得王爷说了算，您不妨等候片刻，我先去请示王爷？”程烨缓缓道。 冷璨星让春伯替自己张罗马车，催促着他快去快回，她这一时半会儿难以分身，恨不得立刻飞入国公府。 出乎意料的是，程烨很快得到萧奇南许可，被麻布捆扎起来的黑衣人已昏死过去，像丢死猪一般丢在马车上，浑然不知身处何处。 冷璨星坐在车中心急如焚，脑中快速思量计策，她到底要怎样做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帮到沈子墨而不露出破绽？ 她不想这么快让沈子砚起疑，毕竟事情发展到后面才会越加有趣，现在就将一滩水给搅浑了，然后只会更加扑朔迷离。 与此同时，沈子墨带着满身伤痕来到国公府门外，他胸腔疼的厉害，没走两步路就发喘，才脚步踉跄迈向台阶，忽然一下子摔倒在门边。 守门小厮顿时大惊失色，只以为是哪里来的叫花子要来国公府打秋风，连忙用手推搡着要把他往外扔去。 “去去去！国公府的大门岂是你这种人能够沾染的，要饭也得换个去处，少在这里丢人现脸，赶紧滚！” 沈子墨脸色青白，力不可支，他艰难掏出玉佩给二人看，气若游丝喊道：“没眼力见儿的奴才！还不赶紧扶我进去……” 玉佩上赫然刻着沈国公小字，一见此物如见本人，小厮面色骤变，来不及多想急忙搀扶着沈子墨往里走。 沈国公因病尚且还可在家多休息两日，此时正在收拾房间看话本子时，听见管家匆匆来报：“老爷，子墨少爷……他竟然自己来了！” 沈国公猛吃一惊，“什么？！我派忠良去寻他母子二人却一时渺无音讯，怎么现在他自己登门了？那孩子身在何处，速速带我去见他！” 说罢，沈国公豁然起身，跟着就要往前厅走去，他脚下步伐迈得飞快，猜想沈子墨今日贸然前来必定是有要事发生。 这么多年来，裴氏从来不在他面前提及名分二字，哪怕是每月送去的银两她也只道给得过分多，始终对他贴心温存，从未生出半分怨言。 越是如此，他对那母子二人就越是心疼，陡然生过一场大病后便起了让沈子墨认祖归宗的心思，算是给裴氏一个交代，也算是为国公府留一条后路。 前厅，沈子墨瘫软如泥似的靠坐在椅子上，他面上布满淤青，嘴角还有撕裂血迹不时渗出，光是坐在那里便让人心生怜惜，不由得细想这孩子究竟受了多大的磨难。 沈国公一看他这般模样，顿时心痛如绞，颤声询问：“墨儿，到底发生何事了？你跟爹说，爹一定会替你讨还公道，绝不让歹人逍遥法外！” 伺候的下人一听沈国公这么说，瞬间明白眼前这少年郎是什么身份，他们各自心怀忐忑，其中一小丫鬟趁人不备偷偷跑去后院，借机欲将此事告知周氏。 沈子墨疼得嘴角抽搐不已，看见沈国公时难得红了眼眶，声音也哽咽：“爹……有人前来暗杀我和娘亲，若不是儿子福大命大，怕是再也见不到您了！” “前些日子我们便察觉不对，为防止节外生枝特别搬离青瓦胡同，原想等安顿下来后再派人通风报信给您，谁知背后的人竟如此按耐不住，这么快就要痛下杀手……” 沈国公气得目呲欲裂，狠狠一拍桌面，大声呵斥：“来人！即刻前去调查此事，若是抓不到歹人，你们也别回来了！” 彼时，忽听消息的周氏大发雷霆，憋着一肚子窝囊气匆匆赶来前厅，身旁还跟着同样心神不宁的沈子砚。 母子二人才到前厅，周氏眼眸紧锁模样同沈国公极为相似的沈子墨，见他都已这般年岁，当下气得脸色青紫，忍不住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老爷，你真是好狠的心啊！本以为你将这个野种养在外面也就算了，没想到现在还敢将他带回家里来？！” 周氏不管不顾，扯着手帕声嘶力竭大骂：“我不管！国公府中只能有我砚儿一个小公爷！再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分一杯羹的，就算他能回来也绝不能进族谱，绝不能当沈家人！” 满眼关切着沈子墨的沈国公顿时被周氏气的说不出话，他老谋深算，看着站在一旁眸光闪躲久久不言的沈子砚便能猜出几分。 加之沈子墨满怀恨意的盯着他，虽未能直接言明，但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沈国公颤手，猛然指向沈子砚，厉声呵道：“孽子！此事是否是你所为？！你今日当着家里人的面讲话说个明白！” 沈子砚惊疑神色转瞬即逝，很快无辜的喊：“爹，您真是冤枉我了，我从未得知自己有这么个弟弟，自然也不会起害他的心思！” 周氏一看矛头瞬间指向沈子砚，连忙跳出来护在儿子身前，“姓沈的！你有个野种连自己亲儿子都不管了是吧？外面的狐狸精到底把你迷成什么样了，你居然这般血口喷人！” 场上气氛尴尬焦灼，沈国公深吸一口气，心中已是百转千回，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下人的通报声：“老爷！冷大夫来了！” 第一百章 认祖归宗指日可待 冷璨星提起裙摆快速跨过门槛，只当自己是来替沈国公查看伤情的无关人士，她一下子走到正厅，见国公府主事的人都在，即刻露出茫然尴尬神色。 “看来星儿来的不巧，我还是先行回避，在暖阁中等候国公爷吧。”说着，冷璨星带人往后退去，还没走两步，突然又道：“对了，先前下车时，我见有人丢了个麻袋在门口，里边装着的好像是个人……” 这话仿若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面上神情不定，沈国公到底是一家之主，当即挥手吩咐：“哼，都已经丢到家门口了，看来是有人刻意为之！去，将那麻袋提进来，老夫倒要看看到底是谁！” 冷璨星暗笑，微不可察的冲沈子墨眨了眨眼睛，他瘫软靠在椅子旁，看上去果真身负重伤，颇令人心生怜惜。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惴惴不安的沈子砚，到底是刺杀一事暴露，他就算心性稳如大山，此刻难免也有些焦虑。 别人家的家事不好与外人道，冷璨星领着章云小桃退出正厅到一旁凉亭喝茶小憩，几人靠在墙根处想要听听动静，不过片刻便见下人将麻袋丢了进来。 五花大绑的黑衣人奄奄一息，一对上沈子砚明显避之唯恐不及的目光，立刻大呼：“公子救我！公子救我啊！” 沈子砚顿时变脸，伸手指着他怒骂：“你到底是谁派来的？竟敢当众污蔑我！我从不认识你，又怎会搭救你这么个心狠手辣之人？！” 见状，冷璨星差点笑出声，沈子砚果真如前世那般会逢场作戏，说出来的话不仅能够蒙蔽旁人，估计连他自己都相信了。 沈子墨哑着嗓子，目光充斥恨意，对着黑衣人咬牙骂道：“我同你无冤无仇，你又何故对我下此毒手！快说，到底是谁派你来暗杀我的？” 黑衣人不知如何开口，只一个劲地跪地磕头，他深知自己凶多吉少，眼下迫切要抱住沈子砚这条大腿，于是口不择言求救：“公子，你怎么能够忘了小的呢？我家中还有你给的银票，上边的字号可是沈字啊！” 沈子砚气急败坏，对着他狠踢一脚，大声反驳：“胡说！本公子在外花的银票如流水，谁知道你从哪里弄来的！若是想借这样的雕虫小技害我，你未免太过愚钝！” 周氏到底是当母亲的，看着沈国公越加暗沉的面色，瞬间心电急转，急忙跳出来打圆场叫道：“老爷，砚儿不是这样的人，这孩子打小就孝顺懂事，平日连着蚂蚁也舍不得踩死，又怎会害人呢？” 沈子墨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因伤口撕扯又忍不住咳嗽起来，他今日坐在这里便是最好的证据，哪怕什么话都不说，沈国公心中的那杆秤也有所偏离。 周氏替儿子辩解着，对沈子墨这个私生子的存在也逐渐崩离原则，她含着哭腔委屈抽噎：“咱们都是一家人，老爷若是想把他留下来，那就留着吧……不过我砚儿绝不受这样的窝囊气！” 沈国公眉眼一转，阴冷看向周氏，知晓慈母多败儿，她大抵是知晓什么，特意为其隐瞒，否则又怎会放软语调？ 靠站在墙根将一切情形落于眼底的冷璨星忍不住叹气，周氏这个人哪里都好，深明大意又能分辨是非，偏偏对上沈子砚这个宝贝疙瘩时总被蒙蔽双眼。 她信佛，心中有善念，从来不妄加害人，却对自家儿子毫无底线原则，一次一次纵容他伤害旁人，从而埋下祸患，步步走向深渊。 冷璨星看得认真，忽见沈国公一拍桌板，低声吩咐下人将黑衣人拖下去押送官府处置，至于由头也只是无故伤人。 章云被此举惊掉下巴，不敢相信沈国公这样的清廉之人也会徇私，不禁咋舌：“小师叔，早知道咱们还不如将这个混蛋留在九王府呢，王爷肯定让他生不如死，绝不会让他结局这般轻易，去官府关不了多久就得放出来，哪里算吃苦头？” 小桃也附和：“对啊，看来国公爷是想大事化小，若非今日小姐你去的及时，他可就会少个儿子了，这样的血仇都不报，奴婢实在不能理解……” 冷璨星上辈子本就嫁到沈家生活过一段日子，对其家人的脾气有所了解，自然明白沈国公此举意欲何为。 “国公爷是不想将家丑宣扬出去，沈子砚丢脸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好处，一旦被京都其他人家知晓必定会被人暗中耻笑，还不如名正言顺送交官府。” 她顺着墙头下来，不愿再看沈家这场闹剧，事后沈子砚必然还会安然无恙的当小公爷，至于沈子墨……他认祖归宗的可能性将大大提高，这辈子的命运总算有所扭转了。 前厅所有事情处理结束，沈国公下令将沈子墨留在府中，而对此本就心虚的周氏和沈子砚无话可说，只得甩袖离去。 沈国公无不怜惜地看着沈子墨，对他柔声安抚：“你放心，爹不会白让你受这个窝囊气。先前本就盘算好让忠良接你回府，谁知你们突然搬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好在没出大事……” 沈子墨眼光不由自主的向外间凉亭瞥去，只见回廊那里遮住，根本看不清冷璨星身在何处。 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提及冷璨星先前与自己接触，并且救他于危难中的事情，这是属于二人的秘密，也是契约达成。 “爹，多谢你能将我留在这里。”细若蚊蚁的声音落在沈国公心中，不禁让他眼眶泛红。 “等你休养好后，爹就派人将宗族各大叔伯长辈请来，让他们作证去往沈家祠堂认祖归宗，将你名正言顺写入我沈家族谱中！” 沈子墨心生希望，顿觉自己遭受的苦难都值得，他咬牙点头，复又提起裴氏，沈国公大手一挥让他不必忧心，“这么多年过去，也是时候该给你娘一个名分了。” 父子二人皆心神激荡，沈子墨隐忍的心底对冷璨星愈加感激，期望与之再见一面。 第一百零一章 哪个沈少爷? 风波平息后，冷璨星装作没事人一样照样替沈国公查看身体，她眉目平和绝不多过问一句，由此更得旁人喜欢。 沈国公自不愿提起家中的丑事，知晓自己已然康泰如初，便暗中盘算尽快让沈子墨入族谱，众人各怀心思，冷璨星带人离开国公府时，忽然看见有一清瘦含泪妇人匆匆来这里。 她忍不住向其张望，只见妇人心急火燎要往里冲去，嘴里还小声嚷嚷：“我要见国公爷！” 下人自不肯让她这般轻易进去，妇人双手紧握成拳，赫然冷声道：“你们只需去告诉国公爷裴明珠来了，他一听我的名姓自然会放我进去！” 到这时，冷璨星方才明白眼前这人竟是沈子墨的娘亲，她虽然面上慌张略显焦灼，可面对偌大的国公府以及冷眼相待的下人，丝毫没有露出半分怯色。 章云小桃大概也有猜出裴明珠的身份，不免感慨：“看来这位娘子也是有勇有谋，绝不是那种生性愚钝的人，兴许她是找不到沈子墨才匆匆赶来的吧。” 冷璨星漫步坐上马车，放下布帘时看见裴明珠已被下人邀请进入府中，她脑海中尚且还留存着前世关于沈子墨的记忆，但是对于裴明珠这个人却是毫无了解，似乎连她的名姓都没听说过。 马车轱辘激起阵阵烟尘，转眼在国公府外消失不见，冷璨星暗自靠在车边，回想这辈子经有自己手篡改的命运已有不少，不知对于他们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在蚕丝胡同遭遇刺杀一事早被人刻意隐瞒下来，并没有露出任何风吹草动，冷璨星带着满身疲惫赶回相府，冷见山只以为她给沈国公看身子耽搁了时候。 冷璨星不愿对他们多提及遇到的事，随意打过声招呼后便回了倚翠阁休息，她身上虽没受重伤，但也有多处破皮擦伤，静心养两日后也算痊愈了。 偏偏就在这短短两日间，关于国公府多有个小少爷的事情顿时传得沸沸扬扬，人人都道此事背后应当大有文章，只是不好与外人道明而已。 冷见山琢磨不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借着来看冷璨星的由头，还特意试探问她：“星儿，你之前在国公府可有察觉不对？他们家不是向来只有一个小公爷吗？现在怎么又多了一个少爷？” 京都世家官宦老爷养些妾室不足为奇，但像沈国公这种将爱妾养在府外多年的人却是极为罕见，难道真是家中母老虎管的严格，才使得他受累两头跑？ 冷璨星露出一副懵懂无知的表情，摇摇头：“爹，女儿并不知道这些事，我每次去只帮人看病，并不掺和人家的家事，难道国公爷这么快就要让人入族谱了吗？” 闻言，冷见山手抚胡须点头：“正是啊！要不是因为请来各宗族长辈正名，他家夫人也不会当场气得晕死过去，听说国公夫人背地里嚎啕大哭过多次，就此还是无法回转沈国公的心意呀！” 冷璨星听在耳里乐在心中，沈子墨虽是没有被养在国公府细心照料，可他在市井间学到的东西不比旁人少，有这么一个心思深沉似海的人就此牵绊住沈子砚，往后当真有热闹看了。 见在冷璨星这里打听不出个所以然，冷见山便谈起后宅事，不免劝她多与姐妹常往来，若有闲暇时候也带着她们学些医术。 “如今你名震京都，往后想要和你走动的小姐大有人在，你莫要因年纪小就将这些随意舍弃，有人的地方就有说不完的事，来日说不定又会有谁成为贵人呢！” 冷璨星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看冷见山始终望着自己，便立刻起身表明要去后院走走，“既然如此，那女儿先出去散散心，顺便再看看姐妹们。” 冷见山露出欣慰神情，同冷璨星一到离开倚翠阁，转而回自己院里去了，看他远去冷璨星终于长出一口气，本想找个地方安静坐着，忽然听见不远处凉亭下有人喊：“二姐姐！我们正在做扎染，你也过来玩儿吧。” 说话的是冷春华，自打她在冷凝月那里受过委屈后便对冷璨星生出些亲近意思，平时有事无事都想叫着她一块儿，美其名曰听爹的话。 四下庭院空荡荡寂寥，冷璨星索性和仨庶妹同坐凉亭处吹风，她们年纪尚小，眼下还是最爱玩的时候，把喜欢的素色布料捆扎在一起丢进捣好的花汁浆水中浸泡，不多时就会生出一块花布。 哪怕冷璨星外表还是十三岁的小姑娘，可内心早已是经历过世事变化的人，她没心思和她们玩些手工，只靠坐在凉亭柱子旁闲吹风，伴随着庶妹们的低声话语逐渐意识涣散。 “大姐姐都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出过屋子了，看来还真是长了记性，借此收敛下脾气也好，省得我们日后再受她的气。” “谁说不是呢，今日敢将三姐姐推到湖中，明日说不定就敢拿鞭子打我们了。两番对比下来还是二姐姐好，可惜二姐姐离家多年，当初要是有她在府上，哪里还有大姐姐嚣张的地步？” 冷璨星听得迷迷糊糊，全然没有往心里去，不知过了多久，院外突然传来匆匆脚步声，一名小厮恭敬道：“二小姐，沈公子来府上感谢您了，老爷让您速速去前厅。” 闻言，冷璨星难免会想到沈子墨，睁眼追问：“到底是哪个沈公子？他们家眼下可有两位公子呢。” 小厮讪讪笑了笑：“是小的没有说明白，来的是沈家大公子，就是比你长几岁的那位。” 冷璨星眉头微皱，实在想不明白沈子砚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究竟所为何事，他所做的恶心事都已暴露明白，想来那天也猜想自己定然会有所耳闻，难道还真不怕丢人？ 仨庶妹对于这些事情毫不知情，一听说沈子眼砚来了皆两眼放光，像是瞧见了什么稀奇似的，纷纷想跟着冷璨星去前厅看热闹。 冷璨星起身往外走去，倒也没有阻拦她们，相反让越多人知道这个伪君子的真面孔越好，省得还有无辜少女被蒙在鼓里。 第一百零二章 为借势 前厅，沈子砚坐在下堂与冷见山侃侃而谈，他从容大方，所聊的话题上关天文，下关地理，极容易讨人欢喜。 便是这副矫揉造作的假面孔骗过了所有人，引得前世的冷璨星也以为他虽不是自己心仪之人，但也算得上是良配，入沈家绝不会受委屈。 可事与愿违，经过那么一遭后她对沈子砚再没什么好脸色，此时迈步进前厅也只对冷见山行礼道：“不知爹爹唤女儿前来所为何事？女儿正在钻研医理，无事不想轻易分神。” 换做旁人若敢在冷见山面前说这些话，定然会被他板着脸训斥，但冷璨星眼下的身份地位大不相同，他可不敢得罪这个宝贝金疙瘩。 庶妹们同样震惊于冷璨星神情冷淡，不明白她为何对堂上另外一个大活人视而不见？小公爷可是京都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是大家的春心所托之人。 冷见山嘴角抽搐，干笑着和缓气氛：“星儿，不是爹有事找你，而是沈公子特别前来谢你的！你先前医好了沈国公，他们对此感激不尽，非要当面道谢呢。” 冷璨星也不想太快撕破沈子砚的假面孔，只缓缓转过身，淡然道：“星儿这几日没有休息好，还望子砚哥哥见谅，哥哥怎么如此客气，非要亲自来谢我？之前在国公府的时候不是都已经谢过了吗！” 沈子砚明显有事而来，哪怕坐了冷板凳也只能堆着笑意拱手：“家父家母特意吩咐我必须当面道谢，原先只在国公府却未能当着冷伯父的面，实在算不得有礼数。” 他一挥手，跟来的下人即刻将贺礼抬进厅中，大红樟木箱子不知道有多少抬，盖子一掀开里面装着的全是上好绫罗丝绸各色补品。 国公府本就是大户人家，送这些东西来不足为奇，冷璨星神色平平并未表现出过多讶然，冷见山和仨庶妹倒是略微吃惊，没想到他们竟然能送这么多谢礼来。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人家还带着厚礼上门，冷璨星只得从脸上扯出几丝生硬的笑容对付沈子砚，冷见山对于此人越看越欢喜，恨不得让他当自己的乘龙快婿。 光是看着冷见山的眼神，冷璨星就能猜测出七八分，可惜这辈子她早已不是那般心思愚钝，能够容忍践踏凌辱的小丫头了。 至于前世和沈子砚纠缠不休的冷凝月……她的庶出身份是个问题，在有才女名头加持有风平浪静的情况下，或许能平嫁当个正房夫人，但这辈子有自己在她休想再攀高枝！ 沈子砚坐着略显尴尬，他满心满眼的注意力都在冷璨星身上，此情此景冷见山看得明白，旁边的庶妹们也都看得明白。 冷璨星被他看得无所适从，只在心中暗骂登徒浪子真是没脸没皮，现在连装都不肯装，就这么举止轻浮浪荡了？ 难怪会被狐狸精轻易勾走！ 沈子砚突然向冷见山请求：“晚辈还有些事关家父的话想要同星儿妹妹详说，不知可否借一步？” 冷见山巴不得让他们二人单独相处，作为父亲虽还能够把持得住，但也只是稍稍一思量斟酌后就答应了，“既然事关国公爷，星儿作为医者就没有推辞的道理，你赶紧跟着沈公子去吧！” 冷璨星也想看看沈子砚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秘药，她率先起身往往后院走去，临出门时还能感受到庶妹们艳羡的目光落在背上。 年纪小的丫头就是容易被诓骗，她们又哪里知道沈子燕是个在暗处阴冷吐着性子的毒蛇？纵使有一千个一万个沈子砚也比不上九叔的半根手指头！ 才到后院凉亭无人处，沈子砚就眼观四方望去，见的确没人跟来方才将紧绷的面色逐渐和缓。 沈子墨一回国公府，他的日子定然不好过，冷璨星见他印堂发黑，下眼睑青影浓重，不由心中嗤笑。 这些不过是送你的见面礼，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你究竟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国公爷的身子早已康复，听说他老人家这两人还特地上朝去了，不应该又出岔子吧？”冷璨星率先开口询问沈子砚。 她不动声色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在凉亭处缓缓坐下，眼中略带警惕，丝毫不敢有所放松。 沈子砚轻声笑笑，眼神忽然变得炙热放出光彩，更是徐徐向冷璨星靠近，似乎刻意想要和她亲近几分，他柔声道：“近来与星儿妹妹你接触后，子砚觉得妹妹蕙质兰心，实非一般人能够比得了，不知妹妹明日可有空？子砚想邀请你去毓秀山踏青。” 冷璨星愕然吃惊，岂能料到沈子砚竟然这么快就将魔手伸向了自己，大抵是他这辈子受到沈子墨的刺激，迫不及待想要巩固自己在国公府的地位。 纵观全局来看自己的确是个不错的猎物，不仅出身地位不凡，眼下小神医的名号传遍京都，另外还深得沈国公和周氏喜爱，可惜沈子砚独独高看了自个儿！ 冷璨星气得面色青紫，一拂袖子，恶心的完全无法直视沈子砚，随即对他怒气冲冲大声呵斥：“亏我还把你当自家哥哥来看待，没想到你竟然还对我打起了如意算盘！当日国公府中发生的事情我从未与外人说过，你就算想要讨得姨母他们开心，也不要拉着我去做戏吧？” 沈子砚本就有备而来，深知冷璨星这样样在外处的女子脾行定然和京都大家闺秀不一样，便是耐着性子，循循善诱诓劝道：“没想到我在星儿妹妹你心中竟是这样的人，妹妹今日可真是误会我了！子砚只是觉得毓秀山风光秀丽，眼下是踏青的好时候罢了。” 冷璨星被他恶心的险些吐出来，根本不想和他多说半句话，只快速想要离开此处，不耐烦地挥手：“我近来身体疲惫，不想去踏什么青，至于你，与其去毓秀山还不如去佛前烧两炷香忏悔自身罪过。” “当日的情景我历历在目，子砚哥哥你好狠的心哪，星儿暂时不想看到你了，请你回去吧！” 说罢，冷璨星再也暗按耐不住，施施然离开后院，沈子砚咬牙握拳，面上十分不甘。 这时，凉亭后方忽然传来一声娇银：“哎哟……” 第一百零三章 好一出一见如故 沈子砚闻听此声，怀揣疑惑回头望去，只见凉亭后露出一抹淡粉色衣角，似是有人不慎摔倒。 他快步赶去，隔着老远便看见一位容貌艳丽打扮雅致的女子半靠在假山旁正眉头微蹙，见他过来面露惊讶，泛着泪光楚楚可怜望向他：“小女子让公子见笑了……凝月看公子有些眼熟，不知您是哪家的少爷？” 沈子砚听着对方温柔至极的嗓音，不由得想起冷璨星先前如何冷声冷气，他浑身上下的骨头似乎都跟着冷凝月酥了起来，此刻同样觉得她瞧着有些眼熟。 “在下乃沈国公府沈子砚，今日有事前来相府，不想竟然在这里撞见了姑娘，子砚也感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姑娘……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 冷凝月做出惊讶状态，连忙忍着痛意要对沈子砚行礼，她刚一动作忍不住又痛哼出声，模样娇娇柔柔实在让人心生怜惜。 沈子砚反应比脑子更快，眼见如此孱弱美人近在眼前，自己哪能有不帮的道理，他即刻上前半伸出手要搀扶冷凝月。 京都虽民风开放，但未出阁的世家小姐向来不与外男过多接触，眼下虽是身在相府，冷凝月心中也稍有顾忌。 沈子砚只伸手试探，看她眼神犹豫不再动作，便开口解释：“此处青苔地滑，你一个弱女子过来难免会摔倒，不妨由在下先扶姑娘到凉亭坐着休息？现在四周并无旁人在，姑娘若是觉得冒犯不如挽住子砚的臂膀。” 说罢，他一甩袖子将皮肉全部遮住，转过身去只留有一条胳膊还伸在冷凝月面前，这般通情达理为人考虑的世家公子如何让人不动容？ 冷凝月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对于沈子砚全然释放出自己的大胆，便是再无顾及地握住他臂膀，任由对方扶着自己往前走去。 二人在凉亭处落座，冷凝月眉头微皱揉着小腿，面上羞涩尴尬道：“小女不慎遗失了耳坠，四处寻找不到特意来园子里走一趟，谁知脚下不稳竟崴着了脚，幸亏有公子在后院，要不然我现在都还动弹不了呢。” 沈子砚已上下将冷凝月打量一回，见她穿着打扮格外清雅，头上又无过多首饰，虽是觉得眼熟，但此刻也觉得她或许是相府的丫鬟，便不愿与之在这里多耽搁功夫。 他一拱手，起身就要离开，赔礼笑道：“在下还有要事前去相办，不宜在此处多留，先行告辞了。” 一看他要走，冷凝月又如何舍得！她特意寻着法子和沈子砚见面，目的都还没达到，又怎么肯让他离去？ 冷凝月眼中泛滥着粼粼水光，半是哀求半是委屈的说：“不知公子可否在前厅叫个丫鬟小厮过来，小女腿上略微作疼，不敢四处动弹，生怕影响到骨头……” 闻言，沈子砚稍稍顿住，反身回去看她，忽觉此女身上的气质做派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了的，难不成是自己看走眼了？ 他试探着询问：“恕在下眼拙，不知道姑娘究竟是何身份，敢问姑娘到底是相府哪位小姐？” 冷凝月见他终于有将自己认出来的意思，羞怯捂嘴轻笑回他：“让沈公子见笑了，小女乃是相府大小姐冷凝月。” 沈子砚目露不解，转而坐下来，斟酌再三后才开口：“子砚只以为京都世家小姐全是珠光宝气，穿金戴银之人，没想到冷大小姐如此清雅素丽，是在下以貌取人了……还望冷大小姐莫见怪。” 他已将话头说到这个地方，冷凝月即刻面露哀戚神色，满是悲伤的微垂眉眼，低声哽咽：“不怪沈公子如此觉得，凝月的确穿着打扮过于寒酸了些，若是换做以前爹爹还能对我们这些女儿多看两眼，可现在二妹妹回来后连首饰都被夺了去，又哪里能够拾掇自己？” 沈子砚惊诧不已，在先前虽已了解到冷璨星不是个脑子愚钝不通世事的，但没曾想到她在相府竟然还是个作威作福的主子，眼下都已爬到大姐头上来了，难怪不给自己情面！ “冷大小姐若是觉得心中憋屈，倒可和子砚一述衷肠，今日你我二人在此相聚便是有缘，冷小姐不必觉得见外，子砚保证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晓！” 如此言辞恳切瞬间让冷凝月对沈子砚又高看几眼，她在心中暗自嘀咕：看来国公府的小公爷也不是脑子里有成算的……只需要伏低做小，三两下就能博得他的信任，事情当真有趣极了！ 趁此良辰美景，冷凝月带着哭腔委婉，把冷璨星先前欺负她的事情添油加醋一并说出，说到后面她忍不住泪流满面，更是露出手腕上刻意被掐红的伤口现给沈子砚看。 “爹爹说我做大姐的要维护姐妹之情，而今二妹妹在京都又颇为得势，不是我们轻易能够招惹得起的，沈公子今日听过后就忘了吧，凝月也只是心中憋闷，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沈子砚本就因冷璨星不帮衬自己而怀恨在心，此时突然多出个冷凝月在其中周旋，顿时对冷璨星生出厌恶，他满面愤慨，冷声道：“在医术上冷二小姐无话可说，没曾想在品性这方面竟是让人大开眼界，冷大小姐不必忧心，子砚往后便是你的蓝颜知己了，定不会让你独自受此委屈。” 冷凝月眉眼含情，同样抬头回望沈子砚，她颤着声音：“当真是这样吗？沈公子若是能够为我排忧解难，凝月感激不尽。” 二人在片刻间都将对方视作自己阵营之人，虽是才初识不久，可结合起对方在京都的名声顿时一见如故，心生欢喜。 另一边，冷璨星狠狠羞辱过沈子砚后转身就要回倚翠阁，奈何冷见山对他二人背后所说之话极为好奇，特意派人传她回前厅，冷璨星哪里会对他说真话，只三言两语搪塞过去。 众人上前坐在前厅喝茶，等着沈子砚折返回来再好送他离开相府，岂料人在一炷香功夫后的确是回来了，但他身旁竟还跟着笑意盈盈的冷凝月。 第一百零四章 旧疾突发 冷见山和仨庶妹不约而同看向冷璨星，见她依旧气定神闲喝茶，似乎未感到任何异样，便是各怀心思猜测出千万种可能性。 冷见山心中尚且还想得过去，毕竟冷凝月也是他女儿，只要沈子砚这块香饽饽落在相府就没有肥水流向外人田，相反比起让冷璨星嫁去国公府，他倒更希望这个庶出的大女儿能够攀得高枝。 与冷见山心中猜想全然不同的庶妹们个个都是一副气竭表情，她们可见不得冷凝月日后过得比谁都好，同样都是庶出，为何爹爹只希望她们能够平嫁，偏生大姐还能高嫁？ 正厅气氛诡异莫测，冷璨星侧目看着两个前世仇人如今又勾搭到一起，心中无不冷笑，看来就算是世事沧海变过冷凝月的心性也没有扭转，全然继承薛姨娘的做派，照旧是个狐媚子！ 沈子砚轻描淡写盖过与冷凝月在后院偶然相识的场面，他不再寄希望于冷璨星，客气疏离同众人道别，眼神时刻意打量过冷凝月后方才离去。 大门处，国公府马车扬尘而去，冷凝月伸长脖子张望，眼珠子似乎都已黏在马车上，冷璨星冷哼一声拂袖离开，冷见山只当她是小女儿做派没有过多顾及，反而对冷凝月再次上心起来。 章云和小桃都看出冷璨星不悦，两人变着法子讨她欢心，争先恐后的劝慰：“小师叔，我觉得那个沈家大公子也不是什么良配，现在沈小公子一回府，他能不能继承爵位还得另说，哪里比得了王爷那个铁打的身份！” 小桃也分析：“就是啊小姐，你在小桃心中是天下最好的女子，自然也要配天下最后的男子，放眼京都，也就只有王爷和你最般配了！” 大抵是冷璨星低头沉默不语让他二人心中多想，此时听见这些讨好的话她便忍不住笑出声来，冷璨星扬了扬下巴，傲娇道：“本小姐可没有为这些事伤神！人家是天雷勾地火，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哪里是旁人能够比得了的！” 冷璨星领着他们返回倚翠阁，扬言若不是天塌下来便不要钱来打扰自己，她本以为此生可以逐一攻破前世的仇人，没陈翔这么快他们就臭味相投又吸引到了一起，如此也好，来一个收拾一个，来两个收拾一双！ 在屋中浑浑噩噩睡去半日后，冷璨星因肚里异常饥饿清醒过来，她仰头望着房梁唤来小桃，岂料房门推开，来的人竟是冷见山。 冷璨星起身，目光惊愕地盯着他，疑惑问：“爹，天色都快昏暗了，你这个时候来找女儿可有要紧事？难不成爹还因为沈公子的事而怪罪于星儿……” 冷见山进屋后就没坐下，看她一副刚睡醒的模样，立刻不耐烦摆着手解释：“你年纪还小，又是刚回京都，爹怎么能够忍心你这么快就离家！就算他国公府的人上门提亲爹也不会同意！” “星儿，爹来找你是因为另外一件事！你先前是否有帮四皇子看诊过？方才他府上家仆特来传话，说是四皇子旧病突发，让你赶紧去看一下，快收拾收拾去吧！” 闻言，冷璨星瞬间回想起的确有好长时间没有见过萧瑞沣了，她之前替他祛除身体里的病灶，又特地写有药方让人悉心疗养，数日未曾有信传来本以为身体已好，没想到竟然出幺蛾子。 凭借前世交情，冷璨星不可能对此事视而不理，她急忙让人替自己打水洗漱，刻不容缓就要出发，好在萧瑞沣眼下并不身在皇宫，而是在西郊别院休养，一来一去到能省下不少功夫。 回想起上一次见他还是在九王府中，也不知道这一次九叔是否在身侧作伴……若是能够逮着他那才叫不虚此行！ 冷璨星去往西郊别院，路上听见家仆唉声叹气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说是他家主子本以为身体痊愈想着打马出行，谁知途中腿骨异常刺痛，百般忍耐不下这才让人前来请她。 冷璨星点点头，安抚道：“四皇子的身体我清楚，病灶都已祛除，自然不会影响根基，你就放心吧。” 家仆抿唇记下，伸手擦拭眼角，心无旁骛驾驶马车，终于在天黑前彻底抵达西郊别院。 冷璨星脚步匆匆向院中迈去，只见正屋灯火通明，屋外已有好些侍从焦急的来回踱步，他们一见冷璨星就跟见着救命稻草似的，不约而同喊道：“冷大夫您终于来了！主子腿痛难忍，劳烦您赶紧去看看吧！” “听说这回疼的尤为厉害，先前还疼昏过去一次……冷大夫，主子的身体就拜托给您了！” 冷璨星目光掠过众人，并未看见九王府的随从在，她心中一凉，点头进屋，只见萧瑞沣身着单衣披散长发，煞白着一张脸躺在软榻上，回头张望自己时眼中还有水光波动。 “这么晚打扰你实在不该，奈何……我这糟糠般身子不要也罢……” 如泣如诉的声音从一个男人嗓子里发出，冷璨星非打没觉得恶心，反倒对他心生怜悯，她看出萧瑞沣还在自己面前强做镇定，上前掏出银针快速说：“你这说的什么话，没能彻底医治好你是我的罪过，你若不想活，连着我也没脸活下去了。” 萧瑞沣目露感激，面上露出一丝凄凉的笑意，彻底躺平软榻上不再挣扎，他右腿腿骨淤青一片，看着像是中了什么毒，冷璨星眼眸微暗，忍着百般好奇先替他治疗。 萧瑞沣疼得死去活来，额上的汗珠大滴滚落，冷璨星察觉后便同他说话转移注意力，“听说你打马出行去了？王爷向来骑术高明，你可是同他一起去的？” 萧瑞沣面色煞白如纸，强行扯嘴角回：“他公务繁忙，如何能有空见我……上次见面还在王府中，难道冷大夫近来也没见着吗？” 冷璨星心神专注地为他施银针，嘴里快言快语：“前几日在王府见过，也有两三天了。” 萧瑞沣半垂着头，忽然起了兴致，声音压得极低，别有深意含笑道：“从未见过哪家女子能够在王府中来去自如，想来冷大夫在他心中是不一样的……” 第一百零五章 遇刺 冷璨星微怔，手上动作略微顿住，轻声道：“王爷的心思哪里是我们能够猜得透的，还是说说你身上的伤情从何而来吧。” 乌黑血水顺着针扎的小孔破皮而出，闻着还有一股腥臭腐烂气味，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旧病复发，冷璨星严肃的问：“你可有结下什么仇家？这是感染毒素所致，并不是以前病情留下来的隐患。” 对于萧瑞沣她心中多少是有担心的，朝野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他整日患病不起，哪怕已是如此避开锋芒，可他的天生聪慧依旧是让人忌惮的存在。 萧瑞沣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意外，他面上的凄凉笑意扩大，好似腿上痛楚已经使人麻痹，“背地里的仇家那可是多了去了，真要说起来，我也不知道此次是谁下的手。” 闻言，冷璨星喉头哽住，再多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细心替他排出毒素，等到乌黑血迹流干净，萧瑞沣已是昏沉到意识游离。 “冷大夫，在下初见你时就觉得有种久别重逢之感，而今你又多次救我于病痛中，此等恩情无以为报……你若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 半抬着的手最终无力落下，冷璨星见此叹息一声，轻手轻脚替萧瑞沣盖好锦被，喃喃自语：“星儿只愿你安然无恙活下去，日后保九叔平安顺遂便好。” 她真心说的话萧瑞沣无法听到，冷璨星收拾物件提着药箱大步走出门外，侍从们一窝蜂围拢上来，纷纷询问主子伤势如何。 冷璨星笑道：“四皇子身体已无大碍，此后必须多行休养，切勿让他再做骑马射箭一类事宜。” 冷璨星摸不准这群人中是否有怀有二心之人，不敢多说些什么，往常近身服侍萧瑞沣的丁一眼见天色昏暗，提议道：“天黑路滑，就让在下送您回相府吧。” 西郊别院和相府来去只有几里路程，冷璨星想着自己今日还有带来府上侍从，于是说：“丁侍卫不必相送，我们自行回去就行，你还是留下来照看四皇子吧！” 说罢，冷璨星特别对丁一眨眨眼，此人也是个心思通透的，当下便是有明白她的意思，拱手歉疚道：“多谢冷大夫体谅，等来日主子伤好痊愈我等必然亲自来相府拜谢！” 冷璨星不再多说耽搁时候，带人坐上马车转而驶离大道，她靠坐在车内身心疲惫地揉揉眉心，打算尽快将此事告知给萧奇南，绝不能任由萧瑞沣在宫中举步维艰。 脑海中正欲思索更多时，章云突然心思敏感的察觉出不对，他顺着车帘缝隙斜眼向外张望，神色紧张地凑到冷璨星耳边，颤声低语：“小师叔，我怎么觉得车夫有点奇怪啊？你看他的背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年轻了？” 冷璨星迷迷糊糊，全然没有关心马车驰骋方向，除去章云和小桃这两个知根知底的人外，车夫随从亦是府上的老人，自不会做出糊涂混账事。 这时，小桃同样煞白着一张脸，抿唇含着哭腔：“小姐，奴婢认得马六的背影，给咱们驾车的人不是他了……” 闻言，冷璨星大惊失色，他们二人都比自己更加了解马夫，眼下一看对方背影果真已变成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 为防止打草惊蛇，冷璨星不敢高声言语，看着二人都已被吓得颤颤巍巍，一把将他们扯到身旁紧张低语道：“咱们或许是遇上歹人了，待会儿马车拐过巷子时我一动手你们就准备跳车！” 章云正想说些什么，见冷璨星从怀里掏出银针瞬间心知肚明，他吞下口唾沫扯着小逃安抚：“有小师叔在肯定不会出岔子，你等下别腿软就是。” 小桃跟着冷璨星身旁如同多了枚定心针，她死命点头，立刻将心提到了嗓子眼，马车即将拐过巷口，冷璨星手中一紧，强握住的银针立刻飞射到歹人后脖颈穴道处。 “啊！”对方瞬间吃痛，用力扯着缰绳，马儿瞬间发出高亢嘶鸣声。 冷璨星急忙大叫：“快跑！”伸手拽着小桃往车下跳去，三人争先恐后涌出，见那歹人反手拔出银针，神情浑浑噩噩猛烈摇头，似乎想将酥麻感甩开。 “想跑？做梦吧！”歹人大吼一声，赫然拔出腰间软剑，猛然闪过的寒光强烈刺眼，冷璨星心念急转，忽然发觉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再顾不得其他，一把将小桃和章云推开，火急火燎就要向外跑去，同时扯着嗓子大喊道：“前面有衙门，你们快去叫人！” 章云被吓得哆哆嗦嗦，急忙回头四处张望，扯着两条走不动道的腿瞬间不知道跑向何方，小桃忠心耿耿不肯离开冷璨星，奋力挡在她身后喊：“小姐，你可不能出事！” 说时迟那时快，狭小的巷弄中忽然出现好几名身着黑衣的刺客，他们全是有备而来，瞬间将二人围着团团转，再也动弹不得。 冷璨星虽是心急如焚，眼下却还能镇定几分，她强忍慌乱质问：“不知你们究竟是谁派来的，就算是想夺我性命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为首的黑衣刺客从嗓子中发出声促狭笑意，他握着长剑一步一步逼近，干涩道：“冷大夫名扬京都，想要你命的人多了去了，若想知晓就等着去阎罗殿问判官吧！” 挽起来的剑花立刻让人头晕目眩，脚底生寒，小桃一下子跌坐在墙边，满面惊恐神色，含着泪花惊恐大叫：“小姐！” 冷璨星身后已再无路可退，她紧咬牙关十分不甘，难道自己重活一世就要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她不甘心，她不认命！ 猛刺过来的长剑快如疾风，眼看就要没入胸口，冷璨星眼角有一抹艳红泪珠滚落，九叔……星儿想要给你的终究未能达成，星儿失言了。 一记金石碰撞声突然响起，冷璨星闻听此声急忙睁眼，原本已近在咫尺的长剑忽然断成两截，刺客手腕被人平口砍下。 高大身影突然闪现到眼前将冷璨星一把搂入怀中，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血腥气还没闻个明白，她便被遮住双眼。 第一百零六章 衷肠袒露 厮杀打斗声在耳边响个不停，小桃瑟缩在角落，惶恐伸手遮住双耳，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似是被吓的魂魄离体，只剩具肉身还在此处。 忽然出现的萧奇南和程烨救她二人于危难中，至于章云……全然不知这小子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萧奇南下意识的将冷璨星搂于怀里，一面顾及着她，一面又要防止刺客来袭，纵使刺客前赴后继而来，依旧不是他对手。 冷璨星在宽大怀抱中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忍不住眼眶泛红鼻头发酸，九叔又一次救她，此等恩情这辈子何以为报？ 突然间，程烨惊恐大叫：“王爷！” 冷璨星猛然睁眼，还没看明白究竟发生何事，瞬间感到身形陡转，身旁人背后被击中，萧奇南闷哼一声，转而将冷璨星推开。 巷中刺客死伤无数，其中有人见情形不对竟然使出毒计，一看得手他们转眼间跑得无影无踪，已是再难追寻。 冷璨星看着强撑痛意，眼神麻木漂浮的萧奇南，连忙想要上前搀扶他，谁知萧奇南冷声呵斥道：“别过来！血气重！” 毒素很快发作，他强身不住半边身子靠在程烨身上，冷璨星泪眼婆娑看着此景，哪里顾得了其他，一把扑到他身前哭声道：“九叔，都是星儿不好，是星儿连累了你，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要不然……要不然我也……” 余下的话还没说完，萧奇南忽然双目紧闭已是一副晕死过去的模样，程烨急忙将人扛到背上，快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行回王府吧！冷大夫，还得劳烦你给王爷解毒！” 冷璨星一把擦干面上泪水，连忙唤小桃和自己上马车，她猛然点头：“那是自然！” 三人快步回到马车旁，先前不知所踪的章云忽然着急忙慌又跑回来，他额头上挂着热汗，一看巷子里的惨状瞬间两眼一黑，“小师叔！衙门的人都出城巡逻去了，你没事吧？！” 冷璨星摸不准他究竟是否去过衙门，见他跑得气喘吁吁便是于心不忍，不愿意再行耽搁时候，催促道：“废话少说，赶紧上马车！此处自然会有人收拾！” 刚一回到九王府，程烨才将萧奇南放置在床榻间，立刻又派人前去处理巷弄中，此事不宜对外声张，若是有人得知王爷遇刺必然会在其中大做文章。 他对冷璨星恭敬双手抱拳，言辞恳切：“冷大夫，王爷就麻烦你了！属下就在门外候着，若有情况你随时吩咐一声！” 冷璨星心急如焚不愿再多说话，提着药箱快步进门，她强压下去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整个人哭的梨花带雨，拿银针的手都止不住哆嗦。 “九叔……你可千万不要有事……你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星儿也不活了！我这辈子亏欠你的已太多太多，眼下还没来得及报答竟让你身处险境……” 熟悉的话语扯出过往思绪，冷璨星恍然觉得自己身在前世，她曾经变作阿飘游荡看见萧奇南为自己赴死时，亦是同样的心念俱焚。 这样的感觉哪怕变过千世万世亦会让她心头猛颤不止，冷璨星手脚哆嗦的厉害，忍不住用银针插入手背，强行刺痛定神。 “我要镇定……九叔还等着我救命呢！冷璨星，你是药王弟子，不能在病人生死关头如此怯懦！” 哭到忘乎所以的冷璨星并未察觉头顶上有一道视线落下来，萧奇南早在路上就已有苏醒的征兆，滚落到床榻间时更是头脑清明。 刺客所用的毒的确会使人手脚麻痹，可他是战名赫赫的杀神九王爷，先前在战场中不知遇到过多少诡计，身体早已练就成百毒不侵，又岂是区区小毒能够伤得了？ 他醒来后并未声张，听见耳旁小丫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原以为对方只是年纪小经不得吓唬，岂料说出来的话却字字惊心。 原来自己在她心中这么重要，重要到不惜黄泉路上作伴，难道此前是自己一再误会于她？ 怀揣着疑惑和探究，萧奇南睁眼凝望冷璨星，见她手忙脚乱掏出银针，几次因为身子颤抖而握不住，最后竟然用针刺向手背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冷璨星肝肠寸断，满脑子都在思索九叔是否会因此旧病复发，她是否又一次害对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有的念头不断放大，最后逐渐形成一张蛛网将她拢在其中，视线早已被泪水模糊，冷璨星气不过自己这不成器的身子，赫然拔出银针还要再刺过来。 这时忽然凭空伸出一只大手将她手腕扼住，低沉嗓音在耳畔响起：“住手！” 近在咫尺的声音恍然像是从天边传来似的，冷璨星震惊无比抬起头，看见萧奇南目光清明望向自己，立刻再次泣不成声：“九叔呜呜呜呜，你没事就太好了！是我不好，都怪我！” 说着，冷璨星连忙伸手去扒拉他身上衣裳，想要看清人背后的伤口到底如何，谁知萧奇南却万般不如她的意，伸手护在胸前，强行用大手抵住她。 冷璨星满面泪痕，无辜的小声祈求着：“九……王爷，星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中毒后需要快速清理，不能再耽搁了。” 萧奇南神色在转瞬间恢复如常，哪里看得出来此前是中过毒的人，他一字一句冷声道：“本王已觉大好，不必再看。” 冷璨星哪里肯依着他，不依不饶道：“王爷，你我二人此前都已经抱过了，再看一下伤口又如何？” 萧奇南面色瞬间阴沉，板着脸训斥她：“你还说！” 冷璨星只关心他背后伤势，全然未察觉对方语气不对，又是伸手想要扒拉，嘴里依旧喋喋不休：“王爷，你别害羞嘛！我是医者，在医者眼中人都只是块肉罢了！我保证不会多看！绝不会往不该看的地方看！” 萧奇南面色黑如锅底，合着自己在她眼中就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肉？ 他压低声音，紧咬牙关对外喊道：“程烨！” 冷璨星被突如其来的推门声吓顿住，僵直手脚站在床边，满脸无辜。 她不过就是想帮着看病，怎么反倒像是得罪了九叔？ 第一百零七章 忍下这口气 萧奇南身上的伤势本就不严重，静心修养一日便可痊愈，奈何冷璨星心生胆寒，怎么也不肯轻易放过，唯恐留下隐患，她每日提心吊胆，好似回到了在药王谷的日子，整日围靠在药炉旁。 冷璨星不走，章云和小桃只能跟着留在九王府，两天下来别提萧奇南觉得异样，就连相府上下都开始暗中派人打听，如此不可，冷璨星便是依依不舍前去道别。 “王爷，我要回去了，若是你觉得身体不适，随时派人来相府寻我，哪怕有天大的事情我也会立刻赶来的！” 萧奇南被她悉心照料几日下来，心中生出不舍，尤其见她这般诚挚站在自己跟前，彷佛要回去的地方不是相府而是什么吃人虎穴。 他轻启薄唇，淡淡道：“你也是该回去了。”随即一摆手，起身就想送一送，却见冷璨星如临大敌似的急忙挥手阻拦：“别！我自己回去就好，王爷你别走动，小心伤着身子！” 见她脸上忧虑不安，萧奇南难得的手脚僵直，明明是刚站起来，此刻顿在半空中，随后面色不悦地又重重坐下。 站在旁侧的程烨见状艰难憋笑，没想到主子也有这样吃瘪的时候，真是破天荒啊！ 可还没等笑容逐渐放大瞬间感到有一丝凉风袭来。 程烨清清嗓子，神情迅速恢复正常，转而低下头去，不敢再多看……生怕被什么火再次烧到身上。 冷璨星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九王府，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外过夜两日，若是换作其他人怕是早已被流言蜚语攻击的不成样子了，但她自是不同。 才回到相府，等的焦灼不安的冷见山围上来，看着小丫头面色沉沉，只当她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张口关切问：“星儿，四皇子的身体情况如何了？你替殿下看病去了那么久都不见回来，莫非有什么要紧事情？” 冷璨星摇摇头，敷衍道：“爹，四皇子的身子好着呢，只是出去打马游行时不小心伤着了腿罢了，休养几日就没事了。” “女儿作为医者，时常会有突发状况发生，一时间来不及派人回府通报一声还希望爹爹见谅，毕竟眼下我给看病的人都是京都贵人，他们也不希望这些事情声张出去。” 小丫头话里话外都在埋怨冷见山带人暗自寻找，平日也不见她这个爹有多热心，要是没有寻着来让九王府的人有所察觉，她说不定还能够在王府多待几日呢…… 冷见山讪讪笑了笑，难为情道：“爹只是关心你，你年纪小，哪能随意在外面过夜？你是不知道京都究竟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这两日的风头我们可都是瞒着的。” 冷璨星忍下心中不快，转头对他甜甜一笑，撒娇的说：“星儿知道爹爹最好，我也是为大局考虑所以才没有声张出来，毕竟被看病的人身份特殊，不是咱们这样人家能够得罪得起的。” 话说到这里，冷见山神情略微严肃起来，他近年来靠着不错的交际和财力官运一路亨通，哪怕已经做到丞相之位却依旧无法同那些皇亲贵胄相提并论。 眼下心中难免会胆寒，忽然觉得冷璨星说的这番话极有道理，倒是他有些心慌意乱，生怕丢了这个宝贝金疙瘩。 冷见山百般疼爱的拥护着冷璨星回倚翠阁歇息，一路都在叮嘱下人好生侍奉，若是有谁不长眼便要被打一顿发卖出府，众人都看得出来冷璨星是老爷的心头肉，无形之中对她更加尊敬客气。 此番一来，相府中原本的天秤倾斜，之前被众星拱月般拥护的冷凝月在背后气急败坏，恨不得将手中丝帕绞碎，暗自紧咬牙关气得脸都白了。 “她接连两日都没回来，谁知道去什么地方鬼混，场面话谁不会说？借着替人看病行医的名头，背地里估计没少行不耻勾当！不就是会替人看病吗，有什么了不得的！” 青杏等一干丫鬟只能默默听着，不敢有所言语，她们近日明确感受到大小姐不像先前那般受人看重，就连厨房和管事那边都有所怠慢，给的东西不是缺斤少两，便是比原先次了不少。 薛姨娘察觉出不对劲，忍着怒火安慰冷凝月，拉着她的手轻声道：“我的乖女儿，你怎么这般沉不住气？你那个二妹妹才回来没多久，眼下正被你爹爹看中，可若时候一长谁又知道如何，你何必在这个关头惹得他不开心？” “娘听说你好长时间都没去同你爹爹亲近了，往常不是还借着看书的由头要去问他几句诗词吗？越是到这个时候你就越要耐得住性子，不能丢了自己所依仗的！” 薛姨娘看冷凝月自然是哪里都好，唯一可惜的是自己身份低贱，没能混上个夫人的位置，若是女儿乃是嫡出日后不一定会嫁到世勋爵侯之家，可惜啊可惜…… 思及此，薛姨娘对突然返回京都的冷璨星更加忌惮，只道风水轮流转，日后必然还会转回到她们这里，她又道：“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瞧其他房里的几个丫头不是整日都攀着你二妹妹吗？若是想要借着她的东风，你就必须忍下这口气。” 冷春华仨人近来似乎把望月轩当做了什么吃人的虎穴，哪怕是从外边分叉长廊上路过，也不见得有兴趣进来坐一回，青杏等丫鬟每日看着她们往倚翠阁去，心上难免会焦急。 此刻近身服侍的丫鬟们也站出来附和：“小姐，奴婢们都觉得姨娘说的对，眼下受的气都不叫气，只要往后您当真嫁到爵候人家去了那才叫风光呢！” “其他房里的几位小姐哪里都比不过您，之前在京都上都是无人提及的小角色，您可别让她们爬到自己头上来，我们家小姐应当是府上过得最好的，可不能让旁人把风头给抢去了！” 冷凝月在众人的劝解下，气逐渐顺了，她漠然长叹：“罢了！谁让她是嫡出，我是庶出呢，便是不想忍这口气也无法。” 此话落在薛姨娘耳朵，后者微微一怔，心中莫名难过起来，恍然觉得女儿似乎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第一百零八章 她要退婚 冷璨星自打回到相府后便在调养身心，很少有外出同人走动的时候，倒是仨庶妹赫然把倚翠阁当成了自家院子，时不时的就要来走一回。 她知晓三人在府中没少受冷凝月压迫，而今想傍着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好在都算得上是直肠子，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这日，冷璨星丢了几本描绘有简单花草的画本子过去让她们好生钻研，全当做是磨磨性子打发时间，冷夏桑和冷秋实尚且还能耐住枯燥看下去，冷春华却如坐针毡，没过多会儿就四处溜达去。 冷璨星看她也不是读书那块料，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去，岂料这丫头在府上溜达来溜达去，还真带回来一个消息。 冷春华满面红光，快步走到冷璨星身前，张口就喊：“二姐姐，咱们府上又来贵客了，指定是为着你来的，你猜这回来的人是谁？” 冷璨星知道她心思简单，若是见过的必然会指名道姓，那这次来的人怕是她也只听说过名号而已，便开口试探：“又有贵客临门？瞧你这副兴奋的样子该不会是皇亲国戚吧？” 冷春华突然猛拍巴掌，发出一阵清脆响声，跺着脚激动喊：“二姐姐你还真是神了！来的可不就是皇子！不过他不是咱们周国的皇子，而是夏国那个谁……我记得叫祁什么来着……” 冷璨星一听姓氏立刻想起许久未见的祁有容，顿时面色难看，实在想不到这人来相府所为何事，她愕然起身，抬脚就要往前厅走，转头又问：“三妹妹，你确定自己没看错？” 冷春华回想着，很是懊恼自己的愚钝脑袋，嘀咕道：“自然是没看错的，他此前也不是没来过相府，只是爹爹以我们年纪小不能见外男为由从不让我们相见，我一时糊涂把他的名字给忘了，只记得姓祁。” 冷璨星心领神会，让她不必再多想，脚步匆匆没有停下片刻，迫切想要弄明白祁有容来的目的，哪怕他和冷见山走动频繁，但那也就只多是在朝堂深宫中，自己回京都这么久也不见得他亲自登门拜访，此刻必然是有事而来。 怀揣疑惑，冷璨星一路赶到前厅，冷见山屏退大半下人，坐在高堂同祁有容低声细语说着什么，对于两世生为自家爹的冷见山，冷璨星还是有所了解的，他同人往来时始终有所防备，不敢对这个敌国质子交付真心。 如此一来，也就只有她在未离开京都前曾经和祁有容有过面见，府上其他几位小姐早随着两国局势逐渐恶化未曾同他往来过。 冷见山客气地招呼着祁有容，恍然抬头看着冷璨星过来，牵针引线笑道：“星儿，你祁大哥方才还说起许久未曾见到你了，今日得空正巧前来探望探望，你这丫头消息来得这么灵通，还没等通报就过来了。” 冷璨星对祁有容十分戒备，自然不会让他在相府同人周旋太久，扬起笑脸回：“爹，女儿一听说祁大哥来了便是急匆匆赶来，哪里还敢耽搁？” 说罢，她走到祁有容跟前对他盈盈行过一礼，“祁大哥，许久未见，不知你近来可好？” 祁有容面上尚且还能绷得住，挤出几丝笑意：“星儿妹妹有礼，近日的确是出了点乱子想要找妹妹一解烦忧，不知妹妹可有空？” 冷璨星还没作出反应，冷见山却已霍然起身，一副要离开正厅留他们二人说话的意思，他摆着手：“我写的那幅字画墨迹还没干，得去看一看，你们二人闲谈吧。” 连带着服侍的下人都一并离去，转眼间前厅只剩下冷璨星和祁有容端坐对望，冷璨星端着茶水往嘴边送去，想不透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还是冷璨星率先打破沉静，轻声询问：“祁大哥，大师姐的及笄礼也过了，你们准备何时办婚事？我想吃你们的喜饼想的都心急了呢，怕是师父那边也等着好消息。” 闻言，祁有容哀伤叹气，手握成拳，眉头紧锁道：“不瞒星儿妹妹，我此番前来正是为此事，不知你近来是否和月影来往过？” 冷璨星怔住，猜想二人板上钉钉的婚事或许出了岔子，这都已经是好些年前定下的婚约了，难不成还能在这个关头反水？若真是这样未免太过可笑。 冷璨星摇了摇头，只道：“我近日忙着替人看病，就连自家姐妹都没怎么走动来往，至于大师姐那边便是及笄礼见过之后就再没见了，祁大哥，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祁有容深吸一口气，似是几分不安的低声道：“月影近来对我过于冷淡，似乎不大愿意与我接触，前两日她忽然提出……提出想要将婚事作罢。” “星儿妹妹，我与你大师姐的婚事都已定下多年，只差拜堂成亲这一项事宜，她这举动我着实不能理解，于是猜想月影是否心中有了其他人……亦或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冷璨星面上惊愕转瞬即逝，捧着茶盏细细摩挲，脑海中思绪浮沉快速思索，她记得前世祁有容和蒋月影顺利完婚，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都能发生变化，难道真是因为她在无形中影响了全局？ 这时，祁有容又叹气：“月影同星儿妹妹乃是师姐妹，你二人在药王谷学医多年，感情自是别人不能比的，不知妹妹可否帮我一帮，前去探探你大师姐的口风？” 冷璨星略做犹豫，迟疑开口：“祁大哥，这怕是不太好吧，大师姐的心思我也猜不透，若是她背后当真有人了，你又当如何？” 祁有容面色坦然，做出一副胸怀大义的君子模样，“倘若她另觅良人，我自会放手成全，只怕不是因为此事，而是问题出在我自身，星儿妹妹，劳烦你了！” 冷璨星进退维谷，见他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也起了心思想去探个明白，于是顺水推舟道：“说起来我也是时候去看看大师姐了，祁大哥先静候佳音吧。” 第一百零九章 姐妹斗争 祁有容见冷璨星答应相助，当即对她感激不尽，一再道谢：“星儿妹妹，我与你大师姐情投意合多年，感情是旁人不能比的，若是此后我们能顺利完婚，我自当重谢你！” 冷璨星客气推脱，并未想将自己太掺合进去，她始终怀疑蒋月影是敌国奸细，奈何此事一直没有确凿证据，从药王谷返回京都后便不了了之了。 结合起上辈子的惨痛教训，回想起临死之际蒋月影的所作所为，冷璨星气血涌上心头，自是不会让这个人面兽心之人好过。 到底是丑事一桩，祁有容不便向旁人提及，和冷璨星道尽原委后方才匆匆离去，冷见山为刻意回避直等到人要走时才从书房出来。 冷璨星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不由得思索前世在这个时间线上到底还发生过什么转折性的大事件，正想的出神，忽听冷见山沉声道：“星儿，往后若是无要紧事，你还是和他疏远一些为好。” 冷璨星微怔，想起先前冷见山接人待物的热切表情，故作疑惑的问：“爹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星儿怎么有些听不明白呢？” 冷见山抽回视线，摸着胡须淡淡开口：“有些事情姑娘家家少知道为好，为父说这些自然有其中的道理，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害自己的女儿，你只管记在心中就好。” 冷璨星乖巧点头，猜想冷见山身在朝野，知晓的事情必然比自己更快更准确，难道是祁有容在周王宫的地位有所动摇？亦是因为此等原因蒋月影才会想要和他退亲？ 所有的疑惑交织在一起，十分头疼，冷璨星顺势道：“爹爹，星儿许久未见大师姐了，今日想去蒋府走一趟，一去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若是提前同您知会一声。” 正当交际换做平时冷见山巴不得她早去，此刻却出人意料的犹豫，他斟酌再三，最终点头：“去吧，尽量早去早回。” 冷见山老奸巨猾，在旁人口中更是有着老狐狸的称谓，冷璨星不敢问询太多，生怕他心思敏捷察觉出不对，即刻欣喜应下就要去蒋府。 倚翠阁门外，仨庶妹等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她们听说冷璨星要去蒋府便起了跟着去的心思，眼下久等不见她回来，却见冷凝月过来了。 冷春华眼眸微暗，咬牙恨声：“她这个害人精怎么过来了……我一瞧见她就觉得晦气！害我丢那么大的人，真是气死人了！” 冷秋实唯恐她说的话被有心人听见，拉着她的袖口小声劝阻：“你就少说两句话吧，咱们现在抱紧二姐姐这条大腿，可不是比她过得快活？” 话虽如此，冷春华依旧有些气不过，硬是撇开脑脑袋不愿意理会快到跟前的冷凝月。 “哟，三位妹妹好雅兴，我院里丫鬟时常见你们来二妹妹这里玩耍，为何路过我望月轩也不进来坐一回？难道姐妹间的情谊当真是生疏了？”冷凝月轻轻柔柔嗔怪，眼神越过几人往里看去。 她听薛姨娘的一番教诲后觉得此前是自己太过心高气傲，若是不放下脾气身段又怎么能够有所获得？要是依着眼前的形势来看，往后自己在相府还真无翻身之日。 仨庶妹明白她这是犟不过冷璨星特地前来讨好，皆是目若无物不愿同冷凝月说话，本就气不过的冷春华刻意挑拨道：“大姐姐这样气性高的人，怎么还会刻意过来给自己寻条冷板凳坐？我瞧二姐姐应当也不是多想见你，你不妨就先回去吧。” 冷凝月何时被冷春华骑到头上过，登时脸色难看，摆出作为大姐的架势训斥她：“三妹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爹让我们一定要维护姐妹情谊，难道就你们能来倚翠阁，而我又不能了？” “你说话这样犀利不饶人，听在心里让人寒心，若是被爹爹听了却必然会责怪于你，你以后还是小心谨慎，不要什么话都往外说！” 冷春华怒火被挑拨起来，不顾身旁两位妹妹的拉扯，扬着小脸：“大姐姐屋子里就算没铜镜也应当有水吧？二姐姐最厌恶的人是谁咱们心知肚明，你少在这里，猪鼻子插大葱，装蒜！” 冷凝月气结，眼看二人就要吵起来，旁的人急忙上前劝慰，冷璨星一路紧赶慢赶，从前厅过来瞧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她微微叹过口气，恨不得平白多出条路能够让自己绕开。 这时，目标全然在冷璨星身上的冷凝月一眼注意到她归来，瞬间掉转火力看也不再看拖油瓶妹妹们，而是亲亲热热看向冷璨星。 “二妹妹，我等你多时呢，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我在小厨房里给你熬了补汤，还热着呢，方子是我姨娘家祖传的，外人绝不知晓，保证你喝过就喜欢。” 冷璨星毫无兴致的摆手拒绝：“大姐姐怕是忘了我是学医出身，什么补汤于我而言都比不过草药，既然是姨娘家祖传的方子那还是你们自个儿留着喝吧。” 冷凝月一僵，半点不愿放弃，再度游说：“听说二妹妹今日要去蒋府，先前发生的事情的确有失礼数，我们走的行色匆匆都没来得及好生同蒋家人道别，作为大姐我也应当去赔礼谢罪。” 冷璨星听得半分耐性都没有了，知晓冷凝月说话就跟薛姨娘似的拐着弯儿出目的，也就不再顾忌脸色，转头满是失望地盯着她：“大姐姐，星儿倒也是想带你去蒋府，奈何蒋家人将满湖水抽干后也不见有你的耳坠，那日在湖心亭中到底是刻意为之还是如何，你应当比我们更清楚？” “唉，蒋夫人她们都是心思玲珑剔透的，你若是再去必定会讨人嫌，到时候我们相府的名声若都被你败坏，妹妹们今后还如何说亲事？” 冷凝月没想到心直口快的二妹妹忽然说话如连珠炮那般，她愕然呆住，眼眶竟快速水汽充盈，委屈咬唇道：“既是如此，那我不如死了算了！省得日后碍着你们！” 第一百一十章 没心情 说罢，冷凝月转身冲向石柱，摆出一副立刻就要撞柱而亡的架势来，当下把众人吓得魂飞魄散。 还是青杏手急眼快将她揽住，哭喊着：“小姐，您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 冷春华她们三个小的怕是寻常也没见过谁做出这种行径，被吓得面色煞白，连连后退避让，没一个再敢开口说三道四。 冷璨星前世没少受冷凝月的折磨，明白她深得薛姨娘真传，一把温柔刀使得出神入化，便是刀刀不见血却依旧能够达成目的，忍不住嘲讽冷哼。 “大姐姐还是回房里歇息去吧，星儿近日听说你在蒋府的所作所为已然败露，眼下还是少出门为好，等你避过风头，来日再说。” 撂下这些话后，冷璨星恨铁不成钢似的摇头叹息，转身进入倚翠阁，仨庶妹见此情形连忙跟上，唯恐再惹出腥风血雨。 转眼间，长廊巷外就只剩下望月轩的人还在这里，冷凝月紧咬牙关，伸手拨弄开乱发，望着关闭的倚翠阁大门恨声道：“今日所受屈辱来日我必定加倍偿还！不就是一个小小的蒋府吗？有什么可稀奇的！”她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下来，又道：“青杏，派人去准备马车，本小姐要出府！” 青杏茫然不知世事，想不出既无邀请她这时候又能去哪里，结结巴巴试探问：“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话音刚落，一记清脆的耳光声瞬间响起，青杏被打得头晕目眩，惊恐的睁大双眼，泪水径直滑落下来却哽咽着不敢开口，又见冷凝月目光凶狠训斥着：“本小姐要去什么地方何时需要告知于你？！你一个当奴婢的不想受罚就赶紧闭嘴！” 周遭下人皆震惊于大小姐近日脾气诡异莫测，哪里还有半点往日温柔贤淑的模样？他们见青杏这么个自小贴身的服侍丫鬟都会被打的面颊红肿，不由得心中更是胆寒。 门外这场闹剧以冷凝月气急败坏而结束，冷璨星在屋里换过身衣裳打算立刻前去蒋府，她特意带着仨庶妹借口赔礼道歉，顺便以此为契机见到蒋月影打探她的口风。 冷春华听见派出去的丫鬟前来通报冷凝月在门外打了青杏的事，她撇着嘴：“啧啧，大姐姐今日怕是肺都要气炸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说，往日塑造出来的形象可全毁了。” 冷璨星只当冷凝月小打小闹，没有刻意把她放在心里，转而做马车带人离开相府，蒋夫人见到她们几位小姐时瞬间喜笑颜，更是亲热拉着冷璨星的手一路往里走去。 她就只有蒋月影这么个独生女儿，从小千疼万疼，若非蒋太医执意要将女儿送去药王谷，她又哪里肯让人吃那些苦头？ “星儿，你和你大师姐从小相识，相伴长大这么多年感情自是旁人不能比拟，我近日发现月影似乎心神不定，像是有什么心事那般……你今日来得正好，刚好能够替我们开解开解！” 蒋夫人看冷璨星就跟看突然出现的救命稻草似的，她命人端茶端果子送去蒋月影屋里，自己则是对冷璨星无比诚恳再三拜托。 冷璨星不喜外人与自己这般亲热，不动声色将手抽离回来，甜甜笑着回应：“夫人您就放心吧，在药王谷的时候大师姐若有什么烦心事头一个就要和我说，只要她还惦记着我们二人的师姐妹情谊，必然不会对我有所遮掩。” 闻言，蒋夫人喜上眉梢，把所有的希望全压在冷璨星身上，谢道：“我就知道你是个通晓人意的好孩子，月影最近实属反常，有些藏在心里的话连我这个当娘的也不肯讲，还是你前去看看吧。” 冷璨星点了点头，平心而论蒋夫人对这个女儿的确是极为疼爱，可惜若是让她知道蒋月影背地里的真实身份，或许会惊掉下巴。 倘若记的不错，蒋太医并非什么耕读世家出身，关于此人来历往上数三代或许还说不明白，倒是蒋夫人年轻时在京都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世家大小姐一位，不过她母家门庭败落的早，眼下也没什么可谈的了。 冷璨星走到蒋月影门外，轻轻敲动门板，软着声音喊：“大师姐你开开门呀，师父从谷中给咱们写信啦！” 话音刚落下没多久，屋中立刻有脚步声传来，蒋月影近日本就心烦意乱，自不喜欢有人在面前晃悠，连平日服侍的下人都驱散了，只独自一人在屋中。 此刻她怀揣着满心疑惑推开门，还没等自己回过神来便见冷璨星傲然扬着小脸，顺着门缝挤进去，大摇大摆的做派好似回到自个儿家中。 蒋月影顿时怒不可遏，“小师妹！你怎么还这般没有规矩？来人家家里仿入无人之境，看来师父往常赏你吃的藤鞭都白吃了！” 冷璨星一屁股坐在宽椅上，摆出平日在谷中的娇俏任性模样，伸手拾起盘中的糕点往嘴里送去，含糊不清的回：“我和你的交情难道还需要注重规矩？大师姐你说这样的话真是让星儿好寒心呐，若被师父知晓，他老人家才会说你是没规矩的那个哦。” 蒋月影：“……” 知道自己怎么都说不过这个言辞犀利的小师妹，蒋月影懒得与之多费口舌，摊开手正色道：“师父的书信呢？拿给我看看。” 冷璨星大口喝茶顺气，笑意扩散：“噗嗤，大师姐还是这么好骗，真是乐死我了，若是我不说有书信，你又怎会给我开门？” “你！” 蒋月影接连被冷璨星气住，反手指着门外冷脸让她出去：“我这两日不想见人，你赶紧走吧，等什么时候我气顺了再说。” 话是这么说，冷璨星却半点也没有听进耳里，她一下坐到蒋月影身旁，双手托腮，娇滴滴的问她：“哎呀大师姐，你就别和星儿置气了，我是听说你心情不好所以特来看望，你往常不也经常开解我吗？我哪能对你不管不顾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上有地下无 冷璨星坐在旁边，絮絮低语提起她们在药王谷时的温馨场合，说起自己被师父责罚蒋月影如何对她关爱有加，又说起是姐妹二人曾经同分一碗热汤饭的事情。 种种过往追加起来，蒋月影忽然嗓音不自觉软下，半是疲惫，半是不堪地向她吐露心声：“我也不是有什么心事……只是想一个人静静而已。” 冷璨星一看鱼儿已上钩，连忙拉着她的手又道：“大师姐，你瞒得过别人却怎么也瞒不过我，若真没什么心事异常，蒋夫人也不会对你如此挂念，就连祁大哥他也……” 话说到一半，冷璨星没再说下去，她刻意撩拨蒋月影的胃口，果真又一次让鱼儿成功上钩。 蒋月影蹙眉，神情略有不安，转过身直勾勾盯着她，小心翼翼问道：“祁公子他怎么了？小师妹你说话别说一截，赶紧说清楚啊！” 冷璨星眨了眨大眼睛，娓娓道来：“祁大哥说你近日对他不理不睬，似中有了心上人，还说你要和他退亲来着！大师姐，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就没和我说过呢？我可还在眼巴巴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蒋月影见她一下子提高嗓音，连忙伸手喝止冷璨星，她将手比在唇边，示意她小声说话千万不要被外人听见，“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反正就是觉得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冷璨星从她面上找不出蛛丝马迹，顺着话茬反问：“难道大师姐不喜欢祁大哥？还是说你打心底里看不起他？！” 闻言，蒋月影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板着脸否认：“我怎么可能看不起他！像他这样举世无双的公子，不管日后娶谁都只会是那个女子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祁公子哪里轮得到别人看轻！” 她惯性般的剧烈反应瞬间引得冷璨星眼神微妙，从身家背景来说，祁有容身为夏国皇子的确矜贵非凡，但坏就坏在他身在周国还是质子，这样的身份便不见得有多么高贵了。 倒是蒋月影乃是京都贵女中流砥柱的一员，她是蒋太医独女不说，又是药王弟子，纵使母亲身份并没有太过金贵，却也是有一份地位的。 世家女子谁不想攀高枝嫁到更高的门第，在她们心中头一等去处便是入宫，次等的即是嫁给皇亲贵胄，再再下等的才是家族门第相当的平嫁。 至于什么敌国质子轻易不会在她们的考虑范围中，像蒋月影这样早先定下婚约的贵女倒是有给其他小姐减少威胁，众人巴不得她和祁有容尽快完婚，哪里愿意听到退亲的事情。 冷璨星暗自嘀咕蒋月影未免对于此事反应太大，从她口里说出来的祁有容怎么像是天上有地下无的角色？但他哪里比得了九叔半根手指？ 这在京都世家小姐明眼都能看得明白的事情，落在精明能干的蒋月影眼里却像被猪油糊了眼似的，冷璨星觉得其中大有文章，二人的关系定不会如世人所见那般简单。 她将所有疑惑袒露到面上，又像是被吓到似的声音低弱不少：“大师姐，星儿不过就是随口一说而已，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话说……你既然对祁大哥如此崇拜，又为何不肯嫁给他？” “之前在药王谷时，我时常说你二人早早定亲一事，那时候大师姐你只是害羞低头，娇嗔跺脚不愿意多说这些，我们都以为你是盼着及笄后好嫁给祁大哥，想破头皮也想不明白你竟然是不愿意的。” 蒋月影到底还是一个正当年岁的如花少女，心上忧愁无法分解，用手托着腮帮目光惆怅地望着窗外，声音飘渺不定：“情情爱爱的事情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我不是不喜欢祁公子，只是对他的喜欢并不是那种罢了，他在我心里是大人物，就算所有男子加起来也比不了他半分。” 如此高的夸赞让冷璨星瞠目结舌，顺便在心中不屑冷笑：既然都这样占据你的心了，你又为何死皮赖脸的缠着九叔？！ 蒋月影不设防的将心事说出，随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极为懊恼：“罢了，我同你一个小丫头说这么多做什么，反正你不懂就是了，你回去后不要将此事和别人说起，全当做是我们二人的悄悄话如何？” 冷璨星忽闪忽闪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点头如捣蒜，立刻向她保证：“大师姐你放心，星儿绝对不会当什么长舌妇，只是祁大哥眼下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你还是自个儿想着回他些话吧，我看他可是饱受相思之苦，被你折磨的不成样子咯！” 蒋月影闻言竟不是面色发烫，而是眼中蕴含别样深意，淡淡回道：“此事我自然知道处理，不需要小师妹你多费神，我最近身子懒散不愿意多费精力，你既是喜欢吃我屋里的糕点，便让厨房多做些带着回家去吃吧。” 含蓄的逐客令一下，冷璨星就算屁股粘在椅子上也不得不起身，她神情极为轻松，毫无半点负担笑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回去！得知大师姐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也算是不白来这一趟！” 蒋月影无力挥手道别，坐在方桌旁像一尊石塑般心事重重，要说她心里没藏着什么秘密怕是傻子都不会相信，冷璨星一步三回头，眼看着蒋月影逐渐黯然神伤。 冷璨星用三言两语打消蒋夫人的顾虑，只道是小女儿情长有些伤春悲秋罢了，蒋夫人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回到肚中，命下人送来许多吃食让冷璨星等人带回。 马车一路离开蒋府，眼看就要往相府的方向而去，冷璨星却让章云到下个岔路口调转去向，她道：“就让妹妹们先回去吧，我们出都出来了，哪里用得着这么着急。” 章云扯着嗓子从前方马车车夫知会一声，转过头挤眉弄眼问她：“小师叔，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想去九王府啊？” 冷璨星没好气的给他来了个爆栗，呵斥：“就你心思灵秀活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既然知道还不让马儿跑快一点！” 章云吃痛，手上鞭子甩的飞起，快到九王府大门口时一个不留心差点和前方马车相撞，顿时地动山摇，吓得车里人惊呼不断！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世道变幻莫测 冷璨星坐在马车里正思索蒋月影意欲何为，忽然感觉天旋地转顿时猛然向一边撞去，小桃大惊失色，忙用身子挡住，她被疼得眉头紧锁：“小姐，你没事儿吧？” 冷璨星稳住身形，见她无大碍，一把掀开车帘质问章云：“你小子连驾马也做不明白了吗？！” 车外，章云也惊出了一身冷汗，伸手擦拭汗珠解释：“小师叔，是前面那辆马车停得太不合乎规矩了！你瞧瞧他们硬是塞进来！” 冷璨星闻言不悦望去，却见青阳县主略带焦灼被人搀扶步下马车，她大步流星向王府走去并未察觉冷璨星的马车正在后方。 冷璨星跳下马车，立刻向青阳县主走去并唤道：“县主！” 青阳县主闻声转过头来，看见是冷璨星忙亲热来挽住她的臂膀忧心道：“你怕也是听见风声赶过来的吧？哎！你说好不容易过上些清静日子，眼下突然闹出这些事来，边关百姓必定会有所波及，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冷璨星心生疑惑，猜出不是小事，快声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云山雾罩听不明白啊！” 青阳县主紧锁眉头，惊诧开口：“你竟然不知道？九哥哥没跟你说吗？这天下出大事了，夏军入侵，边关马上就要打仗了！” 此话如同五雷轰顶，瞬间让冷璨星惊呆在原地，她深知夏王贼心不死，却没料到意料中的战争竟然会提前这么多时日，既然要打仗，那九叔岂不是…… 冷璨星手脚冰凉，追问青阳县主：“王爷呢？！他身在何处？” “九哥哥自然是要带兵打仗，此番必定是去调兵遣将，圣旨来的匆忙，这会儿应当还在城外驻扎军营中吧！” 兜头凉水一灌而下，冷璨星心乱如麻，又听见青阳县主说：“此事现在还没有传开，我也是听我爹娘说的，急匆匆赶过来看看王府中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谁知这么巧竟然碰上你了。” “哎，你说这事闹的，边关虽然离咱们这里远，但是听上去就人心惶惶的，受此波及城中物价必然飞涨，也不知道边关老百姓如何了，对了！我记得你们药王谷可是挨着夏国的啊！” 得知萧奇南不在王府后，冷璨星顿时没了要进去的心思，她想在九叔彻底离开京都前见上一面，自己此前还替军营士兵看过身子，若是能够跟着去充当随行军医就更好了。 思及此，冷璨星反握住青阳县主的手，追问：“县主，你确定王爷当真在城外军营无误？” 事情本就是道听途说而来，青阳县主又哪里敢确认，犹豫着开口：“这……便是也不敢说一定就在，但是八九不离十吧，你问这么多做什么？难不成你还要去看九哥哥一眼不成？” 冷璨星没有答话，低头思索自己得着人打听打听，顺便还要给师父他老人家写封书信去一问究竟，要真是边境战火纷飞，她必然得赶回去看看才是！ 就在这时，一辆挂着相府木牌的马车话忽然不知从何处飞驰而来，福伯跳下马车迈步走向冷璨星，满面关切着急道：“小姐，老奴找您好久了，老爷吩咐让我们赶紧将您带回去呢！” 他太过心慌意乱，说完话方才向青阳县主行礼，眼下已事危机关头，青阳县主也管不得那些繁文缛节，反手饶恕他，一把拉过冷璨星：“我真是摸不准，所以不敢和你说得太确定，看他们这架势都已经亲自寻到王府来了，怕是相爷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找你！不如你先回去，等我打听到消息我让人去相府找你？” 冷璨星深叹一口气，不愿就此回去，却也不想福伯等人无法交差，只得目光殷切地盯着青阳县主，“那就拜托县主了，务必要尽快通知于我！” 两人在同样的心急如焚中依依不舍分别，冷璨星坐上回想府的马车，路上也有询问福伯冷见山究竟为何这般焦急，仨庶妹才回去，不至于这么着急要寻自己吧。 福伯同样是满头雾水摸不准冷见山的心思，只道：“老爷刚从宫中回来想必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急匆匆吩咐我们来寻人，三小姐几人没能和您同去同归，老爷还把她们狠狠训斥了一顿呢！” 冷璨星抿唇不再说话，只感慨世事变化，前世所发生的大事如今又一件不落的卷土重来，可惜她当时回到京都就做起了娇小姐，整颗心都在九叔身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多的事情便是一件也不知道。 刚到相府，门口还有一辆正被人牵着往后门而去的马车，福伯淡淡道：“应该是外出寻找大小姐的人回来了，老爷还说今日真稀奇，他回来府上的小姐们一位也不在，不知道大小姐又做什么去了。” 冷璨星懒得去管冷凝月的动静，反正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自己攀高枝做准备，不是去面见哪位世家小姐，便是去什么珍宝斋里闲逛，岂料这一次确实有些不大一样。 正厅，冷凝月正跪在地上小声抽泣，薛姨娘在旁边心疼得几次三番想要上前劝阻，碍于冷见山铁青的脸色不敢有所动作。 “你一个堂堂相府大小姐竟敢与外男私自偷会！说，和你面见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你今日要是说不明白，小心我家法伺候！” 冷见山气得面色发黑，大掌狠狠拍在方桌上，顿时引得一屋人提心吊胆，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冷凝月像是受到千般万般委屈似的，用手捂着胸口做西子捧心状，泪水滑落而下哽咽道：“爹，您当真这么不相信女儿？女儿明明是外出去香料铺子买些物件而已，哪里是去见什么外男？爹爹原先还对我大为喜爱，眼下二妹妹回来后，这一颗心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 冷见山一听这话更是鬼火乱窜，恰逢冷璨星也将冷凝月说的话听在耳中，她不免冷哼一声，款款进入前厅。 第一百一十三章 勾栏做派 “大姐姐这说的什么话，若是星儿今日不回来怕是也听不到这些真心话，原来在大姐姐心里就是这么想我和爹爹的，真是让人心寒！” 冷璨星张口噼里啪啦一顿乱讲，脸上满是无辜可怜，她人刚到就受了委屈，哪怕冷见山想要训斥她究竟跑到哪里去了，此刻也有压下几分语气，“星儿，你到底是个姑娘家，今日不是带着妹妹们出去玩吗？怎么就她们三个先回来了，你又去哪里？” 冷璨星毫不畏惧，正色坦言：“回爹爹的话，因上回三妹妹在蒋府被推落水的事情，女儿今日就带她们去拜门赔礼道谢，顺便和大师姐一叙旧情，原是打算完事就早些回来，谁知半道遇上县主事情便耽搁了。” 一个被推入水瞬间惹得薛姨娘和冷凝月怒目圆睁，冷见山这般老奸巨猾的人自然也有抓住这些字眼，顿时又被气得嗤笑出声：“看来是我平日忙于政务，疏于对内宅的管理，来日要给你们姐妹几人请位宫中的教养嬷嬷好好教教规矩才是！” 他话是这么说，目光却紧盯冷凝月，薛姨娘当场俯下软绵绵的身子跪在女儿身边，半是垂泪半是委屈道：“老爷，凝月向来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定然不会做出那些有伤姐妹情谊的事，一定是其中有什么误会蒙蔽了大家。” 说罢，她又无不哀叹地看向冷璨星，话里话外带着些责怪道：“二小姐生得聪明灵秀，又是在外面见过大世面的，哪里是内宅几个姑娘家能够比得了，不过……就算是为着我们相府的面子，这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也不应该扯出来再说吧？” 冷璨星摆出孩童的无辜姿态，像是没听懂这番话一样扭头望着冷见山，眼里快速充盈泪花，茫然道：“爹爹，姨娘这话是在责怪星儿吗？我知道自己年纪小，又在外养了这么些年和大家没什么情谊，可是星儿也是为爹爹考虑所以才去向蒋夫人和大师姐赔礼的，怎么莫名其妙又是我做错了……” 小丫头的声音越来越低，哽咽之声溢出，冷见山整个心尖尖都在作疼，当即对着薛姨娘怒骂：“你一个当娘的不好生照管女儿就知道在这里搬弄是非！要不是平日里将你那副勾栏做派学了去，凝月又怎么可能在外面和人私会？！” 此话一出，全场寂然，冷璨星亦是瞠目结舌的盯着冷见山，原来在他心中果真人是分三六九等的，哪怕跟在他身旁多年的薛姨娘也只是个不要钱的倒贴货色。 薛姨娘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冷见山会如此形容自己，她面如死灰，瞬间嚎啕大哭：“老爷！妾身当年虽被人赠送于你，可是……可是我在母家被抄家前也是良家人！不过是去教坊学了些琴棋书画，什么时候又和那般烟花巷的女子扯上干系了！” 冷凝月和薛姨娘抱着哭作一团，她伸手扶着亲娘的后背，泪眼婆娑地望着冷见山哭道：“爹爹好狠的心，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我姨娘这么多年对您如何，您应当是知晓的，平白说出这些话伤人心，既然相府如此容不下我们母女俩，爹爹何不将我们赶出去！” 事情一下子越扯越大，冷璨星作壁上观全当看戏，冷见山似乎也觉得话说的有些重，敷衍摆手不愿意同她们过多纠缠。 “话怎么又说到这份上了，我还有要事要同星儿说，你们赶紧下去。今日发生的事情我们秋后再算，我相府向来是门风清正之家，绝不允许任何人抹黑门楣！” 闻言，服侍薛姨娘母女二人的丫鬟急忙上前将她们搀扶离开前厅，眼下老爷已是将不快写在了面上，若是再撩拨火势说不定还真会被发卖出去…… 冷璨星因着有一个正当合理的理由，冷见山对她无从怪起，喝过两口茶收敛心神后才语重心长劝道：“星儿，爹知晓你在外替人行医治病也是为我们相府搏一个好名声，今日贸然着急让人寻你回来，实则是因为宫里出事了。” “公主府的消息向来比旁人来的快，也不知道青阳县主有没有和你说过一嘴，近日边关要打仗了，夏国士兵来势汹汹，此次怕是难以消停，听说还有些敌国探子混入京都，你今后若无要紧事就在府上待着，哪儿也别去了！” 冷璨星心中咯噔一下，果然坐实自己的猜想，冷见山怕几个女儿清誉受损往后找不到好婆家，亦是不能够为相府结得贵亲，便是把她们当金丝雀一样圈养起来，哪里也不肯放出去。 至于冷凝月偷偷私会外男的事情说不定还真是因为此时情绪敏感，冷见山有些过于捕风捉影，莫名给人扣上了一顶帽子，不过这样的事她那位好姐姐也不是做不出来…… 冷璨星心思急转，忙把青阳县主搬出来：“爹爹，女儿和县主约好今日要去普陀山拜佛，为王爷烧香祈福，此前就已经约定好了，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反悔，到时候还有公主府侍卫做随行，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冷见山一听见青阳县主和公主府，难看的面色稍稍有些缓和，京都中不知道有多少高门贵女想要和县主攀得半点关系，奈何人家县主眼高于顶，脾气好的，脾气坏的全看不上，偏偏就看中了他们家这二丫头。 如此殊荣落在头上，冷见山纵是有话要说此刻也咽了下去，“既然是县主的面子，咱们不能不给，公主府的侍卫向来功夫高强，有他们在为父也放心不少，不过你切记要早去早回，凡事多留个心眼！” 冷璨星急忙点头如鸡啄米，父女二人谈话间并未察觉前厅角落有一小丫鬟正在偷听，她听得大事立刻猫着身子悄无声息折返出去。 晚上，青阳县主的书信终于送到相府，信上写明萧奇南两日后就会离开京都，眼下在城外重振大军做最后准备，冷璨星心中猛然松出一口气，打算明日借着由头出府见心上人一面。 次日她脚步匆匆前去寻找冷见山，奈何竟有人比自己动作更快，哭哭啼啼正央求着同样要去烧香拜佛。 第一百一十四章 钟鸣山遇刺 冷凝月不知抽什么风，一大早闹到冷见山面前诚心求出府，哭的不成样子，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她那柔腻的话语：“爹，女儿这趟烧香拜佛也不光是为了自己呀。” 冷璨星站在前厅外没有进去，想听听她究竟还能怎么说，只见冷凝月百般纠缠，说起话来有条有理，竟然还当真说出个所以然来。 “爹，女儿已到这个年岁，第一件大事便是要为我们相府寻个高门贵婿，原先我名声不错，也曾有好些夫人暗中打听过女儿平日的品行。” “在蒋府中所发生的事情女儿实在是冤枉，此行便是想借着拜佛静心，顺便和缓一下和二妹妹间的关系，让外人看见便得知我不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还望爹爹能够成全。” 冷见山背过身去，丝毫不想理会她，他伸手抚摸胡须，最终斟酌许久才将事情拍板定下，“你说的多少也有几分道理，既然身为我相府小姐，万事必然要以府上的声誉为主，之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里可有数？” 冷凝月见他话头一松，急忙点头：“爹爹，女儿自然是明白的！若非如此，也不会成天腆着一张脸去讨好二妹妹……她与我心中生有嫌隙，拜佛一事还得爹爹做主。” 从大局来看，冷见山自然不愿已到年纪的冷凝月栽在手上，攀个权贵人家多少也能为他接下来的仕途进行谋划，哪怕他身下并无儿子却依旧想着光宗耀祖。 冷见山正要点头答应下来，转头便见冷璨星走过来，“爹爹，前去普陀山的车马已准备妥当，女儿今日要和青阳县主一同前去烧香拜佛，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晚间你们不必四处寻我。” 他一时欢喜，忙指着旁侧的冷凝月冷声道：“你来的正好，凝月恰巧也想去拜佛，你们姐妹二人同去同归，路上有个照应爹心中也放心！” 冷璨星在前厅外已将事情听了个明明白白，此刻心中毫无起伏，做出小女儿姿态来撇撇嘴，不情愿迟疑半天道：“县主本不喜欢有旁人在身侧打扰，不过既然是大姐姐想去，妹妹便带着去吧。” “但是我得先和大姐姐约法三章，今日我们去哪儿你就跟着去哪儿，你莫要擅自做主惹得县主不开心，届时再连累相府和爹爹。” 冷凝月突然被一个小自己三四岁的妹妹说教，面上顿时无光，更觉得局促和不好意思，只得讪讪道：“今日一切都听二妹妹的，二妹妹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如此可行？” 冷璨星得到她的保证傲然挺起胸膛，不情愿的眉眼终于和缓，小声嘀咕：“这样还差不多！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上路吧，普陀山离这里还远着呢！” 冷凝月大喜过望，感激地看过一眼冷剑山，随即和冷璨星迈步外出，这趟出门冷璨星只带了些亲信，多的侍卫一个都没带，出行的人一辆马车都能装下。 冷璨星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小桃同样蜷缩在她身旁小睡，主仆二人看上去浑然不知世事，压根就不知道马车究竟开往何处，冷凝月望着两旁快速倒退的风景忽觉不对。 她虽然没曾去过普陀山那么远的拜佛圣地，但对此处早已有所耳闻，自己知道大概方向如何，可眼下马车所行方向越看越偏离，竟还有些南辕北辙的意思。 冷凝月心中一急，扯着冷璨星的袖口嚷嚷：“二妹妹你快醒醒，我怎么瞧着这不是去普陀山的方向，咱们到底要去哪儿呀？” 冷璨星此次出来就没打算急着回去，至于冷凝月乃是一个甩也甩不掉的跟屁虫，既然她有心想寻些苦头吃，自己无非是顺水推舟罢了。 这时见她心急火燎，十分不耐烦地将手一抽离，敷衍搪塞道：“县主说什么普陀山虽香火鼎盛，却比不得钟鸣山来得好，临时派人改了目的地，又不是让你去上刀山下火海，你着急个什么？” 说罢，她再次闭上双眼，实在见不得冷凝月这副胆小如鼠的模样，后者将心放回到肚子里，猛松一口气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车夫认不得方向，走错路了呢。” 话刚说出口没多久，冷凝月忽然想起钟鸣山的方位，顿时大惊失色：“不对！钟鸣山位于城郊处，山脚下就常有士兵安营扎寨，咱们现在去那里怕是有些不妥吧！” 冷璨星实在懒得搭理她，更不愿意和她多费口舌废话，要不是为见九叔她才不出府，不去钟鸣山又当去何处？ 马车中一片寂然，冷凝月着急的快要将手中丝帕搅碎，她气虚体浮，暗恨自己为跟着出府一切都听冷璨星的话，哪怕连个贴身丫鬟也没带。 若非如此，这个紧要关头至少还有个商量的人，二人结伴说不定也能折返回去，何必再受山路跋涉之苦。 她气恼不过只好作罢，暗自下定决心一定紧跟冷璨星身侧，在怀揣着满腹疑虑担忧下，钟鸣山的雏形逐渐显现出来，眼看着即将要到山脚下却依然未见公主府的马车。 冷璨星一觉睡醒，心中畅快淋漓，巴不得立刻见到萧奇南，她舒展筋骨跳下马车，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见远处凭空飞来一支冷箭直插在车门处！ 驾车的章云被吓得面如土色，瞬间僵直手脚，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话来，冷璨星心中同样猛然一惊，立刻想要飞身闪进草丛躲避。 奈何冷凝月受到惊吓，忍不住惊声尖叫，小桃连忙想从马车中翻身跳出却又被她抓住，二人再次紧要关头争执不休，车外的冷璨星和章云看见从四面八方涌出的蒙面黑衣人，心都凉了半截。 “别吵了，咱们今日谁都走不了！”冷璨星深呼吸一口气，暗自摸索银针想要逃出生天，不明真相的冷凝月软着身子从车里爬出，一见此情此景竟被吓晕过去：“二妹妹，这……” 如泥般的身体压在背上，冷璨星气得咬牙，暗骂冷凝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活活把他们逼到死路上！ 第一百一十五章 抓错人了 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早先便将章云和小桃强行掳到别处，随后将冷璨星和冷凝月反绑双手丢入马车里，下手干净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 冷凝月哪里见过这样的世面，嘴里被塞手帕支支吾吾无法言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地径直滚落而下。 冷璨星同样是被刺客用刀剑比在脖颈处，硬逼着吸了几口软骨散，此时思绪漂浮，眼皮重得如同千斤大石，随时都有晕死过去的可能。 她半软倒在马车里，看哪里都觉得天旋地转，心中一片凄凉冷寂，只期望此次有惊无险，自己还能够有机会再见到九叔。 也不知这群歹人究竟是何来头，眼下似乎并不着急要她们性命，钟鸣山脚下路途艰险崎岖，马车颠簸行有许久，久到日落西沉，天色已然快要昏暗。 早在颠簸途中冷璨星就快晕死，她强行逼迫自己头脑在线，暗自记下每一道线索，尽可能为自己博得生机，她重活一世不愿意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去，背后每个行歹事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直到软骨散的药物消散，她和冷凝月才逐渐意识清醒，而这时她们也被人丢入到一处荒冷偏僻的大宅院里，地方虽大，但似乎留在此处的下人极少，往来见并未听见什么交谈声。 宅院偏房软榻里，二人颤颤巍巍蜷缩寄居在角落处，外间门窗上人影绰绰，多的是在此守护的刺客，冷璨星几番挣扎终于将嘴里手帕吐出，冷凝月同样恢复力气紧跟着她的动作张嘴吐掉。 “这两人到底谁才是主子要找的人啊？我瞧着穿着打扮，容貌气质都是相当，一时之间还真是不好分辨。” 门外传来叙叙话语声，此人话中充满疑惑，很快又有另外一道声音响起：“管那么多做什么，咱们只要按照吩咐办事就行！正所谓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反正她俩坐在一辆马车上，关系也是八九不离十，咱们总不可能逮一个放一个吧？” 先前说话话那人觉得大有道理，急忙点头应和：“还是兄弟你会办事，已经派人去请示主子了，应当很快就会有人回来通报，咱们还是在这里安心守着吧！” 冷璨星听得真真切切，瞬间明白过来冷凝月是受自己波及的倒霉蛋，不过这也怪不得她，谁让对方死皮赖脸非要跟来？ 昏暗光线中，冷凝月终于了然，旋即愤慨惊声：“原来他们只想绑架你呀！合着我还跟你倒大霉了！早知道这趟就不该出府，我早说钟鸣山不是什么安全之处你不听，现在好了，说不定就连小命都得搭上！” 冷璨星强行平复心神，尽可能让自己稳定下来，对方没有急于动手，而是将他们辗转运来此处，看来此举目的并不是在于杀人，怕是只是受人所命而将自己隐藏起来罢了。 她翻着白眼，不耐烦道：“是你自己非要跟来的，又不是我求着你来的，现在出了事你还能倒打一耙怪在我头上？我没怪你是个扫把星就够给面子了！” 冷凝月自觉有些失理，忍气吞声半天都没开口，冷璨星在光线浮沉中心事不断，暗自猜想九叔此时身在何处，不知二人这辈子是否还有缘能够再见面…… 她为防止自己胡思乱想，蓦然开口：“爹爹说你昨日私会外男，这事该不会是真的吧？” 懊恼万分的冷凝月半垂着头靠在膝盖上，忽然听见她这么说，强压下去的邪火再次涌上心头，急忙为自己辩解：“你胡言乱语个什么，我怎么可能私会外男？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不仅我的名声会一败涂地，你们几个也别想嫁个正经人家了！” 冷璨星嘲弄一笑，看出她被自己踩到痛点，瞬间确信冷见山并不是空穴来风，她撇撇嘴笑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若是没有做出此等勾当，爹爹又为何会辱骂你？你这般气急败坏看来事情还是真的了，不妨让我来猜猜和你幽会的人是谁。” 冷凝月听她越说越有劲，面色由白转青，恨不得上前扇个过冷璨星两个大耳光：“冷璨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要是谁让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她太轻松的！” “是沈子砚对吧？” 平白响起的清冷声音瞬间让冷凝月哑声，她紧咬贝齿，半天才丢出一句话：“随你怎么想。” 此等反应落在冷璨星眼中无异于是承认了，她知道自己这个大姐姐居心不良，但没想到她竟然会顺着杆往上爬，连暗中私会沈子砚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也难怪前世能够和人暗怀珠胎。 冷璨星心上的阴霾忽然被驱散不少，还想要趁机痛打落水狗套几句话时，屋门忽然猝不及防被人重重推开，两名蒙面黑衣人大步上前，像是提溜落水狗一样抓着冷凝月就往外扯去。 她瞬间心神大乱，保不准这些人将自己带到哪里去，慌忙叫道：“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抓错人了！你们要抓应该抓她呀，现在想把我带到哪里去！” 黑衣人等目不斜视并没有看向冷璨星，紧揪着冷凝月推搡她往外走去，转瞬间大门再次和上，徒留冷璨星一个人还在软榻上心乱如麻。 冷凝月骂骂咧咧的声音很快止息，随着熟悉的软骨散香气弥漫，冷璨星依稀看见纸窗上破有个大洞，有人正通过竹管往里吹烟气。 “该死的……这般磨磨唧唧，等本小姐逃出生天后，必然将你们宰成碎尸万段！”冷璨星暗骂，随即再次身体绵软如泥，赫然睁大的双眼忍不住闭上。 漫漫漆黑山路间，几匹快马飞驰而来，萧奇南神情冷峻如霜，疯了似的策马狂奔，惹得程烨心惊胆寒，连忙紧追其后。 也不知道是哪些不长眼的竟然敢掳走冷大夫，主子丢下百万雄兵不管，匆匆忙忙赶来此处，要知道圣旨急于星火，夏国敌军已兵临边关下！ 另一边，冷璨星不知自己昏沉睡了多久，久到屋里已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翻身想要从软榻上爬起，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尖叫，随即响起的便是厮杀声。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主谋 冷璀星听得心惊肉跳，恨不得立刻飞身逃离，她仓皇爬起想从窗边跳出，岂料门边撞出一声巨响，两名慌不择路的黑衣人争先恐后向她涌来。 他们一把抓住冷璀星，居然没带她从门边跑出，瞧着有些想要夺路而逃的意思，外面闹出的响动声越来越大，冷璀星暗自拔出的银针已反握在手心。 她摸不准此番前来的人马究竟是敌是友，跟着眼前的黑衣人虽同样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好在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她可不想才跳出龙潭又步入虎穴。 许是外面的情形比想的更加糟糕，黑衣人也开始心慌意乱，其中一人惊声道：“现在该如何是好？若是丢下她，我们说不定可以勉强脱身，一旦带上她就算插翅也难以逃出！” 冷璀星被勒得脖颈发疼，看出这二人也不是什么胆大妄为者，眼下知晓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第一位属实不错。 旁边那人快速咬牙回答：“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事情左右都会败露，就算我们带着她又能逃到哪里？你别忘了来的人究竟是谁！” 人都已经打到大门口了，还有心思在这里说闲话，冷璀星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忍着不耐烦快声道：“要不咱们三个各跑各的？不然大家都没得话！” 二人惊诧于冷璀星说的话，最终亦没有开口反驳，咬咬牙果真丢下她不管，直接翻窗潜入夜色中，冷璀星也提着裙摆打算找个僻静处先躲着看看情形。 这时，门外赫然响起一声怒吼：“找！就算给本王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熟悉的声音落于耳中，刚爬过窗户的冷璀星即刻要缩回来。 老天待她不薄啊，冥冥之中竟将九叔传送到这里来了！ 萧奇南脚步慌乱冲进偏房，一眼看见冷璀星坐在门窗边弯腰向下看去的模样，她在翻窗时丢了只绣鞋在窗外，小脚丫子半垂落着，看上去盈盈一握不过四五寸。 冷璀星忍着脸上羞红，一时间进退两难，恍然见萧奇南走到身旁，咬唇道：“王爷……您来的真及时，又一次救我于危难……” 萧奇南抽了抽嘴角，“你打算跟他们一样翻窗逃跑？” 冷璀星伸手抚平裙身上的皱褶，摆摆手：“王爷这是哪里话，星儿只是听那两名歹人话里透出来救我之人骁勇善战，便一下就猜想到了是王爷你！” 绣鞋这般隐私的东西换做是谁都不好去捡拾，哪怕是平日跟着萧奇南身后做惯跑腿活的程烨眼下也是连忙退出房中，刻意给二人腾出空间。 萧奇南长腿一探，翻身从窗外捡回绣鞋，温热厚实的手掌处端端放着那只绣有花草的布鞋，冷璀星看着这一幕忽然有些看呆了去，微睁大眼竟忘了该如何动作。 “怎么，在等着本王替你穿鞋？”带着些反问意味的话语强压下来，冷璀星将头摇的跟波浪鼓似的，一把接过穿上。 她按着窗边就要跳下，奈何软骨散的威力比自己想的更加厉害，脚下一软，即刻就要摔倒在地，得亏萧奇南手机眼快瞬时将她拉入怀里。 二人间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冷璀星大眼睛充满盈盈水光，瞬间扑闪不断地紧盯着他，萧奇南被她看得无所适从，忍声一字一句：“转过头去！” 冷璀星不敢招惹他，老实乖巧微侧头颅，忽然间又觉天旋地转，自己竟被萧奇南一把抱起，瞬间吓得她下意识伸手搂住对方臂膀。 带着草木清新的披风跃然盖在头上，冷璀星自觉被绑架一事若是传扬出去必然会在京都中闹得沸沸扬扬，哪怕背后仍没有对她行不轨之事，可被掳走后直到深夜，就算没什么事情也会被说出些闲话来。 她心中流出温热暖流，万分感慨九叔果真还如前世那般细心体贴，他抱着自己从偏房处走出，外间冷风刮过却丝毫不让人感到寒冷。 冷璀星想起披风隔绝视线前，依稀看见萧奇南耳畔发红，便小声嘀咕：“王爷，我听县主说你原在城外清点大军，择日就要出发前往边关平定夏军，这时候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 她记得自己被掳走后马车少说也在路上行了几个时辰，钟鸣山原本就靠近城外，马车必然是越走越远，绝不会折返往外走，如此说来九叔难道是快马加鞭赶来的？ “恰巧路过。”头顶处传来一句干脆利索的回答。 冷璀星咬紧下唇，心中疑惑更加放大，瞬间嘴比脑子快，一咕噜的将话吐出：“可是去往边关的路是往西北而行，王爷怎么会恰好路过再行到城里来？” 萧奇南：“……” 他总不可能说是自己暗中得到线报，一路上将马都跑得快要猝死才赶来的吧？被丢下的精兵锐士这会或许还在傻眼，哪有圣旨在前而敢贸然另行他事之人？ 冷璀星没有得到回答，直到萧奇南将她安置在一处马车中，原先随行而来的诸多侍卫刺客淹入到夜色中护送他们离开荒郊别院，到这时冷璀星才看清原先关押自己半日久的别院位于京都东北处，是鲜少见人烟的地方。 她用手揉搓着发酸发麻的脚踝，听着车窗外刮来的猎猎风声，心中莫名委屈又惆怅，委屈的是自己突如其来被人捆绑半日滴水未进，惆怅的是九叔这时为自己前来，正事必然有所耽搁。 萧奇南惊慌过后周身略微酸痛，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里，抬头瞥见小丫头似乎不大欢喜，看着像是谁欠了她八百两银子似的。 程烨从车门外反手递来一被卷起的纸筒，萧奇南接过阅后面色阴沉似海，暮然开口：“你可知今日绑架里的人是谁？” “夏国大军已入侵边境，此事冷相定会对你有所提及，你为何不好生呆在相府中，又这般胆大妄为跑到钟鸣山下来？” 冷璀星哑着嗓子，对第一个问题茫然摇头，正想回应第二件事时，萧奇南脱口而出怒道：“是祁有容！” 第一百一十七章 去前线 上回在相府见过祁有容后，冷璨星便再没有见过他，哪怕自己从蒋府回来亦是忘记将蒋月影的心事告知于对方，他似乎也并未急切询问此事，再没派人来打听过动静。 回想起祁有容的身份以及蒋月影先前在药王谷所做的诡异事情，加之此时夏国大军突然来袭，他在其中搅局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只是为何要绑架自己？ 冷璨星茫然抬头看萧奇南，见对方还在皱眉把事情一五一十说来：“本以为祁有容多年前被夏王送来周国当质子必然是个不受宠，没成想多年来他贼心不改，一直在和夏国人暗度陈仓。” “我的手下已打听清楚，关押你的那座宅子早两日前变有祁有容的人出没，他无非就是想将你挪走，以此来……” 冷璨星大眼微睁，“以此来做何事？我也是借着县主的由头才出府的，若非如此我爹才不会放我出来，看来他将我的一举一动都有放在眼里，但我又不行军打仗，为何捉我呢？” 萧奇南在心中吐槽冷璨星笨，耳廓也不自觉染上粉色，转而将话题岔开：“此时事只有我和心腹知晓，眼下两国交战，祁有容尚且还无法离开周国，我们便不能打草惊蛇。” 冷璨星点头，哪怕祁有容翻天去他依旧是在周国中，周王想要要他性命不是难事，但比起轻易了结他来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胜。 一个萦绕在冷璨星星畔的疑惑被萧奇南绕开，随着距离相府越来越近，紧跟在两侧的侍卫彻底淹入到暗处，天边刚朦朦亮时冷璨星终于步下马车。 她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望着车内那人，轻喊：“王爷，县主说你两日之后就会起身动发，既然如此，我可否跟着你一起去边关？常乐镇紧挨着边关处，药王谷定会有所波及，我还想回去看看师父和师兄姐弟妹们！” 萧奇南眉头微皱，半点不想答应下来，前线打仗本就不是闹着玩儿的，她既然已经做回相府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又何必去趟那趟浑水？ “不妥。”冷峻的声音丝毫不留情的拒绝。 冷璨星的委屈劲涌上心头，不甘心的再次争取：“王爷！说句不客气的话，天下医术好过我的人少之又少，您可别忘了夏国边境处还有一处养蛊基地，若是为非作歹的夏国人不安好心，硬要用毒攻守，到时候就上百万雄兵也会束手无策的。” 如此有理有据的一番话倒是提醒了萧奇南，先前就有夏国人顺着常乐镇峡谷缝隙穿透而来，眼下若是他们再以此为突破点，说不定还真要用到蛊人。 他略微斟酌，对冷璨星一挥手：“等本王调查清楚必定会派人知会你，你先回去吧。” 见事情有得商量，冷璨星嘴角上终于弥漫出笑意，迈着欢快的步子一路进入相府中，停在门口出的马车也就此离去。 冷见山算是寒门出身，当年以卧薪尝胆般的意志饱读诗书考上功名，在传家作风上自然也要以勤劳为准则，不过他一大早府上的人都已苏醒过来，出乎意料的是冷凝月竟然早先就回来了。 福伯见冷璨星一夜未归，此刻安然无恙归来，忙双手合十对着天边感谢：“要不是小姐您给老爷留了句话，说一时半会儿或许不会那么快回来，只怕我们半夜都会打着火把出去寻人！看见小姐你平安归来，老奴的心也就放回到肚子里！” 打水送饭前去望月轩的丫鬟排成长队，府上光景还如同往常一样并没有任何异样，唯一不同的只有自己一夜未回，冷璨星诧异，摸不着为何冷凝月这般风平浪。 她满眼疑惑，试探福伯问道：“福伯，我和大姐姐在拜佛途中走散了，后来几次三番想派人去寻她也毫无踪迹，话说她是何时回来的？” 福伯白天忙着盘点装置上送来的货物，在外接应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自然有看见送冷凝月回来的马车，略微一思索便脱口而出：“大小姐是在临近傍晚回来的，回来的时候并未见着有什么异样，对了！送她回来的可还是祁公子呢！” 一听这话，冷璨星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祁有容这么个贼心不死的家伙前脚才派人将她们掳走，后脚竟然欲盖弥彰充当起好人，上赶着又将冷凝月送了回来？ 他到底是想玩英雄救美这一出，还是当真抓错人想要瞒天过海？！ “福伯，爹爹让我和大姐姐同去同归，傍晚就只有她一人回来，她如何圆的这些话，爹爹有没有起疑呢？”冷璨星追问，不免感慨冷凝月太藏得住事了，明知自己身处险境， 她安全后却还跟个没事人似的。 福伯只当冷璨星心上疑惑，对她全然无遮掩的娓娓道来：“大小姐姐说是同您在拜佛途中莫名走散，好在她半道遇上祁公子，人家见只有她一女子在外，身侧又没下人服侍，便是起好心将她送了回来。” “大小姐说小姐您跟着青阳县主一起，身旁多的是公主府的侍卫，让老爷不必忧心，她又说自己身子疲惫不堪，累得半条命都快去了，匆匆回屋吃饭歇下，听说刚刚才醒过来呢！” 冷璨星心中憋着一团火气，亦是想要弄明白祁有容如何和冷凝月搭上线的，她虽是见不惯这个大姐姐，可同样不想因为一个蠢货将整个相府都连累拖下水。 冷璨星来不及去见冷见山，直接对福伯叮嘱道：“麻烦你去知会我爹一声，就说我昨夜同青阳县主在一起，清早才被他们送回来的！整宿没换过衣裳略显狼狈，先回房梳洗后再去面见他老人家！” 福伯看冷璨星哪里都好，自然把她的话当做圣旨般对待，弓下身子点头应承，转反方向前往冷见山的书房，冷璨星快步走向望月轩，还没走两步又听见身后传来慌乱脚步声，扭头便见憔悴不堪的章云和小桃心神未定的奔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对峙 二人才看见冷璨星，眼里即刻包不住泪花，眨眼间泪水就要喷涌而出，小桃如此，章云亦是如此。 冷璨星拉过他们二人走到僻静处，张嘴就问：“是不是王爷派人送你们回来的？同我分散后，你们又去了哪里？” 小桃抽抽噎噎，忙强行将哭腔止住，用袖子胡乱擦过面颊道：“那些歹人将我们二人掳走，找了处僻静宅子捆绑住，饭也不给吃，水也不给喝，幸亏王爷身边的程侍卫来将我们救走了。” 章云及时哀怨补充：“小师叔，他们真是做了万全准备的，竟然还舍得花大价钱让我们二人闻什么软骨散！我到现在都觉得浑身绵软无力，跑起来两条腿就跟面条似的……” 二人是自己的心腹人，先前又一直跟在马车上，被掳走的情形明明白，歹人自然不会放他们回来，至于冷凝月……呵，当真懂得自保！ 见冷璨星周身无恙，他们大感庆幸，被掳走时虽然心惊肉跳，但此时已是最好的结果，再不能要求更多。 小桃面上带着些污迹，一边伸手擦拭一边好奇又问：“小姐，大小姐不是跟着您一起吗？方才过门时我们怎么听说昨晚祁公子将她送回来了？” 冷璨星深呼吸一口气，来不及和他们解释这么多，直言道：“至于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得等我们二人当面对峙才清楚，你们跟着我前去望月轩！我倒要看看冷凝月如何解释！” 主仆三人急匆匆走到望月轩门口，忽然听见其中传来一阵悠扬歌声，唱歌的人似乎心情不错，尾音中都带着些笑意。 鱼贯而入的丫鬟手上有捧着香粉，新鲜玫瑰花瓣，什么香膏香脂不计其数，用来滋润周身的养颜霜等更有好些罐。 小桃撇嘴，很是为冷璨星打抱不平：“小姐，咱们昨晚上受这么大罪，大小姐早先回来也没派人去通知一声……要不是王爷及时出手，现在还不知道闹成什么事呢。” “她倒好，不觉得愧疚也就罢了，这小日子怎么还过得蜜里调油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捡了什么金元宝，哪里跟丢了妹妹一样！” 章云本就跟在冷璨星身旁厮混多年，对于女儿家间弯弯绕绕略微通晓，顿时也大感不屑，相当愤愤不平道：“就是！大小姐这样做都不叫不顾及姐妹情谊了，完全是置别人生死于度外，连最基本作为人的怜悯心都没有，听着她唱歌我都觉得膈应！” 冷璨星心中的那把邪火越烧越旺，一脚踹开望月轩虚掩的大门，径直带着他们往里冲去，嘴中还高声喊：“大姐姐今日好心情啊！歌声都越过墙头传到我倚翠阁去了，妹妹不知道姐姐到底是得了什么好事，怎么也不同我们分享分享？” 正在屋里准备沐浴更衣的冷凝月听见这阵声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急忙拢过衣杉，极为不耐烦地对青杏吩咐：“准是我这个好妹妹嫉妒有人送我回来，刻意前来兴师问罪，我和她之间多的是事情需要掰扯，你先带着她们全都下去吧！” 青杏也不知自家大小姐昨日在外是怎么过的，总之她听主子这番话恨不得为人撑腰同二小姐当场对峙一番，奈何小姐让她出去，自己又不得不从，毕竟先前挨过巴掌的面颊还带着疼呢！ 转眼间望月轩的下人作鸟兽般散去，冷璨星气势汹汹坐在正厅处，端起茶水糕点毫不客气往嘴里送去，她自己吃也就罢了，却还拉扯着章云小桃一同坐下。 冷凝月出来时见着自己那套上好青花茶具正被两个下人端着，瞬间气不打一处来，铁青着脸指责道：“你们……你们怎么还在桌旁坐下了！这套茶具平时连我都不舍得随意拿出来用，你们赶紧将杯盏放下！” 几人一夜未吃东西，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眼下是有什么糕点就吃什么，忙着吞咽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功夫搭理她？ 冷璨星没有开口制止，章云和小桃自然就不会停歇，他们吃得手忙脚乱，很快将一壶温热茶水全部喝光，这般模样更把冷凝月气得半死。 她跺脚对冷璨星吼道：“你也不管管你身旁的人！在自个儿院中发疯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到我望月轩来撒泼！你今日若是不教训，那就别怪我下手不留情面了！” 说罢，她忽然一扬手，明摆着是要当众扇人耳光，冷璨星眼神微眯，抬手将她手腕扼住，一下子朝后猛推过去，咬牙怒道：“我看你今日敢打谁！” “你自己倒是运气好半路被人救了，为何回来后迟迟不将真相告知爹爹？若非九王爷驻扎的队伍就在钟鸣山外，只怕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是三具尸骨！” “爹爹往常多提到姐妹情深，我好心带你和县主缓和关系，原还想着也让你在京都多走动，往后能够为相府出一份力，没成想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大姐姐，你说昨夜所发生的事情若是被爹爹知晓，他老人家又该如何看你？！” 随着铿锵有力的话语声落下，冷璨星猛然挥手把青花茶盏摔得个粉碎，冷凝月心中大为颤动，怎么也料不到她竟然气势汹汹兴师问罪不说，还真在望月轩中不管不顾发疯。 章云和小桃也被突如其来的瓷器碎裂声吓得噎住，他二人已吃的半饱，便是蹑手蹑脚收回动作，全是冷眼盯着冷凝月，急忙为冷璨星搭腔。 “大小姐，我们二小姐的一片苦心你也是明白的，若非如此，就算有老爷施压她也不会将你带去钟鸣山，可你之后做的那叫什么事呀！唉！” “大小姐真真是让人寒心……枉小师叔还把你当做自家姐妹，要我说不妨就将这件事情捅到老爷那里去！是非黑白让他来做主定夺！” 冷璨星听闻此言，瞬间对他二人投去赞许的目光，愕然长叹后猛地起身就要出去，举手投足间还有止不住的失望，“昨夜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本就不该对爹爹隐瞒，还望大姐姐随我一同前去，咱们各有说辞，谁也不冤枉了谁！” 冷凝月迅速思忖，就算向天再借几个胆子也不敢去冷见山面前，她惊慌失措冲到冷璨星面前，一把将她拦住，快速摇头道：“二妹妹，我也是有苦衷的，中间发生的事情还多，听我讲后你就明白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公理难分 冷璨星怒视冷凝月，恨铁不成钢的嫌弃道：“哼！我看你还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你这次见死不救我记在心里了！” 说罢，冷璨星没了要走的意思，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章云和小桃见也扬起下巴瞪着冷凝月。 昨日发生的事情于情于理冷凝月都应该知会冷见山，哪怕期间她也有受到不小的惊吓，但她闭口不言绝不仅仅是因为胆小怕事，其中少说还藏着好几层因素。 冷璨星暗自猜想自己回京都后大出风头，一时间结交了不少权贵世家，哪怕是连高门贵女都无法搞定的青阳县主也成了自己的好友，光是这一层关系就够冷凝月嫉妒的咬碎银牙了。 再者，之前沈子砚明目张胆示好却被自己狠狠拒绝，事后本以为会风平浪静一阵，谁知她这个好姐姐直接顺杆爬上，就此结识于这位国公府世子，背地里拿她当假想敌也不是不可。 另外便是事情若真是宣扬出去，她们被贼人掳走一事定会被传得满城风雨，不管为清誉还是日后嫁人考虑，冷凝月都必然不会开口提及此事。 可所有的种种在三条人命面前自然无足轻重，冷凝月能够弃自己于不顾，她的心地如何可想而知，冷璨星佯装气极，丝毫不想搭理她。 冷凝月起先还能坐得住，直到冷璨星将一条条罪责全部罗列出来方才感到心神大乱，瞬间失了周正姿态，她在蒋府设计用冷春华当绊脚石为自己出风头一事已被众人识破，也不知蒋夫人背地里有没有同其他人讲起此事。 就因这件事情她几日未出门，要是再来一个贪生怕死，不顾姐妹性命的罪责，今后别说是嫁个高门贵户，就算嫁出去都是难事！ 冷凝月央求般用手护住冷璨星不让她出去，着急忙慌的解释：“那天在房中你我二人也有听见，他们想抓的是你并不是我，并且还因为我的存在而十分担忧是否会受到主子责怪！” “在被那些歹人抓走时，我并不知道他们会就此把我放了，本来还心急火燎只以为自己活到头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将我丢到一处四下无人的偏僻地方，二妹妹！我绝对不是故意弃你不顾的！是那个时候实在没法子救你！” 冷璨星将冷凝月的话真真切切听在耳里，一下子抓住话语中的关键点，反手握住她的臂膀追问：“你说他们将你丢到一处偏僻地？那你又是因何碰见祁有容的？夏国和周国都已经打起来了，他一个敌国质子不应该还在外面四处游荡！” 冷凝月微怔，瞬间觉得手臂吃痛，忍不住蹙着眉头将手缓缓抽离回来，小声道：“这其中的事情我就不知了……毕竟关乎两国政事，哪里是我一个小女儿能够参言的？至于祁公子阴差阳错救了我这一事当真是有话可说。” “他那时在城郊拜会过友人，刚从庄子上下来，匆匆要赶回皇宫中，我摘掉头上的麻布袋见自己到了荒郊野岭处，一时间没把持住哭了起来，兴许是哭声将他们吸引过来的，也得亏遇上祁公子，否则我又哪里能够这么顺利回来……” 冷璨星紧紧盯着冷凝月面上神情，看出她所说的话不是作假，只可惜自己这个大姐姐枉得才女名头，近半分没有怀疑过祁有容出现的如此诡异蹊跷。 “你真觉得他遇上你是巧合？”冷璨星拖长声音，话语声中带这些凌厉质问。 冷凝月一顿，话里话外竟是有些维护祁有容的意思，立刻义正言辞答道：“自然是这样的，我那晚周身狼狈不堪，祁公子的手下还以为我是附近郡县的村姑呢，我一下看见他们马车上挂的木牌便是自报家门，祁公子大惊失色，怎么也没想到我会在这里……我又不好将实情说出，只好假称与你走散，眼下又找不到回去的路。” 见冷璨星似乎不相信，冷凝月絮絮叨叨想要为此事加上些信服力度，例如祁有容在路上对她关爱有加，并决口保证不将此事泄露出去，以此维护她作为未出阁女子的清誉。 冷璨星大脑转得飞快，早将她说的话当做耳旁风，快速分辨祁有容心中所想，他从头到尾只想用自己来牵绊住九叔，至于莫名出现的冷凝月自然就是个烫手山芋，须得早早扔出去才是。 冷凝月本就不是嫡出小姐，她一个姨娘生的与冷璨星定然不和，祁有容在周王宫中寄人篱下多年，早已将这些人情往来摸索透彻，便是猜测出冷凝月不会通风报信，以此还可以为自己营造不在场证据，简直一箭双雕。 冷凝月看出冷璨星思绪半天都不在状态，直以为对方不肯原谅自己，忽然浑身气势大变，不服气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声道：“说起来也不能怪我见死不救，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造化罢了，若是他们想要强要我性命，酿造出大祸患的人可是二妹妹你，毕竟人家是冲着你来的。” “我好端端的跟着你去烧香拜佛，才走到山脚就遇上这么一出事，平白担惊受怕不说，心中还憋着这么大的秘密，本以为你会关心我……没想到你也对我倒打一耙，竟然还想要在爹爹面前去告黑状……” 说着说着，冷凝月用手帕遮住面庞小声呜咽起来，章云和小桃被她说变就变的功夫吓住，全是看得目瞪口呆，着实佩服她得有薛姨娘的真传。 昨日所发生事情本就扑朔迷离，正所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二人无论如何都掰扯不清，冷璨星也只是想吓吓冷凝月趁机从她嘴里套出几句话来。 此刻她既已得到想要的，瞬间心绪平复稳定，蓦然起身，居高临下盯着冷凝月一字一句道：“且不说祁有容是有未婚妻的人，就算他没有我也得劝你和他保持距离，你到底是相府大小姐，若是日后做出有违家规的事情，就是大家求情，爹爹也会打断你的腿。” 冷凝月怒目圆睁，像是一下子被戳穿心事，结结巴巴反驳道：“我……二妹妹你这说的什么话？！人家祁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罢了，我心思绝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第一百二十章 老奸巨猾 冷凝月的心思如何冷璨星再清楚不过，不过就是广撒网重点捕捞罢了，人家祁有容就算再不济也是夏国皇子，或许在她心中能混个王妃名头可比当夫人好听得多。 冷璨星不愿意在这里继续耽搁，她还有事要去找冷见山，起身就要往门外走去，章云和小桃见状立刻跟上，冷凝月摸不准冷璨星心中想些什么，在她背后急切询问：“话都已说了这么多了，二妹妹见到爹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没人回应她，屋中响起的只有冷哼声，冷璨星大摇大摆走出望月轩，她这次没有抬脚踢门，章云二人却是一人狠狠踢了一脚，顺便把园子里的花盆推倒在地，面上十分不服气。 站在屋外的青杏等丫鬟纷纷瞠目结舌地盯着，只敢怒不敢言，她们虽是没有听见屋里在具体说些什么，但光是看着几人架势就知道事情闹得不小，尤其是自家小姐还不敢与人回嘴，怕是又被人捏住小辫子了…… 想到这里，望月轩的丫鬟们兀自长叹一口气，早知道她们就该多巴结二小姐，眼下府上风向如此，往后老爷只会更加偏袒二小姐，他们的日子也会更加难过。 冷璨星走在前面，章云和小桃跟在身后喋喋不休，二人像讲相声般极为不满冷凝月的所作所为，张口就编排着：“小师叔，咱们这么放过大小姐是不是太便宜她了？你瞧她那副滋润的样子，人不仅要沐浴焚香，怕是连脚趾尖到头发丝都得精心拾掇！” 小桃心中憋着邪火，话到嘴边不得不说，亦是附和：“就是！其他几位小姐平日虽小打小闹，但在人命关天这样的大事面前她们可不敢掉链子，大小姐这都不叫坏了，简直叫蛇蝎心肠嘛！” 经过前世的教训，冷璨星这辈子绝不会受窝囊气，只是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办，等从边关回来有的是日子折磨冷凝月，她和蒋月影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罢了，这件事情暂且放一放，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们这几日将嘴巴闭严点，先不要让此事被别人知晓。” 闻言，章云和小桃只能点头，气的小脸微鼓，活像是嘴巴里塞有糕点。 冷见山得知冷璨星回来后，马不停蹄召她在前厅见面，他昨晚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安生，脑子里想的全是边关事乱，据说附近城镇都有被波及，多半连药王谷也难逃一劫。 他正端着热茶往嘴边送去，忽然看见冷璨星走到厅外，急忙将茶盏放回到桌上，张口喊道：“星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昨晚你没同凝月一起回来，你爹我这颗心始终悬着的，眼下看着你才算安生了！” 冷璨星对他行礼拜过，撒娇般说起自己并未吃饭，让厨房的人赶紧去准备些吃食过来，随后才道：“女儿深知爹爹会担心，不敢在外面过分耽搁，今日连早饭都没吃就赶了回来，让爹爹如此忧心是我的不对，往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冷见山把她当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自然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但话虽如此说，人若是不出去和达官显贵往来，日后又如何抬高他们相府门楣？ 冷璨星同样没有对冷见山提起事情背后原由，所说的话和冷凝月如出一辙，只说自己昨日和青阳县主同住，比起公主府的门槛来说相府始终要低一大截，冷见山就算再有胆子也不敢登门要人，诓骗他不是难事。 冷见山心领神会，这次终于把茶盏端到嘴边，喝了一口热茶使得通体舒畅，冷璨星也趁机打量他的神色，就此想开口提及自己前往边关的事情。 岂料冷见山开口的速度比自己更快，立刻又提起昨夜祁有容送冷凝月回来的事情，他意味深长道：“星儿，昨晚你大姐姐是由祁公子送回来的，我与他相识多年，对于此人的品性自然无二话可说。只是孤男寡女多少会惹出闲话，你可知道你大师姐与眼公子眼下感情如何？” 冷璨星微抿茶水，带着些不悦：“爹，你往常不是看不起他一个敌国质子吗？上回祁有容来时，你也不愿意让其他姐妹见着他，为何突然关心起他的感情事宜？难不成你是想要将大姐姐……” 话只说一半，冷璨星点到即止，冷见山老奸巨猾跟狐狸没什么两样，瞬间摆手解释道：“你爹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看你大姐姐似乎对他印象不错，儿女情长一事岂是旁人能够阻拦得了的，若他们日后当真有缘分，咱们也不可能棒打鸳鸯吧。” 冷见山这番话说的义正言辞，冷璨星听着却是心里发笑不止，若昨日带冷凝月回来的是杀猪匠或樵夫，他怕是早已嫌弃的将人拦于门外，又怎么可能来问这么多？ 冷璨星打心底里看不惯祁有容这么个两面三刀的小人，板着一张小脸，直言不讳道：“爹！他和我大师姐已有多年婚约，人家的事情咱们就别去掺和了，相府的姑娘就算再不济也不能给人当二房，若是有那些上赶着的咱们不管，但眼下还是别提这件事了，省得让旁人听了笑话！” 冷见山被她怼的哑口无言，一时间竟觉得乖巧懂事的小女儿言辞异常犀利，瞬间有些招架不住，张嘴想解释又被冷璨星抢先道：“爹！我打算和王爷一块儿前去边关，路上我能充当随行军医不说，正好也能够回药王谷探望师父！” 闻言，冷见山面色由白转黑，厉声拒绝：“不行！边关都快乱成一锅粥了，军队中自然有军医，哪里用得着你去？你还是老实待在家里，别给自己惹出幺蛾子来！” 冷璨星早知他不会轻易答应，继续争取道：“爹，军医是一回事，他们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解蛊毒，这件事情只能女儿去做，等来日事成，女儿可又替你老人家面上争光了，皇上一高兴说不定还会给你个爵位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受宠若惊 一听爵位二字，冷见山躁动不安的心轰然止住，他苦读诗书多年才考取功名得以一脚踏进仕途做官，多年来官运亨通一是因为自己左右逢源结交不少好友，二是借着冷璨星娘亲留下的万贯嫁妆四处打点。 纵使事情都有做到这个份上，相府却依旧比不得那些祖上蒙荫庇护的爵候世家，若是能够得个爵位，别说让他折寿十年，就算是现在即刻死去也是心满意足。 冷见山没有很快答应下来，而是稍稍一斟酌，略作迟疑道：“星儿，随同大军去前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当真确定王爷能够护你周全？路上就不会出什么事？” 冷璨星对萧奇南的人品深信无疑，当下重重点头回他：“爹，你就放心吧！有王爷在绝不会出什么岔子，你可别忘了他能够以一敌百，当初仅凭一万精兵锐士就击破了敌军百万雄兵。” 关于萧奇南在外的赫赫战功冷见山如数家珍，这位战神正值春风得意的年纪，京都各大世家都巴不得将女儿送到他身边去，哪怕使些下作手段也希望能够如愿以偿，但他似乎对女色不为所动…… 冷见山目光一转，眉头忽然松弛，似是下定什么决心，终于握拳答应：“罢了！既然你想要为国为民出一份力，爹爹我也不好阻拦。不过此事需得王爷同我知会一声，由他做担保我才可放心你去边关。” 闻言，冷璨星微怔，稍稍沉思片刻就有反应过来，王爷同各大世家都鲜少往来，连登门这样的事情都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又怎会对人许下诺言？冷见山怕不是吃酒吃糊涂了！ “爹……前方战事急于星火，众将士还在钟鸣山外等着王爷领兵打仗，你这时候让他过来做什么担保简直异想天开，女儿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将王爷给请过来！”冷璨星微怒，不想和冷见山过多纠缠。 正所谓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别说他现在语气软下来了，就是将自己禁足于家中也不可能得以把她困住，见冷璨星不服气要走，冷见山急忙挥手喊：“你这丫头好大的气性，爹不过就是想试试你的态度罢了，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冷璨星听得云山雾罩，茫然询问：“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女儿哪有向着外人，只是行医治病的一颗菩萨心起，眼下分外着急了嘛。” 见话已说到这个关头，冷见山不再隐瞒，直接坦言：“就在先前王爷派人知会过一声，说是即刻会登门拜访，要不是早有这枚定心针在，我可不敢让你去什么边关！” 冷璨星大喜过望，没想到萧奇南处事如此周全，父女二人话说过一回饭菜即刻上桌，冷璨星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光是热粥就喝了好几碗。 饭才吃过，大门外处果真有人前来通报：“老爷！九王府的马车来了，是王爷，王爷他来拜访您。” 从得知事情开始，冷见山的一颗心就没有安分下来，其他皇亲贵胄尚且还有身份对萧奇南邀请几分，就算让他向天再借几个胆子也不敢给人下请帖，可如今风水轮流转竟然真将王爷转到他们这来了，这叫人如何不激动！ 冷见山整理仪容仪表，焦灼地在前厅来回踱步，听见声响当即大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王爷请进去！不对！星儿，你跟爹亲自出门迎接！” 冷璨星对冷见山失态的模样忍俊不禁，暗道果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哪怕冷见山背地里小算盘打得如何精明，只要见着九叔就必然会放低姿态。 她甜甜一笑，紧跟着出府走到大门外，抬头便见萧奇南身穿一袭金贵莽袍带人匆匆往里走来，冷见山着急忙慌地小跑上前躬身行礼，诚惶诚恐道：“王爷今日大驾光临，实在令我相府蓬荜生辉，王爷还请往里请。” 在之前早朝中他曾有看见过萧奇南，只是对方行事为人极为低调，除封功封赏之外绝不与旁人过多往来。虽是正儿八经留流着皇家血液的子弟，但他对于皇位仿佛并不感兴趣，所做的都只是本分事情。哪怕民间的风传得再过沸沸扬扬，似乎都并未有传进他的耳里。 此刻冷见山正眼打量萧奇南，恍然觉得对方矜贵非凡，气势压人，他这般驰骋官场多年的人亦是感到心上寒凉无比，硬是在他面前低下半头。 萧奇南只淡声回一句：“冷相客气。”说罢，径自往相府里走去，冷璨星紧随其后，巴不得现在就离开此处，有王爷在冷见山定然会答应自己前去，眼下所做的都是过场事罢了。 前厅，冷见山难得的不敢坐在高位上，而是邀请萧奇南上坐，自己坐在右下方陪衬，冷璨星倒是心中无所顾忌，随意找了个靠得近的位置坐下。 冷见山心中暗喜今日王爷来相府一事必定会传得满城风雨，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大族会气的牙根痒痒，毕竟他冷见山多的是女儿，其中也不乏出类拔萃者！ 思及此，他的目光掠到冷璨星，只见这小丫头两眼冒着春水望向萧奇南，如此失态的举动他作为爹本应轻咳两声就此打住，可冷见山却跟没看见似的，嘴角竟还不知不觉上扬起来。 “冷相，本王今日前来相府，只为请冷大夫充当随行军医，同我们一破夏国大军！” 冷峻声音出乎意料的客气至极，冷见山听得心中没来由发虚，哪里还敢有半分推辞阻拦的意思，当即拍着胸脯义愤填膺道：“王爷这般客气实在让我等受宠若惊，星儿这丫头能够入王爷您的青眼便是她福气！我这个做爹的又怎敢就此牵绊住？” 冷璨星抿嘴一笑，更加感慨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本来她还想当反骨仔忤逆回冷见山，没想到九叔一旦出面瞬间将人噎死。 “爹，王爷向来是个知礼数的人，这下你老人家放心了？”冷璨星嗔怪道，看着不远处手提药箱包袱而来的章云小桃，俨然已做好出发的万全准备。 萧奇南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不免对小丫头的行为有些动容，没曾想她刀山火海都不怕…… 第一百二十二章 设计 冷璨星要随同大军前去边关一事没有刻意对外宣扬，萧奇南暗中打听清楚果真是夏国人的养蛊基地出了问题，此番必定还有许多蛊人在外为非作歹，就算不带冷璨星去都不成。 冷见山一见女儿马上要走，小丫头药箱包袱都已收拾妥当，一副恨不得立刻飞身离开的做派，他这个做爹的又觉得面皮子发烫，只好在临行前叮咛嘱咐几句。 冷璨星被冷见山扯到一旁，烦不胜烦地听着他的絮絮言语：“星儿，你自小就是在外长大的，爹对你的独立能力也是相当放心的！不过战场上刀枪无眼，你在护着自己的同时可也要将王爷给护着，记清楚了没？” “这次去边关爹也不指望你能够为相府得个什么爵位，毕竟你一个女子家有个名声在外也就得了，照顾王爷才是天下头一等大事，这件事情千万不能忘！” 冷璨星听得嘴角抽搐，若让他知道在外时都是王爷细心照顾自己，冷见山怕是惊讶的下巴都要摔在地上，她忍下不耐烦回道：“爹，你就放心吧，我们这次必定平安顺遂，保证不会出什么事的。” 在二人说话时，关于萧奇南来到相府的消息立刻传遍整座宅子，冷璨星回头同冷见山作最后拜别，眨眼睛就看见几位姐妹站在后宅院长廊处，四人似乎争执不休，最后竟然没一个能有胆子上前来。 冷璨星往常和她们所说的话就已够多了，便是不再刻意道别，毕竟边关战士事一除，他们马不停蹄就会班师回朝，那些虚头巴脑的话语就此省下，早日上路才是正事。 想着，冷璨星转身随同萧奇南一路步上马车，随着四处烟尘滚滚而起，马车终于消失在大道外，而长廊边的冷春华等仨庶妹终于收回手上力气，一把松开抓住冷凝月的手。 冷春华喘着粗气，半点看不起她般嫌弃道：“人家王爷到府上是来找二姐姐的，大姐姐你倒好，听见风声就要顺着杆子往上爬！若是放你出去，丢的不仅仅是你的人，还有我们整个相府的脸面呢！” 冷秋实和冷夏桑早已在旁侧将情形看得明明白，她们自然也不愿意让冷凝月出去搅和，哪怕她们都见不到王爷也不能让她见着，更何况冷见山不让面见外男的规矩历历在目，她们又哪里敢破坏规矩？ 冷凝月见事情彻底没了着落，用手揉着酸痛腕子，咬牙责怪：“你们三个小的如今都敢爬到我头上来了，也不听听自己先前说的什么话！王爷这样的贵客登门那是给了我们天大的面子，爹爹又常说姐妹情深，二姐姐马上要去边关你们竟然就不去送她一回？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有多大仇呢！” 冷春华不屑一笑，挤眉弄眼地阴阳怪气回她：“我们早先就同二姐姐把话说明白了，眼下可用不着去正厅同她道别，倒是有些人像黄鼠狼给鸡拜年似的，没安好心！” 话落，冷凝月瞬间感到面上一片火辣，再顾不得自己作为大家小姐的仪态，扯着嗓子怒吼道：“冷春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有胆子就把话给我讲明白！” 冷春华在她面前吃过不少亏，看明白后早已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毫不惧怕地厉声回道：“我说的就是你！你平日不是最喜欢自己那几样首饰吗？今日我们拦着你，将你手上镯子都剥了下来，怎么也没见你心疼？难道你就那么想见王爷？！” 白嫩的手心中赫然躺着冷凝月的一只金丝手镯，冷春华才扔下这几句话，瞬间重重摔手，手镯瞬间应声落在地上，顿时摔得变了形。 冷凝月气得瞠目结舌，抬手就想要赏她一个大耳光，冷秋实和冷夏桑看的目瞪口呆，急忙要上前阻拦，岂料长廊外忽然传来一声怒吼：“够了！凝月，你这是在做什么？！” 前脚刚冲着门外喜滋滋走回来的冷见山忽然见到后宅已打成一片，他那个向来以端庄贤淑着称的大女儿竟然敢动手殴打底下妹妹，实在让他难以想象！ 冷凝月目瞪口呆，看着还没落下的手瞬间抽回来，立刻眼中泛着泪花，想要慌忙解释，令她猝不及防的是冷春华竟然先自己一步摔倒在地，带着哭腔告状：“爹，女儿只是劝阻大姐姐不要出去面见王爷，免得坏了府上的规矩，惹得王爷不开心……” “谁知大姐姐不但不听，而且还和我们推搡起来，您瞧瞧我和两位妹妹的手腕子都被捏红了不说！大姐姐竟然还敢打人！要不是您来的及时，只怕我今日这张脸都会被毁了！” 冷秋实和冷夏桑应声低下头去，二人露出来的手腕处果真通红一片，脸上瞧着还有些似有似无的擦伤，冷凝月在故作委屈状的三人面前百口莫辩，结结巴巴为自己解释：“爹！女儿哪里会是那种粗鲁做派的人？明明是……明明是她们刻意为难我，刚刚又故意出言挑衅，女儿作为大姐不得不小惩大诫罢了。” 冷春华仨人的嘤嘤哭泣声绕梁不绝，冷见山在此前早已对冷凝月有些微词，此刻见三位生性坦率耿直的小女儿齐刷刷告状，心中那杆称瞬时往一边偏去。 他手紧握成拳，极为恨铁不成钢道：“亏我先前替你百般打点，只希望你来日能够嫁个好人家！没想到你私下品德不端，竟然还敢在家里动手打起人来了，看来薛姨娘那般女子果真教养不出什么好孩子！” “从即日起，勒令薛姨娘去庄子，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将她接回！至于你，老老实实在家给我面壁思过，要是让我再看见你这般粗鲁行事，别怪我这个做爹的硬着心肠了！” 说罢，冷见山重重拂袖离去，冷凝月百般哭泣想要上前求饶，却是被旁侧丫鬟婆子全都拦住，冷春华也瞬时收起眼泪，奚落道：“大姐姐，你往日使的这些苦肉计可真是好用，二姐姐说的没错，以牙还牙才是最过瘾的！” “你应该还不知道为什么薛姨娘也会被牵连其中吧，可惜她马上要去庄子了，不然还有好些事情等着让你去知晓呢！二姐姐为让我们家宅平安，真是受累下功夫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关外流民 冷凝月赫然睁大双眼，想不明白在冷璨星离去前相府究竟有何暗流涌动，昨日自己还和她同坐马车去钟鸣山，怎么她就没有发现不对呢？ 越是深思，冷凝月越惶恐难安，她状若疯魔的一把抓住冷春华，歇斯底里喊：“三妹妹，这件事情怎么又扯到我娘头上了？冷璨星背地里到底做了什么事！” 冷春华本就身子骨养的好，一把将她推开，嫌弃扶着自己的衣袖冷声道：“呵！难怪爹说薛姨娘是什么勾栏作派的女子，原先我们没见着也就不相信，没想到姨娘胆子那么大，为了给大姐姐你奔些前程，竟还好意思去找小公爷！” “她倒是好灵巧的心思，在花园偷听小公爷和二姐姐谈话，见小公爷被二姐姐拒绝后妄想把你推到面前，还想要设计让你们二人来个巧遇！啧啧啧，这么不要脸皮的事情哪里是当娘能够做出来的？” 冷凝月恍惚一瞬，没想到薛姨娘竟在背后偷偷谋划起来了，她早说过庶女身份是自己最大的障碍，出身不好也就罢了，为何她擅作主张还被人发现了？！ 冷凝月气得牙根痒痒，扭头便见粗壮如牛的丫鬟婆子上前推搡着她要往望月轩去，婆子冷声冷气：“大小姐，你是想我们将你绑着过去，还是自个儿走过去？老爷吩咐的话没谁敢不听，我看你还是自己请吧！” 见平日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下人都敢如此嚣张跋扈，冷凝月气结又立刻羞愧无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尤其是从未被她正眼看过的仨庶妹孩子旁侧像看大戏似的捂嘴偷笑。 眼看下人薅着袖子即将动手，冷凝月忍着耻辱，一步一步迈向望月轩，还没走远就听见冷春华几人又在火上浇油。 “还是二姐姐聪慧，早知道她们娘俩这段时日会闹幺蛾子，临走之前来个清正门风，也为咱们图个清静了！” “我听说薛姨娘还没走到沈国公府就被人拦了下来，她真是好厚的脸皮，得亏姐姐提前发现为爹爹保住颜面，不然别说是流放到庄子上，就算要她那条命都不足为过！” “二姐姐特意让青阳县主带着咱们仨人玩，正巧被推迟的百花宴会又要开宴了，我们还是去看看届时该穿什么衣裳吧。” 庶妹们欢快的声音飘到耳旁，冷凝月气急败坏，指甲深深镶嵌进肉里却毫无痛感，她为自己谋划这么久绝不允许功亏一篑，不就是面壁思过吗？ 只要她还留在相府就有翻盘的机会！ 城外官道上，飞驰的马车轱辘带起阵阵烟尘，一只信鸽快速捕捉到目标，咯咯叫过两声后立刻停在车架旁。 冷璨星正靠着软垫闭目小憩，抬眼见章云把信鸽捉住，快速解开腿上绑着的竹筒，伸手把其中的纸条转交给自己，压着兴奋轻声道：“来的是相府的鸽子，应当是三小姐她们写的吧，也不知道薛姨娘会被老爷怎么处置，小师叔你快看看！” 随着信纸徐徐展开，上面简短的话语也就势映入眼帘，冷璨星看过后莞尔一笑：“薛姨娘被打发到庄子上去了，没有我爹的命令谁都不准接回来，去的那地方好像还是我娘的陪嫁庄子，这回可有得她受了！” 回想这件事情，冷璨星对章云和小桃投去赞许目光，若不是他们二人心思灵巧发现不对，她可能还真会错放过薛姨娘这个暗中的推手。 那日沈子砚邀自己在后花园一聚，明面上说着沈国公的身体，私下却是想请她去踏青，她前脚刚拒绝，后脚冷凝月就跟着人来了正厅。 本以为是她自己没脸没皮想攀高枝，没想到其中还有薛姨娘在背后推波助澜，而后她竟然胆大妄为想要去沈国公府打秋风，若不是章云小桃出门替自己采买，也不可能撞见鬼鬼祟祟离去的薛姨娘等人。 先前将此事压下来就是为着秋后算账，眼下临走前参她们母女俩一本，正好能够趁自己不在时保证府上一片清静。 “等等看药王谷的鸽子什么时候回来，我在马车顶上放了香粉，信鸽应当不会错过。”说罢，冷璨星再次闭上双眼。 为避嫌，她没和萧奇南同乘一辆马车，此次前去边关的路线也和他们回来时大不相同，为尽早赶到路上极少休息，先行的大部队已于众人前几日出发，最多在五六日便能抵达常乐镇。 冷璨星不愿给萧奇南添麻烦，知道他马车旁整日都有随行军师在场，便是更加小心低调，轻易不会前去见他，路上行过三四日后，眼下离常乐镇就只有两三天光景。 随着越发深入边关，路上的意外状况也就越多，冷璨星等人在马车里探头探脑，看见外面官道上有不少流民正拖家带口往关内而去。 围拥的人一多，他们身上所散发出来那股数日未沐浴的体味就更加浓郁，隔着老远风吹过来便能扑进马车中，章云被呛得打了个喷嚏，急忙要遮下布帘。 “这些人多久没洗澡了，身上的味闻着都冲，咱们这里少说也隔了几百米，真想不到站在人堆中到底是一种什么体验。” 小桃掏出帕子轻捂鼻尖，放缓呼吸：“闻着是有些不对……似乎还有一些牲畜粪便的混合气味，我之前在乡下庄上帮忙时有闻到过类似的味儿，没想到在大路上还能闻见。” 冷璨星一路被颠簸的晕头转向，听他二人在那里低声细语，伸手从怀里掏出醒神的香包放在鼻尖嗅了嗅，漫不经心开口道：“说不定这群人中有混杂着蛊人，王爷说夏国人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若是真有蛊人混进关内，事态可就麻烦了……” 想着，冷璨星不敢掉以轻心，把药箱中格外珍贵的药丸塞给章云，让他得空前去交给萧奇南，“我们应当不会在驿站休息了，只要马车一停下你就快速去找王爷，有将士们在流民应该不会混进来，你自己小心着点！”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少年蛊人 外间天色昏暗弥漫出淡淡雾气，章云趁大部队前行休息的片刻直接从马车上跳下，一溜烟往萧奇南堂那辆车上奔去，他跑得气喘吁吁，对着车门处恭敬喊：“王爷，小师叔让我给您送一些药丸过来，她说遇到流民时空气浑浊，唯恐其中有人身患病症！” 平稳停在远处的马车里点着一盏油灯，萧奇南正在看徐徐展开的兵书，恍然一抬头方才发觉天已经黑了，便道：“把东西递进来吧。” 章云将药丸瓶子递交到程烨手上，转而由他又递进去，本想就此离去，谁知程烨竟然转手又提了一盒糕点塞入他怀中：“这是王爷从宫里带出来的糕点，拿回去给冷大夫吃吧。” 章云嘿嘿一乐，张口谢道：“多谢王爷！小师叔看见这些糕点必然会心花怒放。” 马车里的人没有再作应答，章云捧着东西一路返回，才进入车中立刻卖弄似的将糕点推到冷璨星面前：“喏，这些可是王爷特地从宫里拿出来给你的，御厨的手艺肯定比其他师傅好，小师叔你就偷着乐吧！” 冷璨星两眼放光似的看着糕点，心里甜滋滋的，赶路这几日她收到不少九叔派人送来的东西，不是吃的喝的便是小女儿家喜欢玩的，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这些心思。 次日，冷璨星终于收到药王谷回信，信鸽盘旋在马车顶上发出阵阵展翅声，信上简单道明谷中尚未受到波及，只是从夏国流窜来大批蛊人混迹于周边各大郡县，谷中师兄姐弟妹全都外出帮忙，没有一个是闲下来的。 冷璨星深吸一口气，感慨这次还真回来对了，她之前在制作解药方面有所经验，只是眼下还不知道夏国人的蛊毒发展到什么程度。 马车停靠在进城的关口处，从这里穿梭进去，再行几十里地便能到达常乐镇，至此离夏国边境口极为近了。 时节已经接近秋日，道路两旁树叶渐有发黄迹象，冷璨星几人靠坐在马车外咀嚼大饼，目光定定地看着不远处士兵们在齐整队伍。 他们几人本就属于编外人员，自然不用在那里干站着听训，悠哉悠哉坐在路旁灌木丛闲吹凉风，不时看着从城内逃窜出来的流民，感慨世风日下，就连凤凰城和落水城这样的世外边境小城都被影响的如此深选。 章云灌了一口凉水，忽然看见又一批流民涌来，瞬间定住心神不悦道：“他们前赴后继往外赶去，怕是连常乐镇都成空镇了，这些人要是待在原处还好些，一旦跑散其中若又有蛊人，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小桃是初次跟着他们来药王谷边境，看哪里都觉得新奇，哪里都觉得有意思，慢声反驳：“话虽是这么说，但也不能让人家就在城里呆着不走呀！若真是打起来，最先遭殃的还是老百姓，大家伙肯定都想着逃命呢！” 两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冷璨星没有掺合到其中，勉强填饱肚子后就打算翻看医书，寻找更好的解毒方法，岂料危险太过突如其来，当一个发作的蛊人强扑过来时瞬间将他们几人全都吓傻在地。 此人中毒多日，泛黄的皮肤下全是道道青紫色淤血痕迹，两眼茫然无光，分外呆滞地张望着，张大的嘴里流出阵阵恶臭涎液，看上去哪里还有半点人的样子！ 章云吓了一跳，扯着嗓子尖叫：“鬼啊！大白天竟然遇上鬼了！” 他作为在场唯一男丁却跑的比谁都快，小桃也吓得六神无主，眼看蛊人又要扑过来，急忙往马车后跑去，冷璨星短暂惊慌后立刻平复下来，她反手摸出银针想要定住蛊人穴道，为此不惜以身犯险并未快速离开。 “小姐，快跑啊！这家伙要吃人的！”小桃焦急的喊，见冷璨星不离开，咬牙跺脚又要跑回来。 谁知冷璨星却对她阻拦道：“别过来！我要看看他究竟中了什么毒，你们赶紧疏散人群，别让旁的人过来！让那些流民都离远些，他们中间或许还有人感染了！” 蛊毒早已比她先前见过的更加复杂，每每发作起来如同行尸走肉般无半点意识，蛊人身体僵直一步一步挪动过来，嘴里含糊其辞：“救我……求你救救我……” 冷璨星看他实则年纪不大，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郎，顿时心中生出恻隐之心，紧握住萧奇南所给的护身匕首挡在身前，厉声大喝：“你若按照我所说的做，或许我还能救你一条性命！” 少年蛊人嘴中牙齿掉落不少，张口便有血液脓水混合流出，他手上指甲横飞剥离，看着已是副血肉模糊迹象，着实难以让人想象他这几日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我都听你的……”带着哭腔的话语声响起，冷璨星掏出最长的银针想要为他封锁穴道，强行将人稳住身形。 此刻四周的流民早已一窝蜂散去，不远处也有士兵快速奔来，冷璨星生怕他们会危及此事，连忙喊：“你们不要过来！这个人兴许还有得救！” 士兵头子一看是冷璨星身在险境中，顿时头脑嗡嗡作响，他们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让这个主遇险，听说冷大夫在王爷心中地位大不相同，是旁人万万所不能比的！ 他身旁的将士已拔出刀剑，争先恐后要冲上前去，王爷尚且还在大部队前方，哪怕是片刻功夫他们也害怕出现差错。 “冷大夫，我们已经派人速速通报王爷了，您现在还是离这个蛊人远点，免得他恶意行凶伤人啊！” 冷璨星本着副菩萨般的慈悲心肠，不愿轻易放过一条性命，她伸手让蛊人靠近些，忽然从他那憔悴不堪肿胀变形的面庞中察觉出几丝异样，“你……为何我看你有些熟悉，你到底是哪里人？又为何会感染蛊毒？” 少年蛊人走路踉踉跄跄，眼中泪水混合着血迹滑落，艰难开口：“冷大夫……我……我是杏林医馆的阿一……” 迸溅出来的血液差点糊了冷璨星满面，破空而出的利箭直接将少年一击毙命，冷璨星蓦然睁大双眼，机械的转头看见浑身散发戾气冷傲如霜的萧奇南正手持弓箭。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人间炼狱 “阿生……你是杏林医馆的阿生……”无人听见的话从冷璨星嘴里喃喃响起，她突然认出眼前这位已气绝的少年是常乐镇中待人最为和善的医馆小伙计。 萧奇南扔下弓箭奔到她跟前，见冷璨星六神无主，抿唇直言：“他离死只差一步，你是救不回来的。” 冷璨星含着热泪，视线逐渐模糊，忍住哭腔像是赌气般哽咽道：“就算我救不回来他，但还有我师父啊！他老人家是神医欧阳春，是世人眼中能够活死人药白骨的神医啊！” 宽厚温暖的大手握住手帕轻轻替她擦拭面上溅起的热血，冷璨星不争气地落下泪来，不仅因为面前死的这个人是旧相识，更因为作为医者的无能为力。 “前方我已派人打听过，但凡常乐镇能逃生的人都被接去药王谷，他应当知晓自己中蛊所以并没有去逃难。”萧奇南见小姑娘紧咬下唇，忍着劲儿不哭出声，心里顿时更加怜惜她。 冷璨星不敢去看阿生血肉模糊的面颊以及死不瞑目的双眼，她伸手扯着萧奇南的衣袖，哀求：“九叔，能不能找人把他埋了？阿生一直想来药王谷中学医，师父允诺他把医馆的卖身钱偿还完后就收他为徒，可惜今后再没这个机会了……” 听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萧奇南紧皱的眉头倏然舒缓，他点点头，抬眼对身后的程烨使了个眼色。 在进入常乐镇关口前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周围大片流民惊慌不定，唯恐人群中还裹挟着其他中蛊者，所以哪里也不敢去，各自分成小团体互相排斥。 冷璨星见不得这样的人间疾苦，特别在城外支起大锅为他们熬煮汤药已提高自身防护能力，熬煮的汤药气味浓郁发散，直到天明火都没有熄灭过。 整整一宿冷璨星不曾合过眼，一闭眼她就会想起阿生死时的惨状，她知道他活不长，但心里边尚存着几分希冀，总期望能够有奇迹出现。 魂不守舍的模样全然落在萧奇南眼里，破天荒的让人对自己产生怀疑，在丝毫没因为人间惨状受影响的夜空繁星点点下，萧奇南脸色凝重，目光紧盯不远处靠着在马车边黯然伤神的冷璨星。 程烨带着满身泥土气息赶回来，低声禀报：“王爷，我们已经将人埋在土坡下，不过不知道他的生辰姓名，只能留下一块无名墓碑。” 萧奇南挥手，示意他先退下，程烨张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待得天色将明时，大部队突然向城中进发，冷璨星也在一阵马车颠簸中恍然醒过来。 布帘外的风景快速倒退，冷璨星心慌意乱爬起来，不知自己是何时睡下的，她揉着惺忪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外间竟是一片茂密翠林。 “这……这不是回谷中的路吗？马车怎么到这里了！王爷呢？他不是答应过要让我跟着去前线边关吗？”冷璨星大惊失色，张口对呆坐在一旁的章云小桃喊道。 二人缩在马车旁不敢吭声，看模样是早知背后实情而刻意不告知她，冷璨星被其油盐不进的反应气急，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后立刻要去掀车帘。 章云惊慌失措，急忙上前阻拦她，着急忙慌喊：“小师叔，这是王爷特意吩咐的，我们哪里敢不从？再者，边关那样的地方又不是我们能去的，所以去谷中医治老百姓才是最好的办法！” 小桃软声软气附和：“小姐，王爷知道你受了刺激，自然不敢让你再去前线，他……他派人在饭菜中下了蒙汗药，又特地派侍卫护送我们进药王谷，王爷当真是一片良苦用心哪。” 二人如临大敌般挡在车门框前，摆出一副必死的决心，似乎冷璨星敢跳下去他们就敢紧随其后，在一片慌乱挣扎中，冷璨星的后背已被冷汗打湿，她长长吐出口浊气再次瘫坐回车里。 “常乐镇情况如何？我昏迷不醒的时候，你们二人可有看见？”低迷的声音在车中响起，冷璨星声线异常冰冷失落。 向来嬉皮笑脸爱开玩笑的章云难得露出落寞神情，他万念俱焚般失神喃喃：“说是人间炼狱也不足为过，镇上的百姓全不见了，能跑的自然都到了谷中，那些已经中蛊病重的人只能在原处等死，到处都能闻到腐烂臭气，死人更是常见……” 冷璨星漠然长叹，不想再开口言语，这一切全是因为夏国人的恶毒手段，眼下他们只能寄希望于九叔大破敌军，更是分外虔诚为众将士祈祷前线一切平安。 护送他们进药王谷的侍卫乃是萧奇南精心挑选出来的人马，冷璨星整整一宿都如行尸走肉般麻木，若不是因为服下蒙汗药强制睡眠，只怕此刻还是红着双眼。 萧奇南造就派先头部队给药王谷中通风报信过，欧阳春也有派遣弟子在谷口接应，此番来的乃是无涯大师兄等人，他们看见冷璨星红着眼眶从马车上跳下，顿时明白她已经知道一切详情。 放眼药王谷，但凡空出来的地方都有被搭建出草棚，众人捧着空碗等熬好的汤药分来，皆是一副心如死灰般的唉声叹气模样。 无涯快步迎上来，师兄们接过他们提来的包袱药箱，关切道：“我们也没料想到夏国人的蛊毒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师夫已经闭关在研制解药了，凭他老人家的医术应当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眉目。” 冷璨星看着药王谷中人满为患的景象，恍然间对上一双双充满愁苦的眼睛，赫然发现其中大部分人自己都是见过的，这是他们早已没了先前的意气风发，似乎眼中含着热泪，眨眼的瞬间就会痛哭成一片。 “师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们怎么不早先派人写信给我？要不是我决心和王爷前来边关，怕是此刻都还被蒙在鼓里呢。”冷璨星哀怨开口，薅起袖子就要去帮忙。 无涯叹气：“你和月影师妹都回了京都，师父自然不想再将你们牵扯到其中，不过你能回来师父最为高兴，我们大家伙还真就没白疼你。” 第一百二十六章 破敌军 药王谷是一个难得的世外桃源之地，地形更是易守难攻，就因为此等特殊环境，哪怕常乐镇早已沦陷，谷中依旧和往昔没什么不同。 冷璨星没日没夜操持起来，她再次回到自己熟悉的药炉房，整日提着颗心忙前忙后，对于每一道传回谷中的消息都惊若寒蝉，在她回到药王谷的第二天欧阳春终于出关。 众多弟子全部云集于前厅中，看着多日不见的师父似乎苍老不少，冷璨星鼻头一酸，声音里带着无尽哽咽：“师父，是徒儿不孝……早知道边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徒儿就应该早些赶回来的。” 欧阳春大手一挥，喝了口热茶分外感慨的喘气道：“此事与你无关，你能回来为师已是大为感动，经过此番事态后，我们药王谷中必定会更加团结一心。” “眼下为师已经将解药研制出来了，夏国人想要把活人做成毫无知觉的活死人计谋已破！有王爷在前线带兵击退敌军，我们在后方不布医救人，为师相信风波很快就会平息过去。” 事情果真如欧阳春说的没什么两样，在冷璨星提心吊胆等待前线消息传来时，谷外突然涌进大批流民，他们兴高采烈大声喊：“赢了赢了！王爷打赢胜仗了！” 这些人全是闻讯赶回常乐镇期望能在药王谷中接回家人的，冷璨星大喜过望，一把拽住其中一人的臂膀追问：“王爷真的打了胜仗？大军什么时候回来？那些夏国人呢？边关外的养蛊基地又如何了？！” 对方被她连珠炮式的提问搞得晕头转向，顿时不知所措，张口结巴起来：“这……反正咱们周国就是胜了！那些个夏国人被打得溃不成军，至于你说的什么养蛊基地好像早就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谷中人一片狂欢激动，冷璨星瞬间也感觉热泪快要落下，她最近整宿整宿梦见萧奇南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模样，老是提心吊胆捏着把汗，没曾想战争比自己预想中结束的更快。 接连两日，谷中的弟子们将常乐镇中百姓安顿回原处，不仅帮助他们各处消毒处理，就连崩塌的房屋都有进行修缮，冷璨星等人忙得昏头转向，有连时间都会忘了。 这日，在一片暖意融融的阳光下，冷璨星抱着猪肉摊大婶的小孙子坐在外晒太阳，用调羹小口喂他喝药汤，身旁还站着好些个与他同等年龄的孩子。 他们排排坐吃着甘草糖，奶声奶气问冷璨星：“冷姐姐，王爷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呀？你说这个王爷真的像传说中那一样是个大英雄吗？” “说书先生口中的英雄可都是长着三头六臂的，王爷该不会……该不会看着能把人吓死吧？” “消息都已经传回来这么久了，我听说驻扎的队伍就在山的那头，要是王爷再不回来，咱们不然就翻山去看看？” 冷璨星用调羹敲着碗边，把几个孩子的思绪拉扯回来，板着脸道：“你们少听说书先生乱说，王爷英武非常！京都你们知道吧？咱们周国的皇城，在京都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小姐把王爷当成春闺梦里人，想要和他说亲的人能够从京都排到咱们这里呢。” 几个孩子捂嘴偷笑，有胆子大的直接扯着嗓子问：“既然这么多人都喜欢王爷，那冷姐姐喜不喜欢他？” 话落，冷璨星脸上突然火辣辣发烫，窘成一片不知道如何回应，这时又有其他孩子嘻笑：“冷姐姐肯定喜欢王爷！我听谷中的人说她放着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不当，特地和王爷一起回来的，要是不喜欢王爷谁会跑这么远呀！” 冷璨星被几个孩子气的说不出话来，伸手就要去拉扯他们：“你们给我站住！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学这些打趣人的话！我听说镇上的私塾马上又要开课了，你们这么调皮就应该丢进去让先生好好管教管教！” 孩子们闹哄着一窝蜂跑散，向着大道上奔驰时突然看见前方烟尘滚滚袭来，几人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被吓在原地不知如何动弹。 冷璨星将孩子递回到大婶手中，用手挡在眼前，隔绝阳光眯眼看去，只见不远处奔来的高头大马上有一人正稳坐如山，她看的眼眶渐渐红润，忽听小孩子们又在低声说：“最前面那个应该就是冷姐姐说的王爷吧，好像是长得挺英俊……” “那是，若是不英俊怎么能够将咱们冷姐姐给迷住？如果没有王爷，我还打算长大之后娶她当媳妇呢！现在看来真是比不过……罢了罢了！” 冷璨星被童言稚语逗得扑哧一声笑出来，眼泪也顺着面颊滑落而下，她伸手快速擦拭泪水，看出萧奇南似乎比多日前瘦削了不少。 “王爷！”冷璨星用力挥手对他大喊，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仿佛萧奇南嘴边终于冰霜融化，带着丝笑意回应她。 常乐镇的百姓全都出来接应，顿时人山人海锣鼓喧天，为表达对萧奇南等人的感激之情，众人还特意想要摆出长龙宴以作款待。 大家在身后七嘴八舌时，冷璨星仰着头，满眼都是星光地看着心上人终于归来，萧奇南带着满身风霜翻身下马，站在她面前时高大身影瞬间将人笼罩。 “几日不见，你似乎长了个头。” 低沉的声线十分温柔，柔和的目光落在头顶令冷璨星耳畔发烫，她不自觉流露出小女儿神情，用手揉搓着帕子：“兴许是吧，王爷你也瘦了些。” 大抵是因多日未见，面对外人时两人的情绪都变得内敛不少，程烨和章云等人倒是明明白白将他二人反映落在眼底下，不由得感慨确实有什么地方不对。 冷璨星借故要为萧奇南查看旧日伤口，让他随自己去医馆以作检查，二人前脚刚走，程烨后脚就忍不住吐槽：“王爷怎地突然变娇羞了些？莫名像个姑娘家家……” 章云用手摸着下巴，同样惊诧：“小师叔平日和野猴子没什么两样，现在也变得像个淑女了，一时半会还真是不适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岁月静好 药王谷众人为方便在常乐镇行医，特将这里的祠堂利用起来，镇上百姓对其感恩戴德，但凡家中有空屋的人都将屋子暂让出来供人借住。 冷璨星和章云等人住在猪肉摊大婶的后院，三两日下来院里已是药香扑鼻，各处摆满晒干的药草，她和萧奇南一前一后走进屋，快到的时候冷璨星小声呢喃：“王爷，你就坐在窗边吧，这里光线好些，我替你看看身上伤口。” 萧奇南几日没合眼，快马加鞭一路赶回来，见到她越发觉得小丫头清瘦了，她似乎在二人未见面时突然抽了条，脸上稚嫩的婴儿肥全速褪去，看上去更加清丽脱俗。 “谁跟你说本王受伤了？”含笑的声音落在耳畔，冷璨星去拿药箱的手顿住，转过头疑惑地盯着他：“我听说夏国士兵有数以十万计，王爷此番去边境就只带了两万余人，剩下的全部在附近郡县帮助百姓恢复民生，其中肯定历经艰险才打了胜仗的。” 萧奇南声音低沉嘶哑，慵懒坐在那里却依旧让人觉得矜贵非凡，他恍然间一笑，好似六月骄阳，“本王无事，你莫要多心。” 冷璨星深呼吸一口气，心上的顾虑终于打消，她软着身子坐在他旁侧不敢靠得太近，他们多日未见，二人独处时空气中的气氛都变得微妙暧昧，似乎有无数的泡泡正在耳畔蔓延破碎。 冷璨星迫切想打破僵局，想着把镇上近日的趣闻详说一遍，开口间却发现九叔已在不知不觉间合上双眼小寐起来。 外间屋子照射进来的光线落在萧奇南俊颜上，如刀刻般的棱角格外锋锐，下巴处微青的胡茬接连冒出来，想必在外征战的这些日子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冷璨星依稀记得前世曾看见萧奇南露出来的精壮后背，古铜色的宽肩窄腰十分养眼，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样好的躯体上布满道道沟壑，这些全是些成年累积下来的旧伤，每每看见总让她觉得触目惊心。 她从旁边扯过一床被褥无声无息给萧奇南盖上，又将半边身子靠在桌旁，就这样俯下身子细细打量着他。 九叔睡觉时似乎并不安生，眉头微微拧起，身体也有些紧绷僵直，他在外征战多年早已养成警觉的性子，神不知鬼不觉间冷璨星突然伸出手对着他的后背轻轻摩梭。 她一下接一下拍在萧奇南的背上，企图用这样的动作为他舒缓心神逐渐放松，岂料自己还没动手几下却忽被他手上袭来的大力一把扯去。 冷璨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几乎惊叫出声，她微睁双眼，死咬下唇不肯发出半点声响，直到萧奇南靠在她的肩头又浑然睡去。 冷璨星：“……” 呃，九叔这是拿她当人肉靠垫了？ 冷璨星眨了眨大眼睛，发现萧奇南将全身气力强压在她身上，此刻更是将头微微靠在她的肩膀，鼻息发出来的微热呼吸正巧落在她的脖颈里。 温温热热的触感瞬间让冷璨星体温攀升，顿时面上红成一片，她活了两辈子自知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小女孩，本不应该因为这样的接触而莫名脸红发烫，但眼下除了害羞窘迫，心里更多的是动容。 九叔这样警觉的性格绝不容许自己放松戒备，如今他却靠在自己身上睡着了，平稳轻浅的呼吸在室内蔓延开，若不是离得近，大抵还听不见。 冷璨星心中异常安宁，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间也眼皮发沉，就这样靠在一旁睡去了，浑然不知外面发生的事情，也压根不知道有人来过。 程烨和小桃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后院，打算寻他二人出去，镇上百姓纷纷前来要感谢他们击退敌军，眼下外边人满为患，乡亲们送来的谢礼都快堆成山了。 小桃是受过大户人家规矩教养的，做事情轻手轻脚，没到跟前绝不会大呼小叫，她因着马上就要回京都而心情大好，眼看已经快到门前，正要推门却被程烨一把拦住。 “程侍卫，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俩谁去敲门不都一样的吗？难不成你还想自己进去？”小桃瞪着他，伸手就要去敲门。 程烨面上露出几分窃笑，赶忙解释：“小桃姑娘，难道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我跟在王爷身旁这么多年，光是规矩就学了不少，怎么可能因为这样的事情和人争个先后。” 说罢，他对着屋子里撸撸嘴，用手轻轻拉住小桃衣袖，眼神示意她跟着自己先往外走，小桃虽是不明所以，但也知晓他常年练功夫，感官比自己更加敏锐，便是老实应了。 直到二人退出院子外，程烨这才沾沾自喜般将手背在身后，对她一五一十说教起来：“幸亏我方才阻拦得及时，没让你去敲门，否则就功亏一篑了。” 小桃问道：“什么功亏一篑？小姐不是在替王爷看伤吗？这样的事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程烨笑得贼兮兮：“王爷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睡下，入睡时也绝不容许身侧有旁人在，但我刚刚听见屋里有两道平稳呼吸传出，显然他们……” 余下的话他不好意思再说，摸了摸鼻子，竟也莫名其妙害羞起来，冷璨星起先还有些听不太明白，恍然大悟后嘴愕然张大到能塞下鸡蛋。 她眼中满是震惊，结结巴巴道：“你、你是说小姐和王爷他们在屋里那个什么了？！天呐！我们家小姐最是守规矩知礼数，一定是王爷故意勾搭的她！” 程烨原本还带着笑的面色突然僵住，见小丫头一副被吓傻的模样便也没有呵斥她，而是嘴角抽搐道：“谁跟你说冷大夫最守规矩礼仪……你是没有看到她初次见到王爷的模样，那阵仗就跟野狼见到兔子似的眼睛都绿了，一下子生扑过来！” 小桃哪里相信程烨的话，捂着耳朵不肯听他多说，面色涨红如同猪肝，一溜烟儿向外跑了，脸皮子发红发烫连见个男子都觉羞怯。 程烨不明所以，懵懵然：“小桃姑娘看上去怎么跟烧坏了脑子似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心照不宣 时至傍晚，冷璨星睁开惺忪睡眼，恍然发觉屋中人已不在身侧，她也没有靠坐在桌子旁，而是不知不觉间到了床榻上。 回想昏睡前的情形，冷璨星耳根子一阵发烫，起身掀开被褥就要下地，恰巧在外蹲守多时的小桃听见屋中动静，赶忙推门喊：“小姐你醒了吗？若是醒了，奴婢就去替你打水过来洗脸！” “不用将水打进来，我自己出来就是。” 原本是再为平常不过的对话，谁知小桃却如临大敌般连忙反驳：“小姐这是哪里的话，奴婢本来就是该伺候你的！水已经热好了，我马上就端过来！” 冷璨星只以为这丫头心疼自己近日辛苦，所以才如此妥贴做事，殊不知小桃下午撞见那一幕后早已想入非非，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娘先前对女儿的叮嘱。 “男女独处一室后，女儿家需将自己的身体放在第一位，莫要太过辛苦操劳，免得落下病根，最好是能够多吃些大补之物。” 热水被端进来，小桃羞怯的不敢抬头看冷璨星，眼角余光瞥过去，发现冷璨星脸色红润俨然一副睡足后的满足模样，冷璨星正用温水洗脸，突然捕捉到小桃的目光，云里雾里的。 她将帕子放回到水盆里，轻声问：“小桃，是不是我脸上有什么地方没洗干净，不然你为何这么看着我？” 小桃连连摇头，一口否认：“不是的小姐！只是奴婢觉得你实在太辛苦受累，前些日子为着正中百姓身子忙前忙后，今日王爷回来后你又……”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变得声若蚊蚁般，仿佛咬着舌尖吐出来的：“总之奴婢觉得你太辛苦了，就让奴婢好生伺候伺候你吧！” 冷璨星灿烂一笑，推门往外走去，边走边说：“哎呀我就是太困了，没忍住睡了一觉，王爷他们去哪儿？镇长不是说今晚要举办什么长龙宴吗？到底什么时候开席呀？” 闻言，小桃瞬间来了兴趣，“军队的将士还在等着王爷发号示令，他们急着就要返回京都，到时候咱们也得跟着回去是吧？” “镇长听说后不敢多耽搁，打算今夜就举办长龙宴，但凡是能够帮得上忙的人都去了！就连章云都被叫去杀猪了！” 冷璨星扑哧一笑：“走吧，咱们也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忙。” 众人以常乐镇祠堂空地为中心点，依次将桌椅板凳排开拉成长龙，诸多将士此时都聚集在小镇边缘处等待命令传来，他们打了好几日的仗，日日提心吊胆，眼下终于得胜归来，光是闻着空气中飘来的香气就已肚中馋虫大动。 冷璨星隔着老远百姓们围成一个包围圈将萧奇南几人拦在其中，平常镇上见到的那些小孩全都围拢过去，个个就跟看稀奇似的，纷纷想要看看传闻中的王爷长什么模样。 “难怪冷姐姐这么喜欢王爷，听说王爷从来都没有打过败仗，很得皇上喜欢呢。” “我就说嘛，只有最好的男子才能够配得上冷姐姐，输给王爷我不亏，来日我小六子也要去从军当大将军！” “长龙宴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听说王爷他们明日就要走了，那到时候冷姐姐是不是要跟着一块回京都去当她的千金大小姐？” 小孩子的心声通过话语传达出来，每一句问询都是充满童真和稚嫩，冷璨星一把抓住小六子，摸着他光溜溜的脑袋笑道：“要是你今后能够当上大将军，我保证给你找个比我还漂亮的媳妇儿！” 小六子没成想自己的心里话有被冷璨星听见，顿时害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撒丫子一路跑开，心中也在此时埋下了雄心壮志。 镇长多次想要挽留萧奇南等人在常乐镇小住几日，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到底也明白皇上的圣旨何等重要，大军打完胜仗后必然得班师回朝复命，在京都还有更大的庆贺等着他们。 萧奇南一改往日寒霜般的面孔，嘴角边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看谁都温和有礼，冷璨星惊诧于他的变化，心里也泛起别样涟漪。 晚间长龙宴终于摆开，冷璨星被人群刻意挤到萧奇南身旁同他落坐，欧阳春及一干师姐弟看见此景不是抬头望天便是低头看地。 冷璨星亲密接触和所有的顾虑都已被打消，回想此前经历种种，似乎她和九叔在一路的历程中早已变得心照不宣，宴席中不断有人上前敬酒，冷璨星和萧奇南不时做出回应，在无人看到的地方，两个人的手不知不觉触碰、相握，此刻大抵只有天地才会知晓。 次日，天色刚蒙蒙亮，将士们便已经在常乐镇外整装待发，章云和小桃忙着整顿马车，收拾路上所用的衣物干粮，冷璨星则是和师父等人寒暄道别。 无涯等人仗着比冷璨星年纪大，直接开口打趣：“小师妹，我们这些人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到京都去的，只希望下次去京都时是去喝你的喜酒！” “还是老话说的好，什么心诚则灵，金石则开完全就是为咱们小师妹写的嘛！这下王爷可真被你收入囊中了！” “话说你如今又是相府千金小姐，身份门第上看来也算大差不差，再过几年等着小师妹及笄，这桩婚事可就能操办上了！” 冷璨星听得一片窘态，跺着脚娇声娇气向欧阳春告状：“师父，你看师兄师姐他们！人家现在还小呢，玩笑都已经开到这上头来了！” 欧阳春伸手摸着胡须，任由众人把玩笑话说过后才装模作样呵斥他们：“去去去！你们现在在为师面前就敢没大没小的，这些话我当师父的还没说，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说了？赶紧一边呆着去，我还有话同你们小师妹讲！” 闻言，众人一窝蜂散去，冷璨星恭敬看着欧阳春心中百般不舍，前世她赌气从药王谷离开伤透了师父的心，今时今日终于扭转乾坤，再不会做那样的糊涂事。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小青梅 欧阳春作为师父亦是萧奇南的救命恩人，对二人彼此间的情愫暗生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这个小徒弟自小被送入药王谷，脾气如何当师父的最了解不过。 原本以为王爷对这么个半大丫头不会另眼相看，没成想小丫头竟不知不觉将人有所感化，要说眼前这个翩翩如玉佳公子是多日前浴血奋战的战神王爷，怕是谁都会怀疑。 冷璨星仰头看向欧阳春，带着依依不舍询问：“师父，临别在即，不知您老人家有什么要紧话要和徒儿说？若是关于我和王爷的事情倒也不必再多提，星儿现在还小着呢……” 从进入药王谷的那一天，冷璨星就将欧阳春当做父亲对待，哪怕面对冷见山也没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话音刚落，欧阳春恨铁不成钢地对着她脑门狠狠弹过一指头，恼道：“为师是那种将男女情事挂在嘴边的人吗？这么多年来师父我一直梅妻鹤子，哪怕对你们师兄姐弟妹的婚事也未曾参言！” “哎哟哎哟！” 冷璨星忍着疼痛，佯装可怜般摸着脑门委屈瞅过去：“那他们方才这么说您不拦着……我还以为您是在故意做铺垫呢！师父，马车都整顿好了，您究竟想说什么呀？” 在四下无人处，只有师徒二人面对面相站，欧阳春刻意回绝过其他人目光，摆出一幅操心老父亲的模样，又是迟疑又是纠结片刻，最终才语重心长地开口。 “星儿，为师知晓你对王爷一片情深，如今看你们二人你渐渐生出些眉目，自然会为你欣慰，不过……有些事情为师不得不对你有所提及。” 听着欧阳春的话语声逐渐变得严肃，冷璨星心中一咯噔，同时板着小脸正色看他：“师父，有什么话您但说无妨，星儿一定会听进耳里去的。” 欧阳春仰天长叹，赫然握紧双拳压低声音开口：“你可知王爷早已定亲？他早年间在外拜习武时曾经有个青梅竹马的师妹，那姑娘已到了岁数，此事必然不会轻易作罢，你……早些做个心理准备吧。” 说这些话时欧阳春再三斟酌，生怕小丫头感到天旋地转，心痛如绞，忍不住当场崩溃大哭，但冷璨星出奇的平静反倒让他心底生寒。 她定定地站在那里，眉眼一如往常的平和，好似正在慢慢消化自己先前说的话，澄澈的眼眸中并未有过多的情绪涌动，看上去同往常并没有什么两样。 欧阳春心底一软，连忙又对冷璨星安抚道：“这件事情知道的人本就不多，眼下怕是也没多少人知道，为师看你情根深种特意派人打听了些，星儿，你莫要怪师父过多掺和此事。” 冷璨星怔愣半晌，仿佛在一瞬间又回过神来，转眼换上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师父对我用心如此，星儿感激都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误会这一番好意？星儿相信王爷会将此事处理妥当，如今刚打完胜仗，需要处理的事情多，假以时日我必定会向王爷提起此事。” 闻言，欧阳春大感欣慰地看着冷璨星，原先被他教养在身旁的小丫头也能够独挡一面了，他这个做师父的如何不感慨？！ “既如此，为师也就不操心了，待你回到京都后定要写封信回来，别被富贵迷眼忘了药王谷这么个地方！” 冷璨星看欧阳春嘴角露出笑意，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鼻头一酸，哽咽道：“师父，星儿不在的时候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京都和常乐镇的确大不相同，往后若有机会，您一定要来看我呐！” 欧阳春用手锤着臂膀，无奈笑了笑：“为师都一把老骨头了，你还想着折腾呢！真是拿你没办法，今日艳阳高照是个赶路的好日子，好徒儿，快出发吧。” 带着些寒意的微风拂过面颊，冷璨星一步三回头挥手同欧阳春等人道别，此行一别也不知何时才会再来，她心中的不舍逐渐编织成网，顿时让人情绪低迷到无以复加。 萧奇南见她忍着哭劲，临上马车时头也不回的模样，心中某处突然塌陷，总感觉小丫头同往日不大一样了，越发牵绕着自己的心。 从边关返回京都一路都有当地百姓夹道相送，路上异乎寻常的顺利，为了尽快赶回京都复命，他们一路上再没有耽搁。 冷璨星偶尔看见萧奇南整顿军队时的伟岸身形，莫名也会想起师傅临行前的好心提醒，她之所以没有反应全然因为早做过心理准备，根本无惧于此事。 按照前世的发展顺序，邱潇潇很快就会出现在她和九叔之间，他们间的相遇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唯一能做的只有放平心态妥善应对。 欧阳春似乎很讶然于她为何没有过多反应，只当她是小孩子心性，突然得此噩耗必定会呆愣愕然，殊不知她早就换了一种心思。 前世，当邱潇潇突然出现在她和九叔中间时，她呲牙咧嘴没有半点淑女之态，在面对对方的多次挑衅后更是忍无可忍出手废了她一条胳膊，自此她和九叔心生隔阂，最终渐行渐远。 从客观角度来看，邱潇潇并非十恶不赦之人，相反她和九叔乃是青梅竹马的师兄妹，二人的感情自不必说，只可惜邱潇潇将九叔给的一番情谊错当男女情爱，始终无法认可兄妹之情。 正思索间，一道清脆欢快的话语声打断冷璨星的思路，将她从前世的思绪沉浮中拉扯回来。 “小姐！咱们已经到城门口了，说起来马上就是中秋节了，到时候街上肯定会有花灯游行，京都不知道会热闹成什么模样呢！” 小桃指着不远处城门上悬挂的灯笼心中分外雀跃，他们总算是在中秋节前赶回京都，眼下回相府也能够和爹娘团聚了。 冷璨星看着两旁川流不息的百姓，恍然发觉各处张灯结彩，路边摊子上卖诗书字画的人越来越多，好些小孩手中还提着纸糊灯笼穿梭而过。 她望得有些出神，忍不住低声呢喃：“原来这么快就到中秋了……” 第一百三十章 再获宠 大部队才行到京都城门，立即有宫人迎接，此番前来的还是皇上身边的心腹太监，他笑眯眯地望着萧奇南，尖声尖气道：“恭迎九王爷回京！尔等今日奉皇上命令特别在此迎接，还请王爷速速进宫！” 萧奇南一举击溃夏国养蛊基地的事情早已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眼下回来必定会封官进爵，享千金食禄，良田万顷。 冷璨星怔怔望向前方，见萧奇南面对一众俯身等候他进宫的官员只淡淡看过两眼，随后转过头和她对上视线，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低语：“本王得先回宫复命，随后会有人护送你回相府，正月十五那日再见。” 冷璨星心里仿若吃蜜，倏然露出笑容，乖巧点头：“王爷你就放心去吧，我刚回京都也不便多走动拜访，得先陪陪我爹他们，你……你何时有空再来找我便好。” 小丫头的软糯声音落在耳中，萧奇南轻轻点头回身，嘴边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方才勒紧缰绳调转方向而去。 关于冷璨星前去边关的事情算有被刻意隐瞒下来，她先前在京都本就是声名鹊起的小神医，若是再经此事渲染必定会引来更多人关注，京都不知道有多少迷恋萧奇南的世家小姐，冷璨星眼下并不想过多节外生枝。 再者，按照事情发展轨迹，她和邱潇潇很快就会见面了，此人是邱大将军之女，从小习武，身上功夫十分了得，不是旁人轻易能够打得过的。 她的性格亦如自己的武功，能够动手解决的事情绝不和人多废话，就这么个泼辣任性的女子换谁和她打交道都会脱层皮，冷璨星光是想起邱潇潇就觉得头大如斗。 在一干人等护送下，马车终于行到相府，家中人先前虽有得知消息今日大军便会班师回朝，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冷璨星没有一同进宫，反而不声不息回了相府。 在边关前后耽搁快有小半月功夫，加之来去路程过于漫长，望着相府顶上漆金的门匾冷璨星依稀感觉恍若隔世，她步下马车，带领章云小桃一同往内走去。 守门小厮怎么也没想到二小姐突然回来了，着急忙慌就要拔腿向内通报，岂料冷璨星却是一挥手阻止：“不必派人特别知会，我回自个儿家里用不着那么大的阵仗，你们都先忙着吧，别管我了！” 小厮多日未见她，只觉得冷璨星似乎变得格外清丽脱俗，光是站在那里就如一朵俏生生的出水芙蓉般，身上退去了小女儿家的稚嫩娇气，反倒变得异常端庄大方，俨然间还有几分夫人在世时的风范…… 冷璨星脚下步伐没有停歇，打算先回倚翠阁稍稍整顿后再去拜见冷见山，谁知走过穿花长廊正要往左处走去时，忽听右前方的望月轩传出阵阵嬉笑声。 伴随着模糊不清的话，女子的娇笑声异常清晰，听着好似跟捡了金元宝般咯咯笑个不停，冷璨星微微蹙眉，觉得声音有些熟悉。 她抿紧唇角，看向小桃：“你听着这声音可耳熟？是否能听出来说话的人是谁？” 小桃是相府家生子，从小在这处长大，光是院里地上有几块砖她都摸得个一清二楚，更别提家中人口多少，各自说话的腔调如何。 她缓步上前，隔着比人高的矮墙仔细聆听，而后面色一沉，不悦道：“小姐，若是奴婢没有听错的话，院里说话的人应当是薛姨娘和大小姐。” 冷璨星冷哼一声，早知道凭借薛姨娘的手段定不会让自己在城郊庄子上受苦，只是以她险些坏了相府名声的罪过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此前还真是小看了她。 “呵！要不我爹怎么会被薛姨娘迷得团团转，咱们可不得不佩服别人手上有几把刷子，有着这样的驭夫术，哪怕是天边被捅出个窟窿来也有人给她担着。” 撂下这句话后，冷璨星转身回了倚翠阁，关于她回府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仨庶妹也蜂拥而至，众人全都挤在她屋中七嘴八舌讲起冷璨星不在时的相府。 冷春华最是看不惯冷凝月和薛姨娘的做派，关于她们如何重新讨得冷见山喜欢的内情更是一清二楚，此时娓娓道来，不免话语中带有不屑鄙夷。 “人家薛姨娘就算被赶到城郊庄子上去，但在府上也还是有心腹在的，哪些人一天到晚盯着爹爹，但凡他有个头疼脑热的，不日便会传到庄子上去！” “那天爹爹不过是当众多咳嗽了两声，晚间薛姨娘竟然冒着大雨从庄上私自跑回来，她浑身上下淋得跟落汤鸡似的，掀开衣襟里边竟然完好裹着一块油布，半点都没有被打湿！张口就哭哭啼啼说起草药是她亲自去采摘来的，用于治疗咳嗽最是好用！” 如此别有心意，加之往日有过旧情的枕边人俯在身下哭的梨花带雨，光是那副娇柔的可怜劲儿就瞬间让人心中万分动容，加之薛姨娘忍冻挨饿回来，话刚说完就昏死过去，就这副模样又如何将她赶回庄子？ 至于冷凝月，她便是捡起自己往常作为才女的那番做派，不是跪在佛堂中抄写经书忏悔，即是琴棋书画来了个遍，搞得望月轩中墨香扑鼻，隔着老远都能听见有人在吟诗作对。 “大姐姐的手段也了不得，明明人在府上却偏生还接到几张请帖，一看上边的名姓全是京都排得上名号的大家小姐！她要前去赴宴，爹爹也没办法阻拦，一来二去还真就对她另眼相待了。” 冷璨星本就没想过她们二人会被困多久，在自己没有回京都前，相府里的其他姨娘小姐通通入不了冷见山的眼，光是冷凝月母女就已专宠多年，必然不会被轻易瓦解。 冷璨星没有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毕竟来日方长，自己还有的是时间和手段招呼她们，她换过身衣裳轻快道：“马上就要中秋节了，你们何不跟我去采买些东西？听说今年珍宝斋中有专门做出的玉兔样式发簪手镯，咱们也去瞧个新鲜吧！” 闻言，仨庶妹瞬间乐成一团，连忙簇拥她出门，冷璨星也趁此机会见了一面冷见山。 第一百三十一章 珍宝斋 冷见山近日在朝野春风得意皆拜冷璨星所赐，诸多官场好友皆得知萧奇南亲自去相府，不免对他刮目相看，起了些巴结的意思。 猛然看见冷璨星突然出现在眼前，冷见山吓了一大跳，忙关切追问：“星儿，你怎么回来也没派人传个口信？王爷他人呢？难道马不停蹄回宫复命去了？” 冷璨星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同他讲明白，随后才道：“爹，王爷有要事在身，自然无法如此空闲亲自前来拜会您老人家！不过他说好等到中秋节那日会与女儿相见，届时你也能跟王爷叙旧一番。” 冷见山大喜过望，他在冷璨星的神情中看出些眉目，俨然猜出二人在边关一行中感情逐渐攀升，更加乐在其中。 冷见山神色畅快：“妙哉妙哉！说起来我们相府好长时候没喜事发生了，等王爷大驾光临时必定要一扫尘垢，拿出几分摆宴席般的气派！” 庶妹们见他如此这般高兴全都捂嘴偷笑，人家王爷是同二姐姐一条心，所以才如此给脸面答应下来，二姐姐都没有高兴成这样，也就她们爹爹按耐不住了！ 冷璨星浅浅笑过，随后领着妹妹们出门前去珍宝斋，今日大街上本就人来人往，各处绸缎庄，香料铺子里都围满了姑娘，门外边还有许多挤不进去的丫鬟正在等候自家小姐归来。 与其他人满为患的铺子不同的是，珍宝斋的客人明显少上许多，能够进此处购买首饰的女子皆是在京都有一定身份地位名望的人，不是寻常人能够去得了的。 若是没有冷璨星跟在身侧，哪怕同为相府小姐，仨庶妹先前也未曾来过珍宝斋，看着眼前雕梁画栋的木质小楼，冷春华眼睛都快要看直了，她呆呆道：“听说哪怕是想要龙王的夜明珠也能在珍宝斋里寻到，之前就只有大姐姐借着爹爹的名声来过这里……我们只是听说，却是连这个门槛都没迈进过。” 冷璨星哑然失笑，不免猜想起是们三人此前在相府里的日子，虽然是同为庶出，可余下两位姨娘的手段怎么也比不过薛姨娘，纵使她没有主母的名头，但该享受的却是一样也没落下。 “不过就是一处首饰楼而已，不见得有多稀奇，你们进进去瞧瞧吧，但凡是看得上眼的便可收入盘中，待会儿我自会付银子！” 仨庶妹顿时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没曾想冷璨星竟然出手如此阔绰大方，她们向来没有受过这般好的待遇，眼下鼻头酸涩，心里也是暖流涌出。 见状，冷璨星又催促：“快进去瞧瞧！我先前回京都后认识的人有限，若不是你们一个二个在背后给我做倚仗，我也不会过得那般如鱼得水，省去不少麻烦。” 庶妹们都是会惦记恩情的人，看着冷璨星今日这般真情相待，脑海中难免会想起她们当初受冷凝月蛊惑，刻意想要刁难于她的事情。 冷春华紧咬下唇，大概猜出冷璨星是为着她们此前和冷凝月叫板的事情挂怀，顿时心中更加动容，她深呼吸一口气，方才拉着两位妹妹往里走去：“既然是二姐姐的一片好意，我们就不应该辜负了，今日好不容易来一趟，可得好好看看！” 说罢，众人全抬脚入内。 珍宝斋分为上下三层，一楼是用做铺子做买卖的，前庭后院有无数小隔间专门分置珠宝首饰，若当日有重要客人登门必定会将人请上二楼吃茶，使得对方不用在外人面前露脸。 当贵客相中首饰后，随即便可从二楼专门通道离开珍宝斋，一来一去保证毫无声息，不会有旁人得知踪迹。 刚一进去，珍宝斋大厅顶上莲花瓣的花纹样式瞬间将冷璨星吸引，上面不知道镶嵌点缀着多少明珠，不管何时看去都让人觉得璀璨夺目，从而映照着大唐里的各色珠宝首饰更加光彩照人。 她还没亮出自己的身份，即刻就有小娘子面带盛情笑意上前，抬手向二楼请道：“不知冷小姐大驾光临，属实有失远迎，您是初次进我们珍宝斋，贵客不妨先上楼吃茶如何？若有什么喜欢的样式只管吩咐一声，稍后便有人亲自用托盘盛着送到您面前来。” 珍宝斋里的各色女子全是长着一双慧眼，光是从人通身的气度和打扮便能将对方身份猜出一二，更别提铺子边还有专门的守门小厮，他们将京都各大世家小姐的名姓特征背得滚瓜烂熟，一看见冷璨星急忙对里间人使眼色。 冷璨星没有很快回答女子，而是扭头对铺子里的珠宝首饰草草扫过一眼，她当年嫁给沈子砚时，所用首饰乃是经由皇家特供珠宝楼制作多年而成，此时看着这些与自己而言已过时的样式便觉兴致缺缺。 她点点头，对几位看得眼花缭乱的庶妹道：“我去二楼吃茶，你们先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若是拿不定主意便可到楼上来寻我。” 仨庶妹点头如捣蒜，看着向来傲气不可一世的珍宝斋众人在自家姐姐面前如此伏低做小，心中快活的简直赛神仙了。 冷璨星在一干人等小心簇拥下缓缓迈步上二楼，照管她的小娘子特别寻得处雅致里间，招呼她坐下后，随即派人送来茶水点心。 她一边倒茶，一边亲切道：“听闻冷小姐正值豆蔻年华，正是姑娘家爱扮俏的好年纪，不知冷小姐可有喜欢的样式？恰逢珍宝斋近日寻了些手艺精湛的江南娘子做发饰，有几只样式精美的发冠刚做好，都还没拿出来见客呢！” 这般不轻易示人的东西必然价格不菲，冷璨星听着她说的话心里已有几分成算，用茶水润润嗓子开口道：“我向来只喜欢精巧的小物件，你让人去帮我挑些耳坠来吧。” 小娘子点头答应，连忙吩咐人前去，冷璨星见四下无人，把糕点盘子推给章云和小桃道：“味道不错，你们也尝尝。” 两人跟在她身边没少吃香喝辣，当下也无所顾忌，纷纷大快朵颐起来，正在众人都清闲的不亦乐乎时，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娇喝：“本小姐看上的东西何时有被别人抢去的？！你若再不给我放下，小心鞭子伺候！”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再见邱潇潇 烙印在心底的那道声音突然响起，冷璨星顿觉天旋地转，不免瞳孔骤然紧缩，手也不自觉紧握成拳。 屋中的人听见声响都有些呆住，小娘子连忙陪着笑脸生硬解释：“我们珍宝斋的首饰款式新颖，样数又少，难免会有客人在挑选时起冲撞，楼下会有人前去处理，让冷小姐小姐受惊了。” 她眼中含着几分愧疚，生怕冷璨星因此而恼怒，来珍宝斋里经她手接待的贵客不知有多少，但完全不凭借家族势力，赤手空拳打出一番天下的女子却难能可见。 冷璨星听见声音便知邱潇潇已追到珍宝斋来了，前世的初次相遇也是有充满戏剧效果，她本以为是机缘巧合，殊不知对方暗中观察许久，布下天罗地网专门等着她。 冷璨星没心情再吃茶吃糕点，凭借着邱潇潇的性子她若不早日出现，只怕今日但凡来珍宝斋的客人都会受到殃及，她可不愿他人因此受委屈，毕竟邱大小姐全是冲着她来的。 思及此，冷璨星不再耽搁，霍然起身抬脚就要往楼下走去，名唤璎珞的小娘子急忙上前将她拦住：“楼下风波很快就会平息，璎珞以人格担保绝不会影响冷小姐您的，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请您尽管降罪，可您今日初次来珍宝斋若就这般草草离去，外人难免会觉得是我们处事不当。” 说话间，她额头上起了细细密汗，一是因为担心冷璨星这尊财神爷恼怒离去，二是因为听见楼下声响便已知晓来人是谁，不免为其他接待的小娘子捏一把汗，邱大小姐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啊…… 冷璨星看她这般焦急难耐，脸上倏然露出温和笑意：“小娘子误会了，我若不是诚心前来，必然不会在此处吃茶，只是我家三位妹妹还在楼下，当姐姐的自然要去看一下。” 闻言，璎珞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但又道：“相府三位小姐我们都有派专人照顾，既入珍宝斋的大门自然不会让她们受到伤害，还请冷小姐就坐，我等立刻派人去将令妹们请上来。” 冷璨星从她细微神情中观察出此女必定也是认识邱潇潇的，这位鲜少在世人面前出没的邱大将军之女虽没有其他世家小姐那般有名声，但和她接触过的人都会心底生寒。 见话已说到这个份上璎珞还不肯让自己下去，冷璨星直言：“你再不让我下楼，只怕楼下那位待会将你们珍宝斋的房顶都给掀翻了！” 璎珞目光闪烁，和章云小桃一样满是疑惑，三人还没来得及思索出个所以然，就见冷璨星已抬脚往楼下走去，等到他们回过神时，前厅里的吵闹动静竟莫名消停了。 冷春华反手抓住支绒布包着的金簪，满面都是倔强委屈， 她紧咬牙关不肯开口说话，冷秋实和冷夏桑瑟缩站在她背后，面上亦是灰败惨淡。 三人听见声后楼梯上传来匆忙脚步声连忙回头张望，一见冷璨星下来，小嘴顿时撅得能够挂个油瓶，冷春华跺脚愤懑道：“二姐姐，这个人好生不讲理，明明是我们先前挑到的金簪子她非要上手来抢，我们不给她竟然还想打人！” 仨庶妹年纪不大，个头也小，加之常年待在相府几乎无从走动，面对外人时自然有些惊慌失措般的张牙舞爪和胆怯，冷春华尚且还能大着胆子向冷璨星告状，两位年纪小的妹妹只是暗自垂头不语。 话音落地，三人始终未能等来冷璨星开口，再次迷茫看向她时却见她和那名身着红衣的刁蛮女子正目不转睛对视着，两人看向彼此的目光中皆充满敌意，俨然间仿佛还带着硝烟味。 邱潇潇以一副极为爽利的跋扈模样出现在冷璨星面前，她穿着一身袭红衣骑装，长发梳在脑后，头上身上并无过多首饰佩戴，独独捆在腰间的那条鞭格外乍眼。 此女长得明眸皓齿，举手投足间有说不出来的飒爽英姿，她的行事做派不像京都世家小姐那般矫揉有礼，反倒是有一种从山野间肆意生长出来的鲜活劲。 冷璨星和她互相对峙打量，谁也没有开口先言语，在这短短片刻的目光停留中她的思绪早已穿梭时空回到前世，时隔一辈子，邱潇潇似乎和当年并未有什么差别，连说话做事的劲头都毫无二致。 不过和前世一模一样的是邱潇潇依旧认为她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初次见面照样要摆出这副吓住人的模样，连皮鞭都没丢下，此刻更是一把扯出握在手里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随着上挑的丹凤眼微眯，邱潇潇语气十分阴寒的问：“你就是整日缠着我师兄的那个女大夫？” 如此不客气的话令谁听了都会眉头一皱，可冷璨星重生至今，早已脱胎换骨，自然比她更加沉得住气，不会这样轻易受人挑拨，她只淡声道：“我乃神医欧阳春的弟子，替王爷看病于情于理，姑娘若觉得有何不妥，不妨直接登门九王府亲自向王爷说明？” 邱潇潇当即火冒三丈，咬牙切齿：“本小姐就知道你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否则也不会厚着脸皮待在师兄面前这么久！” 周围人从这对话里听出不对，紧随其后跟来的璎珞立刻上前打圆场，劝道：“既然二位相识，不妨上二楼雅间吃茶细细详谈如何？珍宝斋开门做生意往来皆是外客，有些话若是被别人听见就不大好了。” 冷璨星自然明白璎珞在给她们台阶，瞬间抽离回盯着邱潇潇的视线，抬脚往二楼走去，就算她可以撕破脸但也要顾及着九叔的脸面。 邱潇潇虽嚣张跋扈，但在事关萧奇南的事情面前同样分得十分清楚，她冷哼一声，握住鞭子朝墙边狠狠一甩，瞬间将冷春华几人惊得打了个哆嗦。 望着邱潇潇上二楼的背影，冷春华大感不妙，紧咬下唇嘀咕：“不行……我看她来势汹汹必定是要找二姐姐麻烦，遇上这么个刺头谁都讨不到好处，得找人过来降她才是！”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出手伤人 冷春华话刚说完，即刻推搡章云去九王府，着急忙慌道：“我们都没去过九王府，他们也不认得我们，就只有你等跟着二姐姐去过，你赶紧去请救兵。” 章云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想起九王府和萧奇南便心底畏惧，忍不住打起退堂鼓小声嘟囔：“这……这恐怕有些不妥吧，王爷前脚才被召进皇宫面圣，这时就算我们赶去九王府，其他下人也不敢有所举动啊。” 冷春华三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想到二楼看看却见邱潇潇带领的贴身婢女已将楼梯口堵住，若有人想要上去便是一个眼风狠狠瞪过来。 这时，站在一旁的璎珞突然开口：“大家不必忧慌，我已派人走小路前去王府请人来了。实不相瞒各位，青阳县主乃是我们珍宝斋的常客，不管是看着王爷还是县主的面子上，我们都应当对冷小姐的安全做保障。” 闻言，众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又落回到肚子里，他们仰头向二楼张望，纷纷想看看楼上究竟是何情景。 二楼雅间，冷璨星正对邱潇潇坐下，轻描淡写举起茶盏往嘴边送去，面上并没有惊慌神色也并未过多疑虑。 她越是这般淡定沉稳，邱潇潇就越是如坐针毡，迟疑半天后方才不解反问：“你是此前早知晓有我这么个人，还是知道我今日会来珍宝斋寻你？为何你看上去如此淡定丝毫没有像旁人一样畏惧于我？！” 冷璨星喝了一口茶水，起伏不定的心神稳下，淡淡开口：“我处事向来不惊，你若是有什么想说的话尽管大胆讲来，不必和我在这里弯弯绕绕，也不必假借找我妹妹麻烦而与我发生干戈。” 邱潇潇深呼吸一口气，神情略微局促，她听闻冷璨星带着庶妹们离开相府前往珍宝斋采买后便马不停蹄立刻赶来。 她是萧奇南名正言顺的青梅竹马，两人间的感情自不用讲，更何况他们还有婚约在身，先前之所以未刻意声张，只因自己年纪尚小，如今见师兄如此招人喜欢，于是迫不得已跳出来表明身份。 邱潇潇猛然一拍桌板，厉声呵斥：“我和师兄多年前就已定亲，一旦我及笄立刻就会成为他的王妃，你若识相就赶紧离师兄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冷璨星看她这副呲牙咧嘴的模样，忍不住哑然失笑，原以为她前世稀里糊涂回京都后就已是够没规矩了，未曾想被养在深山习武的邱潇潇更是如此。 她睁大眼睛，秋波涟滟地盯着邱潇潇，嗓音含笑：“不知你打算如何不客气于我？是想拿你手中的皮鞭抽我，还是要把我吊在城门上？” “我看你应当是个习武的练家子，身上功夫相当了得吧？倘若我有你这身本事必定要为自己博得一番天地，而不是在这里为情情爱爱伤神，尤其是为一些自己本没有抓住的东西苦恼。” 邱潇潇本就性格泼辣爽利，一时间听冷璨星说了这么多话，片刻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她琢磨出其中意思又血气涌上心头，咬牙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胆敢这么说我！我和师兄本就有婚约在身，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岂是你这么一个外人能够阻拦得了？” 说罢，她反手将皮鞭打在桌上，震得满杯茶水倾泻流出，茶杯滚落摔碎发出清脆四溅声。 冷璨星自认为是个脾气好的，但此刻也忍不了邱潇潇挑衅，立即反唇相讥：“九叔从未跟我提起有个青梅竹马的师妹，更没说过他有什么婚约在身，除非他到我面前来讲，否则旁人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会信！” “你今天大张旗鼓敢来找我为的就是宣誓主权？你若真觉得九叔辜负于你，何不去找他说个明白？我看你没去应该是心中有怯，自知九叔不会帮着你吧？” 一连串的反问直接将邱潇潇噎住，她面色由白转青，活脱脱一副被戳穿心事的模样，当下更加恼火，愈加口不择言起来：“你……你这个泼皮无赖少在我面前颠倒是非！师兄政务繁忙，怎么可能为这些分心？既然你今日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动手了！” 一记鞭子打在皮肉上发出来的闷响声瞬间穿透楼层，使得楼下焦灼等待的众人心头猛然一惊，璎珞率先叫道：“不好！她竟然真敢动手！” 冷春华几人差点没当场哭出来，小桃和章云更是手猛脚乱向二楼跑去，在众人惊慌失措的喊叫担忧中，连守在门口的婢女也被他们一把推开。 “冷小姐！” “小姐！” “二姐姐！” “小师叔！” 几道冲满关切的声音同时响起，听得冷璨星心头猛颤，她忽然一松手，站在对面与她暗中使劲的邱潇潇立刻倒退几步。 冷璨星低头向手心看去，白皙柔嫩的手掌中赫然浮出一道红肿印记，皮鞭打在人身上的滋味自不用提，光是片刻就让她感觉手中发麻发抖，火辣辣般生疼。 邱潇潇不曾想到冷璨星也学过拳脚功夫，她之前打人时手上力气留了几分，本以为会将她吓得花容失色，没想到对方竟然抬手就将皮鞭给她拽住了。 冷璨星不再理会邱潇潇，忙从袖口中掏出药膏往掌心擦拭，此刻涌入二楼的一干人等也扑到她身旁，不是查看她手中伤口就是大声指责邱潇潇。 “你真是蛮不讲理！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情不能用嘴讲，非要动手来解决？！”冷春华气的脸色发青，恨不得上前撕了邱潇潇这女人。 璎珞作为招待冷璨星的照管娘子，此时亦满面愤慨：“邱小姐，你今日当众打人的情形都被我们看在眼里了，此事如果不给出个交代，怕是没那么容易圆场。” 冷璨星手心涂满微凉药膏后感觉火辣疼痛消散不少，她抬眼看向不服气的邱潇潇，突然语出惊人：“你今日见也见了，打也打了，还不走？” 第一百三十四章 秋日宴会 邱潇潇愣在原地，没想到冷璨星不但不想与她大打动手，反而还开口劝诫她离开，她收敛声息，莫名觉得气势上低人一头。 冷春华见冷璨星云淡风轻的要将此事翻篇，顿时大为冒火，扯住她的袖口不悦叫道：“二姐姐！她今日既然敢这般动手打人，明日说不定就敢拿刀架在我们脖子上！咱们可不能就这么让她走了！” 璎珞作为照管理娘子，此时敛声屏气静观冷璨星反应，若是对方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于珍宝斋来说只会是好事一桩。 冷璨星看见邱潇潇愤懑不满的神情，不免想到前世她被自己废掉臂膀时的反应，哪怕隔着前世今生依旧是同样的桀骜难平。 掌心的红肿伤口正在快速活血化淤，冷璨星用丝帕轻轻缠绕两圈，不再抬头看向邱潇潇，语气一如先前般平和；“让她走吧。“ 清冷的声音掷地有声，使得拦在门边的章云小桃不得不退让，二人心里憋着火气，极不情愿让开步伐，嘴里还在小声嘟囔：“哼！算你运气好！” 邱潇潇深深看了冷璨星一眼，咬着后槽牙：“别以为你装出这幅大度模样会让我就此罢休，方才本小姐说的话你给我牢牢记在心上，若是敢忘……我定让你悔不当初！” 丢下这几句狂傲无边的话，邱潇潇带领婢女快速下楼，在一众人惊愕目光中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随着嘶鸣马叫声响起，珍宝斋外已无处可寻她。 冷春华这样的直性子最是不能憋气，此刻反应过来后瞬间面黑如锅底，气急败坏对着窗户外大骂道：“我呸！今日出门真是忘了看老黄历竟然遇到个蛮不讲理的泼妇！” 旁人尚且还沉浸在愤愤不平的指责叫骂中，璎珞却缓步上前，面带关切愧疚看向冷璨星，低语：“冷小姐，您的伤口可要紧？珍宝斋有上好的活血化淤药膏，若是您不嫌弃的话，我立刻派人去取！” 冷璨星回以亲切笑容，摇头谢道：“小娘子不必客气，我先前涂过药膏，已无大碍了。” 话落，冷璨星像个没事人似的，忙开口催促众人下楼；“春华，你们仨方才挑到什么合心意的首饰了？若真喜欢让他们全都包上吧！时候不早了，咱们还得赶着去绸缎庄看看料子，还得趁中秋节前做身好衣裳穿。” 见冷璨星无追究之意，众人只好依下，个个面色灰白朝楼下走去，正堂柜台上摆着的红木托盘中有致摆放着好些样时兴首饰，冷璨星扫了一眼，轻描淡写让人全都包好。 见状，仨庶妹又惊又喜，惊的是盘中首饰所值银两都能在京都城郊买一处宅子了，喜的是三人总算是有了能傍身的物件。 临结算银两时，璎珞特地有所折扣，以此表示对冷璨星的歉意，众人刚迈门槛，转而要去绸缎庄时，她忽然小声叫住冷璨星，讪讪开口：“冷小姐，有一事我不敢隐瞒您。” 冷璨星偏头看她，心中对这位小娘子很是有好感，轻快回她：“你但说无妨。” 璎珞如释重负，终于把先前派人去九王府通风报信的事情说过一回，冷璨星轻点下巴，一脚迈出门去：“无事，此事就算你们不说，王爷也会知晓的。” 见她丝毫没有生气，在珍宝斋多年，阅人无数的璎珞忽然发觉自己有些看不明白这位冷二小姐，她有心平息干戈不愿和邱潇潇争执不休，但又为何不怪罪他们多嘴多舌…… 马车轱辘碾过烟尘前往绸缎庄，车上人除冷璨星心情没受影响外，其余人等皆是心神难安，看哪里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他们前脚刚走出珍宝斋没多久，后脚去九王府请人的小厮就带着春伯以及一干侍卫赶了过来，站在门边静候他们的璎珞出言解释其中缘由，顺便将心里疑虑袒露出来。 “春伯，您先前和冷小姐有过往来吧？我此生还从没见过像她那般沉稳笃定，遇事不慌乱的女子，云山雾罩般让人捉摸不透。” 春伯听闻冷璨星被打，面色瞬间阴沉似海，得知动手的人是邱潇潇后不免犯难：”冷大夫的确是天下难能一见的奇女子，我们王府上下都很喜欢她，不过……邱小姐作为王爷的同门师妹，此事还不真知道究竟该如何化解啊。” 众人察觉其中复杂关系，全都难以抑制地仰天长叹，与此同时的冷璨星等人在绸缎庄选过花色面料后，没有在街上继续闲逛，转而乘坐马车返回相府。 还没进门，小厮立刻向冷璨星通报道：“二小姐，公主府刚派人送有请柬过来，老爷正想派我们去寻您呢！” 冷璨星微蹙眉头，反问：“可是青阳县主给的请柬？我去边关这么久才回来，难道百花宴会还没举行？” 站在身后的冷春华等人七嘴八舌的解释：“二姐姐，百花宴会早就举行过了！我们沾你的光能够去一回，当时大姐姐没去成，听说还窝在被褥里面狠狠哭过一回呢！“ “县主这回举办的应是秋日宴会吧，上次她就说要举办个什么集蹴鞠，马球，赏花喝茶于一体的宴会，眼下正当时候！” “县主上次没邀请大姐姐，宴会只是小范围的相聚，加上我们三个也才十来人，不知这次会请多少人去了……“ 冷璨星点头应下，提起裙摆走向前厅，果真看见端坐在高处的冷见山手旁放着一张请柬，煞风景的是薛姨娘和冷凝月也在。 冷春华不满的嘟囔：“有爹爹在的地方就少不了她们母女，府上成天没个消停的！看见就让人心中作呕！” 冷璨星低声劝诫：“这些话背后说说就得了，切莫被旁人听见，咱们先进去看看情况如何。” 薛姨娘和冷凝月变着法子催促冷见山打开请柬，百般不得逞后见冷璨星归来，又只好无奈坐会圈椅中。 薛姨娘对冷璨星亲热挥手：“星儿，我听说县主这次的秋日宴会把京都能请的公子小姐都请了个遍，你快打开请柬看看姐妹们是否又能沾你的光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冷璨星的身份水涨船高，就连公主府那边都亲自派人送来请柬，并且人家还叮嘱要她本人亲启，有这些话落在耳畔，哪怕是冷见山也不敢有所举动。 “星儿，爹听闻县主这次给相识的好友都有发去请柬，就连他们的兄弟姐妹也都被邀请在内，若是你能带姐姐妹妹一同去就更好了！” 冷见山伸手捋了捋胡须，对几个正当年纪的女儿满怀期待，要是她们都能高嫁，往后光是凭借着翁婿关系就能让自己的地位水涨船高，便是再不用于朝野上同人曲意逢迎。 这时，冷凝月淡笑开口：“与我交好的户部尚书家小姐先前才受到了请柬，县主让她把自己的弟妹都带去，可见这次的秋日宴会规模有多么宏大了。” 冷璨星瞥她一眼，只见冷凝月避开自己的锋芒，面上正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她捡起桌上的请柬快速拆开阅览，青阳县主在请柬中并未提及他人，只有写到让自己前去。 “县主将秋日宴会定在三日后的平湘围场举行，她让我着装打扮爽利些，到时候若想骑马，射箭，打马球皆可一试。”冷璨星把信上的内容大致说过一遍，话音落地，薛姨娘就跟着急了起来。 她紧皱眉头，追问：“星儿，你该不会是念漏了什么字眼吧？县主让其他人都带兄弟姐妹去，为何没有提及我们相府的其余小姐，上回春华她们不是还去了公主府吗！怎么这回不指名道姓了？” 有冷璨星在，仨庶妹坚信能够再次抱大腿，于是没有着急忙慌询问，众人见薛姨娘这般按耐不住忍不住嗤笑出声，冷春华装作不经意般，含笑浅声：“姨娘有所不知，我们三人上次去参加百花宴会时，县主就有提及秋日还会举办盛会，当时口头上已说过，自然不必在请柬中明言咯。” 她看似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实则将背地里的实情指明出来，冷璨星不由得要给冷春华暗地竖个大拇指，小丫头如今也把弯弯绕绕那套学到心里去了，知道打蛇打三寸最痛！ 冷凝月怔愣半晌，反应过来后瞬间嗓音中带有哭腔，哀怨看向冷见山，薛姨娘二人：“爹，娘，女儿原以为能跟着去长长见识，顺便为二老争光，没曾想县主竟然从未想过邀请我参加……” “女儿自小受爹娘教养，哪怕从您二人身上也能学到知礼仪，懂进退，既然县主不愿意让我去，那女儿便不去讨人嫌了，还是让二妹妹她们去吧。” 她一哭，冷见山顿时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凡是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县主都有邀请，就连四五岁孩童也在其列，若是让其他人知晓偏生他家大姑娘去不成，背地里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拿此事做文章。 薛姨娘一把将冷凝月搂入怀中，掏出帕子为她擦拭面颊，满是疼惜地规劝：“好孩子，娘知道你心里有委屈，但这件事情你还没到拍板钉钉的那一刻，你这么一哭你爹爹也得跟着难受了……请柬上也并未写到不让你去，再说百花宴会都过去这么久了，兴许县主早已忘了口头上的事情，亦或是她想着不需自己多说，星儿定会带你们前去呢！” 闻言，冷璨星嘴角抽搐，顿感大为无语，仨庶妹你看我，我看你，皆从对方的目光中察觉到郁闷。 合着薛姨娘为了能够让自家女儿前去，连她们一干人等都能拖下水，还真是难为她这张巧嘴如此颠倒黑白！ 冷见山有将薛姨娘的话听进耳里去，瞬间感到豁然开朗，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忙对冷璨星喊道：“星儿，爹觉得姨娘说的话有道理！县主出身公主府，本不是什么小家子气的人，她与凝月先前又无往来干戈，不会如此与人为难的！” 薛姨娘见冷见山都开始帮忙说话，立刻在一旁附和：“老爷和妾身想到一块去了，不过就是场秋日宴会，哪里还用得着请谁和不请谁？京都那么多公子小姐都要去，又怎么会少了我们家凝月呢！”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冷璨星实在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再者青阳县主可比自己难缠百倍千倍，她本想来日方长慢慢折磨冷凝月，既然她迫切想要顺杆往上爬，那就别怪自己不护着了。 冷璨星思虑片刻，终是认真点头，颇为赞同道：“说起来也是这么个道理，大姐姐你就别委屈了，有妹妹在，我定会将你带去宴会，哪能让你一人在府上落单呢！” 正沉浸在悲伤情绪，默然观察的冷凝月听见冷璨星话风扭转，红着眼眶看她：“二妹妹，你是真心实意想带我去？” 冷璨星再次点头：“爹爹不是常说要惦记姐妹情谊吗？我又怎么可能不带你，不过……届时宴会上必定人多如潮，还请大姐姐安顺些，莫要同我们走散，不然闹出幺蛾子也不好同县主交代。” 安顺两个字将冷凝月钉死在原处，她瑟缩在薛姨娘怀中，瞬间感到有几道不悦目光猛射在自己身上，冷见山声音骤然低沉，此刻分外严肃地对着她叮嘱：“星儿这话说的有理，你出门在外多听你妹妹的，一切以相府的名声为主！” 先前才被按压下去的委屈再次涌上心头，冷凝月如同鹌鹑安乖巧顺从，压低声音柔柔开口：“女儿知道了，有劳爹爹费心。” 将此事定下后，冷璨星辗转往倚翠阁而去，她掀开丝帕一角看见手心红肿已全数褪去。 邱潇潇乃是镇国大将军之女，此等身份不是旁人能够招惹得起的，哪怕自己向冷见山哭诉委屈，她这个见风使舵的爹兴许也不会真上门讨个说法，与其让自己和邱潇潇打得个难舍难分，还不如让九叔前去处理。 重活一辈子，她想明白的事情已太多太多，在某些情况漩涡中将自己快速摘出去是极必要的，再不能像前世那般横冲直撞，最终落得个人人践踏的下场。 思及此，冷璨星看向章云：“小云云，你把我屋里新做好的那几罐松子糖送去王府，就算没见着王爷也不打紧，只要和春伯说两句话就行！顺便套下他的话，打听打听今日珍宝斋发生的事是否传到了王府里！” 第一百三十六章 清扫门庭 章云点头，随后取来松子糖送去九王府，冷璨星看他转身远去的身影，只期望萧奇南能够顺势处理好邱潇潇，莫要让她再兴风作浪。 巍峨气派的王府大门外庄严肃静，章云深呼吸一口气，快步走到门边，陪着笑脸对守门小厮道：“我奉我家小师叔之命，今日特来王府送点薄礼给王爷，还望二位小哥能够行个方便！” 小厮一眼认出他是跟在冷璨星身旁的药童，当下态度缓和，同样回以笑容道：“小大夫今日来的不凑巧，王爷还没回来呢！” 章云赶忙又道：“不妨事，小师叔说把东西交给春伯也是一样的，他老人家总在王府吧？” 闻言，二人不敢多加阻拦，特别命人请来春伯，章云一看见他顿时唉声叹气，面露颓败谨慎，小心向四处张望：“春伯，王爷那个师妹没在王府吧？她若是在的话我就得赶紧走了，以免这位姑奶奶看见又要拿鞭子招呼人，今日我小师叔可是被她狠狠……” 春伯正因为此事而心焦，忽然听章云这么一说当下明白自己已不用再问，他眉头拧成麻花状，担忧道：“敢问冷大夫身体……可还好？” 好不容易将风吹到这个地方，章云自然不会放过大肆渲染的机会，立刻火冒三丈般愤恨开口：“呵！带着倒刺的皮鞭一抽过来差点没皮开肉绽呢！我们好端端地在逛珍宝斋，又无人招惹她，她竟然三句不合就要打人！您是没瞧见我小师叔的手，被打得都红肿起来了，若是不休养好，今后该怎么替人看病啊！” 春伯听见这些话后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冷大夫那么好的姑娘莫名其妙受此折磨，凡是同她打过交道的人都会为其打抱不平！ 他手紧握成拳，压下声音咬牙道：“等王爷回府后我必然会将此事知会于他，还请你回去后多多宽慰疏导冷大夫！我相信王爷一定会给她个交代，绝不会让邱小姐如此横行霸道！” 章云用打直球的方式得到春伯肯定的回复，他想着自己任务完成便不再久留，将松子糖推送到对方手中，心满意足回身走去，“那此事就拜托春伯了！”。 满满的松子糖共有好几大罐，春伯低头看着怀里的罐子，恍然想起萧奇南书房桌旁的那些陶罐，他忍不住喃喃自语：“王爷还真是舍不得吃，不知不觉间都已积攒了这么多……” 章云一回相府就将同春伯说话时的情景原模原样转述给冷璨星，他拍着胸脯一再保证道：“我瞧着春伯也不大喜欢那个邱小姐，他们应当都是同她有过往来的，知道此人脾气本性如何。像这样的女子别说是将军之女，哪怕是仙女咱们都得离远远的！” 冷璨星点点头，明白事情定然会有着落就不再多想，她让小桃找人暗中打听秋日盛宴中究竟会来哪些人，在得知国公府两位公子都会前来时便一下子想起沈子墨来。 她望着窗外已然泛黄的树叶，恍然觉得自己已多日未见他，好在坊间传来的消息不错，听说他此前已经在沈国公的安排下认祖归宗，眼下是名正言顺的国公府二公子。 至于沈子砚，他的如意算盘落空后不知背地里会是何等的咬牙切齿，此人不得小看，他们都得预先防范着。 在傍晚时分，萧奇南一干人等终于从皇宫浩浩荡荡返回王府，大军突然班师回朝，其中要交代的事情繁琐复杂，光是同众多朝堂好友讲明战事就已费去半天时日。 他带着满身风霜踏入王府，抬眼便看见春伯候在门边，萧奇南眼眸一暗，经不住开口询问：“春伯，你特在此等候于，可是有要事禀报？” 闻言，春伯面上的迟疑和犹豫渐渐褪散，他霍然严肃起来，紧盯萧奇南双眼一字一句道：“王爷，老奴的确天大的事情要告知于您，还望王爷能够秉公处理！” 萧奇南收敛声息，轻轻点头，示意他随自己去书房谈话。 …… 在得知萧奇南已回到王府后，满心欢喜等着求见他的邱潇潇马不停蹄赶来，她前两日才从山中返回京都，此番得知她归来的人少之又，为防止一回府就行动受限，她甚至没有回将军府。 九王府这地方她曾经来过，压根不需要报名姓只把腰牌给他们看，随即便可大步跨过门槛向里跑来，邱潇潇一面小跑，一面兴奋的喊：“师兄！我听他们说你回来了，咱们许久未见，好好叙叙旧呗！” 偌大的王府空落落的，四下不见得有一个人影在，邱潇潇车熟路走到后院，看见萧奇南闲坐在窗边独自下棋，再见对方英明神武的模样，邱潇潇顿时心花怒放，整颗心就跟吃了蜜似的那么甜。 她忽然扭捏起来，忍住躁动难安的心，收敛动作小步往前，边走还边羞怯道：“师兄，你不在的日子里我跟师父学了新的棋局，现在保证能和你打个平手，再不是过几招就输。” 萧奇南面色阴沉似海，并未抬头去看邱潇潇，随着他手指间闪动，一枚黑色棋子豁然飞出，邱潇潇见机不对连忙后退，奈何一下子撞在木柱旁，撞得后脑勺生痛不已。 她眼中泛着泪花，用手摸索脑袋，满是委屈抱怨：“师兄，我们都多长时间没见面了，难道这就是你给我的见面礼？” 萧奇南冷眼看她，压抑满腔怒火质问：“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行凶，这趟下山怕是连师父也不知道吧？” 邱潇潇早知纸包不住火，压根就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此刻见事情已经袒露出来反而耿直承认下来，她翻了个白眼不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就是为了这事呀……我作为日后的王妃警告她离你远点有什么错？像这样的狐媚子我见得多了，之前在山上的时候，不是老有山下的小村姑想要勾引你吗！” 她说完还不肯罢休，走到窗边，反手从怀里掏出一只打磨好的桃木牌献宝似的呈上去，笑眯眯讨好：“师兄，这是我……” 话只说到一半，冰冷剑刃反射出来的寒光顿时把邱潇潇吓呆在原地，手中捧着的木牌也顺势砸落在地发出清脆响声。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何必自作多情 邱潇潇双眼瞪大，眼中的惊愕呆愣几乎快溢满出来，所有的情绪在瞬间化为委屈，立刻充盈成泪水蓄满眼眶：“师……师兄，你这是和我反目成仇，不惜为一个外人要夺我性命？” 贴在离她脖颈两三寸处的长剑赫然紧逼，冰凉的触感让邱潇潇脑中警铃大作，泪水顺着面颊滑落而下，她顿时泣不成声：“你……好一个无情无义之人，若是让师父知道你这么对我，他老人家必定会气急败坏！萧奇南，你今日若有胆子就一剑刺死我！亏我还心心念念赶回来见你，没想到你早就移情别恋了！” 削铁如泥的长剑只需偏转分毫瞬间能让她血溅当场，萧奇南漆黑眼眸中泛着冷光，越是不开口说话越让邱潇潇心急如焚，她明白师兄是真动气了。 “你若再敢对她动手，别怪我不顾及同门情意。” 邱潇潇紧咬下唇，任由泪水模糊视线，她生来娇贵非凡，从未对任何人低过头，唯独一见萧奇南便入情关，多年来饱受单相思之苦，好不容易盼到年长，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来。 萧奇南反手收回长剑，语气森冷警告道：“我与你之间从未有过婚约，你若再敢在外张口胡说，我定会将此事告知给邱将军，登门问问他究竟是如何教养女儿的！” 邱潇潇一颗火热的心早已冰凉彻骨，她只感觉这辈子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忍住哭腔哀求：“师兄……难道这么多年来你就没有对我有过半分情义？当初在山上时，师父明明说过要为我二人指婚，这件事情我爹娘也知晓，眼下你就这么背信弃义要反悔了不成？” 往日还不过自己腰间高的师妹突然当面指责他，萧奇南忽然心中生出厌恶，不愿再看她：“当初我是顾及你小女儿家的情面才没有当场拆穿，原以为这么多年来的疏远冷淡会让你头脑清醒，没成想你竟然还执迷不悟！” “我已打听过你这趟是私自下山，若你不想被逐出师门现在就返回山上，趁我现在还能同你好生说话，你最好趁早收手！” 邱潇潇早已泪如雨下，在心中反复思量萧奇南和她说过的话，自从他下山拜别师门后，他们二人的确鲜少见面，近年来说过的话不过数句。 “我还是头一次见你和我说这么多话，若是换在以前必定高兴的彻夜难眠，可你今日竟然是为着另外一个女子来指责我！师兄，你变了！” 萧奇南听见背后传来的声嘶力竭哭喊声，终于按耐不住性子，藏在手指间的棋子再次飞出，哭到像个泪人般的邱萧萧如断了线的风筝似的瞬间倒地。 潜藏在暗处的程烨得到传唤特地赶来，他低头一见躺在脚边的秋邱潇潇面上泪痕还未干，不免为其暗中叹气两声。 欺负谁不好非要欺负冷大夫，王爷今日没要你小命就是够给面子了！ “派人把她连夜送回伏虎山，不要再让本王看见她。” 程烨立刻抱拳答应，抬手扛起邱潇潇绵软的身体，立刻向后门处奔去，随着马车与夜色中渐行渐远，此时终于算是翻了个篇。 为着这件事情春伯一直没有回房，得知邱潇潇被王爷派人送走后他总算是放心下来，对于萧奇南的处理方法心满意足，总算是没有白费他的苦心，也没有让冷大夫白挨一鞭子。 次日天刚明，春伯亲自赶来相府，他表明自己受命于萧奇南前来见冷璨星，冷见山不敢有所怠慢，特别把正厅空出来给他二人谈话。 冷璨星手心中的鞭痕早已退散，若是不仔细查看定不会看出所以然，春伯不好对着她的手心紧盯，反手将自己带来的药膏和书信转交给她。 “冷大夫，这是我家王爷特别派我送来的凝香膏，据说此物是西域进贡，专门给宫中娘娘使用的，听说每回就只有一两盒，用来取散疤痕最好！” “另外……这封手写是王爷亲自手写，他叮嘱我一定要送到您手上，王爷原本打算来相府走一趟，奈何大理寺卿那边有要事急召，为着家国大事他实在是难以分身，还望冷大夫您能够体谅。” 比鸡蛋大不了多少的药膏盒镶嵌满宝石，看着便让人明白价值不菲，凝香膏这等东西冷璨星先前有听说过，据说是西域皇宫秘制而成，放眼天下除过他们外无人会做。 她心中某处暗自塌陷，不由得流出一股暖流，瞬间感觉自己昨天那鞭子挨得值了，尤其在得知邱潇潇已被连夜送走后更对萧奇南赞叹几分。 冷璨星用指间摸索药膏盒，面上挂着浅笑道：“有劳春伯亲自跑一趟，这件事情我原是不想让王爷知晓的，奈何……天下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王爷出面处置也算妥当。” 春伯对冷璨星的印象好到极点，知晓她不愿意让王爷零碎事情分神，当下更加感触动容道：“冷大夫您真是蕙质兰心，其实在事关您的事情上面，王爷从来没有掉以轻心过，哪怕是同门师妹又如何？老奴听说王爷还对她指刀相向呢！” 这是冷璨星没有预料到的，她有片刻错愕，回过神来才道：“邱小姐是个心气高的，经此一事后必定怀恨在心，但愿她能在山上想明白事情原委吧。” 春伯对此颇为赞同，他没有在相府久待，喝过两口茶水便要离去，临出门时，冷璨星询问：“再过两日便是县主举办的秋日宴会了，不知王爷到时可否能来参加？” 春伯忽然隐秘一笑，慈眉善目回道：“关于王爷的事情老奴知晓的也不多，您还是把信展开好好看看上边究竟写的什么吧，说不定信中就有答案呢！” 冷璨星面色微红发烫，一路将他送到门边，重生过后才短短几个月有余，她似乎早已从天真烂漫变成了沉稳笃定，俨然间越发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了。 揣着那封带有墨香的信件，冷璨星一路回到房中闭门静看，苍劲有力的字迹力透纸背，短短数句话却被她翻来覆去看过多遍，更是嘴角不自觉上扬，越看越是欢喜。 第一百三十八章 物归原主 仨庶妹闻风赶来，才走到窗外就见冷璨星慢条斯理将信纸折叠转手放在木盒中，她们一下子扑了空自然不依不饶。 冷春华趴在窗户边，用手托着腮帮子调笑问她：“二姐姐，我们可是听说王爷为你出气了！据说还叫那个什么邱小姐赶出王府，连夜送回山上去了！啧啧啧啧，也就只有你有这么好的福气能够遇上王爷这般男子，真是羡煞旁人啊！” 冷秋实和冷夏桑捂嘴偷笑，同样壮着胆子取笑冷璨星：“二姐姐和王爷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世上哪有人能够将他们拆散的了。” “咱们心中憋了这么久的怨气总算是消了，得亏王爷有听见风声出手报仇，否则还真不好拿她怎么办！” 昨日还因为此事气急败坏的众人此刻全都扬眉吐气，个个像是打了胜仗的大公鸡似的，将脖子昂得极高，冷璨星见状忍俊不禁道：“公道自在人心，她打了人，王爷定然不会让她好过，这事儿就算翻篇了，你们可有将秋日宴会要穿的衣裳准备好？” 她们先前去看的绸缎庄中并无什么过于出彩的成衣，挑选回来的布料经过娘子赶制也得半月才能拿到，自然无法在秋日宴会中派上用场。 仨庶妹没穿过什么极好的衣裳，按照她们院子的身份惯例一年四季每季会做四身新衣裳，不怎么外出见人便也穿得少，倒是能拿出一两件体面的穿出去走动。 冷璨星在相府中身份水涨船高后，得到的赏赐多了不少，加之她前十几年几乎没花过冷见山的银两，仅是亲娘留下来的嫁妆银子都是金山银山般任凭她花，眼下时兴的衣裳穿都穿不过来，根本不需要费工夫挑选置办。 冷春华神秘兮兮凑到她身旁低语道：“我听说大姐姐为了这次宴会费了不少神，好像连薛姨娘的压箱底银子都掏了出来，貌似是要把她打扮成天下独一无二的美人儿呀！就是不知道大姐姐究竟争不争气，能不能在宴会上钓个金龟婿回来了！” 她这么一说倒是有提醒冷璨星关于冷凝月的命运走向，前世她这位大姐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之人，凭借美貌手段勾引到沈子砚后依旧没有停息，背地里也有同其他男子往来。 只是当时她自己一摊子烂事都没处理过来，要说和冷凝月珠胎暗结的男子到底是谁，一时半会还真回答不上来…… 冷璨星随意摆手，并不觉得冷凝月会在秋日宴会上遇见心仪之人，她向来目标异常明确，对方若不是天下难能一见的权贵之人，她必不会点头应允。 按照国公府和相府的身份门第来说，冷凝月嫁给沈子砚当小也算是符合身份，可她眼高于顶，并没有把对方小公爷的身份放在眼里，那余下的京都男子到底有谁还会更加尊贵呢…… 冷璨星不由得陷入沉思，暗自一一排除适龄男子，冷凝月作为庶出女出身不会太讨功勋侯爵世家喜欢，前世国公府周氏便以死相逼不允许沈子砚娶她过门。 当时哪怕是趁着日落黄昏有小轿抬入后门也不应允，毕竟天下没有两女共侍一夫的道理，他们也丢不起这个人！ 想过半天，冷璨星没想出个所以然就不愿再折磨自己，她和仨庶妹打打闹闹日子过得悠哉乐乎，转眼就到即将前去秋日宴会的那日。 为了这日，众多姐妹早早梳洗打扮，冷璨星回忆起萧奇南在信中所写自己兴许也会前来，她便是在穿着上面格外下功夫，刻意想要营造一种小别胜新婚般的新鲜感。 岂料自己紧赶慢赶都已收拾妥当，望月轩那边却迟迟不见人出来，众人在大门外苦苦等候，终是等得有些不耐烦，冷璨星仰头向门里张望，对章云使唤道：“小云云你去带个准话回来，问问他们望月轩的人到底是走还是不走，省得咱们在这里苦等！” 章云抬脚就想迈过门槛，才偏转身子远远就见冷凝月被一干人等簇拥着过来了，他像是见着什么了不得的场景般还用手揉揉双眼，随后才闪身跳转回来。 “我的个亲娘啊！大小姐打扮的可真隆重，虽不是刻意穿金戴银的模样，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她身上的穿戴不简单，她手腕上的镯子水头之翠绿，还有头上的掐丝珐琅发簪必定是上等工匠师傅所做！” 闻言，冷璨星等人早已不曾感到意外，假使换做让冷凝月今日打扮得清汤寡水前去参加宴会，她就算哭死也不会迈出大门一步，若非不能艳压群芳人家才不会腆着脸都要去！ “让各位妹妹久等，是姐姐失礼了！” 人还没到，娇俏的话语声顺着门缝飘了进来，冷凝月笑盈盈出现在大家面前，通身的脱俗贵气差点没闪瞎众人的眼。 其他人等尚且还在沉浸欣赏她今日的用心打扮，冷璨星却是双目微眯，神情中赫然生出锐气，直接挑明阴阳怪气问道：“大姐姐头上的发簪好生漂亮，若我没看错的话这种工艺怕得是金陵奉天楼所作，天下除过他们，没有谁能够将掐丝珐琅雕琢的如此漂亮了。” 说罢，冷璨星又伸手指着她头上的红宝石头面，又一字一句拔高音量：“啧啧，这套宝石头面怕是价值千金！如此纯粹夺目的宝石可不多见，京都能做头面的师傅少之又少，难不成这些东西都是姨娘从教坊里带回来的？” 突然被点到名的薛姨娘面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此生最不愿提及自己当年被发卖到教坊的日子，明明曾是良家小姐却过着同奴婢没什么两样的生活，这对她来说是极大的羞辱！ 冷凝月三两下猜出冷璨星的心思，刻意避开她的话头，转向冷见山俯身拜别：“爹爹和娘亲先回去吧，不必相送了，我今日必定会照顾好几位妹妹。” 冷璨星不愿让此事就此揭过，快步上前，豁然抬手拔下冷凝月头上的发簪，带这些孩童般的天真笑意无辜道：“珐琅发簪贵气有余，大姐姐戴上倒有些牛头不对马嘴的意思，还是素丽些好看！正巧也好让此物物归原主了！” 说罢，她反手将发簪稳稳插在自己发髻中，随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终于觉得心头舒坦。 第一百三十九章 平湘围场 冷璨星猝不及防来这么一下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冷凝月下意识伸手摸向发髻，失神恍惚道：“二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今日出门打扮得娇俏也是为咱们相府争光，你何必如此举动？若是想要发簪尽管开口就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闻言，冷璨星不怒反笑，扭头看向薛姨娘皮笑肉不笑道：“姨娘，我不在相府时劳您费心替我娘亲看管首饰，等今日回来后就把那些全送到我屋里来吧，往后再不让你们费神了！” 薛姨娘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瞠目结舌到说不出话来，她支吾半天没有开口，倒是一旁的冷见山嘲弄出声：“呵！ 你平日里就是这么管家的？要不是看在她们还要去参加秋日宴会的份上，我必定要将此事清算到底！” 说罢，他又转过来头来面视冷璨星，目光逐渐柔和，语气带着些无奈轻柔：“星儿，时候不早了，平湘围场离这里还有好一段路程呢，你们先行上路吧，此事爹自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瑟缩在旁处的薛姨娘赔着笑脸小声打圆场：“星儿，这些东西在库房放了许久，姨娘是见着你姐姐没什么傍身的首饰所以才拿出来用用的，你若是不欢喜我们往后还回去就是。” 秦氏作为金陵商贾世家大小姐，当年陪嫁所带回来的首饰全是找老师傅制作多年而成，耗费工时长久不说，所用到的材料更是价值千金，光是看工艺和用料就能和寻常物件分出差别，哪里是轻易能够隐瞒过去的。 薛姨娘暗中将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暗骂自己当初太过愚钝，见着这些好东西舍不得卖出，一直偷偷藏着打算日后用来给女儿当嫁妆，眼下看来怕是不大行了。 冷璨星当众挑明事情无非是让薛姨娘母女承认偷拿，见冷见山都不得不做出承诺，自然不会紧揪着不放，她一撇嘴，语气不善：“既然如此，那就听爹爹的话吧，凡事以大局为重，还是先赶路要紧。” 冷见山对此大为欣慰，终于感到心中的那块大石头落地，冷璨星转身上马车时不动声色暗瞪过他一眼，这么多年薛姨娘背地里不知道贪了秦氏多少好东西，她就不信冷见山会不知道，无非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冷凝月拿手帕擦拭眼角，状若柔弱般被人搀扶上马车，她护住那套红宝石头面，生怕不小心磕着碰着，据说就这么一套得价值京都半条街呢！ 若不是自己铁了心要去出风头，薛姨娘也不肯拿出这套头面，只可惜今日竟被冷璨星那么个眼尖的认了出来，哪怕撒泼打滚她也再不能把余下的首饰还回去了。 姐妹四人分别乘坐马车前往围场，冷璨星把珐琅发簪拔下塞给小桃，心不在焉道：“这颜色衬你好看，留着给自己压箱底吧。” 小桃受宠若惊，哪里敢收这等好东西，当下惶恐：“小姐，这些都是夫人当初指名道姓要留给您的，您还是自己留着吧……奴婢配不上啊！” 车外阵阵凉风送入其中，冷璨星顿时觉得心旷神怡，一把又将递到面前的发簪推回去：“让你收着你就收着，我说你配得上你还怕个什么？我娘留下来的好东西多了去了，往后我得一件一件全部拿回来。” 小桃目露感激，用手帕仔细包裹塞入怀中，心里直感慨自己有天大的福气能够被分去倚翠阁。 平湘围场地处京郊，占地约摸有几百亩，地方虽不是多大但用来举办宴会绰绰有余，等冷璨星一干人等赶到此处时周边早已停满马车。 姑娘家几乎全都戴有斗篷遮盖面容，一是担忧阳光太过刺眼灼伤皮肤，二是心中羞怯，想要避开人等到宴会时才摘下。 众人彼此往来间只能依照随行仆人分辨身份，冷璨星的马车刚停稳，立刻就有下人上前来恭敬询问：“冷小姐，我们县主等候您多时，特别想要邀您去那边凉亭小坐。” 来的人是跟在青阳县主身旁的亲信，一见此人容貌冷璨星就已放心下来，自然会跟着前去，她步下马车：“劳烦你在前带路，我们现在就去。” 围场四方青山绿水环绕，走不到两步便能看见围拥在一起的小姐们，相府四大千金一前一后往凉亭去的模样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有不少人都在暗自低语。 “走在前头的那位便是冷二小姐，她可是相府唯一的嫡出小姐，身份不是其他人能够比得了的。” “瞧她年纪似乎也不大，据说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但凡是被她看过身子的人都得高看她一眼。” “你们听说了没……冷二小姐同王爷可是旧相识，两人私交甚密，上回就是一块儿结伴从关外回来的。” 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个道理冷璨星还是懂得的，前世就有不少女子为九叔倾心，甚至还有扬言若嫁他不得宁愿终身不嫁，亦或是绞了头发常伴青灯古佛的人都有。 不管放在何等时候，九叔都是金都世家小姐的春闺梦里人，自己眼下还未挑明身份，她们无非就是多嘴多舌议论两句罢了，索性还没到要死要活的地步。 凉亭处，身穿一身骑装的青阳县主正摸着只蹴鞠来回掂量，她自小便是野惯了的，对于男子间的戏耍方式习以为常，别说是蹴鞠，骑马射箭更是样样精通。 一见冷璨星过来，目光只落在对方身上，伸手欢天喜地喊道：“你从小就是在药王谷长大的，那里应当没这么多规矩，蹴鞠总会玩儿吧？” 冷璨星哑然失笑，一再摇头：“背地里倒是和师兄姐弟玩过两回，不过师父常说医者就得有个样子，打打跳跳无法静心，后来便不让再玩儿了。” 青阳县主撇嘴，面上很是失望：“问了好一圈都没个能上场玩的女子，我还以为你也会呢！罢了，既然如此，咱们还是在这里喝茶吧！” 她随手将蹴鞠扔出去，恍然抬头看见冷春华仨庶妹，点头对她们和气笑笑，目光再一转对上冷凝月时瞬间眉头微皱。 见状，冷璨星压低声音道：“我爹让我带着，我不能不从，还望你见谅。” 第一百四十章 宫中秘事 冷凝月还没落座便感觉有一道锋锐的目光直射面旁，她讪讪笑过，忽然对上青阳县主那双狭长凤眼，莫名感到心神不宁。 她此前和这位县主有打过交道，场合自然也是其他世家小姐的宴会，当时自己和人吟诗作对两句有被她听见，此后对方似乎就不怎么待见她了…… 冷凝月轻声热切：“县主，多日不见，你近来可安好？” 青阳县主尚且能够压抑住怒气给冷璨星些面子，只不咸不淡回她：“我吃得饱睡得香，有什么不好的？只是没想到今日这样的宴会冷大小姐会赏光前来，实在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呀！” 冷璨星看出她二人间似乎有过端倪，自然也不愿意让冷凝月碍眼搅了青阳县主的兴致，特意上前打圆场：“大姐姐，我们在这里就是闲坐说话罢了，做不来那些附庸风雅的事情，先前我瞧见礼部尚书的小姐正在林间，你要不要去那里和她们叙叙旧？” 冷凝月被青阳县主的目光盯得浑身无所适从，端坐在那处也如坐针毡般，她知晓自己今日是腆着脸跟来的，自然不愿意颜面扫地，当下心领神会立刻起身。 “二妹妹说的有道理，那我就不再此处多留了，你们几人先行小聚吧！有事情再来寻我就是。” 说罢，冷凝月脚底抹油似的赶忙溜走，她向来不愿意同青阳县主打交道，奈何对方身份实在是太过高贵尊崇，在京都世家小姐圈子里算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一位。 思及此，冷凝月伸手拍拍胸口，仿佛想要用此等举动将心中浊气全然发泄出来，她带着青杏等丫鬟一路走到无人的小溪畔时方才驻足。 青杏撅着小嘴，十分替自家主子打抱不平：“小姐，奴婢猜测定然是二小姐在县主面前编排过您什么，特意想给您坐回冷板凳呢！要不然她为什么那么好心带您来秋日宴会？奴婢早觉得二小姐不对劲儿了，平日里看着喜笑颜开的，实则就是一只笑面虎！” 冷凝月心细如尘，青杏说的这些她又怎么会无察觉，奈何自己是庶女出身怎么也比不过她的身份高贵，先前在蒋府闹的那么一出就够让自己羞愧见人了，若是不抱条大腿行事又怎能吃得开？ 她板着见呵斥青杏：“有些话自己心里清楚就是，小心隔墙有耳被旁人听见，她强任她强，本小姐也不是吃素的！等着吧，终有一天风水会轮到我这里来！” …… 微风徐徐的凉亭处，四面笼罩起来的薄纱被吹得飘起，冷璨星和青阳县主就着暖炉上的热酒小酌几杯，不过片刻就已喝得满面红霞飞。 庶妹们全被下人带着去旁侧放纸鸢玩儿，四周除过几个看守人等外再无旁人，青阳县主举着酒杯话语含糊道：“星儿，真不是我刻意给你那位大姐脸色看！而是我总觉得她这个人心术不正，此前我二人在宴会上曾经碰过头，当时因为要事不得不去。” “我没待一会儿就觉得屋里闭闷，出来透气散心时正好撞见冷凝月和外男讲话，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她说话时眉目婉转到跟勾人魂儿的狐狸似的，我瞧着不大对劲，模样有点像……像我娘说的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冷璨星本就看不惯冷凝月，自然也不会跳出来帮她说话，同时也深知对方心中盼望期许的究竟是什么，无非就是想要攀个高枝当正房太太，从此一扫自己庶女身份所带来的耻辱和憋屈。 “随着她去吧，只要不伤天害理，个人都有个人的造化，眼下她正当年纪，我爹还盼望着她能嫁个好人家呢！” 青阳县主迷蒙点头，捏过块糕点塞入嘴中压制酒气，看着不远处放纸鸢的人傻乐，忽然听见冷璨星问道：“我听说你有请蒋月影来参加秋日宴会？怎么都已经这个时辰了，还没见着她人影。” 青阳县主毫不在意敷衍答道：“反正请帖是早就已经递去了，我的面子他们蒋府不可能不给，应当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也不知你那位大师姐究竟何时成婚，依照我看，她现在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冷璨星听出她话里的别有深意，靠近上前好奇询问：“你娘亲是公主，你自己又常去宫中，是不是有打听到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青阳县主灌下两口茶水，斜着眼睛沾沾自喜：“我去宫中就跟过无人之境似的，谁敢拦我？一年到头我在宫里住的日子或许比在府上住的时候还长，要是不听见点儿新鲜事我才不住在那里呢！” 她用手捂住嘴，凑到冷璨星身旁低声道：“同她定亲的那个夏国质子今年就已经在周王宫待满十五年了，按照此前的约定本应当将他放回去的，可因为边关那事情闹出来后，据说皇上已经改变心意，似乎并不打算再放他回去，也不愿意让他再这么风光的过日子了。” 冷璨星讶然，恍然发觉自己有好长时间没见着他二人，也不知他们在背地里是否又有闹出过幺蛾子，她噤声询问：“那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要把他贬为庶人，或者是发配边疆当奴隶？” “自然也不会这么严重，毕竟两国邦交的面子功夫还是得做好，人家好歹也是夏国皇子，若真让他去当奴隶只怕夏国人都咽不下这口气！不过……我敢肯定你那位大师姐指定后悔。” 青阳县主摇头晃脑，很有心得见解，毕竟哪家小姐会愿意嫁给个敌国质子，哪怕对方身份高贵却依旧是让人抬不起头的存在。 冷璨星沉思半晌，发觉其中有许多弯弯绕绕自己从未理明白，她忍下心中好奇又问：“国公府的那两位公子可来了？我怎么没有瞧见他们兄弟二人，此前我替沈国公看病时有同他们打过交道，来了自然应当问候一声。” 青阳县主向来不太关注旁人，心不在焉回道：“兴许是去围场深处玩去了，待会儿过来吃茶时必定能碰见！你先别着急嘛！” 冷璨星见她缠自己缠得紧，眼下无暇再顾及其他，恨不得立刻分身出好几个人去瞅瞅情况，与此同时的林间溪畔确实有异样发生，只是一切都在秘密进行中，谁也不会知晓情况。 第一百四十一章 噬蛊遇人心 林间溪畔，阳光顺着枝叶缝隙斜插下来，光线照得人险些睁不开眼，围场山坡侧面不时有骏马跑过，一众世家公子的欢笑声爽朗入耳。 冷凝月靠坐在溪边长椅上，眯眼打量远处围拢赏花的小姐们，忽然一道略显熟悉的俊朗身影从林中缓缓越过，她心中微颤，连忙起身追过去。 青杏等人紧追其后，疑惑多嘴询问：“小姐，您是看见谁了呀，怎么这般着急？” 冷凝月回头瞪过一眼，低声呵斥：“你们在外面守着，若是有旁人出现咳嗽一声，没我的吩咐不许过来。” 众丫鬟愕然却又不好不从，全都驻足站在原地，纷纷探头探脑想要看上一二，奈何林间枝叶繁茂已将深处遮掩大半，便是怎么也不看不清楚。 冷凝月伸手轻抚砰砰跳个不停的胸口，提着裙摆小心探入密林，隔着老远看见一男子正背身低头垂首，瞧他那模样似乎正在寻找什么东西。 “祁公子，好巧啊，竟是在这里把你给碰上了！” 轻柔的声音含羞带怯，她落落大方说完就已面色微红发烫，伸手绞着丝帕眉目传神看向祁有容。 闻听此言，祁有容即刻起身回神，他似是没有预料到冷凝月的出现，颇为讶然惊声开口：“原来是冷大小姐，多日未见，不知你可好？” 说罢，祁有容反手背在身后，笑意盈盈看向她，举手投足间有着道不尽的翩翩公子风气，和煦的眼神更是快把人看痴了。 冷凝月面颊发烫，手脚一阵酥软，用丝帕娇羞捂嘴：“有劳祁公子挂怀，托你的福气小女近日过的甚好，倒是上次你送我回府的事情凝月还没来得及好生道谢，实在有失礼数。” 祁有容灿然一笑：“举手之劳你不必放在心上，你我二人相聚就是缘分，何须再行谢过？不过……我眼下还真需要你帮个忙，不知冷大小姐可有空？” 闻言，冷凝月哪里会有拒绝的意思，郑重点头：“祁公子但说无妨，若是能帮上你，那也是我的荣幸。” 祁有容抿唇笑笑，指着周边密林杂草低暗哑道：“我有一玲珑香球不慎丢在这林间，四下寻找不得，正想找人来帮忙呢，冷大小姐你出现的正当时候。” 冷凝月顿时心思活络起来，俯下身子四处查看，其细心程度堪比大理寺卿办案，乃是一分一毫之处也不愿意放过，她暗自猜想那枚玲珑香球对祁有容来说必定相当重要，否则也不会在此处苦苦寻找。 小溪畔河水潺潺流过，冷凝月后背止不住地发热，额头上也有细细密汗沁出，她擦拭鬓边发角时忽然感到眼前有光亮闪过，眯眼再次看去时，只见溪边草丛旁有一物正被杂草半掩盖住。 祁有容还在低身寻找并未察觉异样，突然听见冷凝月惊喜喊道：“祁公子！这可是你要找的玲珑香球？！” 镶嵌镂空金丝花织的香球小而浑圆，此物里外各有两层，用手对着中上方处轻轻一旋转，随即会有香气弥漫出来，其精巧程度让人瞠目结舌。 祁有容眼睛赫然睁大，连忙对她感谢：“多谢冷大小姐帮忙寻找，这的确是我丢失的那枚香球，其实这物件也算不得多么金贵，只是跟在我身旁过久舍不得罢了。” 冷凝月仿佛得了鼓励似的，伸手要将东西递还给他：“既然是意义非凡的物件，此后可一定要好生保存，莫要被旁人捡了去！” 祁有容被动接过，忽然他又反手将东西塞回到冷凝月手心里，二人手指间不经意的碰撞瞬间让后者心神荡漾，连忙将手抽回。 冷凝月声若蚊蚁般羞怯道：“我家二妹妹常叫你祁大哥，按道理来说我也应该这么称呼你……不知你岂会觉得不妥？” 祁有容呆愣片刻，倏然开口：“只要月儿妹妹喜欢，想如何称呼都使得，我先前在这里四处都没寻到玲珑香球，看来此物同你有缘，今日就转送给妹妹吧。” 冷凝月看着手心中的香球顿时脸红到了耳根，忍不住将东西凑到鼻尖轻轻一闻，随即感到一股浓郁魅香直通大脑，她有瞬间的恍惚失神，身子止不住的发颤，竟是有些站不住。 祁有容蓦然沉静地看她眼神逐渐麻木漂浮，微抿成直线的嘴角不断上扬，说话时声音如同靡靡之音般不断传达进冷凝月脑中：“从今往后你也就是我的蛊人了，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安心去做，若敢反抗，小心被蛊虫啃噬而亡！” 冷凝月状若木偶似的机械点头，眼神失焦到没有聚点，一字一句回道：“是，主人……” …… 冷璨星对密林深处所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青阳县主递出去的帖子多如牛毛，无论是谁出现在平湘围场都不是稀奇事，她几杯热酒下肚后肠胃经受不住便不再喝，仰头靠坐在躺椅上静观天上飞来飞去的纸鸢。 青阳县主一喝酒就喝个没完，大舌头含糊不清道：“九哥哥到底什么时候来呀？他早先说好今日会来，我还以为你们俩会一块来呢，没想到他到现在都没出现！” 冷璨星翻了个身：“兴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九叔成天忙起来就没完，加之这样的场合他又不喜欢，来的稍迟一些也能理解。” 青阳县主捧着酒杯又往嘴里送去，恍然间看见不远处有几人牵着白马走过，突然嗤笑出声，紧揪着冷璨星臂膀示意她看过去：“你瞧！沈子砚！” 冷璨星眯着眼睛，果真看见沈子砚正带领随从从围场上退下来，他面色暗沉无光，显然玩的不尽兴。 青阳县主对于京都八卦事情了解的比谁都清楚，张口就将其中来龙去脉说了个明明白白，明里暗里还有嘲讽之意。 “大家现在可不称呼他为小公爷了，毕竟又多了一个沈二公子，天知道他家世袭的爵位会落到谁头上！我听说国公爷似乎更喜欢那个外室生的小儿子，他眼下算是树倒猢狲散，往常交好的那些世家公子都有意避开，可不就是没那么风光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沈子砚今日就只带有三两随从跟来，他收敛面上表情想快速到无人处静坐，并不愿意再像往常那样凑到人多处去，以至于走得太快，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冷璨星和青阳县主身在凉亭中。 冷璨星望着远处不断缩小的人影，嘲弄道：“他这是罪有应得，若没有起害人的心思然不会受此报应，沈国公心里就跟明镜似的，自然会提防他。” 青阳县主拍拍冷璨星的肩头，吐出自己长久以来的疑惑：“你是不是因为替沈国公看过病，对他们沈家的事情一清二楚，所以才这么厌恶沈子砚的？我好像从来没见你这么讨厌过谁，就连你家大姐姐也没被你这么嫌弃过。” 闻言，冷璨星微怔片刻，侧过身子再次躺回椅中，嘴里不咸不淡道：“我只是见不得人起坏心思罢了，若像他这样的人手中紧握权势，日后吃苦的人只会更多。” 青阳县主迷迷糊糊点头没有往深处想去，就算她想破头皮也想不到冷璨星是个重生一世的人，而她前世正是死于沈子砚之手！ 坐过一阵，远处又有三三两两的公子行来，他们手中紧握马鞭有一下没一下抽打枝叶，谈天说地般闲聊不断。 “我觉得沈家二公子比沈子砚强多了，虽然此人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是据说深得国公爷喜欢。” “真是奇了怪了，沈子砚明明是正房嫡出出身，为何国公爷一直不待见他呀？此前十好几年里他也没有将沈二接回来的意思，其中必然是出了什么差错吧。” “管他们那么多呢，这些都是人家的家事，咱们还是少插手为好！谁知道国公爷会把爵位给谁，现在我爹娘都不让我跟他们玩儿了，生怕站错队！” 爵位自然只能在沈子砚和沈子墨之中选择，于京都世家公子来说不管站谁都会得罪另一人，沈子砚有一个出身大户人家的娘亲作依仗，就算不当国公爷也会衣食无忧。 可一旦身上没头衔，就算富得流油也只能算做个闲散公子，实在无法同其他簪缨世家公子相提并论，众人间必定会有所疏远。 冷璨星只顾着和青阳县主吃茶吃酒，恍然想起沈子墨今日也在平湘围场里，她连忙起身借故要去散散心，转身带着章云、小桃四处寻找。 这样的场合沈子墨是初次参加，眼下众人同他多有生疏，自然不会过多往来，不过片刻冷璨星三人便见他坐在一处围炉旁闭目沉思。 此时他已是沈家二公子，身份和往常大不相同，出门在外必定有随从跟随，但孤傲不驯似乎是沈子墨永远无法褪去的标签，随从全被他打发到对面山头上闲坐，自己则是一个人独享清静。 冷璨星抬脚往前走去，对章云、小桃叮嘱：“你们在外面等我，我同他说两句话就回来。” 两人点头如捣蒜，找了个背光处呆坐，看着冷璨星渐行渐远，逐渐走到沈子墨身侧。 围炉上的炭火不时发出炙烤声，沈子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到冷璨星落在他身侧的空位上才终于懒散开口：“好久不见。” 冷璨星抓过一枚烤到外皮焦黄的橘子仔细剥皮，轻声细语道：“听说你已经认祖归宗了？看来国公爷待你不薄，你娘亲如今又是何等身份？” 沈子墨轻掀眼皮，眼中精光闪过，赫然看向前方：“她宁愿一直以外室自称也不愿意当姨娘，先前是我错辨她的心意，眼下她自己住在外宅倒也清闲自在。” 冷璨星点点头，大概也能理解裴氏，她是正经官家小姐出身，在被贬之前身份同周氏大差不差，当沈国公外室多年早已将名分看淡，比起自己受人认可来说必然还是沈子墨更重要。 “听说沈子砚大势已去？你可摸得准国公爷往后到底要将爵位给你二人谁？”冷璨星低声询问，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是在意，她努力辛苦帮扶沈子墨这么久就是为了让沈子砚功亏一篑。 沈子墨拍拍玄色锦袍上沾着的炭火灰尘，眼里现出从未有过的锋锐，仔细看去似乎还藏有几分笑意：“他坏事做尽，爹如今对他再无半分亲热，爵位于我而言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说起来这一切还要感谢你，若不是你暗中出谋划策我也不可能尽早盘算，当初我和娘亲还误会于你，实在多有歉疚，希望你能够理解。” 冷璨星回想起他二日当时差点死于歹人之手的情景，心中再无半分悸动，反而笑出声：“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吧，正巧我去买云片糕时发现不对，又正好你娘亲在帮他们做活，否则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 沈子墨大为感慨自己一路走来的惊险历程，他以茶代酒敬过冷璨星：“等来日我功成名就之时，你必然是我国公府的座上宾。” 冷璨星同样回以热茶：“往后有国公爷做倚仗也是我的福气。” 二人相视一笑，彼此间静默无言，冷璨星没有和沈子墨过多久谈，平湘围场四处都有人流涌动，若被人看出不对再察觉端倪事情就麻烦了。 她领着章云、小桃往外走，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想着自己心头之恨已然退去不少，心中瞬间大为畅快。 在无人看到的帐营角落处，蜷缩身子佝偻成猫儿状的冷凝月双眼瞪大如铜铃，她眯眼看向四周嘲讽道：“呵！二妹还真了不得呢，竟然暗地设计帮人谋权夺位！” 她侧过身子看见沈子墨正在围炉喝茶，顿时嫌弃地撇撇嘴角，不愿意和他过多往来，随着要起身时袖口香球气味弥漫出来，冷凝月眼神微暗呆滞，不动声色离开帐营。 玲珑香球被冷凝月当宝贝似的放在身上，她忍下方才不慎偷听时带来的惊慌错乱，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告诉沈子砚。 青杏见自家小姐方便多时才回来，不安询问：“小姐，你没事吧？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冷凝月不耐烦地挥袖：“哪里难看了？！我看你眼神有问题！”说着，往人多处走去，还没到就看见原先同自己交好的几位小姐此时正围着冷璨星攀谈，众人说说笑笑相当畅快。 见状，青杏为其打抱不平：“哼！二小姐还说自己不争不抢，分明就是在暗中笼络人心！” 冷凝月顿住脚步，眼眸阴沉似海，忽然古怪狞笑：“让她先风光着吧，反正也就只有这一时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私自脱逃 九王府，书房。 萧奇南脸色肃沉，手掌不自觉紧握成拳：“人在什么地方丢的？” 办事不力的侍卫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他们奉萧奇南之命护送邱潇潇回伏虎山，一路上小心谨慎不敢有任何差错，岂料刚出城门外没多久，对方竟然破窗跳出直接跃入河里消失不见。 “回王爷，邱小姐在城外灵水河中逃掉的，她熟识水性，跳进去以后就跟条鱼儿似的怎么也看不到踪迹了……”侍卫心急火燎，急得脑门子上都出了汗。 临上马车的时候他们检查了又检查，确保邱潇潇周身麻绳捆扎结实，短时间内不会醒来才放心，谁知她竟然不声不息暗自逃了。 萧奇南不言，程烨使眼色让人先出去，随后犹豫着开口：“王爷，要不属下亲自带人前去寻找？听说邱将军府中已经得知邱小姐回京都，假如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只怕咱们王府难以逃脱干系。” 萧奇南垂眸，淡声道：“本王知道她在哪里，若我不去谁也找不到她，罢了，我亲自去一趟吧。” “那，平湘围场那边要不要派个人知会一声？”程烨面露为难之色，自家主子为了去围场特意有将其他公务推开，眼下突然闹这么一桩事实在让人分神。 萧奇南点点头，豁然起身龙行虎步往门外走去，他这个师妹跋扈刁钻，任由放纵便是什么糊涂事都能做得出来，此次必得以绝后患！ …… 冷璨星被一众世家小姐围拥在其中行注目礼，她向来坦荡大方并未觉得有何不适，此刻也是面带笑意，热情回应众人。 前世，她刚从药王谷回来最是讨厌弯弯绕绕的交际，以此错失过许多贵人，在往后也的确给自己造就了些麻烦，今生今世她已吸取教训，就是假装也能装出个样子来。 “不知冷二小姐有什么养颜美容的膏脂？我听说神医当年曾经有过进宫面圣的经历，据说还给先皇后调制过容颜永驻的香露。” “天下若有这等好东西又岂是咱们能够用得上的？神医都多少年没有面世了，你还是省省吧！” “哎呀，咱们现在就是闲话家常，随意说说罢了，我听说关外风景相当好，不知何时能够有机会前去看一看？” 面对众多繁琐的询问，冷璨星耐下性子一一做答，她这般随和有礼的模样被众人看在眼中，其中有些性子直率嘴上没把门的小姐忍不住嘀咕：“以前听你家大姐说你回京都水土不服，性情又与姊妹不和，我当时还以为你是一个刁蛮……罢了罢了，兴许她也只是随口一说吧！” 那小姐吐了吐舌头，在旁扯小姐妹的拉扯下后悔自己多嘴多舌，冷璨星对此并未生气，只笑道：“我家大姐姐向来关心我，我不在京都时，娘亲留下来的那些首饰珠宝都是她们帮忙照管的，对此我多有感激。” 一听这话，小姐们瞬间想起冷凝月今日头上戴着的那套红宝石头面，她们暗自吃惊，免不了又要问：“听说丞相夫人乃金陵商贾家的大小姐，当初陪嫁抵几座城池，难怪那套红宝石头面如此好看，原来是你娘亲的首饰啊！” 冷璨星乖巧点头，摆出些小孩子的稚气娇嗔道：“是呀！好像还是我外祖他们找金陵奉天楼的人专门定做而成，大姐姐戴的那套头面应当能够在京都买一条街，本来是娘亲留给我的，但是……” “唉，这些事情不说也罢！毕竟大姐姐都快到议亲的年纪了，我娘亲又去世多年，家中管事的到底还是姨娘，就由着她们去吧。” 京都各大世家皆人丁丰厚，与冷璨星相对而站的这些小姐个个都是兄弟姐妹众多，关于后宅里的勾心斗角她们再清楚不过，光从三两句言语里便能琢磨出意思。 众人面露不屑，打心里瞧不起庶女，有人直言：“她就算翻天去也比不了你身份尊贵，该你的就是你的，你又何需退让？对了！来这么久都没瞧见你大姐姐人，她不是自诩为才女吗，怎么还不出来见客？” 大家顺着向四周望去，在各处营帐围炉旁都没瞧见冷凝月的身影，冷璨星环顾周围只以为她又瞧见什么贵人巴结去了，耸耸肩膀，无可奈何：“大姐姐喜好风雅，兴许一双慧眼瞧见美景看入神了吧。” 众人不再谈论冷凝月，排队摊开手掌想要让冷璨星看诊身体，其中她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有，转眼间排起长龙，竟是比什么地方都热闹。 围场斜处半山坡下，搭建起来的半人高看台正好掩盖在林后，从此处一眼望去能够看见大半京都盛景，看台上各处放有桌椅，每处自成片小天地，也是个清静赏景的好地方。 沈子砚心不在焉地眺望远方，直到听见看台下有人踩在木板上发出吱嘎声，方才察觉有人过来了，他被扫了兴致瞬间眉头一皱，正要不耐烦起身避开，回头却直直撞入到一双水光盈盈的眼眸里。 冷凝月面色泛红，站在原地用手抚着胸口轻微发喘，似是没料到此处还有人在，连忙讶然赔礼：“凝月不慎打搅沈公子清静，还望公子恕罪。” 沈子砚看她看的有些发痴，恍然间回过神自觉失态，忍不住伸手要去搀扶她，举手投足间又觉僭越，连忙将手抽回无措回道：“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上次在相府时你不是还叫我子砚哥哥吗？怎地今日就叫我沈公子了？” 冷凝月用手帕半遮面容，羞答答低声道：“你我二人多日未见，凝月担心会生出隔阂，因此不敢叫的过于亲热，没曾想伤了子砚哥哥的心……倒是我说错话了，妹妹先给哥哥赔礼道歉。” 说罢，她软软一俯身子，弱柳扶风般的模样瞬间让沈子砚心神荡漾，今日因众人刻意回避而生出的憋闷总算有所驱散。 沈子砚见四下无人，终于抬手搀扶冷凝月臂膀，哑声道：“妹妹折煞哥哥了，快快起身。”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旁敲侧击 因这里有沈子砚，其他人等自然不会轻易前来，冷凝月同他落座于看台长椅上，望着远处一片秋日京都盛景，忽地开口：“子砚哥哥上回送来的谢礼爹爹给家中姐妹都有分过，我还想着要给哥哥回礼呢，倒是一直没遇上机会。” 沈子砚恍然想起上次去相府见到她时的情景，不免联想到对自己恶语相向多加嘲讽的冷璨星，他嘴角抽搐，淡淡道：“妹妹不必放在心上，你我二人何需如此见外？” 冷凝月心领神会，暗自笑笑，继而又说：“我家家教严格，爹爹轻易不让女子外出，比起二妹妹来说，我鲜少出门，也没那么好的机会能够认识他人。” “说起来……有时候还真是羡慕二妹妹，她借着给人看病的由头认识不少好友，就连你家二公子都和她有过往来呢。” 沈子砚微怔，瞬间捕捉到冷凝月轻描淡写的后半句话，立刻眉头紧皱，步步紧逼般追问：“月儿妹妹，你方才说二妹妹和沈子墨有往来？” 自从上次在相府吃瘪，沈子砚再不敢轻视冷璨星，背地记恨这丫头不识抬举，几次三番想要寻她麻烦，奈何国公府的一摊子烂事还没有处理妥当，加之冷璨星又是京都新秀，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冷凝月诧然，转而笑着反问他：“子砚哥哥难道不知此事？之前我还撞见二妹妹同沈二公子在帐营处喝茶呢！两人瞧着交情不错，二公子还说什么着一切要感谢于她，多谢她暗中出谋划策之类的话。” 她卖弄般继续添油加醋：“我恰巧路过就听了一嘴……应当是没有听错的，兴许二妹妹真是帮了什么大忙吧。子砚哥哥，你怎么出神了？是凝月这话说的不对吗？” 短短数句话，沈子砚已是气急败坏，他强行压抑怒火不愿让自己在冷凝月面前失态， 奈何情绪如火山濒临爆发，额间青筋爆起，眼神阴鸷森寒。 冷凝月佯装害怕，秀眉紧蹙，可怜巴巴的望他：“子砚哥哥，凝月把你当作知己才说这么多话的，若是有哪句不妥还望哥哥见谅，也希望哥哥不要将这些事透露给二妹妹，毕竟她向来不喜欢我。” 话说着，冷凝月眼眶泛起泪花，分外委屈地伸手抹眼角，沈子砚见状，当即心烂软成泥，手不自觉想拢过她的臂膀好生安慰。 岂料他将手搭在对方肩头上时，冷凝月忽然感到一股尖锐刺痛直穿进大脑，她经不住娇声微喘，手紧抚胸口模样十分痛苦。 沈子砚大为惊慌，紧张关切道：“月儿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我派人去请大夫过来？！” 冷凝月皱眉摇头，面上渐渐浮现出朵朵红霞，旋即又惨淡一笑：“兴许是以前的毛病犯了，我一紧张就心口疼，让哥哥见笑了。” 沈子砚眉头松开，神情略微局促，似是欢喜又似惊诧：“原是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说罢，他递来一杯热茶给冷凝月：“妹妹喝茶，此处风大，子砚待会儿送你回去吧。” 冷凝月柔顺点头，小口微抿茶水半点甘甜也没品尝出来，她眼底闪现出阵阵疑惑，怎么也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难道他沈子砚真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子？ 荒唐的念头很快被冷凝月从脑中驱散，她并不觉得一个大势已去的人能成就什么造化，今日众人的态度就是最好的风向标，倒是那位才是她心里所属的…… 秋日宴会一直举办到日落西垂，冷璨星久等萧奇南不来，最终等来了九王府派来传话的人，下人只道王爷有要紧事缠身，特派人恭请冷璨星和青阳县主来日去王府一聚。 闻言，青阳县主噗嗤一声笑出来，乐得花枝乱颤：“九哥哥还真有意思，我去王府就跟去自己家似的，往常也没见他邀请过我！为了防止你脸皮薄不好意思前去，还不忘拉着我做陪衬，他可真行！” 冷璨星哑然偷笑，拉着她的手安抚：“王府还是你熟些，你是自家妹妹，我只是去做客的。” 青阳县主纠正道：“少来这套，往后谁是主谁是客咱们心里清楚！不过有你给我当嫂子我也乐意，要我说天下就只有你能够配得上我二哥哥了，就那什么邱潇潇简直痴心妄想嘛！” 突然提起这么个人，冷璨星轻描淡写的问：“话说邱小姐真和王爷有婚约吗？此事倒是没有听他说过。” 青阳县主晃荡着茶杯，眼里的嫌弃毫不掩饰的溢满出来：“就她？九哥哥给点颜色她就敢开染坊，当初顾及她女儿家的面子没让其难堪，她竟敢大肆宣扬已定亲！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属实没脸没皮！” 冷璨星回忆起前世邱潇潇被自己废掉胳膊后一蹶不振，成天关在家中闭门不出，当初因她多番挑衅自己才贸然出手，事后虽有九叔平息风波，却也给他们之间产生了不可磨灭的隔阂。 再之后，她赌气下嫁沈子砚，同九叔再不往来，邱府中人见邱潇潇神色枯槁，多次上门要求九叔对其负责，据说也是闹了个满城风雨，但最终邱家人还是未能如愿，自此邱潇潇彻底沦为京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秋日宴会到晚间彻底结束，有些兴趣盎然的公子哥还可留在附近别院小住，至于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们自然是要回府的。 冷璨星和青阳县主约定好后日去九王府做客，紧跟着带领仨庶妹在平湘围场外围空间边静等冷凝月，前去催促寻找的人都已去过两波后，才终于看见冷凝月和贴身丫鬟们姗姗来迟。 冷春华眉头微皱，小声嘀咕：“我怎么瞧着她神色有些不大对？看人的目光躲躲闪闪，面上又是朵朵红霞飞，她该不会做什么有辱门风的事情了吧？！” 冷璨星伸手比在嘴边，示意她不要再说：“小心被她听见，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没有咱们迟早会发现。” 说话间，冷凝月一干人等已走到马车旁，她们径直上车，只说身子疲惫，其余的话再就没多说。 第一百四十五章 抓到痛处 众人回到相府都已身体疲乏，互相打过一声招呼各自往院里走去，冷璨星被小桃搀扶下马，恍然间看见冷凝月也正好下来。 她面上的红晕并没有褪去，明明是闲坐马车却依旧是一副热到面色酡红的模样，此时更是无可忍耐般掏出帕子扇风，神情中的焦躁不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小桃看着望月轩里一行人渐行渐远，眼中充满疑惑：“小姐，这都已经入秋的天儿了，马车上坐着也不热。先前帘子外的风吹进来奴婢还觉得凉呢，大小姐怎么这么热呀！” 冷璨星眼神微眯，出于自己作为医者的警觉立刻大踏步上前：“事出反常必有妖，咱们去看看！” 走在前面的冷凝月心中就跟猫儿抓似的百般沉静不下来，没走两步路就觉得心烦意乱，仿佛看哪里都碍眼，她忍不住撩开衣襟嘴里抱怨道：“那辆马车也太小了！逼仄闷人，我坐在里边就跟火烧火燎般，实在是让人周身不适！” 青杏等丫鬟你看我，我看你，各自眼中皆是困苦，府上小姐向来都是坐这等规格的马车，虽说不是大到能够容纳七八人，但是坐下她们几人绝对富余。 往常都已经坐了这么长时候的马车，从来没见她家小姐抱怨过，怎么今日突然出奇说到这事儿来了？众丫鬟想不明白，只得老实低头不再吭声。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清脆嗓音：“大姐姐且慢！” 冷凝月浑身像是火烧般，恨不得立刻跳进望月轩外的池塘中，她脚下步子迈得飞快，正焦躁到伸手抓挠突然听见这道声音，瞬间又觉得火气直冲天灵盖。 冷璨星快步走到冷凝月身后，带着笑意道：“我先前见大姐姐似乎面色不大对劲，猜测兴许是今日在围场上被感染了什么病症，亦或是吹了凉风患风寒的征兆。” “妹妹作为医者，对于这些事情向来敏感，还望大姐姐见谅，不过咱们府上百十来口人可不是开玩笑的，到时候若一传十，十传百，事情就麻烦了，还不如现在就让妹妹瞧瞧？” 冷凝月深呼吸一口气，感觉喷洒出来的鼻息都充斥着热浪，她猛然间回过神，脸上着实拿不出什么好神情对待冷璨星，只能紧绷着皮肉干笑道：“二妹妹是说我有病？” “我想来吃得饱睡得香，从来都没有得过什么病症，我看是二妹妹平日里和那些病人打交道多了，看谁都有病吧？” 冷璨星毫不在意冷凝月话语中的讽刺尖锐，目光紧盯她露出来的雪白脖颈，皮肉已被指甲划出道道红痕，显然已瘙痒难耐到无法忍受的程度。 冷凝月捕捉到冷璨星犀利的目光，瞬间伸手去收拢衣衫，没好气回怼：“我若身子不是适，自会请大夫来看，不需要二妹妹多费神！二妹妹若是闲的没事，不如去把把后花园的那些杂草除掉，反正你在药王谷也做惯了这些活计，眼下正好给自己找点事干！” 如此不客气的话语连小桃都觉得冒犯，奈何冷璨星没有开口，她这个当奴婢的只好忍下，冷凝月撂下这些狠话后就要走。 岂料冷璨星突然措不及防伸手猛地撕开她衣襟，冷凝月火热的身子瞬间被凉意裹挟，她经不住尖叫出声：“冷璨星！你这个疯子到底想干嘛？！” “别以为现在爹爹疼爱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我到底是你大姐姐，你难不成还能踩在我头上？我告诉你，你的风光日子没两天了！笑到最后的指不定是谁呢！” 大放厥词的话语冷璨星充耳不闻，她看着冷凝月皮肉下渐渐显露出来的血痕觉得似是在什么地方看过，苦于一时片刻想不起来也无法对症。 受到冒犯的冷凝月气急败坏，一把推开冷璨星径直往望月轩走去，小桃连忙出手将她家小姐搀扶住，嘴里喋喋不休抱怨道：“有事说事，为何要无故推人？我家小姐也是好心，奈何有的人好心当做驴肝肺！” 往常还要和小桃斗嘴的青杏等人也看出冷凝月今晚极不对劲，她们不敢有所停留，甚至连目光都没斜一下，直直追着小姐而去。 冷璨星站直身子，眼中充斥困苦疑惑，嘴里喃喃自语：“这个症状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该不会真是感染病症了吧？” 小桃为冷璨星抱不平，张口道：“小姐，你管她那么多做什么？人家大小姐可了不得！要我说她就是那什么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由着她去吧，反正今后得病也没痛在咱们身上！” 冷璨星摇摇头，连忙制止她的说法：“话也不能这么说，就算她要得病也应当在外边病去，而不是在府上过给其他人，皮肤痒等问题极其容易传染，我看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应当再多观察几日！” “小桃，你这几天闲着没事就多在望月轩外边瞅瞅，派人打听打听动静，若是冷凝月真得病了，咱们不能让她就此病下去！” 一听病可能会传染人，小桃顿时警铃大作，瞬间乖巧如同鹌鹑般不再多嘴多舌，急忙点头：“妈呀！还会传染啊？小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盯着她们那边，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冷璨星微垂眼眸，收回看向望月轩的目光，她身上的酒气早已全部退去，头脑并不觉得有任何昏沉，只是脚步虚浮实在累了。 冷见山等人早早回房歇下，得知几人都回来后全然放心，并没有揪着她们一一过问秋日宴会发生的事情，冷璨星乐得闲散自在，正要回倚翠阁时前院突然有小厮跑来寻她。 “二小姐，有一个自称是沈国公府下人的男子送来封书信，指名道姓要给您。” 小厮从怀里掏出书信，冷璨星狐疑接过：“到底是何人？有没有说姓甚名谁？他眼下身在何处？” 小厮摇头：“他没说名姓，只从偏门处将信给递来，应当是不想让人察觉，人把信给奴才后就走了，不过他说二小姐您看见信上内容就明白了。” 冷璨星点点头，猜测应当是沈子砚派人来过，毕竟他二人明面上的关系不像私底下那般好，做起事情来自然得遮遮掩掩。 第一百四十六章 恐怕在劫难逃了 冷璨星展开信纸，只见上面是从未见过的陌生笔迹，简明扼要写到约她在青瓦胡同的白马书院侧边相见，有要事商讨。 白马书院是初次见到沈子墨的地方，冷璨星想也没想便认定是他写来的书信，今日二人相见时他并没有过多说起国公府的事情，想必担心当下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她将信纸揉捏成团一把扔到火盆里烧了个干净，决心明日起个大早赶去青瓦胡同，随后转身回房歇着去了。 翌日，冷璨星借故有事要出府，只带领章云小桃乘坐马车离去，仨庶妹跟着她沾了不少光，见冷璨星今日不带她们去暗中猜想是不方便的场合，也就没有过多声张。 穿花长廊外，冷凝月翘首以盼等候青杏归来，见她一路急匆匆小跑过来，张口就问：“她出府了吗？你有没有看见马车往哪个方向去了？” 青杏趴在门边瞅了老半天，将什么都看明白了，喘着气回答：“二小姐出府了，马车是往着西边去的！兴许又是京都哪位贵人邀请她到府上去看病吧。” 冷凝月微微点头，脑海中快速转动，嘴里不假思索道：“呵，这回怕不是贵人，而是要她小命的阎王爷了……” 青杏乍一下没有听明白她讲的话，皱起眉头询问：“小姐，你刚刚说什么？什么阎王爷？” 冷凝月不耐烦地一甩手帕，冲她翻了个白眼：“没听清就算了！你一个当奴婢的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闻言，青杏瞬间窘迫不堪，撅着小嘴嗫嚅抱怨着：“小姐，你近日是不是上火了啊……怎么一天天的老是发脾气？” 冷凝月不想与她浪费口舌，心情好的好似捡了金元宝，回身就朝望月轩走去：“谁说我总发脾气？接下来这几日你就等着看本小姐的笑脸吧，我保证天天笑得比花儿都灿烂。” 青杏摸不准她心里在想什么，越发觉得冷璨星回府后，冷凝月被刺激得神经兮兮起来，早知道会变成这种情况，她当初就是送银子也该把自己送到倚翠阁。 马车一路悠哉游哉驶去青瓦胡同，冷璨星靠躺在车中满脑子想的都是明日去九王府带什么见面礼，在外驾驶马车的章云扯住缰绳，对着车里喊了声：“小师叔，到了！你看咱们是下马等还是就在车上等？” 冷璨星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今日是难得的艳阳高照，到处明晃晃刺人眼球，她微眯双眼：“就在车上等吧，反正咱们的马车他们也见过。” 章云老实点头，停靠在巷子口旁闲坐在车边乘凉，小桃把食盒中的糕点茶水取出来递给冷璨星：“小姐，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这是今早刚做好的杏仁酥。” 冷璨星恍然想起上次去买云片糕时的惊险刺激，不由得没什么胃口，倒头闭上双眼：“起大早起猛了我先眯一会儿，你们在外边瞅着，若是沈二公子过来就叫我。” 说罢，她扯过一旁的小褥子盖在身上，闭上双眼不再开口言语，时值深秋，树上的蝉鸣鸟叫已然减去不少，听着听着冷璨星忽然觉得头脑发胀，太阳穴突突狂跳不止。 “小桃，给我递碗茶水过来，我有点口干。”她迷迷糊糊喊道，伸手向虚空中抓去，奈何根本就无人应答，似乎外间早没人在了。 “小桃？小云云？”冷璨星强撑精神要支起眼皮，顷刻间竟是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外间诡异莫测的静谧瞬间让她后背冷汗直流。 这时，马车外传来一阵极为悠远的笑声，似是有人阴阳怪气嗤笑：“都死到临头了还想着喝茶？” 话音落地又有一人回道：“废话那么多做什么，赶紧动作起来！这次要是再出差错，小心公子要我们的小命！” 意识弥留之际，冷璨星心中瞬间激起千层浪，她终究是大意了，也不知这次背后下手的人又是谁…… 潺潺水流声在耳边荡漾不停，从身下直蹿进头皮的湿冷凉意使冷璨星猛然打过一哆嗦，她昏昏沉沉睁眼醒来，竟发觉自己以一种奇异的姿态被人捆绑在水牢。 四下阴暗潮湿，她被五花大绑正面捆在板凳上，积涌起来的冷水只差将自己露在外的口鼻淹住。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冷璨星惊慌失措大声喊道，手脚处铁索碰撞声阵阵作响，剧烈荡漾在地牢中刺人耳膜。 牢房处于半地下室，她所在的地方更是只能看见顶上依稀透出来的半点光亮，水牢外有婴儿手臂粗般的铁栅栏阻挡，往上看去勉强能看见依次向上的楼梯。 冷璨星挣扎过两下就放弃了，她浑身上下酸痛软烂，连发出吼叫声都已是精疲力竭，也不知是何时被人下药，稀里糊涂间没有半点察觉。 兴许是楼上的人听见动静，逐渐有脚步声传来，冷璨星目光如炬迫切想要看清楚背后主使是谁，随着略带得意的嬉笑声响起，她顿时将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沈子砚反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出现在眼前，以一种上位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蔑视着她：“星儿妹妹，你这副狼狈的样子和平日大不相同，看得我实在是兴奋极了！” 冷璨星咬牙恨声：“沈子砚！你这个卑鄙小人！赶紧将我放开！” 沈子砚的脸在昏暗地牢中晦涩难明，他狞笑着，眼神随即变得疯狂起来，“放了你？你能逃得过一次，难道还能逃得过第二次吗？上次若不是你坏我好事，沈子墨那个杂种又怎么可能进我国公府的大门！” “冷璨星，你可知你坏了我的大事？！要不是你，我现在还是身居高位的小公爷，怎么可能在外边饱尝冷眼？！我不但不会放过你，我还要让你痛不欲生，后悔这辈子与我作对！” 看他这幅发痴癫狂的模样，冷璨星顿时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她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沈子砚这么快就查到实情，凭他的性子，这次恐怕在劫难逃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毒杀 沈子砚不知从何处扯出一块湿棉布，反手展开一步一步向冷璨星逼近，他阴鸷的眉眼直逼眼前，冷璨星心跳入鼓，恶心的几乎快要吐出来。 “沈子砚，你若不放过我，一旦九叔知道实情必然也不会让你好过！京都就这么大个地方，你难道真以为沈国公府能够与九王府作对吗？！” “况且还有我爹在，他可靠着我这个宝贝金疙瘩做人情，你要是害死我，他们一定会让你以命偿命！到时候沈老公爷也无法庇佑你，你就等着受死吧！” 冷璨星声嘶力竭的一番吼叫非但没有引来沈子砚的害怕胆怯，此人甚至像是听到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般张口放声猖狂大笑。 “冷璨星，我今日既然敢将你掳来这里，就绝不会让你活着出去！不但你活不了，就连那个杂种也别想再活着回国公府！说起来，你们二人还真是私交甚密，居然全中套了！” 冷璨星瞬间头皮发麻，立即明白沈子墨也中了诡计，“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帮他暗中谋划的？若是你早知道必然不会忍到这时，难道……是在平湘围场上？！” 沈子砚笑声逐渐收敛，目光有所迟疑，他略微思索后无所谓般厉声开口：“反正你都是即将要死的人了，我告诉你让你当个明白鬼也无妨！” “其实，此前我从未怀疑过你与沈子墨的关系，就连在缠丝胡同里的那一出也只当是我派出去的人没用，谁知道你在背地里阴我？！不助我拿下国公爷爵位也就算了，竟然还帮一个从没有过往来的杂种？！这让我如何不气！” 他话还没说完，正要将前因后果仔细道明时，楼上突然传来踉跄脚步声，清脆的铁链碰撞声混合着骂骂咧咧的响声传来。 “妈的！这小子真是个刺头，差点就让他跑了！” “谁说不是呢！别看着他文文弱弱的居然还是个练家子，险些让他把我的手砍断了！” 冷璨星慌张向上望去，只见打到满面青紫，嘴角鲜血直流的沈子砚被两名大汉压住臂膀，一路往下推搡走来。 他身上有多处破皮伤口，鲜血早已将衣服浸染透彻，奄奄一息间目光麻木漂浮，好几次都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 “沈子墨！”冷璨星惊声叫道，再次感到他二人难以逃出生天。 沈子砚一看见沈子墨立刻发了狠，抬脚对着他的下腹部猛踹几脚，直把人踢到墙根处。 冷璨星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拼命挣扎无果，张口大骂沈子砚：“你这个疯子！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得国公爷喜欢？他老人家早知道你背地里是这副面孔，不愿意让你这么个心思歹毒的人继承爵位！” “就算你今日把我二人毒杀于此，来日事情败露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到时不仅你活不成，就连你娘周氏、还有旁门亲戚九族都会惨遭灭门的！” 沈子砚眼神邪恶癫狂，伸手死命扼住冷璨星下巴，抬手对她狠狠扇了两耳光，剧烈的疼痛使得冷璨星耳边嗡嗡作响，她发出痛苦呻吟声，嘴里鲜血还没来得及吐出，浸满水的湿棉布瞬间搭在她面上遮了个完完全全！ “呜呜……呜呜呜！”所能呼吸到的空气瞬间被挤压，冷璨星疯狂摇头晃脑，奈何棉布像是黏在脸上似的怎么也甩不开。 “呵，早说了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去！我要让你生不如死，让你们两个贱人好好感受和我作对的下场！”沈子砚冷笑道，抬手抄起一盆凉水从冷璨星头上浇下去。 铺天盖地来的窒息感瞬间将冷璨星全身裹挟住，她大脑快速缺氧，往日所经历的情形像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飘过，于无声中有一滴眼泪混合着水珠流下…… 不甘心！绝不甘心这么死去！ 她这辈子好不容易和九叔去除嫌隙，将所有挡路人都给铲除得一干二净，为何事情不能如自己所愿？！ 沈子砚听见冷璨星的呜咽声越来越小，索然无味般将她面上的湿棉布揭开，下一秒冷璨星立刻猛然张口呼吸，眼睛瞪大到快要脱眶而出，再次觉得自己离死亡这么近。 “冷璨星，和本公子做对的滋味儿不好受吧？你说你是猪油蒙了心还是脑子不好使呀？好端端的阳关路不走，非要来过这独木桥！” “啧啧啧啧，你瞧瞧那个杂种现在被折磨成什么样了？本公子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他现在就跟蝼蚁似的，有什么反击力气？” 比冷水更加冰凉的物件紧贴冷璨星面颊，沈子砚反握匕首在她脸上游离，只需稍稍用力瞬间能让人血溅当场。 冷璨星大口喘个不停，因着长时间的缺氧脑海中浑浊一片，连沈子砚说出的话也只能断断续续听进耳中，所有的一切在她面前都变得天旋地转，她眼角泪水泛滥，极不甘心自己今日的下场！ 好不容易咳嗽过几声将呛进去的水吐出来，沈子砚突然用匕首在她手腕处狠狠划过一刀，猛然袭来的刺痛让冷璨星瞬间紧瞪双眼，她已是奄奄一息再也无法挣扎，只感觉生命随着流出去的血液在快速消逝。 “你家姐妹几个脾气大不相同，底下那三个不像样子的也就不说了，可你为什么不好好跟你大姐姐学学？若是有她半点识趣，我也不会狠心要你性命！” “毕竟你是相府唯一的嫡女，身份可比她们那些当庶女的要尊贵……不过也无妨，毕竟等你死后月儿一定会被扶为嫡女，到时候也算配得上我国公府的门楣。” 阴测测的笑声像冰凉吐着信子的毒蛇般将冷璨星裹住，她浑身颤抖发麻，拿出最后一丝气力咬牙切齿问道：“告密的人到底是不是冷凝月……” 沈子砚扬唇一笑，拍手喝彩道：“星儿妹妹你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这下我可是让你死也当了个明白鬼，死后就不要再来找我麻烦，好好看着我是如何成为国公爷的吧！” 前世的恨意结合今世瞬间汇聚成顶点，冷璨星气得目呲欲裂，恨不能拖着沈子砚一起陪葬，但她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随着对方的一声令下，大汉们握着浸满桐油的麻绳步步上前，显然要让二人命丧此处！ 第一百四十八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瘫倒在墙角如死狗般的沈子墨气息奄奄，冷璨星听见他的呼吸正在逐渐微弱，拼死想要叫起他却无力出声。 她心急如焚，自知今日悄无声息出府不久，旁人必定不知道她此时身临险境，眼下只有让面前的沈子砚回心转意才可改变时局。 冷璨星挣扎看向沈子砚，气若游丝喊道：“沈子砚……你若留我二人性命必定大有用处，我可助你……助你……” 肺腑中的疼痛难以抑制，冷璨星嗓子眼儿火烧火燎，没说两句话就要干咳嗽，沈子砚静坐在不远处，冷漠疏离地看着他们这幅死到临头的可怜模样。 “留你性命？我今日这般对你，你日后就会忍气吞声不报复回来？天底下只有死人最能保守秘密，你们非死不可，否则我今后日夜难眠！” 冷璨星深呼吸一口气，眼看大汉要把麻绳套进她的脖颈，瞳孔骤然缩紧再顾不得其他，她猛然重咬舌间，伴随着铁锈腥味在嘴里蔓延，剧烈痛感也让神智抽回几分。 “你、你是大周二十年正月初五所生之人，当初国公爷夫妇为顺应国运，特意将你生辰改成初十立国之日！” “你右肩后背有红痣，素来厌恶辛辣，平日所交同窗好友无一人能入眼，翰林院应试文章实有找人代笔……这些我说的可对？！” 沈子砚双眼猛然睁大，不可置信地瞪着冷璨星厉声吼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贱人！难不成你一直在背后调查我？” 冷璨星说出这番话已是气力将竭，此时只用冷森森的目光回看他，如此富含深意的眼神瞬间将沈子砚钉在原地，两名大汉见他这个神情，顿时也不敢有所动作，转而试探的问：“公子，这两人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沈子砚快步上前，拔剑斩断铁索，死命将冷璨星从长凳上扯起，双眼直逼问道：“这些事情本公子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起过，你又是从何得知的！关于我的生辰更是只有我爹娘才知晓，难不成老头子对你这么放心，连这些事也跟你说？！” 冷璨星身上的伤口撕扯作疼，忽然觉得前世的自己实在太过愚钝，竟被这么个蠢货玩的团团转，不禁嘲弄笑出声：“你真以为是别人告诉我的？就算这些可以打听，那翰林院代笔一事……” 余下的话冷璨星没有直接明讲，但话落在沈子砚心中却激起千层浪，他做事绝不留后路，当年替自己代笔的书生坟头杂草都有半人高了，自然没命将事情讲出去。 无数的惶恐化作铺天盖地的蛛网将沈子砚死死缠在其中，他目露惊恐，怎么也想不明白冷璨星如何得知，“你、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冷璨星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明媚的笑意，笑到瘦弱的肩胛骨颤动不已，单薄的后背仿佛有双翅要破皮而出。 “我知道的事情远比你想象的更多……而且今后发生的事情我也一样清楚，你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爵位吗？咳咳……要不要猜猜自己究竟能不能成为国公爷？” 冷璨星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眼看她双眼逐渐闭上，沈子砚彻底慌神，他拼命摇晃冷璨星，找出个合适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呵！今日落到本少爷手上，我绝不会让你们轻易逃走！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还知道多少事？若是不能够为我所用，必定让你哭闹着求死！” 两名大汉面面相觑，终于明白沈子砚这是回心转意了，他们看着半边身子已经陷入到脏水中的沈子墨，迟疑问道：“公子，那这个人该如何处置？” 沈子砚眼中迸出凶光，冷璨星虚弱的警告：“你不能杀他……没有他你无法当上国公爷……至于我所说是真是假，来日你便知晓！” 为取得沈子砚的信任，冷璨星不得不把前世在国公府当少夫人时了解到的事情吐露一二，当年出嫁时她依旧是名满京都的小神医，嫁给彼时的沈子砚算得上是低嫁。 众人为讨好巴结这么个有名望的新妇，背地向她讲过不少关于国公府的事情，至于沈子砚那些羞于启齿的秘密，全是在他醉酒后含糊说出的，天下除她之外再无一个活着的人知道此事。 沈子砚双眼如炬，眼里冒着寒光，想要对冷璨星痛下杀手，又害怕今后的命运会出现变故，迟疑片刻，最后猛然一挥手：“罢了！留着这杂种一条贱命！” 闻言，冷璨星终于勉强放心，只要能为眼下争取分毫时间他们就定有翻盘的机会，她往来出没京都各处不断，背地里盯着的眼线不知道有多少，九叔一定在赶来的路上了！ 大汉们将沈子墨从水中捞出，手不慎触摸到他额头时发现温度高得烫手，冷璨星也因长时间泡在水里浑身发冷，毫无反击之力。 沈子砚一步一步上楼，压低声音命令道：“本想在这里了结他们，没想到出现变数……快将他们抬出去送到郊外庄子上！” 冷璨星被大汉反手扛在肩膀上，知道自己暂时性命无忧，沉重的眼皮终于可以缓缓合上，随着对方迈步上楼，她也被颠到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了。 睁眼暼见同样下场的沈子墨情况也没好到哪里，他面色惨白如纸，双手双脚像烂软的面条似的垂落下来，不时有血迹滴落下地，看着仿佛已然了无生气。 临出水牢，大汉突然扯出一麻布口袋将冷璨星头部遮住，嘴里吭哧道：“真不知公子是怎么想的，一下子将你们杀了多省事，现在还要换到庄子上去，怕你们死又怕你们看见路，真是麻烦！” 冷璨星虚弱的没有力气回应，她趁混乱中将暗自撕扯下来的衣袖丢在角落，期望能够留下一丝线索，岂料转机来的比想象中更快。 远处蓦地传来沈子砚一声惊恐大叫：“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话音刚落，立刻又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星儿！星儿！” 冷璨星情感溃堤，鼻头酸涩发胀，正想回应之际脖颈那里刺痛传来，意识也陷入一片黑暗……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变数定时局 位于深山中的荒凉别院早已无人来往，沈子砚自以为是个万全之地，原打算让冷璨星和沈子墨在这里受尽极刑而死，然后随便把二人尸骨埋在荒山便是。 谁知冷璨星语出惊人，字字诛心，他在转瞬间改变心意，没曾想就是这样一闪而过的念头却改变了时局！ 别院外猛冲进来的大批人立刻将沈子砚几人前路拦截，他们一时被抓个正着，慌不择路就要逃跑，程烨直接手中长剑闪过，众人瞬间倒在血泊中再无还手之力。 …… 浑身的刺痛如潮水般蔓延开来，冷璨星露出来的手腕道道血痕浮现，脚腕的痕迹更是深可见骨，即使在昏迷中也忍不住眉头紧皱，嗓子不时发出哽咽声，瞧着就让人心疼极了。 萧奇南召来太医替冷璨星查看身体，确保并无内伤后将所有人都赶了出来，他静坐在房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小丫头的容颜，眸光盛满疼惜懊悔。 屋外，匆匆赶来的青阳县主逮着程烨张口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星儿怎会被沈子砚派人伤成这样！那个混蛋现在在哪里，本公主亲自去跟他拼了！” 说罢，她薅起袖子就要动手，程烨见状连忙将这位姑奶奶拦下：“县主，此事说来话长，王爷正亲自守着冷大夫，谁都不让进去探望，您还是别去碰一鼻子灰了。” 闻言，青阳县主逐渐冷静下来，讪讪道：“谁能跟九哥哥争的过呀，就算向天再借几条命我也不敢和他争……对了，你快把来龙去脉给我讲清楚！待会儿我就去国公府问问沈老头到底是怎么教养儿子的，居然养出这么个混蛋！” 程烨对旁边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去端来清茶糕点，他亦面色阴沉：“沈子砚得知冷大夫在背后帮沈家二少爷出谋划策，一时起了杀心，将二人掳到别院想痛下杀手，幸亏我们去得及时，否则现在……” 青阳县主气得咬牙切齿，张口骂道：“呸！没出息的玩意儿！自己争不过还要怪到别人头上，京都谁人不知国公爷不喜欢他，若真喜欢也不可能将那个外室子接回来！” 程烨又道：“王爷不会放过他的，当时我们察觉不对已经派人出去搜寻，正巧国公府也派人出去寻找沈二少爷，国公爷看见小儿子那般奄奄一息的模样差点气的当场晕过去。” 他回想今日发生的一切，暗自感慨要不怎么说人家能够世袭爵位呢，王爷一见当场情形瞬间气红双眼，国公爷硬是当机立断将沈子砚逐出家门，扬言此后再没这么个不孝子。 “他如今人在地牢承受极刑，县主不必亲自动手了。”程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道明沈子砚的当下境况后，青阳县主反倒秀眉微蹙：“这……九哥哥那些暗卫全是狠人，沈子砚怕是比死了都难受，不过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冷璨星不知自己昏睡多久，等醒来时外面天色昏暗，靠坐在她身侧的人仿佛泥塑般一动不动，她眨了眨双眼，气若游丝的唤了一声：“九叔……” 萧奇南察觉到她手指微动，整个人沉浸在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中，忽听冷璨星出声瞬时神情紧张，恨不得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星儿！” 冷璨星轻扯嘴角露出笑意，算了算，前世今生加起来欠他的太多太多，九叔又一次救自己于危难，欠下的恩情早已无法还清。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萧奇南紧握冷璨星双手，难得的在她面前失态。 冷璨星稍稍恢复力气，想起和自己同样身处险境的沈子墨不由担心起来，“九叔……沈子墨他现在如何？沈子砚又在何处？” 萧奇南面色微变，深吸一口气，不忍心同小丫头发火，尽可能平复回她：“沈子墨没事，他已经被沈国公接回府休养了。至于沈子砚……呵！星儿，你好生休息，莫要再为这些事分神，我会将事情处理妥当。” 按照萧奇南的脾气来说，沈子砚的下场如何冷璨星用脚趾也能够想得明白，不过这样也好，前世他就是死于九叔手中，这辈子无非就是将时机提前了而已。 想到大仇得报，冷璨星倏然一笑，她挣脱双手向上抬去，萧奇南心领神会小心将她搂入怀里，他下手异常轻柔，仿佛对待瓷具般生怕她有所破碎。 冷璨星将脸埋在萧奇南的脖颈里，眼角忽然落下一滴感慨万千的泪水，冰凉的湿意顺着皮肉往下滑去，萧奇南气息浮动，眼中恨意闪过，当下更加懊悔自己对她疏于关爱。 关于沈子砚为获得爵位残害手足无辜的事情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大街小巷中男女老少都在议论此事，众人皆是义愤填膺神色。 “本来以为沈大公子是个心怀理想的翩翩少年郎，没想到为权势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下落的九王爷手中他可惨了！” “听说国公爷已将他逐出府，并且当场断绝关系，最后没了倚仗，沈子砚怕是在劫难逃哟！” “要是他没有那么心思歹毒，不将魔手伸到冷大夫身上，此事尚且还可以当做家事来处置！奈何他连一个无辜人都不肯放过，落得这等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天下百姓纷纷为萧奇南成恶扬善赞叹不已，更是为国公爷的当机立断，大义灭亲佩服之至，放眼整个京都就只有冷凝月躲在相府中不敢过多提及此事。 她得知沈子砚事情败露当天就吓病了，夜间反复做噩梦，老是害怕对方会将自己供出，一连生了好几场病，以至于冷见山和薛姨娘都怀疑她中邪了。 九王府里，休养多日的冷璨星终于可以迈步下床，她坐在花树下静看花谢，得知萧奇南又一次因自己不去上朝后摇头叹息：“唉，九叔若是再不去，怕是圣上都要亲自问到府上来了。” 章云和小桃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同样身受重伤的二人也在调理下恢复过来，而今在九王府中乐得清闲自在，正要搭话时突然瞥见大门外有人进来。 第一百五十章 最后一面 萧瑞沣在萧奇南的偏身谦让下缓缓而来，他面上挂着温和无害的笑意，抬眼望见冷璨星时眼神更如同冰封澄澈后干净的湖面。 “冷大夫，听说你身体恢复的不错，我今日特地前来探望，不知可有打扰你的清静？” 和煦温柔的话语声落在耳畔，任谁听了都如同春风拂面般舒爽，冷璨星因着前世同他的交际本就对人格外照拂，此时见他得知消息前来，不免心中大为感动受用。 冷璨星连忙起身笑着相迎：“四皇子殿下好生客气，你能来看我，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萧奇南走到冷璨星身侧，伸手拢起她肩头即将滑落的披风，动作轻柔小心，好似早已经练习过千百遍般十分熟络。 见状，章云和小桃识趣的往旁边退去，近日有王爷照顾姑娘，他们两人乐得清闲自在，连手都有被养的白嫩不少。 不知是冷璨星多心还是如何，她总觉得今日萧奇南对于萧瑞沣的态度有好上许多，这种变化不只在眼神中，更要在对他的话语里。 “星儿，我同他还有要事需要商谈，你在院里别久坐，小心待会儿起风吹凉身子。”萧奇南替冷璨星系好披风系带，关切的态度好似老父亲上身。 冷璨星瞬间感觉到好几道八卦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她忍不住耳根子发烫，乖巧点头应下，用手推着他往书房里去：“哎呀我知道了……这里还这么多人呢，听着怪害臊的。” 萧奇南眼神微眯，先前还在看好戏的众人急忙将目光挪开，他们不是抬头看天就是低头望地，丝毫不敢将眼神对准萧奇南。 萧瑞沣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清澈笑：“九皇叔对冷大夫真是疼爱有加，我可从来都没有见他对谁如此上心过。” 萧奇南面上微窘，轻声咳嗽两声，眼神示意他跟着自己去书房：“话多。” 冷璨星伸手触摸脸颊，企图用指尖的微凉将热度去散，萧瑞沣对她眨眨眼睛，随即紧跟萧奇南步伐不再停留。 待到两人进书房门被合上后，章云和小桃这才凑上前来，鬼鬼祟祟小声道：“小师叔，我听他们说咱们出事那天好像是四皇子殿下最先发现情况不对的，可惜大家都只听了个一知半解，具体的也不知道是怎样，要不然我还可以原原本本说一回……” 小桃同样点头附和：“我俩也是从程侍卫那里听来的，据说是四皇子殿下发现我们马车被遗落在青瓦胡同外，他的随从根据木牌认出来，几人见背后行歹事的陌生人要将马车拉走就多留了个心眼，没想到最后还真救了咱们！” 冷璨星听闻心头微怔，忍不住抬头向紧闭的书房大门望去，难怪九叔会对萧瑞沣另眼相看，原来除了彼此间的情谊外，还有对方救她于危难之中的恩情。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回事……看来是老天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我之前救了他一命，他又阴差阳错救了我们。”冷璨星感慨万千，忽然想要等身子康泰后去寺庙烧香祈福。 不多时，院子里果然起了风，他们三人不再久坐，今日府上来了客人，晚间必然要留萧瑞沣在此用饭，冷璨星担心厨房所用的饭菜中有对他药物相克的食材，抬脚就想去亲自看一回。 岂料才走到半路上，刚进入走廊中就有几名小厮从后院快步奔来，他们起先没注意到冷璨星等人，嘴里低声议论的事情自然也就落在了他们耳中。 “刚刚在街上我真没认出来那人是谁，还以为是从城外跑进来的叫花子呢，下半身都烂成那个样子了，看着还真够瘆人的！” “呵！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放着好好的公子哥不当非要去为非作歹！要说他也真够胆大的，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咱们王爷？没有将他直接弄死就已经够意思了！” “估计他往常也得罪了不少人，现在人人看见都想上前踩一脚，听说国公夫人为此哭的死去活来，偏生国公爷不肯让她前来搭救，我估计这人也活不成了，应当没两日就要断气了吧。” 冷璨星捕捉到几人话里的关键点，一下听出他们说的是沈子砚，她原以为九叔将人关在地牢中必然会把他折磨至死，没想到还是给了他一条活路，不过听这话里的意思，沈子砚此时活着怕是比死了都难受！ 这时，小厮们终于看见冷璨星三人矗立在走廊边，他们大惊失色，急忙低下身行礼，嘴里异口同声说道：“不知冷大夫在此，我等冒犯了。” 冷璨星深呼吸一口气，趁着四下无人低声问道：“你们方才在外面看见沈子砚了？他人此时在何处？” 小厮们茫然抬头，其中一人结结巴巴回道：“回冷大夫的话，我们三人今日外出采买，在周家园胡同处看见了那人……听说从被丢出府后他就一直在那里，这时候应该也不会走远。” 周家园胡同离九王府并没太远，那是一处商业繁盛的街市区，往来间人群不断，多的是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往常沈子砚便是那里的常客，今时今日却沦落为路边的死狗。 想到这里，冷璨星心中畅快不已，她忽然起了念头想要去看看临死前的沈子砚，她一挥手打发小厮们退下，转而对章云和小桃说道：“现在时候还早，咱们出府去看看情况，待会儿旁人问起来，你们就开口说我要出去买些药材。” 闻言，两人大致能猜到她为了何事，看着原先想要致自己于死地的仇家变得如此凄惨，是个人都想要当面冷落嘲讽一番。 章云急忙应下：“看来他也活不了两日了，咱们要去就得赶紧去！” 冷璨星不愿意让萧奇南知晓此事，怕他为自己担忧分神，宁愿守着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奈何她同沈子砚瓜葛或许在今日就会落下最后终结，关于这最后一面她必须去见。 就在三人要离开王府时，后门处突然驶来一辆马车，程烨手握缰绳扬声恭敬道：“还请冷大夫上马车，王爷吩咐属下送你们前去。” 自从出有这么一桩子事，冷璨星身边无形中被安插了许多侍卫，一举一动自然都落在萧奇南眼中，她无奈笑笑，暗骂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切化为乌有 眼下虽还未到天色昏暗，但周家园胡同外处处张灯结彩，有不少茶楼酒社都已经挑出旗子，这里的白日和晚间是两种不同的情形。 浑身溃烂发脓，没有一处好皮肉的沈子砚瘫倒在巷尾破箩筐旁，他同打街上走过身着锦衣华服的公子们形成鲜明反差，那些人在吟诗作对谈笑风生，而他却在生命的尽头苟延残喘。 冷璨星端坐在马车里，透着被掀开的布帘静静望向远处，沈子砚看上去的确没多少活头了，最多就是这三两日的事情，九叔让他在临死前尝尽人间冷暖，简直就是杀人诛心的手笔。 几位扬着扇子狂妄笑个不停的公子突然在巷口停住，他们似乎是专门来看沈子砚的，此时纷纷吐去嫌弃的唾沫，大声奚落：“哟！这不是曾经那那个风光无二的小公爷吗？怎么你现在在这里当起了叫花子啊！啧啧啧，大家伙儿闻见他身上的臭味没？简直比外边的茅坑都还臭！” 狗腿子们同样嘲弄大笑，尽都上前看好戏：“哎哟喂，还真是小公爷！我以为他早死了，没想到竟然还活着，要我说王爷下手还是太仁慈了！早应该将他五马分尸呀！” “现在国公爷都不管他了，京都各大世家不过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等他一断气怕是就只会用破席子裹了丢到荒山上！我听说荒山上的野狗半夜里还要刨出尸骨啃食呢！” 冷璨星看不清被光影遮住的沈子砚面上是何神情，不过用膝盖都能想到他现在必然只求一死，如此活着完全是在受糟践。 公子哥们不愿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出力，尤其看见他溃烂流脓的伤口后更是嫌弃捂鼻，众人奚落嘲讽后全都大笑离去，转眼间巷弄口又恢复了那副冷清寂寥景象。 周围百姓明眼看着九王府的人将沈子砚丢在这里，他们不敢上前过问，也不敢出手阻拦，旁人路过时全都离得远远的生怕沾染晦气，暗地不少人盼着沈子砚赶紧咽气，省得坏了这块寸土寸金的风水宝地。 同坐在马车上的章云和小桃也透过窗户往外看去，两人当日陪同冷璨星前去青瓦胡同时最先受到袭击，虽说没有像冷璨星这样遭受酷刑，但身上全都落下刀疤，精神层面更是打击巨大。 “看见他现在变成这副模样，我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些，要是他心思纯良一点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还真是天堂有路他不去，地狱无门非来闯！” 小桃这般没有见过什么生死场面的人亦是咬牙切齿：“想起那天的情形我就后怕，要是没人发现咱们几人肯定就，幸好老天保佑有四皇子殿下和王爷出面！” 冷璨星抬脚要步下马车，前世她被沈子砚活生生掐死，今时今日就算用同样的办法送他去西天也不过分，不过这样脏手的事情她还做不出来，眼下也只是想让沈子砚临死前受到最后一击罢了。 程烨听见马车里的动静，瞬间眉头紧拧：“冷大夫，王爷吩咐过不能让您下马车，还请您不要让属下为难。” 冷璨星莞尔：“我就是离近点看看，这也不行吗？” 程烨又恳请道：“还请冷大夫止步，否则属下无法向王爷交代。” 闻言，冷璨星撇撇嘴，不再执意强求，转而让他驾驶马车从巷弄口缓缓驶过，在一片灯火璀璨里，远处忽然有一披头散发的妇人发疯般冲出来，程烨手疾眼快止住动作！ “我的儿啊！你受苦了！是娘无能不能带你回府！是娘无能啊！”周氏凄厉的吼叫声响彻天际，她痛哭流涕般奔向沈子砚，此时再也顾不得自己作为国公夫人的体面尊崇，一心只想看看儿子。 冷璨星心中如死水般平静淡然，重活一世她对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别样看法，此刻能够理解周氏身为人母的肝肠寸断，也为她感到可悲怜悯。 前世二人作为婆媳相处时，周氏对于沈子砚明里暗里百般呵护，明面上虽将她当做媳妇，但当初之所以不同意冷凝月过门完全是因为对方的身份不匹配，而不是为她这个当儿媳的抱怨不平。 哪怕自己前世被沈子砚气愤掐死后，周氏也并未为她流下半点怜惜泪水，反而连同旁的人都想要为沈子砚包庇，任由自己的尸首在国公府角落偏院摆放多日，直到她浑身长满尸斑…… 周氏抱着垂死之际的沈子砚痛哭流涕，还没来得及多哭过两声，国公府冲来的下人急忙要将她扯开，众人全是奉沈国公之命而来，见不得周氏在外丢人现眼的模样，个个使出大力要把她带走。 “你们给我滚开！既然那个老不死的要将砚儿赶出家门，那就让他一直休书将我也休了算了！反正在外还有个狐狸精等着过门呢！” “你们谁要是敢拦我，我就一头撞死在墙上！砚儿，我可怜的儿啊！娘无能，无法替你报仇，你就怪娘吧，这一切都是娘的错！” 周氏声嘶力竭，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落下，搂着沈子砚哭成个泪人却依旧不能陪伴在他身侧，吓人见状无法，只得一手刀落在周氏脖颈后。 随着手刀落下，周氏应声倒地，下人急忙将他手掰扯开，一把扛在肩头匆匆离开，前后来过好几波人的巷弄口又回归沉寂冷静，沈子砚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似乎也已然消散。 冷璨星坐着马车从他面前翩跹经过，淡漠疏离的眼神中有看向蝼蚁般的轻视，沈子砚在此刻情绪猛然高涨，随着嗓子眼儿里难以发出的吭哧声骤然停止，一切都化为乌有。 “哎！这人死了！赶紧叫人将他抬到荒山去！” 马车外传来一声激动叫喊，随着凌乱步伐声响起，似乎有许多人一拥而来。 “盼了这么久他可算是合眼了，这几日我都不敢打巷子口经过！” “把那些艾草熏香全都端过来，咱们今晚要去去晦气！这尸首若没人要就丢去喂野狗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就你嘴贫 直到冷璨星回九王府，萧奇南和萧瑞沣依旧没从书房中出来，冷璨星心上好奇是否近日朝堂上出了什么事，皇上特别派四皇子前来打听动静。 她趁着人还没出来的空档，对着程烨询问：“王爷为何请四皇子殿下来王府？往常除了让我替他看病之外，从未邀请他来过，今日难道有何不同之处？” 程烨谨慎地向四周看了看，确保的确无人过来后才小声回答：“王爷和冷大夫在属下心中都是主子，有什么事请也不敢隐瞒您，随着四皇子身子逐渐康复，朝堂中风向大变，已经有不少人想要拥护他成为太子。” “王爷看着旧日交情还有四皇子救了冷大夫一命的恩情下，多少有些想要帮他的意思，不过至于商讨结果如何还得看王爷自己。” 冷璨星心中笼罩着的迷雾终于散开，她回想前是萧瑞沣的结局应当也不错，在自己死之前他已经倍受皇上看重，不过想要成为太子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在他前面还有三位皇子不说，底下皇弟中也有出类拔萃之类。 最为要命的是萧瑞沣身后并无母家倚仗，他自小被孤苦伶仃养在宫中，从未有过后宫妃嫔想要将其收入膝下，这么多年如透明人一样逐渐长大，大家似乎早已忘了还有这么号人物。 不过既然九叔看重他，那就证明此人定有独到的政治天赋，奈何身份卑微不敢暴露于人前，往后若是识时务当个闲散王爷也不错。 “原来是这么回事……若是王爷想要帮他，他在朝中的势力定会倍增，但这样一来也少不了引起旁人记恨……”冷璨星低声叹息，总觉得这是滩浑水。 程烨摸摸鼻尖，不敢再把话接下去，他今日讲这么多已经越界，若是再说被主子发现端倪，背地少不了要给他好果子吃。 待到天彻底黑透时，小厨房厨特别送来饭菜让冷璨星先行享用，她最近几日在九王府中养伤活像是享福般，不仅面色红润有光洁，连腰间似乎都多了几丝嫩肉。 从出事后，萧奇南就把她当做眼珠子般来对待，但凡院中有个风吹草动都会亲自出面，至于把她饿着那更是不可能的事。 小桃亲自布菜，随口道：“听说书房外边都已经掌灯了，看来王爷和四皇子殿下还有得话说，小姐你赶紧用饭吧，吃过后好早点躺着歇下，眼下最为要紧的可是您这具身子！” 冷璨星坐在桌边胃口缺缺，她每日所用饭菜都有定量，但凡多剩一口，屋外伺候的下人都得苦着脸，为了不让大家伙儿难办，哪怕是撑她都得撑下去。 夹了筷子清口的小菜送入嘴里，冷璨星问：“相府那边可有派人送来什么书信和消息？” 小桃摇头：“除了咱们脱险那日有人过来打听过情况外，之后再没消息了，不过奴婢听说府上似乎也不大太平……大小姐好像是病了，而且病的还不轻呢。” 冷璨星冷笑：“我看她不是病的，而是被吓的，吃过饭后你们也早点歇下，咱们明日就回相府，我倒要看看冷凝月如何解释！” 半夜寂寥时，萧瑞沣身裹披风从王府坐马车离去，萧奇南站在庭前看着远处天边的一轮明月，心里忽然激荡不安，他转头对着暗处问道：“人可睡下了？” 程烨抱拳回禀：“睡下了，冷大夫打算明日回相府，王爷您怎么看？” 萧奇南眸光柔和，鼻腔发出一声笑意：“让她回去吧，待到来日这样的机会就更少了。” 程烨心念一动，仿佛想起什么眨了眨眼：“王爷！您这是打算近日就将冷大夫娶过门了？！咱们王府冷清这么久可算是要多个女主人了！” “不是属下多嘴，我常听外边人讲家里没个女子就是不行……” 萧奇南脸黑的跟锅底似的，用眼神击退他：“闭嘴，退下！” 程烨虽听他语气不善，隐然间还是有从话语中听出些含笑的意思，当下就跟讨着封赏般，欢天喜地隐匿到黑暗中。 次日，冷璨星又一次见萧奇南没去上早朝，她无奈摇头叹息，只感觉自己再不走，那些朝中官员还不知道该如何作想，她上前打过声招呼，看着如流水般的礼品送入马车中顿时瞠目结舌。 “九叔，其实用不着准备这么多东西让我带回去，这几日我在王府静心养伤已经够享福了，哪里还能带着走呢。”冷璨星伸手就想阻拦。 萧奇南淡声：“在仓库堆着也是堆着，你就当帮我腾些地方出来。” 冷璨星傻眼：“……” 谁家腾地方把这些价值千金的人参补品往外扔呐？ 理由太过拙劣，听着就忍不住发笑：“既如此，九叔是不是还要感谢我呀？怎么感谢也没个什么实质性的表达，我马上就要回相府了，临走之前难道还不有所表示嘛？” 小丫头扬了扬下巴，将小半张脸凑过来，狡黠的眨了眨大眼睛，萧奇南瞬间垮了脸，抬眼暼向四周并无人看向他们，窘道：“你……真是不知羞。” 冷璨星伸手摸向光洁莹润的脸颊，装作莫名其妙的样子反问：“什么不知羞呀，我额前这丝刘海耷拉下来了，让你帮我捋捋也不成？九叔，你该不会是误会了吧？” 瞬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冷璨星大惊失色的捂嘴：“难道是九叔你见我美得摄人心魄，想要亲我不成？” 萧奇南被小丫头堵的哑口无言，反手背在身后摆出老古板油盐不进的架势，“快去回去吧，你也是时候该回家住几日了。”。 冷璨星顿感无趣地撇撇嘴：“我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九叔若是想我就到相府来探望我，若是把我给忘了那我也认命……” 萧奇南头大如鼓无奈般看着她，伸手摸向她额头，用手指挑开那丝碎发，眼里是异常难得的温柔宠溺：“就你嘴贫。” 冷璨星眯眼笑笑，在满心不舍中挥手离开王府，临行看着大门处知晓自己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那时的身份必然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客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 许家宅安宁 王府提前有派人告知相府众人冷璨星今日会回来，冷见山一大清早就带着家中老小在门外等候，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有看见马车驶来。 冷璨星在一众殷切目光中缓缓步下车，只见大家伙儿的眼睛都好似黏在自己身上，纷纷七嘴八舌询问她身体如何，仨庶妹更是担心的寝食难安，一见冷璨星就忍不住眼眶泛红。 冷见山呵斥旁人：“都快些闭嘴，要是把星儿吵得心烦，你们罪过可就大了！有什么话自然得先让我这个当爹的说！” 他把冷璨星周身打量一遍，见她毫发无损后终于放心，好不容易被簇拥着走到大厅才坐下，冷见山又是忍不住询问：“那个，你这几日在王府住得可舒心？爹听说王爷为了你的身子都不去上早朝了，近日可有不少同僚打趣你爹，纷纷拿这些事情说笑……” 他面色迥然地抚摸胡须，明明是一桩让人不好意思的事情，可从冷见山嘴里说出却让人觉得他似乎在按耐笑意，冷璨星不用脑子都能想出她这个爹在打什么如意算盘，轻描淡写就将此时支楞过去。 “王爷派人细心照顾我等，住的自然是舒心，至于上不上早朝这些事情女儿实在是管不了，爹爹也不要听旁人胡说，省得给自己招来烦心事。” 冷见山微怔，带着些笑意为自己挽尊：“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抬眼看向四周，只见大厅中似乎少了冷凝月，冷璨星想起这么个人就心里浮躁难安，自然少不了当面敲打她：“爹爹，怎么今日没见大姐姐？我听说她生病了，这事是真的？” 闻言，强撑身子站在一旁的薛姨娘不由得双眼发红，她用手帕擦拭眼角，柔柔弱弱哽咽：“难为二姑娘能够记着月儿，要是让她知道你在外边还惦记着家里心中一定感动，她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夜里噩梦连连，半夜时常爱说胡话，我们都打算去寺庙中请位师傅来看看呢。” 冷见山也手拍大腿骤然叹气：“月儿的身体从小就不见得好，兴许是上次在围场受风着凉的缘故吧，你若觉得无事倒可过去给她瞧瞧，毕竟自家姐妹总比外人来的强。” 冷璨星浮现出古怪笑意，眼神森冷地盯着他们：“女儿正有事要找大姐姐问个明白，且想问问她为何要在沈子砚面前胡说八道，以至于陷我等于险境之中！” 此话一出，全场骤然静谧，关于当日的事情外人不能得知其中详情，风硬是半点儿都没有透到相府中，他们自然也不知道冷凝月在背后牵线搭桥的事。 薛姨娘大为惊骇反驳：“星儿，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呀！你大姐姐平日里最是温顺贤良，她又怎么会在背后搬弄是非，况且那什么沈子砚都已经死了，这事情怎么可能和你大姐姐有关呢？” 不管是从大局还是以家中角度出发，冷见山都不希望府上鸡飞狗跳，他这几个女儿个个有才能，哪怕嫁出去也会为自己的仕途铺路，哪能就此因着外面的闲言碎语把名声搞糟了。 若是让外人知晓冷凝月还在其中掺和过一脚，事情传出去麻烦就大了！他不愿，也不允许！ “星儿，你姨娘这话说的对，咱们关起门来都是自家人谈话，有什么事情你在家里说说也就得了，千万不要传到外面去。” “爹尚且不知道你和你大姐姐之间究竟有何等嫌隙，不过我手心手背都是肉，若真有什么事情定然不会偏袒谁，你大姐姐这几日病的严重，你要想要问话就去吧，不过说话做事也得斟酌些。” 分外委婉的话语让冷璨星心里稍稍平复片刻，薛姨娘听在耳里却如同惊雷乍现，顿时撂挑子不干了：“老爷，月儿都已经病成那个样子了，您竟然还让星儿去？若是把月儿气出个好歹，到时候心疼的可是我这个当娘的！” 冷璨星才不管薛姨娘说的这些话，提起裙摆抬脚就绕出大厅，仨庶妹见状，个个薅起袖子要为她撑腰，立刻瞅准情况紧随而去。 眼见四姐妹浩浩荡荡都要往望月轩奔去，薛姨娘连忙要跟过去看看，奈何冷见山一声呵斥将她钉在原地：“够了！她们女儿家谈话，你去做什么？难道还嫌家里不够热闹？” 薛姨娘眼含热泪，生怕众人在望月轩闹出个好歹来，当下软绵身子带着哭腔求情：“老爷……妾身也是心疼月儿呀，自打星儿回来后，您原先疼爱我们母女的一颗心就已经偏了，眼下月儿在病榻中还要受人泼脏水，您要妾身如何不心疼？” 冷见山面色沉静似水，意有所指道：“若是不让她消气，家里就别想有半天安宁日子过。她现在长大了又有王爷撑腰，日后我们相府的富贵昌盛说不定都得由她说了算，你难道还看不明白？” 他恨铁不成钢的瞪过一眼薛姨娘，豁然起身，龙行虎步离开大厅不在此处久留，孟姨娘和耿姨娘看过出好戏，纷纷不动声色也跟着离开大厅，转眼间就只剩下薛姨娘还在原处啼哭不止。 冷璨星带人匆匆赶到望岳轩时，隔着门板都能听见里边传来的狂躁怒吼声：“你们到底是干什么使的？每月领这么多月银连一点事情都做不好！诚心在本小姐面前添堵是吧？！” “滚！全都给我滚远点！不让我好过，你们也别想有好日子过！青杏，把那盒天香楼买的唇脂拿过来，我今日瞧瞧怎么这么没气色？再来两人为本小姐梳妆打扮！” 门从里边被人推开，两位面色红肿的小丫鬟忍着哭腔从屋里踉跄退出，她二人半边发髻都被打歪掉，瞧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她们抬头看见冷璨星，顿时手忙脚乱扑通一声就要跪下，“二小姐，您来了。” 冷璨星轻叹一口气，见她们实在可怜，微微点头示意全都下去，“我找你们家小姐有事，先下去歇着吧，用帕子浸泡凉水敷脸会消肿快些，晚间会有人拿膏药给你们，别哭了。” 两人抑制不住要磕头感谢，这时门里传来讥诮冷笑：“哟，二妹妹当好人都当到我望月轩里来了？手伸得倒长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 真是一张巧嘴 冷璨星沉声敛气，听见冷凝月的嘲讽话更加恼火，她大步走入屋中，立刻被屋里经久不散迷绕着的冲鼻香气熏得头昏脑。 仨庶妹跟着进来顿时也有闻见，伸手遮掩口鼻，没好气道：“大姐姐屋里死了鸡还是死了鸭啊？怎么要用这么重的料熏香，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脏东西呢！” “我听他们说大姐姐近日中邪了，说不定屋里还真有脏东西呢，今个儿薛姨娘不是还说要去寺庙里为她请个师傅过来看看吗？” “大姐姐，你平日无事也开门出去透透气吧，我们听说你病了特地过来探望，没曾想你身子骨这么健壮，瞧着刚刚那两小丫鬟可被打的不轻啊！” 有冷璨星在前面冲锋陷阵，庶妹们自然是摇旗呐喊，一个赛一个的火上浇油，冷凝月见屋中突然涌进来这么多人，立刻感到四面楚歌，张牙咧嘴就要驱赶她们。 她那张仿佛过有病气的消瘦面容同前些日子大不一样，眼底下的黑眼圈几乎快要耷拉到地上，眼神越发尖锐可怖，此时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端庄贤良模样，看着好似市井街头叫骂的泼妇。 “我屋里怎么样还用不着你们来管，若是妹妹们好心前来探望也就罢了，可咱们大家伙打小就是在一个屋檐下长大的，谁乐意旁人过得比自己好？” “呵！你们不过是看我如今病了特地来瞧好戏吧，有这个功夫还是省省回去多吃两碗干饭！少在我面前碍眼！” 冷凝月强撑着在冷璨星面前不肯气势低下，她这幅装聋作哑，毫无半点愧疚的表现顿时让冷璨星越发作呕，“大姐姐难道不知道我今日为何前来？！” “我不管你是过了病气，还是刻意在我面前装傻，咱们两人之间的账还没算完！别以为旁人不知晓我就可以让你含糊过去，别说是他沈子砚被丢到荒山为了野狗，眼下死无对证，就算他已经到阎罗殿去投胎，我都能让你认罪！” 气势汹汹的一番话把屋里其他人全都震住，冷春华见小丫鬟们面露疑惑，傻站在远处不知如何动作，立刻轻咳两声使唤她们出去：“小姐们说事哪里有你们在这里听着的道理？还不赶紧退下！” 青杏一干人等近日被脾气反复无常的冷凝月折磨到行销骨立，她们巴不得能够脱离望月轩这么个魔窟，纷纷大气也不敢喘一声，低头快步离开屋里。 冷凝月服侍着的亲信丫鬟全都离去，急不可耐张嘴喝止：“你们听她的做什么？！难道连我这个当主子的也不放在眼里了！快站住，快给我站住！” 大门被站在门边的冷秋实和冷夏桑顺势合上，屋里光线骤然昏暗，冷凝月手足无措到无法端坐于桌前，她头上莫名生出汗珠滚落，心慌意乱间不住往后退去。 冷璨星双眼紧盯冷凝月，看出她这几日日子的确不大好，一把秀发干枯如同稻草，人在贴身制作的寝衣里显得空空荡荡，显然又瘦了些。 “大姐姐，沈子砚临死前告知我是你在背后搬弄是非，刻意将我帮助沈子墨一事说给他听的？这件事情可是真的？！” 冷凝月眼神麻木漂浮，经不住冷璨星这般锐利目光直视，眼睛始终不敢与她对齐，盯着角落昏暗处结结巴巴道：“这……明明是他刻意污蔑于我，临死前也不想给我好日子过，这样荒唐的话二妹妹也信？” “不知二妹妹是否还记得当日沈子砚在后花园处约你秋日踏青的事？我当时不慎在园中误打误撞听见你们二人谈话，你义正言辞拒绝他之后，岂料他将魔爪伸到了我身上，我碍于情面不好拒绝他，背地里却是没同他有过往来。” 说着，她的情绪赫然高涨，迫切要为自己洗脱嫌疑，扯着嗓子辩解：“他分明就是怀恨在心，故意倒打一耙！你我姐妹二人本应同心，何必去管他一个已死之人说的话？他真是好歹毒的心思，哪怕临死也要将我拖下水……” “更让人伤心的是二妹妹竟然就信了他的鬼话，姐姐我前些日子就病了，最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有功夫听外边儿的风言风语？若不是府上那些碎嘴子说起，我都不知道他竟然敢出手伤二妹妹……” 冷凝月状若委屈哭成一团，抽抽噎噎百般让人怜惜，她一张巧嘴把话说的天衣无缝，不知道的还真会信了她的邪！ 仨庶妹摸不准冷凝月讲的是真是假，只得让冷璨星这个当事人来辨别是非，岂料冷璨星没有半点存疑，忽然恍然大悟般点头应承：“原来是这样，看来还真是妹妹错过大姐姐了，不过……” 先前的半句话让冷凝月面露欣喜，谁的冷璨星话风一转，她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处，头上的热汗滚得更加淋漓，“不过什么？二姐姐讲话好生有趣，倒是怪叫人着急的。” 冷璨星抿嘴一笑，忽从袖中抽出丝帕，兰花草印的花样子绣在角落，上面赫然用繁体字绣了个‘月’字，她甩着丝帕像是捉猫逗狗似的从冷凝月面上拂过：“若是妹妹没认错的话，这应当是大姐姐的丝帕吧？” “上好的锦玉蚕丝放眼整个京都也没有几匹，听说还是爹爹同僚好友特别送来的料子给我们姐妹几人的，大家伙总共分了每人就只得一块，”勉勉强强能做几条丝帕，这么金贵又贴身的东西怕是没人会随意送人？” 冷凝月脸色一寸寸僵住，在电光火石间不知如何反驳，只得扯着嘴角哑声道：“前些日子只有方丝帕就丢了，我特意派人去寻过，没曾想竟然是那登徒浪子偷了去，幸好妹妹替我寻回，不然到时候连同家中姐妹名声都会被累及。” 话落，她伸手就要来扯丝帕，冷璨星也没争抢，由她夺过去塞入手心，方才漫不经心点道：“这是从沈子砚怀里摸出的，上边约莫还有尸臭味，我特地带回来给大姐姐，想着你定然会妥善保管，再不会丢了。” 冷凝月如遭雷劈，伸手抚着胸口，大口干声作呕！ 第一百五十五章 藏无可藏 仨庶妹助攻上线，银铃般的笑声从她们嘴里倾出来，个个笑得花枝乱颤，只觉比看梨园大戏还过瘾。 冷凝月既嫌弃又害怕的将丝帕一把扔远，眼中迅速聚集恨意，恶狠狠地瞪着冷璨星：“二妹妹就这么看我不顺眼，拿这些东西来恶心我？我早说这丝帕是不慎遗失的，他沈子砚骨头都快被野狗啃干净了，你又何必揪着不放？！” 冷璨星见她身上戾气恢复，一把站起来就要撕扯自己，还没等她自个儿用手挡住，仨庶妹顿时冲到跟前伸手阻拦冷凝月。 冷春华斜眼看她，没好气道：“大姐姐今天是要在望月轩打人不成？你前脚才把丫鬟打了，难道后脚又要打我们姐妹？！” 冷凝月披头散发状若疯魔，忽然大声啼哭不止：“你们一个二个见我如今不得爹爹宠爱，全都爬到我头上来欺负我，咱们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如此为难？” “二妹妹！今天就算是对天发誓，我也绝没有要害你的心思！哪怕向天再借几个胆子，我也不知道他沈子砚竟然敢毒杀你，你若真信不过姐姐，我今日就以死证明清白给你看，省得你日后难以消停！” 说罢，冷凝月忽然山上爆发大力，猛然将冷春华三人推开，扭头就要向墙上撞去，冷璨星心电急转，一把将她按住重重撞倒在地上。 冷凝月半边身子砸落在地，疼得倒吸凉气，冷璨星有她做人肉靠垫尚且得以缓冲，并没伤着分毫，不过……她伸长鼻子仔细嗅嗅，总觉得鼻尖萦绕着一股作有若无的奇异腥臭。 仨庶妹上前搭把手将她从冷凝月身上扶起，冷璨星拍拍衣襟，恍然觉得袖口处也有那股味道弥漫，她皱起眉头询问：“你们有没有闻见什么腥味？” 冷夏桑乖巧摇摇头，抬眼向屋里看去，憋屈道：“大姐姐屋子里香气这么重，熏得我鼻子都快失灵了，实在闻不到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冷春华双手插腰，对着地上挣扎要爬起的冷凝月痛打落水狗：“大姐姐好了得的本事！不过就是说了你两句，你竟然要死要活？这些本事应当是同薛姨娘学来的吧，你们俩母女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要是我们大家都有这样厚的脸皮，指定比现在过得更快活！” 冷凝月对她所说的话充耳不闻，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扶着腰缓缓爬起，纵使屋里光线昏暗异常，冷璨星一瞬间也有捕捉到她手臂处红肿透亮的水泡。 “你手臂上长着什么东西？！”冷璨星大声问，伸手就要去拽冷凝月，后者仿佛被吓住的惊弓之鸟，一把扯下袖口遮掩：“没什么，就是发痒抠的而已。” 冷璨星敛眉，看出不对劲，直接吩咐庶妹们：“快去开窗通风透气！这屋里的味儿太难闻了，她说不定早已憋出了一身病。” 闻言，仨庶妹当场吓傻，慌不择路的扑到门边窗边，猛然用力推开，带着凉意的冷空气瞬间裹挟灌入，屋里也被照的明晃晃发亮。 冷凝月伸手推搡冷璨星，不肯让她靠近自己，恼怒阻拦：“我都说了自己身上没什么了，二妹妹何必这样讨人嫌？你若是闲着没事干，直接去给城门洞子下的穷人看病得了，省得在家里搅和的天翻地覆！” 冷璨星不依不饶，内心里相信自己的第六感绝不会出错，目光犀利直逼于她：“今日是爹让我来替你看身子的！难道你还敢忤逆他老人家的命令不成？” “咱们姐妹一场，我也不能让你就这么眼睁睁死在眼前，像你这样爱美的人，应当也不愿意让自己浑身溃烂流脓水而死吧？” 冷凝月面色止不住的发红发烫，哪怕她想在冷璨星面前掩饰几分，却依旧因为生理上带来的疼痛痒意而无法抑制，忍不住摩梭双臂，企图得以缓解几分痛苦。 “不过就是寻常小病而已，哪里有那么严重的问题，二妹妹莫要在这里吓我，我已经用药膏涂了伤口，兴许这两日就会好了。” 转眼间，仨庶妹全都靠站在门边，想要上前搭把手，见此情况心中又有些怯弱，望月轩的其他下人听见正屋传来的动静，皆按捺不住好奇想来看一眼。 他们被驱赶出去后留在外厅等候，此时听着正屋里大小姐的厉声喊叫，腿也不知是否应该往前迈动，青杏靠在梁柱旁目光沉静，眼见有些好事的要去看热闹，厉声喝道：“你们一个二个还嫌没被大小姐打服气？上赶着要去讨巴掌吃？” 丫鬟小厮们停住脚步，泄气般退回来，这时众人听见青杏又凉凉道：“相府上也就只有二小姐能够管得住咱们主子了，这几日的情形大家都有看在眼里，若不想往后被逼到绝路上去，就待在这里少管闲事！” 正屋里高亢凄厉的叫声突然哑然止住，冷凝月被庶妹按住手脚强压在地，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挣脱半分，冷璨星拔出随身带的银针在她穴道上猛然一扎，冷凝月当即眼神涣散，昏死过去。 “你……若是敢害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丢下这句狠话，冷凝月头脑一歪，倾刻间没了声响，仨庶妹得以放松，全都向后瘫倒在地连喘粗气不止，冷璨星双眼微眯，一把撕开冷凝月半边衣袖，顿时被眼前情景惊住。 庶妹们也被吓了一跳，手脚并用往后退去，惊骇叫道：“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啊？怎么手都成那个样子？！” “难怪二姐姐你说有股腥味，合着她手上居然长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些肉疙瘩看着我都快恶心死了！” “这……大姐姐还有的救吗？她得的这个病会不会传染哪？” 冷璨星目光犀利阴沉，脑海中天翻地覆，怎么也没想明白冷凝月到底是在哪里得的蛊毒，她猛然定住身形，轻声解释：“不会传染人，但很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进退两难 庶妹们在相府这么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哪里见识过生死，三人顿时被吓得面如土色，连连摇头呢喃：“这……二姐姐你真没看错吗？大姐姐怎么会得这种要人命的病？” 胆子小的冷秋实已被吓得快要哭出来，她用手捂嘴，两腿软烂如泥，转身就想跑出去，冷夏桑见她支撑不住，连忙搭手将其搀扶住：“二姐姐只说可能，又没说一定，你莫要被听风就是雨。” 她尚且还能够稳定住情绪，冷璨星看一旁胆大无边的冷春华都被吓呆到说不出半句话，顿时对向来寡言少语的冷夏桑有了别样看法，她严肃道：“话虽如此，我却也摸不准她到底病到什么程度了，如果不能尽快找到解药，怕真是凶多吉少。” 冷春华白着一张脸，哽咽道：“那、那咱们要不要现在就去禀报给爹爹，府上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咱们瞒是瞒不过去的，总不能真替她藏着掖着吧？” 众人看得出来，冷凝月对于自己的病情很是忌讳，她唯恐被其他人知晓病情，估摸着整日躲在房中闭门不出也是因此缘故。 冷璨星看着瘫倒在地上面色枯槁的冷凝月，不由得开口：“此事自然不能隐瞒，怎么着也得将她送到郊外庄子上去养病，她现在性情大变，说不定日后还会出手伤人，再者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最好还是不要让外人知晓。” 相府小姐生病的事情若是被人传扬出去，京都城中的百姓指不定还会如何编排，毕竟人人都不愿意和病秧子接触，在当下时代中患过病的女人身价可是会大打折扣的。 闻言，庶妹们大为赞同，冷璨星低头凝视那些被冷凝月披散长发遮盖大半的伤口，正要上前仔细看个明白，忽然听见望月轩外传来匆匆脚步声，随即就听见小桃喊：“小姐，青阳县主来府上拜会您，老爷正催着您赶紧去前厅呢！” 冷璨星手脚顿住，示意仨庶妹跟随自己先出去，抬头关窗道：：“她现在体热，躺在地上去去热气也无妨，我去前厅将此事告知给爹爹，你们回院里沐浴更衣。” 庶妹们点头应承下来，望月轩的丫鬟小厮只有听见正屋动静，却始终不知发生了何事，见冷璨星一行人过来，他们全都顺从低头不敢言语。 冷璨星认出青杏，吩咐道：“你们家小姐得了要紧的病，就让她待在屋里，谁也不得前去照看，等我见客回来再和老爷决定此事如何处理。” 青杏紧抿唇角，仿佛暗中下定决心般上前一步，紧咬牙关郑重开口：“二小姐，奴婢有要事要禀告给您，是关于我们家小姐那日在围场上的事情。” 冷璨星估摸着青杏或许知晓冷凝月如何患有蛊毒的，她点点头叮嘱：“等我回来详谈。” 青杏默然点头，一颗心上蹿下跳不停，待到几位小姐远去，终于有丫鬟小厮斟酌开口：“青杏姐姐，你是有什么事要和二小姐说呀，咱们小姐与她向来不和，若是让小姐知道你在背后通风报信，她定然会不高兴的。” “依我看，其他几位小姐也不见得多喜欢主子，她们或许巴不得大小姐一病不起呢，要是大小姐失宠咱们说不定会被分到其他院里。” 众人近日没少受冷凝月的气，个个私底下苦不堪言，也就只敢在她昏迷不醒的空隙间说几句抱怨话，青杏作为心腹大丫鬟，自然比这些人更加看得清形势，当下冷哼一声：“要是不说，大小姐怕是有性命之忧，你们猜她如果真……咱们是发卖出去的可能性大，还是真能去其他小姐的院里？” 众人不再低声言语，纷纷叹气抱怨日子难过，青杏幽幽看过一眼正屋，眼里翻江倒海，忍不住伸手抚摸尚且还疼痛难耐的脸颊，她嘶了一声，招呼众人先行回屋躲个清闲。 前厅，青阳县主端坐在往日冷见山所做的高位上，眼神古灵精怪地打量着相府，她对于下人递上来的茶水不甚感兴趣，连喝也没喝直接放在手边道：“星儿怎么还没来，难道是有什么要紧事缠身了？” 冷见山忙对这位姑奶奶陪笑：“县主大驾光临光临，星儿怎么可能有要紧事忙呢，您是我们府上的贵客，自然得先紧着前来问候您才是。” 青阳县主被冷见山酸溜溜的话倒了牙，呲牙咧嘴回道：“相爷真是客气，难怪旁人说你能够在官场上平步青云，我要是能有这么一张嘴，平日里也不用被娘亲爹爹指责了。” 冷见山摸着胡须干笑，一时之间也摸不准青阳县主突然前来有何要事，她来也就罢了，先前还不派人递个帖子进来，莫名其妙来这么一桩，差点没把人吓死过去！ 冷璨星迈步走到前厅，隔着老远便见秦阳县主对自己挥手招呼：“星儿！我今日给你带了好东西！可是宫里做出来的点心，保证你在其他地方绝没有吃过！” 冷璨星面上露出甜甜的笑意，快步走到她跟前，转头对冷见山点头示意，后者心领神会，立刻起身扬言要去书房看书：“老夫就不在此处打扰二位谈话了，县主尽管把相府当做自己的家来看待，要是下人有何招呼不周的地方，您尽管开口教训！” 青阳县主见不得冷见山刻意巴结讨好的模样，此时整颗心都黏在冷璨星身上，拉着她坐下神神秘秘道：“星儿，这些糕点都是九哥哥从宫里带出来的，指名道姓要让我送来给你呢！他自己有事不好前来，非得让我亲自跑一趟呢！” 大红漆木食盒被下人从身后传上来，掀开盖子立刻芬香扑鼻，里边放着好些样冷璨星从未见过的糕点，光是闻着味儿就让人胃里馋虫大动。 不过在此时此刻，冷璨星对于这些吃食并不感兴趣，拉着青阳县主的手轻声反问：“九叔有什么事情耽搁了？难道是皇上因为他近日未去上早朝而发怒了？” 青阳县主抿唇，摇头叹息：“不是这个事，不过也是宫里的事情……九哥哥眼下算是进退两难，我也不知道他该怎么办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白日成心吓人 从萧奇南决心帮助萧瑞沣开始，朝堂不知多少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如今皇上年事已高，底下皇子谁人都想坐上九五至尊的高座，宫外虽风平浪静，宫中却暗藏风云。 青阳县主好生忧愁地托腮呢喃：“私底下多的是人想要拉九哥哥入伍，他们这些人明里暗里巴结攀附，谁知道到头来九哥哥竟然选了四殿下这么个病秧子，如此出其不意自然让旁人大为火光。” “说实在的，若是九哥哥不帮扶四殿下，光凭借他在宫中举步维艰的境地，能不能活到封王封地的那日都难说，但眼下有九哥哥替他坐镇，众人立刻就要联合起来率先扳倒这棵大树。” 冷璨星听在眼里，惊在心里，前世萧瑞沣似乎是众多皇子中最温润无害的那一人，她当初莫名死的早，来不及知晓最后皇位究竟花落谁家，可一旦有九叔助力，萧瑞沣夺取皇位的可能性将会大大提高，就算再不济，日后必定也是留在京都的亲王。 “虽然我也算是当长辈的，不过有些话咱们私下说说也无妨，就四殿下那个长年累月过着病气的身子，谁能想到他还能活到今时今日呀，估计就是其他皇子也没料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来。” 青阳县主对于底下一干小辈的厮杀事情极为头疼，皇家子嗣绵延众多，她母亲眼下年纪纵使不大，却是贵为前朝长公主，便是当今圣上都得高看一眼的人物。 光凭借着这样的身份恩宠，他们公主府能够在京都长盛不衰，她自己也能够在京都里横着走，对于宫中风云诡谲的迹象最多也就背地里着急一回罢了。 冷璨星面色逐渐阴沉下去，她医治好萧瑞沣在先，九叔惦记对方的恩情，后又辅佐他在朝堂上一步一步站稳脚跟，他们二人相辅相成，谁也没有少出力。 若萧瑞沣日后树大招风，私底下必然有不少人想要取他二人性命，想到这里，冷璨星不免长长叹息，只感慨宫中的风终于吹到宫外来了。 她手心不自觉攥紧，哑声回道：“且先由着他们去吧，我相信九叔定然能够将此事处理好，若是来日当真生出变故，今日也算是先行做好心理准备了。” 青阳县主同她说过一回话，转眼将这些不愉快的事情抛出于脑后，忽然鬼鬼祟祟又问道：“我听说沈子砚死得十分凄惨，貌似尸首都已经被野狗扒干净了。啧啧啧啧，沈国公还真是够大义灭亲的，果真硬着心肠再也不管。” 她抓起果子往嘴里送去，含糊不清补充：“要不怎么说男人的心就跟磐石一样硬，据说国公夫人因此事已变得疯疯癫癫，好像国公府那边打算派人送她进寺庙修养，照我来看，她这一去怕是再没回来的机会了！” 在短短数日间，国公府有如此变故，任谁听着都会心上感慨万千，冷璨星忽然想起沈子墨的娘亲裴明珠来，她忍辱偷生半辈子，眼下说不定真会时来运转，以正儿八经的夫人身份从大门抬入国公府。 “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罢了，咱们还是少说他家的家事为好。”冷璨星将清茶送入嘴边，逮着青阳县主最爱探听八卦又道：“我这些日子忙得团团转，一时间不得清闲，你可知道我那个大师姐在做什么？” 闻言，青阳县主放下果子，略带狐疑回：“说起来还真是奇怪……你大师姐及笈礼已经过这么久了，怎么还不举办亲事？难道真因为夏周两国开战，他们现在看不起祁有容了？” “不过要我说看不起也是应当的，毕竟他只不过是一个敌国质子，眼下皇上又不愿意轻易放他回夏国，既不能考取功名，又不能上战场搏份荣光，估计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 若换做旁人听的这些话必定会深以为是，不过冷璨星却不这么认为，祁有容和蒋月影都是心怀鬼胎，身份不明之人，他们当年的定亲背后说不定大有来头，不能小瞧了这二人。 两人喝过一回茶，说过一回话，青阳县主被下人领着去后院方便，冷璨星则让章云小桃把先前准备好的回礼拿出来让自己过目清点。 在足够分量的糕点伴手礼中，冷璨星瞥见其中还加了些名贵物品，她的疑问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章云凑过来解释：“这些都是老爷的意思，他说县主不常来咱们府上，来了就是赏光给脸，大户人家行事也得不丢份儿才是。” 冷璨星嗤笑：“往常怎么没见爹爹对谁这么亲热过？我看他哪里给的是回礼，怕是咱们府上小半个月的用度银子都送出去了。” 她伸手将盖子合上，不再开口多说，挥手派人将礼品装点上马车，就在一切准备妥当时，后院突然传出一阵惊恐尖叫声，伴随着青阳县主的厉声吼叫“哪里来的疯子，还不快滚远点！”，整座相府瞬间骚动起来。 冷璨星心中一惊，急忙提着裙摆往后院奔去，一旁的下人见机不对也紧跟步伐而来，远处九曲长廊里，青阳县主似乎被什么东西吓倒在地，整个人神色惊恐地踉跄往后爬去。 冷璨星惊呼：“发生什么事了？！县主！” 青阳县主反应过来，被人搀扶着爬起，眉眼紧皱成一团不悦大叫：“星儿！你们府上怎么有个疯子啊！方才突然窜出来差点将我吓死！你瞧瞧我这胳膊，被她咬着一下子，疼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露出来的一截雪白手腕上，齿痕分明的牙印映照其中，冷璨星气血翻涌，扭头向长廊后方望去，赫然瞥见一抹素色衣角快速消失，“到底是何人在背后作祟？！你们快去将人给我抓回来！” 下人们急忙奔涌过去，冷璨星抬起青阳县主的手腕，略带不安地又看了一眼后院，安抚道：“我们先去前厅处理伤口，等着待会儿人抓回来后，送到你面前来亲自发落。” 青阳县主思绪并不在伤口上，张嘴抱怨着：“那个人瞧着怪怪的，又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身着白衣披散长发，大白天成心吓人呢！” 第一百五十八章 无情最是至亲人 冷璨星大概能猜出在背后作祟的人是谁，只是不好当着青阳县主的面直言，毕竟家里的丑事一旦宣扬出去，对大家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作为主人家领着青阳县主走去前厅，片刻间，听到动静的冷见山也从书房匆忙赶来，他心急如焚到路上差点摔了跟头，哪里还有往常一家之主的正经模样。 冷璨星替青阳县主将伤口仔细擦洗，嘴里不时对她赔礼道歉：“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没学好规矩，今日竟把县主吓着了，我等心中多有愧疚，还希望县主见谅。” 冷见山不敢得罪这位姑奶，紧跟着冷璨星的话语附和：“星儿说的对，等把人抓来后老夫必定要好好处置她！重重打一顿再发卖到外面去！” 青阳县主也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女儿家，手腕上虽留下齿痕，不过好在并没有流血，只是略微有些破皮罢了，她莫名其妙被吓了一遭才是正儿八经的，此刻还略待惊慌道：“相爷也是够仁善的，府上有发疯的奴仆不赶紧发卖，还留着要给人养老呢？” 冷见山大为汗颜，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嘴，只能干笑，冷璨星抬头和他对上视线，暗自摇摇头面露难色，狡猾如狐狸般的冷见山自然明白她隐含的意思，顿时面色暗沉。 想着青阳县主定然要给自己几分面子，冷璨星起了心思游说她先行离开：“今日让你受惊实在是愧疚，我们相府比不得公主府，不是什么多好的地方，听说城东开了一间风雅茶社，明日我约你在那处喝茶，就当赔礼道歉如何？” 青阳县主撇嘴，很是不以为然的摆手：“罢了，我看你们家里还有一摊子烂事没处理好呢，等着过几日你有空再说吧，今日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 说罢，她立刻起身就要往外走，眼见这尊大佛终于要送出去了，冷见山临行前装模作样道：“县主如此宽宏大量，老夫面上无光啊，还请县主放心，老夫一定会好好管教府上下人，绝不允许此类事情再发生！” 青阳县主来时满腔热血，走时身心俱疲，她全是看在冷璨星的面子上才肯顺着台阶往下走，若非如此，光凭借着自己手腕上的那道齿痕就足以将相府折腾个底朝天！ 待到马车裹挟着滚滚烟尘消失不见，冷见山这才气急败坏，咬牙切齿问道：“星儿，咬伤县主的人该不会是你大姐姐吧？她不是说自己只是略感风寒吗，怎么现在又发疯了？” 话说到这，冷璨星也没有再提冷凝月隐瞒的道理，她回身往后院走去，面上同样烦躁不堪：“爹爹，大姐姐身上莫名染了蛊毒，女儿瞧着情形应当已经患毒多日，眼下她都已经开始发疯伤人了，若实在找不到解药，必定会危及性命。” 听闻此言，冷见山大惊失色，他脚下步伐慌乱，和冷璨星一路走到后远九曲长廊处，先前过去捉人的几名小厮已将披头散发，状若疯魔的冷凝月拦在角落处，谁也不敢上前有所动作。 冷凝月蹲在墙根边瑟瑟发抖，撩开的衣襟处已有许多被指甲划开的皮肉红痕，她身体里的蛊毒似乎有所发作，止不住抓耳挠腮，嘴里还在倒吸凉气不止。 冷见山见往日端庄贤淑的大女儿变成这副模样，瞬间怒气直冲到头顶：“月儿，方才是不是你咬伤了县主？” 冷凝月身上百般瘙痒难耐，一双浑浊不堪的眼里满含热泪，看人时神情既古怪又可怜：“爹爹，女儿也不知是怎么了，控制不了自己……” 冷璨星深呼吸一口气，半天没开口，冷见山让随行下人搀扶冷凝月先回屋，先前回去躲清闲的青杏等人早被眼前变故吓傻，呆站在远处不敢上前。 “怎么你们现在连老爷的话也不听了？！”冷见山强压怒火，大声吼道。 她们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往上冲，此时看冷凝月再没有看主子的敬意，反倒跟见了鬼似的全都苦巴巴一张脸，眼泪挂在眼睫处要掉不掉，显然怕的不轻。 冷凝月浑身疲软无力，如同一条死狗般被她们拖回屋，冷见山心慌意乱，只得像冷璨星求问：“星儿，依你所见，你大姐姐这病可有得治？” 冷璨星微抿唇角，默然摇头：“这并不是寻常的病，蛊毒必须得用对症的解药来医治，她的病情比我见过的更加严重，眼下我也不知该如何配药。” 冷见山大感惆怅，斟酌言语再次开口：“那……往后是将她留在府上照养的好，还是送到其他地方去？她都已经疯的失了心智，照我来看还是送到城郊庄子上去吧。” “今日全凭借着县主能够卖你的面子，若是她当真追究起来，咱们不仅理亏还顶不住事，哪怕把她留在府上整日关着也是祸患，还是庄子上清静能够养病！” 冷璨星还没开口说话，冷见山就已将冷凝月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实则对方的想法也是她心中所想，冷凝月身上的蛊毒来的蹊跷，时不时的反复发作，说不定哪日真就一命呜呼了。 下定决心后，冷见山即刻派人去为冷凝月准备行装马车，他们家这些年在城郊置了不少产业，风景秀丽的庄子也不是没有，待到京都暑热严重时，一家老小常会过去避暑，只是秋日时节倒不怎么适合去的。 不过去不去全由不得冷凝月，冷见山想起今日青阳县主按耐怒火的样子就心中发怯，再不能任由祸患留在府上。 薛姨娘匆忙赶来时，丫鬟们正压着冷凝月往马车上塞去，她察觉出不对，使出浑身解数极力反抗，嘴里不悦大叫：“你们放开我，我哪里也不去！根本就没得什么病，只是身子稍稍有些不舒服罢了！” “爹，女儿就想留在府上孝敬您，您怎么能够让他们把我送到庄子上去呢？！女儿过两日身子就好了，才不想去什么庄子！”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有话要说 冷见山对冷凝月的呼救充耳不闻，他冷淡沉静地看着场上情景，恨不得这场闹剧尽早结束。 耿姨娘和孟姨娘连同仨庶妹也簇拥站在旁侧静观，众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哭的梨花带雨的薛姨娘上前拉扯阻拦，她伸手拽着冷凝月不肯放开，看向冷见山央求喊道：“老爷！这个时节把月儿送到庄子上去，哪里是让她去养病，明摆着是让她去受苦呀！” “我生的孩子我清楚，她打小就没有患过什么大病，这次也一定能够挺过去的！老爷您就发发善心放了她吧，若是县主有什么火气尽管往我身上发，妾身一条贱命死不足惜！” 冷见山冷哼道：“呵！你还知道自己一条贱命？要不是你没有把她教养好，背地里专门干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今时今日又怎么可能报应到自己头上？！” 此话一出，场上众人心知肚明冷见山话里的意思，冷璨星在心中默默叹息她这个爹从未改变过，还是一如往常的冷血无情。 薛姨娘眼泪汹涌不止，以她一人之力根本就无法抵挡下人们，不知是谁突然使出大力将她推开，薛姨娘顿时摔倒在地，冷凝月扯着嗓子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哭叫：“娘亲救我！女儿不想去庄子上，若是去了之后必然再没机会回来，往后再不能给您尽孝了！” 薛姨娘手足无措，跪在地上仰头看向冷见山，顾不得擦拭面上泪水，急忙求情道：“老爷！您就放了月儿吧，今日他千不该万不该伤着县主，可她到底是咱们自小养大的女儿，就算要照顾也应当留在身边啊！” 薛姨娘之前犯错被罚到庄子上去闭门思过，她比谁都清楚秋冬时节庄上的冷清苦寂，去到那里好比受刑坐牢，半点比不过在相府的快活。 就算是一个活生生的好人去了也得被折磨的神情枯槁，更别提像冷凝月这种本就半疯半癫的病人，若是他们有心想要救，留着相府开辟出个小院也能妥善照顾，可一旦发配去庄子也就代表着再不过问。 冷见山见不得薛姨娘这副委屈求情的模样，对她伸手攥着自己裤脚求情的动作更是恶心厌烦，他原先对这个大女儿颇为器重，眼下闹到这幅田地心里怎能不记怪薛姨娘？ “你若是为她好就应该让路！眼下时候不早了，若是行夜路，路上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我心意已决，必须要将她送到庄子上去！”冷见山声音冷酷无情，硬邦邦的跟石头没什么两样。 到底是同床共枕多年的人，薛姨娘看着能见山的眼神逐渐失去热度，她转过来哀求冷璨星，哭哭啼啼到说话都含糊不少：“二小姐，妾身明白您是嫡出小姐出身，见不得像我们这样的姨娘庶女，可是个人终归也要活命，您今日就大发慈悲帮着姨娘好好劝劝老爷吧？” “您作为医者肯定清楚月儿的身子，就她这个患病的程度还不至于被送去等死吧？您只要开开金口就比我们这些人磕破脑袋都来的强，二小姐……妾身给您磕头了！” 薛姨娘一路膝行到冷璨星跟前，顿时将头磕得震天响，在抬起头来时，额头上已经红肿一片，冷璨星心中异常平静，随和淡然回道：“姨娘，咱们大家都是一家人，若非情况要紧，爹爹也舍不得将大姐姐送到庄子上，但她今日都已经伤着县主了，来日说不定又会伤着其他人。” “大姐姐被送到那里去静心调养也是好事，我会派人给她送去药材暂时用来克制毒性，就算想要治病，眼下也得需要时间，一切都急不得呀。” 看着冷凝月变成这副凄惨模样，冷璨星心中说不快活是不可能的，她要让每一个前世置自己于死地的人付出惨痛代价，沈子砚都已经被狗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她冷凝月又怎么能安然无恙在相府里享福呢？ 薛姨娘自然不信冷璨星说的话，哭着又要挣扎辩解，平日里早看她们母女二人不爽的姨娘妹妹们也都纷纷各显神功，硬是把薛姨娘堵得哑口无言。 “今日县主大度没有发火，但正所谓纸包不住火，此事一旦宣扬出去，旁人得知相府养着个疯婆子，还不知道会笑成什么样呢。” “薛姨娘就赶紧让开吧，咱们府里还有好几位未出阁的姑娘呢，总不能因为大小姐一人就将其他姑娘给耽搁了吧？此事得隐瞒的妥妥当当才最好，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庄子上有吃有喝，过去又不是受苦，薛姨娘有什么不情愿的？若是当真不放心，不如自个儿跟着过去亲自照顾，我可听说大小姐近日没少发疯，光她望月轩里的丫鬟下人哪个没挨过打？” 薛姨娘哭的心如死灰，知道自己阻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冷凝月被人用麻绳反绑丢在马车里，阵阵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差点没让她这个当娘的心碎满地。 “娘！女儿不去庄子上，女儿不去！他们都想把女儿害死，等我死了后让您老人家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爹，您真是好狠的心啊！就这么眼睁睁的要看着我去受死吗？罢了罢了，这一切都是该我的命，等我去了庄上也还是会为家里人烧香祈福的。” 望月轩里的随行下人指点了几人跟去，原本青杏也得跟着去贴身照顾，但这丫头却是缩着身子站在冷璨星身后，半点不发出声响。 冷璨星回头凝视时，青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目光灼灼，语气恳切：“奴婢有话要告知二小姐，此事应当和大小姐患病有关。” 冷璨星陡然回想起确实还有这么一桩事，点点头应允下来：“稍后你到我院里来。” 马车趁着时候还早匆匆离开相府，冷见山下令谁也不得对外声张近日府上发生的事情，若游背地里嚼舌根者必定要仗责赶出相府。 闹剧散场，唯有薛姨娘哭得无法自抑，其他人全跟没事人似的，甚至其他院里的姨娘们眼角眉梢还有止不住的得意欢欣。 冷璨星才回到倚翠阁，青杏就怯生生一路走进院子，四下对着各处打量不停，仿佛初次来这里似的。 第一百六十章 主谋 冷璨星悠闲坐在桌边喝茶，青杏进门后半点没有含糊，直接又是扑通一声跪在她跟前，面带羞愧：“往常奴婢跟着大小姐行事多得是身不由己的时候，若有什么得罪二小姐的地方，还望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 作为冷凝月身旁的大丫鬟，青杏别说是在望月轩，就是在相府都是被人高看一眼的角色，先前也的确有仗着主子的势强压其他人，眼下自知冷凝月今后怕是不成了，便是想着为自己另寻出路。 冷璨星莞尔一笑：“你倒是个识时务的，快些说来你家小姐此前到底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见过，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染上蛊毒？” 青杏细细回忆起在平湘围场的事情，斟酌再三道：“奴婢不敢隐瞒二小姐，大小姐在围场上是有见过许多不常见的公子小姐，可若说有谁让奴婢觉得最为蹊跷，其中还得数祁公子。” 祁是夏国大姓，在京都姓祁的人家几乎可以说是没有，青杏一说，冷璨星立刻想起祁有容，顿时心上郁结：“没想到竟然是他，他有什么蹊跷处你仔细说来听听，一个细节都不要遗漏！” 青杏点头，心里不肯轻易放过这个巴结讨好冷璨星的机会，张嘴就将那日自己所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说了个明白，她也是侥幸躲在林后有看见，不曾想当日的好奇竟然帮助自己留在了相府，不用跟着去庄子上受苦受累。 冷璨星深呼吸一口气，不由得感慨祁有容用心之歹毒，他们夏国人最是擅长用蛊毒，他作为幼年便被送来周国当质子的人，身上自然有些保命的本事，否则又怎能平安活到今日？ “对了二小姐，那日大小姐和祁公子见面时，对方顺势把找寻的玲珑绣球送给她了，那东西做工精巧无比，闻着还有异香，大小姐此前没日贴身佩戴，绝不肯让旁人触碰，您说会不会是此物搞的鬼啊？”青杏又是补充道。 冷璨星讶然于她心思缜密，估摸着望眼整座相府也找不出几个比她更机灵的丫鬟，奈何她聪明有余，忠心不足，不是个能留在身旁的角色。 她快声说：“你快去她屋里看看东西有没有被带走，若是没有就速速拿回来给我。”说罢，冷璨星又使唤章云跟着一块儿去。 两人紧跟着离开倚翠阁，小桃抬手替冷璨星见底的杯中添热茶，有些不悦：“小姐莫怪奴婢多嘴，青杏今日这般邀功，兴许待会儿就要跪在您跟前求收留了，奴婢和她都是相府家生子，对此人的品性还是略知一二的，小姐还是斟酌一二吧。” 冷璨星举杯喝茶润润嗓子，回道：“你说的这些我心里都清楚，届时她若真的开口提及，我自然有应对的法子。“ 闻言，小桃放心下来，转眼间青杏和章云从望月轩赶回，青杏把裹紧的手帕摊开，其中赫然躺着一枚已经失了光彩的玲珑绣球，此物外表斑驳暗淡，像是生有铜绿似的，实在算不得精巧。 青杏看着也满头雾水，极为不解：“奇怪……大小姐拿回来时明明光彩照人的，怎么现在这副模样……” 她害怕冷璨星担心自己随口胡诌，连忙着急自证清白：”还请二小姐明鉴，那日奴婢瞧的真真的，这枚绣球绝对是祁公子送给大小姐的那枚！“ 冷璨星早看出其中门道，摆摆手道：“你是没看错，只是此物里的东西早已挥发，对方算准日后被察觉出也死无对证，眼下留着也没什么用了，找个地方埋了吧。” 青杏无可奈何点点头，稍稍迟疑反应过来后，妆着胆子询问冷璨星：“那依照二小姐话里的意思，当真是祁公子毒害大小姐的？” 冷璨星不愿和她说太多，淡淡敷衍：“话不能说太早，此刻我也摸不准是不是，今日所说的话你们全都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要外出乱说。” 众人全都点头应下，青杏眼看着冷璨星不开口言语，鼓足勇气就要提自己想进倚翠阁服侍的事，奈何冷璨星动作更快，随即对小桃使了个眼色。 后者心领神会，从荷包里抓出一把银鱼儿塞过去；“小姐记挂着你的功劳，这些都是赏你的，赶紧拿着这些银鱼儿回去望月轩吧！大小姐眼下虽说不在府上了，但你到底是那边的大丫鬟，在老爷发话前还得帮忙照管呢！” 青杏看着手心里被小桃蛮横塞来的银鱼儿，脸色顿时比哭还难看，她哪里是稀罕这些东西？！ 冷璨星不再看青杏，任由小桃在一旁发挥，当看见青杏苦巴巴一张脸迟迟不肯离去时，小桃立刻柳眉一舒，扯着嗓子惊讶道：“你这是嫌弃少了还是不肯领二小姐情谊？！这把银鱼儿少说得管你半个月月钱了，怎的这么不识趣！” 青杏哪敢在冷璨星面前造次，听着小桃的话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只感觉自己如同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她紧绷着面色，无可奈何道：“那奴婢先行退下了……” 冷璨星点点头，见她离去，立刻吩咐小桃为自己研磨，她要即刻写书信派人送去给九叔，把祁有容在背后捣鬼的事情原原本本告知于他。 信是晌午派人送出去，一直到晚间都没收到回信，到是天黑时九王府派了个小厮过来传话，对方说是王爷一大清早就进宫去了，眼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书信由春伯代为保管，等着王爷一回来必定会亲自交到他手上。 冷璨星点点头，猜测应当是关于萧瑞沣事情将九叔给缠住了，想要让他这么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在众位大臣，以及皇上面前显眼绝非易事，此前的十好几年来他一直默默无闻，眼下想要出彩不费番功夫是不可能的。 夜里，薛姨娘院子里不时传来哭泣声，隔着高高的院墙一路飘进到耳里，实在让人心里厌烦不已，临天亮间冷璨星忽然被凉意冻醒，她扯着被褥往身上盖来，张口喊道：“小桃！让人端些热吃食过来，我们屋里怎么这么冷，若有炭也送一些过来！” 小桃拢拢身上的衣裳，青白着一张脸从门外走进：“小姐姐，今日突然就降温了，昨个半夜还在吹大风呢，估摸着今年的冬天应当来的比往年早！” 第一百六十一章 找上门来 京都哪里都好，就是一到秋冬天便格外的阴冷潮湿，外间时不时刮大风，终日把人吹得面上干燥无比，好好一张水灵灵的脸蛋都能吹裂开口。 冷璨星算算日子，的确也已入冬，她呵了口气在手心里，只感觉身子一阵一阵发冷，忙对冷璨星催促：“还真是天凉了，往年这个时候你们应当都没有上炭盆吧？不过京都年年都冷得出奇，管事的那边应当早有准备，你去看看有没有炭火。” 小桃答应下来，转身离开屋里，前去厨房的丫鬟速速赶回，把餐盘里放着的热饭菜摆了满桌，一一伺候着冷璨星用饭，待到喝了口热粥，冷璨星终于觉得周身回暖。 小丫鬟们平日里在相府里忙来忙去，两只耳朵支楞着，听见的事情自然也多，她们平日里就爱和冷璨星谈天说地，此时自然也会将昨夜的事情讲过一番。 有丫鬟说：“听说薛姨娘昨个哭了大半宿，硬是担心大小姐在庄子上受人欺负，她还起了要花银子打点的心思，貌似一大清早就让婆子揣着自己的首饰出府去了。” 话落，立刻又有丫鬟开口：“我听说事情还不止这样呢，薛姨娘能够在府上得老爷宠爱这么多年，身上必然是有几分本事的，她可比其他院里的两位姨娘强，据说亲自在小厨房里做了饭菜要给老爷端去呢！” 哪怕是再为宠爱，薛姨娘依旧只为冷见山生了个女儿，虽说和她同位分的姨娘皆是如此，冷璨星等丫头也已长到十几岁，但谁又能够保证冷见山当真绝了生儿子的念头？ 凭借着他如今的权势官职以及家中财产，外边应当多的是女人想要给他生孩子，哪怕不被接回相府，只是在外边当个外室也有花不完的银两，享不完的富贵。 冷璨星先前没有将事情想到这一出上来，眼下仔细想想男人就是男人，更何况薛姨娘本就是冷见山朝中同僚送来的，保不准私底下还会有其他人被送到他床上去。 想起这些肮脏的事后，冷璨星瞬间联想起自己那个苦命的娘亲秦氏，守着金山银山般的嫁妆到头来全是给了他人当花销，她兴致缺缺，喝了几口热粥，吹了几筷子小菜后就放了碗筷。 丫鬟们还以为是自己说话不当，顿时将嘴闭得严严实实，不敢再发出半点声响，她们默默将碗筷撤下，这时，小桃垂头丧气的从屋外奔来。 她怀中抱着一只暖好的汤婆子，进门就将东西塞到了冷璨星怀里，嘴里快速说道：“今年也不知是怎么了，明明往年都会提前好些日子准备炭火，偏生今年不一样，管事的说府上什么都还没采买呢。” 冷璨星眉头一皱，反问道：“府上这么多口人，每处院子里的东西都是按月有定数去领的，现在咱们要的又不多，怎么连一点也拿不出来？” 小桃摇摇头，很是郁闷：“奴婢也跟管事婆子这么说了，还说若是有往年的炭，匀一点出来先凑合着用上也行，可偏偏硬是一点都没有呢。” “他们说往年的东西不好储放，像炭这样的玩意儿更是如此，都是年年赶着日子采办新的，据说今年还没准备，好像是因为老爷那边没发话。他们都是在底下办事的，上头都没拨银两下来，下边人又怎么动？” 这么说起来冷璨星更加惊讶了，秦氏当年亡故后，自己因年幼早早被送去了药王谷，按道理来说她娘亲所留下的嫁妆其中绝大部分虽都得给自己留着出阁用。 可她当年的嫁妆都能抵半座城池，哪怕是手指缝里流下来的油水都能够寻常人家几辈子过活，眼下怎么瞧着还不够使了？ “兴许是爹爹忙忘了吧，再说这些事情不应当由家中姨娘去照管吗？我娘亲去世后，爹爹虽然没有把哪位姨娘抬到主母的位置上，但薛姨娘也就只差个身份了吧。”冷璨星淡淡道，有些理不清其中头绪。 小桃在府上生活了十好几年，自然比她清楚个中缘由，立刻开口解释道：“小姐您有所不知，京都大户人家一到冬日，光是炭火钱就得耗费不少银两，老爷只让薛银娘照管一些小数目的事情，这种过手流水上达百两银子的事情还是要经他亲自看过。” 听到有百两银子之多，冷璨星不由得感慨万千，她在相府里一个月的吃穿用度往高了算也就六十两，仨庶妹们更是顶天才三十两，看来管家还真是个麻烦事。 “罢了罢了，由着他们去吧，现在天气凉了，炭火肯定马上就会采买，不会白白让人受冻。”冷璨星又喝了口热茶，正要静下心思坐在屋里翻看医书，忽然听见屋外有小丫鬟正在叽叽喳喳。 她向外看了一眼，皱着眉头问道：“院子外边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个二个这般聒噪？” 小桃见状连忙前去打听，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急匆匆跑了回来，面上惊讶道：“小姐，他们说府外来了个怀有身孕的女子！瞧着月份还不小呢！” 冷璨星听见此话立刻一惊：“难道还真被我猜中了……”这下她连看书的心思也没有了，立刻起身要去前厅。 “快走，跟我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冷璨星快声道，脚下就跟生了风似的，迫切想要弄明白事情原委。 相府突然来了这么号人物，光是往门口一杵就让人心中发怯，他们这样的清白人家经不得事，尤其是人家怀有身孕都找上门来的。 好在对方算是个温顺的主，倒也没有在门口大吼大叫，只是一手捏帕子擦拭眼角抹泪，一手扶着后腰，似乎行动十分受限。 冷璨星隔着老远便看见那名女子头上戴着斗笠，她面前垂下来的白纱刚好遮盖住面容，身上穿着一袭宽大衣裙，小腹处高高隆起，的确是怀有身孕的模样。 女子靠站在前厅外，身边只带个面色怯懦的小丫鬟，两人都在打量相府，猛然看见有人过来，目光立刻落在冷璨星面上。 第一百六十二章 风流债 冷璨星摸不准对方的身份来历，只得在离她七八步远的地方站住，目露疑惑地望着她，此人穿着打扮素净清爽，看上去倒是爱收拾的爽利女子。 家里突然来了这么一号人物，势必会有人前去通知冷见山和姨娘庶妹们，冷璨星院里的丫鬟们叽叽喳喳，消息来的比谁都快，此时先人一步走到对方跟前还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是好。 女子似乎也在隔着白纱上下打量她，将人从头到尾看过回后，突然躬下身子，微微俯身行礼，这番举动大大提升她在冷璨星心中的好感度，至少人家是个识礼数的。 见其他人还没来，冷璨星作为嫡出大小姐必然要有所举动，她试探询问：“不知姑娘此番为何前来？你要找的人又是谁？” 女子话还没说就小声啜泣起来，她再三哽咽后才开口：“奴家春枝给二小姐行礼了。”说罢，又是一俯身。 听着她话里的意思，冷璨星猛然一惊，暗道果真冷见山在外面惹出的风流债！ 人家到底是挺着大肚子，话没说两句就有些站不住，用手再次支撑着后腰，冷璨星看着多少有些心疼，便劝道：“我爹爹马上就过来了，咱们先去正厅里坐吧，有什么事等他来了之后再说。” 春枝微微点头，含泪道谢：“多谢二小姐抬爱。” 小丫鬟搀扶着春枝往正厅走去，两人浑身上下都有着一股瑟缩怯弱气，像是从来没有见过相府这种大户人家似的，冷璨星有些讶然于对方知晓自己是谁，转念一想又觉得此事不足为奇，她既然都已经找上门来了，又怎么可能不探听底细？ 冷见山带着几位姨娘匆匆从后面赶来，风驰电掣间面上全是疑惑不解，待到看见正厅果真有这么位主时，顿时大吃一惊，猛然站住脚步。 自打冷凝月被发配到庄子上去后，薛姨娘便想着再次笼络回冷见山的心，她年纪不大，想生孩子尚且还来得及，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半路竟然杀出个程咬金。 此时一看见春枝也瞧见冷见山赫然起身，薛姨娘眉头紧皱，小声说：“咱们相府家大业大，外边多的是那些心术不正的女子，妾身先前已经派人打听过了，她们来的时候避着人来的，应当不会有其他人瞧见，老爷不必惊慌。” 京都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情，就算从一家里娶个两姐妹也不是稀奇事，纵事那些规矩不大的经商人家娶些孝期不满的寡妇也算不得事，但冷见山是在朝为官的人，拍拍屁股不认账，任由对方哭哭啼啼上门来依旧不妥，若是被有心人参上一本，就算不死也得掉层皮。 冷见山面色微沉，深呼吸一口气，看不出来究竟是高兴还是颓丧，他猛然一挥手，呵斥下人全都退下去，转眼间正厅里就只剩下自家人。 他龙行虎步走到高位上坐下，几位姨娘依次落座，庶妹们紧靠在冷璨星身旁，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不清眼前形势，春枝和小丫鬟则是从他们现身就站着，半点不敢造次。 “爹爹，女儿先前为这位姑娘看过了，她现在已经怀有四五月身孕，母体气血不足，还得小心养着才是。”冷璨星率先打破沉默。 冷见山侧眸看向春枝，不悦道：“都已经见人了还不把斗笠摘下来？难道是嫌弃我们相府门楣小？” 春枝急忙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白净素雅的脸庞，她眼里含有盈盈秋水，目光中带有几分忧愁，看人时眼神略微躲闪，倒是有些让人心中怜惜的意思。 从样貌上看起来，春枝年纪不大，应当也就二十来岁，若是出身清白这等岁数的姑娘早已嫁人了，眼下还没有许配人家，兴许是老姑娘亦或是寡妇。 冷璨星如是猜测着，抬眼瞥见几位姨娘的脸色都不好看，她们每人都为冷见山生有孩子，哪怕是年纪最小的耿姨娘如今也有三十出头，论岁数自然比不过眼前这位。 更何况对方还怀着大肚子，谁也保不准开奖后究竟是是儿是女，若真是生出个大胖小子来，怕是冷见山高兴的一张嘴都能咧到后脑勺，届时别说是当姨娘了，兴许当贵妾都有可能。 冷见山看见春枝容貌后，面上浮现出浓浓的疑惑，他似是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此人是谁，拧着眉头陷入深思，端着茶的手半僵在空中，许久未落。 见状，冷璨星面露不屑，暗骂冷见山提上裤子不认人，竟然连同床共枕的人都能忘，也难怪这么多年来花着她娘亲的嫁妆如此心安理得！ 春枝扶着肚子，缓缓跪在冷见山跟前，话还未开口，泪水就落了下来：“奴家实在是没活路了，只得厚着脸皮到相府来……还望老爷看在腹中孩儿的面子上，能够让奴家在此处将孩子生下来，日后不求孩子荣华富贵，只求他能有条活路……” 冷见山眉头一竖，看她今日只两人前来，身上穿着又单薄寒酸，必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或许还是什么牛皮膏药，急忙道：“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本老爷连你是谁都记不清，又如何对你负责？” 男人惯用的话语如此，冷璨星听得心中烦不胜，微微转过头向院外望去，冷春华顺势凑在她身旁小声问：“二姐姐，你看她的肚子能不能看出来是儿是女？” 春枝肚子浑圆硕大，瞧上去就是胎相极好的模样，冷璨星不由得呢喃道：“光从肚形上看上去，兴许是个儿子吧……” 冷春华轻叹一口气：“得，这下府里可有的热闹了，爹都有这么多丫头片子了，自然不稀罕多个女儿，但要是添个儿子，咱们往后怕是都得靠边站了。” 两人在窃窃私语间，春枝已从怀中掏出一枚信物，华光溢彩的玉佩被呈到冷见山手中，不需要他自己看个明白，就是旁边人也瞧出的确是他先前喜爱的物件。 四五个多月前冷璨星刚回京都不久，期间又回去了一趟，哪里会知道这些事，她看着玉佩只感觉不是寻常货色，不像是春枝这样的人能有的，谁料冷见山手握玉佩面色逐渐回暖，更是亲自上前将春枝从地上扶起来。 “你如今月份大了，哪能再跪着，赶紧起身！”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介奴籍女子 众人看得出来冷见山这是打算应下的意思，冷璨星等小姐无话可说，毕竟这些都是迟早的事情，京都中也不是没有男子六七十岁还想着为家添丁，现在要总比七老八十来得强。 薛姨娘面色铁青，不住给耿姨娘和孟姨娘使眼色，她忍不下这口气，无法接受府上突然要多出个第四房，尤其是马上生产的春枝。 薛姨娘带着热切笑容询问：“我们府上主母太太去世的早，老爷平日里政务繁忙，对于家中的好些事情都不怎么得空顾及，既然往后都是一家人了，那该问的话今日还是要问清楚，老爷您说呢？” 冷见山整日忙着和朝中同僚搞好关系，不是外出吃酒就是和人下棋吟诗，自然没有女人家这么心细，当下也觉得薛姨娘这话说的有道理：“你说的对，话还是要说明白的。” 相府是大户人家，府上的姑娘家一个比一个出息，春枝早在来之前就已将事情打探清楚，眼下并不觉得委屈，她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张递过去，擦着眼泪柔声道：“老爷一看就知道事情原委了，奴婢自觉身份低贱，原先也想换个去处好生过日子，奈何孩子来的就是这么巧合……” 冷璨星斜着眼看过去，恍然看见纸张最下方标注着两千两银子，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顿时听见冷春华吃惊道：“那、那竟然是卖身契，她是奴籍？！” 她说话的声音没有加以掩饰，当下众人都听了个明明白白，哪怕是无心参合的耿姨娘和孟姨娘此时也睁大双眼互相对看，沉不住气的薛姨娘更是惊诧叫道：“什么？你是被买来的？！” 一见家里人都猜出来了，春枝羞愧的低下头去，泪水顺着面颊滑落而下，冷见山看清楚卖身契上的名字籍贯以及发卖地后终于想起这么一桩子事。 他先前还欢欣的眉眼不由得黯淡下去，冷哼一声开口：“原来是你啊，那日我同好友在外吃酒，一时兴起打赌作乐，原以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最后竟然花了两千两银子，本以为此事就此作罢，没曾想你这肚子竟然还争气。”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就算想装糊涂也不可能了，原真就是是冷见山在外吃花酒吃出来的一回事……复杂的情绪很快转瞬即逝，冷璨星摸不准她爹会如何抉择，紧盯着看他做决定。 一个奴籍出身的勾栏女子名声到底不好听，清白女子尚且还可以抬进来当姨娘，就这等身份却是万万够不上她家门楣，春枝自知如此，哭哭啼啼道：“奴家心里明白，但求老爷给肚子里的孩子一条活路，能让他平安长大就好。” 府上的姨娘只有薛姨娘身世略微复杂些，不过她当年是冷见山同僚好友送的，自然在此之前正儿八经去官府通报脱了奴籍，进门时勉强算是清白出身，至于其他两位姨娘更是按规矩抬进来的，半点没有落人口舌。 眼下春枝这般年轻貌美，肚里孩子又要出生，除了冷见山估计没人希望她留在相府，薛姨娘立刻提议：“老爷，您既然认下她，想来春枝也不敢拿孩子欺瞒咱们，为着孩子往后名声着想，暂时还是别将春姑娘抬进门了，等来日找到她老家宗族再和官府脱奴籍，届时您再告知亲朋好友。” 薛姨娘的言下之意便是孩子得生，至于名分还得见看春枝今后表现，要是肚子争气生出个男孩自然能为她脱奴籍当姨娘，若是生个女娃亦或是难产生不出来，倒不如打发她一笔银子送得远远的，省得留在府上看了心烦。 此事本就难解，薛姨娘说出话后，孟姨娘和耿姨娘随即附和：“老爷，妾身觉得薛姐姐这话说的有道理，毕竟孩子过不了多久就要生了，眼下派人寻找春姑娘老家长辈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成的事，还不如先缓缓。” “咱们府上人多，加上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添丁进口，我们结几个早就忘了如何照顾孕妇，且不说这时候请人照顾会引起怀疑，就是到年关府上请客也难保会被人发现不对，您看要不将春姑娘送到别院去先养着？” 几人说的话都有道理，饶是春枝叶找不出本分错处，冷璨星有些狐疑她为何早些日子不来，猜测兴许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毕竟冷见山的岁数不小了，四十开外的男人实在谈不上有什么魅力。 春枝止住哭泣声，哀戚看着冷见山等他开口决策，她这副温婉顺从的模样看上去人畜无害，应当是个好拿捏的主，不至于会拿此事做文章，兴许是众人都有想到这里，个个面色都好看了一些。 “那就先派些丫鬟婆子陪春枝去京郊庄子上养胎，等到开春后找到她老家宗族，再经由官府脱了奴籍，到时候孩子生下来事情也会好办许多，大不了就说胎相不稳，事先不好宣扬，届时给亲朋好友赔礼就是。” 冷见山大手一挥，终于将此事拍板定下，眼看见春枝暂时还不会留在相府，几位姨娘全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冷春华也在冷璨星身边嘀咕：“哎，往后家里指定热闹非凡，二姐姐你别看爹现在不声不响的，兴许只是憋着不表现出来呢。” 冷见山的神情始终算不得多好，冷璨星倒觉得他像是有心事似的，又像是陷入到一种无法言说的两难境地中，她回道：“至少今年这个年咱们是能过清净的，这事少说也得二三月去了。” 冷见山派福伯去给春枝准备行囊仆人，叮嘱下人们谁搜不许声张出去，一旦被外人知晓必定要让他们呢吃不了兜着走。 坐过片刻，几位姨娘尽都派丫鬟从自己屋里拿来首饰送给春枝，一看成色款式早就是她们不戴的玩意儿了，春枝大气也不敢出，满眼感激全都接了过来一一道谢。 就在大家伙都要散去时，屋外忽然有人喊：“老爷，王爷来了！” 闻言，冷璨星立即起身，冷见山更是急忙快步迎出门去见萧奇南，余下的众人皆是站着不动，纷纷想要在萧奇南面前露个脸。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安危 众人哪里还顾及得了春枝，只有福伯看准情形客气道：“还请春姑娘同我去后院，马车稍后就会准备妥当，今日就按照老爷的吩咐将你送到庄子上去。” 春枝满心满眼的注意力都在冷见山身上，此刻看家里一干人等都出门迎接贵客，料想对方身份不凡，不经意地询问：“不知门外来的时哪家客人？奴家原本还有些话想要和老爷说，现在看来怕是不成了。” 福伯忙着清点要陪去庄子上的丫鬟下人名单，一面清算人数，一面回道：“来的是九王爷，那可是顶顶贵气的主子，今日能够赏光来我们府上，就是传扬出去老爷在外也是面上有光。” 春枝点点头，怯生生收回目光，听见后院门外传来一阵马儿嘶鸣声，心知马车已经准备妥当。 相府大门口处，冷璨星打头走在众人前面，眼看着多日未见的萧奇南从车上下来，顿时眼前一亮，赫然见还觉得面颊发烫，似乎初次见他那般不好意思起来。 冷见山得知萧奇南大驾光临，一张老脸笑得像菊花般起了褶子，张口恭迎对方：”今日是什么风竟然将王爷您给吹来了！此前怎么不派人通传一声，老夫也好带人在外迎接啊！” 萧奇南能来相府就只有见冷璨星这一个目的，此外谁家邀请他都是无果，如今相府在他心中地位特殊，冷见山在朝中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别说是恭迎，就是把萧奇南当菩萨供起来都无妨。 正说着话，萧奇南已经走到门边，淡声回道：“相爷客气，本王今日找星儿有要事商议。” 这话说的明白，便是和其他人无关，闲杂人等都可以退下了，冷见山连忙招呼着冷璨星待客：“既然如此，王爷还请往里坐，来人！快些将上好的碧螺春送来，再送些糕点过来！” 众人齐齐往旁边退去，生怕挡着萧奇南去路，冷璨星和他并肩走入前厅，猜想定是自己派人送去的书信起作用了，她问道：“九叔，你觉得背后作祟之人是否是祁有容？” 萧奇南落座在她身侧，伸手揉揉眉心，眼中有难以掩饰的倦怠和疲惫，他喝过口热茶回道：“八九不离十了，他现在在宫中举步维艰，应当是想策反回夏国，奈何皇上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在二人的往来书信中，冷璨星大致有了解到近日风向，无非是因着皇上的身子，众人虎视眈眈，各处背地里骚动不断。 冷璨星靠近他身边低语：“大姐姐现在被人送去了城郊庄子上，我先前看她身上蛊毒毒性比咱们此前好难过的都要厉害，轻易能够摧毁人的心智，她在家里发过好几回疯，爹爹唯恐她再伤人，眼下只能养在庄子上慢慢调理，不过以我来看怕是不成了。” 冷凝月疯癫起来连青阳县主都敢撕咬，就算萧奇南没有见过，定然也有从自家表妹嘴里听说过一二，他眉眼微冷，嘲弄出声：“都是她的报应。” 冷璨星对冷凝月也无半分同情，对于她的生死权当作小事，她二人间的恩怨前后加起来两辈子之多，自己若是盼着她半分好，只怕身上的佛光都能普照天下了。 萧奇南没有向冷璨星隐瞒自己近来的行踪，直言都是为着萧睿沣的事做打点，他生母贤妃当年死得蹊跷，草草结案后再没提起过，如今得势便想为生母查清冤屈，奈何此事牵扯甚广，背地里阻碍重重，一时间不得分神。 冷璨星看他眉眼坚定，想到九叔之所以会如此上心，绝大部分原因有自己的缘故，当下心中一软，忍不住伸手去拉住他的手，岂料想后院突然传来一声刺破天穹般的尖叫。 不知是哪个胆小经不得事的丫鬟声音太过具有穿透性，顿时吓得众人一惊，冷璨星手僵在原处，回身向后院望去，忽然感觉手臂上传来宽厚温热的触感，萧奇南低声道：“没被吓着吧？” 冷璨星抿嘴一笑，眸光显出几分机灵劲儿：“这有什么可怕的，只是我们家里向来规矩森严，若非大事决不可能有人大吵大闹，我是担心出什么事了。” 话音刚落没多久，冷见山的身影快速从二人眼前掠过，与此同时三位姨娘也跟着风风火火快步走了过去，待到仨庶妹出现时，冷璨星急忙伸手唤道：“后院出什么事了？！” 冷春华大嗓子只管回应冷璨星，张嘴喊：“二姐姐，春姑娘在门边摔了一跟头，据说摔得不轻，也不知道孩子能不能保住呢！” 听闻此言，冷璨星猛地起身，顾不得手还被萧奇南紧握在手心里，快声解释原委往外走去：“我爹先前在外惹了风流债，人家今日找上门来，本打算把她送去庄子上养胎的，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么一桩子事，我们快过去看看！” 冷璨星本就没有把萧奇南当外人，前世若不是自己和他置气，两人早就喜结连理了，眼下当二人成亲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萧奇南被她反手抓着带去后院，虽觉自己一个外室男子不好前去，但此事不是小事，他见惯了生死又岂会怕这些。 早在二人到之前，后院门边就围拢了一干人，春枝靠坐在台阶下伸手抚着肚子，面色惨白如纸，有一阵没一阵的倒吸凉气。 旁边下人个个面色焦急，除过春枝带来的那个小丫鬟外，眼下都都不敢上前搭把手，冷见山一看人还坐在地上，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厉声呵斥道：“你们全都是睁眼瞎吗！怎么还不把人扶起来？！” 见他发怒，大家伙纷纷想去搀扶，薛姨娘此时却是大喝一声：“且慢！怀有身孕的妇人可和旁人不同，哪能轻易挪动地方，得先找人来看看才是！快派人去请二小姐！” 冷璨星此时正好走到人群外，顺势松开萧奇南的手往里走去，众人急忙给她让路，春枝一看冷璨星过来了，痛苦呻吟着：“二小姐，奴家的肚子……” 冷璨星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细细看过回，冷见山已是心急如焚，忙不迭追问：“星儿，情况怎么样了？孩子可还要紧？！” 第一百六十五章 想着出嫁 冷璨星一摸脉相就知道春枝没事，她肚里孩子月份虽是不大，但也就是身子虚了点，母体还是十分康健的，轻易摔一跟头应当不会有大事发生，只是春枝这副做派未免有些太过夸张…… “爹爹，她没什么事，但经过这么一出后难免会伤到胎气，接下来得派人好生看管照样着。”冷璨星仰头看向冷见山，慢慢直起身子，吩咐丫鬟婆子将其搀扶起来。 春枝一阵要吆喝着，面上神情痛苦不已，强撑着痛苦的模样让人动容，其中自然也包括冷见山，他对这个从天而降的春姑娘并无想要纳妾的心思，只是她年轻貌美，比起其他几位姨娘来说，的确是别有一番风韵。 “来人，快点将春姑娘扶到后院小轩楼去安心养胎！往后她也是这府上的主子，若是有谁想要怠慢，小心自己的脑袋！”冷见山大声吩咐道，浑身气势磅礴，端的就是一家之主的架势。 见状，薛姨娘等皆是一震，张口想要劝阻却又无可奈何，眼下摔这么一跟头，众人哪里还敢将春枝送到城郊庄子上去，她人虽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她肚里的孩子却是金贵至极。 冷璨星起身靠站在萧奇南身侧对他投去无可奈何的苦笑，此刻来个春枝就已是让一干姨娘大为恼怒，谁又能够想到她娘亲秦氏当年是怎么容下一房房如流水般被送进府中的妾室，要知道当年冷见山为迎娶秦氏还是有当着秦家宗族长辈发誓今生绝不二心的。 丫鬟婆子将春枝小心搀扶送去小轩楼，冷见山本想跟着去，转头看见萧奇南还在不远处，顿时站住脚步拱手讪笑：“家中琐事让王爷见笑了，还望王爷莫要觉得怠慢。” 萧奇南向来只给冷璨星面子，光是看在和她的情分上也无二话，他微点下巴道：“无事，相爷不必拘礼。” “即是看星儿的，那就好生叙旧。”冷见山赔礼笑笑，对冷璨星使过眼色。 冷璨星看着远处下人众星拱月般将春枝送远去的情景，心里莫名升腾起一阵异样感觉，念在四下都有人在，她也不好开口询问冷见山如何确定春枝怀的就是自己的孩子，毕竟单凭一枚玉佩实在不够稳妥。 冷璨星勾了勾萧奇南的手指，示意他跟着自己去后院无人处身说话，冷见山此前都已吩咐过了，眼下自然不敢有旁人往后花园而来，加上程烨像门神似的堵在大门口，下人们别说是叨扰，就是打外面路过都要放慢脚步。 凉亭里，冷璨星用手托举腮帮，眉眼中满是疑惑困苦道：“九叔，你见过的人比我吃过的饭还多，你觉得春枝真是想安心生下这个孩子吗？” 萧奇南看她时眉眼和煦，对于旁人便是多的也没看一眼，先前只隔着缝隙有瞥见面色惨白如纸的春枝，虚虚晃过一眼，只看出有鼻子有眼，印象在脑海中转瞬即逝，眼下都已记不得了。 “我九王府一无主母，二无姊妹，三无妾室，这些倒是不清楚。”萧奇南缓缓摇头，对于这样的话题参与不进来。 京都民风开放，别说是寻常百姓家长里短事情层出不穷，就是朝中官员家中也有后宅不宁之事，若是有哪位官员府上闹腾的过分厉害，一旦宣扬到皇上耳中，就是天子也要出手干预。 冷璨星忽然兴趣大起，陡然间想起前世自己嫁到国公府中见识到的尔虞我诈，当年沈子砚虽是没有正房娘子和妾室，自小养在身边的通房丫鬟却是不少，那时狠狠把她恶心了一回。 饶是萧奇南这般英勇男儿，冷璨星也无法保证往后九王府就只有她一人在，毕竟薛姨娘可不就是冷见山同僚好友送来的，虽是男人明面上要装装样子，但谁不想贪图新鲜？ “现在没有并不代表以后没有，九叔现下就先想想呗。” 小丫头的声音清脆入耳，落在萧奇南耳中尽都是尖锐，他眉头紧拧，周身霎时布满寒气，薄唇紧抿压声道：“星儿可是不信我？” 冷璨星略作迟疑，正想将冷见山的前后之举讲出来，岂料萧奇南倏然叹气：“原来本王在星儿心中就是这般不可信服之人，竟是本王痴心妄想了，先前还想着……“ 冷璨星赫然顿住，心里像是猫儿抓似的，立刻追问：“九叔先前还想着做什么？！难不成你这么早就打算和我……” 余下的话冷璨星实在讲不出来，她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起来，倒也不是因为害羞，全然是前后两辈子夙愿终果的激动。 萧奇南眼里带笑，静静地看她含羞带怯低下头去，手心紧握衣角，扭扭捏捏道：“人家年纪还小呢，眼下都还没有及芨，就是要说这些事也得和我爹爹和师傅谈……哪里有直接和女儿家自己讲的……” “本王见你聪明能干，原还想着请你去府上代为管家，没曾想星儿竟是想着出嫁了？” 兜头泼下来的一盆凉水瞬间将冷璨星满腔的热情浇透，她跺脚娇嗔道：“九叔，你竟也学着开这些玩笑了！” 纵使萧奇南在外素来喜怒哀乐不形于色，此时依旧是绷不住嘴角笑意，轻轻咳嗽一声终于止住，伸手将桌边热茶推入冷璨星手中：“近日若无事你少出门，我那个师妹又从山上跑下了，她应是要回京都兴风作浪一场，此事我已告知邱大将军，兴许她也不能放肆到毫无边际。” 回想起邱潇潇，冷璨星便想起她临走前的狠话，凭借着她的心性定会认为是自己抢走九叔坏她姻缘的，她不敢也不愿找萧奇南，万顷雷霆怒火必然要倾泻到自己身上。 冷璨星点头答应：“我二人能不碰面就不碰面最好，如此倒还是在府上待着最为稳妥。” 萧奇南见她眉头紧锁，安抚道：“我已派人在相府周围层层把守，一有动静自然会传到我耳中，你若想出去便唤我陪在左右。” 冷璨星心念一动，反问他：“那……何时都可以？” 萧奇南兀自点头应允：“何时都可。” “再过半月，届时九叔必定要陪我！”冷璨星如是说道，料想金陵秦家人应当快要动身来京都了，前世舅舅舅母等人因生意往来特此来看过她一回，当时因陈年往事险些没和相府众人打起架来，今时今日有九叔在，便是官宦也不得低看经商的秦连舟夫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心思为之深远 萧奇南来相府只为见冷璨星一面，不料竟撞见春枝这出荒唐事，冷见山面上无光，许久不敢出来见他，直到听见下人来书房通报对方已有离去意思。 府上一干人等站在大门口处遥遥相送萧奇南，看见马车消失到无影无踪时，冷见山不由得哀愁叹气：“也不知王爷会在心中如何猜想老夫，真是英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冷璨星回头看他，淡声说：“这样的事情在京都也是见怪不怪，爹得既然眼下觉得不妥，当初怎么就没料想到后果，但凡是清白人家女子也就罢了，偏偏那位还是个带奴籍……” 薛姨娘等人早已因此事心烦意乱，尽都害怕春枝肚子争气生出个儿子来，她们不是主母自然不乐意看见谁添男丁，没有反而天下太平，一旦有了往后日子就别想再好过。 原以为这么多年冷见山都已过来了，没曾想竟然不声不响招惹来个大肚婆……旁的姨娘生儿子只会对自身有利，一不会抱到她们身下抚养，二就是姨娘身份也落不到半分好，不但不会被抬上去，甚至还会因为区区一娘教养不好孩子为由被刻意回避。 想到这里，三位姨娘脸色越发难看，薛姨娘细看冷见山神情，试探开口：“老爷，春姑娘眼下怀着孩子，自然是咱们府上头一等保护对象，不过依妾身看来她的身份多有不妥，老爷何不再派人调查调查，今日王爷看见虽不会在外四处乱说，可在朝为官，私下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咱们相府呢。” 冷见山面色凝重，冷璨星也有心想要和他谈谈此事，免得以为自己老来得子的爹爹被喜悦冲昏头脑，奈何冷见山此时忧喜参半，着实提不起兴致详谈，他无力摆手：“这事我自会派人调查，你们先回去歇着吧，往后不管如何也不得先将事情说出去。” 闻言，尚且还沉浸在巨大变故中的众人全是长吐一口气，纷纷往自己屋里走去，冷璨星见状也不再久留，带着章云、小桃回到倚翠阁中。 她院里的丫鬟消息来的总是比外面人更快一步，此时见小姐回来嘴巴也没闭上，全都面带八卦神色看着他们这些在前院看过回经过的人。 “听说那位长得姿色堪堪上等，胜在年轻柔弱，加之肚里孩子已有好几月，便是再突然老爷也得将她留下了。” “老爷怕是高兴坏了，据说还特意吩咐厨房赶着好吃食送过去，往后补品怕是要像流水一样流进小轩楼了！” “二小姐，刚刚小轩楼的丫鬟婆子过来借物件洒扫庭院，她们还想借几个人手过去，您不在我们也不好就此先去，您看此时要不要过去看看？” 有丫鬟询问冷璨星意思，她略微一斟酌，对身旁的小桃说道：“你带几个机灵点的丫鬟过去看看情况，春姑娘若是要什么吃喝尽管满足她，这回可要把人看清楚。” 最后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别人或许不懂，小桃顿时间明白过来，立刻点头回道：“还请小姐放心，奴婢定然不辜负小姐期望。” 院里统共就只有几位丫鬟婆子，先前冷见山为巴结讨好她，还曾所过要找人牙子多买点年纪小的丫鬟养在身边，日后出嫁可以当作陪嫁丫鬟，冷璨星自在药王谷最是独立自主，便是一口回绝。 小桃带着三两位小丫鬟往小轩楼走去，这时章云忽然凑近到冷璨星身边神秘兮兮说道：“小师叔，你真觉得春姑娘怀孕了吗？” 冷璨星一愣，想不出他为何会这么说，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刚刚我替她把脉时摸出的动静不似作假，就算可以用秘药瞒过这一时，她又如何瞒得了一世？” 章云一见她把话说远了，急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春姑娘出现的好生蹊跷，既然她是奴籍，为何先前怀有身孕时不来找老爷，而是等到现在才来，我家乡村里也不是没有过想要攀高枝的姑娘，可她们暗结珠胎怀上后，立刻像是打了胜仗的大公鸡般，又怎么按耐得住。” 冷璨星微微沉思，觉得章云这话说的有道理，嘴上却漫不经心道：“兴许当初被我爹花银子赎身后她又投奔其他人去了，又或许为防止肚里胎儿不稳，暂时不敢登门呢。” 五六个月的身孕也不是不能给开堕胎药，只是这样的东西一般人轻易弄不到手，就算能够找到路子，光是送给大夫封口的银两就得几十两，春枝来的时候寒酸清贫，手上可不像有这么多银子。 关于此女的身份背景，冷璨星打算找人私下好好调查一番……另外冷见山今日的神情也颇为古怪，似乎中年得子的欢欣远远比不了春枝奴籍带来的别样麻烦。 约莫一两炷香功夫后，小桃终于带领小丫鬟们归来，她们看着神情轻松，应是在小轩楼那边也没出什么劲，各自放下手中扫帚等前来回话。 小桃道：“小姐，奴婢们去时春姑娘正在软榻上躺着，情况看上去已然好转，脸色也不像先前那了痛苦了，她待人宽厚和善，让我们随意收拾后就退下了。” 冷璨星问：“这么个大活人说在府上住下就住下，只怕是身后事还没处理妥当吧，她可有想派人给家中人递个话之类的？” 小桃暗自思索片刻，随后道：“这个倒没听春姑娘说过，像她这样有奴籍的人要是家里人有本事赎身，应是早就给她赎身了，又怎么可能让她一辈子在外受人欺压，被人看不起？要说她能跟了老爷也是祖坟冒烟的好事。” 这话屋里人都颇为赞同，能在冷璨星院里服侍的丫鬟大多都是家生子，她们出身清白在府上地位也要高些，娘老子但凡忠心做事的都能在外置办住所，手上捏着的银两也能做个小生意，往来出入相当自由，一到年纪还可自由婚嫁。 “一个孤苦无依上了年纪的奴籍女子，和我爹结识的地方又是船舫中……怀孕几月有余才上门讨要说法，也不知背后到底是哪个天杀的给使的计谋！” 冷璨星越想越觉得古怪，再顾不得长幼身份拔腿就要去见冷见山。 第一百六十七章 清白做人 冷见山双手背于身后，整个人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他面上焦躁不安，眼中时而露出欣喜，时而露出忧愁，亲信丁生见状，出主意开解：“老爷若真是心烦，不如让属下前去调查一番春姑娘的背景？” 闻言，冷见山仰头叹息开口：“那日我在船舫中本就喝得迷迷糊糊，全然不知身在何处，因是肚里酒气旺盛受了旁人的挑拨教唆，一时间兴起花大手笔给她赎了身……次日醒来已是悔之晚矣。” 他悔过的并不是自己莫名玷污了一个姑娘家的清白，而是自觉勾栏场合的女子，哪怕是清倌人出身也入不了自己的眼，更何况春枝已是年纪不小了，这般岁数的女子没嫁出去的简直少的出奇！ “那……眼下春姑娘怀孕都有五月之久了，她信誓旦旦说着肚里的孩儿一定是老爷您的，不妨就先让她生下来？”丁生摸不准冷见山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能试探着一步一步开口。 冷见山面色阴沉到能够滴下水来，抿唇开口道：“谅她也没有胆子来骗我，眼下也只能这样了！呵，平常朝中同僚，地方经商大户听说我身下香火无以为继，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去良家女子与我做妾，最后竟然让一个……” 说罢，冷见山重重一拂袖子，这事传出去虽是难听了些，但若春枝真能生下儿子也是家里头号功臣，看她长得模样不差，腰椎扭动起来韵味非凡，应是能够生养的。 两人在书房中商议许久，对于春枝的背景冷见山认定不用再过多追寻，那些个朝中好友就算私下再过放浪形骸，面上也不敢做的太难看，她无非就是身份低贱些罢了，往后留在府里当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便是。 冷璨星到书房外时，正巧碰上冷见山有事出门，看在旁侧还有其他人在的份上，她没有开口过多言语，只随意寒暄过两句，方才借口离去。 家里突然多了这么口人，四处传转动起来，众人都觉得有所不适，仨庶妹晚间到冷璨星屋里溜达过一圈，皆是感慨世事无常。 “二姐姐，我都没想到咱们都已经十好几岁的姑娘了，竟然府上还能再添个弟弟妹妹，幸亏是新姨娘怀的，若是其他姨娘必然会被人笑话老蚌生珠！”冷春华捂嘴偷笑。 向来不肯过多言语的冷夏桑这时提醒她：“春姑娘能不能当姨娘还不一定呢，爹爹今日也就是赶鸭子上架，必须得对她负责罢了，换句话来说她权当是母凭子贵。” 冷璨星闻言看过冷夏桑一眼，她随了耿姨娘不争不抢的性子，平日里最是喜欢在屋中绣花鸟，凡事绝不肯冒头出挑，原来以为是个没什么心气的，此时看来心里倒是拎得清。 冷秋实也道：“话是这么说，不过既然在府上精心照养着，这孩子必定能生下来，能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就看她肚里怀的是儿是女了，这下家里可有得人着急了！” 她这话虽是说的不太明白，但大家伙心里清楚点的是薛姨娘，自从冷凝月被送到庄子上去后，于今时今日也才过去没多久，那边还没有派人递信来，应当是同往日并无异样，不过到底何时才回来谁也说不准。 冷璨星眉头一皱，想起薛姨娘前些日子对冷见山的百般殷勤，好奇询问庶妹们：“薛姨娘当真起来还要再拼一胎的心思？” 冷春华讥诮讽笑：“她可不就是有点那个意思，大姐姐现在得爹爹厌烦又身患重病，怕是今后就算回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况且人能不能救活还得另说呢。” 像冷璨星这样的神医对冷凝月身上的蛊毒都束手无策，这在其他人看来等于给她判了死刑，若不然冷见山也不会派人将她打发到庄子上去听天由命。 在后宅盘旋多年的薛姨娘又怎么看不清楚其中情形，她得趁着自己目前还能生养再拼个儿子，虽说这样的念头在三房姨娘多年未有动静的情况下属实有些荒唐，但今日登门的春枝就是冷见山宝刀未老最好的证据！ “随着她去吧，反正家大业大，也不在乎多那么一口人。”冷璨星冷冷一笑，不由得感慨一切都报应。 次日，冷璨星终于寻找机会单独面见冷见山，父女二人坐在院中凉亭互道心事，她也顺势开口：“爹，春姑娘肚里怀有孩子不假，不过您当真认为一定就是您的？昨日见你也并未对此事过多赘述，难道是有什么十成的把握？” 春枝这种被逼上绝路的女子定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她好不容易傍上冷见山这条大腿，只要凭着肚子都能混得一身荣华富贵，衣食无忧，至于孩子到底是何人所有，别说是寻常人不容易看出来，就是冷璨星这样的医者也无法完全判断。 冷见山听她提起这么一件事心中稍稍觉得怪异，但转念一想冷璨星到底是医者，便讪讪道：“我那日替她赎身花了两千两银子，若非清白身，又怎么可能花这么大的手笔？” 冷璨星深呼吸一口气，忽然觉得她爹也不算特别难糊弄，又道：“不是女儿多嘴，真真假假都是可以装出来的，若非她本人，其他人又如何得知？更何况您那一夜不是喝多了酒吗。” 冷见山哪里会想到自己被人占了便宜上去，张口就要挽尊反驳，这时院外拱门处突然有东西应声落地，父女二人立刻扭头望去，只见春枝目光惊愕看向他们，眼眶中蓄满泪水，汤盅滚落在脚边，簇新的绣鞋已被沾染湿透。 冷璨星面色一寸寸僵住，没曾想竟然被她撞了个正着，疑惑的话说出来的确合情合理，只是当着当事人的面讲出来多少有些难为情了…… “二小姐，苍天可鉴，奴家哪里敢生出欺瞒子嗣的心思！”春枝羞愤万分，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发出来的声响瞬间震人心门。 冷见山急忙起身呵斥她身旁小丫鬟：“还不赶紧将你家姑娘扶起来！” 呆愣木讷的小丫鬟被吓得面色发白，竟是腿下一软也跟着跪了下去，边磕头边哭：“还请老爷恕罪，二小姐恕罪！我们姑娘向来清白做人，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管半点死活 小丫鬟的一句清白做人差点没让冷璨星笑出来，她对春枝实则并没有什么过分排挤心思，只是暗中觉得此人来路不明，偏生到不好打胎的月份才上门，若说没有心思在，怕是谁都不信。 冷见山看春枝和小丫鬟尽都跪在地上，一时间面上挂不住不说，心里还隐隐担心她肚里的孩子，顿时黑着脸喊：“我和星儿也没有旁的意思，你怎么就听进心里去了？眼下让你在相府里好好住着，谁也没有亏待过你，难道还不识趣？！” 春枝抽抽噎噎哭了半晌，终是知道自己地位不稳，任由先起来的小丫鬟将自己搀扶起身，垂着头低声哽咽道：“奴家并无其他所求，只希望能够将肚里孩子安然无恙生下来，至于胆敢欺骗老爷……就算是向天再借几个胆子奴家也不敢呀！” 她哭的幽幽怨怨，声音缠绵不断，隔着院墙都能被外间的下人听得一清二楚，冷璨星自知道先前有些失言，深吸一口气耐心说：“你莫要往心里去，眼下调养身体才是最为要紧的，只要你能替我爹生下孩子，往后家中少不了你的好日子过。” 一听冷璨星都开口说话了，春枝满是惊愕地抬起头，眼里闪动着隐隐水光，瞧上去似乎还有几分动容感激。 看她这副模样，冷璨星便知道在进门前人家没少打听相府里的事，兴许也清楚冷见山对自己疼爱有加，家中不管大事小事都要与她商议过一回，便是春枝也想着和自己处好关系。 冷见山叫来下人洒扫庭院，让春枝今后不必前来侍奉自己，至于什么补汤更是用不着她亲自动手，这般献殷勤实属不必。 春枝面上羞愧，涨红着一张脸返回小轩楼，冷璨星今日和冷见山将话已说过，既然他这个当事人都不觉得有问题，那凡事还是等着孩子生下来再说吧，届时看着胎儿大小便也能知是否足月份。 春枝一路哭哭啼啼回到小轩楼，路上不知道被多少下人撞见过，仨庶妹看她哭的伤心，纷纷站在长廊边目送她远去，等到人走远即刻跑来找冷璨星说话。 冷春华阴阳怪气道：“这个春姑娘还真是有心思，一大清早就将薛姨娘的活给抢了去，听说她那个汤可是头天半夜里就炖好了的，硬是比薛姨娘提前去了一步！” “炖好又能如何，爹爹还不是没喝上？我看爹爹也不见得对她多喜欢，无非就是看在肚里孩子的份上给她留有余地，她保住肚子，母凭子贵才是真。”冷夏桑淡淡道。 冷秋实在二人中间稍显木讷，点点头，对她们所说的话深以为然，冷璨星今日被春枝撞了个正着，便是往后家里闹出翻天的事情也不想再去管束。 前世在她出嫁后，相府众人多少因她国公爷夫人的身份高看两眼，可在自己饱受欺压时，他们也没站出来搭把手，饶是多的话都没说一句。 来日若是相府遇上险境，她自己倒还可以脱身，至于旁的……全看他们自个儿的造化吧！ 日子就这么闲散的过去两三日，待到冷风萧瑟，屋里渐渐点起炭盆时，薛姨娘突然开口提起冷凝月的生辰时，她眉目温柔缠绵，话语中带着些许哀求向冷见山说：“老爷，再过几日就是月儿的生辰了，妾身想要将她接回府里阖家团圆，也算是趁着这样的喜事给她去去身上的晦气。” 冷见山闻言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顿时将茶盏重重摔在桌上，怒气未消：“她一个毛丫头过什么生辰？若不是自己不检点，也不可能染上这样的病症！就让她老实在庄子上呆着吧，等到开春身子转好之后再说！” 薛姨娘的泪水瞬间充盈眼眶，软下身子，立刻跪在地上啼哭：“老爷，您也知道庄子上冬天有多么难熬，便是寻常人在那里过冬都受不住，更何况月儿一个病人？” “现在府上多添了个怀有身孕的春姑娘，您所有的心思都在她身上，其他人又哪里看得入眼？若往后她真生出个儿子，我们这些姨娘姑娘岂不是更没活路？” 本是薛姨娘一人的事情，此时突然牵扯到众人，耿姨娘和孟姨娘不经各怀心思对视一眼，饶是她们先前并不交好，眼下也起了心思要帮忙说话。 耿姨娘道：“老爷，大小姐那样的身子定是熬不过冬天的，妾身听说庄子上的大夫医术并不精湛，留她在那里可不就是拖着？” 孟姨娘也补充：“就算老爷心中有气，也应当等这个冬日过后再将大小姐打发出去，她如今年岁也到了，来日把身子调理好时，凭借咱们相府大小姐的头衔和此前的才气，找个门当户对的公子哥不是难事。” 大人说话，冷璨星一干丫头都是紧闭双唇，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本以为大家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冷见山必然会松口，岂料他竟然以公事繁忙为由，不愿插手管理此事。 薛姨娘当场哭的梨花带雨，硬是上前拉着他的袖口不肯撒手：“老爷！您真就狠心到这个程度？往常您也没多管家里的事情，所有大小事宜都是我们几个照理的，不过就是把月儿接回来过个生辰，您又何必这么多的推辞？” 冷见山被她牵扯不过，忍着气道明真相：“一到年下这几月，趁着时节往来定然会有大户人家互相说媒，咱们府上还有四位姑娘，就是为着她们今后的打算，也不能在这个关头将她接回来！” 听闻此言，众人皆是一愣，薛姨娘眼中的央求转瞬变为惊愕冷峭，倏然伸手擦去泪珠，深知自己多说无益，便是暂此绝了心思。 待到众人散去，冷春华凑在冷璨星身旁低声嘀咕：“爹爹这个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说媒的都是那些已及笈的小姐，哪家不合规矩会将手伸到未满年纪的姑娘身上？看来他这回还真是铁了心不管大姐姐呀。” 冷璨星低语：“既然熬不过这个冬日，那又何必让她回来，爹爹或许无声无息死在外面总比死在家里好……” 仨庶妹忍不住背后一凉，各自打了个哆嗦。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限将至 先前因着冷见山私自拿出两千两银子为春枝赎身，导致家中现银一时断缺，等到天彻底凉下来后，屋里才添了炭火各色取暖用品。 冷璨星抱着汤婆子缩在软榻上翻看话本，不时听几个丫鬟坐在旁边谈笑，有人说：“几位姨娘天天往小轩楼那边送吃食，听说什么补身子就送什么，可是把春姑娘捧到天上去了。” “昨个春姑娘说想吃山楂糕，老爷特地吩咐人出去采买回来，什么山楂糖，糖葫芦都买了一大堆，旁的吃食也买了不少，真是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的。” “厨房这几天早晚火不断，碳炉上总煨着热汤，哪怕是春姑娘半夜饿肚子也有人给她送过去，差点把那几个帮厨婆子累得够呛！” 冷璨星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翻动书时不经意说道：“山楂糕这样的东西吃多了容易伤及母体，她都已是怀有身孕的人了，怎么敢这样吃？孕期时候大鱼大肉吃的多，来日 胎儿必定强壮，届时生产就不会那么顺利。” 她是学医的，旁人听见自会多留心思，先前还羡慕春枝的小丫鬟顿时面色发白，后宅里弯弯绕绕的事情不少，她们往常只是听说却并未见识过，眼下算是开眼了。 屋里一时间陷入到静谧中，唯有冷璨星翻书的声音响个不停，不知过了多久，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老爷！姨娘！你们就可怜可怜大小姐吧！” 闻言，冷璨星顿时放下话本，起身向外走去，小丫鬟们紧随其后，个个伸长脖子探听情况，小桃皱眉：“这声音听上去有点像侍奉大小姐的胡婆子，她不是跟着去庄子上了吗，怎么这时又回来了？” “想必是庄子上出了什么事，咱们出去看看情况。”冷璨星说罢，拔腿就走。 正厅处，胡婆子拉着薛姨娘的手哭到泪如雨下，后者同样满面泪痕，冷见山面色沉郁，迟迟不肯开口言语，没过多久耿姨娘和孟姨娘，乃至仨庶妹都已匆匆赶到。 胡婆子跪地哭求：“老爷，姨娘，前几日大小姐就快不行了，夜间整宿整宿说胡话……跟随我们去庄上的大夫也说她必然是熬不过这个冬日……奴才们问过了，大小姐她说别无所有，只期望能够在临走前再看看家里人，还请老爷成全！” 说完，胡婆子重重一磕头，泪水奔腾的更加汹涌，她一哭薛姨娘更是伤心落泪哀求：“老爷！月儿都已到这副田地了，就算是舍去妾身这条性命，今日也定要去看看我那个苦命的女儿！” 众人知晓冷璨星都已束手无策，冷凝月的命数也算是走到头了，只是没曾想竟然会这么快……哪怕是往常看她再不顺眼的庶妹们此时也是一脸凝重。 冷见山神情哀戚，倒退两步跌坐在圈椅中，悲怆道：“我又何时说过不让你去看她了？到底是父女情分一场，既然这是她最后的愿望，那都去吧。” 说罢，冷见山一挥手，旁侧的福伯瞬间心领神会，即刻派人下去准备马车行囊。 既是都去，那便是除过在家安胎的春枝外，其余人都得去庄上，冷璨星猜想也就是这一两日的功夫，他们必定不会过多耽搁，只让人草草准备行装就已动身。 去庄上少说也要行三个时辰的路，估摸待到天黑时才会到，冷璨星倚靠着车框，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前世她被沈子砚掐死后，冷凝月也难逃一劫，唯一可惜的是今生今世还是无从得知她那位奸夫真面目。 若蛊毒真是祁有容所下，想来对方对她也只有利用的心思，全然把她当作工具人来对待，二人间的情分还没到祁有容需要让她恪守清白上，亦或是冷凝月前世结识的那位用毒高手并不是祁有容。 凉风拂面而来，瞬间将这些不必要的思绪吹散，后方马车中不时传来薛姨娘幽怨的哭泣声，冷璨星听得糟心，扭头用褥子盖住身体小睡。 随着身旁传来推搡，小桃在她耳边唤道：“小姐，咱们到庄子上了。”马车布帘被她利落掀开，一片昏暗夜色中，略带萧条的清平田庄映入到眼帘里。 庄上的管事已带着下人帮工在路口处迎接，他们满面焦急愁容，一见马车过来即刻上前行礼，冷见山率先下车放眼四望，思女心切的薛姨娘紧跟其后，张口便哭：“快带我们去见大小姐！” 管事在前领路，冷璨星一行人也下车步行，清平田庄她是头回来，只见成片相连的收割田地上矗立着一座宽敞气派的宅子，瞧着应是有多处院落，比起相府来竟是一点都不显小。 管事恭敬低头絮语道：“大小姐今日又犯糊涂了，吵着闹着要见老爷姨娘，还说念在姐妹情深，她也想再看看二小姐等人，我们只能好生安抚她说婆子已去请了。” 冷见山紧闭双唇不语，薛姨娘已是哭到说不出话来，众人快步前行，一路走到庄上院里，薛姨娘看院里四处已点上灯，立刻向后院奔去，嘴里哭叫喊道：“月儿！娘可怜的女儿啊！” 他们先行进去看冷凝月，冷璨星等人则是坐在厅上等候，厨房婆子们先前就有备下热饭热菜，此时全都分批次端上来让她们先行垫垫肚子。 一干人等围着八仙桌坐下，全都低头静默不语地进食，冷璨星胃酸翻滚，只喝了碗热粥润肠胃，冷春华心不在焉地扒拉着饭菜，眼神不自觉向后院瞥去，她小声道：“大姐姐该不会今夜就要去了吧？我刚刚听见下人说她整日昏迷不醒，一天就只有片刻功夫能见人。” 孟姨娘不悦瞪了她一眼，呵斥道：“你这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就算你大姐姐熬不过去，这些话也少说，省得被薛姨讲听见记怪！” 冷春华撅嘴，忿忿不平：“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嘛，二姐姐都说是这两天的功夫了，您还不许人家讲真话！” 孟姨娘被她气得想拿筷子砸人，使劲挑了块肉塞进她碗里：“有的吃还多嘴！你迟早毁在这张臭嘴上，赶紧吃！” 冷璨星对冷春华投去同情的目光，忽然又听见后院薛姨娘的凄厉哭声，她们全都回头望去，只见胡婆子抹着泪快步跑出来叫道：“还请各位姨娘、小姐随奴婢前来！” 第一百七十章 死有余辜 众人一听胡婆子说的话，当下便明白冷凝月快不成了，也顾不得其他，急忙全都起身奔向后院。 两位姨娘率先走在前面，冷璨星陪同仨庶妹紧跟其后，绕过长廊一进院子就见薛姨娘哭得昏厥在地，婆子们又是搀扶又是流泪，场面一时间混乱至极。 白日落过一场雨的庭院散发阵阵泥土草气，正对的屋子高门虚掩，微弱的光线透进去，直衬得屋里越发幽暗潮湿。 冷见山阴郁面色从屋里走出，泛红着双眼艰难道：“你们全都去看看吧，她只剩一口气在了，于情于理也该见见。” 闻言，姨娘们试探着迈步进门，各自用手帕遮掩口鼻，只顾及着面上情分，硬着头皮也得去一趟，孟姨娘前脚才进门，瞥见冷春华跟着要进来，一把将她推到冷璨星怀里：“你们待会儿跟着星儿进来。” 冷春华脚下踉跄，呆楞的还不知缘由，冷璨星提醒：“屋里憋闷，应是气味不好闻，姨娘也担心你们过了病气，再等等吧。” 片刻后，孟姨娘和耿姨娘夺门而出，两人用手扶着门框，直到门边才深呼吸一口气，期间又忍不住想要作呕，干呕两声稍稍平复住，只在刹那竟是眼泪都出来了。 庶妹们都有被吓住，各自退缩着不敢往里去，耿姨娘咽下口唾沫，看向她们干涩道：“大小姐已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若是胆小，还是别去看了吧。” 说罢，她抬头看向冷见山，似是在等着他发话，岂料冷见山应是早有预料，重重一叹气后拂袖而去，并未对此事表示任何意见，见状，二位姨娘拉着自家姑娘再不让进去。 冷璨星微抿唇角，提起裙摆抬脚就要迈过高高的门槛进去，冷春华喊：“二姐姐，你还真要去看啊？要不然就别去了吧……” 靠站在门边，哭到像个泪人的胡婆子开口：“还请二小姐去看一回吧，大小姐刚到庄子上那几日，每每清醒是总想着见您呢，人都已经这样了，就算见也是最后一面，往后再没这样的机会了。” 冷璨星回：“既然她想见我就见吧，这里药气重，你们在厅上等吧。”说罢，她嘱咐其他人都不必跟来，自己一人进去即可。 主子要说些体己话，下人们自然要退让，冷璨星推开厚重木门，眼睛因短暂性的昏暗而视线模糊，她稍稍眨眼恢复过来，睁眼看见屋里空空落落，四下并无什么物件可言，往里走两步才见冷凝月虚弱躺在靠墙的床榻处。 她身子斜斜躺着，枯黄的长发如杂草般垂落在地，发黄浑浊的双眼在听到有人进来时僵硬转动起来，斜眼瞥见来的人是她时忽然迸发出一股死前的最后挣扎。 “冷……璨星！你现在是来看我笑话的吧？！我马上就要死了……这下你可如愿了？” 冷璨星面色平静，心中一如既往的淡然，她在床边木凳上缓缓坐下，居高岭下地盯着企图挣扎从床榻上爬起来的冷凝月道：“你错了，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我是来送你最后一程的。” 冷凝月已被蛊毒折磨到形销骨立，一眼望去但凡裸露在外的皮肉皆是溃烂流有脓水，整个人像是千疮百孔的朽木般，再无半点生气可言。 她惨淡冷笑：“你会这么好心？别人不了解你，难道我还不了解你的心思吗，可惜最后输的人是我……终究让你成了相府里的最风光的小姐！” 冷璨星半歪着头看她，嘲弄的说：“你身上的蛊毒若无解药必死无疑，给你下蛊的人心知肚明，人家早起了让你送死的念头，你不想着记恨毁你的人，临死前还在记怪我这个妹妹？” 闻言，冷凝月忽然被戳到痛处，眼里闪过恨意：“我、我不知那人是谁……难道不是你给我下的蛊毒吗？！” 冷璨星反驳道：“你我本就是血缘姐妹，我不至于对你起杀心，看在你是将死之人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在你被送到庄子上后青杏来找我说明过情况，我们在你屋里找到的玲珑绣球药物已完全挥发，给你下蛊的人是谁现在不用多说了吧？” 冷凝月面色大变，神情错愕到一时都发霉反应过来，她惊声质问：“你是说给我下蛊的人是祁公子？！” 冷璨星深呼吸一口气，闻见她身上的腐臭气息已和死人没什么两样了，想来这段日子着实受到了非人般的折磨，又道：“祁有容是夏国质子不假，早在数月前两国交战时特意绑架我想牵绊住九叔，后没得逞，然后他对我起了杀心，借你和沈子砚当刀想除掉我，可惜他的计划又落空了。” 冷凝月目光躲闪，心里莫名心虚起来，她退去满身的尖锐戾气，迟疑道：“你早就知道是我告密的。” 冷璨星笑笑，点头应下：“是，我知道你这么多年来都因为我娘当初不肯将你照养在身边而耿耿于怀，庶女身份的确不好听，可我如今的一切都是她用万贯嫁妆和性命换来的，薛姨娘又如何和她比？” “我一看你身上的蛊毒就知解药难寻，索性便由你自生自灭，你如今活到头了也该去当个明白鬼，下辈子好好做人，不要整日想着害人，最后将自己全都搭进去了。” 冷凝月的神情在转瞬间变了又变，忽然凄凉笑出声，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直直砸在地上，她顾不得擦拭泪水，剧烈的咳嗽席卷而来，嘴里快速吐出两口鲜血，伸手想要去握住茶杯时，却是怎么也够不到。 冷璨星见她可怜，伸手将茶盏递了过去，冷凝月慌乱喝过两口茶水，又感蛊虫受到引诱腹痛如绞，抬头间已是冷汗连连：“冷璨星，你明明是可以救我的吧，如今我死到临头，你又何必坏我念想，说不定你只是为了不让我怨恨，故意诬陷祁公子的呢。“ 眼看说出这么多话依旧于事无补，冷璨星倏然起身，语调生硬回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等你死后或许就明白了！” 她不再多说，立刻就要出门，冷凝月趴在床榻上挣扎要去抓她衣袖，失声痛哭道：“二妹妹……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求你救我……救我……” 第一百七十一章 旧事又重提 冷璨星在出门前看了冷凝月最后一眼，她痛得哀嚎不止，嘴里还在一个劲儿的央求自己相救，在这晃神的关头苏醒过来的薛姨娘推开她，直冲进屋里哭道：“月儿！ 冷璨星被推得倒退两步，麻木着一张脸转身返回厅上，冷见山已不知去向，余下的庶妹们尽都缩在各自姨娘怀中，神情不安地望着后院。 冷春华看她脸色不好看，小声问：“二姐姐……你还好吗？” 冷璨星恍然摇头，喝过口茶水润嗓子，对她们淡笑：“我无事，只是大姐姐今日肯定撑不过去了。” 孟姨娘伸手拍着冷春华的后背，厉声叮嘱：“等你大姐姐走后，你这丫头莫要再提起她，免得惹薛姨娘和你爹爹不快。” 冷春华缩着脖子，撇嘴道：“谁乐意提她啊，她这是自作自受，自食恶果了。” 孟姨娘见她油盐不进，抬手就想教训冷春华，后院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哭叫：“月儿！” 薛姨娘肝肠寸断的哭声顿时让厅上陷入死寂，随着胡婆子哭着跑出来唤冷见山，众人已明白冷凝月这是去了，胆量最小的冷秋实憋不住泪水，忽地在孟姨娘怀里哽咽起来：“我听说人死七天后要回魂，大姐姐到时候不会要回来看我们吧？” 冷春华僵硬着面色，咬牙道：“人死之后什么都没了，她只会变成一捧白骨，才不会变成讨命的恶鬼，就算……就算回来要找的也不该是咱们。” 孟姨娘听着冷春华似是而非的，话顿时又是气不打一出来，对着她的嘴角抽过一巴掌，狠狠教训道：“要你多嘴！” 冷春华立刻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委屈哭道：“娘！您怎么还动手打人啊！害死大姐姐的人是那个祁……” 她话只说了一半，来不及多说立刻被孟姨娘死死捂住嘴，冷璨星抬眼看了一眼她们，心知先前在府上的事不知何时被仨庶妹知晓了。 冷璨星没有针对此事多说什么，毕竟眼下都已经知道了，再说也无济于事，后院的薛姨娘哭过好长一阵才缓缓止住哭声，她哭到昏厥后被人扶入空房休息，直到第二日天亮方才醒来。 冷凝月的尸身半夜里就已收殓完毕，用备好的棺木装上放在庄外空地上由下人守着，晚间清平田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次日气温骤降，冻得人实在爬不出被窝。 冷璨星看着窗棂外的雨滴，脑海中的思绪持续发散，丫鬟婆子们按照冷见山的吩咐，把冷凝月生前所用的东西全都收拾出来打算一同焚烧，众人一时间忙进忙出，到处都是凌乱脚步声。 小桃端来一杯热茶递给冷璨星，把她今日所穿的衣裳上又多添有一件大氅，方才望着外面来往不断的人群道：“小姐，听说大小姐的墓地早就已经挑选好了，他们打算就近埋在庄上后山里，本来按照规矩是用不着这么快上山的，但听说大小姐的尸身腐烂得极为快，现在隔着棺木都能闻见臭气，着实不能在庄上久留。” 冷璨星低头喝过热茶，大概也能能猜到冷凝月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自己前世死后足足放了好些天才长出尸斑，凭借着她身体里的蛊毒分量，应是咽气就开始长斑了。 “人都已经去了，还是早点入土为安吧，既然今日就要上山，兴许晌午过后我们就能回去了。” 小桃点点头，接过茶盏替冷璨星披上大氅，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迈出门，这边还没走到厅上，远远就看见薛姨娘坐在大门边上抹泪。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正好能看见放置在槐树下的棺木，绵绵水汽拉开出一道雨幕，雨中几名身强力壮的汉子正用麻绳捆扎棺木，瞧着即刻就要抬上山去。 薛姨娘早已哭得双眼红肿，此时看他们要抬动棺木，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哑着嗓子嘶声喊道：“不是说要在庄上停几日吗，哪有这么快就要入土的，你们不许动我月儿，不许动！” 汉子们被薛姨娘喝止住，纷纷一头雾水看着她不知如何动作，坐在厅上高座的冷见山面色阴沉的能够挤出水，他狠狠一拍桌板：“人都已经死了，不赶紧上山，留在家里做什么？！往常就是你太溺爱她，如此这般才将她给害了！可你好好一个女儿家竟然变成这副模样！” 薛姨娘身形顿住，眼里充满不可置信地回瞪冷见山，大吼：“老爷您现在是在怪妾身我了？这么多年来，您又不是不知道月儿因为庶女身份在外吃了多少苦头，每当她和京中小姐相聚时总是被人低看一眼！” “我从未想过向您讨要什么担当不起的名头，可我月儿这般出色！您竟然连将她记到秦氏头下也不肯！她人都已经死这么多年了，白白占着一个主母身份又有什么用？！活该当年死于非命，这一切都是该她的！” 冷见山一听薛姨娘提起秦氏，瞬间气急败坏，眼风瞥见冷璨星脸色骤变，更是快步冲到薛姨娘跟前，一巴掌下去直把人打得踉跄倒地。 “你这个贱妇休得胡言！就凭你的出身，又如何与我结发妻子相比？！老爷我给你一口饭吃，留你一个名分在就已是看得你！若你再这样胡言乱语，别怪我不顾往日情分了！” 薛姨娘摸着沁血的嘴角，忽然癫狂大笑出声，颤抖着手指向冷璨星嘲弄道：“他们不是都叫你什么小神医吗，你既然这么聪明，怎么就没怀疑一下你娘秦氏当年的死因？同为女人，我真是可怜她一个千金小姐死的这么早！” 冷见山气不过，抬脚对着薛姨娘又是一脚，嘶声力竭吼道：“当初她生下孩子体弱，自此就没好起来过，每当想到这事你以为我不后悔没好生照顾过她？我看你当真是发疯了，竟然把这些陈年往事搬出来当说辞！” 冷璨星冷眼看着这一切，微动的双唇合上，滚动在喉边的话变为：“爹，依女儿来看薛姨娘定是疯了，为防止她发疯伤人，先将她捆起来锁住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盛气凌人 冷见山被口无遮拦的薛姨娘气到险些吐血，听冷璨星这般说，立刻怒吼：“来人！将这个长舌妇给我拖下去！” 冲上来的丫鬟婆子生怕薛姨娘再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急忙去伸手拉扯她，薛姨娘瘫在地上拼命挣扎，还想再说却被人用手帕一把捂住口鼻。 “呜呜呜呜！”她眼中迸发出浓烈嫉恨，来不及多说就已被人拉拽着离去。 冷见山气急败坏，目光偷偷打量冷璨星，试探道：“星儿，你大姐姐刚去世，薛姨娘一时间承受不住，难免会张口胡说，你莫要往心里去。” 冷璨星抿唇，淡声：“无事，我能理解姨娘的心情，爹爹您不必多心。” 关于当年秦氏早逝的背后缘由，接二连三进门的姨娘无非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最终症结还是在冷见山身上，薄情寡义的负心汉足以让未经世事的千金小姐心生绝望。 冷璨星重活一世，该看明白的不该看明白的皆已透彻，没再多理会冷见山，拢紧身上大氅缓步走向后院。 冷凝月的棺木还是在晌午前被抬上山入了土，据回来的汉子们说途中还遇到了些离奇事，小桃有在门外听个真切，回来转述给冷璨星时，只感觉后背冷汗都下来了。 “听说他们抬棺到半路上坡时，忽然感觉面前像是有堵墙似的怎么也过不去，那几个汉子可是庄上身体最健硕的，别说是四个人合力抬棺，就是两人也能轻松抬上去。” “不仅仅这里不对劲，途中棺材板还突然松动，明明是早救被钉死的……真是越听越觉得古怪，奴婢现在一刻也不想在庄子上待，恨不得立刻下山回府。” 冷璨星正在出神发愣，忽然眼神微眯，蹙眉询问：“是谁下令将棺材钉死的？她着也不算死于非命吧，何必如此。” 小桃撇嘴：“还能是谁有这个胆子啊，当然是老爷下令的，庄上那些佃户听说大小姐是患病死后，纷纷害怕病气过到他们身上，还想着要埋远点呢。” 附近几座山头都是归相府所有，佃户也得看着他们脸色过日子，想来是有人将冷凝月死时的惨状传了出去，她那模样也的确是会让人半夜汗毛倒竖。 庄上事宜草草处理完，半个下午间如流水的马车排列看开来，冷璨星等人收拾行装步上马车，恍然看见昏迷不醒的薛姨娘被人用被褥裹住打横抱出来。 冷春华冷哼一声：“还以为爹爹真能狠心把薛姨娘留在这里呢，没曾想还是有些真感情的。” 冷璨星抿嘴一笑，轻描淡写开口：“府上刚有小姐去世，若是再死个姨娘，京都百姓指不定会在背后说我们家风水不对呢，届时对爹爹的仕途也会有所影响。” 冷春华似懂非懂点点头，面上早已不再是那副天真懵懂模样，起身钻进马车里坐定。 直到天色近恍惚时，马车终于抵达相府，冷璨星面色冷傲，途中一句多的话都没说，刚下车即刻走向后院，见状，其他人也不敢上前阻拦。 章云和小桃一路迈着碎步，生怕跟不上她的脚步，长廊外侧丫鬟婆子们正靠成一团抱怨着什么，见冷璨星过来急忙起身行礼。 冷璨星眉头微皱，低声问：“你们刚刚在说小轩楼那边？可是新进府的春姑娘出什么事了？” 众人面带为难，纠结如何开口，冷璨星深呼吸一口气决心不为难她们：“在外面把门盯着，不要让闲杂人等过来，我亲自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闻言，丫鬟婆子如临大赦般看着她一路远去，冷璨星本就对春枝的来历颇有怀疑，眼下自然不可能任由她兴风作浪，若是什么不识趣的人，直接赶到外间别院去也罢。 小轩楼外一阵静谧，走近时只能听见春枝的话语声，她似是在敲打院中的下人，说出来的话极有主子的腔调。 “老爷将我安置在小轩楼，往后我就是你们的主子了，平日一切都要以本姑娘为主，若是谁手脚不利索冲撞了我，小心我派人禀告给老爷！” “我知道你们中间好些人对我不服气，觉得我不过就是一个身份名不正言不顺的人，但只要我怀着老爷的孩子，你们谁都别想轻贱我！今天大雪的下场你们也看见了，竟然敢当着面嚼舌根，打她两巴掌那都是轻的！” 伴随着一阵女子的呜咽声，小桃立刻听出此人是谁，神情不悦对冷璨星低语：“小姐，大雪也是咱们府上的家生子，只是她爹娘前些年双双去世，加之年纪又小，平日里管事只给她分配些杂活，眼下才分到小轩楼不久，怎么就被打了啊……” 想到往日陪伴在身侧的小姐妹受了委屈，小桃忍不住为大雪求情：“小姐，她没爹没娘着实可怜，若是不能在咱们府上继续呆下去，被赶回家去又从哪里找活计呢。按理说我们这样的家生子都是能够在府里呆到老的，可她爹娘都不在了，背后也没人跟着撑腰。” 冷璨星转身轻轻拍了拍小桃的肩头，安抚道：“你放心吧，既然是你都能够站出来说情的人，想来本性也不坏，倒是春姑娘这气势当真是摆出来做主子的架势呀！” 她唇角一勾，示意章云闪身推开小轩楼大门，抬眼便看见春枝站在台阶上一手扶着后腰，一手对着院中跪着的大雪骂个不停。 被刻意掉来小轩楼服侍的其他丫鬟婆子此时全都老实顺从站在旁侧，个个敢怒不敢言，只能对大雪投去同情的目光。 大雪被骂得抬不起头来，委屈到不时用袖口擦拭眼泪，哭到瘦弱的肩胛骨来回耸动，模样看上去可怜至极，跪在地上求饶道：“求您别将我赶出去，我知道自己生的手脚粗笨……往后一定会好好做事，绝不会再像今天这样毛手毛脚！” 春枝冷着脸正想呵斥她，忽然听见门开声，一见来人是冷璨星顿时面色大变，满是怒气的表情顷刻间化为和颜悦色，硬是从脸上扯出几丝笑颜：“二小姐，您怎么过来了？我这地方刚收拾好，到处都还有灰尘气，实在是见不得客呀！” 第一百七十三章 扑朔迷离 冷璨星没有理会春枝，目光顺着她刻意遮挡的后方望去，只见陪她前来相府的小丫鬟正拉扯着大雪起身，后者抽抽嗒嗒个不停，扭头看见小桃忍不住又要哭。 小桃最是耿直仗义，也最是了解大雪的为人，知道这丫头除了年纪小，手脚略微粗笨外，实则没什么坏心思，因她爹娘也是府上做工多年的人，大家伙儿平日里还是要顾及几分颜面，绝不可能为难她的。 见状，小桃对冷璨星看过一眼，上前撞开小丫鬟，亲手搀扶过大雪问道：“你到底是犯了什么错了，怎么我们才去庄上一趟，回来你就被训斥成这样子了？我瞧春姑娘应当也是个宅心仁厚的，怕是不会轻易为难人吧！” 有冷璨星在背后作倚杖，小桃说话难免会有些硬气，大雪不知在地上跪了多久，浑身绵软无力到不自觉的往她身上靠去，张口就是带着哭腔：“小桃姐……我哪里敢有胆量冲撞主子，也没做什么了不得的……就是扫地太过入神没有听见春姑娘说的话，她以为我刻意轻慢，如此就要罚我。” 闻言，春枝脸色一变，急忙为自己辩解：“你这丫头怎么张嘴胡乱说话？明明是你先前差点不小心撞到姑娘我，我如今还怀着大肚子呢！就算不为了自己考虑，也得为着老爷的孩子考虑，说你两句你怎么还告起恶状来了？” 大雪委屈的撅起小嘴，周边其他下人皆是低头叹息，人人都清楚冷见山活了大半辈子也就只有几个女儿，外面的同僚好友皆是劝他趁年轻，赶紧多纳几房姨娘为自己生个儿子。 眼下从天而降的大肚婆春枝可不就是正中下怀！哪怕她肚子里怀的是块顽石，现在旁人也不敢碰她一根手指头！若是日后出什么事，一旦将名头怪到他们身上，就算脖子上顶着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冷璨星外表看着就只十三四岁，实则心理年纪早已经和春枝不相上，便是不用费脑子，怎么也看得明白场上情形，她淡声道：“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呢，原来就只是一个误会罢了，我们家对待下人向来宽厚体己，为的就是怕有些话传出去影响爹爹的仕途。” 春枝脸色一变，神情顿时拘谨起来，讪讪笑了笑：“二小姐说的有道理，的确是我先前考虑不周……不过我初来乍到，又是没什么身份背景的孤女，想破大天也只想能够让肚里孩子平安生下来，旁的就是什么也不敢求了。” 说罢，她眼神突然变得莫名哀伤，瞧着眼眶都已慢慢发红，似乎委屈劲儿涌上心头，忍不住又要落泪。 冷璨星顺着旁边一眼扫过去，只见自家下人全都愁容满面，想来他们都不乐意服侍春枝，今日若不是被自己撞见，还不知道她私底下如何嚣张跋扈，张口闭口就是为着腹中孩儿，真以为怀个孩子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我瞧着小轩楼里的下人也不见得有多少，近日家中发生的事情过多，爹爹也无暇顾及此处，往后每日我都会派身边的丫鬟过来帮忙，也好让你安心养胎。” 春枝面色一寸一寸僵住，最终硬着脖子答应下来，别说是她会多想，就是木头脑袋也想得清楚冷璨星这是在此处安插眼线。 冷璨星对着勉强止住哭泣的大雪看过一眼，又道：“这丫鬟年纪过于小，过完年后才九岁，留在这里也只是个碍事的，往后就去我院里服侍吧，小姐我也好日夜调教规矩。” 大雪呆愣愣地抬起头，眼睫上还挂着晶莹泪珠，像是没有预料到冷璨星会这般开口似的，直到被小桃轻轻推过一把方才回神。 她破涕为笑，止不住的欢喜回道：“奴婢多谢二小姐大恩大德，来日一定为二小姐当牛做马，好生报答您！” 冷璨星也被她逗得一笑，没再多看春枝，转身往小轩楼外走去，小桃几人紧跟着迈步上前，在一众艳羡目光中远去。 春枝面色变了又变，手里的绢子都快绞碎了，她深呼吸一口气将情绪全压下去，此时没有过分发作，到晚间竟然开始闹腾着肚子疼。 冷见山为冷凝月突然暴毙一事神伤不已，加之疯疯癫癫的薛姨娘夜里啼哭不止，又是派人请冷璨星去小轩楼走一趟，又是忙着吩咐下人将薛姨娘送去佛堂静心养神。 冷璨星落下狼毫小笔，看着墨迹尚未干透的信纸，不咸不淡道：“她如今被好吃好喝供着，总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要死要活吧？你们去告诉春枝，就说本小姐惯用的安胎术可是用手推拿，若是她受得住大可让我去一回，若是受不住就省省心吧。” 小桃抿嘴一笑：“奴婢原先以为那什么春姑娘是个安分守己的，现在看来流落到船舫上去的人就是心思不正，前脚小姐您才去敲打过一回，后脚她就敢闹幺蛾子，还真是个不消停的。” 冷璨星抖抖信纸，将其叠好塞入到信封中，反手递给章云：“现在天还没黑透，你借着出去替我采买的由头，出后门在巷子口等等，九叔派来的侍卫一见你站在那里，必然会出来问话，届时你把信交给他们就行。” 章云麻溜的将信封收好，一溜烟出了屋，冷璨星打心底里怀疑春枝的来历，今日这种古怪的感觉越发强烈，再回想起当初冷见山喜忧参半的神情，更觉得其中有自己不知道的事。 次日，青阳县主又往相府走了一趟，她身后跟着春伯，两人像是得了什么吩咐似的，进门多的话不说，直接往倚翠阁而去。 冷见山就是想见客也没想到他二人动作那么快，竟然丝毫不给自己面子，直接奔去见冷璨星，他双手背于身后，摇头叹息：“还真是老了老了，就算再能生个儿子出来，怕是也没二丫头这么出息，咱们家的门楣还是得靠她来撑着！” 冷璨星也没料想到王府那边会这么快回话，尤其是青阳县主竟然还亲自来了，她立刻起身迎接，谁知青阳县主张口说：“星儿，你们家那个新姨娘人在哪里？” 第一百七十四章 速速赶走 冷璨星一愣，不知青阳县主为何一开口就提起春枝，不禁疑惑道：“因其身上奴籍没有去除，还算不得姨娘，一切都得等生了孩子之后再说，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究竟去哪里寻她的宗族亲戚们。” 青阳县主脸色一沉，撇嘴：“你们一家子真乃大善人，你爹都已经当上相爷了怎么做事还这么不周全？差点要叫人算计死了！” 冷璨星纵使听得云里雾里，此刻也知道话里的意思过于严重，拧着眉头追问：“县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弟弟说她是被人卖作奴婢在船坊当清倌人的，此前一直卖艺不卖身，若不是因为那晚喝多了酒，一时兴起也不可能闹出些桩事来。” 青阳县主深呼吸一口气，催促春伯赶紧拿出证据，带着些怒气大声道：“你昨个晚上派章云去王府时九哥哥正好在，当天夜里他就派人去调查了，也是想着第二天亲自来相府走一趟的，谁知大理寺卿那边突然出了幺蛾子，也不知九哥哥究竟什么时候才回来……不得已，他只好让我们前来了。” 春伯从怀里抖落出官府所给的契书，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春枝并非奴籍，而是贱籍，冷璨星瞪大双眼，怎么也没预料到事情比自己想的更加严重。 青阳县主拉着她的手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明白：“她原名叫做柳春枝，是江北一大户人家的旁系小姐，因家中有人犯事被牵连，男的全都已经斩杀光了，女的自然是终生为贱籍，一辈子都不能脱籍。” “像她这样无所依靠的人，除了流落风尘之外也找不到什么活路了，就是不知道她为何会从江北来到京都这么远的地方谋生，按道理来说，在江北商贾人家更多人家对于身份没太多成见，京都各大世家又怎么可能容她这样的人？” 冷璨星晕头转向，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此刻终于明白冷见山当时为何神情喜忧参半，此刻一想，他因是早已知晓背后事情古怪异常，奈何舍不得春枝肚里的孩子，忍不住要铤而走险。 “若是让人知道你们家有一个贱籍出身的姨娘，传出去只怕会让人笑掉大牙，别说是会影响你爹爹的仕途，就是你们家中姐妹的婚事也会被牵连，我真不知道你爹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竟然这般糊涂！” 青阳县主恨铁不成钢咬牙道，气得都快双手叉腰喘出气了，她又着急道：“她一个小小的贱籍女子脑子里边应是想不出这么多弯弯绕绕，也不知背后究竟是谁指使的，当真想要攀上相府这个高枝。” “调查出结果后，九哥哥让我二人亲自前来知会你们一声，毕竟……毕竟往后你还要给我当嫂子，你们家若是出什么事，我们也得跟着揪心呀！” 冷璨星心头一暖，没曾想他们竟然早已将自己当做自家人，她将官府契书收进怀中，暗想春枝无论如何也不能留在府上了，她道：“我们现在就去见我爹爹，把契书往他面前一放，就算是天上掉下个宝贝金疙瘩他也得舍了！” 冷见山听闻青阳县主和九王府的管家前来拜访，急急忙忙起身来到前院招待，谁知冷璨星二话不说，直接将契书拍在桌上，满眼冷色地盯着他。 “爹爹，你怕早知道春枝是贱籍吧？这样的一个人如何能够留在府上养胎，往后传出去还不知道被人怎样编排呢！” 冷见山拿起契书反复看过多时，最终神情潦倒跌坐回圈椅里，叹气道：“我先前只是猜测，并没有确凿证据……她都已经怀有身孕好几月了，加之胎相不稳，我也不可能不管她吧？” 青阳县主不悦：“这些本是相府你的家务事，我们不便插手，奈何背地里已经有风声传出，说这件事情和我九哥哥脱不了干系，眼下大理寺卿那边又出事了，我看你还是兜着点做事吧！” 冷见山大惊失色，没料想到此时竟然会牵连到萧奇南，他焦急询问：“这……那日她上门时，王爷的确在府上，罪过罪过，实在是罪过呀！” 换做其他事情上，冷璨星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以一旦和萧奇南挂上关系，她心中怒火奔腾汹涌，瞬间拍桌子斩钉截铁道：“不能再耽搁了，现在就要把她送走！” 冷见山心疼春枝肚里的孩子，犹豫再三迟迟不肯做决定：“可是……孩子到底是我的骨肉。” 冷璨星差点没被他气得昏厥过去，顿时感受到子嗣在男人面前的重要性，冷着声音：“您竟然舍不得孩子，那不妨将她丢到庄上去，另外再找个您看得过眼的丫鬟跟着，到时生了孩子抱回来就说是丫鬟生的，此来可以免除掉今后上户籍的麻烦，但是生完孩子后春枝必须得离开京都。” 若让冷璨星对她母子痛下杀手，此事也是万万不可，不过今后春枝的富贵梦终将破碎，他们不能再跟此人有任何牵连了。 冷见山深思熟虑后，觉得眼下也就只有这个办法可解，他在一众逼迫目光里缓缓抬起头，吩咐福伯赶紧去处理此事。 青阳县主和春伯任务圆满完成，喝过一场茶就起身告辞，临行父女二人将他们送到大门口处，青阳县主对冷璨星低语道：“我看你这个爹也是个脑子糊涂的，往后多为自己考虑，省得这滩浑水将你给牵扯进去，九王妃的位置只能是你的，别人想都不要想！” 突然提起这件事，冷璨星忍不住脸皮子发烫，害羞低下头去，转眼只见他二人已上马车离去。 小轩楼里的下人本就对春枝微词颇多，此时见老爷吩咐要派人将她送到庄子上去，丫鬟婆子忙不迭帮着收拾行李，恨不得立刻将这尊大神送出门。 春枝看着她们忙前忙后，气得咬牙切齿，抚着肚子又开始哎呦哎呦叫疼：“你们……你们还真是反了天！庄子上前脚才死了个小姐，后脚就让我过去养胎，这可不是给我招惹晦气嘛！” 小轩楼的管事婆子不咸不淡道：“姑娘若是觉得心里委屈，直接移步去书房找老爷吧。” 春枝气得正想反驳，身后忽然传来冷璨星清脆的声音：“不用找了，本小姐来告知你原委！” 第一百七十五章 简直痴人说梦 春枝身子一颤，眼含惊慌回过身，看见冷璨星立刻哭哭啼啼委屈道：“二小姐……老爷不是说过让奴家在府上安胎吗，为何此时又要将奴家赶到庄子上去？” “先前要将大小姐送去庄子上时，薛姨娘吵着闹着说那边冬天难熬，大小姐果真没去几日就……就那样的地方又如何让一个怀胎妇人去过冬呢。” 说罢，她伸手抹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珠，身子软烂如泥，看着像是支撑不住，即刻就要倒在地上似的。 冷璨星也不同她废话，直接从怀里拿出契书，拔高音量：“这是官府正儿八经盖过章的契书，上面白纸黑字显着你并非奴籍，而是终身无法脱籍的贱籍！” “原先我们还想着等你产后，去找你家中宗族长辈做主，联合官府将你的奴籍给去了，谁知你竟然是贱籍！先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眼下知道了如何能留你在府上？” 此话一出，小轩楼的丫鬟婆子们纷纷哗然低语，众人都因春枝怀有身孕不敢顶撞于她，此刻便是他们这样卖身为奴的人也看不起一个贱籍女子。 众人若是家中筹够银两，日后免不了还有脱籍的机会，可一旦和贱籍这两个字挂上钩，别说是这辈子无法脱身，就是她今后的子子孙孙都将是贱籍。 “老爷怎么会带个贱籍女子回来，这不是把全家人都往火坑里推吗，咱们府上的小姐都还没有说亲，哪能因为她一个人而备受牵连！” “幸亏二小姐他们发现了不对，要不然往后被人拿此事做文章，事情还不知道会落的何等结果呢。” “亏得咱们尽心尽力服侍她，搞了半天竟然是比大家伙身份都不如的贱籍人！” 春枝面色煞白如纸，伸手就要去抢冷璨星手里的契书，她神情逐渐癫狂，颤着声音吼道：“我、我也是无故被牵扯其中，实在是冤枉呀！” “犯事的宗亲和我们家早已多年没有往来，这因为是同一宗族的亲戚，便是连八竿子打不到的旁支都遭了殃！我父亲兄长皆被斩首，其他姐妹亦是流落风尘，我若是不隐瞒身份，又如何能有半点活头？！” 春枝一阵歇斯底里，泪如雨下间瞧见丫鬟婆子等人已把她的行李搬出院外，竟是没有一个人过多理会听闻，冷璨星收敛声息，静静站在她面前：“你错就错在不该隐瞒，我爹爹那样宽厚的人实则早已猜出，你又何必如此？” “我们已经打定主意将你送到庄上去，府上你是无论如何都待不下去了，今后若是想生孩子就留在那里安生待产，若是狠得下心，我们也不拦着你！” 春枝眼中深意变了又变，她快速平复下来，板正一张脸冷静开口：“孩子我自然是要生的，我答应去庄子上，不过你们得在我待产这段时间，想办法将我身上的贱籍给去了。” 冷璨星一时间无语，对着她嗤笑出声：“你真是好糊涂，一旦被打上贱籍这个烙印，又有谁能够脱籍的？这可是官家亲自下令的事情，谁敢违抗？” 春枝拼着一口气想要借助冷见山的势力为自己谋条生路，此刻见自己即将被赶到庄子上他也未曾现身，纵使心中有再多不甘，眼下也只好忍下这口窝囊气。 她眼珠子微微一转，忽然又道：“就算老爷身为相爷不能，王爷总有那个权利吧？他身上流着的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家血液，下人们不是说二小姐您和九王爷往来甚密吗，还求您看在未出生的弟弟份上，帮帮我们母子俩吧！” 春枝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冷璨星瞬间一个头两个大，忍了又忍方才没有抬手扇她巴掌，她着实不愿意再同这般贪心之人废话，幸得章云和小桃也看不下去了。 “你是没睡醒还是怎么？竟然敢在这里白日做梦！我们小姐和王爷都还没有定亲呢，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污蔑他们二人名声！” “呸！且不说小师叔今后会成为九王妃，就算是成了也不可能帮你这个忙，贱籍还想着脱身？我看你不妨想着重新投胎来得快！” 春枝充耳不闻他二人说的难听话，只一个劲儿地跪在地上哀哭不止，大有对方不答应自己就不起身的意思。 冷璨星见此情形，冷冷一笑：“看样子你胃口不小呀，就是我爹爹也不敢将主意打到王爷头上，你一个未过门的姨娘还想得到这出，实在令我大开眼界。” “我再说最后一遍，你若想生下孩子就赶紧老实去庄子上，等生下后自会有人将孩子抱走，我们也不会亏待于你，到时候会给你一辈子都用不完的银两，再送你出京都重新过日子。” 春枝跪在地上依旧不肯起来，冷璨星耐心耗尽，一拂袖子转身离开，到门边时刻意和旁人说道：“你们去将春姑娘的心意告知我爹爹，另外再把我的药箱医书找来，看看有什么法子能够让女子堕胎少些痛苦。” 春枝赫然瞪大双眼，神情瞬间枯槁，手不自觉摸向肚子，眼泪刷地一下又流了下来，跟随她进府的小丫鬟忙哭着劝：“姑娘，咱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就赶紧起来吧，要是真惹急了老爷和二小姐……到时候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这几日，冷凝月突然暴毙已将她们吓得不行，暗地里不由觉得冷璨星是心狠手辣之人，夜间听见隔壁芳华院里薛姨娘的幽幽哭声更是彻夜难眠。 春枝半边身子倚靠在小丫鬟身上，麻木着一张脸缓缓站起，眼底有恨意翻涌不停：“哼，想要拿我当生孩子的工具，没那么容易！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没等冷见山过来，春枝就已在一众人目光下坐上马车，府上挑选出来的大龄丫鬟也跟着上了车，冷璨星深知事情到这里会告一段落，吩咐下人即刻启程，到庄子上后多多盯着春枝，防防止她再闹出幺蛾子。 第一百七十六章 邀我一聚 冷璨星多日未见萧奇南，得知他在大理寺因事未能脱身，心中不免起了想去见他的意思，奈何大理寺那种地方又不是寻常人等能去的。 关于冷凝月暴毙身亡一事已在京都传的沸沸扬扬，坊间不少百姓都在惋惜这位才女的离世，此事传达至宫中，皇上特别允许冷见山近日不需上朝面圣，如此一来冷璨星更没有跟沾他光前去的理由。 这日，庶妹们围聚在倚翠阁中，接二连三抱怨薛姨娘的疯病如何折磨人，冷春华面色发黄憔悴，看哪里都恍惚失神，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困倦道：“薛姨娘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快了，整宿整宿地哭，可苦了我们这些挨着她住的人。” 冷秋实亦是如此附和：“是啊，她白天浑浑噩噩的睡着，人在佛堂也不怎么念经，难得有清醒的时刻，一到晚间就哭个没完没了，害得大家跟着活受罪。” 她姐妹二人跟随孟姨娘同住，冷夏桑则是和自家姨娘住在稍稍偏远的院落中，离得相对远些，倒是没怎么听见，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抱怨的话。 冷璨星给她们准备了些安神的药材熬汤，正在分拣时，忽然看见章云一溜烟儿地小跑进来，他面上神情异常兴奋，张口激动道：“小师叔！王爷派来的侍卫让我转告句话给您！” 听闻此言，仨庶妹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纷纷打趣开口：“也不知王爷究竟何时娶二姐姐过门，咱们家刚出了晦气的事，要是能来个好事冲喜，府上怎么也会鲜活许多！” “就是啊，我可听青阳县主说九王妃的位置只能是给二姐姐的，此事要是被京都大家小姐知晓，背地里必定有不少人会哭得肝肠寸断呢！” “章云，你快讲讲侍卫让你带什么话给二姐姐？瞧你小师叔手上动作都停了，我们还是自个儿来包药材吧！” 冷璨星无可奈何地看着庶妹们，抬手将没包好的药材塞过去，目光殷切地看着章云，让他和自己去凉亭说话。 “说吧，他们让你带什么话给我？” 章云压着面上的笑意道：“小师叔，王爷邀请您晌午过后在清河茶楼会面，您赶紧收拾收拾，饭后等着去吧。” 冷璨星微怔，心里说不高兴是假的，只是稍稍一思量又觉事情不对，她追问：“为何这次是侍卫来传话的，往常不都是程烨亲自来的吗？” 章云回道：“王爷近日琐事缠身，暗中多的是眼睛在盯着他呢，自然不能做的太过明目张胆，您就理解理解吧。” 闻言，冷璨星缓缓点头，大概猜出这次的会面不过太轻松愉快，前世自己死后在国公府陈尸多日九叔才赶来，其中只因朝堂有人作祟，他被支调去边疆，纵使快马加鞭亦是迟了一步。 算算日子，眼下宫中应是风云四起，皇子夺嫡的争斗正在逐渐拉开帷幕，受到无数百姓倾慕爱戴的九叔自然会是许多人眼中的芒刺。 “你让人去给我准备马车，饭后我们就去清河茶楼赴约，此事办的隐秘些，旁人问起来就说我出去采买药材。” 章云一阵点头，神气道：“我办事，你放心！” 因心里揣着事，晌午用饭时冷璨星都没什么胃口，坐在桌前梳妆陡然间听见薛姨娘的哭声，心中顿时烦躁不安起来，她无奈叹气：“前脚才把春枝打发走，后脚薛姨娘又没个消停的，这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小桃忙着替她梳头，心不在焉说道：“奴婢听说薛姨娘昨天白日里特别去见过老爷，好像是央求老爷答应她什么事来着。” 冷璨星反问：“她现在身下一个孩子也没有，又不是什么当家主母，往后自然在府上站不住脚，兴许还是死性不改，想要再生个孩子吧。” 小桃想了一会儿，小声嘟囔：“凭借着她的身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生出来……若是正儿八经能生，不可能这么多年就只有大小姐一个孩子，薛姨娘可是极力想为老爷生个儿子的。” 冷见山多年来都没有得儿子的命，眼下把全部希望放置于春枝身上，若此女生出儿子，他心中的那杆秤定会大大倾斜，薛姨娘保准会失宠。 “随他们去吧，我倒想看看往后家里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冷璨星端详着镜中的自己，越发觉得近日这具皮相出落的水灵娇俏，竟是比上辈子同年龄段的她还要漂亮。 人在心态大不同的境地下，活得舒坦，肉体也被养的好，前世她若是能明白这些道理，也不会一步一步将自己逼于绝境。 微不可察地叹过一口气后，冷璨星霍然起身迈出屋里，带着章云、小桃从后门上马车前往清河茶楼，因是正当日头的晌午，两旁住户百姓皆在家中用饭小睡，倒也没有多少人看见后巷里出去的马车。 大抵是九叔那边早就派人打过山招呼，马车刚停在清河茶楼外，立刻就有守门的小厮迈着碎步上前询问：“敢问可是冷大夫？” 冷璨星在京都的中小神医名号盛行，久而久之旁人再不叫她相府二小姐，而是改为冷大夫，此来倒是比小姐听着更加气派。 章云点点头，让人在前带路，几人一路走入二楼雅间，刚进门冷璨星便看见镂空屏风后坐着一高大身影，她心中生出阵阵暖流，娇柔喊道：“九叔，你可算是有空来见我了。” 章云和小桃并未跟着进门，而是在门外的长廊里闲坐，两人看着同样等在走廊尽头的随从们，心中不免大为疑惑。 “王爷先前不是不爱带人吗，最多也就带一个程侍卫罢了，今天怎么这么多随从，而且还是咱们从来都没见过的。” 小桃也看出些许不对，低声嘀咕：“最近事态不稳，就算是王爷出门在外应当也会小心些，看样子咱们没事还真是不应走动。” 两人嘟嘟囔囔个没完，岂料身在雅间里的冷璨星看见屏风后的人时亦是吃了一惊，她瞪大双诧异道：“四皇子殿下……不是九叔邀我相聚吗？怎么来的人是您？” 第一百七十七章 绝对不离开 萧瑞沣身子挺拔端坐于桌旁，面带愧色回道：“九皇叔为着我的事情分神，一时间受人构陷，此时正在大理寺不得脱身……星儿，都是我不对，是我连累了九皇叔。” 来时冷璨星就已想过万千种可能，但怎么也没料想到萧奇南此刻已经深陷泥潭，她眉心紧拧，坐下张口又问：“事情可严重？九叔到底何时才能回来？有没有什么我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面上浮现着浓浓的担忧关切，萧瑞沣看着更觉无地自容，哑着声音回：“眼下什么都不能做，我们只能够静候大理寺的动静。” “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虽没办法从九皇叔身上找到确凿的罪证，但想着法子在父皇面前编排几句的机会却是大有，我今日前来是受九皇叔所托，来告知给你另外一件事。” 冷璨星急不可耐，头一次觉得这人如此磨叽，心慌意乱催促道：“九叔到底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你快些讲来给我听！” 萧瑞沣面色阴沉，艰难开口：“九皇叔希望你能够离开京都，暂且回药王谷中避难，他虽有派许多侍卫在你周身保护，但只要你不在他跟前，终究是心中难安。” “马车和随行人员我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只要你答应马上就能启程回去！你不妨先避过这阵风头，等日后没事了再回来？” 萧奇南在此前一直是征战沙场的杀神将军，心中无所挂念，在战场上必然所向披靡，可以眼下的境况和先前大不相同，谁人都知他和冷璨星往来甚密，加之又有同住药王谷的经历，背地里的那些人难免会将手伸到冷璨星身上。 没有深思迟疑，冷璨星直接斩钉截铁拒绝：“不行！我若是离开京都，期间在有什么事情发生就不得而知了！药王谷什么时候回去都可以，就是眼下不行！” 萧瑞沣看她手已不自觉紧握成拳，便明白情况和他们所预料的一样，九皇叔常说这丫头是个性子倔的，若不用些必要手段必然不会让她心甘情愿离去。 他亲手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冷璨星：“九皇叔就是这么一说，你若真不想去，我们又不可能将你绑了去，先别这么着急，喝口茶，缓缓心神吧！” 冷璨星对他客气道过一声谢，接过茶盏就要往嘴边送去，就在即将茶水触碰到唇边时，忽然扬手将茶倒了满地，萧瑞沣目露惊疑，苦笑着不解询问：“你难道担心我会给你下蒙汗药？” “茶水好端端的，你先前不还看着我喝了吗？我就算再有胆子，也不应当对你一个小神医用药吧。” 冷璨星冷着脸色道：“九叔吩咐你办的事情，你必然不想出岔子，我不走你又不可能将我一棍子打晕了带走，最省事的办法不就是下蒙汗药？” “我理解你此时的心境和受人所托的为难，但我说了不离开京都就绝不走！你身份高贵，出行宫中异常方便，若有法子见到九叔就替我带一句话给他！” “告诉他我绝不当贪生怕死之徒，也绝不让他一人孤身奋战，等他脱险大局已定后，再跟我回药王谷去看芍药花也不迟！” 说罢，冷璨星头也不回起身离去，萧瑞沣苦笑着摇头，眼中流露出止不住的惊艳佩服，他若有所思喃喃道：“九皇叔生来就是好福气，得此佳人，夫复何求……” 回相府的路上冷璨星异常沉默，她脑子快速转动起来，无一不是在思索如何救萧奇南脱困，能够让他深陷困境中的也就只有联合起来的几位皇子，就凭他们的滔天权势，又岂是自己能够抗衡得了的？ 正想得入神时，伴随着突如其来的铁蹄疾驰声，马车突然一阵颠簸，小桃赶忙扶住冷璨星，对着外面驾车的章云不悦喊道：“你怎么回事呀，小心看着点路！摔着自个儿不要紧，别把小姐给摔着了！” 章云忙用力拉紧缰绳，架着受惊的马儿靠边，皱巴着一张苦瓜脸委屈道：“真不是我驾车手艺差，而是刚刚过去的那几辆马车实在太目中无人！整条大道活想他们自己家修的似的，都差直接在街上横着走了！” “不就是几辆大马车吗，当谁家没有来着，也就是咱们今日外出办事，为图方便搭着辆小马车罢了！换做平时，指不定谁的派头架子大呢！” 小桃看冷璨星周身无恙，懒得和章云斗嘴，一个劲儿地催促他：“你就别说废话了，赶紧回去吧。” 约莫一柱香功夫过去，章云架着马车绕开大门打算从后门进去，忽然像是有瞧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般，惊奇对着车里喊道：“哎！刚刚那几辆差点撞着咱们的马车竟然停在府门口了！啧啧啧啧，别的不说，一看他们就是有钱人家！瞧瞧那几辆马车堆金砌玉的，一辆车怕是比一座宅子都管钱！” 小桃被他说的好奇无比，掀开布帘往外瞧了一瞧，果真顿时看的挪不开眼：“哎呀！还真是怪好看的！马车门帘的下边坠着流苏坠角呢，顶上竟然还镶着颗明珠，真是财大气粗，也不怕贪子给他们偷了！” 几辆马车在相府大门口外一字排开，不消片刻就将整条街的视线吸引了过来，奈何车上坐着的人迟迟不肯下车，泼天的富贵气引得众人猜测不已。 冷璨星恍惚听见看好戏的百姓在外说道：“这样的富贵气就是在京都也不多见，看他们好像不是本地人，也不知是从哪里过来的。” “瞧瞧人家下人身上穿着的衣裳料子，就这样的布料在绸缎庄里都得值不少银子呢，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也不见得能穿上这么好的衣裳！” “相府门外突然来了贵客，怎么没见相爷出来迎接？这来做客的人也古怪，都已经到了门前也没看他们派谁前去知会一声，硬是在门口处干熬着呢。” 结合众人所说的话语，饶是冷璨星心神全然不在这些事情上，此时也不得不伸头多看一眼，她向前方挪去目光，霎时被车顶明珠照出来的光灼了眼。 “啧，谁家这么阔绰，此前怎么没有见过有往来……” 她揉了揉眼，忽然动作一顿，立刻喜不自胜道：“定是舅舅来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秦家来人 一听冷璨星说出的话，章云和小桃顿时傻了，他们可从没听说秦氏娘家人有和相府有过往来，加之她又去世多年，众人早忘了金陵秦家的存在。 “舅舅一家这次来京都保证是为了来看我的！这么多年都没曾见过，也不知他们对我还有没有感情……”冷璨星忧心道，急忙掀开车帘下马。 看门的小厮们看见齐刷刷排开的华丽马车，只以为是冷见山的京都好友前来拜访，立刻派人前去书房通知。岂料冷见山似乎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竟是到现在都没赶来。 春伯闻讯赶来时，光是看对方随行下人的穿着打扮，即刻猜出他们不是京都人士，得知冷见山没有出门迎接，对方一行人迟迟不肯下车，忙抬脚过门槛，准备过去探听详情。 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春伯，这来的是金陵秦氏我外祖父家人，你快派人去准备宴席，今日我要为舅舅等接风洗尘！” 春伯一震，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此时也是面露惊讶：“二小姐，您说这是夫人娘家亲戚？” 冷璨星微笑点头，用眼神示意他先去办妥事宜，春伯眼中有止不住的惊讶，一步三回头，忙又让人去请冷见山。 领头的华丽马车中忽然传出一阵畅然笑声，继而有男子开口道：“星儿！多年未见，不知你可还认得舅舅？” 听着秦连舟的声音，冷璨星鼻头一酸，眼眶止不住的发红发烫，前世秦氏郁结于心，撒手人寰后，金陵秦家人从此恨极了冷见山，至此和他们断绝往来，幸而此前神医欧阳春记挂秦家人恩情，特别破例收下勉强只会走路的冷璨星为徒。 仔细算算，冷璨星和秦连舟已有十来年未曾想见，当初秦氏病故，金陵外祖家不肯派人前来吊唁，到最后就只有秦氏亲弟秦连舟跋山涉水而来。 冷璨星对这个舅舅最后的记忆乃是风雨中，自己被送上前去药王谷的马车时，他坚毅的眉眼异常映入心头，多年来再没有忘却。 “星儿恭迎舅舅，还请舅舅随我前去府上一聚。”冷璨星探着身子往马车里看去，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男子手掌赫然掀开车帘，一名瞧着比自己稍稍大些的俊朗少年率先步下马车。 他朝着冷璨星微微一笑，转身又去搀扶马车里的其余人，紧接着两名模样无二的花季少女依次下车，三人纷纷面带好奇打量着冷璨星，直到秦连舟夫妇二人现身。 秦连舟眼下也已三十好几，脸上却并未来流露出过多的岁月痕迹，容貌反之比多年前更加英挺俊朗，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润和煦感。 靠站在他身旁的妇人生着一张圆润鹅蛋脸，眉若远山，目似点漆，通身端的就是大家主母的气派，看向冷璨星的目光异常柔情款款，让人有着说说不出来的舒服。 秦连舟看着冷璨星，忍不住把她仔细打量过一回，从她那酷似秦氏的眉眼中看见亡姐的影子，顿时心中五味杂陈起来，他压着嗓音，动容道：“星儿，你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若是你外祖母还在世，必定会将你认成姐姐。” 秦氏母亲早在当年她亡故没多久后，紧跟着伤心患病多日，再之后药石无医，离世那年冷璨星刚熟悉下药王谷的生活，彼时也只是个小萝卜头，欧阳春给她读秦家寄来的信件时，她还懵懵懂懂并未有太多感触。 冷璨星低下头，抿嘴艰涩道：“舅舅……外祖父他老人家可还好？” 秦连舟宠溺地摸着她的发边，怅然开口：“你外祖父前几年也驾鹤西去了，好在是于睡梦中去的，免除了痛苦也是好事。” 金陵秦家这一房就只有秦氏和秦连舟姐弟，秦老作为商贾却从没纳妾，因此当年极不同意秦氏嫁给冷见山，一是认为此人今后平步青云时，必定会不看去商家小姐出身的秦氏。 二是认为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秦氏光是凭借自身的所带嫁妆就可安然无恙富足一生，便是再不需要踏出冒险一步。 今后发生的种种虽证明秦氏看人眼光不错，可这样的眼光仅仅能够用来为府上挑选幕僚，选人当作郎君却是万万不可。 秦连舟见冷璨星低头沉默不语，心里顿时对这个早年丧母的外甥女大为怜惜，急忙将话题岔开道：“星儿，我们都已到相府门口这么久了，快请我们进去坐坐吧！” 外间风大，秦连舟唯恐冷璨星遗传了秦氏体弱的毛病，来不及为其介绍家人，催促着她带领众人往里去，冷璨星点点头，一边领着他们进门，一边听秦连舟说话。 他指着侧身旁的秦海氏道：“这是你舅母，这边是我的一子两女，钰生比你大几月，朝云和朝里比你小两岁。“ 冷璨星对着表哥表妹投去友好目光，四人互相打过声招呼，一行人转身已到正厅，此时迟迟没有露面的冷见山也终于在秦家人落座后闻讯赶来。 他一见秦连舟，老脸止不住的发臊，心虚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与此同时秦连舟也看见了冷见山，他面色瞬间沉郁，反手将茶盏重重放回桌上，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冷哼。 见状，冷璨星对着冷见山喊：“爹爹，我舅舅舅母已到多时了，您是被要事缠身了吧，怎么这时才过来。” 眼见冷璨星给自己打圆场，冷见山面露欣慰地看着她，转而又看向初来乍到的秦家人，忙给自己解释开脱：“多年不见舅老爷，怎么家里人来京都也不派人传个口信，早知道我们就应当去城门口迎接，哪里有让你们自己找上门的道理。” 冷见山拱手向秦连舟赔礼道歉，对海氏和一干外甥，王生女亦是笑脸相迎，秦连舟全然没有要给他面子的意思，嘲讽道：“相爷这声舅老爷，在下可是担待不起！我们此番前来也没别的意思，只是看看我这苦命的外甥女在京都过得怎么样。” “先前我写信去药王谷，竟得知星儿回了京都，要是早知道此事，我这个当舅舅的怎么也要接她回金陵去，至少在金陵可没这么多后宅的弯弯绕绕！“ 第一百七十九章 痛打落水狗 冷见山一阵干笑，实在找不出什么话对秦连舟说，他深知这位小舅子从来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过，当初秦氏病故时，秦连舟从金陵匆匆赶来，见到的第一面就狠狠给了自己一拳。 放在别人身上，他早已气急败坏，可对于金陵秦家人，冷见山多是心中过意不去，心虚到只好忍下这口气。 秦连舟环顾四周，没好气道：“听说姐夫你这么多年都没有抬哪位姨娘上位当主母，看来心里多半是对我那个苦命的姐姐还有几分惦记，即是如此，为何舅老爷来了，底下人还不出来见客？” 按照大户人家的身份规矩，家里其他姨娘生的庶出孩子皆要称呼秦连舟为舅舅，冷见山这时反应过来，急忙派人去请。 “多年不见你，我一时高兴竟然把这些事给忘了，你莫要见怪，别的什么不说，此生我的正房夫人，我相府的当家主母是也只会是星儿娘亲。” 冷璨星深知秦连舟作为走南闯北的生意人，一张嘴巴厉害不说，思绪更是敏捷到常人难以抗衡，加之他不是读书人出身，也不会像冷见山等端着架子，开口就是直击要害，眼下只在一旁坐山观虎斗。 冷见山的话音刚落，秦连舟心里的那股子邪火猛然窜出，张口阴阳怪气呵斥道：“人都已经没了，此时说这些话也就是给活着的人听听罢了，可怜我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冷见山面对秦连舟可谓是毫无招架能力，当年他就读书院，上京赶考的盘缠等都是由秦家人资助而成，若是凭他的出身家产，路上多半都要乞讨为生。 他一张老脸僵硬发红，尴尬到无地自容，恨不得即刻闪身离去，这时姨娘们终于领着自己孩子赶来，及时化解场上的沉闷氛围。 当初秦连舟赶来为秦氏吊唁时，相府就只有一个薛姨娘在，他没见过孟姨娘和耿姨娘，对她二人也无另外的成见，面对一干人的行礼，只是淡淡点头应下。 冷璨星和仨庶妹关系不错，开口解释：“舅舅，这是我的三位妹妹，她们素来和我交好。” 闻言，秦连舟这才多看过冷春华等人，他对海氏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伸手招呼庶妹们过去：“好孩子，今日初次见到舅舅舅母，这些见面礼就拿着吧，往后你们姐妹还是要互敬互爱，互为依仗，有空再来金陵舅舅家来玩儿。” 海氏出手阔绰大方，每人给了一件上好首饰不说，装到几乎快满出来的金元宝荷包也顺手塞了过去，仨庶妹顿时吃了一惊，早听说金陵秦家人富可敌国，没曾想光是见面的赏银就有这么多。 秦连舟忽然说：“姐夫那位贵妾呢，怎么今日没有看见她？还有你那位备受宠爱的大女儿也不见人在何处，难道她们是看不起我这个舅舅？” 当年冷凝月比冷璨星早出生一事秦家人大为不满，天底下哪有妾室比正房夫人早怀胎的道理，何况当时薛姨娘还未过门，只是一个被同僚送给冷见山养在外室的女子，她的存在完全是在羞辱秦氏。 薛姨娘跪到跟前求她高抬贵手给条活路时，她作为尚且新婚的当家主母全然有理由借口将薛姨娘打杀了，也是心善看同为女子的份上饶恕了她。 冷见山就知道秦连舟不会忘记薛姨娘母女，此时也没有避讳，颓丧开口解释道：“凝月前些日子身染病症已去世了，至于她娘……一时间痛失爱女，眼下精神不济时常糊涂，正在佛堂里念经修养呢。” 要说秦家人一路来京都不知道这些事，别说是冷见山，就是冷璨星都不会相信，只是多年前的那口恶气让秦连舟始终耿耿于怀，此时让他心头畅快也就顺了他的心意去。 秦连舟稍稍沉默，而后才开口道：“真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竟全都是福薄之人。” 冷见山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只好任由秦连舟肆意妄为，毕竟秦氏的嫁妆还是归冷璨星所有的，相府的开支用度全靠那些铺子银楼田庄，若是用他的俸禄又那里过得上如今这样的富庶日子。 本以为此事会就此翻篇，岂料秦连舟竟然不依不饶，非要借口让薛姨娘出来见面，他道：“到底也是故人，我们家星儿应当也没少受她照顾，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好歹也是这家的舅老爷，没有道理对其不闻不问。” 海氏呀也附和道：“我们这么远的路程都过来了，哪里有在府上都不见见她的，若是不见，人家指不定以为我们对她有成见呢，那位姨娘住在哪间院子里的？不妨我亲自派人去请。” 冷见山自然不会让秦家派人去带薛姨娘出来，他们玩的是一手出其不意，自己还是要有所防范才是，他急忙起身打圆场：“既然如此，那我这就派人去叫她出来！在家伤心了这么些日子，她也该出来透透人气了！” 众人看的出来秦家人对薛姨娘敌意浓重，哪怕她眼下已是孤苦伶仃，秦连舟依旧不会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当初秦氏虽多是因冷见山变心而郁结于心，症结并不仅仅在薛姨娘身上，但她想过门的心思未免太过急切。 冷凝月死后，冷璨星对薛姨娘的恨意消散不少，只当她可怜便不再过问，她看过薛姨娘的身子，这辈子应是再别想产子，旁的幺蛾子也闹不出来了。 在一阵殷切期盼中，薛姨娘终于姗姗来迟，只是她不仅自己过来了，身旁竟然还领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两人相携而来，活像是母女。 薛姨娘突然一扫往日的阴郁悲愁，看见秦连舟等人立刻露出笑颜，对手里牵着的小丫头提醒道：“丫丫，快些对你舅舅、舅母，还有哥哥姐姐们行礼。” 冷璨星一听这话，即刻转头回去看冷见山，他神情淡然，想来是早已知晓此事，小丫头模样和薛姨娘有六七分相似，此时一看赫然在众人脑海中勾勒出冷凝月往昔的身影来。 冷春华打着寒颤，疑惑问道：“姨娘，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又生了个孩子啊？这丫头看着可不像爹爹。” 第一百八十章 神韵相似 薛姨娘哀怨地看了冷春华一眼，嗔怪道：“瞧你着孩子说的什么话，姨娘我都这把岁数了，要是再生孩子，外面人指定笑话我老蚌生珠呢！” ”前些日子因你们大姐姐病逝，我心里始终不好受，夜里老是梦见她……老爷怜惜我可怜，索性让我将娘家外甥女接回来当女儿养着，说来丫丫也是个可怜的，要不是我那弟弟好赌，她娘也不会来跟人跑了……“ 丫丫恍若惊雀，惶恐不安地伸手抱住薛姨娘大腿，眼中水光盈盈，显然是初来乍到被吓着了。 冷见山站出来打圆场道：“家里不缺这孩子一口饭吃，养着就养着吧，往后丫丫就是我们家的六丫头了，丫丫，快点给你舅舅、舅母行礼。” 眼看着孩子鼓足勇气就要下跪磕头，秦连舟冷哼一声，不悦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我看着就只有姐夫和你这位姨娘知道啊？薛姨娘不是出身不好吗，就她娘家里的孩子也能进相府当小姐？” 薛姨娘搂着丫丫充耳不闻秦连舟说的话，她似乎在短短数日间生出了对抗外界的钝感力，硬是压着心里的火气，分毫没有发作出来。 冷见山面对秦连舟可谓是如逢克星，往日在官场上的八面玲珑此时都消失的荡然无存，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冷璨星不愿因家里这些破事损坏秦家人上京都来的好兴致，她亲热喊道：“舅舅，你们这次来京都可还有什么要紧事要做？我们这么多年未见，星儿实在想和你们多聚聚。” 趁此机会，冷见山对薛姨娘使了个眼色，后者无所谓地牵着丫丫的手转身离开大厅，秦连舟的眼角余光瞥见她们母女俩离去，嘴角露出嘲讽笑意。 继而他才对冷璨星说：“正逢家中生意告一段落，我们这次主要是为了来看看你，另外就是原先教授你表哥的先生眼下也回了京都，我们打算借此机会让其帮忙牵线搭桥仔引荐别的剑术大师。” 冷见山听闻秦家人还有事要办，立刻起了帮忙讨好的意思，忙道：“不知外甥想要拜在哪位剑术大师名下？既然都已经到了京都，我这个当姑父的自然也应当帮忙出力才是。” 秦连舟完全无视冷见山说的话，看着冷璨星那张酷似秦氏的秀丽脸庞，怜爱道：“你近日若是有空，正好带着你表哥表妹们在京都里四处逛逛，自家人千瓦你不要生分了感情，往后你若在京都过得不好，不妨直接回金陵住下。” 冷见山嘴角抽搐……合着他这个大舅子这么多年就没改过脾气……依旧是我行我素，从来没将他放在眼里。 冷璨星和秦家人相谈甚欢，一直到半个下午间，他们方才起身要去后院歇息，秦连舟愿意在相府住下一是因这偌大的家宅几乎都是靠秦氏嫁妆置办起来的，二是也想趁此机会看看冷璨星在相府的真正处境到底如何。 冷见山在招待秦家人这方面百般用心，生怕有所不周之处，姨娘庶妹们见此情形，不由觉得好笑，冷春华暗自嗤笑道：“爹爹当初那么对不起主母，也难怪秦家人会给他脸色看。” 孟姨娘伸手戳着她的脑门子，恨铁不成钢道：“就你这丫头嘴贫！少在背地里说你爹爹的坏话，若是传到他的耳朵里去，你往后的日子只怕更加难过。” 冷春华捂着脑袋十分委屈：“现在大姐姐也不在了，府上就只有我们几个姐妹，爹爹就算偏心二姐姐那也是于情于理的，反正她也不会亏待我们这些妹妹！” 见实在和这个榆木脑袋的丫头说不明白道理，孟姨娘拉着冷秋实一路快行，转过院子竟看见冷璨星和秦钰生等人迈步而来。 少年人的精神头极好，此时哪里有什么要睡下的意思，秦家兄妹们都是初次来京都，此刻一得到空闲就忍不住让冷璨星带他们出去闲逛。 孟姨娘和耿姨娘对视一眼，心中明白秦家家大业大，若是将秦连舟这个舅舅攀附好了，往后也能给孩子多谋条路，想着，她们二人不约而同将仨庶妹推了过去。 冷璨星光看两人的面色就知道其中意思，也不过多计较，张口道：“朝里她们想去逛逛首饰铺子，正好咱们好长时间都没去珍宝斋了，今日一块儿去吧！” 自从上回在珍宝斋遇到邱潇潇后，她们都是让人送首饰上门来，轻易没有出门自己去瞧的道理，此时一见有机会，庶妹们忙不迭地要跟上。 秦家的马车太过华丽夺目，冷璨星特意让人另外驾了几辆马车出来供他们出门，在去往珍宝斋的路上，秦家兄妹对着两旁街景好奇不已。 这一路的风景冷璨星她们早已见怪不怪，此时全都各怀心思缩在车上，最终还是话多的冷春华打破僵局：“二姐姐，你觉不觉得今天薛姨娘带回来的那个丫丫有些古怪呀，我看她的眼神阴恻恻的，莫名就想起了大姐姐……” 冷秋实对着自家姐姐附和道：“就是，我也觉得那小丫头不对劲，她是薛姨娘本家的外甥女，就算长相随姑母，再像也不可能这么像到大姐姐头上，俩人活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冷凝月七八岁的时候，冷璨星已经在药王谷里待了几年，自然不知道她当时长得个何等样子，此时听庶妹们一说，忽然觉得丫丫那张和冷凝月有几分相似的面旁似乎连神韵都像了起来。 “真就有这么像？先前怎么没听说薛姨娘有这么个外甥女，想来她弟弟烂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个时候突然把丫丫接回来，看着还真膈应人。”冷璨星嘀咕道。 冷夏桑沉着开口：“说像也不是极像，就是眉眼中的神韵像罢了……爹真是老糊涂，把人带回来养着也就算了，竟然还要把她当做六妹妹来养，真不知道他老人家脑子里怎么想的。” “多半还是怕薛姨娘发疯，让家里日子难过！随着他们去吧，那么小的丫头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冷春华嘟囔着，翻身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下。 冷璨星不再开口言语，正要闭目养神，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尖叫：“来人啊！小姐不见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宫外情报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众人望着一顶空轿子大眼瞪小眼，轿边小丫鬟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般，来来回回将轿子四周检查过好几遍，始终不见她家小姐的身影。 京都繁华地界往来常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是人群走散，就是难得出门的小姐公子趁此机会溜了，冷璨星顺着缝隙往外看了两眼，顿时警醒起来。 只因远处那顶轿子上赫然标着邱字，她仔细又看了看，立刻认出心急如焚的小丫鬟便是此前在珍宝斋里见过的那位，仨庶妹此时也有认出邱潇潇的贴身丫鬟。 “就他们家小姐那个刁蛮跋扈的样子，旁人哪里敢去抢她，指定是自己逃了！” “咱们好长时间没出府，也不知道外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这邱小姐不是回龙虎山了吗？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反正她今天在大庭广众下丢了，邱家人必定会将京都翻个底朝天。” 冷璨星忽然想起萧奇南此前对自己的叮嘱，让她近日来无事少出门，其中的原因之一便是邱潇潇又私自逃回京都，九叔唯恐她再报复到自己头上。 马车外，好些了解真相的百姓正在大谈其谈，有人道：“这位邱小姐同其他京都世家小姐真是不一样，在龙虎山上学武这么多年，愣是半点都没有将性子磨出来，听说若不是她冥顽不灵，邱大将军也不可能这么快给她定亲。” “话说，邱小姐许配的可是定国侯府的小侯爷？听说那位小侯爷可是玉树临风的文弱书生，他们二人日后若当真结为夫妻，可不就是东风压倒西风的局面。” “两人能不能成为夫妻还不一定呢，才把婚事定下来邱小姐就跑了，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寻到她，也不知道这时究竟跑哪里去了。” 冷璨星一愣，没想到秋大将军这么快就有所行动，只为了绝邱潇潇的念头，竟然给她定亲了！ 前世由于她死的过于早，好些人的结局都不得而知，只记得九叔当年和自己因为邱潇潇生出嫌稀后，并没有你找邱潇潇的心愿娶她过门，似乎她家中的确给她有定下亲事，就是不知前世的良配是不是今世的小侯爷了。 “二姐姐，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呢？难道是因为邱小姐跑了心神不宁？”冷春华扯了扯冷璨星的袖子，示意她眼下已到珍宝斋。 还没等冷璨星回答，她又说道：“咱们有这么多人呢，就算今日在外边碰上她也不怕！她自己不得九王爷喜欢，偏偏还要将气撒到你头上，真是好厚的脸皮！” 冷璨星淡淡道：“这些事情和咱们无关，往后这样的话就别说了，既然到了珍宝斋就好好去挑选挑选首饰，你们几个都成大姑娘了，也需要一些压箱底的东西傍身呢。” 仨庶妹听出冷璨星话里的意思，明白今日又是她买单，顿时喜笑颜开，个个争先恐后往珍宝斋走去。 上下几层楼一路看下来，冷璨星兴致缺缺，并没有什么看得入眼的首饰，她望着门外人流传动的大街，忽然想去九王府里走一趟。 这次招待冷璨星的娘子依旧是璎珞，她心细如尘，一眼看出冷璨星有心事，端了杯热茶递过来，关切道：“冷大夫，您可是在担心王爷？” 冷璨星微怔，不愿同旁人说起太多心事，接过茶水不动声色就想将话题支开：“待会儿我那些妹妹定下的首饰，全部包好派人送去府上吧。” 璎珞柔和一笑，趁着整层二楼都没其他人，蓦然开口：“冷大夫您不必对我有太强的戒备心，珍宝斋对外虽然只是一家首饰楼，对内实则是帮王爷暗中打探情报的站点，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您也是我们的主子。” 冷璨星回过身看着璎珞，想起当初她提起九王府时的崇敬以及和春伯交好的关系，似乎冥冥中也明白了什么，她问：“既然如此，你们可知王爷什么时候能够平安归来？那几位争权夺势的皇子又是如何构陷他的？” 璎珞坦然应对冷璨星：“请冷大夫恕罪，属下不知王爷何时能够归来，但……关于王爷被构陷的罪名，其中有一条包括和夏国暗中往来，属下觉得此事应当和王爷当初在药王谷所经历的事情有关。” “冷大夫，您觉得京都眼下还有夏国奸细吗？我们暗中寻觅多日，终究没有寻到这些人的身影，也不知道他们潜藏在何处迟迟不肯现身。” 说起夏国奸细，冷璨星顿时想起她那位大师姐蒋月影，若她真是奸细，那背后的整个蒋家将会牵扯出一大片龌龊余孽，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京都这么大，其中必然会有包藏祸心之人，璎珞，九叔让我近日不要外出过多走动，我也没有什么顺理成章的法子能够进大理寺一探究竟，你们若真是有所作为，不妨去调查一下祁有容。” 闻言，璎珞脑海中拼命思索起关于祁有容的记忆，她迟疑片刻：“前些日子有关于他的消息传来，听说今年九月就该是他离开周国，返回夏国的时候，奈何皇上不肯让他这般离去，一直将人扣留在宫中软禁。” “冷大夫，他虽然已在周国生活多年，但周王宫中到处都是眼线，这人就算手眼通天，应当也不至于能够将手从宫中伸到外面来吧？” 冷璨星摇摇头，她记得前世夏国和周国间持续不断的交战，很大程度就是因为此人，祁有容不仅仅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背后更代表着夏国的颜面。 “他的存在极为关键，若是再过几日，大理寺卿那边依旧没有放出九叔的意思，我需得亲自去见见祁有荣了。” 璎珞急了，急忙对冷璨星劝道：“冷大夫，只要您安然无恙，王爷才会毫无顾虑！王爷此前可还打算将您送回药王谷，您既然不肯回去，凭借相府千金的身份应也无人敢动，但属下求您千万不要让自己再置身险地中！” 冷璨星拍着她的肩头安抚，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坚定：“人不能坐以待毙，至少在九叔的事情上，我绝不容许自己成为被动。” 第一百八十二章 邱潇潇失踪 楼下忽然传来凌乱脚步声，二人的对话就此被打断，冷璨星带领璎珞下楼，才走到楼梯拐角立刻看见一伙人冲进珍宝斋。 “小姐常去的地方不多，珍宝斋离大街上这么近，小姐说不定就躲在这里！给我搜！今天务必要将小姐找出来！” 为首的女子大声命令道，冷璨星定睛一看，此人竟然是邱潇潇的贴身婢女。 璎珞抿唇看向冷璨星，低语：“冷大夫，我先去处理此事，您暂且避避吧。” 冷璨星明白她是不想自己和邱潇潇扯上关系，便是站在楼梯间没有下去，璎珞三两步走下楼，扬声道：“你们家小姐丢了不去报官，反而进我们珍宝斋来搜人，天底下没有这样的规矩吧！” 丫鬟回头看她，不屑道：“你们珍宝斋不过是一个买东西的铺子而已，有什么资格阻止我们邱家寻人？你莫要再多说，若是耽误了我们寻找小姐，到时候有你们受的！” 璎珞及一干伙计娘子全都傻了眼，满脸无语地看着他们发呆，冷璨星原是想避开邱家人再离去，恰逢秦家兄妹及庶妹们从后院雅间有说有笑走来。 “好些日子没来珍宝斋，他们现在竟然都能做金陵那边的首饰样式了！朝里妹妹，这支珠钗真是金陵大家小姐喜欢的款式吗？” 冷春华边走边说，回头撞见厅里聚集了一大群人，顿时面露疑惑，目光聚集到邱家丫鬟身上，大惊：“是你！真是冤家路窄，我们这么久没来珍宝斋，一出门竟然还能碰见你们，你家小姐今日又想打谁呢？！” 邱家丫鬟直接眼神无视冷春华，看向一票站在原处被阻拦着不能进去搜查的下人，厉声呵斥：“你们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搜！” 璎珞忍无可忍，冷着脸上前回绝：“姑娘若想要搜查我们珍宝斋，还望出示官府的文书，要是没有此物，今日谁都别想在此处撒野！” 两人瞬间对峙起来，场上气氛一时间冰冷凝固，冷璨星见此情形缓缓迈步下楼，示意众人和自己先行离去。 邱家丫鬟也不是吃素的，一看见冷璨星立刻恍然大悟般扯着嗓子吼道：“我就说我家小姐今日怎么会莫名失踪呢，原来冷大夫也在此处！” 冷璨星心上无语，着实不想和她废话，邱潇潇丢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真是人倒霉起来喝水也要塞牙缝！ 秦家兄妹虽不知她们背后有什么渊源，但此刻怎么也无法容忍有人在冷璨星面前造次，秦朝里板着脸训斥：“你家主子买你们进门时是没教过规矩吗？像疯狗似的在外乱咬人，我这等旁人都看不下去了！” 邱家丫鬟张嘴想要反驳，瞥见他们兄妹身着锦衣华服顿时又有些气馁，他们之所以敢编排冷璨星，全然是因为自己小姐的缘故，可这也不代表着还敢继续招惹旁人。 冷璨星眼下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邱潇潇在大街上莫名失踪，想来邱家人很快就要赶来此处，届时真要生出什么事情，场面只会变得更加复杂。 她回身道：“莫要和他们多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众人不悦瞪过邱家丫鬟，在璎珞的一阵歉疚赔笑声中走向门外，这时，邱家丫鬟突然阴阳怪气道：“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奉劝有些人夜里莫睡的太沉，小心半夜报复上门！” 冷璨星听得心里邪火四溢，冷春华等脾气爆的妹妹们薅着袖子就要动手打人，眼看着两队人又要发生冲突，冷璨星冷冷道：“一个丫鬟还敢如此放肆，合着你家小姐丢了定是你平日太过嚣张，为她招惹了仇家！” 邱家丫鬟一愣，立刻气急败坏反驳：“小姐怎会是因为我丢的，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 “那你也管好自己那张嘴，少把帽子扣在我头上！” 邱家丫鬟被冷璨星一张嘴堵的哑口无言，转眼就见他们一行人已然远去，无奈只能狠狠拂袖泄愤。 今日在珍宝斋看上的首饰全部会由专人送进相府，冷璨星本就兴致不高，此时神情寡淡不语，其余人见着皆是提议先行回府，待到来日天气晴好时再出来闲逛。 冷璨星满脑子想的都是萧奇南被困大理寺一事，既然是构陷，旁人自然不会那么容易让他脱困，想必此事皇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越往深处想去，冷璨星越是心乱如麻，眼下她唯一能想到的解救计谋也就只要找那人了…… 荒唐的念头只在脑海一闪而过，冷璨星摇摇头，不愿这么快就妥协，九叔派人送自己回药王谷本就是为了她的安慰考虑，此刻又怎么能够违背他的意愿，与虎谋皮呢？ 短暂的路程很快过去，马车才到大门口处，众人立刻被门边的喧哗吵闹声吸引去目光，掀开布帘只见薛姨娘拉着丫丫的手站在门里垂泪啼哭不止。 “老爷真就这么心狠要听舅老爷的话，不管我们母女俩了吗？不是说好来日就给丫丫上族谱的吗？怎么此时又变卦要将丫丫送回去了？” 旁边丫鬟婆子拿着薛姨娘的行李等好言相劝：“姨娘还是赶紧随我等去庄子上吧，老爷都已经发话了，一时半会儿他也不会改变心意，您还是等舅老爷一家人离去后再说此事吧。” 一个疯疯癫癫的薛姨娘自然不会大过秦连舟一家人，这点轻重冷见山还是拎得清的，就算为了秦连舟眼前清净，现在也要将她们打发出去。 丫鬟婆子们把行李装点上车，光是吃穿就塞了两大车，想来也是多多顾及薛姨娘感受，真怕她在门口撒泼打滚，百般无果后薛姨娘终于领着丫丫上马车离去。 她们的马车前脚刚走，冷璨星等人后脚就步下马车，望着前方道路席卷而起的烟尘，冷璨星收回目光往里走去，她实在是困倦极了，眼下已是到了倒头就睡的地步。 旁人不敢打搅冷璨星，只能任由她回去倚翠阁，晚间考虑到秦家人舟车劳顿辛苦，饭菜都是有送到各自屋里去的，院中四处安静至极，并无过多声响。 夜间，冷璨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睁眼时见外面一片混沌阴暗，刚想喊人突然被脖颈处传来的凉意吓得浑身血液僵住！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夜行相府 冰凉铁器紧贴皮肤传来的刺痛寒意让人头皮发麻，冷璨星顿时手脚僵硬，滚在喉头处的那一句“小桃”也就此打住。 身后人见她不动，立刻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嘲讽笑意，紧接着便是将匕首用力抵住她的脖颈，手上大力使劲将冷璨星往墙边推去。 直到身后撞上坚硬的墙体，对方终于停手，冷璨星心跳不断加快，强行平复呼吸，忍着慌乱问道：“邱潇潇？” 听闻此言，匕首刀刃几乎快要刺破她的血肉，邱潇潇没想到冷璨星在黑灯瞎火的情况下还能将自己认出来，旋即恼羞成怒低吼道：“你是怎么叫我认出来？！” 冷璨星苦笑一声：“习武之人身上常有跌打损伤药物气味，之前在珍宝斋的时候我就闻到了，只是没有开口刻意提及罢了。” “你家丫鬟今日找你找得急，你此时不找个地方躲着，莫名跑来我相府算是怎么一回事？” 邱潇潇恶狠狠回怼道：“本小姐想去哪里关你什么事？！你都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了，竟然还管着别人的死活，难道就不怕我一时火气上头，将你杀之而后快？” 冷璨星知道她有小心控制力道，可但凡有半点失神，她今夜就算不死也得流半碗血，当下用手捏着刀刃往回推去，小心道：“我猜你不会这么鲁莽行事。” “你若是想要取我性命，多的是可以将自己摘干净的法子，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险专门来相府留下蛛丝马迹供人追查，你今日前来应当是有什么必须亲口告诉我的话？” 邱潇潇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将匕首收了回去，她充满英气的脸庞在透进屋里的光线照耀下时明时暗，眼神中莫名多出旁日没有的坚毅决绝。 “呵！我的确是爱慕大师兄，也见不惯你这个从天而降的情敌！但我邱潇潇是将门虎女，生来行得正，坐得直！绝对不会干那些卑鄙无耻之事！” “我就算要和你争抢大师兄，那也必须是堂堂真正的竞争，才不会在背地里搞这些幺蛾子！” 冷璨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伸手摸向冰凉一片的脖颈并没有摸到温热破皮， 她心中安定下来，盘腿坐在床榻间，也不打算再叫章云和小桃进来，两眼定定地看着邱潇潇问：“我听说你和定国公侯府的小侯爷定亲了？” “据说他是温润如玉的才气公子，你们两家身份门第相当，倒也算是合适。” 一提到这茬，邱潇潇顿时苦不堪言的露出无奈笑意，她清楚冷璨星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像她这样天性聪慧的人定然不会再将自己置身于险境中，便是放心大胆坐于床榻边。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不过就是爹爹和哥哥给我定下的亲事罢了！我可没说过自己喜欢那位小侯爷，一个男子若是手无缚鸡之力，成天只会吟诗作对，这样的男子留着又有什么用？” “要我看来，普天之下的男子都比不过我大师兄！像他这般能够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男儿才是引得无数少女倾心的对象，可惜大师兄哪里都好，就是眼光差了些！” 刻意被咬重的字眼让冷璨星警铃大作，她少女心性上头，不怒反笑的阴阳怪气道：“没办法，谁让九叔就好我这一口呢，作为京都世家少女的情敌，我肩头上的压力可不小呢。” 邱潇潇哪里能料到冷璨星这般厚脸皮，瞬间又是一阵语塞，气的只能结巴回她：“你……你还真是不知羞耻！不过我劝你还是别高兴的这么早？眼下你还不是九王妃呢，小心半路被人截胡！” 冷璨星看她气的脸都白了，此刻也不敢将话题太过深入，要知道邱潇潇对九叔的喜欢是从小到大同门培养出来的青梅竹马情，光是长长久久的相伴就已然超过她后来遇见的所有人，若真发起狠心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思及此，冷璨星将话题岔开，低声询问道：“先不管你和小侯爷的事了，你到底来相府要和我说什么？” 邱潇潇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冷璨星小惩大诫，一反应过来，急忙提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你要和我一起想办法救大师兄！单凭我一人的力量此事不容易办成，你现在是名满京都的小神医，应当多的是人脉。” 冷璨星在她开口前就已猜出，能够让邱潇潇也行相府的目的定然只会和九叔有关，她忽然觉得自己此前对于邱潇潇的了解太过浅显，前世她二人过早结下仇怨，以至于从来都没真正了解过对方。 “这件事情我自然会想办法，倒是你青天白日从大街上消失了，家里人现在还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呢，你既然都已经定亲，最好还是和九叔的事情保持距离……以免为他招来定国侯府的嫌隙。” 眼下萧奇南四面楚歌，冷璨星实在担心不必要的麻烦生出，邱潇潇听她说后顿时沉默不语，片刻才倔强开口：“我……实则就是被赶鸭子上架，谁真想嫁给那个小侯爷呀！天知道他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一说定亲真就上我家提亲来了！” “你放心吧，大师兄的事情我不可能不管！若是柳成渊在背后唧唧歪歪，我保证打的他找不着北！” 邱潇潇口中的柳成渊便是定国侯府小侯爷，冷璨星虽没见过此人，但也有听说过他的才名，据说还真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公子，年少时甚至因为身子过于孱弱，被寄养在寺庙中受香火侵染，最近几年才下山入世的。 她忍不住噗嗤一笑，二人间的气氛渐渐松弛融洽，邱潇潇憋红着一张脸，怒道：“冷璨星！别以为我现在好声好气和你商量，你就能够肆无忌惮了！少在这里拿我当取笑，你要是不能想办法救出大师兄，我头一个饶不了你！” 冷璨星收敛住笑容，急忙保证：“你放心吧，这件事情上我绝不拖沓，明日就会有所动作！” 邱潇潇追问：“你要如何行事？听说你给不少达官显贵看过身子，难道是想要让他们在皇上面前替大师兄说好话？” 冷璨星缓缓摇了摇头，暗道她还是太过天真，正要开口回答，门外突然传来一串细碎脚步声，紧接着小桃的声音响起：“小姐，奴婢给您打水洗脸来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抓你见官 冷璨星回头看向邱潇潇，压低声音：“九叔的事情你不必过多忧虑，我自会前去处理，你先回去吧。” 邱潇潇撇嘴，不悦的怼：“合着他就是你一个人的九叔，再不是我大师兄了？真是好笑！” 冷璨星知晓她自小是被娇宠惯了的，便是不再开口言语，转而示意邱潇潇先躲藏起来，自己则是前去开门。 “小姐，您还没醒来吗？表少爷和表小姐们说有从金陵带来的礼物还没给您呢，您怎么还不来开门？”半天没得到回应，小桃在门外疑惑催促起来。 冷璨星忙道：“我起来了！这就来开门！”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边，刚伸手推开门，抬头便见屋外默然站着秦家兄妹们。 冷璨星一愣，没曾想他们这般焦急，竟然已是不声不响亲自来找自己了，顿时尴尬笑道：“表哥，你们这时怎么突然过来了，礼物什么的合该我亲自去你们屋取才是，哪里有让你们特意跑一趟的道理。” 说罢，她的目光扫向小桃，小桃立刻瘪嘴委屈道：“小姐，您半天都没醒过来，奴婢也不知如何是好……” 秦钰生接过话头，坦然一笑：“都是自家兄妹，不必过多讲究礼节。”说完这话，他随同两位妹子一并进入屋中。 冷璨星看他们这般轻车熟路，一颗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处，眼神不动神色地打量着屋里，生怕躲在暗处的邱潇潇露出马脚。 这时，刚进屋的秦朝里眼里流露出好奇艳羡，目光看向冷璨星的妆奁盒子。 “表姐，我听我爹说你这里还有许多姑母先前的嫁妆首饰，据说都是金陵老师傅做的款，眼下已经找不到那样手艺精巧的了，表姐你可否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面对如此合情合理的要求，冷璨星哪里有什么拒绝的道理，点点头笑道：“都是娘以前留下来的老物件了，东西款式比不得现在新奇，但胜在做工用料，你们若真是想看，我这就让人去取过来。” 秦朝里满头雾水问道：“难道那样金贵的物件，表姐你没有放在自己屋子里？” 冷璨星早已在盘算如何将他们指使出去，眼下秦朝里递出话头，即刻抓住机会说：“正因为都是娘亲留下来给我的念想，所以才没有放在屋子里，而是存放在有专人看守的库房中，那里落了多把锁头，别说是贼人，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闻言，秦家兄妹各自把带给冷璨星的礼物留下，放眼望去全是价值连城的上等珍品首饰，秦朝里拉着冷璨星臂膀摇晃个不停，撒娇央求道：“表姐，你就带我们开开眼吧，下午睡过一觉我到现在都精神大好呢，你要是不给看，我今夜准保睡不着。” 冷璨星暗中赞叹这位二表妹就是老天送来给自己的福星，人长得娇憨稚嫩不说，撒起娇来更是一绝！ 她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挪步去大厅吧，库房那边开库加取货要花些功夫，大家先去现吃茶吃点心，首饰马上就送到！” 秦朝里乐得笑开了花，冷璨星一手挽着她，另一只手搂着秦朝云，扭头对小桃使眼色暗示她关门，岂料姐妹三人才欢天喜地迈过门槛，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吃痛叫声。 “啊！” 从房梁上不慎跌落的邱潇潇重摔在地，一张小脸顿时疼的由红转白，她面容迅速扭曲，忍着痛意摸向大腿，半天没说出话来。 面对这么个突然从天而降的大活人，屋里一众人全傻了眼，秦朝云最先反应过来，厉声问：“你究竟是何人？怎么会从我表姐房梁上摔下来？！” 冷璨星看着邱潇潇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张开就要为她辩解，无论如何还是先将这尊大佛送出府才是，她可不想让邱家人误以为是自己帮助邱潇潇脱逃。 奈何她话才到嗓子眼，还没来得及开口，瞬时被秦钰生截了胡：“她是偷藏在此处的刺客，若我们没来，待会儿必定会对表妹行凶！” 身着一身夜行衣的邱潇潇的确像极了半夜行凶的刺客，尤其再配上满面的杀气，顷刻间更是让人胆寒不已。 秦朝里和秦朝急忙拉着冷璨星后退两步，邱潇潇见自己四面楚歌，连忙恶狠狠地反驳秦钰生：“你胡说！本小姐怎么可能当刺客！” 不明所以的小桃此刻也有认出邱潇潇，自然不会相信她所说的话，厉声指责道：“你明明就是来行凶的！上回在珍宝斋你还抽了我家小姐一鞭子呢！” 此话一出，冷璨星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秦家兄妹看向邱潇潇的眼神更是火光四射，秦钰生反手拔出缠在腰后的软剑，猛然挥向邱潇潇，勒令她不得有所动作。 场面一时间混乱至极，冷璨星唯恐闹出更大的动静被家中大人听见，急忙跳出来打圆场：“各位，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秦朝里搂着冷璨星不肯让她前去，气鼓鼓道：“表姐，你一定是受她威胁才如此说话对吧？你别怕，只要有我们在，就绝对不会让她兴风作浪！” 到这时，冷璨星方才明白秦家人为何要不远万里来到京都，光是秦钰生握剑时的浑身肃杀气，这等好苗子要是不交给全天下最好的剑术大师培养，简直就是辱没人才！ 邱潇潇双眼紧瞪，全然没想到京都男子中除萧奇南外，竟然还有武功在她之上的人，就连她家中父兄都已承认她武功高强，但今日她为何会中了此人的暗器…… 秦钰生眼里只有冷傲防备，眼神对上邱潇潇目光中的惊愕，不屑笑道：“你以为自己避开了所有人，实则早已被我发现，女刺客！今日就送你去见官！” 冷璨星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堵的哑口无言，一听秦钰生要动真格，连忙拔高音量解释：“表哥！事情不是你们想的这样，邱小姐今夜是因有要事才来找我的，她不是什么刺客！” 秦家表妹们只以为冷璨星受到要挟，哪里还肯听她的话，纷纷叫嚷着让秦钰生不得松懈，嘴里还对着小桃喊道：“你这丫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叫人？！” 小桃恍然大悟，扯开步子就要往外跑，转身却看见冷见山已带着下人匆匆赶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逢场作戏 冷见山人还未到，清冽的声音瞬时穿透过来：“哪里有刺客？刺客人在何处？！” 冷璨星顿觉无语，索性不再说话，轻手推开两位表妹要上前去搀扶邱潇潇：“她腿受伤了，要是再不及时治疗，恐怕是得伤筋动骨一百天，届时这个责任又算在谁的头上？” 秦家姐妹傻眼了，还想要再回嘴，就见冷见山面色瞬间煞白如纸，大惊失色骇然道：“邱大小姐，你怎么会在星儿房间里？！” 说罢，他立刻扯着嗓子劝阻秦钰生：“钰生！快先把剑收回去！这位是邱大将军之女，眼下她夫君正在相府门外讨要人呢！” 此话一出，冷璨星和邱潇潇同时间睁大双眼，事态不仅没有消停下去，现在反而越演越烈。 邱潇潇被一干冲进来的丫鬟搀扶起身，满脸不爽吼道：“相爷！他柳成渊什么时候是我的夫君了？本小姐还没有答应他的提亲呢！就他那么个骨瘦如柴的架子还想娶我？！白日做梦吧！” 她小腿处传来一阵刺痛，不用看皮肉定然已是红肿一片，邱潇潇不悦地瞪了一眼秦钰生，天知道这家伙用的什么暗器，竟然没让她有分毫察觉，以至于阴沟里翻船！ 冷见山看看邱潇潇，又转过头看着满面淡然的冷璨星，瞬间不知道将话头从何捡起，一张老脸憋得通红，难得出现慌乱焦急神色。 “星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邱家人和小侯爷正在四处寻找邱小姐，人人都以为邱小姐被人拐了去！眼下若真让他们发现邱小姐身在此处，人家还指不定会把我们往何处想去！” 冷璨星也知道事情错综复杂，不免感慨秦家兄妹太过热心肠，本来不声不响将邱潇潇放走也就算了，眼下又该如何交代？ 她为难道：“爹，是邱小姐有话要同女儿说，所以才贸然进府的，我们二人说过话后本想就此打住，岂料表哥表妹他们太过关心我，一时间误把邱小姐当做了刺客……” 邱潇潇强忍心中不满，倒吸凉气就要速速离去，她实在不愿和柳成渊打交道，自己本就是偷跑出的，要是再被捉住，必定会被五花大绑丢进花轿中。 她不耐烦的推开众人，赫然高声：“行了！现在多说无益，相爷你先去打发柳成渊，将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赶走！等他们走了之后，再给我准备马车，护送我离开此处！” 若是家里人有心要寻找自己，凭借她父兄的脾气必会将京都翻个底朝天，要是不来一招声东击西，她今日又怎么可能安然离开此处？ 冷见山犹豫迟疑，在这等大事上实在不敢和一干小辈同流合污，此事不仅关系着自己今后在京都的名声，就是官运也会有所牵连。 冷璨星看着院里乌泱泱围了这么多人，直接顺着邱潇潇的话茬往下讲去：“爹！您还在犹豫什么呢！” “她今天本来就是突然来的，事先也没和谁打个招呼，要是现在从府上出去，别人必定认为是我们在帮她逃婚，如此一来不仅得罪了邱家人，就连定国侯府也给得罪了！” 她可不愿意因为一个邱潇潇就将整座相府的人都给搭上，自己同她的关系本就尴尬难处，眼下还是将她打发的远远的，方才能保平安。 邱潇潇咬着牙关，没曾想小腿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酥麻，她大脑混沌不已，扭头看着秦钰生一字一句吐道：“你、你到底对本小姐用了什么暗器，怎么我现在这么难受？！” 秦钰生居高临下地盯着邱潇潇，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冷哼，全然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冷见山此时也在冷璨星的催促下打定主意：“罢了！今夜发生之事老夫什么都没看见！” “福伯，你去门口打发邱公子和小侯爷等，就说邱小姐同相府素来没有过往来，自然也不可能帮助邱小姐逃婚。他们若是想要寻求帮助，我们大可派人出去帮忙寻找，若是来相府讨人，那就来错地方了！” 说罢，冷见山拂袖重重离去，看样子是要转身返回自己院里，彻底将自己从这烂摊子里摘出来。 冷璨星一看老爹开始装聋作哑，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催促秦家兄妹回屋休息：“表哥表妹的礼物星儿今日收下了，此时天色已晚，还是早早躺下歇息为好，首饰什么的还是等着明日再看吧！” 秦钰生连同两位妹子被他们父女二人的演技惊得合不拢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邱潇潇看着冷璨星终于有所作为，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一句话来：“算你给我大师兄的面子，还知道照拂着我！” 冷璨星哪里想理会这个扫把星，好不容易将其他人全都驱赶回去，又唯恐事情会出岔子，只得亲自护送邱潇潇往后门出去。 准备好的马车隐藏在后门巷弄处，灯火昏暗间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远远地只能听见前门处有大批人马走动的声响，想来应当是夜里还在寻人的邱家人和柳成渊。 冷璨星对着邱潇潇最后叮嘱道：“往后有什么话让人前台传达就是，你不必再亲自冒险来了，这一惊一乍的，人都快被你折腾死了！” 邱潇潇瘸着腿往马车上蹦跶，没好气地回头怼她：“你以为我想来啊？还不是为了我大师兄的事情特意找你算账！要是没有你这么个狐狸精，他指定会愿意同我成亲！” “只要成为我的夫婿，我父兄必定会帮助他，才不会像今时今日这般沦落为大理寺的困兽！我说你好歹也是相府千金，怎么就没在大师兄的事情上有所出力？” “要不是大师兄不想见我，就算前路是刀山火海我也定去见他一回！可怜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冷璨星被她一茬一茬的话搅和得头昏目眩，正要催促车夫离去，一道满含失望的清润嗓音赫然响起：“原来……邱妹妹你当真想要另嫁他人！看来真是柳某错付了！” 拐角阴暗处，一清瘦挺拔身影不知站立何时，显然早已将她二人说的话听了个完全。 第一百八十六章 定国侯府退亲 对柳成渊这么个前世从未见过的人，冷璨星不免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便有些挪不开眼，此人还真像邱潇潇所说的手无缚鸡之力…… 柳成渊满面惊愕，似是此生从未遭受过这等痛苦，忽地伸手捂住胸口一副心痛如绞的模样，悲愤道：“原是我在痴心妄想，既然邱妹妹不想嫁给柳某，此事便作罢吧。” 说罢，他扭头低声道：“邱大哥，刚刚她们二人的对话你也听见了吧，我柳成渊虽不是什么上阵杀敌的英勇男儿，但也绝不是强迫女流的无耻之徒！” 冷璨星一惊，果真在巷弄口夜色里看见邱崇嘉硬着头皮走了出来，他是邱潇潇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年少时就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长大，此时面对繁复万千的男女情事，顿时傻眼了。 “我说柳弟，我这个妹子刚从山上拜师学艺下来，性子虽然顽劣了些，但也觉得不是做事毫无章法之人，至于什么红杏出墙……那是绝不可能的！” 邱崇嘉吞吞吐吐道，一张古铜色俊脸已是憋的通红，邱潇潇哪里受得了自家兄长在外人面前如此诋毁自己，张口抱怨嚎道：”“大哥！什么叫红杏出墙啊，我可没说要嫁给这个瘦猴！本小姐多的是人喜欢，他既然不敢娶那就退亲好了！” 冷璨星愣在原地，恨不得将他们三人扔地远远的，奈何邱潇潇半边身子依靠在自家马车上，车夫向她投来哀怨的眼神，显然也是束手无策。 “柳某早知邱妹妹心中并无在下，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柳某定然再不能强人所难！婚书妹妹此前还未落笔，先前送去邱将军府上的庚帖还望邱大哥明日派人还来！” 也不知柳成渊的这些话在心里憋了多久，此刻一气呵成吐露出来，悲愤甩袖，活像是遭人抛弃的小媳妇，竟然不管不顾地拔腿跑了。 见状，邱崇嘉即刻就要去追寻，扯着嗓子嚎道：“柳弟！还请留步，此事还可再行商议，你的庚帖都已送到我家了，还是将我这个妹子娶了吧！” 眼看着他们二人消失的无影无踪，邱潇潇转身也要趁乱溜走，她不屑冷哼：“什么京都小菩萨，真是荒唐！他跑的比兔子还快，指定是在这里蹲守想着退亲的，也就我大哥那么个榆木脑袋会信他的鬼话！” “不行！我现在得赶紧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冷璨星！等我安定下来后自会联系你，你先想想如何救我大师兄，要是让我知道你没有尽心尽力，本小姐鞭子伺候！” 话落，邱潇潇跳下马车，纵身一跃翻过巷口墙头，无声无息离开相府后门，一眨眼的功夫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冷璨星看着同样傻眼的车夫，摇头叹息：“还真是一个跑的比一个快，罢了，大家都回去吧，你们全当做今夜无事发生，若有外人打听起来，记得放机灵点。” 下人们连连点头，感慨一场闹剧终于结束，次日关于定国小侯爷退亲邱大将军之女一事不胫而走，坊间瞬间衍生出多个版本传闻。 倚翠阁的小丫鬟们更是早早听到消息，一大清早就在院里议论纷纷，冷璨星隔着门办听见多少又些心虚，毕竟她也算是见证事情始末的亲历者。 “听说这位邱小姐不爱明珠爱长刀，就柳小侯爷那个身子板哪里能够入得了她的眼，换做是我，我也喜欢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儿郎！” “我怎么听说柳小侯爷受佛法浸染，答应娶邱小姐只因是为履行诺言，才不是什么真心喜欢呢！他既是京都小菩萨，想来还是喜好佛法多些，哪怕已经还俗，依旧是有着出家人的做派吧。” “你们说的通通不对！我听街上的包打听说了，昨夜有人看见邱小姐和两个男子争执不休，显然是她脚踩两只船，一下子没把握好分寸，翻船了！” 冷璨星听得心乱如麻，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定国侯府和邱家真的退亲了，也不知邱潇潇眼下躲到哪里去了，到底又何时才会联系自己。 她决心不再这般苦苦等候下去，打定主意今日必须要有萧奇南的消息，即刻翻身下床，换过衣裳前去见冷见山。 刚出倚翠阁，秦连舟和海氏已是穿戴一新的领着秦钰声要出门去，她亲热喊道：“舅舅，舅母，表哥。你们这么早就要出门去，难道是要去见那位京都第一的剑术大师？” 秦连舟笑道：“时候不等人，听说大师已经多年没有收过弟子，我们也是因为有人在其中牵线搭桥，所以才赶着时候上京都来看看，倒是你，怎么无事也起这么早？” 冷璨星没有说起关于萧奇南的事，只将话题岔开：”星儿想着早点起来招待舅舅舅母，便是没什么睡意。” 秦连舟和海氏对视一眼，眼里满是宠溺欢喜，海氏替她拂开散落的碎发，关切道：“好孩子，你照顾好自己才是头一等大事，我们在京都嘴放心不下的就只有你。” 先前欧阳春牙愿意收冷璨星为徒全是因为秦家的面子，多年来金陵那边送去药王谷的东西，光是一年的数量也比相府十来年的加起来还多。 冷璨星感激秦连舟夫妇的恩情，对他们也并无生分，低头乖巧道：“星儿会照顾好自己的，也会给自己找个依靠。” 闻言，秦连舟迟疑：“早在来京都路上就有听说九王爷此前去过药王谷，据说你二人还是一同回京都的，难不成你们还真是……” 作为舅舅，有些话秦连舟不好往下讲去，海氏娇笑着推了他一把：“夫君，你看你把星儿脸都问红了，这些女儿家的心事难能跟你一个大男人说呢。” “星儿，你若有什么话尽管和你两位表妹讲，要是再有拿不定主意的，等舅母回来后再说。” 冷璨星面色发烫，神情上已是一副止不住的小女儿娇羞模样，实则期望秦连舟夫妇能够对此上心，借用金陵秦家的势力帮她暗中周旋一番。 秦连舟正了正面上神情，“这事你也得说给舅舅听，舅舅可比你那个糊涂的爹管用多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幽禁相府 秦连舟这话说的不假，秦家虽是商贾之家，但在当地也是百年望族，尤其是近年在他的各方周旋拓展下，秦家暗中的势力早已不仅仅局限于商业。 “星儿记得了，往后有心事指定头一个告诉舅舅，舅母。” 秦连舟对她的回答心满意足，怜爱地拍过她的肩膀后，方才带着妻儿离去，冷璨星回过神转头去见冷见山，冷凝月的头七就在今日，他眼下还不需要前去上朝。 “爹爹！女儿找你有事。”隔着门板，冷璨星对房里喊着，冷见山已穿戴整齐，正在吩咐下人往庄子上送些香蜡纸钱。 他对着福伯叮嘱：“请几位师傅去替那孩子超度，她是得病没的，最后几天受了不少苦，本以为托身到我们这样的人家能得一辈子平安富贵，没曾想最后还是……罢了，你快些派人去办妥吧。” 福伯点点头，从书房里出来对冷璨星行过礼再匆匆离去，书房门半开半掩，冷璨星依稀听见冷见山的惆怅叹息声，她推门入内道：“爹爹，您可否帮女儿去一趟大理寺。” 一听此话，冷见山顿时明白她的用意，面色肉眼可见的僵硬起来，为难道：“星儿，旁的事情爹爹都可以答应你，但是这件事情不行。你可知王爷如今的处境？” 冷璨星义正严辞回道：“女儿正因为清楚，所以才要去大理寺见王爷！只是大理寺不是女儿想去就能去的地方……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来求爹爹您了。” 冷见山扼腕叹息：“你既然清楚，这样的话以后再不要说了。王爷是个有手段的，大理寺那边一直没有什么消息传来，想来他现在应是安然无恙的，就算你能去看一回，也无非是徒增伤感罢了！” 言毕，冷见山不耐烦地挥手哄赶她出去，显然不想再听有关此事的话，冷璨星抿唇站在门边没动作，冷见山见她不走直接无视，索性翻看起书来。 片刻后，冷璨星清脆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爹爹，不知祁大哥眼下可否在宫墙内外自由出入？先前他让女儿帮忙打听关于大师姐的事情，我一时匆忙忘了给他回话，既然您不愿意帮女儿去大理寺，这事总该知晓吧？” 冷见山被冷璨星给噎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不悦道：“皇上已经免了他的禁足令，虽没同意他回夏国的请求，但是今后处境应是和寻常皇子没什么两样了，你要去见他最好多带几个人跟着去，女儿家应要避嫌。” 冷璨星心里燃起希望，应过一声转身跑开，祁有容是最后的棋子，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冷璨星不会去见他，她原想再等等邱潇潇，奈何下午接连传来了两个噩耗。 脱逃在外的邱潇潇终是被邱家人捉了回去，邱大将军亲自领兵前去捉她回府，直接将其五花大绑丢在马车里，任凭邱潇潇如何嚎叫都无济于事。 过往百姓听见邱潇潇的凄厉惨叫声，纷纷感慨邱大将军大义灭亲，他先是带着邱潇潇去了定国侯府赔礼道歉，接着亲手把柳成渊的庚帖退了回去。 经此一事，邱潇潇彻底在京都出名了，眼下正被邱大将军关在府上，专门请了教养嬷嬷来教她大家小姐规矩礼仪，势必要学出个所以然，一日没有成效就一日不放她出府。 听此消息，冷璨星无力瘫坐在软榻上，还没来得及歇口气，紧接着章云竟然从门外一路狂奔而来，分外焦急忧虑：“小师叔不好了！有消息说大理寺庙那边出事了，据说去了好些皇子亲兵，看来真是要掀起血雨腥风，也不知王爷怎么样了！” 冷璨星心里猛地一咯噔，抓住他的衣袖追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些消息又是听谁说的？！” 章云被她一下扯住顿时挣扎不开，心中惊觉冷璨星什么时候力气变得这么大了，他惊诧道：“我、我是听京都街上那些乞丐说的，他们四处都有帮派，得来的消息比包打听都快，全是自家兄弟看见听见的，绝对不会是假的！” 冷璨星心跳如鼓，忙要起身前去大理寺，岂料冷见山的动作更快一步，转眼间倚翠阁外就已站满了家丁，福伯更是命人将四下回廊门洞全部封死。 冷璨星急了，“福伯，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把我当个犯人一样关起来？！” 福伯神色尴尬，“二小姐，老奴不敢啊，这一切都是老爷的意思，您还是听老爷的话吧，别让我们这些当下人的难办。” 一时间，倚翠阁里砰砰作响，到处都有人在封窗封门，冷璨星心中无奈又无话可说，正想叫章云先行帮自己递个话出去，谁知福伯也没遗漏下这家伙，硬是把他支开了。 小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忙问：“小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冷璨星深呼吸一口气，心绪渐渐平复下来：“无事，他们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就算现在硬碰硬，我爹也不会放我出去，说不定我舅舅还会站在他那边呢……等等吧，明早天亮定会有转机的。” 封死的院门彻底隔绝倚翠阁和外院的声响，冷璨星望着这庭院深深空几许的场景，心里逐渐蔓延开苦味……若是现在能在九叔身边就好了，有他所在之处自己定能心安。 与此同时的大理寺深宅中，萧奇南静坐殿中，面前是一卷卷铺开的经书，他自觉杀念太重，近日已有潜心忏悔四国之意，奈何得知他们为禁锢自己不惜对冷璨星下手时，再重的杀念又何妨？ 程烨和一干死侍常伴他左右，没有他的许可谁也不得突破重围厮杀出去，几位皇子为折杀萧瑞沣，眼下已将手伸到边关数万大军身上，但凡他有私逃举动，即刻就会被扣上叛逃罪名。 “九皇叔，您是个聪明人，眼下应当明白该如何抉择。他萧瑞沣只是一个无所依仗的弃子罢了，就他如何有资格登上皇位？” 一身着蟒袍的男子背光静站在萧奇南身后，面上洋溢着肆意野心，反手紧握成拳，似乎天下已在自己股掌中。 萧奇南没有应答，全然无视对方谆谆劝诱，男子冷哼一声：“九皇叔，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三他们都已在赶来的路上了！你要是愿意投诚与我，我此时就能带你安然无恙离开大理寺，恢复你的清白身！” 第一百八十八章 薛姨娘回府 “哼，再过几日你就会明白如何抉择了！” 满室的静谧引来男子怒火，他重重拂袖扼腕离去，临行命人对内宅严加看守，若出现任何闪失，谁都别想活着离开此处。 萧奇南轻手翻动经书，听见身后忽然又传来匆匆脚步声，程烨抱拳站在门边，面上满是压抑的怒火愤恨：“王爷，咱们当真就只能如同砧板上的鱼肉般任人宰割吗？属下心中难平！” 他见不得主子受这样的委屈，明明他家王爷才是民心所向之人，为了朝中太平以及边关数以万计的将士，却只能在此处忍气吞声。 “不急，本王倒要看看除了太子之外，到底还有多少人对皇位虎视眈眈。” 程烨无可奈何，知道萧奇南向来心绪比旁人更加稳健，他看中的事情定然不会出错，他深呼吸一口气：“王爷，冷大夫还是不肯随同侍卫们离开京都，不过冷相已有察觉朝中动向，轻易不肯让她淌这趟浑水，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 萧奇南眼睫微动，紧握住的双手忽地松弛开来，他闷闷应了一声，并未表现出太多情绪波动，程烨只当他心神复杂，没有过多思量此事，转身不声不响离开内宅。 片刻后，潜伏在暗处的眼线也缓缓退下墙头离去，萧奇南闭眼，满脑子都是倩影闪动，他瞬间心神大乱，抬手将经书砸在案桌上发出砰的响声。 “星儿……本王自当如何……” 晚间，秦连舟带领妻儿从外回来时，看见自家两个丫头急匆匆地提起倚翠阁的事情，顿时面色阴沉下来，气得险些当众给冷见山难看，他忍着怒火直瞪对方：“姐夫！我现如今还愿意认你为自家人，全然是看在星儿的面子上，若非如此，就算你是相爷我秦家也不会放在眼里！” “今日我秦家人都身在相府，你竟然也这样目中无人直接禁锢那孩子，想来我们没在京都的时候，星儿的日子又该是何等的举步维艰！” 冷见山早知道小舅子要找自己的麻烦，肚中已有准备好的说辞，此时屏退下人直接一股脑的将内情吐露出来，方才为难叹息：“连舟，我和你姐姐就只有这一个孩子，我这个当爹的又怎么会不善待星儿？只是当下近况特殊，我们自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听过一席话后，秦氏夫妇明白这些事情不商贾人家能够交涉得了的，顿时不再开口言语，秦连舟沉默许久终是道：“此事姐夫你的确考虑的周到。” 闻言，冷见山逐渐放松下来，神情中还有些隐隐泛滥的得意，他就知道秦家还没有胆子大到这个地步，纵然是他身为相爷依旧也要避开锋芒。 自从倚翠阁被封闭起来后，冷璨星的一日三餐全是由人慈从小门送进来的，院里身强力壮的下人全都使唤了出去，眼下只有些稚嫩的小丫鬟陪同左右。 年纪小的不知该做些什么，只能如同往常般生活，小桃和冷璨星一条心，自然明白主子眼下焦虑什么，派人多番周旋打听才得知秦连舟竟然是知晓此事的。 冷璨星无力叹息：“看来舅舅是把我爹说的话听进心里去了，这下我可别想找他帮忙，只能靠自己了。” 小桃同样垂头叹气：“小姐，咱们还有时间，您不是说等明日吗？话说……明日到底有什么不同啊？” 冷璨星软着身子不想作答，只说：“明日是什么日子你可还记得？” 小桃摇摇头，没想起到底是什么好日子，她在府上这么多年了，可没听说最近是什么特殊时候，就连冷璨星的生辰也在夏季，眼下还离得早呢。 “今日是大姐姐的头七日，她的尸身早已入土为安，眼下再没什么多的事要忙活，加上庄子那边还住着春姑娘，我猜明日薛姨娘就会带丫丫回来。” 小桃一愣，瞬间明白过来还真是这么回事，她道：“小姐真是料事如神，如果明天薛姨娘回来闹一场，到时候咱们这边就没那么多人关注了，也可趁着机会偷偷溜出去！” 冷璨星漫不经心的回：“还是等着明日再说吧，我爹在舅舅面前不敢把薛姨娘放在眼里，兴许她闹也闹腾不到哪里去，今晚咱们早些睡下，明日一大清早你就把我包袱收拾出来，我若真能出去，短时间内必定不会回来的。” 小桃微怔，明白相府深宅大院，想出去个人不是容易事，转身也只依照吩咐收拾了冷璨星一人的行李。 次日，待到日上竿头时，院子外边果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伴随着不少人向前院走去，倚翠阁的小丫鬟也都全趴在门缝处看热闹。 “那不是薛姨娘吗？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舅老爷现在还没走，她这般冒冒失失赶回府，老爷难道不生气吗？” “舅老爷是咱们府上的贵客，老爷肯定是把他们放在头一位的，不过兴许大家近日忙得头昏脑胀，应当也不会和薛姨娘一介女流计较。” “喏，老爷过去了！可惜前厅离咱们这里远，待会儿又看不成好戏了。” 小桃听见动静，急忙去房里知会冷璨星，她乐的满面笑容：“小姐，还真被您说中了，薛姨娘一大清早就带着丫丫赶回来了！现在正在门口扯着脑老爷哭诉呢，兴许这次回来后就不打算走了吧。” 冷璨星已换过身装束，此时浑身做精干打扮，走起路来轻盈快速，显然已经为出门做好万全准备，她道：“你带着人去听听墙根儿，看看届时能不能趁乱找些人过来帮咱们开门，就是没人敢帮忙，至少也得把守门的人给支开。” 小桃快速答应下来，转头向着门边跑去，冷璨星对着院墙四角观察过多日，最终挑选出一处爬满藤蔓的矮墙，这里院墙不高，爬过去不是难事。 她趁着前边已然吵起来，避开众人伸手将小包袱挂在身后，摩拳擦掌就要越过墙头，院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 冷璨星瞬间警觉，立刻惊声问：“谁在哪里？！” 门外的笑声突然止住，冷璨星怀揣疑惑步步向前，一眼看见门缝外有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正盯着自己。 “丫丫，你怎么在这？” 第一百八十九章 趁乱溜出 薛丫丫收敛面上笑意，板正着一张小脸警惕地盯着冷璨星，她似是害怕般往后退了两步。 冷璨星心上疑惑，不知道这小丫头怎么跑到倚翠阁院子外来了，她问：“丫丫，薛姨娘人呢？几天没见你这丫头，似乎都长个头了。” 冷璨星不在京都的这些年里，底下依次多了三个庶妹，此时再多一个薛丫丫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前世照样没有见过薛丫丫的爹娘，只知道薛家那边时常派人前来讨要银钱，想来她爹还真如薛姨娘所说是个烂赌的。 面对着豆芽菜一般的小孩，冷璨星心里对她生出几分怜悯，隔着门缝对薛丫丫招了招手：“你过来，往后你留在相府，我就是你二姐姐了，姐姐我又不吃人，你怕个什么劲儿？” 薛丫丫怯生生的往前走来，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闪动着别样深意，她将小手环靠于腰前，举手投足间倒不像是没有受过教养的市井丫头，反倒有点像大户人家里的娇养小姐。 “我娘在前院……爹爹不乐意我们回来，娘亲正在和他们说话呢。”薛丫丫压着嗓子，一字一句慢吞吞地说道。 冷璨星微怔，片刻又笑出声来：“你这小丫头还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现在就一口一个娘和爹的叫了起来，往后若是讨得爹爹欢喜，说不定还真给你改名，让你入族谱当六小姐了！” 薛丫丫忽然撅着小嘴，没好气道：“我本来就是……”话说到一半，她又突然止住，眼巴巴地望着门框上落下的大锁头，迟疑道：“二姐姐，他们为什么把你关起来呀？” 冷璨星心上一动，看着四下并无旁人过来，想着使唤小丫头帮忙也不是不行，于是劝诱：“他们不是把我关起来了，是和我闹着玩呢，你看看门上的锁头锁死没有？能不能想办法打开？” 薛丫丫在冷璨星三两句的话语下，迅速和她拉近关系，似乎也打心底认可了这位二姐姐，往前多走两步，伸出小手摇晃着锁头，好半天才费劲说：“锁死了的，打不开呀！” 冷璨星也知道不是那么容易能出去，便道：“这地方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换人来看守，再过片刻应当就会换人了，你在前边将那些人给支开，我待会儿直接从墙头上翻过去！” 闻言，薛丫丫渐渐犹豫起来，小手指头不住戳动着：“这、这恐怕不太好吧，我刚来府上，娘亲让我不要多惹是生非，免得爹爹以后不喜欢我。” “既然他们和二姐姐你闹着玩，那不如等他们心好的时候再将你放出来？我娘亲还在前院和爹爹说话呢，我刚刚偷跑出来好一会儿了，现在得赶紧回去了！” 冷璨星一看小丫头要走，连忙叫住她：“哎！你别走啊！薛姨娘和爹爹说话，你去有什么用，你二姐姐我可是相府里的地头蛇，你要是不对我好点，往后我指定让旁人欺负你！” 到底是年纪小，薛丫丫一听这话，小嘴立刻就瘪了起来，委屈的眼里充盈出水汽，摆着小手连声求饶：“二姐姐，娘亲只想给我一条活路走，我可不想再回那个家了，我爹一输了银子回家就要打我，你要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就是别再欺负我……” 看着小丫头委屈到这个地步，眼瞧着泪珠就要掉下来，冷璨星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她小时候虽然在药王谷里无父无母长大，但好歹上面有师父疼爱，下面有师兄姐照顾，从来也没见受半点委屈。 心上一急，冷璨星反手把手腕上的镯子退了下来，隔着门缝塞出去：“二姐姐和你说笑呢，这东西给你，你有空拿着出去换糖吃！也不要你帮我找什么钥匙了，在前边瞅着就行，等我走后，你可把嘴巴闭严实点，别跟别人说我出去了！” 绞丝银包金的镯子看着朴实无奇，实则光是凭里边的金子就能换不少银两，薛丫丫伸手接过，面上带着欢喜，似是不敢置信道：“这东西真是给我的？二姐姐对我可真好，往后你就是我亲姐姐了！” 冷璨星笑骂：“小臭丫头嘴还挺甜！赶紧在前面给我守着去，等往后我回来，给你带一天一夜都吃不完的关东糖！” 闻言，薛丫丫欢天喜地的将镯子塞进怀里，转身探头探脑往前方岔路口走去，她好半天都没回来，冷璨星隔着门板也没听见有动静传来，方才穿着假山石边的墙头越出去。 小桃此时突然折返回来，一见冷璨星坐在矮墙上就要跳下去，委屈的急跺脚：“小姐！奴婢就知道你这趟出去不会带着人家！” 冷璨星对她挥了挥手，反手挡在眼前，果真看见远处前厅那里一片热闹，薛姨娘跪在地上拉着冷见山的衣袖哭哭啼啼，视线往后倒退回来，守在前方岔路口的薛丫丫正愣头愣脑的缠着家丁在打听些什么。 “我这趟出去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呢，你留在府里给我善后！从今天起，你就是倚翠阁里的主子了，若是有人前来探望我，你就说我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说罢，冷璨星越下墙头，扯开步伐跑向小门处，她伸手比在嘴边发出一声悠长的哨响，相府后门处的小门锁头立刻发出脆响，随着锁头落地，门也惯性的拉开一条缝隙。 章云早被福伯使唤走了，四下根本就没有熟人看守小门，得亏她早已买通守在相府外的九王府侍卫，同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讲了半天，更是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做威胁，最终才让这些人点头答应下来。 换过身精干打扮的冷璨星穿着朴素简单，为防止太过打眼，面上粉黛未施，活脱脱的回到了在药王谷里当弟子的模样，她出了小门，一路向东走去。 要想顺利见到祁有容，其中还得经由另外一个人，正东门大街上各色马车疾驰不断，一辆缠着花枝的马车放缓速度在珍宝斋门口停住。 蒋月影被人搀扶下马，正要进门去看自己定好的首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清脆话音：“大师姐，好久不见！” 第一百九十章 牵线搭桥 蒋月影悠悠转过头，只见眼前站着个穿着朴素却灵气逼人的丫头，她愣道：“小师妹？你今日怎么做这副打扮，瞧着也忒素了，难道你们相府千金平日里连件首饰都没有？” 说罢，她突然捂嘴轻笑，旁侧跟谁一路而来的丫鬟婆子也没想到眼前这位姑娘竟然是相府千金，顿时学着蒋月影的做派，纷纷扑哧笑个不停。 “原来这就是我们家小姐的小师妹呀，早听说姑娘你在药王谷的时候古灵精怪，怎么到了京都也不学学规矩呀？” “小姐，咱们今日过来刚好看首饰，冷小姐该不会是瞅着您在这儿，所以跟着前来吧？” “说着是相府千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寒门小户家里的姑娘呢，这身打扮未免也太上不得台面了，看着比我们蒋府的下等丫鬟还不如呢。” 蒋月影静静地等着丫鬟婆子们说完，方才佯装生气般挥了挥袖子，劝阻道：“本小姐平日里还真是宠着你们了，说话这么无法无天，赶紧将嘴给闭上，少在外边丢人现眼。” 冷璨星心中一片淡然地看着蒋月影发挥，她若真有心训斥丫鬟婆子，也不该等着人把话说完之后才开口，明摆着是要看自己受人奚落笑话。 冷璨星不怒反笑，丝毫没有要生气的意思，扭头看着璎珞掀开帘子从后院走来，便是对她使了个眼色。 璎珞一路热切走到冷璨星跟前，显然有将他们几人先前说的话听在耳里，顺势打圆场道：“冷大夫好长时间没来珍宝斋了，少了你这么位贵客，我们珍宝斋里每到月底收益都会少上好几成呢，今日可算是将您给盼来了！” 此话一出，旁人都有听个明白，顿时清楚冷璨星是珍宝斋里的大客户，此时就连蒋月影面上都有些讶然，要知道珍宝斋可不是寻常地界，饶是把京都里的其他银楼加起来都敌不过他们一家。 她也是眼巴巴地盼了好些日子才终于等到首饰打好，若是没有提前知会，就是临时冒然上门人家都不一定会接待，正是因为如此，京都各色小姐更是把珍宝斋的首饰当做身份象征。 蒋月影目光婉转，看向冷璨星的神色里不禁柔和些许，“小师妹还真是深藏不露，早知道你喜欢逛珍宝斋，我就应该早些日子约你出来，前些天我正好打了些首饰，你也一便来瞧瞧吧。” 冷璨星甜甜一笑，毫不客气的走上前：“那星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正巧我今日碰见大师姐也有要事商讨，还望大师姐不要嫌星儿烦才是！” 蒋月影笑着牵过她的手掌，哪里还想先前般嫌弃她，宠溺道：“小师妹这说的哪里的话，往常在药王谷的时候就属我们师姐妹感情最好，也是回了京都，四下规矩大了，所以才鲜少往，今后一定要过多走动才是！” 摆了满盘的首饰一一放在柜台上，冷璨星大致扫了一眼，并不觉得蒋月影定下的物件有多么稀奇，这些东西比起璎珞特别拿给自己看的差远了。 饶是如此，冷璨星也违心的夸赞了几句，蒋月影听着心里就跟吃了蜜似的泛甜，忙让人家东西给自己包起来，转身就要坐马车离去。 璎珞趁着冷璨星还没走的空当，特地借口让她和自己去后院取件礼物，“上次冷大夫来的时候，我们特别给您做的秋日贺礼忘了送上，今日您来的正巧，不妨就自个儿带回去，如何？” 冷璨星看得出来她是有话想同自己讲，立刻笑道：“有人送东西，我怎么会不收着？大师姐，你在门外等等我，等我拿了物件，咱俩吃茶去！” 蒋月影满心欢喜沉浸在刚收下的首饰喜悦中，对人的态度也和颜悦色不少，点点头道：“我在门外马车上等你，你待会儿直接上车就行！” 冷璨星三步并作两步同璎珞走到后院，一见四下无人，璎珞满脸忧心的看着她：“事情我已经听在外的探子说过了，冷大夫您当真有办法救主子？可王爷先前吩咐过……是想着让您先回药王谷的。” 冷璨星故作轻松：“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救九叔呀，现在只能借着自己往常的人脉四处周旋运作，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出手相助，至少能够在几位皇子面前说上些话。” “我虽然是不愿意回药王谷，但也不会让自己以身犯险，你们就别担心了，另外也别将事情知会到九叔那里去，我今日就是出来走走，过些时候就回去了。” 闻言，璎珞面上的紧张担忧逐渐涣散，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失落惆怅，她艰难开口：“眼下就是我们想要传消息进去也不容易了，那些皇子做事好歹毒，现在已经将王爷关到密牢里了！” 冷璨星心头一紧，知道自己今日出来对了，她反手握住璎珞的手，叮嘱道：“事情我会尽快去周旋，眼下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又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回药王谷？” 璎珞抬起头看冷璨星，眼中流露出点点动容，忽然探手伸入怀里，拔出一根银质发簪塞进冷璨星手心：“冷大夫，这是一枚暗器，其中更有剧毒，您带在身上以作防身！” 冷璨星将东西收入怀中，不依不舍地松开她的手：“我先走了，若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到时候我自会想办法联系你！” 璎珞望着冷璨星远去的身影，直感慨主子找了位好姑娘，她收敛心神方才踱步出去，走到门口就见蒋家的马车已离开大道。 马车里，蒋月影看着冷璨星瞧哪里都新奇的模样，心中暗道她终究是个心里没什么城府算计的小丫头，轻快道：“小师妹，你先前说有要事要同我商议，到底是什么事儿呢？” 冷璨星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拍拍腰间的荷包：“上回祁大哥有东西落在我大姐姐那儿了，现如今大姐姐虽是已经魂归西天，但东西我们还是应该还的。” “我和祁大哥已经多日未见，实在找不着什么合适的由头邀他一聚，还望大师姐你能够在其中牵线搭桥，也尽快让我将东西还了去！以此告慰我大姐姐在天之灵！” 第一百九十一章 做客蒋府 蒋月影听后瞳孔剧烈收缩，看向冷璨星的目光里带着些意味不明，她不自觉握紧双手，装作不在意般紧张问道：“小师妹……祁公子和你家大姐姐好像没什么往来吧，他的东西怎么可能又落到你姐姐手上？” 冷璨星同样满头雾水地拍着荷包，更是扯下来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方才疑惑道：“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若是丢的寻常物件也就罢了，但偏偏掉的还是极为贴身的东西。”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想着见见祁大哥！眼下我大姐姐是不在了，不过她活着的时候极为注重自己的名声清誉，哪怕是现在我这个做妹妹的也应该替她留得清名在人间。” 正说着，蒋月影忽然起了兴致，伸手就想要去夺荷包，面上干笑着说道：“到底是什么贴身物件，小师妹你拿给我看看吧。” 冷璨星早料到她会来这手，反手就将东西塞入怀里，满是警惕看她：“大师姐，我都已经说了是贴身物件，你怎么还来抢呀？也就咱们两人从小一块长大，有这份情谊在我才不瞒着你，先前祁大哥还向我诉苦说你想要退亲来着，既然如此的东西，可就不能给你看了！” 蒋月影回想起自己先前说过的话，现在只感觉覆水难收，一时间又觉得冷璨星性子着实磨人，净是拿自己的话来噎她了，她无奈抿唇：“瞧你这小孩子脾气，我不过就是逗你玩而已，不给看就算了吧。” 冷璨星带着笑意去拉扯蒋月影：“我就知道大师姐你最好了！在药王谷的时候，师父都说你是同门师姐当中性子最好的，我这两日闲着没事，去你蒋府住住如何？等把东西还给祁大哥之后我再回去！” 蒋月影讶然，狐疑地盯着她：“去住住也不是什么事，就是你家才办过丧事没多久，这时候相爷能让你在外走动？难道不应该在府上替你大姐姐祈福诵经？” 冷璨星小脸一沉，哀怨道：“本来是应该这样，可也不知道我大姐姐究竟是染了什么病……据说最后死状极惨，我爹爹不让人在外声张，祈福诵经这样的事情也就免了。” 冷璨星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蒋月影的神色，纵使她面上表情掩藏的再好，但依旧有细微神情落在自己眼里，眉目间不经意的簇动，眼眸里突如其来的幽深都在印证对方知晓此事。 “到底是什么病竟然连小师妹你都没看出来……罢了，人都已经没了，再说这些也于事无补，还不如让她路上走的安稳，你这两天无事就跟我回去住吧。” 蒋月影自顾自的将话圆了下来，招呼车夫先回蒋府，冷璨星半倚靠在她身旁，看似望着窗外，实则心里翻江倒海不断。 因着蒋月影及笄时所发生的落水一事，蒋夫人对于背后始作俑者冷凝月并无任何好感，看见冷璨星前来做客，也只是走过场般宽慰了两句。 “唉！说起来你那大姐姐还真是个福薄的，好不容易养到这般岁数，眼看着就要挑选夫婿嫁人了，结果竟然好端端的得病没了！” 冷璨星虽对冷凝月并无太多的姐妹之情，可作为一家子出来的姑娘，她那般惨死，心里多少不好受，便垂着眉眼淡淡道：“但愿大姐姐下辈子无病无灾，再不会遇到什么歹人歹事吧。” 站在旁侧的蒋月影听得眉间一跳，忍不住对蒋夫人嗔怪道：“娘，人家冷大小姐都已经去世多日了，现如今在提起这些事只会让星儿徒增伤感，咱们还是别说这些话了。” 蒋夫人闻言赶忙换转面上神情，笑道：“瞧我这张嘴，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的！星儿，快和你大师姐去她院里坐吧，府上近日新来了江北的厨子，做的糕点保证合你口味！” 冷璨星谢过蒋夫人，跟在蒋月影身后缓步而去，路上时蒋月影便有提起祁有容的事，她道：“我已经派人去请你祁大哥了，要说你找他的时候还真够巧的，前些日子皇上还不让他随意出没宫中，近日规矩没那么严了，正好能够让他来府上探望探望。” 蒋月影说话时，眉眼中带着些许憧憬盼望，神情里更有几分小女儿家的娇俏，全然不像对祁有容毫无情谊，冷璨星瞬间活络心思问道：“大师姐，你之前想和祁大哥退亲是不是因为受人逼迫呀？眼下皇上都不防备着他了，你俩什么时候成亲呢？” 蒋月影微怔，一时间言语堵塞，不知道如何回应她，原是欣喜的神情里莫名染上些黯淡，最后才艰涩开口道：“倒也不是受人逼迫，只是当时还想留在爹娘身边多尽孝，暂时不打算嫁人罢了。” 冷璨星忽然一把扯住蒋月影，板着脸看她：“大师姐！别人看不出来你是怎么想的，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你一说谎就止不住地眨眼睛，我就知道你还是想嫁给祁大哥！” 蒋月影没料到她突然扯着嗓子嚎道，一看周围丫鬟婆子全都惊愕地盯着自己，瞬间又羞又臊，急忙红着脸去捂冷璨星的嘴。 “你这丫头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呀！男女间的情事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的？你如今也一天天大起来了，与其操心我的事情，还不如想想自己吧！” 冷璨星想从她嘴里多套几句话出来，立刻恢复在药王谷里的娇俏小师妹做派，双手叉腰阴阳怪气道：“我可不像大师姐你一样早就和人定了亲，等待会儿见到祁大哥，我就亲自问问他到底娶不娶你！” 蒋月影对冷璨星这种无赖行为十分头疼，当下无话可说，只得摆着手催促她：“罢了罢了，咱们师兄姐弟们加起来都说不过你一人，我今日和你争个什么劲儿！你先去厢房睡个回笼觉吧，等他到时自会有人来请你。” 冷璨星一甩头，背着手向厢房走去，蒋月影对身旁两名小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其跟上去看着对方。 一到厢房，冷璨星倒头躺在软榻上，两名丫鬟见此情形，左右开弓坐在门边，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地盯着她，生怕她从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气氛低迷 也不知蒋月影到底是如何知会祁有容的，天色刚刚擦黑时，对方竟然当真乘坐马车来到蒋府，突如其来的现身使得蒋太医夫妇二人受宠若惊，硬是把祁有容当成了坐上宾。 前院的小厮才过来通报，冷璨星立刻翻身坐起，扯开步子就要去见祁有容，两小丫鬟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路上不时叮嘱她注意脚下。 冷璨星刻意想要多打听些关于蒋月影的事情，开口不经意说道：“我大师姐脸皮薄，素来受不住别人开玩笑，你们作为她的贴身丫鬟，到底有没有听说过她究竟何时会成亲？” 两丫鬟互相对看一眼，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冷璨星，只得干笑着将话题支开：“冷小姐，主子的事情，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如何能够知晓？您还是别在这里为难我们二人了，免得被小姐夫人知道后受罚。” 冷璨星咧嘴一笑，又道：“大师姐身旁的人果真有规矩，个个都跟锯嘴葫芦似的，不过依我所见，大师姐应当不想嫁给祁大哥，若不然回来京都这么久，想成亲早就已经成了！” 她摇头晃脑说完后，竟真的有人憋不住话，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小姐哪里是不想嫁，而是因为……” 小丫鬟话还没说完，直接被旁边人狠狠扯住袖子，她连忙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冷璨星。 话虽只说到一半，奈何其中意思冷璨星已是清清楚楚，顿时笑着多看了她们几眼，转身又向着前院走去。 蒋府四下已经掌了灯，各处灯火绰约，祁有容背脊笔直地正坐在厅上，身子微微偏转，整张脸都映照在昏暗中。 冷璨星许久未曾见他，此时光是看着他的背影就忍不住心血翻涌，这人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为歹毒，莫名搭上冷凝月一条性命实属不应当！ “老爷，夫人，小姐，冷小姐来了！”小丫鬟扯着嗓子对厅里通报道，众人立刻闻声向此处望过来，冷璨星面上堆满笑意，脚步翩跹迈进厅中。 她模样生的水灵俏丽，在外又能言善道，张口便是亲亲热热地向众人行礼，微躬身子正对祁有容时，唤道：“祁大哥，咱们好长时间没见了！上回我家举办丧事，原以为你还会派人过来吊唁一场呢，没曾想……” 祁有容面色微僵，温声细语替自己解释道：“你家大姐姐的去世实在让人出乎意料，凭借我和相爷的关系，确实应当亲自前去慰问，奈何当时宫中事多繁忙，还望星儿妹妹见谅。” 蒋太医伸手抚摸胡须，张口替祁有容缓解尴尬道：“冷二丫头，这件事情可怪不得祁公子，你爹爹说你家大姐去世的突然，加之年纪又小，本不打算办丧事的。” “我们这些朝中同僚理虽应过去慰问，奈何相爷不愿在这个关口因自家事情而让大家过多烦忧，如此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冷璨星点点头，缓缓落座，面上聚着几分愁苦：“有些话本不应当由我这个做丫头的来讲，只是祁大哥之前曾经救过我家大姐姐，他们二人后来在围场上又曾经有过吟诗作对，所以我便误以为两人是知己。” 这番不合时宜的话任谁听了心中都会乱想，尤其祁有容的身份还是蒋月影的未婚夫，但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场上众人表情各异，似乎并没有往男女情事方向想去。 就连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蒋月影也只是眉心微皱，满心满眼的注意力都在祁有容身上，并没有因为冷璨星所说的话而刻意跳出来辩解几分。 冷璨星心中一沉，忽然感觉自己落入龙潭虎洞里，忍着那股子不适，继而又开口：“祁大哥，我今日让大师姐请你过来，实则是为了将一物转还给你！我大姐姐人虽已经不在了，可东西照旧是你借给她的，我这个做妹子的理当应该把东西还了！” 说罢，冷璨星愣头愣脑的就要去扯腰间荷包，蒋月影忽然惊呼开口阻拦：“小师妹！祁公子给你家大姐姐的那个玩意儿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你这般有心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她缓步走上前，亲热地挽住冷璨星臂膀，扭头对着蒋太医夫妇撒娇道：“爹，娘，我同小师妹许久未见，此时还想要叙旧。我们女儿家说话，你们这些长辈还是先行回避吧，不然有些话当真不知如何开口……” 祁有容静坐在旁侧举杯喝茶，期间一声不吭的模样硬是让自己存在感极低，蒋太医夫妇云山雾罩般不知他们三人究竟要说些什么，此刻看着蒋月影如此撒娇，只得依了她。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在这里好生叙旧吧！时候不早了，我们这的老骨头也得歇下了！”蒋太医霍然起身，甩开步子就要离去。 蒋夫人深深地看了一眼冷璨星，见小丫头古灵精怪地盯着自己，心中越发觉得她是个没什么城府的，至少同她那个病故的大姐姐比起来相差甚远。 “月影，照顾好星儿！”蒋夫人嘱咐过一声，转头跟着自家相公迈步走出厅里。 待到二人走远，蒋月影方才直起身子，半是幽怨半是无语地盯着冷璨星：“小师妹，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呀……幸亏祁公子宽宏大量，若不然今日人还真被你得罪了。” 冷璨星摊开手掌，委屈道：“大师姐，你现在越发不拿我当自家妹子看待了！我就是好心好意来还东西，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话就变了个味儿了？” 蒋月影看着冷璨星这副倒打一耙的模样，顿时又觉得头疼不已，她懒得费那些心神和小丫头纠缠，忙催促她将东西拿出来。 冷璨星转手将荷包摸出，解开袋子从中扯出一条玉质扇坠拿给他们看，嘴里道：“听说我大姐姐本想把玩几日就还回去，结果谁知一直没有机会……今日我就将东西还给祁大哥，当是物归原主了。” 蒋月影嘴角抽搐，怎么也没料到竟然是个不起眼的扇坠子，当下撇撇嘴：“这等不值钱的东西便是打发给下人也是寻常事，哪里用得了你亲自来还，我还以为是那个什么……” 祁有容眼中露出寒光，神情略微收敛，没看蒋月影一眼，反手将东西收下，冷冷道：“月影，我还有些关于相府的事情想问问星儿，劳烦你先回避。” 第一百九十三章 休戚相关 此刻到底身在蒋府，冷璨星怔怔地看着祁有容，略微讶然于他的语气森冷，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语看似客气有礼，实则竟莫名让人觉得倍感压力。 蒋月影稍显呆愣，微微抿紧下唇道：“那我就不多打扰了，你们有话就赶紧说吧。” 话音落地，她一步三回头地转身离去，面上有些许不甘，又有些许落寞，冷璨星打今夜和他们面对面相处起便感觉这几人各怀心思，眼下更觉得自己的第六感没有出错。 蒋家三口人依此离开厅上，原先还在旁侧服侍的下人也都接连退下，转眼间就只剩下冷璨星和祁有容正对坐着，场上气氛逐渐向着低迷方向发展，莫名让人感到背后寒凉不止。 祁有容气定神闲地褪下手上佛珠，用手捻着珠子目光阴凉地看着冷璨星，轻飘飘开口道“眼下此处就只有你我二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星儿妹妹唤在下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冷璨星知道他是个心思深沉的，或许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的另有所图，此时也不再遮遮掩掩，伸手从怀里掏出被纱布裹着的玲珑香球。 “我大姐姐究竟因何而死，你我二人心中有数，我虽然不能做十成的把握，但凭借我如今在京都的名望，想要搅浑这滩水不是难事！祁大哥，别以为自己做事不留把柄就没人知晓了！” 祁有容忽然冷笑一声，唇角上扬，不屑道：“不错，这个玲珑香球的确是我给你大姐姐的，但里面的东西早已挥发，你又如何拿它当证据？” “你是个聪明人，咱俩之间也不必再做这些无用的弯弯绕绕，你今日是想求我救萧奇南是吧？” 冷璨星被他猜中心思，手不自觉握紧，在来之前她已想过千万种办法解救萧奇南于危难中，可在得知对方已然身陷密牢时，所有的念头都在瞬息间灰飞烟灭。 “不错！我要你救九叔，眼下也就只有你有法子救他了！” 祁有容玩味似地看着她，猛然深呼吸一口气，神色稍显暗沉道：“这件事情说来轻松，做来万分艰难，朝中几位皇子都想要拉他进入自己帐营中。偏生你这九叔又是个骨头硬的，此时被人握住命脉，以边关数万战士性命为要挟，他自己都不敢轻举妄动，我又如何救他？” 若是能够救出萧奇南，冷璨星必定会为他所用，不过这份恩情实在难以承下，想到这里祁有容不禁无力苦笑。 冷璨星早已想好对策，张口大声问道：“其他的事情你不必忧心，我只问你现在还想不想回夏国？” 祁有容一听夏国这两个字，瞳孔骤然紧缩，“自然是想的。” 冷璨星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看似早已将对方的反应了然于心，“既然是想，那就只需要按照我的计划来做便可，我有办法让你在宫中诈死，而后昏迷后的模样与死人无异，足以能够瞒天过海！” “不过至于如何离开宫中还得你来想办法，你自小便生长在周王宫中，派人暗中运筹，另在皇上面前借口落叶归根，转而将尸体运出宫里不是难事吧？” 祁有容暗自赞叹冷璨星心思聪颖，放眼他在周国的这些年，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办法返回夏国，诈死的法子先前也曾想过，奈何假死药不是寻常能得的。 “你是想要以我生死来制造夏国和周国的祸端，届时皇上只能派萧奇南再次领兵打仗？” 冷璨星点点头：“近年来，但凡边关发生祸乱，总是九叔前去平定的。满朝文武中除过他之外，没人能有能力击退夏军。九叔是不二人选，这一点就连皇上也心知肚明！” 威名赫赫的杀神在边关让敌人闻风丧胆，萧奇南年少时便深入军营历练，今已是皇上不可或缺的大将，又是民心所向的大将军。 越是如此，朝中皇子越对他百般忌惮，就连皇上也对他们背地里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企图剥削萧奇南势力，以此灭灭他的威风。 祁有容低头沉思，许久未开口言语，冷璨星同样不着急地举杯饮茶，天下能够制造出假死药的人少之又少，费尽心力去寻必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找到的，眼下自己这么个大活人赶着送上门，他祁有容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你当真能够保证药效足以维持到我出宫？”祁有容眼眸幽深似古潭水，语气中带着难以察觉的焦灼。 冷璨星云淡风轻道：“我今日自请为你所用，往后你我二人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既然休戚相关，我又何必害你再为自己找来麻烦？” 祁有容渐渐想明白其中道理，他近日也有耳闻萧奇南在大理寺的境况，都已经身在密牢中，其滋味自然不好受，也难怪冷璨星会这般火急火燎寻他相见。 “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为保证事情万无一失，你必须跟我一起离开周国，否则我难以信服你！” 闻言，冷璨星秀眉微拧：“不行！届时如果离开周国，你再对我下毒手又当如何？毕竟我大姐姐身上的蛊毒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祁有容再没有和冷璨星藏着掖着，只轻飘飘解释：“她呀……我只能说她命数已到，实在怨不得旁人。世人都说你家大姐姐是个聪慧才女，可我看她全然不及你三分。” “你我二人间既已绑定利益，我又何故害你？你的用处可比你家大姐姐重要的多，你心中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若非如此，也不会堂而皇之的坐在这里同我谈条件了。” 说罢，祁有容起身理了理衣摆，怅然道：“要你随行是唯一的条件，反正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也不急于这一时，你若觉得萧奇南也等得起，那便无妨。” “你！”冷璨星一下子被他点中要穴，瞬间火冒三丈。 “星儿妹妹，你若想明白了，明日就去城西三里茶铺，那你自会有人带你来见我！我可等着你！” 祁有容嘴角溢出笑意，龙行虎步离开蒋府，走时心情极好的模样引得送行的蒋月影暗自猜疑不断。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辞而别 祁有容乘坐马车渐行渐远，很快一行人便淹入进夜色中消失不见，蒋月影对着他的马车深深看过几眼，转身迈步走进厅上，远远看见冷璨星跌坐在圈椅里神情游离。 “小师妹！你到底和祁公子说了什么，怎么他走时心情那样好，我都好长时间没见过公子这样露出笑容了。”她张口问道，十分好奇而二人间的对话。 冷璨星满脑子都在思索要不要冒险前去夏国，她自己倒是可以和祁有容多番拉扯，难就难在九叔那边不一定等得了。 “大师姐，你知道大理寺密牢是什么样的地方吗？我在京都待的时日不长，还不知道哪里究竟是做什么使的呢。”冷璨星懵懂好奇地看向蒋月影，后者明显一愣，瞬间蹙紧眉头。 “小师妹，你好端端的怎么想起问大理寺的事情来了……那地方专门用来办理各种悬案，据说密牢里更是各种酷刑都有，但凡身陷密牢的人就没谁不吃苦头的，一旦进入密牢，也就算离死不远了吧。” 蒋月影一本正经说道，心上也能猜测出来冷璨星问这些话的意思，眼下萧奇南成为诸多皇子的眼中钉，此时还被关在密牢中不知何时才能放出来呢。 冷璨星听得心惊肉跳，小脸暗沉的能够掐出水来，她呆楞点点头，喃喃道：“他们还真是想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说罢，冷璨星起身游神般一步一步离开厅上，蒋月影看得心中满是迷雾，暗恨自己太识规矩，怎么就没派人偷听个墙角，若不然此时也不用心里急得像猫儿在抓了。 她压低声音吩咐丫鬟道：“你们把她给我盯紧了，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也要前来通报我！” 丫鬟们连连点头，紧跟着追随冷璨星而去。 次日鸡刚叫过两声，冷璨星就睁眼醒了过来，她望着顶上的雕花木栏心中一片清明。 得了蒋月影使唤在门边守候的两名小丫鬟夜间也没有离去，而是扯着被褥缩在墙角勉强对付了一晚，二人尚且还在迷茫双眼时，便听见门被冷璨星从里面推开。 “冷小姐，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难道是昨天夜里没有睡好？”小丫鬟连忙扯开被褥，揉着惺忪双眼望向她。 冷璨星摇摇头道：“我昨天夜里睡得很好，苦了你们两人在门边守着我了，倒也不必这样细致待我，大师姐还真是煞费苦心。” 丫鬟们忙笑道：“小姐生怕冷小姐您在府上住不习惯，特意让我们二人在门边等着使唤，没想到冷小姐您倒还挺能适应的。今早起来外边还有雾气，您先回屋里坐着吧，奴婢们这就去打水给您洗脸！” 冷璨星眼珠子一转，见她们目光不离地盯着自己便知道蒋月影安的什么心思，摆摆手无所谓道：“行吧，你们先去打水吧！我做个晚饭没吃多少，半夜都饿了，劳烦谁先去厨房给我端碗热汤过来垫垫肚子！” 闻言，小丫鬟们对视一眼，看着冷璨星困倦地又打了个哈欠，认定她此时竟然不会四处乱蹿，方才放心下来转身离去。 经过昨夜一夜的思考，冷璨星打定主意今日必定得去城西三里茶铺，既然祁有容让她去此处，想来茶铺中定然有他的人在。 反正都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冷璨星心中无所畏惧，再不向往常般瞻前顾，她要救九叔，要保他一生一世平安顺遂！ 冷璨星没有特意知会蒋家人，只匆匆在房里有有字条便从后门离开蒋府，前去打水端饭的小丫鬟回来见屋里四下无人，扭头看见桌上的纸条时，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完了！小姐让我们盯着冷小姐，结果还真把人给看丢了！看信上的内容，想必她现在已经出府去了！” 两人不敢有所耽搁，急急忙忙赶去见蒋月影，此时天色才蒙蒙亮，蒋月影正困倦地从床榻中爬起，忽然听此消息，面上表情瞬间凌厉起来，指着两小丫鬟大声骂道：“你们俩还真是猪脑子！也不知道留个人盯着她，一下子就被人给支开了！” 丫鬟们自觉有做错事，心虚的不敢抬起头来，蒋月影翻身下地穿衣，吩咐贴身丫鬟派人前去搜寻冷璨星，她皱紧眉头咬牙道：“我这个小师妹生性古灵精怪，想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瞒着旁人，所以才这样不声不响走了！” “你们一定要尽快将她找到，记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盯着她的动向就行！” 丫鬟急忙派出蒋府的小厮顺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依次追寻，蒋月影迫切想要弄明白昨天祁有荣到底和冷璨星讲了什么，以至于她来蒋府做客只住了一夜就急匆匆离去。 蒋太医夫妇二人得知冷璨星已离去后，不由得满头雾水，暗自思量是否有何地方招待不周，蒋夫人满脸忧虑道：“这丫头怎么说走就走了，也没想着和咱们知会一声，她对于京都各处又不熟悉，说起来这趟出来也没见带个丫鬟什么的……她到底要做什么呢！” 蒋太医担忧冷璨星在外出事，思量半天决心派人去相府通报一声，他叹道：“哎，不管如何，至少也得让相爷知道星儿的下落。他们家前脚才没了个大丫头，若是这小的也跟着出事儿，家里日子还不知道多难过呢！” 见爹娘二人已然开始周转此事，蒋月影急忙好言相劝，将他们的念头按耐下去，她道：“爹，娘，你们别看心眼儿年纪小，实则这丫头主意多得很呢！估计在外贪玩，不想让旁人知道吧！” “我看你们也别想着给相府递信了，正巧我这几日没事出去寻寻星儿，顺便为她排忧解难，看看她脑子里边究竟在想些什么！” 穿戴一新的蒋月影收拾妥当就要出门，她素来做事沉稳老练，蒋家夫妇二人最终还是听了女儿的话，嘱咐她早去早回，遇到事情派人递个信回来就是。 与此同时的城西大道上，作小门小户女儿家打扮的冷璨星身着布衣，背着布包缓缓走向前方半山坡处的茶铺，她从蒋府出来后便马不停蹄赶来此处。 一路上不时能看见趁早来赶集的村民，他们或是箩筐挑着蔬菜，或是用马车装着干货，简直好不热闹。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三里茶铺 为避免路上引人注意，冷璨星先是乘坐马车离开城里，而后到了荒凉处才下车前行，车夫问起她只说自己前来探亲，腿脚不便，须得坐马车行一段路才行。 随着日头逐渐上来，秋日的暖阳照的人周身一片暖意融融，冷璨星紧了紧肩上的包袱，看着不远处挑起旗帜卖茶的三里茶铺在此时竟然已人满为患。 前面用茅草棚搭出来的茶铺下摆了好几张方桌，每桌上放着瓜子花生供人吃零嘴，但凡有人坐下，直到上茶才开始收几个铜板作数。 此刻坐下吃茶的人多是贩夫走卒一类，他们比乡下来的农夫日子好过些，身上有余钱坐下吃茶，顺道也在茶铺里和人谈天说地，聊聊近日城里城外的景况。 冷璨星向着三里茶铺里边望了一眼，外面坐的全是男人家，草棚子后方的茶楼里面倒还有来避日头的姑娘们，她三步并作两步向里面走去，小二哥吆喝着让她自己找个位置坐下，扭头又去给外家客人上茶。 路过茶棚时，有人开口侃侃而谈道：“也不知道边关到底怎么样了，听说那地方已经封关好些日子，据说两地商贸暂时不进行往来，这下可苦了那些在外做生意的人！” 紧接着有人惊诧询问：“咱们周国和夏国之间的关系不都已经缓和了吗，皇上也已经下令不再管那位的行踪，为何还要将关口给封起来呀？” 话音落地，知晓其中内情的人立刻回道：“想必那些只是表面功夫罢了，边关的日子到底如何还得他们当地人才知道！咱们和夏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停停歇歇也有几十年了，保不准哪天又突然打起仗来了呢？” 京都是周国皇城，此处距离边关相去甚远，也就只有在坊间四下讨生活的贩夫走足才能将消息各处传达，冷璨星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不免感慨他们当真是料事如神。 在不久的将来的确会有战事爆发，而她便是参与其中的始作俑者之一……想到这里冷璨星心上略微感慨，决心在事情越演越烈前及时终止。 既然已经决心和祁有容合谋，她就有义务阻止此人的野心不断扩散，绝不能让他罔顾无辜百姓性命！所谓的夏周两国战事只需要做做样子，倒不必让人白白送命。 顺着茶棚走到里间，好些农家妇人姑娘正坐着吃茶，冷璨星在靠窗边的位置落座，让人给自己上了一壶茉莉花茶，她模样生的娇俏水灵，一眼望过去便是和附近郡县的女子不同。 隐隐间，有不少人向着冷璨星这方望过来，她目光紧盯着窗外眺望风景，忽然身旁缓缓垂下一大片阴影，抬头望去只见带着热切笑容的店小二已端着茶水站在旁侧。 “姑娘，估摸着待会儿窗外要起风沙，您要不然移驾去后院坐坐？”店小二笑的真切，说话时对着她又眨了眨眼。 冷璨星拿不定主意，压低声音小声问道：“我是你们家公子特意请来的，你可认得我是谁？” 店小二抿嘴一笑，低头向她鞋尖上望去：“鞋头上的夜明珠价值不菲，城西周围郡县中无谁能够穿得上这样的绣鞋，冷姑娘，我们等候您多时了。” 冷璨星微怔，看见随着自己落座往上扯开几分的裙摆正好露出鞋面，绣有花样子的鞋头上刚巧坠着颗晶莹剔透的夜明珠， 她心上懊恼，瞬间明白难怪有这么多人盯着自己看。 “合着我一进门你们就将我认出来了，害我在这里装这么久……劳烦打些热水到后远来，我要洗洗脸，去去身上的灰尘气！” 冷璨星霍然起身，甩着步子走向后院，店小二笑着点点头，连忙为她打来热水。 三里茶铺前方只有茶棚和一间茶楼，等走过后院却发现此处豁然开朗，院里各处种满花草，景致相当宜人。 冷璨星就着铜盆里的热水好生洗了一把脸，硬是把满头满脸的灰尘洗了个干净，露出白生生的一张俏脸嫩得能够掐出水来。 店小二招呼着她先去厢房休息，张口说道：“公子不常来茶铺，也就是昨夜派人知会一声，说是今日冷姑娘您会前来，让我们特别在此处等候。” “我们原以为会等到黄昏去，没想到冷姑娘您竟然这么早就来了，要送您去宫里的马车还没收拾妥当，您先稍安勿躁，吃些茶和果子垫垫肚子吧！” 一听这话，冷璨星心里瞬间安定下来，她就知道祁有容不会放心自己，打昨日说过话后势必要将自己绑在他身旁，如此别说是宫里，就是夏皇宫也得跟着走一趟。 后院处闲杂人等不得进来，冷璨星坐在厢房里养精蓄锐，因是白日起的太早，眼皮子不断沉重，做着做着就困倦的想要入睡。 今日是个艳阳天，秋日和煦暖风一阵一阵送来，冷璨星扯着被褥盖在身上打盹儿，全然不知蒋月影已经带人尾随至此处。 素色马车停在距离城西茶铺百米外的大树下，蒋月影顺着掀开的帘子眯眼看去，一下认出茶棚里有几个相熟的面孔，她暗自嘀咕：“看来公子还真是要和她做交易……竟然不惜告诉她三里茶铺的地址。” 她心绪漂浮，像是和人赌气似的一把将帘子放下，扭头坐在马车里生闷气，贴身婢女宁儿说道：“小姐，公子定然不会糊涂，肯定是在她身上有所图谋。” 蒋月影生硬回道：“她从小天资聪颖，加上又有金陵秦家作为靠山，许多师父不曾外传的医术都有传给她，正是因为如此，每每到公子需要我帮助的时候，我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想到这里，蒋月影对于冷璨星充满妒意，一双眼眸险些被烧的通红，恨她总是技高一筹，恨她能够得祁有容另眼相看！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呀？”宁儿又问道。 “还能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倒要看看公子究竟要让她做什么，总不可能还将她带回夏国去吧！”蒋月影嘲弄道，让人紧紧盯着三里茶铺，但凡有只苍蝇飞过去也得禀报自己。 第一百九十六章 自作多情 也不知睡了多久，冷璨星终于昏昏沉沉醒来，秋日总是比往常容易让人困倦，她对着外边天色看了一眼，好在才刚到晌午。 外面的茶客换过一批又一批，此时正是他们忙的时候，冷璨星起身要推开门，正巧看见原先招待自己的店小二捧着身衣裳走进后院。 他看着冷璨星笑道：“冷姑娘，你醒的正巧！这身衣裳你穿上试试看，尺码我们都是按照最小给你找的，大抵会合身。” “今夜就会有马车送你入宫，你作女子身份终究不好隐瞒，到时候公子会把你当做自己的随从小厮带进去，还是需要换身衣裳才行！” 冷璨星心领神会，捧过衣裳转身进屋，深灰色短打扮束手束脚，穿上后再将头发扎起果真有小厮模样，看着镜中的自己，冷璨星特地又找来木炭描眉，加重面部轮廓。 等着她从屋里出去时，店小二不由的看的有些呆愣，忙拍掌称道：“这下好了，就算下细看也看不出来你是个姑娘家！估摸着黄昏时就会有马车路过茶铺，届时他们再将你带入城中和公子汇合，我去把饭给你端来，你就在屋中吃吧！” 想着马上就要入宫，冷璨星心里莫名沉重起来，在真正坐上马车前自己还有反悔的余地，可一旦见到祁有容，所有的念头立刻会灰飞烟灭。 冷璨星抱着枕头坐在软榻上，为攒下体力强迫自己多吃些饭菜，她留心观察过三里茶铺各处，此处应当和珍宝斋没什么两样，明面上是做生意的铺子，实则是一个交换情报的中心据点。 祁有容这么多年来在周国忍辱负重，期间没有出现任何意外早亡实属难事，此人心思谋略深远，背后竟然早已下了相当大的一盘棋。 冷璨星沉声敛气，吃过饭后又强迫自己睡了一觉，直到屋外传来细碎脚步声，店小二的声音应声响起时，这才背着包袱起身匆忙出去。 外间天色一片灰暗，院子角落四处正点了灯，店小二在前方带路，示意冷璨星和自己往后门走：“公子这两日正好在宫外面见友人，一旦回宫应当又是好几日不能出来，咱们可得瞅准今晚的机会！” 后门被吱嘎一声推开，外边笼罩着黑布的马车正巧停在门边，除过驾车的车夫外，还有名彪形大汉正上下打量着冷璨星，他目光带有狐疑，怎么也没认出眼前这个身形孱弱的人竟是个姑娘家。 “你……你是冷姑娘？” 冷璨星沉声道：“你们家主子要找的人的确是我，赶紧上马车带我去见他！” 说罢，冷璨星直接翻身上车，随着鞭子落下，马儿立刻撒开四蹄奋力疾驰，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已和夜色融为一体。 蒋月影等在三里茶铺外苦苦等了一日，此刻终于见着辆马车从他们身旁疾驰而过，她瞬间提高警惕，忙嘱咐车夫跟上。 “别跟得太近了，省得他们有所察觉！这时候两旁路上都没行人了，人应该就在这辆马车上！” 车夫答应下来，只不远不近的跟着前方，两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生怕一不小心跟丢了。 冷璨星蜷缩在马车角落处，只感觉身下颠簸不已，彪形大汉没有和她共处一车，而是自己单独骑马前行。 傍晚两旁林间风声潇潇，不时有虫鸣鸟叫之声响起，冷璨星反手把璎珞送给自己的银簪拔下塞入袖口， 她外表虽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内心却早已千疮百孔，知道如何保全自己才算成事。 行了约莫有半个时辰的路后，马车终于在一处别院外停下，身披大氅的祁有容在贴身侍卫的保护走出门外。 冷璨星隔着马车门板听见他说道：“人在这马车里？” 先前同她说话的彪形大汉恭敬回道：“属下是从三里茶铺将冷姑娘接来的，期间一直有避人耳目，保证没人发现。” 祁有容点点头，让人上前掀开马车布帘，靠在角落处，睁着一双浑圆黝黑大眼睛望向他们的冷璨星正气定神闲。 她刻意乔装过的面容让祁有容忍不住微微抿唇，开口奚落道：“星儿还真是会为自己描眉施妆。” 冷璨星嘴角抽搐，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现在多么狼狈，她忙道：“咱们什么时候进宫？” 祁有容沉声道：“最近两日会有夏国使者前来进贡，你今天晚上必须随我入宫，届时咱们的计划才可以无碍举行。” 说罢，他对着冷璨星勾了勾手，示意人先行下马车，冷璨星料定祁有容不敢要自己性命，按照他的吩咐换了一辆马车就坐，刚坐定身子，岂料这人也跟着坐了进来。 冷璨星大惊失色，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祁有容颇感无奈：“都说了你我二人今后休戚相关，我难道会在这个关头欺负于你？” “比起这些儿女情事，实则返回夏国才是我终生所求之事，你莫要同你大姐姐一样自作多情。” 闻言，冷璨星气得翻了个白眼，立刻回怼他：“你是我大师姐的未婚夫婿，我作为小师妹理应避嫌。但考虑到进宫不是容易事，还需要过城门关口，我只不过神情有恙罢了，你竟然还说我自作多情？” 祁有容抖开衣袍，别有深意说道：“我和你大师姐之间可无过多关系，你不必就此避嫌，本殿下是不会娶她的，你明白吗？” 他漆黑的眼眸忽然对上冷璨星，身上凌厉的气势瞬间将人镇住，此时此刻，冷璨星忽然发觉自己前世太过愚蠢鲁莽，以至于错过了许多细枝末节之事。 祁有容都和前世大不相同，她所见的其他人必定秉性更不是自己所了解的那样…… 可怕的念头冒出来后，冷璨星后背生出寒意，忍不住往角落处缩去，她将包袱放在在膝头抵住下巴，眼眸中一片深意。 几辆马车以前后顺序护送他们入宫，潜藏在暗处的蒋月影等人只能尾随到宫门外，眼看着他们即将入宫门，蒋月影气得紧咬牙关，眼里满是不甘。 “凭什么公子会冒这么大风险带她入宫！为什么就不能是我？！” 宁儿知道蒋月影正在气头上，只能一声不吭蜷缩在旁侧等她发泄完毕，宫门口处的侍卫并未对祁有容等人过多排查，匆匆看过几眼便挥手放行。 蒋月影看的怒火中烧，碍于为时已晚，只能让人先行驾车离开，她愤恨地盯着宫门，咬牙切齿道：“哼！公子心里只能有我，谁都不能夺得这份宠爱！” 第一百九十七章 凌云殿 冷璨星怎么也料想不到自己竟然如此顺利入了宫，她颤颤巍巍地靠坐在马车角落处，守宫门的侍卫照例掀开布帘向里看了一眼，只匆匆瞥后就立刻撒开手。 他们仿佛十分忌惮祁有容，不愿和此人扯出过多牵扯，就连例行检查也是草草结束，马车继续往宫里驶去，祁有容气定神闲地坐在正中，忽然道：“你刚刚是怕了？” 冷璨星全身心放松下来，紧紧抓着包袱不肯撒手，硬着嘴回道：“谁怕了？这里好歹也是天子脚下，我只是守规矩而已。” 祁有容嘴角勾出一抹浅笑，玩味道：“看来你在药王谷的时候没少受欧阳春教导，就那么一个偏僻的地方竟然还能把你养成守规矩的大家闺秀，实属不易呀！” 冷璨星听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斜眸对他白了一眼，扭头老老实实坐在旁侧，好半天才嘟囔道：“听说你前些日子还在被禁足，眼下倒是这般游刃有余，那些个侍卫估摸连我是男是女都没瞧清楚。” 祁有容渐渐收敛面上笑意，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膝盖，目光淡然：“夏国使者马上入宫，若是我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痛快，届时再传回到夏国，他们面子上也不好过。” 话毕，他又道：“我今夜有事，不会在殿里就寝，晚间你不需害怕，也不用担心会露出马脚。我宫里的那些侍女全是从夏国带来的贴心人，她们自会知道如何照顾你。” 冷璨星迷茫点点头，暗地里松出一口气，她面上浓墨重彩涂了不少木炭，眼下黏黏糊糊十分难受，若是不洗个痛快，今晚怕是辗转反侧也睡不安。 寂静无人的宫墙大道两旁早已点了朱红色宫灯，马车轱辘碾过地砖吱嘎作响，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冷璨星初次入宫。 她就着被风吹起的帘子一角，好奇向外张望而去，远远地看见过了长廊处有宫女太监依次并行而来，他们早已察觉此时有贵人回宫，忙收敛声息，靠站在墙边低头垂首。 “这些宫女太监全跟木偶似的，个个身上规矩大的不得了……也不知在宫里过的是何等日子。”心里这般想着，话就已经脱口而出。 等反应过来时，冷璨星暗骂自己嘴皮子利索，她可不想和祁有容这么个杀人不眨眼的混蛋牵扯出过多关系，留着他只为解救出九叔！ 祁有容这时也偏着头向外看了一眼，淡淡道：“宫里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龙潭虎穴，当人上人成为贵人，尚且还有活路。像他们这样命如蝼蚁般的贱奴，生死不过就是一句话的功夫罢了。” 他说话时语气格外轻飘，仔细听去话里还有些嘲弄的意思，冷璨星忍着心上好奇，没有再开口闻讯，祁有容这么多年来一直以质子身份住在周皇宫中，想来他的日子更加难过。 马车到了凌云殿外就此停住，祁有容轻轻咳嗽一声，冷璨星极为识趣地抱起包袱，立刻麻利下车。 宽阔高挺的宫门前已有宫女太监正在门边等候，冷璨星才一下车，立刻见着他们向自己投来友好笑容，祁有容清润低沉的嗓音隔着车帘飘了出来：“看好她，别惹出麻烦来。” 众人急忙点头答应，马车轱辘再次转动响起，随着车辆消失不见，旁侧宫女的一声轻唤瞬间将冷璨星的思绪拉扯回来：“冷小姐，请您随我们进殿休息。” 冷璨星不太自在地伸手摸向面颊，随手摸到指尖漆黑，宫女太监见状忍不住露出笑意，先前同她说话的那名宫女又说：“奴婢名唤青柳，是当年随同皇子殿下进入周皇宫的贴身婢女，您的情况早先就有人来通报过，热水饭菜已准备妥当，您是想先吃饭还是先沐浴更衣？” 冷璨星行了大半夜的路，路上还心惊胆颤，思绪犹疑，后背早已出了黏黏糊糊的一层汗，此时忙不迭开口：“先沐浴更衣吧，届时再将饭菜送进屋里。” 青柳点头答应下来，转身派人前去照办，偌大的凌云殿四处宽敞寂寥，外间殿里装饰虽与高门大户人家没什么两样，仔细向内里看去便会发现此处别有韵味。 冷璨星垂靠在木桶边缘，任由身下热水带出来的丝丝热气灌满全身，她仰头看着房梁上随处可见的曼陀罗花枝图案，面上顿时露出奚落嘲讽神色。 这等夏国特有的花朵外表美丽至极，实则能够用来伤人于无形，偏生这种花还被夏国人奉为圣花，此事于她一个医者来看简直荒诞至极。 热水浸泡过全身，满身疲惫终于消减去不少，门外传来细碎脚步声，是青柳带着宫女手捧衣裳进来了。 隔着扇只露出人形的屏风，青柳语带关切：“冷小姐，饭菜已经备好放在桌上，您已经泡了快一炷香功夫了，水可凉了，需不需要奴婢们再打些热水来？” 冷璨星回道：“泡久了也不是好事，不必再打热水来，我这就起身用饭！” “你们也不必在这里等着伺候我更衣，全都出去吧！” 在相府时，冷璨星也不乐意让人贴身伺候自己，更别提此时在周围全是夏国人的凌云殿中，这等防备心她不得不有。 青柳闻言，立刻带着一干宫女转身离开屋里，冷璨星擦干身子换过衣裳，坐在厅里桌旁用饭时，方才又见她们几人进屋收拾。 凌云殿里的人格外守规矩，饶是四下无人看着也不会过多言语，个个谨言慎行，做事十分有规章，不一会儿就将屋里各处洒扫的十分干净。 “听说夏国使者到周国了？”冷璨星突然开口问道，青柳回过神点点头：“是的，使者们奉命前来朝贡。” “若是让你们有机会返回故土，你们可愿意？”冷璨星又意有所指问道。 青柳稍显迟疑，随后摇摇头：“从离开夏国那一刻起，奴婢们的生死便和殿下息息相关，只有殿下所在的地方才是奴婢们该去的地方。” 冷璨星早猜出她们心中何等想法，若是心中没信念，也不能在周王宫坚守这么多年，随口打趣道：“你们倒还是忠心耿耿。” 第一百九十八章 见面的念头 晚间祁有容果真没有回凌云殿，宫女太监们嘴巴严实的就跟上了锁似的，也没谁和冷璨星提起他究竟干什么去了。 冷璨星吃饱喝足后直接倒头就睡，接下来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必定会让人身心俱疲，她得养精蓄锐到足够应付这些事情。 幽静凄凉的月光照进屋里，冷璨星呼吸清浅绵长，看上去已是睡熟了的模样，青柳对旁侧宫女们使了个眼色，众人一步一步小心倒退出屋。 等走到门边，青柳才小声说：“这两人你们死守在她身旁，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偏殿，若有人来访，直接想个由头搪塞过去。” “殿下吩咐过她是贵客，要是连这样的差事都办不好，咱们可就白跟着殿下一场了！” 宫女们连声答应下来，夜里也没有离开偏殿，直接裹着被褥靠在门边睁眼到天亮，冷璨星清晨起身时，她们已收拾妥当，面上全然不见半分疲倦。 凌云殿里的人将她伺候的极为周到，醒来便有宫女鱼贯而入打来热水为她洗漱，冷璨星恍然间听见宫门外有齐唰唰的脚步声掠过，好奇问道：“宫里今日是要办什么喜事吗？” 青柳一怔，夸赞道：“冷小姐真是耳聪目明，今日各方使者来朝，宫女太监们正忙得团团转呢。” “不过这样的事情只需要主子出面即可，和我们这些在殿里专门服侍的下人没什么关系，这般热闹想瞧也瞧不见。” 冷璨星若有所思，想来这场热闹和自己也无缘，她只作简单梳洗打扮，趁着尚且还有时间，把自己包袱里的银针等全拿出来擦洗干净。 青柳看见她从袖口里取出一只银簪，温声细语：“这支银簪的花样子真特别，就是在宫里也不常见到这样的样式。” 冷璨星知道她作为贴身婢女定然是眼光毒辣，当下也没有遮遮掩掩，只随口道：“是京都首饰坊里老匠人做的玩意儿，这种东西应当不常戴在身上，奈何是我一妹子送给我的，便是记着她这份情谊，舍不得放下。” 青柳似乎有些感触，眼中充盈着淡淡水汽，柔和的神情变得异常近人，“我家中也有一妹子，当年离家时她尚且还在襁褓中，眼下怕也是十几岁的大姑娘了。” 冷璨星听说她话里的伤感，没有紧跟着搭话，转而将包袱收拾起来，她只会在凌云殿里稍作停留，便不想同这些宫女太监过多交心。 一到晌午，宫里各处更加热络，冷璨星不能离开凌云殿，只能在前庭后院四处溜达以此解闷，她靠坐在凉亭处，不时能听见小宫女小太监赶路的声响。 “你们走快些！这些果子是马上要送去后花园的，要是凉后变了味儿，小心主子找你们麻烦！” “好姐姐，你且看着脚下！咱们今日捧着的金贵物件不像往常那些，但凡摔着碰着，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禁掉的！” 冷璨星听的趣味盎然，便是胃口大开忍不住多吃了些糕点，她在宫里认识的人寥寥无几，除了祁有容外，眼下就只剩下个萧瑞沣，也不知他此时到底身在何处。 想到这里，冷璨星脚底生出痒意，恨不得立刻翻身越过墙头出去瞧一瞧，青柳看出她面上意思，连忙哀声规劝道：“冷小姐，宫里不像其他地方，若是奴婢有法子带您出去，必然不会让您在这里闷着，奈何实在不能。” 冷璨星一撇嘴，伸手托着腮帮，怅然无趣道：“我知道就算你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带我出去，我也不会平白无故牵扯你们。不就是在这里等着吗，左右不过今明两日你家主子就会回来，难道这个我还等不住？” 青柳露出欣慰笑意，心中对冷璨星的好感再添上几分，便是对方问些什么，自己也乐意多回答两句。 冷璨星问：“你们在宫中可见过那几位正当年龄的皇子？听说他们不常住在宫里，一到成年后就已受封，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青柳对于周皇宫的事情也不甚清楚，只能慢慢回：“按照规矩来说的确如此，但在这其中也有例外，比方说四皇子殿下。” 萧瑞沣母妃去世的早，身后又没有外祖父家作为依仗，加之自小患病多年，像他这样对人构不成威胁的角色留在宫里反倒保平安。 “那你有没有见过四皇子殿下？他在宫里住在何处？说起来我和他还是旧相识，可惜如今进了宫也没法子见他一回，实在可惜。”冷璨星唉声叹气不止，若是可以，她真想告诉萧瑞沣自己的处境。 青柳对于冷璨星早有耳闻，知道她是神医欧阳春的弟子，也知道她是京都风头正盛的小神医，更清楚四皇子殿下的病痛就是由她所解，如此对她话里的内容不加防备，很快又开口作答。 “奴婢曾经跟随主子偶然见过四皇子殿下，殿下住在长乐宫中，说起来倒离我们宫中不远。”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一个从敌国而来的质子，没人会关心他们两人住在何处，自然而然也不会让他们住在宫里最繁华的宫殿。 凌云殿和长乐宫都位于皇宫西南角，此处幽静偏僻，出过专门前来办事的宫人外，寻常难以看见有人来此处，不过虽是如此，各处照例把守的侍卫依旧不见少。 冷璨星起了心思，想要趁着机会见见萧瑞沣，眼珠子一转又将话给咽了下去，青柳等人若是知道她想一出做一出，估摸着要拿铁锁将她绑起来。 “原来如此……不过他今日应当也会去参加宫中宴会吧，罢了，既然无缘相见，那还是不想的好。” “青柳，你让人早些准备饭食吧，晚间你们家主子说不定就会回来，我先吃过饭小睡一会儿。” 青柳明白祁有容将冷璨星留在凌云殿所谓何事，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怠慢她，隐隐间更把对方当做主子来看待，生怕惹得冷璨星不快就此罢休。 冷璨星吃了睡，睡了吃，等到晚间宫里歌舞升平时也没看见祁有容回来，此时凌云殿四下已点起宫灯，听着远处奏乐声，再看着院中的麻木萧夷，心里顿时生出天差地别感。 门外守候的两宫女寸步不离跟着冷璨星，见她唤她们进去更衣时，忙不迭的迈步入内，下一秒却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第一百九十九章 误打误撞 冷璨星反手将银针收好，看着地上已然昏死过去的宫女们，不好意思道：“我若说想出去，必然没人会答应，现在只能先行委屈你们了。” 她将二人拖到床榻边，摆出一副正跪坐在地上打盹的姿态，而后又将床榻上的被褥叠出个人形，紧接着才猫腰小心从偏殿出去。 要不是青柳告诉她长乐宫就在凌云殿旁边，她也不会大着胆子想去见萧瑞沣，自己和祁有容合作的事情从头到尾就只有他们二人知晓，想着事态马上就会不受控制，冷璨星决心再给自己留条出路。 因着今日是各方使臣进宫朝拜的日子，往常守候在凌云殿四周的侍卫都被借调出去不少，冷璨星瞅准时机等着两队人马换班时，手端托盘装作宫女从小门偷偷溜出去。 宫里各处忙着歌舞升平，便是各宫里随同主子出行的宫女太监就不计其数，越是这个时候，大家越紧着自己的事情做，谁也不想平白惹些麻烦。 一路上出乎意料的顺利，从凌云殿小门出去拐过两个弯便是长乐宫大门，冷璨星站在门边思量片刻，就在下定决心即将伸手敲门时，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顺势躲在阴影里，随着来人脚步声越来越近，由侍卫们送归来的萧瑞沣正半躺在轿撵上伸手扶额，他面上一派潮红，看着像是喝醉了。 张口絮絮叨叨低声和旁人说着话，不时和他应和着的男子身着青衣布衫，看上去就是个文弱读书人，就是不知其背后来历如何。 萧瑞沣眼神麻木漂浮，看哪里都觉得天旋地转，眉头紧皱：“我今日喝的有些多了……多年不喝酒，一喝热酒竟然如此伤身败兴。” “像我这样不胜酒力的人，实在不该喝二皇兄送来的酒，那般的陈年佳酿天下难寻，换做给你这样的文人雅士喝，说不定还能斗酒诗百篇，给我喝多少有些糟蹋了！” 青衣男子立刻拱手笑道：“四殿下说笑了，您和二殿下是血脉亲兄弟，我们家殿下平日里最是体恤兄弟手足之情，不过就是地坛子酒而已，您又何必放在心上？” 到这时，冷璨星终于弄明白青衣男子原来是二皇子殿下的幕僚，她陷在黑暗里半垂着头，正巧在拐角处将身影完全遮掩住，若是不仔细瞧，还真瞧不见这里有个人站着。 萧瑞沣颇为无奈的按了按太阳穴，眼看着已经到了长乐宫大门，开口道：“多谢你送我回来，还劳烦你回去给二皇兄带句话，就说我今日败了他的兴致实属不该，来日必定会寻些好酒上门赔礼道歉！” 话音落地，他身旁的亲信仆人赶忙推开长乐宫大门，没做停留的迈步入内，青衣男子面上的笑意随着他们进门而渐渐止住，随着砰的一声大门合上，眼里的神情瞬间阴冷。 “回去吧！殿下还等着我们去助兴呢！”青衣男子冷硬着声音，霍然一挥袖，此时所表现出来的神情和先前截然不同。 冷璨星不由得感慨宫里人都是看人下菜碟儿的，前脚还亲亲热热的把你当祖宗对待，后脚说不定就在背地里把你骂了个狗血淋头。 乌泱泱跟来的一群人转身离去，趁着他们迈过门槛，冷璨星方才探出头去瞄了一眼，这一看不免惊觉那位未曾见过的二皇子殿下想必对萧瑞沣百般忌惮，光是送他回来就派了二十几名随从作伴，其中也不只是好意还是歹意了。 乌黑沉重的长乐宫大门关得严丝合缝，门板正中上的兽头同环还在轻轻晃悠着，冷璨星犹豫着是否上前，毕竟萧瑞沣十分信服九叔，先前还特地传话要将自己送回药王谷。 若是此时贸然出现在他身前，便是自己不开口说起和祁有容的事情，他也会想着法子打听底细，届时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从宫里挣脱出去。 思前想后一番，冷璨星最终决了心思，她顺着来时的路绕回到凌云殿后门处，背转身形打算再从小门进去时，一阵清脆伶俐的声音忽然叫住她。 “你是哪个宫里的小宫女？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落单了？” 冷璨星浑身定住，急忙回头看去，一群身着鹅黄色秋日宫装的小宫女们正端着托盘齐刷刷地望向她。 她们手里全捧着东西，看样子不像是从西南角宫里出去的，反倒像是得了命令从别处来送物件的。 冷璨星大脑飞速旋转，正要张口回答，领头的小宫女忽然甩了甩自己发酸的手腕子，挥着手招她过来：“想必你是迷路了吧？瞧你模样怪水灵的，怎么能这样愣头愣脑，该不会是才新入宫的？” “正巧我们要去长乐宫，你过来帮着端端东西！到时就算回宫里主子发落起来，你也好有个话说！” 闻言，冷璨星心头瞬间一喜，忙不迭地迈步走过去，小宫女把自己捧着的绫罗绸缎放在她怀里，领着一行人走到正门处，方才上前打门。 长乐宫内里很快有太监来开门，猛然一见门外站着些宫女，忙笑：“今日到底是什么风，竟然将内务府的各位姑姑给吹来了！我们家主子刚吃了酒回来，眼下正在厅上醒酒，劳烦姑姑们声音小点儿，可别将主子给吵着了！” 领头的宫女伸长脖子向正厅处望去，腼腆一笑：“这不是天气凉下来了吗，正巧皇上今日又高兴，便是给各宫里多赏赐了些物件，什么绫罗绸缎，各色雪花炭都添了不少！” 小太监赶忙让开身子，招呼宫里的其他人前来接应，冷璨星出来时就换了身宫装，此时将绸缎捧得高高的，正巧遮住自己大半张脸，一时间连前方的路都快看不清了。 “这些料子可是番邦进贡来的，和往常各家主子用的料子不一样！听说用来做冬日的衣裳最好，不过越是好的料子越娇贵，你们可不能再放在库房，得专门找个地方收拾起来！”宫女扯着长乐宫里的管事太监说道。 后者一听立刻起了心思，连声催促冷璨星等捧着绸缎的宫女跟管事嬷嬷去后殿。 第二百章 只许成功 阖宫上下早已点了灯，没有进到正厅，只各穿花长廊的光线也不甚明亮，众多小宫女个头身形相差无，冷璨星猜测她们应认不出来自己是个生面孔，方才把绸缎往下掂了掂。 “你们这一路过来可是受苦了，每处都得派人送东西来，光是你们几个，这不得忙活到大半夜？” 长乐宫的管事嬷嬷笑的真切，在前方领着路让她们小心脚下，有些嘴甜的宫女张嘴回道：“多谢嬷嬷关心，只要各家主子心头舒坦，我们这些做宫女的累些也不妨事！” 众人说说笑笑，一路压着声音走到库房外，管事嬷嬷特意挑了间平常放金贵物件的屋子，才推开门便有芬香扑鼻，冷璨星嗅了嗅鼻子，闻出这是艾草香气。 “我们长乐宫地处西南，一到冬日屋里就潮的不得了，这几间屋子白日里都是用艾草炭火熏过的，去了去潮气刚好用来放这些娇贵物价！” 说罢，她在前方招呼着众人将东西放下，冷璨星照葫芦画瓢地把绸缎放置到柜门里，半垂着头，做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又跟着她们出去。 趁着天色昏暗，自己身形略小，脚步轻盈，她特意缩在队伍后方，眼瞅着前方过假山石，稍稍隐过身子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躲下。 没谁注意到她突然掉队，宫女们忙着要赶去下一处宫殿，便是管事嬷嬷也在趁此机会同她们聊些宫里的事，“听说这次来进贡的附属国有不少，据说还贡献了不少美人，你们可有看见那些美人到底有多么国色天香？” “嬷嬷真是说笑，我们这些人哪有那么好命去正殿服侍！美人不美人的没看见，倒是那些长着络腮胡子的番帮人见了不少呢！” 随着众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冷璨星眼观四路，耳听八方，顺着先前小太监用手指过的正厅缓缓迈步，她将心提到了嗓子眼，想着若被人发现，就说自己刚入宫认不得路，先前不小心掉队，若是没被发现，远远地看一眼萧瑞沣也够了。 灯火通明的正厅处，八仙桌上只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甜汤在，喝汤的人不见踪影，四下服侍的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冷璨星微眯双眼，料定自己没有遇上好时候，转身就要离去。 她今夜敢壮着胆子赶来长乐宫走一趟，全然因为明日自己就不知道身在何处了，此时心里说不落寞是不可能的，无奈只好将这些异样情绪压抑下去。 好不容易按照原路折返走到长乐宫大门处，守门的小太监忽然见着她还在宫里，猛然怒睁双眼，惊诧道：“哎哟，我的老天爷呀！这位姑姑，您怎么还没走啊？” 冷璨星学着那些宫女的架子，没好气回道：“先前他们让我将东西放在角落处，我一回神人就走没影了，你们长乐宫那么大，我七拐八拐不小心迷了路……” “你赶紧开门放我出去，我还得赶着去下一处宫里呢！” 她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大不了被人揭发送到萧瑞沣那里去罢了，往坏处想去，至多无非就是祁有容再设计将自己带走。 他苦心盼了这么多年离开周皇宫，自己如今给了他希望，眼下又岂是一个萧瑞沣能够阻拦得了的？ 出乎意料的是，小太监就像送瘟神般急忙打开大门，催促冷璨星赶紧出去：“我说姑奶奶您下回可看着点，您在我们长乐宫里待着不是事，可若是耽搁了去其他宫里的差事，一旦上头主子责怪下来，到时候挨的可都是鞭子呀！” 冷璨星提着裙摆立刻越过门槛，头也不回走出长乐宫，这次她没有再起其他的心思，径直顺着小门摸进凌云殿，想着自己虽没和萧瑞沣说上一回话，但也算是正儿八经见过他了。 门吱嘎一声被推响，由于两处宫殿距离颇近，冷璨星前后也只耽误了一炷香的功夫，此时凌云殿里的人并未察觉她中途竟然还有这么段经历。 长乐宫的高地处，靠着假山石的凉亭里有两道笔直瘦削的挺拔身影站立着，萧瑞沣目光暗沉地望着凌云殿里，沉吟道：“你说她日后若身处险境，想起这么一出时，会不会后悔？” 跟在萧瑞沣身旁的亲信燕七有片刻呆愣，斟酌再三才回：“应是会的吧。” 他这辈子从未和姑娘家有过亲密往来，怎么也猜不出小女儿的心思，像他们这种刀口舔血过来的人早已不相信人性，自然而然无法光因着情爱二字为人粉身碎骨。 萧瑞沣目光幽怨怅然，不由得感慨萧奇南好福气，此生此世竟有人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这说出去如何不叫人艳羡？ …… 冷璨星回到偏殿把两名小宫女脖颈后插进着的软针拔了出来，不消片刻二人徐徐醒来，愣过好半天才明白自己先前不小心睡着了，得亏冷璨星还躺在软榻上呼吸绵长平稳，没人发现她们二人开小差。 小宫女们暗自庆幸有余，看着天色不早了，抱着角落里的被褥探出身到门外坐定，只需要再等上半个时辰，她们就会换班回屋歇着，届时冷璨星的事情就该让别人来管了。 许是因为第六感作祟，冷璨星心里砰砰直跳个不停，老感觉今夜里会出事，按照祁有容的计划来看，他势必会在下国使者离开周国前动手。 既然今日是使者朝贡的日子，约莫再过两三日这些人就会返回自己的国家，留给他们的时间也就只有这几日，打昨个晚上她进宫后就再没见过祁有容，也不知这人是否暗中周旋去了。 夜里，莫名响起细碎脚步声在冷璨星房门前停住，青柳带人推门入内，一路走到冷璨星跟前将她唤醒，她似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焦灼道：“冷小姐，主子派人请您过去。” 冷璨星本就睡得清浅，半眯着眼睛回头看她，头脑瞬间一片清明，直接道：“那就赶紧走吧！” 青柳摇摇头，对后摆摆手，宫女们立刻上前伸手去扒冷璨星的衣裳，手脚迅速地要为她乔装打扮。 “冷小姐，主子吩咐这件事情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们所有人都只能留在周皇宫中，今夜也就只有您和几个侍卫能够出去。” “劳烦您做事务必小心，切莫被人抓着把柄！我等也不必定保证万无一失！” 第二百零一章 怀德苑密谋 青柳一行人心急如焚，个个手忙脚乱，不是帮冷璨星穿衣梳头发，就是帮忙往她脸上涂抹黑灰改变肤色。 冷璨星像提线木偶般任由旁人操控自己，没多时终于感觉到众人手脚停住，而铜镜中的自己也从悄生水灵的姑娘家变成了神情暗淡无光的少年郎。 冷璨星不可置信地伸手触及皮肤，抬手却见青柳缓缓摇头道：“这些黑灰对人体无害，只是现下刚涂抹上还未牢固，等等就是洗脸都不轻易掉落了。” 冷璨星问：“青柳姐姐，我什么时候去见祁公子？” 青柳看了看外面天色，快速将外面传回的消息简单说给她听：“主子借着这几夜宴席多喝了酒，后又做出喝酒伤身的模样来，眼下需要冷小姐您去见主子，看看那什么……计谋该如何施展。” 多的话青柳不敢说出来，只能点到为止，冷璨星心领神会，明白这时该自己出场了。 祁有容着借满朝文武以及各方使臣都在宫里的机会，必然要当众诈死，若是夏国使臣来日出宫后，这样的好机会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了。 冷璨星将包袱里的各色物件用棉布裹上，小心揣在怀里，跟着青柳等凌云殿里管事的人一路出门走去，他们全都面带哀戚神色，路上被其他宫女太监撞见时，更是抬手擦拭眼角，瞧着就是出了大事的模样。 身后的宫女太监们见状，免不了要议论一番：“听说是凌云殿那位在夜宴上喝多了冷酒，才刚被扶出正殿就嚷嚷着头疼，皇上已经派太医去看过了，貌似情况不佳啊……” “说来也巧，先前我曾将撞见这位主子在后花园中赏花，当时看情形好像就已经感染风寒了，难怪这时喝酒会喝出毛病来。” “要是使臣们没在这事还真不好说，明摆着喝酒喝出来的毛病也就和其他人没牵扯了。但愿着人能好起来吧，看着也怪心惊的。” 其他宫里的人向来不把凌云殿放在眼里，平日里更是鲜少往来，只偶尔撞见时也侧身回避，不好与之行礼交谈，此事陡然听见出了这样的事，全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冷璨星被青柳等人夹杂在队伍中央，混迹于人群里看上去丝毫不起眼，此刻夜色昏暗，宫道中大多就只有值班的侍卫还在，其余宫女太监皆回去了。 就在前方的小太监手提灯笼，指着前方一处宫殿门火急火燎道：“殿下就在怀德苑中！咱们赶紧过去吧！” 和凌云殿并无太多差别的宫殿外没有多少人在把守，站在门边接应的只有几名嬷嬷、宫女。 她们眼瞅着凌云殿的下人总算来了，连忙推开厚重木门，朝着里边摆手道：“往常服侍祁殿下的人都到了！让其他人全都退出来吧，另外赶紧通知使臣大人，问问到底还要不要再请些太医过来？” 怀德苑里光线昏暗幽淡，门里门外服侍的人都不多，打眼暼过去就只有正中央的大殿外熙熙攘攘站着好些人，青柳率先一步冲上前去，带着哭腔问道：“我们家殿下情况如何了？” 老嬷嬷摇头叹气：“早知道殿下感染风寒，今日的夜宴就应当少喝几杯冷酒，眼下将事情闹到这幅田地……当时在场那么多贵人都看着的，皇上那边也在紧着问呢。” 青柳还没等老嬷嬷把话说完，一把扯着冷璨星臂膀快速走进怀德苑中，她压着清冷的嗓音提醒：“冷小姐，我们家主子的事情就拜托您了！既然您答应过主子，往后大家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奴婢跟着您进去搭把手！” 冷璨星听得心惊肉跳，走到正殿外就看见身着夏国特色服饰的使臣等人正急得满面焦灼之色，他们一眼看见青柳，立刻认出对方身份，连忙说：“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呀！贴身服侍的人也不跟着殿下去夜宴，要是殿下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也逃不了干系！” 冷璨星垂着头，不敢抬眼向他们望过去，一听这话瞬间又明白祁有容只将事情告知给了几个贴身人，青柳面带愁容，忙不迭地认错：“还请各位大人恕罪，奴婢们这就进去照顾殿下！” 冷璨星一言不吭，紧跟着她的身后进入正殿，先前来问诊的太医早已退了出去，只道祁有容这场病来的突然，想来平日里也没多加调理身子，应是背地里留了什么隐患在。 青柳作为贴身大宫女，其身份的尊贵程度只低于外边站着的使臣们，她进门直接一个眼色让旁人将门合上，转眼间殿里就只剩下他们几人在。 冷璨星把怀里揣着的白棉布掏出来，顺着前方帷幔下遮住的床榻走去，青柳把不准她要如何施展医术，让其余人在门边候着，哪怕是天塌下来也不许让旁人进来。 隔着若隐若现的帷幔，躺在其中酒气冲天的祁有容呼吸起伏不休，他猛然深吸一口气，胸口顿时向拉动的风箱般鼓起，随即又是一阵震天响的咳嗽在屋里响彻不停。 冷璨星知道此人心思深远，或许为掩人耳目还真会假戏真做，她心中一急，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床边，正要抬手去掀祁有容的眼皮子，对方忽然睁大双眼，清亮的眸子直盯着她。 下一秒，祁有容竟然反手握住冷璨星手腕，嘴角边噙着隐隐的笑意，低语道：“星儿妹妹，我做的这场戏可能以假乱真？” 冷璨星心里顿时羞愤无比，看出他微红面色不过就是掩饰，眼中的清明干净的能够倒出人影来，直接二话不说，扬手把袖口里露出来的银簪猛然挥过去。 祁有容反应迅速，只被银簪上露出来的刀片割掉一小撮头发，他往后退却两分，仰靠在枕头上，痴痴笑道：“你和你大姐姐怎么这么不同……都是一个爹留下的种，为何你这样有气节？” 冷璨星不想耽搁大事，把银针依次排开，又从随身所带的葫芦里倒出一枚秘药，连看也不看他，伸手递过去不咸不淡道：“人都死了，何故还在这里编排她？张口，赶紧将这药吃下去！” 第二百零二章 命丧于此 祁有容看着面前递过来的漆黑药丸，微皱眉头，警惕道：“这是什么东西？我对进嘴的玩意儿向来严格，不知来路的东西绝对不吃。” 冷璨星管不了他那么多，用银簪在手里绕出一花圈，肩上冒着寒光的刀片顿时又让祁有容忍不住想后退。 “咱们谁也不能保证你究竟何时能够出宫，若是你今夜死了，接连三天肉身又没有什么变化，届时不露馅儿才怪！只要你吃了就枚药丸，我保证你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祁有容嘴角抽搐，面色一寸一寸僵住，勾嘴嘲弄道：“我平生在周皇宫中最怕有人下毒陷害自己，未曾想有朝一日竟然还想让自己和死人无异。” 他说过废话，仰头将药丸吞下，冷璨星拔出银针在他后脖梗处开始施针，祁有容应当是有几分学医的底子在，再只是看着并未过多提出异议。 不多时，他的眼皮逐渐沉重，手脚开始不自觉垂落下去，很快整个人像是软烂的湿泥般，躺在软榻上再不动作。 经过这么一番操作，冷璨星将他浑身穴道止住，足以让人几天几夜与死人无异，她抬手擦去额角上浸出的细汗：“我没有将你的五感封锁住，在整个过程中你可以完全感受变化，省得你连自己怎么出去的都不知道。” 祁有容一惊，挣扎着最后的力气问道：“谁能保持清醒，躺个几天几夜而不起身？你不封住五感，那我岂不是明知想动都动弹不得。” 冷璨星管不了他那么多，双手叉腰，摆出一副气势凌人的架势居高临下看他：“只是说了让你和死人没什么两样，又不是让你真的死了，早说你还有这些要求，就得给我加银子！” “你！你还真是刁蛮任性！”祁有容咬牙切齿蹦出这几个字，随后更觉得意识沉浮，转眼就要昏死过去。 冷璨星收拾好棉布包，绕到外间对青柳挥挥手：“你们家主子马上就要歇下了，有什么要说的话就赶紧说吧，待会儿可就没这么好机会了。” 青柳等人终究是年少就跟着祁有容来到周皇宫的人，想着眼下一旦分别，来日不知何时再有，顿时红了眼眶。 几人快步走到床榻边，直接俯身跪地，嘴里絮絮叨叨念叨着主仆之情等，冷璨星坐在桌边歇着喝了一盏茶，方才大阔步走到门边，着急忙慌推开大门，扯着嗓子嚎道：“不好了，不好了！快来人看看殿下呀！” 守在门外的夏国使臣们个个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原以为贴身服侍的这些人来后少说也得缓过劲，谁知竟然还把人给折腾没了。 一位傍大腰圆的使臣猛睁双眼，立刻冲上前，神情狰狞吼道：“什么不好了！你小子说话注意点，这等话岂是能胡说的？！” 冷璨星半趴在门框旁，赶忙退步躲闪，带着哭腔指向里间屋：“大人，奴才不敢妄言！您几位还是自己去看看殿下吧！” 闻言，众人再不多说话，冲到床榻边，看着已然面色发白到了无生气的祁有容瞬间眼前一黑。 屋里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殿下！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冷璨星听得耳膜欲裂，眼瞅着怀德苑外把门的太监嬷嬷赶来，更是抬手擦拭眼角，嗫嚅道：“我们家殿下……刚刚咽气了。” 众人大吃一惊，嬷嬷被吓得差点要晕过去，太监尖声尖气尖叫问道：“就是吃了一回冷酒，怎么会成这样子？！奴才再去把太医请来问问！” 霎时间，怀德苑里乱成一片，冷璨星被青柳等人护在门旁全然当做没事人一般，屋子里进进出出过多人，随同陪护而来的管事太监，奉命前来此处问诊的太医，以及在夜宴中听到风声火速赶来的皇上亲信等。 夏国使臣们在屋中失声痛哭，一个劲儿地反问人在此之前到底经受了何等大事，为何会这般莫名离去。 “宫里吃冷酒的人不在少数，眼下虽然天色转凉，但还没有到寒冬腊月天，吃些冷酒怎么就把人性命给夺去了？！” 管事太监和太医被他们问的满脸惊愕，面对此等汹涌情绪只能连连后退，表明会去派人通知皇上，再请人过来验明死因。 站在场上的太医在宫中当差多年，面对他们一股脑的询问，只说自己也看不出原由，他急的热汗都下来了，结结巴巴回道：“祁殿下这应当是风寒未好，酒气攻心所造成的……至于具体的死因，应当还要请仵作看过之后才知道。” 夏国使臣们一听这话瞬间炸开了锅，在夏国全是死者为大，人就算死了也得全须全尾，哪里有将人开膛破肚的道理？ 冷璨星站在角落处，心上有止不住的得意，她为了学到这诈死的法子之前没少缠着欧阳春，原本只是图新鲜学来玩玩而已，没曾想过有朝一日真能派上用场。 “各位大人稍安勿躁！奴才这就去禀明皇上！祁殿下病逝一事非同小可，相信皇上竟然会派人彻查此事，绝对会给大人们一个交代！” 管事太监满面惊慌，在要被他们几人生吞活剥的眼神中拔腿就跑，夏国人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也正是因为此，明明国土面积不过周国一小半的夏国却是侵扰夏国多年的刺头，正所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点道理他们都懂得。 哭哭啼啼的凌云殿众人被使臣们叫去问了一回话，青柳早有想过应对话语，只表明他们是按照往常那般照顾祁有容，谁知道人竟然突然断了气。 “各位大人……皇子殿下生前在周皇宫充当质子多年，其中的辛酸苦楚奴才们心中明白，待会儿皇上便会知晓此事，还望大人们看在殿下为夏国出力多年的份上，能够提议让他的尸身返回故土……” 青柳含着满眼热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冷璨星等人紧跟着跪在身后。 使臣们暂且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有人闻言思绪勉强抽回几分，带着异样情绪，拔高音量喊道：“这是自然！殿下是为我夏国尽忠而死，他的功劳应该被夏国子民牢牢记住！” 话音才落地，门外立刻传来通报声：“四皇子殿下驾到！” 冷璨星正装模作样擦拭眼泪，听闻此言顿时眼角一抽，萧瑞沣他怎么来了？！ 第二百零三章 大事将成 冷璨星迅速低下头，生怕被萧瑞沣看见自己，她既已决心前去夏国，此时就不能再出乱子。 萧瑞沣一进门，环顾四周，睁眼看见躺在软榻上了无生气的祁有容，眼神微眯似有怀疑。 青柳看见他来，挪步上前想将局面糊弄过去，奈何使臣们动作更快，抹泪张口哭道：“四皇子殿下，我们家殿下刚刚……刚刚已经……” 萧瑞沣深呼吸一口气，抬手将险些跪倒在地的众人扶起来，神情悲伤潦倒道：“本殿下一听闻此事就赶了过来，原以为会再见一面，谁知祁殿下竟然真的撒手去了……” 屋中一名年纪稍大的使臣了老泪众横问道：“四皇子殿下，此事皇上可有听闻？人既然没了，接下来的事情还得快些商议妥当，我等有事情想要禀报皇上。” 冷璨星在心中暗自猜测他们有将青柳说的话听进心里去，显然也是想要将祁有容的“尸体”带回夏国，毕竟于国于家来说，他都是大功臣一个。 萧瑞沣道：“父皇想必也知晓了，还请诸位莫要过多伤心，殿下的后事还需要各位决定。” 众人正愣神，门外终于传来匆忙脚步声，皇上身边的亲信太监福海疾步而来，人还没进门，他尖锐的嗓音就已响起。 “祁殿下怎么样了？！皇上命奴才来看看殿下，殿下的身子可有转好？” 闻言，冷璨星忍不住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笑意，前去通报的太监明摆着看见人死透了的，眼下做出这么一副样子，实在好笑。 跟在福海身后进门的还有太医院的院首太医等，几人慌不择路赶来，等瞧见屋里众人抹泪的模样，顿时心凉了半截。 人死一切已成定局，福海抚平呼吸，走过场似的让几名太医上前查看祁有容是否真的已断气，冷璨星默默斜着眼打量他们，心知这些人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事情果真如她料想的那般，诸位太医摇头晃脑，皆表明人已经魂归西天，使臣们在他们来之前就已哭的伤心欲绝，此刻接受现实后反倒平静下来。 福海对身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让其回去通报皇上，刚转过头就见夏国使臣们一窝蜂拥了上来，几人抹着泪絮絮叨叨提起要去见皇上。 福海对着面色呈青白状的祁有容又深深看了一眼，随后默然于心地点点头道：“几位大人是应该去见皇上一趟，原本好端端的朝贡之事突然变成这样，怕是皇上心里现在也不好过。” 他侧过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使臣们方才抬脚走出怀德苑，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冷璨星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也跟着坠地。 唯一出乎她意料的是萧瑞沣竟然还不走，他站在门边又深深看过几眼，最终对青柳叮嘱道：“将你们家殿下看好，等着一有消息，本殿下自会派人传信回来。” 青柳抽噎着点头答应，待到他也带人匆忙离去时，怀德苑里终于再次归于平静，先前哭到肝肠寸断的众人还没有缓过劲儿，就只有冷璨星和青柳以及那几个知情的丫鬟暂且有平复住。 “冷小姐，累了吧？赶紧坐下来歇歇吧，想必经过这么一遭你肚子早饿了，桌上还有些茶点，趁着没人先吃着垫几口吧。” 青柳百般关切地看着冷璨星，不敢对她有任何怠慢，她们这些人在周皇宫中侍奉祁有容多年已是尽忠尽职，而后主子所经历的事情再不能参与，眼下便是想要尽最后的职责。 冷璨星揉了揉自己发酸的小腿，看着被她递面前的糕点，小口往嘴里送去，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含糊问道：“青柳姐姐，四皇子殿下和你们家主子平日里有什么往来吗？” 青柳趁着四下无人，忙给她倒热茶顺顺，一听这话不假思索开口：“平日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往来，无非就是宫中宴会上偶然碰见过几次，但我记得殿下之前说过四皇子殿下文采斐然，就是身子不大好，实在可惜了。” 冷璨星吃过两口，又喝了些热茶，她低头沉默不语，似是想事情想入迷了，青柳摸不准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小心翼翼询问：“冷小姐可觉得哪里不对？” 冷璨星摇摇头，看着屋外风动树摇，知道今夜必定是个不太平的夜晚，得亏下午又睡过会儿觉，否则此刻怎么也撑不过去。 按照规矩，凡是凌云殿里服侍的下人，此刻都要在祁有容床前跪着，至于他的尸首接下来是否会被如愿送回夏国，还要等着商议完毕。 比起皇上那边的决定来的更快的是内务府那帮人，他们忙不迭将祭拜死人所需要用到的香蜡纸钱送来，口里说着一切都是按照宫中规矩办事。 冷璨星讶然于宫里何时可以祭拜了，想着应当也是上头主子为了抚恤夏国使臣们，特意破例而为。 为将整场戏演到全套，凡是外边有风吹草动响起，冷璨星等人也得跟着跪下，到后半夜青柳看她困的头点地于心不忍，让她先行打个盹。 “哎，突然发生这么一桩事，还不知道皇上那边该如何设想呢。要是他不多想，就此能够蒙混过去，事情也就好办了。”青柳有一下没一下往火盆里丢着纸钱，看着自己的动作莫名觉得好笑。 冷璨星看向床榻上规规矩矩躺着的祁有容更是忍不住发笑，天知道他此刻是否清醒着。 “你放心吧，那些太医都没察觉出端倪，正巧使臣们又在宫中，皇上肯定就只能顺坡下驴了，大不了就是让咱们在宫里多待个几天罢了。” 冷璨星拍拍她的手背低声安抚，反正祁有容吃了能够与死人无异的假死药，等着明日他便会全身僵硬发白，再过几日说不定还会长出尸斑来。 次日，天刚明，往常与祁有容有过交好的主子都派人前来慰问过一番，仔细看去全都是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倒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都没来。 冷璨星扮演着贴身小随从的职责，不是忙着烧纸钱就是忙着装哭哭啼啼，好在皇上终于松口，让他们趁着祁有容尸身还没腐烂趁早上路。 听闻此等消息，冷璨星终于放心下来，晚间更是凑到祁有容耳边低低说过一回话。 “大事将成，你可别忘了自己答应过我什么！” 第二百零四章 离开京都 兴许是夏国使臣们在皇上面前哭天抹泪过一回，他老人家难得开恩让凌云殿的人全跟着离宫，青柳等人喜极而泣，怎么也没想到此生还有回夏国的这一天。 冷璨星听着听着，心里莫名揣测起来，总觉得事情发生的过于顺利，就好像有人在背地里推波助澜似的。 她无端想起那夜莫名来访的萧瑞沣，想着便更觉后脖颈发凉，奈何当时自己只顾着刻意降低存在感，也没注意到对方是否有留心她。 离开周皇宫的那天阴云密布，远处黑云铺天盖地涌来，眼瞅着马上就会落下倾盆大雨般，众人头夜便将行装收拾打点好，经过宫中侍卫察看，确保万无一失后方才能够离去。 冷璨星靠坐在随行马车上，心里也是涌出一股伤感情绪，她在心中默然祈祷事情可以一帆风顺，否则又当如何救出九叔。 皇上特别派侍卫将他们护送离开周国境内，大部队浩浩荡荡奔涌向宫门口，还没有走到，前方又是迎面而来一支车队。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这时突然落下，水汽在天地间拉开一道雨幕，冷璨星顺着被风吹起的布帘，看见那几辆整齐划一的黑布马车里似乎关押着什么紧要人物。 光是两旁护送侍卫就有百余人之多，他们个个身背长枪，眉眼中满是警惕之色，显然和其他贵人入宫大不相同。 冷璨星看着心中疑惑至极，这时身下马车突然停住，明摆着是要给前方那支车队让出路来，她忍不住向青柳嘀咕道：“这到底来的是什么大人物，竟然还有死人给他们让路的道理。” 青柳笨就清楚祁有容是诈死，此时担惊受怕，生怕路上再出现变故，自然而然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只想着顺利出宫才是。 “兴许是押着什么重刑犯吧，往常那种罪大恶极之人被押送进宫里时也是这副做派。”青柳心不在焉地说道，生怕外面的风灌涌进来将冷璨星吹凉了，抬手将布帘子按下。 冷璨星默默点头，不再言语，他们一群人都停在宫道两旁让路，对方显然也是有礼数的，立刻便有领头人对着这边道了一声“多谢。” 马车轱辘再次转动起来，天边忽然风雨大作，豆大的雨滴砸在篷布上噼啪作响，冷璨星将身子瑟缩成一团，等听见守门侍卫放行时，心猛然松动下来。 …… 进宫的道路艰险而漫长，萧奇南背脊挺直地端坐在马车里，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管外面风雨如何萧瑟，时局如何动荡，只知道此次回宫是皇上特别召见。 那些人虽然没有给他上镣铐脚链，可多日来被关在密牢的羞辱不亚于此，程烨紧陪在他身旁，待到马车突然停下时，方才探出身去看了一眼。 “王爷，是夏国使臣们的马车，听说祁殿下前几日夜宴喝冷酒不幸丧命，眼下他们正忙着带他的尸首回夏国。” 萧奇南眉目微挑，眼里闪现过一丝不可置信，祁有容在宫里苟活多年，寻常毒药都没能夺走他的性命，几杯冷酒又如何成事？ “此事当真？”他怀揣着满心疑惑反问。 程烨点点头，满面认真说道：“属下先前已经打听过了，事情不是作假，皇上还特意留他们在宫里待过几日，太医院的院首们也都看过情况，人的确是咽气了。” 萧奇南心中一片讶然，只感慨世事无常，沉吟片刻后又道：“本王觉得此事颇有蹊跷，你若寻着机会，势必要让旁人前去探知一二。” 程烨低头领命，心里涌现出些许伤感，像他们家王爷可是威名赫赫的杀神，征战沙场数年，一直是边关百姓们心中的不二之神。 眼下就因为顾及黎民苍生，顾及边关处数以万计的将士，不得不受此侮辱……越是往深处想去，程烨越是愤愤不平。 当马车真正离开京都时，冷璨星忍不住探头向着城门看了一眼，她恍然间在人群里看见几个眼熟的面孔，再睁眼仔细瞧去，猛然发觉竟然是相府的下人。 他们乔装打扮混迹于人群中，眼神不时盯着来来往往的过路行人，似乎正在搜寻着谁。 冷璨星猜测应当是家里人发现她早已脱逃，奈何四下寻找无果，又不敢对外大声宣扬，只能用此等笨办法行事。 她默默将布帘放下，看着旁侧得知已经离开京都，满面激动的青柳笑道：“姐姐真就有这么高兴？要知道等你们殿下回到夏国后，边关势必又会大乱一场。” 青柳伸手擦了擦眼角，平日里紧绷着的小脸上多了些和缓的神色，她笑道：“在宫里胆战心惊多年，如今终于离开，我又怎么能不高兴？” “殿下到底是皇上的亲儿子，就算是为着这口气，边关也必然不会太平，不过想来有殿下在，应当只是闹出些动静，不会太过生事吧。” 冷璨星侧了下身子没有搭话，她先前的确也担心过祁有容会出尔反尔，不过他既然都昏睡着，是扁是圆还得让自己揉搓拿捏，又怎么可能光给他吃一枚假死药就作数？ 为防止祁有容尸身腐烂，不足以支撑回到夏国，使臣们特别寻有些香料放置在棺木中，一路上加紧催促，不敢有任何懈怠。 冷璨星多日未坐过这么长时间的马车，路上被颠簸的不成样子，好几次都感觉胃里酸水泛滥，她忍着不适感强行撑住，半靠在青柳肩膀上昏昏沉沉。 在离开京都第三日夜里，队伍中终于有马匹累死过去，众人稍稍整顿时，冷璨星突然耳朵一动，向着不远处萧瑟的林间望去。 青柳将肉干递过来，转手又塞给她一杯热茶，顺着她看去的方向关切问道：“那边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的？” 冷璨星低头咬了口肉干，快速眨动双眼，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道：“兴许是看错了吧，我刚刚竟看见有几个人在林间。” 青柳闻言，抿唇对她低语道：“应是宫里的人不放心，特别派人跟踪而来，姑娘且宽心，咱们有这么多人在，不会出乱子的。” 第二百零五章 驿站驻留 夏国使臣一行人加上凌云殿，以及皇宫里派出来护送的随行人等，的确有百余人之多，何况其中还有武功高强者。 冷璨星暂且放下心来，低头沉默喝茶，今夜虽是天色见晚，但终究是要连夜赶路的。 负责此次行程的使臣让人尽快更换马匹，整顿行装，务必要在半个时辰之内动身出发。 冷璨星跟随青柳一直有单独的马车可坐，不至于被分配到随行押送货物的马车上，她们暂且不用受风霜之苦，但路上马车颠簸的滋味也不是好受的。 捶打着无力发肿的双腿，冷璨星喃喃道：“路上未免也太赶了，马儿都累死好些匹了……再这么下去，难免人不会出什么事。” 青柳低头收拾干粮口袋，看着除过他们营地还有光亮外，四周林间皆是一片漆黑，心里也生出些胆怯。 她对着冷璨星催促：“不赶路不行啊，算算日子殿下都已经去了四天了，到底不是真的，时间一长谁又能够保证不出岔子呢。” “你赶紧上马车歇着吧，看着情形，等马车装点好后，应该又要赶路了。” 冷璨星除给祁有容服下假死药，另外还给他暗中服下一味毒药，为的就是防止回到夏国后事情生变。 至于尸体本该出现的尸斑异味等，这些是无论如何也假装不出来的，也幸亏夏国使臣们担忧祁有容的身子路上腐烂发臭，特别往其中放了不少香料以此掩盖，此时正好歪打正着。 冷璨星起身舒展胳膊腿，爬上马车盖好被褥继续打盹，青柳稍加收拾也钻了进来，随着马车轱辘再次转动，车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咱们要在天亮之前赶到下个驿站，到那里就能休息了！大家今夜打起精神，谁也不许掉以轻心！” 听着铿锵有力的声音，貌似是使臣中的一位，冷璨星打了个哈欠，困倦地缩成一团。 因着本次出行意味特殊，早早便有人递了密保前去驿站，等着他们赶到时，驿站官员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此时天色灰蒙蒙发亮，就算是非得赶早路的人都还没起来，在一片微凉雾气中，驿站官员拱着手上前：“早先听闻各位大人会在天亮前到达，我等特别在此恭候！” 使臣们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现下也是眼皮子发涩，眼瞅着好不容易到了驿站，便打算稍作休息，等到晌午前再行离开。 “这些马儿都行了数日的路，你们赶紧拖到后院去喂上好的干草！干粮什么的也多多的准备起，我们在晌午前必须得动身出发，在此期间不要让人前来打扰！” 闻言，驿站官员笑盈盈地点头应下，忙招呼店小二等人前来帮忙。 不过大清早，驿站里的各色伙计已经忙碌起来，众人在路上吃了好几天的冷食，不仅嘴里寡淡，肠胃更是被折腾的不成样子。 此刻全都在前厅一窝蜂坐下，嚷嚷着让店家送些热汤热饭来，冷璨星和凌云殿的宫人坐在靠窗户旁的小桌上，隔着薄薄的雾气看着远处模糊不清的官道。 青柳倒了杯热茶递给冷璨星，眼睛在驿站里来回瞥去，见其余人都离他们较远，四下有没有其他客人出现，压低声音音对她耳边低语道：“冷小姐，殿下那边需不需要送些吃食过去？” “这都已经三四天了，寻常人哪里能够挨得了这么长时间的饿，您之前虽然说过殿下现在和死人无异，但他的意识又是清醒的，要不然来几个人同他说话解解闷？” 冷璨星抿嘴一笑，看着青柳眼中的焦虑回道：“我给的药剂量够足，别说是三四天不吃饭，就是十天八天也不会让他出什么事。” “不过……他的棺材里闷着确实也够无趣的，但咱们做戏要做全套，总不能让人抓着话柄，大不了待会儿用过饭后再去后院看一看。” 祁有容的棺木有专人看守，眼下众人都到前厅吃饭，棺材自然被拖到了后院空地里放着，整只棺木上蒙着黑布，直愣愣地放置在马车上，打眼望过去寻常人只当会以为放的是货物。 青柳深呼吸一口气，渐渐将心放回到肚子里，她陪伴在祁有容身侧多年，不管是自小照顾他的情分，还是作为奴仆的忠心，都让她不得不格外上心。 驿站厨房忙得热火朝天，片刻就有送来简单的荤素菜色，宫人们顾及冷璨星的身份，都不肯提筷子先行夹菜，还是青柳咬着牙呵斥道：“装作寻常样子来，别被人看出端倪，往常咱们几个怎么吃饭的，今时今日还怎么吃。”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略微局促夹菜用饭，期间愣是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冷璨星顾不了他们那么多，安静低头扒拉饭菜，时不时地感觉到青柳正打量着自己，怕是已经等不及要去后院见祁有容。 她吃的心满意足后方才落下筷子，对着她使了个眼色道：“我吃饱了，你同我去后院消消食吧。” 青柳眼睛一亮，忙不迭地放下筷子，立刻起身要往后院走去，她是凌云殿里的大宫女，身份比起其他人来说会略微高贵些，使臣们忙着用饭，眼角余光瞥见她们走向后院也没说什么。 冷璨星深知祁有容现在做不出任何反应，无非就是带青柳过去定定心神罢了。 后院，守在棺材旁的侍卫们个个神情严肃，听见她们传出的脚步声时，连眼睛都没斜一下，青柳端起自己作为大宫女的仪态，待到走近才冷着声音：“你们都去前厅用饭吧，这里有我们看着。” 侍卫们见状，想也没想急忙答应下来，眨眼间整个后院就只剩下冷璨星和青柳二人。 侧边马房里有不少马儿都在低头咀嚼干草，他们随行带回来的货物依次堆放在院边，祁有容的黑色棺木放置在正中央处，看着要多打眼就有多打眼。 冷璨星上前，对着棺材轻轻敲了两下，心里始终不放心，担心隔墙有耳，只道：“咳咳，我的殿下啊……奴才们来看您了！” 青柳也忙着低声开口：“殿下，眼下我们已经到宜城边境了，再过几座城池就能离开周国，您就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回到夏国的。” 第二百零六章 贼人偷盗 冷璨星对祁有容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干着嗓子不咸不淡说了两句就坐在旁侧静等青柳，后者倒是有说不完的话似的，从一开始如何离宫，再到眼下的近况都讲了个遍。 不知不觉一炷香的功夫已然过去，冷璨星扯了扯青柳的袖子道：“好姐姐，话都说完了吧？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到前边去了。” 青柳说的认真，不经觉自己忘了时候，干笑着道：“你瞧我这张嘴，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的，时候还真不早了呢……大人们说在晌午前离去，现在天色已然大亮，咱们还是先去屋里休息休息吧。” 冷璨星站起身来动了动胳膊腿，不时能够听见客房里有人下楼的声音，想来应当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该动身出发了。 她和青柳回到前厅后，原先守着货物棺木的侍卫方才又返回后院，凌云殿的宫人等的有些着急，此刻终于见着她们二人回来，刚才提着随身包袱一窝蜂走上楼去。 驿站官员将剩余的空房间都给了他们，毕竟只小睡一两个时辰，众人来不得注意太多，三五成群挤在一间房里勉强睡下。 宫人们进屋就将门给反锁起来，拿出柜子里的被褥打地铺，冷璨星则被他们伺候着上床歇下，青柳对着祁有容说过话后心里舒坦了不少，连脸色都变得红润起来。 不消片刻，众人终于平展展地躺在褥子上歇下，冷璨星沾着床铺也觉得蜷缩多日的手脚终于舒服了，屋里很快只剩平稳绵长的呼吸声响起。 驿站里外不时有人员走动的脚步声，以及马儿发出的嘶鸣声，他们实在是累极了，累到根本无从察觉有异常情况出现。 直到后院猛然传来一声惊锐尖叫：“驿站里有贼人！快捉贼啊！” 青柳睡得最为清浅，听见声响，顿时被吓得面色发白，立刻翻身坐起，用手推搡着其他人：“赶紧醒来！外边出事了！” 冷璨星也有被吵醒，伸手揉着惺忪睡眼，睁眼便看见众人一股脑地爬起，纷纷探头往门外看去，她干涩的问：“外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刚刚听见有人叫贼人？” 青柳推开窗户就见侍卫们全都涌向后院，霎时间明白定然是他们被人给盯上了，忙着急道：“坏了！棺材还在院里呢！” 她一时间心急如焚，扯开步子就向楼下冲去，众人着急忙慌跟着前去，冷璨星也心头大为惊疑，三步两步奔到楼下。 使臣们此刻全都赶到后院，看着各色随行货物皆没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唯独那具棺材被人挑开布帘，瞬间气的破口大骂。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狗东西！竟然连我们家主子的棺材都敢动？！要不是你们狗腿跑得快，保证让你们立刻去见阎王！” “来人！把驿站在前前后后给我搜寻一个遍！就算翻个底朝天也要将那些贼人给我寻出来！这里到底是官家境地，他们竟然敢如此无法无天，天底下岂还有王法可言？！” 冷璨星动作最慢，虽是落在人后，但也有将院子里的怒吼声听个清楚，听着听着她的脚步逐渐变缓，心头猛然松过一口气，不再那般着急。 被掀开黑布的棺材明明白白露在众人眼前，仔细看去侧边还有被人推开一条缝隙，显然在此之前已经有人看过棺木里的尸体了。 使臣们气急败坏，把驿站官员们骂得个狗血淋头，等缓过劲来，立刻让人将棺木恢复成原状，冷璨星多看了两眼就没再看，他们率先早就在棺材上做了措施，不至于让祁有容真正憋死在里面。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料气味，仔细闻去竟是连半点腐臭味都没有，使臣们趁此机会对着棺材里看了一眼，当看见面色嘴唇煞白如纸，已然如同草木枯死般的祁有容，顿时又红了眼眶。 棺木重新恢复原状，黑布再次笼罩在其上，青柳等人看的心惊肉跳，立刻吩咐多加些侍卫在旁侧，以免再次出现变故。 青柳拍着胸口，惊魂未定说道：“想必是那些贼人看着我们拖了大批货物，只以为这其中放着什么金银珠宝，所以才贸然动手的吧……” 冷璨星斜着眼看了她一眼，心上并未有任何忧虑，反倒觉得接下来的路定会一帆风顺，再不出任何情况。 经过这么一闹腾，众人再没有半分睡意，忙着装点马车，收拾干粮上路，驿站官员们护送到官道口，嘴里始终在赔礼道歉。 使臣们冷哼一声，终是策马离去，冷璨星等人也坐在马车里看着驿站逐渐变成一个小点，再到消失不见。 在冷璨星看来，这件事情竟然是有人授意给驿站官员，若不然事情不会发生的如此顺利，毕竟光是守在后院的侍卫就有几十号人，想要透过他们的眼睛不是容易事。 又在路上行了两三日，期间在没有任何异样情况出现，众人也终于赶到边关口，护送而来的宫里侍卫至此再不会往前多走一步。 为首的侍卫对众多使臣抱拳说道：“各位大人，眼下我们只能将你们送到这里了，前方过了边境就是夏国，我等还需要回宫复命，祝你们路上一路平安。” 绿意苍苍的夏国边境处虽是人烟罕至，可矗立在边境线上的巍峨城门却是气派恢宏，冷璨星从未真正去过夏国，此刻打眼一看不免想起之前误入夏国养蛊基地的情景。 “尔等回去复命吧！告诉皇上我们已经平安抵达夏国，关于祁殿下不幸丧命一事，也必定会如实相告，绝不会在其中添油加醋，有损两国邦交！” 使臣们同样拱手抱拳，边境线处侍卫们疾驰离去，陡然间就只剩下几十余号人还在路上停留。 凌云殿的宫人们探出头去，看着边境线上的城门眼里皆是泛滥出泪花，青柳擦拭眼角哽咽道：“当年我离开故土时才五六岁，如今都已经二十出头，放在家乡可都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冷璨星微微一笑：“姐姐长得这样美，再过几年就可以离开宫中，届时肯定有大把今年等着求娶姐姐呢！” 青柳面上一红，眼底闪过丝落寞，羞怯道：“我哪里还敢想这些事，能够常伴殿下左右就已经是此生的福气了。” 第二百零七章 南安城内 马车列队行到边境城楼处，即刻就有官兵侍卫恭敬小跑上前察看情况，得知其中缘由后立马放行。 “咱们现在只是到了边城，这里离皇宫还有半日的路程，姑娘且再休息休息吧。也不知道这回到底是谁前来迎接，等回宫后皇上皇后又该如何安置殿下。” 青柳望着前方郁郁苍苍的林间，以及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大道，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冷璨星对于夏国的情形一概不知，只知道夏国百姓原先都是住在山上的，身体素质极为强悍，而后才慢慢开始扩展国土，眼下应当是和大陆上的其他小国没什么两样。 “好姐姐，你们家殿下在宫里时可得皇上皇后疼爱？他还有什么兄弟姐妹没有？” 话一问出口，冷璨星就觉得自己有些鲁莽，祁有容若是真得夏皇疼爱，也不至于幼年就被送到周国当质子，想必他不但不受重视，相反还是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角色。 青柳眼神闪烁，渐渐回忆起幼年时见识过的前程往事，她小声道：“当年离宫时，皇上身下已有七子六女，我们家殿下排行第五，也不知过了这么多年，宫中是否又多添了皇子公主。” “要说皇家的疼爱实则也是和背后亩家挂钩的，其实当年本来不该殿下去往周国，奈何其他皇子身后都有母妃倚仗，要不就是外祖家实力雄厚，便是看在这层关系上也不能让他们去吃这个苦。” “可怜淑妃娘娘早逝，她的父兄也皆在战场不幸身亡，满门忠烈最后落得个什么都不剩，否则光是凭借着功勋世家的门楣也不可能让我们殿下去当质子。” 说到这里，青柳面上有止不住的愠色，她胸口不断起伏不停，咬着牙恨恨冷笑。 满门皆亡，哪怕是生前有再多的奉献都会被人抛之脑后，彼时才五六岁的弃有容又如何和宫里虎视眈眈的豺狼做抗争？ 思及此，冷璨星轻轻叹过一口气，心里多少有些怜悯祁有容这么个被所有人抛弃的可怜人，不知他此番回到夏国又当如何行事。 夏国国土面积不大，只用了半日众人便从边境赶到皇城南安，一过城门立刻就有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传出，伴随着攒动的人头，南安城的繁华鼎盛模样顿时映入眼帘。 冷璨星掀开布帘看向外面，高楼林立的大街呈向上势态，各处多有山路盘旋，再抬头望远处看去，一座座精致宏伟宫殿赫然矗立在数里外的高山上。 “喏，那就是皇宫了。”青柳趴在冷璨星身边，嘴边带着淡淡笑意，眼里也弥漫着莹润光泽。 “早先听闻夏国多有山地，没曾想皇宫竟然真的在高山上。”冷璨星仰头望去，对于远处十分好奇。 青柳多年没有回到故土，看哪里都觉得稀奇，分外热情回道：“正是因为到处都是山地，所以皇上才想要开阔疆土，毕竟这样的地貌并不符合大家心目中的盛世王朝，对于底下小老百姓来说倒没什么所谓，反正大家都在山林里生活惯了。” 冷璨星鼻尖闻到各色小吃散发出来的香气，看着后方几辆马车中不时有人探出头来张望，带着些好奇询问青柳：“好姐姐，你们这么多年都没回来，眼下好不容易回了都城，难道就不想回家去看看亲人们？” 闻言，青柳眼眸里出现显而易见的黯淡，随即嘴边扯出一丝苦笑道：“我们那批跟随殿下前去周国的奴仆全是孤儿，只要殿下所在的地方就是家，又哪里敢忘想能有自己的亲人。” 冷璨星抿唇不再开口言语，莫名想起药王谷里也有许多被师父收留的孤儿，从夏国边城去往常乐镇并不是太远，奈何她却无法抽身回去探望师父，也不知京都那边情形又如何了…… 马车队列径直从南安城里穿过，期间有不少老百姓回头看来，个个好奇这只神秘的队伍究竟要去往哪里，直到他们看见坐在前方马车中的使臣们方才明白。 “竟然是大人们回来了！听说这次前去周国朝贡，皇上派人送了不少好东西过去呢，想起来还真是浪费！” “周国那般欺侮咱们！若是我能年轻个十几岁，势必要手拿刀枪前去战场上同周国人厮杀一番，怎么也要为国家出些力气！” “你们有没有听到消息？貌似早年间被送去周国当自己的五皇子出事了，这消息还是我在边关城做买卖的亲戚传回来的，就是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了。” 听着外边马车里飘来的絮絮话语声，冷璨星不自觉缩了缩脖子，看来夏国百姓对于周国怀恨已久，若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么个周国人即将前往皇宫，怕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青柳看出冷璨星神情略微紧张，轻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你不必害怕，只要咱们不说，没人会知道你是周国人。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列队里有这么多武功高强的侍卫，难道还怕有人伤你性命？” 说起这茬，冷璨星心中当真有些害怕，祁有容这么多年来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回到夏国，日新月异过去这么久，此前都不受宠的他今时今日回来想必更无足轻重。 “多谢姐姐关心，接下来还需要姐姐多加照顾了。”冷璨星贴着青柳绵软的身子，对她甜甜一笑，模样尽显小女儿的娇俏。 青柳同样温和回以笑，随着马车加快速度，两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在盘旋山路上抵达皇宫脚下。 远处有身穿铁甲的禁卫军手持长枪侧站在路旁，一看有马车队伍到来，立刻用刀枪挡在路边，高声喊道：“随行人等全都下车接受检查！” 使臣们一路跋山涉水回来，此刻已是心力交瘁，伸手探车帘子现出块令牌道：“好大的胆子，竟然连我们这些大人都不识得了吗？” “我等刚刚回来，眼下正赶着要救朝贡一事前去面见皇上，尔等速速退去！” 闻言，禁卫军们眼神微眯，随即有一位年老的侍卫神情警惕，指着后方黑布盖着的棺木道：“敢问大人这辆马车上装的是何物？照例我们都应该检查方才能放行的！” 第二百零八章 不近人情 使臣们被他这突然一问，顿时问的火冒三丈，随即就有人大声呵斥道：“这里面装的是我们家五殿下！他为着夏国和周国的和平昌盛，已经不幸丧命了！” 此话一出，全场人皆是震惊无比，再没有人赶上前阻拦，马车快速向山道上疾驰而去，同时间又有人策马狂奔在前方，率先带领回皇宫。 青柳听着他们的惊呼小叫声，心上不住泛起阵阵涟漪，她扯了扯冷璨星的袖子低声道：“冷姑娘，从殿下服药到现在已经过去七日了，那个药效究竟还有多久？殿下的本意是不想让皇上和皇后知道他是……到时候能不能瞒天过海呢。” 冷璨星掐指算算日子，果真已经过去七天有余，假死药最多能够保证十天药效，再久就算有药物滋养也无法让人存活下去。 她沉思片刻回道：“应当不会出什么茬子，到时候我和着姐姐一起去，若真有什么情况也好及时应对。” 青柳心里打着鼓，知道她也没底，便想着快速抵达皇宫，掀开棺木看看情形，前方带令的侍卫率先一步抵达皇宫，快速将事情通报给夏皇等人。 等着他们马车列队行到皇宫门口时，大门宫墙里已有不少人正匆匆忙忙赶来此处，见此情形，马车只好在门口停下，冷璨星也跟随青柳下车站在道路两旁。 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忽然在宫里响起，众人寻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几名意气风发，穿着华贵的少年郎正身骑骏马而来。 他们伸手扯住缰绳，不解地看向列队，而皇宫里出来的宫女太监此时正忙着接应使臣们，场上顿时热闹起来，各处都是嘈杂响动声。 青柳侧着身子向远处看了两眼，并没认出来那些少年郎究竟是谁，但看着他们身上的穿着以及此时的行为，猜测竟然又是后面所生的皇子们。 一名身着金丝线莽袍，头戴玉冠的少年手握长鞭，朗声开口问道：“徐大人！你们不是去周国进贡吗，怎么还拖了这么多货物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各位大人在周国做生意呢！” 话音落地，他身后的那些少年郎面上全都涌现出丝丝笑意，紧接着又有人附和道：“九哥！我早先听闻周国里的物件做的精巧，等来日咱们攻打下他们的国土，就把那些匠人抓起来做些小玩意儿供我们玩赏！” 这般狂妄无边的话语惹得冷璨星气血翻涌，她冷冷地向着几人瞪了一眼，继而又转过头。 被叫做徐大人的使臣面色窘然，带着些牵强，拱手作揖道：“几位皇子莫要在此处取笑老臣，我们这趟所带回来的除过些周王的赏赐，还有……还有五皇子殿下的遗体。” 白玉冠少年郎面色一僵，微眯双眼陷入沉思，须臾后方才想起徐大人口中所说的五皇子是谁，他淡淡道：“棺木里装着的是那个在周国当质子的废物？” “他不是已经在周国待了这么多年吗，怎么突然就命丧黄泉了？这下估计周国皇帝又要借口为了两国邦交，再找些人过去当人质！还真是麻烦！” 没有丝毫感情的冷漠话语如此诋毁一个死者，任谁听见心中都会生出不平，更何况说话的这人还是祁有容的亲生兄弟！ 冷璨星在心里微微叹息一声，暗道祁有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所经受的一切足以将任何一个正常人逼疯，心里生出仇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徐大人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忙惶恐道：“九皇子殿下可切莫再说这些话了！五皇子殿下多少也在周国待了这么多年，他是我们夏国的功臣啊！” 九皇子闻言，面上瞬间露出嘲讽笑意，他仰头向身后几名皇子好友望去：“你们大家说说那么个废物也能当功臣吗？当年父皇让他去周国，可不就是因为他毫无用处！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人死在异国又何妨？” “亏的你们竟然还想尽办法将他的尸首拖回来，今日被本殿下撞见实在晦气极了！你等还不赶紧将这棺材拖走！难不成还要败了我们的兴致吗？！” 冷璨星听的眼皮子一跳，暗自转头看向青柳，见她也是强忍情绪，眼眶微红发颤。 徐大人等无力和九皇子纠缠下去，忙让人拖着棺木从侧方入宫，冷璨星一行人也就此组成小队低头向前行进，她恍然间抬头，看见走在前方的青柳肩膀略微耸动，不免又叹了一口气。 众人按照指示，一路走向位于夏国皇宫偏僻处的承德殿，路上有不少宫女太监对他们行注目礼，等着队伍远去，背后又响起稀稀疏疏的闲言碎语声。 “听说棺材里装着的可是五皇子殿下，唉，他也算是辛苦一生，不知道皇上皇后如何处理此事。” “要是没有出现这档子事，我都不记得还有个五皇子殿下，想必皇上皇后也将他忘得差不多了吧……听说刚才九皇子等人还在宫门口将他们好生一顿奚落呢。” “承德殿好像是五皇子殿下母妃当年所住的宫殿，都十几年没有住过人了，现在还不知道破败成什么样了。” 听着宫女小太监们的话语声，冷璨星莫名觉得夏国皇宫如此冰冷，处处都透着不近人情，众人好不容易走到承德殿，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腐败陈旧的气息飘入鼻尖。 随着大门被前方侍卫缓缓推开，吱嘎声瞬间响起，紧接着就是满目荒芜落入各人眼中，庭院深深里杂草四起，院中正有太监宫女手忙脚乱洒扫，忽然看见他们过来皆是一震。 徐大人面带严肃，怎么也没想到承德殿竟然是这副光景，他叹气怒道：“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收拾出来，难道是想要让五皇子殿下的尸首直接摆在宫墙大道上吗？！” 内里的太监宫女们畏畏缩缩，半天都不敢有人上前应答，好在旁边有人跳出来打圆场道：“大人，承德殿是淑妃娘娘当年所住的宫殿，皇上一直不允许其他人来此处，打扫起来势必要费些时候。” 徐大人赫然一挥衣袖，命人抬棺木入内，冷璨星跟随青柳的步伐迈过门槛，宫墙外这时突然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 第二百零九章 十三公主 一顶华贵无比的轿子被人匆匆抬着赶来，两旁随行宫女太监亦有数十人之多，众人回头望去时就见轿旁的大宫女面色急促喊道：“你们快些停下动作！我们家公主来了！” 闻言，抬脚走进承德殿的徐大人慌忙返回，手半抬在空中，示意大家先行不要动作。 青柳蹙着眉头，对冷璨星暗自摇了摇头，显然她也不知道来的公主究竟是哪位。 轿子在承德殿大门口停住，才停稳还没来得及倾斜，门帘瞬时被人一把撩开。 一位长得容貌娟秀，打扮气质非凡的少女拧着眉头快速站起身，张口对着众人喝道：“承德殿都多少年没人打扫过了，这么没人气的地哪里是能够停放棺木？你们快些将五皇兄的棺材抬出来，本公主要让他风光大葬！” 徐大人陪着笑脸道：“十三公主一番好意感天动地，老臣们念及着五皇子殿下的付出，原也是想要让他走的安生风光，可皇上皇后对此还没有半分指示，我们也只好如此。” 十三公主冷眼看向他：“本公主的母妃与淑妃娘娘自小就是手帕交，当年我满月时，淑妃娘娘还曾经送过贺礼。旁的人不记着她的好也就罢了，本公主不能不记得！” “你们先将棺木抬出来，直接摆到奉心殿里，我已经命人去请高僧大德前来诵经念佛，保证会让五皇兄的丧事办得风风光光。” 闻言，冷璨星和青柳互看一眼，心中不免生出些隐隐的担忧。 十三公主倒是一番好意，奈何祁有容又不失真死，他的尸身从周国拖回夏国已然耽误这么久，要是眼下再耽搁下去，说不定还真得臭了。 青柳壮着胆子走上前去，对十三公主盈盈行过礼，方才带着忧伤缓缓道：“公主殿下的好意，我家殿下在天之灵定然会知晓。可当初殿下在世时，曾经明言说过他的葬礼一切简办，绝不允许有任何人铺张浪费。” “还望公主能够遵从殿下的遗愿，此时殿下的尸体回到承德殿已经算是遂了他的心意，至于请高僧大德诵经祈福什么的……请公主三思。” 说罢，跟着从夏国回来的一行人皆是跪拜行礼，冷璨星不得已，只好跟在他们身后也行了个大礼。 十三公主眉头微挑，忍着心中不悦，嘴角抽搐道：“本公主想为五皇兄尽些心意，没想到在你们这些奴才看来，竟然还帮了倒忙？” 青柳张口欲要解释，徐大人先她一步说道：“公主殿下，他们不是这么个意思，只是这些人跟着五皇子殿下在周国多年，自然对殿下的心意一清二楚，此时又怎么敢在您面前胡说呢？” 十三公主气不过似的，一跺脚方才道：“罢了，既然是皇兄的遗愿，那我也不强求。” “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不过若是期间有人敢来找麻烦，尽管到长乐宫来寻我！早先听说九皇兄是又张口胡言乱语了？” 徐大人等就算知道，也不敢过多说明，这位小公主出生时天降祥瑞，向来得皇上国民宠爱，凡是天下让她不开心的人，定然都会受到报复。 见半天都没人敢开口说话，十三公主心中一片明了，她冷哼道：“就算你们不说，本公主也一清二楚！我现在就是收拾那个无法无天的混蛋！你们赶紧把丧事办了去！” 说话间，她钻进轿子里，令人快速离去。 突然出现的变故终于消停，冷璨星茫茫然地望着那一队人走远，青柳顺着门外多看了两眼才道：“原来是贤贵妃生的那位公主……据说当年她出生的时候，天边彩云缭绕，无数喜鹊飞入宫中，皇上夜里还梦见有些人授梦呢。” “如此这般，她在宫里的地位待遇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就是皇上皇后都得给公主几分薄面，有她惦记着殿下，往后便是会顺风顺水不少。” 冷璨星点点头，总觉得这位公主性子直率，是个好相处的，她和祁有荣都已经十来年没有见过了，眼下却是愿意为其出头，想必也是情深意重之人。 棺木再次抬回到承德殿，前庭后院的杂草除了个便后，众人忙着打扫厅堂，按照夏国的风俗规矩，哪怕人已经死了多时，可抬回来后势必要在厅堂里放过一夜。 冷璨星忙着跟旁人擦洗桌面，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时，恍然看见停放在侧边的棺木有微微晃动，她心头猛然一惊，知晓祁有容定是要苏醒过来了。 青柳作为贴身大宫女，眼下也是前厅后院跑个不停，虽知道一切都是走走过场，但也不敢在人前表现的过于敷衍，生怕被人发现端倪。 此时距离天黑还有一阵，她得知祁有容即将醒来，心中又是喜又是忧，忙拉着冷璨星问道：“这时候四下都有人，看样子几位大人应当也不会这么快离去，该怎么瞒过他们呢？” 冷璨星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就算是再快也得要两个时辰之后才能醒来，到时候天色也就差不多了。你刚刚回十三公主那一番话不是说的挺好的嘛，到时候再借着你家主子的遗愿多说两句呗。” 青柳也是急中生智才说了那么一番话，好在十三公主容易打发，尊重祁有容的念想，否则换做别人，眼下也只能干瞪眼。 “也就只有这样了……你累了这么久了，先歇歇吧，待会儿看一看其他帮忙的人会不会被使唤走。” 夏国皇上和皇后都没有针对此事过多表示，其他人竟然不愿意在这里干帮忙，别说是让他们跟着处理丧事，光是打扫个庭院都满是敷衍。 果不其然，又过了个把时辰后，徐大人等看着已然初具规模的厅堂，心上起了要离开的意思。 他们只对着青柳说过声“还有正事要去复命，此刻再不能过多耽搁，有事情尽管去长乐宫。”，随后就是转身大步离去，半点没带犹豫的。 青柳微抿唇角，到底没有料想到回宫后是这么一幅凄凉景况，她让人合上大门，转而看见停在厅堂的棺木，眼里又生出些喜色。 如此一来，承德殿里就只剩下他们自己人了，冷璨星喝过口茶水，早已把白棉布包摊开。 第二百一十章 变故肆起 随着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厅堂四周也点了灯，只是这里的灯同别处不一样，白深深的纸糊灯笼显得格外诡异耀眼。 晚间一阵阴风吹过来，青柳冻得打了个哆嗦，不自觉伸手摸着臂膀看向外间天色。 眼瞅的时候差不多了，她才定声道：“今晚我们守着主子，大家舟车劳顿也累了，赶紧到后院歇着去吧。” “按照规矩来说，夜里势必不得有人喧哗，用过饭早些回屋去后就别再出来走动了，要是被我看见谁闲不住，小心被打发出去当苦力！” 知道祁有容易诈死的人总共也就只有那么几人，全是往常贴身服侍他的宫女太监，知晓此事的人越多，带来的危险性也就越大，谁也不敢轻易走漏风声。 冷璨星身上依旧做男子打扮，束手束脚十分好行事，出来七八天她早已习惯这幅做派，平日里还能瞧见有小宫女不时向自己偷瞄过来。 若是让她们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保证夜里哭的枕头都要湿透了！ 旁的宫女太监们赶紧答应下来，就这小厨房里准备好的饭菜匆忙吃过，随即三五成群地回到住所里闭门不出。 前厅后院长廊处隔绝的几道大门都被人关上，待到四下安静的几乎能够听见呼吸心跳声时，冷璨星这才对青柳使了个眼道：“好姐姐，我看时候差不多了，你再派几个人到大门外候着，以防有人来。” 青柳一挥手，身后两名太监赶忙走到承德殿宫门边候着，其他人则是目光炯炯地站在厅上，眼里闪烁着异样光芒，一丝一毫也不肯错过她的动作。 “咱们盼了这么久，总算是盼到这一刻了……殿下路上还真是受苦了。” 有宫女太监窃窃私语着，说话时更是抬手擦拭眼角，显然心中大为动容。 “这么多年的苦头都吃过来了，殿下又怎么会被这些事情打倒。” “不知道这几日过去，殿下醒来又是何等模样……” 青柳心中像是有鼓在敲打着似的，探长脖子看向棺木，厉声对旁人呵道：“大家都别说话了，全给我打起精神来，待会儿放机灵点，遇上冷姑娘需要帮忙的时候，全都上去搭把手！” 闻言，厅堂上顿时又寂静下来。 厚重的棺木没有被彻底封死，侧边都有做细微的出气孔，顶上盖着黑布专门用来遮掩，冷璨星抬着将布扯开，示意大家跟着她一块儿推开棺木盖板。 才一走进，众人都有闻见棺材里传出的香料芬香气，个个蓄势待发站在旁侧，随着冷璨星咬牙喊道：“推！”，立刻生出大力往一边推去。 棺材板被推到一边，里边瞬间涌出大量香气，有宫女被呛得连打好几声喷嚏，捂着口鼻退到旁边。 更有人被呛得眼前一片火辣，激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冷璨星猝不及防闻见这些香气只觉得鼻子里发痒，并没像他们这么过大反应。 她微微眯眼，看着静躺在其中面色渐渐由白转向红润的祁有容，直接伸手对着他手心捏了捏，继而又掀开他的眼皮看了两眼。 “看来药效不错，路上没有出什么岔子……你们去准备些热水饭菜出来，他过了这么久，也该吃点东西了。” 青柳即刻吩咐人前去照办，凑着身子到棺材旁，低头看见面色如初的祁有容渐渐多了些生气，心中顿时感动万分。 “冷姑娘，还需要大家去做些什么吗？我瞧着殿下应当还要沐浴更衣呢。” 冷璨星看出她的焦急紧张，笑道：“姐姐别着急，咱们一步一步来，现在人还没彻底醒过来呢。” 说罢，她手起针落，手中排开的几枚银针顺势落在祁有容的面门上，若是身子毫无感知，势必不会有任何反应，好在对方还轻轻扯了下眉角。 “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吧，最多一炷香的功夫，他就能醒来了。” “这棺材里放着的香料也太香了吧……味道冲得人都快要憋死过去了，劳烦姐姐叫些人找来熏香艾草在厅堂各个角落点起，把这些味道去一去。” 冷璨星伸手挥散空中的香气，也觉得鼻子里一阵发痒，青柳光是看见祁有容就乐的无边无际，手忙脚乱间竟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还得等着冷璨星安排才行。 “来人呀！快些按照姑娘吩咐去做，多多点一些熏香艾草，饭菜热水衣裳什么的也得备着！” 众宫女太监都是乐的喜出望外，此时忙前忙后，个个都像陀螺似的，半点没有要歇下来的意思。 冷璨星看着外面天色已然漆黑如墨，料想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便是定心靠坐在厅堂柱子旁，把早先准备好的回春药丸一粒一粒分装出来。 岂料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时，守候在承德殿外的小太监慌不择路跑来，面色煞白喊道：“姐姐们，不好了！拐角长廊那边有人来了！” 承德殿作为多年没人住过的荒僻宫殿，寻常人根本就不会往这里来，周围紧挨着的宫殿亦是无人所住，更何况此处还在举办丧事，旁人更是要避开，此时有人往这边走来，必然是冲着承德殿来的！ 冷璨星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仔细侧耳旁听，果真听见有细碎脚步声响起，她皱眉道：“你们先在门外周旋片刻，暂时别让人这么快进来！” 随即看着早已得到吩咐，四下忙活自己的宫女太监，又压低声音唤道：“赶紧回来，厅堂上的灯灭了！” 有些话她不敢明说，生怕隔墙有耳，此时只好瞎说一通，好在青柳惦记着厅堂，快速去而又返。 猛然间听见门外有人来，她扭头看着大打开棺材盖，焦急问道：“冷姑娘，殿下此时的意识应当是清醒的吧？要是来人他冷不丁的醒过来，到时可会把人吓死。” 冷璨星正是因为拿不准，所以才跟着脸色沉了几分，她快速摇摇头：“清醒与否谁也不能保证……只能祈祷来人不会多停留，姐姐，我们还是先将棺材合上吧！” 两名弱女子一拍即合，立刻将吃奶的劲儿都给使了出来，手忙脚乱间终于将棺材板合上，与此同时门外贺然响起一阵奚落嘲讽声音。 “呵！敢宫里边举办丧事，你们还是头一个！”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大闹灵堂 听着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冷璨星心中直觉不好，她拉着青柳站在棺材旁，目光炯炯地向着大门处望过去。 夏国皇上和皇后都没针对祁有容回宫一事有所表态，其他人自然更不会放在心上，就好比之前打扫承德殿的那些宫女太监。 他们忙了大半天也没见收拾出个所以然，一听可以离去，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在这里白出半分力气似的。 眼下到承德殿来的自然不可能帮忙，光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来的定然是要兴风作浪之人。 冷璨星不安地看了一眼刚盖好的棺材，扭头就看见白日里打过照面的九皇子等人大步迎风地走了进来，此时来的照样还是他们那群人，甚至看上去队伍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壮大了。 九皇子祁长宁面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意，边走边伸手指着厅堂里摆放的棺材，对身后人笑道：“别的不说，这么厚重的棺材从周国一路拖回来，还真是够他们累的！要是让本皇子做主，我指定一把火烧个干净！带着点骨灰回来也就得了！” 身后跟随他而来的全是作风相同的皇子和夏国都城公子哥，几人平日里便桀骜不驯，最是喜欢捉猫逗狗，处处都想寻欢作乐以此打发无聊。 今日里见过面后，她们就听见原先在承德殿帮忙的宫女们有说起过此人，据说祁长宁正因为性子豪放不羁，皇宫中的翰林院已经难以管教他。 夏皇为将这个让人头疼的祖宗管教妥帖，特意让他在距离南安城数里外的围场书院中就读，一是可以让他在那里强筋健骨，二是离得远远的，省得他在宫中兴风作浪。 谁知道冷璨星他们运气这么好，刚回夏国立刻就碰上从围场书院返回的祁长宁，此人已经在宫中闲了几日，百无聊赖间发现这么一桩事，少不了要弄出些幺蛾子。 跟在祁长宁身后的公子哥们，亦是纷纷附和道：“九皇子殿下说的有道理，听说皇上和皇后连看都不带看一眼的，甚至都没让人拖去乾清殿，直接就打发来了承德殿呢。” “他好歹也在周国当了这么多年质子，皇上皇后为何都不过问一声呢……说起来，这个祁有容还真是够可怜的。” “还能说明什么？当初打发他去周国就是因为他人微言轻，身后有没有人作倚仗！现在人都死了，最后的一点价值都已经荡然无存，哪里还用得着在他身上白费功夫？” 他们说出来的话字字诛心，却也正面揭露了一切本就是事实，冷璨星都听的心窝子里难受，更别提此刻或许已经苏醒的祁有容又该如何作想。 青柳强行压制情绪，紧咬牙关间眼眶已是一阵一阵发红，她瘦弱的脊背微微颤抖着，显然情绪已经濒临崩溃边缘。 祁长宁淡淡地扫了一眼厅堂四周，眼见此处并没有太多宫人守候，龙行虎步走到厅上，双手背于身后，冷冷开口道：“你们两人是他的贴身宫人？” 厅堂里就只有冷璨星和青柳站在侧边候着，话自然也是冲着她们两人说的。 青柳被祁长宁气的话都说不出来，又怎么可能有好脸色给他，她麻木着一张脸半天都没开口，最终还是冷璨星硬着声音答道：“正是。” 祁长宁不悦地看了一眼青柳，看出她此时情绪翻涌，顿时厉声嘲讽道：“果然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本皇子问你话，你竟然还敢不答？！” 青柳深呼吸一口气，顾及大局，毫无情绪开口道：“奴婢伤心挂怀殿下，不愿过多言语。” 她不说还好，一这么说出口，祁长宁霎时间又气又恼，扬起手中的马鞭就要抽过来。 冷璨星早防备着他会动手打人，猛然间抬手直接把握住当头落下的马鞭，将青柳护在身后，拼命用力一扯，使得二人间制衡住。 “五皇子殿下现在是要当着我家主子的灵堂动手打人吗？！殿下为国为民付出这么多，到头来不仅没有得到一声赞誉，就连底下的宫女都要受人如此欺侮，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声如洪钟，半点不肯让步，祁长宁没料想到眼前这个黑瘦的小随从竟然还敢同自己叫板，当下火气更为冲天，猛然一抬手将鞭子抽离回来。 他神情骤变，面上全是不甘和羞愤，此刻这么多人都在旁边瞧着呢，今日若是被下人们折煞了面子，往后他还怎么在这群人当中混？ 祁长宁被冷璨星气的鬼火直冒，抬手挥着鞭子在砖地上猛烈抽出一声巨响，恶狠狠地瞪着她们二人道：“你们竟然还敢通本皇子回嘴？别说我今日在祁有容的灵堂上抽打你们，就是将你们打死都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旁的皇子公子哥全是一副站着看好戏的姿态，他们倒也不是没有开口劝阻祁长宁，只是说出来的话全然不是为冷璨星他们求情，而是担忧祁长宁气坏了身子。 “殿下何必同这两个蝼蚁般的下人置气，他们死不足惜，但殿下您的身子却是千金之躯，哪里能气着呢。” “殿下无需自己动手，随便吩咐一声便有人将他们二人拖出去乱棍打死，到时候再丢进乱葬岗里喂狗就是！” “这两个不识抬举的东西真是够没眼力劲儿的，现在还不跪下向殿下磕头求饶？” 冷璨星将青柳拦在身后，害怕她一时想不开再次说错话，祁长宁的怒火并没有因为众人的劝阻而消停半分，反倒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承德殿后院里早些下去休息的宫女太监们全都紧闭房门，不管听见任何声响都没有出来，先前去厨房温水做饭的那群人更是不敢迈出一步。 他们刚回宫，四下又不认得什么人，唯一算得上帮衬的十三公主还远在长乐宫中，冷璨星暗自紧咬牙关，不动声色掏出用来防身的银针，打算情急之下给祁长宁一点颜色看看。 岂料变故发生的比他们预想中的更要快，祁长宁抬手就要用鞭子再次抽打时，寂静无声的厅堂里忽然传出一阵吱嘎木材响动声。 众人陡然睁大双眼，再被泛滥着凉意的穿堂风一吹，顿时汗毛都竖起来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诈死醒来 “棺……棺材刚刚动了一下！”有人惊叫道，转眼间脸都已经被吓白了。 祁长宁手上的鞭子还没落下，僵硬着一张脸缓缓回头，放置在他身后的沉重黑色棺材底部轻微颤动着，看样子似乎还有破棺而出的架势。 “殿下！这地方这么晦气，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九皇兄，你要收拾这些不长眼的东西，什么时候都有机会！现在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休息了！” “我就说这两天为什么这么不顺，原来是宫中有怨气……大家犯不着和一个死人作对，反正过两天他就会入土为安的。” 众人咽着唾沫，不是安慰自己，就是安慰别人。 冷璨星心念一动，梗着脖子大声吓唬祁长宁：“九皇子殿下好大的威风！原本我家殿下就死不瞑目，眼下更因为你们大闹灵堂而无法安息！” “你要是再不速速离去，小心我家殿下从棺材板里跳出来！到时候事态如何可就没谁能够估量了！” 祁长宁面色煞白如纸，不知不觉间隔前仿佛有冷汗流下，她猛然咽了一口唾沫，气势瞬间减弱不少，随即大喝喝道：“你这个混蛋竟然还敢威胁我？本殿下难道是怕大的吗！” 他手脚僵直着没有动弹，忽然壮着胆子伸手要去掀开棺材板，更是阴沉着一张脸冷冷地望着棺材，眼神中既有害怕又有邪恶。 “人都已经死了，就算诈尸他又能有多大的能耐！咱们今日来的正巧，刚好能够为宫中去除邪祟！就这种没用的东西还是不用等着入土为安了，本殿下现在就放火将他烧个干净！” 话音落地，祁长宁快步上前，一把举起堂前祭奠用的白色长烛，显然是想要当众放火烧棺材。 青柳哪里能够容许他如此放肆，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喊道：“你岂敢如此！要是你今日敢放火烧棺木，我就一” 祁长宁眉头倒竖，顺着青柳的话不耐烦反问道：“你一个卑贱的宫女又能拿本殿下？！我就不信你还有胆子伤我半分！” 青柳话语哽在嗓子眼处，双手紧握成拳，一时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她倒是从不畏惧生死，可承德殿里还有许多无辜的宫女太监，总不能拉着大家伙一块儿陪葬吧？ 更何况祁有容本来就是假死，就算日后他换过身份重新卷土而来，自己也还有服侍照料的机会，怎么能够因为眼前这个人渣就断送性命呢。 冷璨星看出他二人水火不容，要是青柳再多说一句，祁长宁说不定真能手起刀落，直接将他斩于剑下。 她不甘大喊道：“殿下！您要是在天有灵就睁眼看看吧！我们受了那么多苦难才回到夏国，眼下被人这般欺负，奴才们还不如跟着您一路去了，也省得日后再受非人般的折磨！” 凄厉的喊叫声在承德殿上空来回飘扬，也得亏四周本就无人居住，否则此时定然有看热闹的人围居在宫门口。 随着冷璨星的话语声止住，棺材下的细碎响声越来越明显，站在厅堂外不敢上前的皇子公子哥们已是被吓得后背生出薄汗，恨不得转身仓皇逃走。 “九皇兄！咱们明日还要去围场书院拜访夫子，您先行回去休息吧，这些个不长眼的狗奴才交给下人来收拾即可！” 一位和祁长宁模样颇为相似的英俊少年颤着声音喊道，他整张脸被吓得面无人色，或许明白对方要的只是个台阶。 冷璨星猩红着一双眼，手指尖的银针蓄势待发，只需要念头闪动，随即便会射发出去。 她是为了顾全大局，担忧祁有容接下来还会受人刁难，不足以留有时候调养生息，否则早就拼死不顾了。 英俊少年快步上前，一把扯住祁长宁的臂膀，回身狠狠地瞪了一眼冷璨星，厉声指责道：“就你多嘴！没看出来九皇兄都已气成这个样子了吗？我看你还真是不怕死！” 冷璨星同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她是受祁有容之托才不远万里来到夏国帮他行事的，眼下还没等着他回报自己救出九叔就要受这等闲气，她的委屈又向谁说？ 有旁人在侧边给出台阶，祁长宁终于麻木着一张脸要离去，他用鞭子指了指冷璨星和青柳，冷冷道：“你们俩给我等着！” 说罢，前来闹事的这群人终于脚底抹油似的，争先恐后飞奔离开承德殿。 守门的两个小太监早已被吓得两股战战，个个瑟缩着身子在角落处不敢言语，被冷璨星护在怀里的青柳更是泪流满面，瞧着一副楚楚可怜的凄苦模样。 冷璨星对门边小太监们喊道：“将门给关上，待会儿谁来都不许开门。” 小太监们赶紧照办，忙不迭的把门关死，又搬来些许大石头抵住门板。 冷璨星搂着青柳，柔声关切道：“姐姐别哭了，殿下应该醒过来了，咱们还是得先办正事，那些个混蛋就等着殿下日后收拾他们吧！” 青柳听见她的话方才回神，慌乱擦了一把眼泪直起身子，径直给自己打气道：“姑娘说的有道理……咱们家殿下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趴到棺材板处，又叫喊着把其他人全都寻了过来，青柳看着个个都被吓得面如土色，哪里还有再责怪他们的心思，只淡淡道：“我知道大家处境如何，今日的事情暂且不提，往后可要尽心尽力的服侍殿下，谁要是再掉链子，我青柳头一个不放过他！” 众人点头如捣蒜，不是忙着将灵堂外的不布帘垂落下来，就是忙着打来热水，亦或是伸手徐徐推开棺盖。 随着又一股浓郁香料气味扑鼻而来，棺材盖已被推开条缝隙，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内里，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苍白修长大手猛然反握住棺材边缘。 青柳心头大喜，忙唤道：“殿下！” 冷璨星又是一声喊道：“快点推！” 棺盖应声落地，面色恢复如初的祁有容傲然挺身坐起，他垂眸打量灵堂四周，眼里满是苍凉冷意。 青柳带着一行人急忙跪下，纷纷向他行礼，此处没有旁人，冷璨星再不用掩饰，看他身体康健也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第二百一十三章 情分 祁有容缓缓转过身，揉了下发酸的脖颈问道：“距离我睡下过去几日了？” 青柳忙轻声答道：“回殿下，加上今日已经十一日了。” 闻言，冷璨星心头微怔，她没有仔细记着时候，不曾想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就过去这么久了，当下心中不免想起周国，更想到了与她久未见面的萧奇南。 祁有容站起身来，浑身筋骨因多日没有动弹而显得僵硬发酸,旁侧的小太监急忙上前搀扶，扶着他出了棺材又在一旁椅子上坐定。 先前祁长宁等人大闹灵堂的事情祁有容都听见了，他兀自冷哼过一声，眼里泛着嘲弄看向专门为他搭建起来的灵堂。 风吹开四下的布帘,承德殿荒芜的景象落于眼，旧日的情形突然浮现于脑海中，祁有容渐渐陷入到某种沉思里，许久才回过神。 “我要沐浴更衣。”他淡淡的吐出这几个字，随即站起身，径直向后院走去。 冷璨星看出祁有容神情不对，当下猜测或许是因为时过境迁多年，此时再次重回故地，难免会想起当日所受的委屈。 她对着一旁紧跟着要随同而去的青柳道：“好姐姐,你们家殿下的神情有些不大对劲……你待会儿服侍时多留个心眼儿，我担心是因为刚醒过来他周身还不妥帖,有什么事情你即刻派人来叫我。” 青柳在回来的一路上和冷璨星相处的极好，此时对她感恩戴德，满是感激地点点头：“姑娘放心，我自小伺候主子多年，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折腾了这大半夜，想必姑娘也累了，后院靠右手边的第一间空房就是留给姑娘您的，赶紧吃过饭歇着去吧。” 冷璨星抿唇应下，看着他们一行人匆匆走向后院正殿，刚才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去，预先留好的住所是一个三进三开的小宅子，院里还没来得及打扫彻底，屋中还弥漫着烟尘气。 冷璨星伸手对空中挥舞了几下，试图将这些烟尘全都驱散开，她洗了把凉水脸后走去厨房，就着蒸笼里剩下的饭菜马马虎虎吃了几口，随即困的头点地要去屋里睡下。 谁知还没多走几步，身后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迎过来，张口对她喊道：“冷姑娘留步，主子派我来请您过去呢。” 冷璨星微怔，忙问道：“可是你家主子的身子不舒坦？” 小太监摇摇头，满头雾水回道：“奴才也不知道，只听见屋里姐姐让我过来递回话，想来应当是有要紧的事儿吧，不然也不会这个时候叫姑娘您去呢。” 要不是因为自己太困，被折腾的毫无力气不想再吃饭，此刻定还在厨房中扒拉饭菜，哪里有人连饭都不让人吃饱就叫着去的，想来或许还真是有重要的事。 冷璨星答应下来，让小太监在前带路，脚步不停的跟着他一路走往正殿。 院里四下都没点灯，就只有正殿的几个角门处点了盏灯笼，从正殿斜方拐进去便是沐浴更衣的浴池，还没走进，其中的哗哗水流声伴合着精油香气就飘了出来。 祁有容在棺材里困得这么长时日，怕是光里边的香料气味都已经腌入肉体了，他作为一个男子势必不会喜欢这样的香气，眼下定然会好好洗刷一番。 小太监带着冷璨星到正殿外方才站定，尖声尖气地对里边轻声喊了一声：“好姐姐，小的带着冷姑娘过来了。” 话音落地，青柳在里边答应道：“殿下马上就洗好了，让姑娘进来坐吧。” 洗好了？就是简单洗刷也得费些时候，更别提他浑身上下都得透彻洗一遍，冷璨星怀揣着疑惑缓步迈过门槛。 眼前前赫然出现的屏风正好隔绝视线，屋子里的热气一阵一阵飘涌出来，青柳几名宫女站在旁边整理衣裳物件，扭头看见冷璨星过来，脸上立刻堆满笑容道：“殿下说想起要紧的事情要和姑娘说一回，如此便只好请姑娘过来了，姑娘你可吃过饭了？” 闻言，冷璨星道：“肚子不怎么饿，随便吃了几口，各位姐姐们还没吃吧？” 青柳看祁有容醒过来，心上欢喜的不得了，往日面上堆积的愁绪和烦闷一扫而空，整个人容光焕发，瞧着似乎都年轻了好些岁。 她眉眼轻松地答道：“主子都还没吃呢，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又哪里能先吃？我已经派他们去厨房端饭菜过来了，姑娘到时候再跟着殿下多吃些吧。” 冷璨星的身份是他们无法比拟的，虽然在路上时他一直以祁有容随从的身份自居，但这点众人始终不敢忘却。 宫女太监们对她客气异常，探其究竟不仅因着冷璨星是相府千金，更因为她是被祁有容请来的贵客，要是没有她，眼下所有人都还在周国里苦苦守着，哪里能有机会重回故土？ 处过必要的相处时间，其他时候冷璨星不愿意和祁有容有过多往来，毕竟能够将他们二人牢牢绑在一起的，也就只有利益关系罢了。 要说什么幼年相识的情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也得亏冷见山等人还不知道是祁有容夺了冷凝月性命，否则就算是尸骨都没那么容易离开周国。 因着今日刚搬来承德殿，宫内其他人对他们并不上心，此处所用的物件皆都短缺不少，外间正殿里只点了两盏灯，远远地向着后方浴池望过去，那里似乎光线更为昏暗。 冷璨星伸头望去的动作惹得青柳面上一红，急忙羞怯喊她：“姑娘，您干什么呢？殿下平日里都不让我们贴身为他沐浴，他就是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瞧着，您还是别看了。” 闻言，冷璨星顿时鲜血直冲进脑门，嫌弃的恨不得朝地上啐两口，她急忙解释：“姐姐这说的哪里的话？我作为医者，见过的皮肉加起来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了，哪里还会稀得看你们家主子呢。” 青柳和一干宫女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全都捂嘴笑着道：“冷姑娘说的有道理，反正人都长得大差不差的。” “大家说话小声点，可千万别被主子听见了，他现在刚醒来，指定还没回过神呢。” “哟，瞧瞧，厨房那边的饭菜送来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帮忙救人 承德殿里的人捡紧着最好的东西留给祁有容，所有的饭菜全都在笼屉里温热着，此刻拿出来依旧是色香味俱全。 青柳一面布菜，一面语重心长地说道：“就是在周国皇宫里，我们家主子也没吃过时候隔了这么久的饭菜。派人去说”时，御膳房那边还爱理不理的，要不是十三公主派人来专门打了声招呼，怕是连这些都没得吃。” 闻言，大家伙面上都流露出几丝担忧和愁绪,他们眼下倒是瞒天过海回到了夏国，可祁有容对外的五皇子身份早已粉碎，况且看皇上皇后的意思，便是连他的死都不敢到任何可惜,今后又如何换层皮再来？ 冷璨星察觉到气氛突然古怪，不愿意让折腾累了这么久的众人继续深陷异样情绪里，硬从脸上挤出丝笑意道：“吃过这顿饭后，往后就会越来越好的。你们家主子既然有信心回来，势必不会让自己过得凄惨，大家更应当对他有信心才是。” 青柳率先反应过来，无奈一笑自嘲道：“在路上困了这么久，脑子还真是不灵光了……殿下先前说过，这次回来之后要一” 她话说到一半,随即又将剩下的话语给咽了下去，冷璨星满面好奇地看着青柳,期待她接下来还能把话讲完，毕竟作为祁有容最信任的贴身大宫女，青柳知道的事情可多得很。 但让她感到失望的是，青柳的一张嘴此时就跟上了锁似的，把嘴闭上后就没再张开过，就连笑意都变的减弱了不少。 冷璨星在心里失望地叹过一口气，恍然听见身后有水流哗哗声响起，青柳回头看去，笑道：“肯定是殿下洗好了，他说有话留着姑娘讲，这里就我一人服侍得了，你们全都下去吃饭吧。” 其他宫女们纷纷点头，迈着轻快的步伐从正殿离去，冷璨星坐在一旁的宽大木椅里，百无聊赖地捏了块盘中的糕点吃。 也不知这糕点究竟放了多久，才入口便是嚼石灰般的干涩感，冷璨星嫌弃地直皱眉头，扭头就将糕点吐了出来。 青柳只是忙着照看祁有容，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动向，远远地看着浴池那里有人过来了，立刻俯下身子行礼：“殿下，冷姑娘过来了，饭菜也已经准备好，您二人边吃边聊吧。” “嗯。”祁有容清润的声音响起。 冷璨星坐直身子，看见披散湿润长发的祁有容换了一身干净亵衣从后方走出，他本就生的高大俊朗，只是个人经历过于丰富，明面上虽然还带着些明朗笑意，私下却是不愿开口过多言语。 此时满头乌黑秀发垂落下来，细长的眉眼更加显得妖曳无比，就连看人的眼神似乎都变得邪性不少，冷璨星作为黄花大闺女，哪里见过男子刚出浴后的模样，霎时间还觉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祁有容看着冷璨星呆坐在木椅上，面上一片茫然懵懂的模样，轻启薄唇道：“星儿，过来坐。” 他在八仙桌旁坐定，指着旁边的空位对冷璨星使了个眼色，若是换做寻常男子，冷璨星定然不会和他们有这般往来，她可谨记着九叔所说的不知羞。 但眼下情况特殊，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近身吃顿饭又何妨？ 冷璨星垂下手，三步两步走到桌旁，挺着胸膛神情淡然看向祁有容，将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过一回才道：“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祁有容双手放置于膝头，眼神就跟没有聚焦似的，瞧着还有些麻木漂浮的失神，他清冷道：“兴许是睡得久了，四肢有些僵硬，其他的倒没什么。” 冷璨星看他面上带着些许红润，猜想起当时沐浴使劲泡久了生出的热感，再一想起他先前过来时行动自如，并没有任何古怪异常处，放心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尽管和我说，我现在可是归属你一人的私人大夫，神医弟子给你当贴身大夫，你还真是赚大了！” 祁有容微愣半晌，脸上出现丝松动，轻勾薄唇道：“此次的确要多谢于你，如若不是你，事情也不会进展的这么顺利。” 看他起了感激的心思，冷璨星此前担心的翻脸不认人渐渐消失，她紧赶着趁着打铁道：“既然你记着我的功劳，那也别忘了之前答应我的事，现在我都已经帮你顺利返回夏国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借机发动兵变，救我九叔？” 在离开周国前，祁有容特别留了人手在京都，一旦此处有任何关于萧奇南的风吹草动，私底下的探子便会即刻传送回夏国。 冷璨星满心满眼的担忧都在萧奇南身上，害怕事情会出现变故，又害怕来不及…… 祁有容伸出竹节般修长的手，端起茶杯送往嘴边，轻轻啜饮一口才道：“我只想你心中的顾虑，但此事眼下还急不得，我刚回夏国，此时境况如何，你也是有看在眼里的。” 他一说起，冷璨星心中也跟着五味杂陈起来，祁长宁等人堂而皇之的闹事而无人管束，意味着此后每一步路都异常艰难，想要突破这样的困境可不是容易事。 冷璨星无可奈何用手托举腮帮，看着满桌珍馐菜肴毫无胃口，一张小脸皱巴道：“我的已经帮到这份上了，难不成还要继续帮你成为夏皇？就你这重回夏国什么也没有的形象，又怎么帮你掌握朝政大权呀。” 祁有容她难得的在露出小孩子般的神情，清了清嗓子含笑说道：“若是换做别人，此时定然还有些难办，可以一旦加上你，事情就容易多了。” 冷璨星眼前一亮，紧接着狐疑看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要把我卖了？！” 祁有容从嗓子里发出一阵轻笑，面上是难得的豁达通透，旁侧侍奉的青柳紧赶着安抚冷璨星道：“姑娘误会了，我们家殿下不是这个意思，姑娘身上有所长物，只需要将其发挥就行。” 冷璨星琢磨出其中意思，眯眼看向祁有容：“我最大的本事就是这身医术了，你想让我帮你害人？” 祁有容压制住笑声，眼中染上些许邪魅，缓缓吐字道：“是让你救人。”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大恩大德 冷璨星微怔，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祁有容话里的意思，夏国人本就是高山中擅长蛊术地族群，千奇百怪的法子不知道有多少，又怎需自己来救？ 想到这里，冷璨星不禁又联想起此前常乐镇百姓受蛊毒残害一事，她不屑道：“据说效果里不仅有各种医者，还有蛊师，到底是什么病还轮得到我来救？” 祁有容心思通透灵敏,听她话里的意思琢磨出味儿来，面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意，不以为然道：“等明日你就知道了，皇宫里的饭菜都是加了药材的,用来疗养身子最好，你也多吃些吧。” 冷璨星先前只是稍微垫了垫肚子，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多吃，此时肚里空空如也，还真有点儿想动筷子，不过她端着架子没有动手，立刻站起身来要离去。 “我最近几天实在是疲乏了，既然殿下已经醒来，那就让大家伙也跟着好好休息吧。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你若还有什么想让我帮忙的，我也可以照办,不过殿下不要忘了我们约定的事情。” 说罢，冷璨星迈着步子，推门就要离开殿中。 祁有容抬头望向她远去的单薄身影，没有做过过多思量，低头默不作声地喝粥。 青柳看着冷璨星已然在夜色中消失不见，听着脚步声似乎回了院里，她面上挤出些促狭的笑意，上前举起筷子替祁有容布菜，嘴里也在替冷璨星说好话。 “殿下莫要见怪，从我们离开中原到现在为止，冷姑娘的付出奴才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今天夜里若不是她强出头赶走了九皇子等，事情还不知道会发生成什么样……” 青柳说着心里又难过起来，她家殿下可是名正言顺的五皇子，这么多年来在周国当质子，不但没有被人记下半分恩情，甚至还被他们如此冷落怠慢。 想到这里，她连手都有些不自觉颤抖，心中更是憋着口恶气不吐不行。 祁有容在棺材里时就已将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他眼神微眯，眼里泛滥着凶光喃喃道：“九皇子……是那个颇受宠爱的祁长宁？” 他多年来虽然没有回过夏国，但对于此处的动向却是一清二楚，在自己当质子的这些年里，夏国日渐繁盛昌茂，夏皇的子嗣不断绵延，他素未谋面的兄弟姐妹已是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青柳忍着心中的恨意，咬牙道：“就是那个什么九皇子！白日我们进宫正好和他撞了个正着，此人不仅言语嘲讽奚落，今夜里竟然还如此胆大妄为！” “殿下，虽说咱们在周国的境遇不太好，可这么多年来，周皇也不敢对你有半分怠慢，奴婢本以为回到故土后一切都会发生转变，谁知道竟然比在周国还不如！” 青柳说着，声音哽咽起来，她强行将即将涌出的泪意压下，不愿意让才苏醒过来的祁有容心上忧虑，谁知后者眉眼轻飘，神情中毫无半分羞恼。 祁有容将筷子反手放在桌上，突然转头定定地盯着青柳，语气平淡道：“我在周国谋划多年，为的就是这一日，势必要让他们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青柳，你做事向来小心稳妥，这件事情也就只能交给你来办了。” 闻言，青柳满是疑惑地急切看他，后又言辞恳切保证道：“但凡是殿下吩咐的事情，奴婢定然会不遗余力办好，还请殿下吩咐！” 祁有容把她叫到身边，在她耳旁低语片刻，青柳听得眼睛赫然睁大，回身看他时眼里满是惊慌。 “这……殿下，咱们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冒险？” 祁有容嘴角溢出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微抿唇角，厉声道：“不铤而走险又怎能破除僵局？留他们性命在已是我开恩，不过就是让他们生场病而已，和我多年来的心酸苦楚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 青柳深呼吸一口气，紧咬牙关答应下来，赶忙转身离去。 幽幽夜色里，夏国皇宫沉浸在一片寂静中，无人察觉的后宫荒院处，有人正在不声不响办着大事。 承德殿偏院里，冷璨星无所察觉的浑然入睡，一觉直睡到次日清晨才醒来。 自从赶路后，她就再没睡过一个好觉，不是缩在马车角落处就是在驿站稍微歇息片刻，数日下来，身体早已僵直疲惫，此时妥帖睡过一觉后方才觉得轻盈无比。 想着众人都是刚回夏国，四处自然要忙着收拾打扫，冷璨星也没有摆出自己作为客人的架子，直接翻身下床打水洗脸。 屋里角落处本就有水缸铜盆之类，她在屋里将自己收拾妥贴后方才推门出去，一到院中，高山的冷风瞬间扑面而来。 站在高地处还能居高临下将整座皇城映入眼帘，再往下望去便是顺着山林不断的百姓民居，以皇宫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蔓延，其地貌特征和京都大为不同。 冷璨星初到此地，清早起来心情大好，特意站在高处对着下面多看了几眼，隐隐间忽然看见皇宫内里到处都有太监宫女匆忙穿梭不停。 他们像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命令般，纷纷忙得手忙脚乱，你来我往间有不少人冲撞到一起，甚至还有太监走着走着突然手捂腹部，脸上极为痛苦。 “这是怎么回事……”冷璨星立刻皱眉嘟囔出声，随即从院中的假山石上爬下，抬脚就要出去看看情况。 她刚一出门就撞见青柳等人从外面回来，几人脚下跟生风似的快步迈入，举手投足间皆是慌乱，面颊额头上更有密密的细汗流出。 众人也来不及伸手擦拭汗珠，直接将大门反锁，同时又抱来其他大石快抵在门边，显然是怕门外有什么东西冲撞进来。 “好姐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冷璨星扬声疑惑问道，迈着步子向他们走过去。 青柳回身看她，眉眼中带着浓浓的焦灼担忧道：“姑娘，外边出事了！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到处都有人上吐下泻，我们唯恐是宫中被染了什么病症，所以才这样做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蛊乱 在冷璨星醒来前，承德殿里的宫女太监不知道来回跑了多少趟，几次三番下来，硬是从御膳房、内务府等抢了些物资回来。 箩筐装就地瓜果蔬菜，厨房里用得着的米面油盐，以及房间里取暖的炭火，各色厚薄被褥等硬是堆了满满大半间库房。 见状，冷璨星不免想起祁有容先前说过让自己救人的事，她带着丝丝怀疑,目光紧盯着青柳试探问：“好姐姐，他们到底是怎么得的病呀？这病难道真就来势汹汹，连宫里的御医也没法子？” 青柳大早上忙个不停歇，眼下面色酡红,说话还发着喘，她咽了口唾沫，终于回过劲儿来，方才道：“姑娘可真是将奴婢给问着了，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天还没亮时宫里就闹腾了起来。” “我们本就无人照管，要是得了病指定没有御医前来，与其被其他人给传染上，还不如想法子先行躲过。所以奴婢便叫着其他人出去找些吃食回来,就这些东西还是硬生生抢的呢！” 说罢，她吆喝着让其他人在对大门进行加固,就连后侧的角门也不要放过，青柳上前来亲热牵着冷璨星的手，带领她往厅里去。 “冷姑娘，按照宫里的规矩，棺材一大清早就得抬出去，要不是因为惦记着这件事，我们也不可能起这么早。我昨个一宿都没来得及合眼，不过这样也好，倒是能让其他人对我们承德殿分心了。” 因着早先有准备，承德殿里并没受什么影响，大家吃吃喝喝一切照旧，只是时刻提防着其他宫中的动静，不时站在假山石上向外望过去。 此刻众人都忙活着自己宫中，更是没人来承德殿里，面色逐渐调养得当的祁有容正坐在正厅堂上，身披大氅低头翻书。 冷璨星自认为自己的身份没有逊色于他，丝毫不客气的在他侧边落座，端起茶盏送往嘴边，漫不经心的问：“宫里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吗？我怎么觉得这事情难得如此古怪蹊跷，想要宫里这么多人都生病，怕不是容易的事呀。” 祁有容翻着书页，面色从容淡定，勾唇一笑道：“这又有何不容易的？宫中的井都是四处相通的，只要一处出了问题，其他地方自然也逃不过。” “虽说皇上皇后的寝宫中会格外小心，但也多的是法子让他们中蛊，毕竟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更何况还是我这么个谋划多年的人呢。” 冷璨星早前就有怀疑这件事情是从承德殿而起的，眼下看祁有容毫无愧疚地说起，心里竟是异乎寻常的平静。 她早有将夏国皇室对待祁有容的态度看在眼里，觉得从某种程度来说，对方也是个可怜人，站在他的角度来想，心里必然有没吐出的恶气。 “你给他们下了蛊毒？寻常的蛊毒应当不会有什么用处，这次的毒有多厉害你且说给我听听？”冷璨星放下茶盏，明白自己应该顺他心意开始制作解药了。 祁有容将书本合上，眼里带着盎然趣味看向冷璨星，缓缓吐字说道：“也不是多么厉害的毒药，更不会将他们的性命强行夺走。只是我在这些蛊毒当中加了能够迷惑人心智的药材，届时这些人都会成为我的傀儡，任我打骂欺侮。” 闻言，冷璨星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作为一个医者，凭借着自己的医德来说，她不应该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此时想着远在京都的祁有容还需要借助祁有容的势力脱困，冷璨星忽然像是想明白了，她凝神望去：“只要能够促成我们双赢的局面，你做什么我都没话说，但我还要再提醒你一次，你绝不能忘记答应我的事情！” 祁有容正了正面上神色，同样以认真的神情回复她：“我答应你的事情绝不会忘记，只要你能够助我夺得大权，我自然会帮你救出祁有容。” 如此，二人心照不宣地低头喝茶，只等着夏国皇宫里的事态猛烈发酵。 还没到晌午，承德殿宫门外已然能够听见惨叫声传来，宫中的太医自然只会给贵人看病，那些性命如同蝼蚁般的宫女太监就算死了也没人多瞧两眼。 不知怎的，病情稍微严重的人全都被驱赶到了承德殿外，兴许是因为这里荒凉僻静，哪怕死也算死得远了。 “好疼啊，有没有人能够救救我们……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宫墙大道上，疼得走不动道的宫女太监跌坐在路旁，用最后的气力拼命哀嚎，企图能够有人救救他们。 “咱们都是当奴才的，对主子来说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可怜我年纪这么小，才刚进宫不久……” “这辈子死了也就罢了，下辈子就算当牛做马，我也绝不给人当奴才……一旦为奴，就再也不是个人了……” 在濒临死亡时，各色的心里话全都吐了出来，隔着厚重的门板他们的垂死挣扎依旧清晰可闻。 这些话语声落在冷璨星心里激起了不小的涟漪，她忍着没有起身出去，听得又心中一阵烦躁，只得闭上双眼企图平复。 “外面那些声音好听吗？”祁有容清冷的声音落在耳畔，话语里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深意和调侃。 冷璨星睁开双眼，烦闷地瞪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听的，要不是因为我们的私欲也不会让这些平白人等受苦，你尚且还可以心安，我作为医者却……” 话说到一半，冷璨星实在没勇气再讲下去，脸上更是火辣辣的发烫羞愧， 祁有容被她这副左右矛盾的模样逗得闷声发笑，带着闲情逸致反而面上多了些光彩。 门外的叫痛声一阵响过一阵，随着宫女太监熬不住昏死过去，声音终于消停了。 只过了短短一日，夏国皇宫就乱成了一锅粥，纵然情况如此，却依旧没人留意承德殿。 直到晚间，突然有人在外猛烈打门，扯着嗓子对里面喊道：“有人在吗？快开开门！我们十三公主派人来看你们了！” 闻言，青柳等人不敢开门，全都齐刷刷地看向祁有容，等候他的意思。 “要说起来，你这个妹妹还真是不错，全皇宫上下也就只有她还记着你了。”冷璨星娇声道，对于十三公主的好感又添几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夜半行事 祁有容淡淡地扫了一眼冷璨星，语气平和：“什么好不好的，一切只是她那么个天之骄女地怜悯罢了。” 说罢，他起身吩咐青柳等人：“你们应对她吧，尽早将他们打发走，不要让人看出端倪。” 青柳点头应下，直到祁有容远去方才让人前去开门，冷璨星此时早已换做女子打扮，却无所顾忌周围,反正她在夏皇宫里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色罢了。 门一被推开，瞬时闯进一干面戴白纱的宫太监，他们火急火燎涌入承受德殿，嘴里快速嚷嚷着关门。 “承德殿都已经是如此偏僻的宫殿了,怎么还有这么多要死不活的人啊！幸亏咱们动作快，还特意带了这么多人手过来，否则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呢！”一名略微丰润的丫鬟嫌弃地拍着衣裳，满面不耐烦抱怨道。 他们一路从长乐宫来到承德殿势必吃了不少苦头，此时个个都是灰头土脸的模样，全都恨不得将衣裳脱下来一把火烧个干净。 宫女抽了抽嘴角，万般无奈道：“唉，也不知身上有没有沾染晦气！待会儿咱们回去一定要好好沐浴焚香，可千万不能传染给公主。” 身后宫女太监听的点头如捣蒜,全都快速答应下来，随后宫女才转过头看着青柳等人,哼哼道：“我是长乐宫里的大宫女，你们叫我一声涟漪姐姐就好！你们承德殿里现在管事的人是谁？” 青柳答应着走上前，眼神瞥向他们身后，来时也没见得带了什么东西，看着不像是来帮忙的。 冷璨星也对着长乐宫人身后看了看，他们来时一路匆匆忙忙，先前打门时差点没把门敲碎。 涟漪清了清嗓子，着实嫌弃承德殿这么个破落地方，便是一步也不愿意再多走，快速道：“你们这几日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呀……这地方未免太过寒酸荒芜，不知道的还以为没人住呢。” 青柳客气一笑，道：“我们刚回来没多久，皇上皇后那边也没说究竟住在哪里，眼下就只好住在娘娘先前的宫殿中，此处虽然是荒芜了些，但也比没地方住好呀。” 涟漪颇为同情地又扫了一眼承德殿，转身让宫人们将身上带着的东西拿出来，她伸手向怀里掏去，将一个封好的小布包塞给青柳。 “这里面装着的都是药物，东西也不多，凑了凑，总共就只有这么点。光这些还是我们公主特意让人省下来的，你们可别嫌弃不多啊！” 冷璨星睁眼看了看，大大小小的布包加起来竟然还有十几包，东西着实算不得少。 将药物给过，涟漪带着人就想离去，她脚底抹油似的转身往门口走，摆着手又道：“虽说你们主子不在了，但我们公主也惦记着大家，眼下各宫里盲城的一锅粥，自然没人管到你们头上来，不过就是自个儿也得将命看得金贵些，等熬过这场公主对你们另有安排！” 皇宫上下无一人发现祁有容没死，于他们而言，承德殿里的这帮人属实是多余的，皇上皇后都对他们半分不上心，日后怕是只能到辛者库中去做苦役。 十三公主竟然还能这般将他们记住，就是冷璨星也对其颇为感动，涟漪片刻没有停歇带人匆匆离去。 推开大门嚷嚷着大家赶紧走，同时间又对着门外围过来的患病宫女太监一阵尖声呵斥：“你们哭个什么劲儿！现在不是还没死吗，太医那边都在制作解药了，保证很快有音讯的！” “哎哟！我说你这个不长眼的狗东西，竟然还敢拽我？快点将你的脏手拿开，要不然本姑奶奶可要你好瞧！” 厚重大门将外面所发生的一切彻底隔绝住，青柳让人将门抵得死死的，方才迈着步子走到冷璨星跟前，将怀里的那些布包摊开给她看。 “姑娘，您看看这些药物都是干什么使的？到底金贵不金贵？话说十三公主还真是一片好意，就是不知道公主现在情况如何了……” 宫内真心实意惦记着他们的也就只有十三公主，对方的此等温馨举动更让大家心头一暖，冷璨星放眼望过去，看出布包里的药材全是治疗头疼脑热、风寒腹泻的。 她抿唇笑道：“姐姐快将这些东西收起来吧，都是平日里用得着的药材，若是谁身子不舒坦，随便熬两副出来喝喝也就没事了。” 闻言，青柳点了点头，忙让人将布包全都拿下去，他们承德殿在宫中此时可算得上是世外桃源，不管外面闹得如何风风雨雨，这里依旧是一派安宁模样。 待到天黑，祁有容没有叫冷璨星前去用饭，而是派人将饭菜全都送到她屋里，宫女更是叮嘱晚上风寒露重，夜间说不定还有些不长眼宫女太监会一阵哀嚎。 说着，小宫女走到窗边，替冷璨星将虚掩着的窗户合上：“姑娘莫要被凉风吹着了身子，咱们虽然不用担心吃那等苦头，但便是外边的风都带着些不干净，还是注意点为好。” 冷璨星埋头吃着清粥小菜，吃饱喝足不多时就觉得有些困倦，她草草收拾一番，随即上榻翻看着话本子就要睡下。 夏国此时已经是深秋时节，一到晚间便是狂风不止，凉风吹的多了，将人的困倦也给吹了出来，着实没什么心思在室外久待。 点着的油灯即将耗尽时，冷璨星打了个哈欠，吹熄灯翻身躺下，思绪才刚刚平复没多久，恍然听见院外有细碎脚步声响起。 她眉头一皱，忍不住屏住呼吸，细细地对着外边听了听，不料这一下当真听见有人在夜里说话。 “你脚下走稳健点，别闹出太大的动静来，省得被人听见，惹出麻烦！”一道尖声尖气的男声格外清晰入耳。 随即就有另外一人不耐烦的说：“我说你这胆子也太小了吧……咱们可都是自小学武的练家子，真要出去了，我还能闹出动静来？” 话音落地，先前说话的人又道：“少说废话了，赶紧走吧，殿下还在前边候着呢！咱们今夜可是要去办大事的，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说话间，二人已然走远，冷璨星眯眼猜测定是祁有容将计划提前了，她不再多想，料定明日就会知晓变故。 第二百一十八章 疯癫成群 次日天刚亮没多久，冷璨星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发觉今日院中格外安静，安静到连半点人声鸟语都没听见，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蒸发了似的。 顾不得多想，冷璨星急急忙忙翻身下床，推开屋门一看，院子里果真空空落落地，往常还在四处候着的宫女太监皆不见踪影。 她怀揣着满心疑虑,快步走到正殿厅堂处，远远看去就只有一名小宫女还闲坐在台阶，对方听见声响，转头望过来,看见是冷璨星，急忙朝她欢快喊道：“姑娘，您终于醒了！奴婢都在这里等您半天了呢！” “这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去哪里了？”冷璨星茫然向四处望去，东西什么的都还在，就是人少了。 另外……似乎宫墙外一直断断续续传来哀嚎声也消失了，昨日裹着被褥躺在大道上的宫女太监可有不少人，便是旁人路过都得小跑着绕开。 小宫女面容稚嫩，脸上带着柔柔笑意：“其他哥哥姐姐们都跟随主子去乾清宫了，奴婢特意在这里等候姑娘,主子吩咐过，等姑娘一醒过来也得过去呢！” 闻言,冷璨星瞬间明白一夜间的巨变究竟是如何酿就的，看来祁有容的行动力远比自己想的更加猛烈，竟然这么快就不声不息掌握了夏国王室政权。 她紧皱着的眉头倏然松开，直到此时离救出九叔又近了一步。 “走吧，我也去看看到底如何了！可是宫中这么多人都去哪里了？你们总不可能大变活人，硬是将他们藏起来了吧？”冷璨星从小宫女嘴里套着话。 她虽然年纪小，可也是一路从周国里跟随回来的人，见过的事情，遇到过的变故绝不比她少，无非就是还带着些孩子气，心思更为净透欢脱。 小宫女扯着冷璨星的袖子，一阵娇笑着拽她和自己出门：“等姑娘去看过就知道了！我们给他们下的药又不是多么猛烈的药，无非就是让人身体不舒服，再接着就是……” “再接着如何？”冷璨星看她欲言又止，赶忙追问。 小宫女突然像是与她耍性子般娇笑捂嘴，脸蛋红嘟嘟的，瞧这模样煞是可爱。 “哎呀，姑娘还是放过奴婢吧……奴婢向来生的的嘴笨，张嘴又说不太明白，反正您看过就知道了！” 两人一路出了承德殿，顺着走向乾清宫，路上时冷璨星果真没有再看见原先躺着的宫女太监，隔着宫腔院门，四下里都异常安静。 直到乾清宫正殿近在咫尺时，刚才听见殿里传来的哭笑怒骂声，也不知殿中究竟有多少人在，竟是吵吵嚷嚷成一团，听得人耳膜阵阵发痛。 正午门处把守的侍卫一个不见少，众人目不斜视，站在那里活跟个傀儡似的，此刻不用说，冷璨星也知道祁有容给他们下的药剂里增加了控制人心神的药物。 她迈步进入殿中，只见一群身着华服的人半跪瘫坐在地上，面上带着痴傻表情，不时发笑哭闹。 闹得不可开交时，竟然还在一处大打出手，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规矩。 祁有容坐在高台上，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蔑视着他们，嘴角边还挂着阴邪笑意。 他见冷璨星过来，沉浸到仿佛凝固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抬手指着殿下那群人喝道：“你看他们现在像不像任人玩弄的蝼蚁？只要我一声令下，这些人立刻就会互相残杀，完全顾不得半点身份尊卑。” 冷璨星避开人群，特意走到无人处站住，回道：“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可都不是寻常人，你到底给人下了多大的剂量，怎么一个二个都疯癫成这般模样？” 祁有容没有回话，而是径直将话题绕开，又张扬笑道：“你瞧瞧那两个正在打架的人，他们二人可是同胞兄弟！好像是什么七皇子和十一皇子。” “喏，你又向那边看过去，那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子可是皇上最为疼爱的闵贵妃！啧啧啧，这女人闹腾起来，声音几乎快要将房顶掀翻，不过她也闹不了多久了。” 冷璨星不用问也知道，祁有容在外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头，此刻定然要加倍偿还给众人，凭借着他的性子来处事，就是将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果然，闵贵妃原本还在失声尖叫着，此刻突然伸手，拼命扼住咽喉，整张脸瞬间涨得青紫，满脸都是痛苦之色，她呜呜耶耶还想叫出声，随着嘴边溢出乌血，猛然倒地再没发出半点声响。 “药性发作起来未免太快，可真是便宜了她这个长舌妇！来人，将她拖下去。”祁有容厌烦地摆了摆手，扭头继续兴致盎然地看着场上还在发癫的众人。 他坐在高位上，身上王者姿态尽显，看过去竟真有几分当皇上的气势。 冷璨星深呼吸一口气，坐在旁侧的锦凳上，终于发问：“想必此刻夏皇和皇后应当都已经昏迷不醒了吧？” 祁有容忽然一拍手，脸上带着癫狂的笑意，颇为赞赏地盯着冷璨星喊：“要不怎么说你聪慧呢，他们俩现在昏睡如同死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呢！” 冷璨星抽了抽嘴角，就知道这家伙做事不遗余力，为达目的更是不择手段，只是变故发生的过于快，竟用这样粗蛮的方法解决了问题。 “你想让我看的好戏我现在都已经看到了，接下来你还需要真正拿到政权，届时我才会把研制出来的解药给你！” 冷璨星沉着脸猛然起身，不愿意在殿里多待，她可没兴趣看别人发疯，更不愿意陪祁有容一起恶趣味。 “现在笑还算不得是赢家，等你可以发动兵变去救我九叔叔时，我才会继续帮你。” 听闻此言，祁有容在身后阴冷笑道：“朕答应过的事情绝不会食言！你大可放心好了！” 冷璨星身形僵住，暗自翻了个白眼，挥了挥手方才离去。 还没当上皇帝就开始自称为朕，真是脸皮够厚的！ 如此又过了一日，宫里终于有了鲜活气，四处渐渐有人声响起，而宫外也有不速之客正在赶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煽风点火 数日前，京都大理寺一密牢中。 连成片的翠绿茂林层层叠叠，一处宅院内里水光潋滟，湖中鱼儿游曳不停。 身着铠甲，腰间佩刀地禁卫军奉命前来此处，行色匆匆似是有什么要紧事需要操办。 今日烈日当头，很快就将这些人晒的头上出了细细的密汗，有人低声疑惑问道：“头儿，那位当真是被关在这里的吗？不是说大理寺对于穷凶极恶之人宛如恶鬼低地狱吗,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里是享福的好去处啊。” 走在最前方的禁卫军统领亦是被烈日灼伤的睁不开眼，他瞥眼看了眼天色，不耐回道：“谁跟你说王爷是穷凶极恶之人，放眼整个军中也就只有王爷能够让夏国人闻风丧胆了,可惜朝堂如此，那些人又这般……唉！还是不说为罢！” 大理寺亭台水榭四处都无一宫女太监服侍，有的只是严防把守的侍卫，周围各处一片静谧，任谁看着都觉得有一种死寂般的森然。 几人快步走到一处后院，统领将腰间令牌呈给守门人：“我等今日前来通报边关事宜，还请放行。” 守门的侍卫看出腰牌无误，方才冷着脸色打开碗口大的锁头，嘴里亦是催促道：“你们就只有半炷香的功夫,通报完就赶紧出来，不要多生事端！这位主可是被许多人暗中盯着的！” 闻言,统领连忙称是，随即带领手下快步入内，他们一行人是从前线边关返回京都的军中将士，今日来看望萧奇南只因王爷对边关十分上心。 众人走进小院，赫然看见树下背坐着的程烨正在晃神，守统领疾步上前，忙亲热：“程侍卫，王爷他身在何处？” 程烨早已等候多时，快速抽回思绪起身，对着正中屋子说道：“王爷正在屋里，韩统领还请进去说话。” 在边关时，他们皆是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好兄弟，此刻突然在京都这等繁华地界见面，韩守信心中感慨万千，他点点头，在程烨的带领下进入屋里。 清雅朴素的屋里并没有过多物件，只有一床一桌一椅，静坐沉思的萧奇南听见韩守信强忍激动喊了一声王爷，随即微睁双眼，眼里弥散着平静的光芒。 “多日不见韩统领，请坐。”萧奇南语气淡淡，自从进入大理寺，再没有过多表情的脸上终于多了丝松动。 韩守信局促落座，低头看见萧奇南脚腕上的铁锁，顿时红了眼眶，愤怒吼道：“王爷，他们竟然敢如此对您？！您怎能受这等屈辱！” 韩守信悲从中来，猛地单膝跪地，不敢抬头看萧奇南，咬牙悲愤道：“都是兄弟们连累了王爷，要不是那些奸人拿边关将士的性命为要挟，王爷您又怎么会……” 余下的话梗在喉咙处，韩守信这般铁血男儿也已经无法言语，恍然间更是眼眶发酸发涩。 萧奇南无视脚腕上的锁链，只当是虚无，程烨得到授意，急忙上前搀扶韩守信，“韩统领不必如此，只要将士们眼下性命无忧，王爷就心满意足了。” 韩守信不忍再看，强撑着悲痛把关外的情形絮絮叨叨惊了一遍，在得知军中人马皆安全后，萧奇南终于放心。 这时，一直守在旁侧的程烨忽然起了心思，别有深意清了清嗓子提醒：“咳咳，韩统领，你这趟进京可有在京都城中听见什么稀奇事？” 闻言，韩守信有品客呆愣，随即猛然提高音量：“对对对！这趟回京都，属下还真是大开眼界了！另外在城里烨听着了许多新鲜事，保准王爷会感兴趣！” 萧奇南轻飘飘地瞥了一眼程烨，闷声发笑，似是已经预料出来，状若无意道：“既然如此，你便讲来给本王听听吧。” 韩守信和程烨对视一眼，脸上终于挤出些许笑意，他一五一十说起京都近日来的变化，继而又提到了那些和萧奇南息息相关的人。 “属下听闻邱大将军夫妇对邱小姐的骄纵性质十分苦恼，先前已经送她去尼姑庵中修身养性了，但据说邱大小姐好像又偷跑了，只是这次三五日都还没有找到。” “另外……城中除了邱府在大张旗鼓寻人之外，还有另外一户人家也在寻找。” 韩守信斜眼打量着萧奇南，看他眼皮微抬，方才又开口：“王爷，冷二小姐已经失踪多日。先前冷府没有将事情传出来，一直在派人暗中寻找，这几日怎么也没寻找到，他们终于坐不住，眼下也开始请江湖中人帮忙了。” 萧奇南眉眼一冷，眼神骤然间变得凛冽不少，他眯眼看向程烨，后者赶忙双手抱拳求饶道：“王爷恕罪，此时属下也是刚得知。为防止情报有误，也不敢及时通报与您，今日韩统领这么一说属下当真是信了！” 韩守信见情况不对，立刻又说道：“王爷不要怪罪于程侍卫，我们在得知消息后，已经派探子四处寻找了，据说……据有关人士所说，冷小姐多日前曾经在关外出现过。” “那条路好像还是前往夏国的，也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看见她在驿站中稍作休息，因冷小姐容貌出众，身后又有那么多随从，所以他们才多看了两眼，没成想还真有用。” 萧奇南气血翻涌不已，眉眼瞬间阴沉似水，冷声问道：“她一个人怎么会去关外？” 韩守信和萧奇南相处多年，知道他的脾气如何，此刻已被他的面色震的心生畏惧，在程烨鼓励的眼神下，咽了咽唾沫才道：“最近浩浩荡荡出关的就只有夏国使者一行人，夏国五皇子在朝贡宴席上喝了些冷酒，最后竟然一命呜呼。” “使者们悲痛欲绝，便借此机会带领他的尸首返回夏国，皇上也开了这个恩典，若是探子没有看错的话，那小姐应当就是和他们在一起的。” 程烨早已有听到些风声，此时对韩守信暗中投去赞叹的眼神，紧接着煽风点火道：“王爷，咱们都已经在大理寺困了这么久了，您这辈子何时受过这等屈辱？就这些铁锁砸又不能砸，去又不能去，实在是让人心里憋屈啊！” 第二百二十章 兄弟对峙 萧奇南看出他心里的意思，也明白韩守信是说客，只要边关大局一定，这等牢笼又如何能够困得住地他？ “你们先行出去吧，本王想清静清静。” 程烨面上一喜，知道事情有转机，连忙抱拳应下，拉着韩守信反身出门。 到了门外四下无人处，韩守信方才皱着一张老脸,分外忧愁的问：“程侍卫，你说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呀，凭借着他的能力，就算是想要去争夺那个……也不是什么难事,为何王爷这么多年来一直要避让锋芒，着实让我等想不明白。” 程烨搂着韩守信的肩膀，把他一路往外面带，语气欢快道：“韩统领你就放心吧，凭我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的经验，其他事情他尚且还可以稳得住，可是一旦关乎到冷大夫，那简直天雷勾地火，不得了了！” 韩守信虽从来没有见过冷璨星,但对于这位名满京都的小神医也是略有耳闻，当下大吃一惊：“不会吧,咱们王爷可是从来不近女色的人，这位冷姑娘真就这么有本事？” 程烨挑了挑眉头，想着马上就要离开大理寺这么个鬼地方，心情别提多欢快了，顿时笑道：“那本事可大的很呢！” …… 远在千里之外的冷璨星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扭头望着外面晴好的天色，使劲抽了抽鼻子。 “春日柳絮发芽的时候我才会过敏，怎么这时候鼻子这么痒……看来夏皇宫就不是个好地方，多少有些克我的意思。” 一旁的青柳正忙着带领人修缮承德殿，看她使劲抽动鼻子的模样，忙关切问道：“冷姑娘，要不要奴婢派人去请太医过来给您看看？我看您都不舒服好一阵了，该不会是被他们给传染了吧？” 冷璨星噗嗤一笑，“就皇宫里的那些太医自个儿都还没好呢，怎么有心情给人家看病？再说了，本姑娘我自己就是医者，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兴许是闻见什么毛絮之类的东西了吧。” 青柳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让人带领冷璨星去皇宫里四处转转，两日过去，皇宫里的大半人都已身子恢复如常，他们家主子也趁此机会顺利掌权。 至于他到底用了什么法子为自己恢复身份以及拿到大权，冷璨星暂且不得而知，不过这些也并不是她心中关心的事，甚至还期盼着祁有容能够早日登上王位。 如此一来，别说是发动兵变了，就算是借着两国邦交友好的名头，也能够让九叔顺利洗脱罪名。 冷璨星如是这般想着，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便带着几名宫女绕出承德殿，谁知刚走上宫墙大道没多远，远处竟然有哒哒的马蹄声迅速响起。 声音激烈而刺耳，一瞬间振聋发聩，引得大家全都回头望去，冷璨星回头被耀眼的阳光刺激的睁不开，猛然听见有长鞭破空甩出的噼啪声。 “不长眼的狗奴才们还不赶紧滚远点！驾！” 一记鞭子甩到墙上，身旁的宫女太监急忙反身护住冷璨星，待到骑马的几人迅速远去，他们这才松开手。 “那个好像是先前在宫门口与咱们为难的九皇子，听说他好像一直在围场书院念书，也难怪这个时候才听到风声赶回来。” “什么狗屁九皇子，那天晚上还想着要砸咱们主子的棺材呢！这么嚣张跋扈的一个人，看他会落得个何等下场。” “也是，现在朝政大权都被组织握在手里了，其他人不过就是过眼云烟而已，想要弄死他们还不比捏死一只蚂蚁容易？” 宫女太监们低声笑到，关切地询问冷璨星周深可有异样，对于那什么祁长宁以及他的一干狐朋狗友，冷璨星亦是没有半分好印象。 眼下祁有容的夺权速度远远超过众人想象，别说是皇宫里的那些人了，就算是流落在外的皇家子弟也得被收拾妥当。 “乾清宫那边肯定有好戏看了，咱们要不然去那边走一走？”冷璨星莞尔笑道，宫女太监们脸上也跟着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只在这两日须臾间，夏国皇宫已然来了个大换血，祁有容更是顺理成章入主乾清宫，再没有回到承德殿，他对外的身份也由病故的祁有容变成了覃俞。 经由青柳解释冷璨星方才明白，祁有容那位红颜薄命的母妃便是姓覃，他今日下令要将承德殿大改特改，并还准备将淑妃的排位移到皇家寺庙中，以受天下世人香火供奉。 冷璨星被烈日晒得睁不开眼，嘴里和宫女太监搭腔道：“你们家主子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够让那些文武大臣如此听日去承德殿的工人就有那么多，听说还是把修皇陵的那些工人给召集回来专门帮忙的呢。” 有宫女回道：“这事儿我们也不知情，想必主子背地里应当费了不少功夫，最让咱们大家高兴的是在周国吃了这么多年苦头，眼下回来总算可以挺直腰杆做人了。” 其余的宫女太监同样附和着，他们是跟随祁有容在周国的老人，今后便是躺着也能够安逸顺遂的过完这辈子。 几人紧赶慢赶走到乾清宫，才一到跟前就被侍卫阻拦下来，对方神情严肃地朝殿里看了两眼，为难道：“几位还是别进去了，殿里边正闹的不可开交呢。” 冷璨星正要开口搭话，果真听见殿里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就你这样被养废了的纨绔，有什么资格来和我争？我留你一条狗命在已是开恩，你若是不想活现在直接撞柱身亡即可！反正这两日宫里死的人不见少，多你一个也不会多！” 祁有容阴冷的声音瞬间如毒蛇般爬满众人周身，冷璨星早已猜出他是心狠手辣之人，别说是杀人放火，就是用极端酷刑虐杀爷是小菜一碟。 她抿紧唇角，向宫女太监道：“咱们还是在这里等一等吧，等着看待会儿情况如何。” 众人点头如捣蒜，哪里还有胆子再进殿里去，光是在外边听见声响就已是肝胆俱寒。 殿中刚消停片刻，祁长宁的痛苦嘶嚎声瞬时传来，他满含怨气，悲愤吼道：“你这么个贱种竟然没死？！合着忍辱偷生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回来复仇的！” “我告诉你，夏国早就没有你的容身之所了！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要不然本皇子第一个不放过你！” 第221章 绝不放过 听着祁长宁的嘶吼声，众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眼下敢在祁有容面前说这些话，他当真是不怕死啊！ “哦？看来我不在地这些年，你果然很受宠嘛。不过你怕是还没搞清楚当下的情形，现在你又有什么资格站着和我说话？” 祁有容分外阴沉的声音瞬时响起，话里话外都带着威胁冷硬，冷璨星不安地对殿里看了一眼，知道今日肯定少不了杀戮。 片刻后,祁长宁崩溃大喊叫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在开什么玩笑？！父皇怎么可能把皇位传给你这么个废物？混蛋！你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备受宠爱的祁长宁从来都不醉心于皇位，可这并不代表着他能容忍任何人去染指皇位，尤其是萧奇南这种在外人看来早就毫无身份的外人。 “你说我有什么资格？真是滑稽，眼下我就坐在大雄宝殿上面,而你呢，你只是一个即将连自己安危都无法顾及的可怜虫罢了。” 听闻此言，祁长宁慌了，声音里更是有止不住的慌乱，他不可置信大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父皇宠爱的九皇子，只要我年满十八就可以得到夏国最好的封地！你难不成还敢对我下手？” “祁有容，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吗？我可是象征着夏国祥瑞的人！你要是敢动我，必然会受到天下人唾弃！” 站在殿外的冷璨星缓缓摇了摇头，这个祁长宁还真是死有余辜,就是今日人头落地，他们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殿里响起开怀大笑声,祁有容似乎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当下笑声响彻不停，极惹人注意。 有宫女凑在冷璨星身旁耳语道：“冷姑娘，咱们待会儿怕是又要见着不干净的东西了，这个九皇子的嘴未免太碎了些，主子不杀他以泄心头之恨才怪呢。” 冷璨星颇为赞同地点点头，示意众人先行不要进去，她道：“咱们再看看吧，看看殿下到底会怎么做。” 殿中的笑声戛然而止，祁有容咬着牙关，阴冷的问：“前几日就是你大闹灵堂，要劈了棺材是吧？” 祁长宁没有很快回答，先前的气势似乎一扫而空，眼下说话的音调又是不自觉颤抖起来，他直接支开话题，对着殿里吼道：“父皇母后如今身在何处？其他的文武大臣怎么还没进宫来？” “你这个疯子，别以为坐上皇位就真可以当皇上了！夏国有那么多肱骨之臣，他们绝对不会允许你胡来！本皇子今日不跟你一般见识，等着再过几日，你就知道厉害了！” 说罢，殿里突然传来匆匆脚步声，听着祁长宁似乎是怕了，正打算夺路而逃。 冷璨星又是无奈叹过一口气，这人长得高高大大的，怎么光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在书院里念了这么多年书也不见有半分长进，简直白享用锦衣玉食了。 “你该不会真以为自己今日能从大殿上安然无恙的走出去？” 祁有容冷声嗤笑着，随即轻拍手掌，殿中骤然又响起祁长宁的慌乱叫声。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可是九皇子！你们今日若敢动我，来日我必定让父皇将你们全都斩首示众！” “狗奴才全都给我滚远一点！我要见父皇，我要见母后！” 随着他那张臭嘴被堵上，聒噪的声音转而变成闷哼声，祁有容缓缓笑道：“既然他这么会说，那就把他的舌头拔了，嗓子毒哑。” “若实在不听话就挖去双眼，看他今后还怎么拿那双眼睛瞪人！” 冷璨星站在日光下打了个寒颤，周围宫女太监皆是闷声不语，他们在宫里见惯了尔虞我诈，明白祁有容不过就是以牙还牙罢了，光凭借他在周国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头，众人就没办法说他半个不字。 这时，厚重的殿门被太监缓缓推开，一名长相喜俏的小太监，迈步走上前来看着他们一干人笑道：“让姑娘久等了，殿下传各位进去呢。” 冷璨星闻见他身上有一股血腥气传来，忍不住皱了皱鼻子，方才道了声多谢，随即迈步入内。 祁有容半斜着身子靠在高位上，手里正把玩着一颗夜明珠，他抬眼瞥见冷璨星进来，抬手就将夜明珠丢了过去。 冷璨星一时间不设防，出于身体惯性作用立刻伸手接住，握在手里便觉得这枚夜明珠属实上品，光滑莹润，手感极佳。 她挥手扬了扬珠子，“这么好的夜明珠，你说赏赐就赏赐？既然你都给我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她掀开荷包就要把夜明珠塞进去，祁有容见状，闷闷笑了几声才开口：“这是从那婆子凤冠上摘下来的明珠，把玩着倒觉得有趣，既然你喜欢就给你了。” 冷璨星抽了抽嘴角，“……” 这等好东西岂是随随便便就能握住的？她解开荷包，将夜明珠又掏了出来，小心递还给一旁的太监。 “算了吧，凤冠上的夜明珠我还是不要了，你如果有心还是早点帮我把九叔救出来才是真的。现在你都已经众人之上了，答应我的事情该不会要反悔吧？” 旁的小太监端来锦凳，冷璨星向对方投去感激的目光，随即落座。 她虽然没去过周皇宫的金銮殿，但想着那样的盛世强国中用来昭见群臣的地方绝对不会差，至少不会像此处这样阴冷漆黑，到处都给人一种诡异莫测感。 “我答应你的事情何时反悔过？我从来不是什么背心弃义之人，你既帮了我大忙，我也不可能过河拆桥。” 祁有容目光流转，转而看向冷璨星问道。 “不过……我让你制作的蛊毒解药眼下如何了？你可是神医最为喜欢的弟子，这点就连你大师姐也比不过，亏得她在药王谷待了这么多年，最后竟然还是没派上用场。” 提起蒋月影，冷璨星心里就堵得慌，这么个夏国细作竟然和他们朝夕相处多年，想着就让人毛骨悚然，后背一片微凉。 “解药不过三两日就能做出来，你现在可以让众将士准备发动兵变了。要是不让我看见点诚意，可保不准手中一抖，到时候不仅解药没做出来，说不定还会做成毒药呢！” 第222章 再见大师姐 冷璨星说话时语气格外认真，多少有些敲打祁有容的意思，从离开周国到如今已经过去半月有余，她不能再这么被牵着鼻子走。 祁有容看她俏丽地小脸微鼓，顿时也正经起来，他点点头赞同：“你放心吧，只要拿到最后的兵权我即刻派兵出征，就算是虚张声势也会让你九叔离开密牢。”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冷璨星这才起身看他：“有你这句话,我这些天来就没白忙活，我先回去研究最后的解药，你有事再派人来找我就是。” 祁有容张口还要再言语，见状挥了挥手,没再多说，只道：“嗯，你最近忙着也别忘了休息。萧奇南最是记仇，我可不想来日让他见到你消瘦的模样。” 冷璨星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走了！” 她带着宫女太监徐徐离开正殿，刚走出金銮殿就见正午门下有一华丽马车在众多骑兵护送下疾驰进皇宫。 “宫里不是不让马车奔驰吗，怎么还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而来，看着似乎架势不小啊。” 旁侧的小太监探头看了看，纳闷道：“说来也是,兴许是哪个在外得到消息的王公大臣赶来了吧。就像那什么九皇子一样，不照样在宫里骑马吗。” 冷璨星无所谓摆摆手,带着一行人离去，她眼下已不住在承德殿，而是另外住在异常繁华的朝仁宫中，此举多少也算祁有容看重自己。 刚回宫里，冷璨星传人前去准备饭菜，自己则是把先前大锅中熬煮的药汤全部再检查过一番。 据她观察，祁有容给旁人下的蛊毒实则并没有那么烈性，之所以效果如此强烈，最大的因素还是夏国王室喜欢药补，每日各种汤药不断，其中部分药材则会相克。 不过一两天的功夫，专门用来治疗心神的药物就已制作完毕，但冷璨星不敢将此事告诉旁人，以免祁有容认定解毒太过轻易，自己处境变得艰险起来。 还没等到开饭，朝仁宫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即响起的还有青柳的亲切唤声：“冷姑娘，奴婢来看您了！” 冷璨星正坐在树下看书，见状抬手让小太监前去开门，们刚打开，青柳的身影还没出现，一道清丽窈窕的身影瞬间将冷璨星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她惊愕地睁大双眼，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已是将她上下看过一回，笑意盈盈道：“小师妹，咱们也不是多久没见，你今日见到我就这这么惊讶？” 身穿斗篷的蒋月影面上一副赶路的疲倦之色，她微垂眉眼，柔和笑着走上前来，不顾冷璨星的失神，自顾自说道：“仔细算算，我也已经好多年没有回来过了，皇宫倒是比以前更加气派恢弘了呢。” 冷璨星抓住她话语中的关键点，目光紧逼追问；“好多年没有回来过？你这是承认自己就是当初常乐镇上的夏国奸细了！” 蒋月影懒懒落座，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举起热茶送去嘴边，笑道：“小师妹，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什么叫做夏国奸细，你可别忘了自己现在就是在夏国皇宫中，这样的话我们几个听见也就算了，你可千万别让别让别人听见，否则……” 蒋月影伸手比在脖颈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随即就是一阵娇笑。 一旁的宫女太监们察觉出她们二人间气氛诡异，青柳更是满头雾水，不是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姐们吗？怎么今日一见关系竟然这么水火不容，场上都有硝烟味弥漫了。 看着冷璨星越来越严肃的脸色，青柳忽然觉得自己办错了事，她或许就不应该带蒋月影来朝仁宫。 冷璨星这时也反应过来所有的棋局都是早先步下的，既然祁有容已经拿到大权，她蒋月影作为其中的大功臣，自然会风光被接回夏国。 她转身在蒋月影对面坐下，面色不善：“大师姐现在是连装都不愿意和我装一下了，看来当初在药王谷的日子对你来说实在不值一提，要不然你怎么会违背师父的教诲，好好的一个医者还出手害人呢。” 蒋月影身份本性暴露，也不愿意再和冷璨星继续伪装，原本温柔贤淑的性情此刻多了几分凌厉和尖锐，她放下手中茶杯，同样回望冷璨星。 “师父的教诲我作为弟子自然是不敢忘的，不过在成为药王谷弟子之前我可是夏国人，我之所以会去药王谷也正是因为要学习医术，日后才能好好报答家国的养育之恩。” “我说小师妹，咱俩谁也别嫌弃谁，你现在不正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来夏国帮助殿下了吗？你如果真把自己的国仇家恨看得那么重，也不可能光为了情欲而帮倒忙，至少我还是为着大家，你却只是为着小家的。” 若真要从这层关系计较起来，冷璨星的确有些语塞，她抿紧唇角，赌气似的回过头。 向来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的蒋月影今日总算是扳回一愁，此时面上也多了些沾沾自喜的神情，随即有些得意忘形继续道：“不过小师妹你的这份恩情要是被王爷知道后，他定然会对你更加怜爱，为了欣赏人做这些事情其实也不丢人。” “就好比你那大姐姐不是被殿下三言两语给说迷了心窍吗？而你现在只是继承你们家的家风罢了，对了，我从京都离开时还看见相府家丁正在四处寻找你，听说你舅舅他们都出动了呢。” 当初决定和祁有容来夏国时，冷璨星就不敢将此事告知给更多的人，甚至连身旁的小桃和章云都没说，生怕言以泄败，眼下他们肯定早知道自己偷跑了，便是连寻找也来不及。 “大师姐现在还真是春风得意，就是不知道师父得知你是夏国奸细后，心中又会作何感想。王爷好歹是受子民爱戴的，可这两年来，夏周两国的兵变多是由夏国挑起，谁讨人嫌谁心里清楚！” 冷璨星傲然挺着胸膛，半点不肯退却，蒋月影作为传一世家出身，自然对于欧阳春颇为尊崇，此刻被她戳中痛点，面色也尴尬起来。 她鼓着气道：“只要你不说出去，天下就没人会知道！你现在别在这里想方设法挑我错处，再隔一两日有的你忙的！” 九叔到来 冷璨星以为蒋月影特地在自己面前故弄玄虚，也就没有顺着话头说下去，只阴阳怪气道：“看大师姐你这样子应当是刚从外面赶路回来，现在时候不早了，你还是自个儿回去休息吧，我也就不留你吃饭了。” “毕竟你恢复身份后，从此以后就成了开国功臣，我这里的粗茶淡饭肯定入不了你地眼，你还是去吃大小姐该吃的山珍海味吧。” 说罢,她偏着头看过去，连眼风也不斜一下。 蒋月影在阴阳怪气这方面从来就没有胜过冷璨星，哪怕当初在药王谷里时，众多师兄姐弟妹也被这个小师妹折磨得整日头疼。 那么多人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自己何必在她面前吃亏呢？ 她重重放下茶盏，猛地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冷璨星愤愤道：“你可别不爱听我说的话，现在的烂摊子都是你一个人抖落出来的，再过些时日还要你想办法收拾呢！” 冷璨星没转过身去，而是双手合十对她拱了拱手：“多谢大师姐提醒，门在那边，我就不送你了！我这朝仁宫比不得其他地方，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你要是不小心摔着就爬出去吧！” 话音落地，一干宫女太监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蒋月影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狠狠丢下句“真是乡野丫头！”，方才转身大步离去。 等着他们一行人离开朝仁宫，大门再次合上时，青柳这才歉疚着走上前，小声道：“姑娘，奴婢还以为您和蒋小姐感情甚好呢，没想到私底下竟然是这样子的……要是奴婢早知道你们二人不和，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带蒋小姐来见您。” 冷璨星对她回以微笑，无所谓说道：“这事不怪你，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以前也被她的外貌给诓骗过……等着吃了大亏后才明白一切啊。” 说着说着，冷璨星的思绪渐渐发散，不由想到自己上一世临死前的场景，蒋月影那时可是意气风发，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她这个将死者面前万分奚落。 那样的仇恨，她永生永世都不会忘却，眼下留她这条命在只因为时机未到！ 乾清宫正殿处，祁有容困倦地仰在软榻上，手缓缓揉着眉眼，企图用这样的动作驱散疲倦。 外间一名太监突然探身入内，恭敬道：“殿下，蒋小姐前来求见。” 祁有容早知道蒋月影会两日会到夏国，对这件事情也不甚在意，只挥了挥手：“让其他人给她接风洗尘，再安排个好去处吧，本殿下今日困倦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太监点头答应下来，随即又道：“殿下，有件事情卢才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祁有容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太监顿时后背生凉，赶忙拱手道：“蒋小姐回宫后第一个去的地方是朝仁宫，她在青柳姑娘的带领下去见了冷姑娘，据宫里头的人说两人还拌了回嘴。” 祁有容明白她们师姐妹二人走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除了因为各自身份立场不同外，就是之前在药王谷的时候也是暗中较着劲。 “没什么大不了的，让她们二人今后划清界限，少少往来就是。你们应当也多注意些，别让蒋月影欺负到冷璨星头上。” 闻言，太监心里泛着嘀咕，不管怎么看都是只有冷姑娘欺负别人的份，哪里有别人爬到她头上来的机会？ 将两件事通报完后，太监立刻应声退下，祁有容翻看着手中书册，正要起身坐立，门外突然又有人进来了。 这回来的是轻易不会露面的暗卫，对方半跪下身拱手抱拳，压着声音嘶哑道：“殿下，那位听闻冷小姐失踪，现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祁有容眼皮一跳，脑海中瞬间勾勒出一个身骑高头大马，手挥利剑，眉眼傲气的身影来。 他皱着眉头，立刻追问：“他不是被关在密牢里的吗，怎么还有机会从大理寺脱逃？难道就不怕上头有人责怪下来，到时候再连累他那些将士？” 暗卫同样琢磨着，小声猜测道：“据我们的人暗中探听，出逃似乎十分顺利，一点没有惊动旁人。” “他只带了一小队暗卫快马加鞭赶来，整整七日的行程竟然被缩减到三日，现在马上就要过边关了。” 祁有容再次躺回到软榻上，他的清静好日子还没过几天，竟然这么快就迎来了杀神，不过这样也好，就当做是最后的一网打尽。 “先不要走漏风声，尤其不能让冷璨星知道。这件事情我还要思量思量如何处理，有情况再探再报。” “是！” 暗卫一转身，闪入黑昏暗中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边关黄沙漫漫的大道上，一队人正挥舞着手中缰绳，不住抽打身下骏马，企图再加快些速度。 程烨紧跟在萧奇南身旁，生怕其中会出现意外，他们从京都出发到现在，昼夜没有停歇，光是路上的马儿都累死了好几匹。 眼看着在一片昏黄光影中，边关城门赫然出现在眼前不断放大，程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惊喜道：“王爷，咱们已经到边关了！” 萧奇南没有答话，前行的速度也没有丝毫减去半分，他怒喝：“传令下去，所有人继续赶路！子时一到就从城门混迹进去！注意隐藏身份，不要被人发现端倪！” 程烨心头一紧，就算是头驴也得停下来喘口气，他们这么快就要进入夏国，路上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也还真够赶的。 次日，沉睡中的安南城再次恢复往日繁华，在一片晨曦微露中，几名风尘仆仆的赶路人站在客栈下，仰头望着远处矗立在半山腰处的皇宫。 客栈的店小二甩着肩上的帕子，忙笑着介绍道：“几位客官怕是头一次来安南城吧，那山上就是我们夏国皇宫了。据说里面那叫一个金碧辉煌，哪怕是块地砖都是用金子砌出来的呢！” “可惜我不是女儿身，要不然削尖脑袋也得当秀女进去看一看啊。能够住在那里边的女子，这辈子可真是好命，简直就是笼中的金丝雀嘛！” 程烨瞥见萧奇南脸色骤然阴沉，暗骂店小二多嘴，塞了些碎银子到他怀里，没好气地呛声道：“你当不了秀女还可以当太监！想去小爷帮你来一刀就是！” 行踪败露 店小二被程烨的话吓到面色发白，顿时不敢再言语，忙揣着碎银子进店里去了。 南安城大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噪杂声不断，近日皇宫里才下令开放各处关口，以此达到贸易往来地目的，街面上像他们这样的外乡人比比皆是。 程烨看了两眼远处高山上的夏国皇宫，低声说道：“王爷，属下刚刚已经派人去打听过了。据说皇宫中近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不允许任何人进出，现在都还没有解封的意思呢。” “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咱们一时半会儿怕是没机会入宫了。关于冷大夫……现在还没有任何下落，想来她应当是乔装打扮过的。” 萧奇南伸手将斗笠帽檐往下扯了扯,低声道：“派人再去打听，务必要尽快得知星儿的下落。” 程烨点头答应下来，几人很快和南安城的人流汇聚其中，转眼消失在大街上。 与此同时的夏国皇宫，一封密函迅速送往乾清宫中。 祁有容看过密函后，眉头瞬间拧成麻花状，他沉声问道：“此事可是真的？” 暗侍一板一眼道：“还请殿下放心，此事确实，有人亲眼看见他们入了南安城的。” 祁有容气愤地将手中密函一扬,颓丧地躺回软榻上，叹息道：“还真是不愧于英名,竟然这么快就想法子冲破牢笼了……周国和夏国相距甚远，就是赶路也得七八日才能到，他竟这么快就到了。” 暗卫犹豫着试探道：“殿下，依您看现在该如何对付他们？各处关口虽然已经对往来贸易的商人开放，但只要是周国人就必须要有通关文牒才行，他们贸然前来肯定是没有这些文书的，不如想方设法将他们抓起来，届时以没有身份为由再押送回去如何？” 祁有容阴冷的眼神在暗卫身上扫了扫，随即冷哼道：“你也知道是想法设法才能捉到，那位的威名你又不是没有听说过，若真要打起来还不知道情况如何呢，得想个万全之策应对才是。” 说罢，祁有容沉思片刻，紧接着让人拿来笔墨纸砚，他快速手书一封，下令让人快马加鞭将密函送去周国。 “我在周国待了这么多年，多少还是有些人脉根基在的，这点双赢的小事那位不可能不帮忙。” 想到周国皇宫中的故人，祁有容面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一连在夏皇宫中待了多日，冷璨星早已是心生烦闷，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飞出深宫大院。 这日，她双手托腮坐在花树凉亭下，手里反复摸索着璎珞此前相赠的银簪，当初为防止祁有容过河拆桥，她还是有做两手准备。 在给祁有容喝下的假死药中参杂了其他药物，确保来日入锅有异样情况，自己还可以用来控制他的心神，只是这等方法太过铤而走险，极有可能控制不好再危及自身。 冷璨星正琢磨着自己最多等上两日，要是祁有容还不发动兵变，她就用银簪里的药物下手为强了。 正想着，远处宫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欢快笑声，冷璨星抬眼看过去竟见蒋月影再次拜访。 她烦不胜烦地翻了个白眼，抽着嘴角起身就想回屋去，倒不是自己有多怕她，全然是不想和这么个小人过多接触。 若是起了争执，她可不一定能控制住自己想掐死蒋月影的冲动。 “大胆！我们家小姐现在可是县主，殿下都还没说什么呢，你们竟然敢阻拦她！不识相的东西，还不赶紧滚开！” 门外忽然又是一阵吵嚷声，冷璨星停住步伐竟见蒋月影一干人等被拦在朝仁宫外不得进来，她嘴边勾出一丝笑意，向同样满头雾水的青柳问道：“好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青柳不明所以，只敢猜测道：“兴许是前两日的事情殿下已经知道了，为了防止蒋小姐来找咱们麻烦，所以特别派人看守的吧。” “要奴婢来说，这样也好。殿下惦记着她在周国的功劳，现在已经封她当了什么县主，没有这个头衔也就罢了，眼下得了这层身份，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话越是往后说去，青柳对于蒋月影的嫌弃就越是溢于言表，这么个外表娇柔，内里鬼主意多的小姐，谁伺候得起啊？ 冷璨星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心中也是一阵爽快，门外的侍卫怎么也不肯让蒋月影等人进来，嘴上还说着一切都是殿下的意思，让她速速退去。 蒋月影原本还想仗着身份来给冷璨星点颜色看看，此刻刚走到门边就被来了个下马威，顿时怒不可遏，扯着嗓子尖锐喊道：“你这个狗奴才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么跟本县主说话！” “她冷璨星可不是咱们夏国人，她是周国派来的奸细！你们不仅不将她捉拿起来，甚至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冷璨星这时终于坐不住了，隔着一道高高的院门，对着蒋月影不屑嘲讽道：“我说大师姐，你就不要在这里自讨没趣了！这一切又不是我吩咐的，而是祁殿下的意思，你要是有胆子就去他面前叫嚣呀，跑来我朝仁宫闹腾算个什么？” “难道大师姐你现在得了身份还是欺软怕硬？殿下那边不敢得罪，特别过来捏我一个孤苦伶仃的软柿子是吧？我可是被殿下苦口婆心请来夏国的，你这般欺负我，我还不如直接投井死了算了！” 话说是这么说，冷璨星脚下却没半点要挪动步子的意思，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才不会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去死呢。 就算要死，那也得把这些前世折磨她的混蛋全部弄死之后再做打算，眼下也该轮得到蒋月影了。 门外的蒋月影一听这话，便是连装都不想再装下去，脸色顿时被气的青白，手里的帕子几乎快要被绞碎了。 她恨恨地跺了跺脚，毫不畏惧地对着门里又喊道：“冷璨星，你还知道自己在夏国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现在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敢在这里同我叫嚣，你算个什么东西呀！” 话音刚落地，她身后立刻响起一阵阴冷喝声：“她既是本殿下请来的人，你说算什么？” 烧香祈福 蒋月影被这阵熟悉又充满威严的声音吓得浑身发颤，小腿肚子都忍不住打起哆嗦，她强忍恐惧转过身，双腿一软，急忙就要行礼。 “殿下，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冷璨星未免太过狂妄，眼下仗着是殿下请来地客人，就不把我这个大师姐放在眼里了。” “我和她好歹也是师出同门的师姐妹，光凭借着这层关系,她也不应当这么对我呀……” 蒋月影早就对冷璨星颇有微词，只是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找她麻烦，现在好不容易回到夏国，她又怎么肯放过在冷璨星面前作威作福的时候？ 冷璨星听着门外的话语声,知道是祁有容过来了，如此他更是乐得清闲自在，想要看看他究竟会拿出何等诚意来对待自己。 毕竟，要不要真正让祁有容深陷痛苦中，全在她一念之间。 祁有容冷着脸对蒋月影敲打一番，随后颜色逐渐和缓，慢慢道：“我请她过来自然有用处，你在药王谷学艺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精进，眼下是不是也应该反思反思自己？” 蒋月影鼻头猛然酸涩,眼眶微红不止，她羞愤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哽咽着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辜负了殿下的期望。” 祁有容对她摆了摆手，实在没心思听这些道歉的话，只说道：“你要是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就不要在这里给我多生事端，你在周国也辛苦了这么多年，既然回来了就应当好生歇息。” “等着来日情况好些时，我会将你爹娘一并接回来，你且放心吧，你们一家的恩情我可从来没有忘过。” 多年前，蒋太医潜入周国成为细作，而后一路顺畅的平步青云，至此在京都站稳脚跟。 再后来，祁有容作为质子被送去周国时常受到他的照顾，为了让他能够在举目无亲的陌生国度日子好过些，蒋太医甚至还给年幼的他同蒋月影定下娃娃亲。 从那以后起，周国皇宫里的人就算不给夏国几分薄面，也要给蒋太医几分面子，明白这是他心仪的乘龙快婿，便是再怎么欺负也不会要祁有容的性命。 蒋月影抽了抽鼻子，看着眼前这道高大矜贵的身形，心里是止不住的欢喜，她欠了欠身子，感激道：“我先去代我爹娘谢过殿下，今日的事情的确是月影做的有所欠妥……日后我定然不会再找小师妹的麻烦。” “她既是殿下的客人，也是我的小师妹，我理当应该把她当做客人来对待。等明日我再过来向小师妹赔礼道歉吧……我和她到底有着多年情谊，就这么舍弃下感情实在可惜。” 闻言，祁有容淡淡地扫了一眼蒋月影，虽不知道他心中究竟是做何感想，但明面上却还是松了口。 “你能这么想就是最好不过的，我们已经快要完成宏图大业了，既然只差最后一步，又何必多生事端。影儿，你说我说的对吧？” 祁有容宽大温柔的手掌虚扶着蒋月影，把她从地上搀扶起来。 后者眼中流露出丝丝真情，耳根子不自觉发红发烫，面上竟然还多了些扭捏羞怯的神情。 “殿下说的有道理……” 她话刚说完，祁有容就小声嘘了一点，半是无奈地朝她摇摇头。 蒋月影这下耳根子更红了，脸上也多了几分不正常的红晕，她咬着嘴唇小声道：“公子说的对……是我忘了称呼了。” “去吧。” 闻言，蒋月影带着些依依不舍，终于离去。 冷璨星和青柳等人在门里已经将外面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此刻全都闷声发笑不止。 “还以为这位蒋大小姐有多了不起呢，没想到在殿下面前也就是一个软脚虾罢了，看来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她现在可不得了，都已经是那什么县主了。等殿下再把她爹娘从周国接回来后，说不定尾巴还会翘得更高呢。” “管她那么多做什么，她虽然是在殿下面前长了脸，但咱们这些人也不差！我们不也跟着殿下这么多年吗！” 一干原先在周国陪同的宫女太监们纷纷点头附和，他们能够活着回来就已经把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全都握在手心里了。 众人服侍祁有容这么多年，知道他的脾气本性如何，就算再坏，也不可能拿自己人开刀。 “你们就这么信得过他？我可见过不少有眼疾的人恢复视力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丢掉拐杖呢。”冷璨星转过头询问着他们。 青柳笑着对冷璨星摇了摇头，缓缓道：“殿下不是这样的人，我们都信得过他。如果殿下不记着我们的辛劳，也不会想方设法将我们带回夏国，为着这件事他可还是去找了……” 话说到一半，青柳突然闭嘴不再言语，她像是察觉自己说错话了，顿时尴尬地笑了笑。 冷璨星知道青柳嘴巴就跟上了锁似的，只要她不想讲的事情，就算加以酷刑她都不会再多说半个字，便是偏头不再过多强求。 这时，祁有容突然带人走进昭仁宫，他一眼看见冷璨星却是没有很快开口，而是挥手招呼青柳前去。 青柳看了一眼冷璨星，低声快速道：“殿下应当有什么事要吩咐，姑娘先在这里坐坐，奴婢去去就回。” 冷璨星点点头，不以为然地开口道：“去吧，看看他还想怎么安排我。” 青柳一笑，缓缓走到祁有容跟前，两人低头说了一会话，她又扭头看看冷璨星，紧接着才走回来笑道：“姑娘，殿下说要带您去普昭山的大慈寺烧香祈福呢。” 冷璨星顿住，反问：“好端端的去什么寺庙做什么？他该不会亏心事做多了，心里不安吧。” 青柳早已习惯冷璨星说话做事的派头，也知道自家殿下答应她的事情虽一直没有兑现，但此前冷璨星可是在出逃周国的事情上功不可没，便是从没有和她置气。 她娇笑着摇了摇头，才道：“姑娘您想到哪里去了，不是这么回事呢。殿下择日就要派兵过边关了，现在想去为将士们烧香祈福，您不一直盼着这件事的吗？” 冷璨星抽了抽嘴角，心里五味杂陈不已，祁有容还真是好样的的，竟然让自己一个周国人去给夏国士兵祈福…… 你逃我追 众人前去祈福的寺庙位于小空山地大慈寺，此处山路绵延，道路很是难走，平日里又是南安城香火最旺的寺庙，白日间不知道有多少男女香客往来其中。 冷璨星身为医者，已经多年没有去过寺庙，她相信生死都在自己手中，除非药石无医，否则不会寄托于神明。 次日天刚亮,前来接应的马车就已等候在昭仁殿外。冷璨星起了个大早，头脑还有些昏沉，看哪里都觉得虚浮。 祁有容眼下虽然已经当权，可青柳等人却还是留在身旁伺候她,说是宫中没几个放心的人，与其让别人来照顾她，还不如他们这些老人留着。 对于这点，多少有些祁有容的意思，冷璨星早在数日之前就把研制好的解药交给了他，眼下乐得清闲当甩手掌柜，随便他们怎么安排。 至于她自己，只要目的达成，即刻就会返回周周,近日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半夜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时常会在半梦半醒间想起九叔。 一想到二人已经有将近一月没有见面，冷璨星更是觉得难以入睡，索性趁着去大慈寺的机会为九叔烧香祈福，期望他在周国一切平安。 “姑娘赶紧上车吧，今日天气阴沉沉的，看样子应当是不会出太阳的，如果是个艳阳天也就好了。可惜殿下早就派人和大慈寺那边打过招呼，法会都已经准备妥当，咱们不去也不大合适。” 清柳说着走上前来，把从殿中带出来的汤婆子塞到冷璨星怀里，催促着她赶紧上马车。 一上车，冷璨星便靠在角落处昏昏沉沉，从周国出发到祁有容掌权，期间她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出什么幺蛾子，眼下号不容易事情办妥，却是恨不得立刻抽身飞回周国。 “好姐姐，今日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谁要去寺庙？”冷璨星对着青柳问了一句。 马车缓缓前行，宫中的风景很快落在身后，不远处似乎又有马车队伍混迹其中，随即形成一整条队伍出宫，冷璨星懒得掀开布帘子去张望，直接开口。 清晨出门早，谁都来不及吃东西，青柳让小厨房那边包了些糕点放在马车中给冷璨星垫肚子，此刻忙着收拾进小方柜里，嘴里不假思索说：“听说还有蒋小姐……不对，人家现在是县主了。” 闻言，冷璨星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若是让周国人知道蒋家一家人都是夏国细作，保证蒋太医和其夫人连边关都过不了，可惜这样的消息无从传达出去，也只能看着他们享福。 “大师姐怎么也要跟着来……我和她从小一块长大，在药王谷中又是师姐妹，她虽然有那些闲情逸，但是却不喜欢寺庙中的香火气味。平日里就连谷中烧香拜佛，她也离得远远的，生怕香灰沾着衣裳，今日还真是够稀奇！” 青柳将糕点收拾妥帖，从羊皮袋里倒了杯温茶递给冷璨星，扯着嘴角意味深长说道：“有些话并不是我们这些当奴婢该说的，但我们大家伙儿都把姑娘您的为人看在眼里，自然也愿意和您说一番推心置腹的话。” “至于县主为什么要去寺庙……呵，那位可不是存着要去烧香祈福的心思，而是将主意打在殿下身上的呢。他们二人在周国时明面上虽然有约，实则也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幌子罢了，殿下都未曾放在心上，那位却还当了真呢。” 关于蒋月影对祁有荣的前后态度，冷璨星可是一清二楚，明面上的冷淡疏离，客气有加，私下里却是一副崇拜模样，先前她就觉得不大对，现在想来蒋月影怕是一颗芳心早已暗许。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过我看这事也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祁殿下可不像是喜欢大师姐的人。”冷璨星翻了个身，以舒服的姿势躺在角落里。 青柳和她持同样的态度，当下笑了笑：“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些事情我们也管不了，毕竟殿下对于蒋家人可是记着恩情的。” 说罢，她掀开帘子对着外看了看，只见马车已经行驶到宫门口处，马上就要出宫前往西边小空山方向。 “今日香客多，路途又远，咱们难免起得早了些。从宫中过去小空山少说也得一两个时辰，姑娘还是借此机会好好再补个囫囵觉，等着到了地方奴婢再叫你。” 青柳替她将被角掖好，冷璨星朝她投去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随即闭眼昏睡。 …… 浩浩荡荡的马车离开宫里，刚出宫立刻向着西边而去，前后加起来的马车虽然只有三四辆供主子乘坐，但周边跟着的侍卫却是有数十人之多，由此可见祁有容的小心谨慎。 行了半个多时辰后，两旁的风景终于由沉沉叠叠的高楼屋舍变成郁郁葱葱的山林，就连被风吹带进来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不少。 远处一座半山坡上，低矮枝桠遮住的林间后，有几个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山中蜿蜒道路。 程烨看着前行的马车队伍，低声向身旁的萧奇南说道：“王爷，打头那辆马车里坐的是祁有容，再后面便是冷大夫，最后那个是蒋小姐。” “属下早先怀疑过这个蒋小姐是细作，但没想到不仅她是，就连他们一大家子都是，也不知道这朝中到底是怎么搞的，竟然连这些都没排查出来就能让人进宫当太医。” 对于此事，程烨一阵骂骂咧咧十分不平，好在蒋太医这么多年都没闹出事情来，否则就凭他的太医身份想要下毒简直轻而易举。 “蒋太医现在已经向皇上准备辞官，告老还乡了？”萧奇南冷声询问。 “可不就是嘛！宫里递出来的密报说是他准备回乡养老，但看着夏国的情形应当是要将他们接回来，皇上那边都已经允许了，怕是过不了几日就会抵达边关。”程烨快速道。 “呵，派人前去阻拦，绝不能让他们离开周国。” “现在跟上队伍，待会儿混到大慈寺中，切记不要被人发现行踪，到了寺庙里咱们就是去上香的香客。” 话音落地，身后一干侍卫纷纷点头应和，随即众人又消失在山野间。 第二百二十七章 小空山大慈寺 睡了约莫一个时辰后，冷璨星怎么也睡不着了，夏国本就多山路，那大慈寺还隐藏在深山中，光是蜿蜒盘旋的山道就够人喝一壶地，更别提他们还身坐在马车中。 青柳看她皱着眉头昏昏醒来，便知道是马车颠簸将人给折腾醒的，立刻笑着去搀扶她道：“夏国比不得周国，路确实是难走了些,咱们坐马车更是如此，奴婢也觉得骨头都快给颠散了呢。” 冷璨星揉了揉发酸的臂膀，无奈道：“咱们为什么一定要来这么远的寺庙中烧香祈福，一般宫外不是就有皇家寺庙吗？” 青柳又是一笑：“如果奴婢猜的没错的话,这件事情应该和已故的淑妃娘娘有关。” 冷璨星微怔，明白她话里说的淑妃娘娘便是祁有容的生身娘亲，据说她娘家满门忠烈，要不是因为父兄都战死在沙场上，身后再无人倚仗，也不可能亡故后连儿子也去了邻国当质子。 “好姐姐，你且细细讲来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一路上枯燥漫长，我可喜欢听你说话了呢，你要是再多讲些故事那就更好了！” 冷璨星摆出自己作为少女的灵动,拉着青柳就是一阵撒娇，硬是把对方逗得咯咯直笑,求她放过才肯开口。 “咱们这位淑妃娘娘出身可了不得，她爹爹是两朝元老，而且还是替夏国打下不少江山的平定大将军，娘娘上头有四位兄长，她是将军的老来得女，自打生下来便是被捧在手掌心中的明珠。” “娘娘在年少时便已是名动南安城，那时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加上她出身好，上头又有那么多哥哥宠爱着，更是让人羡慕不已。因着家里这种情况，将军也不愿意让她进宫当妃嫔，只想给她挑个合心意的郎君好长久留在爹娘身旁。” 青柳说着咽了口唾沫，万般无奈道：“谁知道后面遇上城中人都去寺庙祈福，连宫里的人都要去皇家寺庙祈福，将军为了以防娘娘撞上他们，特意让人带她来小空山的大慈寺。” “结果好巧不巧的是，那时身为太子的皇上压根就没去皇家寺庙，而是带着三五同僚好友径直来了大慈寺中。两人在寺庙佛堂里撞上时便是金风玉露一相逢，再后面娘娘就顺理成章入了太子府。” 事实证明，淑妃娘娘的这步棋走的相当失败。如果她当初按照将军的吩咐找个心意郎君过日子，也不至于后来被权势裹挟的连渣都不剩，更不会因为娘家人全都亡故导致祁有容被送去周国。 “有些事情解释不清楚的，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吧。也难怪殿下会带咱们来大慈寺中，看来过去这么多年，他那颗想念亡母的心，还是没有停歇住。”冷璨星无限感慨着，突然觉得身下的颠簸也不再那么强烈。 “说的也就是这么个道理，当初淑妃娘娘病逝后，她的骨灰便是经由宫人送到大慈寺中寄存。眼下已经过去十好几年了，骨灰应当还在寺庙中，若不然殿下也不会过来。”青柳附和着。 两人在闲言碎语中，马车依旧往山路上行驶着，这边车里倒是有说有笑，而另一边蒋月影和婢女的马车里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蒋月影伸手摸着头上不小心被撞歪掉的发髻，气恼的几乎想要扇人，她对着丫鬟云景愤恨道：“你这个丫鬟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本小姐为做这头发，今早特意早起来了半个时辰？怎么先前也不替我注意着点，才打个盹儿头发就歪了！” 云景是她从蒋府里匆匆忙忙带出来的丫鬟，此时也才十一二岁，比不得先前用的那丫鬟心思来的通透灵巧，稍稍训斥便眼里蓄满泪水，瞧着委屈极了。 “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刚刚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奴婢正想扶着您，结果一下子头撞在了车门上。您就别生气了，这马上就要到寺庙了，你要是再生气对自己身子不好，被菩萨知道了也不好呢。” 云景抽抽噎噎的，不敢抬起头来看蒋月影，只能小心瞥着她的面色，心里暗道早知道当初就应该随同姐姐妹妹出去采买，而不是留在府上被她抓壮丁一样抓来了夏国。 她是周国人，又是蒋府从外边买回来的丫鬟，原先是因为家里拮据，哥哥给不出银两娶嫂嫂过门，方才狠下心卖身为奴。 一家人本打算着等过两年日子好些了，便攒些银钱将云景又给赎身回去，谁知道这下竟然来了周国。现在别说是赎身，就连能不能再回去都难说。 想到这里，云景心上又委屈起来，用袖口擦拭着眼角，白嫩嫩的小脸随着抽泣而鼓动不停，小包子般的脸蛋也似乎瘪了下去。 蒋月影心里本就火气直冒，现在看她倒先哭起来了，伸手直接对着云景的臂膀掐了一下，骂道：“你这个小破丫头还敢在本小姐面前拿乔？小姐我都没哭呢，你竟然还敢哭起来！要不是因为当初殿下派人来接走的匆忙，我也不可能带着你这么个没长眼的东西来。” “你赶紧把泪水给我擦干净，待会不要被人瞧见，省得他们又觉得是我在虐待下人。马上就要到寺庙了，你就算是急也要给我挤出几丝笑意来！” 云景被她吓唬的不敢说话，赶忙又擦了两下眼角，怯生生地点点头。 蒋月影现在虽然已经成了县主，可身旁却依旧没有什么贴心人，此时只能盼望着蒋太医等人能够从周国多带些信得过的下人来。 她见云景不再哭泣，方才软下声音，苦口婆心道：“小姐我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只是一时间心上着急，难免对你说话重了些。临出门时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云景茫茫然地抬头看她，拼尽脑汁想起蒋月影此前交代的话，她面上涌现出害怕神色，缩着身子就想往后退去。 “小姐，我爹娘时常教导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真的要那么做吗？要是被殿下还有其他人知道了，说不定就会吃不了兜着走呢……” 听她张口说的明明白白，蒋月影连忙抬手将她嘴给捂住，不安地对着马车外看了一眼，厉声呵斥：“有些话不能明说，要是你这张嘴敢坏事，我拿针给你缝起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各怀心思 云景被蒋月影吓唬得不敢言语，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惶恐不安，她跟着来夏国就已经够倒霉了，实在不想再把自己这条小命给搭进去啊。 犹豫片刻，云景看着蒋月影面色回暖，终于敢大着胆子开口劝阻。 “小姐……奴婢觉得您若是真地不喜欢冷小姐，咱们还有其他教训她的办法，至于什么和尚不和尚的，实在是太……奴婢可听说冷小姐和朝中九王爷情投意合。” “要是把事情闹大了,且不说殿下那边会追究起来，就是传到周国去，咱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啊。九王爷可是出了名的杀神将军，那么多敌人都不怕,更别说咱们了。” 说罢，云景抱着膝盖瑟缩在马车里，满脑子都在懊悔自己当初卖身为奴怎么就听了牙婆鬼话。非向往蒋府是什么大户人家，家中有人在宫里当太医，日后就算当奴婢名声也好听，岂料他们一家人竟然都是通敌叛国的奸细！ 越是往下想去，云景越是懊悔的肠子都青了，连带着看蒋月影都不顺眼起来，恨不得赶紧离她远远的。 蒋月影察觉到小丫鬟眼神怪异,瞬间像是炸了毛的猫儿似的，抬手又想去揪她身上的嫩肉,威胁道：“云景，本小姐当初其他机灵的丫鬟都没带，就只带了你这么个生来笨拙的。你能跟着出来过这等好日子，怎么还不感恩戴德，反倒在这里给我掉链子！” 云景伸手去阻挡，怯生生回道：“小姐……奴婢倒是也想帮您啊，可是您一天专门不做好事……奴婢还怎么帮啊。做坏事可是损福报的，奴婢这辈子当丫鬟就已经够命苦了，可不想下辈子还给人当牛做马……” 蒋月影顿时被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小丫鬟气到胸口疼，知道今日多半是指望不上她，当下又是一顿生闷气，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唉声叹气不止。 “你说你，跟在我身边竟然也没有半分长进，早知道当初就应该你一脚踢下马车，让你自己走着回周国去。” 云景听话只听到一半，突然眼前一亮，急急忙忙问到蒋月影：“小姐，您说的可是真的？您真的愿意放奴婢回周国？” “要是奴婢这辈子还有机会回到周国，保证不会把在夏国里发生的事情泄露半个字出去。另外奴婢终身都会记着小姐您的大恩大德，到死都会给小姐您设立佛堂，天天烧香拜为小姐祈福呢！” 小丫鬟满眼希冀地看着蒋月影，掀开布帘就要往外看去，似乎恨不得立刻飞身离开此处。 蒋月影被她气的险些一口血吐出来，忍不住对着她臂膀上又是狠狠一揪，云景疼的无可奈何，张嘴无声呜咽着，心里早把蒋月影祖宗十八代骂了个狗血淋头！ 马车又行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终于抵达小空山脚下，早已得到消息，前来山门处静候的住持和尚等人已有上百人。 他们个个翘首以盼，似乎对于祁有容并没有半分忌惮，反而十分热切盼望着他来。 马车刚在山脚下停住，立刻就有宫中太监前行到冷璨星他们的马车旁，扯着一把尖锐嗓子对里面恭敬说道：“冷小姐，殿下现在要同主持先行去寺庙中，到时您若是对大慈寺里边有兴趣，可以带着宫人们四处走走。” “今日佛堂外殿里有附近郡县来的男女香客，内殿里面倒是被特意清除过旁人，左右都是咱们从宫里带出来的侍卫，安全问题您不用担心。” 冷璨星懒懒地点了点头，青柳立刻对着外面柔声笑道：“姑娘知道了，你们随同殿下前去吧。这里有我们几人跟着姑娘，保证不会出什么事。” 太监心满意足地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去前方，队伍又是浩浩荡荡跟着祁有容从山门左侧一路骑马前行。 要说前程行事，那必然得从小空山的山门下走台阶往上，上千级台阶少说也要走半个多时辰，除过些闲情好的，亦或是心中有执念的，旁的人家但凡坐得上马车都要从左右两侧山道上去。 冷璨星对着外面遥遥看了一眼，只见大慈寺隐藏在小空山深处，明明是已到秋日，深山里竟然还是一副郁郁苍苍的模样，全然不见着秋日的半分苍凉。 “咱们就先坐马车上去吧，待会儿再走下来即可。”冷璨星猛地深呼吸一口外边的清新空气，心上突然有了念头。 青柳等人本就是陪同她吃喝玩乐，随即也没有话说，而是照着答应下来，让人在前方驾车。 眼看着他们这辆马车已经从东侧山道上行去，行在后方的蒋月影立刻吆喝着车夫紧随其后。 “我还以为她有多诚心能够自个儿爬上去呢，没想到也是一个酒囊饭袋罢了，我这小师妹从小就知道偷奸耍滑，到现在也不知道改改这毛病。” 云景瑟缩成一团，听蒋月影又在编排冷璨星，不悦地瞪了她两眼。 她怎么就倒血霉跟了这么个嘴碎的主子，外表看起来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实则背地里心思龌龊的比村妇还不如，早知道她就算是去干杂役，也不应当去蒋府！ 主仆二人各怀心思，总算是挨到马车上了大慈寺，蒋月影看着前方，冷璨星已在青柳等人的搀扶下落地走向后山寺庙，立刻也要扯着云景跟过去。 小丫鬟脚下磨磨蹭蹭，哪里想跟着她干歹事，不是冷着一张小脸，就是撅着小嘴。 “云景！你别忘了自己现在身在夏国，你这条小命都在本小姐手上，我要是想打杀你，旁人还能说半个不字？” 蒋月影拽着她的臂膀把人往前带去，云景小脸皱的跟苦瓜没什么两样，委屈的泪水始终在眼眶里打转，好几次都趁蒋月影不备朝她投去怨恨的目光。 “好姐姐！那边好像有财神殿，咱们过去拜拜吧！” 前方，冷璨星欢快的声音飘了出来，蒋月影看着财神殿外人满为患，想着他们一时片刻也离不了，便是扯着云景往后殿，僧侣所住的厢房而去。 “小姐，您说您这是干嘛呀，佛门修行人的清静地岂是咱们能来的……”云景嗫嚅道，转身就想跑。 第二百二十九章 庙中风云 见状，蒋月影哪里会让云景就这么跑了，张口便斥：“你这臭丫头还敢跑？看来是真不把你家小姐我放在眼里了！你要是今天敢离开我身边，我就让你一辈子回不去！” 闻言，云景脚下顿住，苦着一张脸回神，撅嘴委屈道：“小姐……奴婢那里敢跑呢。奴婢是怕隔墙有耳，担心外人有人听闲话。” “您这等主子和人说话，我这种当下人的还是不听为好。小姐您先进去吧,奴婢去外面候着，要是有人过来奴婢就咳嗽一声。” 蒋月影明白云景在夏国人生地不熟，离开自己连饭都吃不上，跟别提有本事回周国。当下清了清嗓子,警告地瞪了她一眼：“你能明白就最好，不然有地是你苦头吃。” 说罢，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确实没有人过来，放下转身进了某间禅房。 云景撇嘴一阵无声骂骂咧咧，失神望着远处冷璨星等人去的财神殿小路，忍不住在心里浮想联翩……要是她当初卖身为奴的地方不是蒋府是相府就好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云景脑海思绪漂浮，托着下巴坐在台阶前,忽然闻到一阵草木清新香气从自己身旁掠过，便是偏着头望过去。 一身姿挺拔高大的男子正背光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含笑看她，对方开口问道：“不知姑娘可否知道财神殿应当往哪个方向去？” 云景看着眼前这位模样俊朗的俏郎君，心里又是一阵火花四溅，略微拘谨羞涩道：“公子可是问对人了！财神殿从左边那条小路上过去就到了！” 程烨看她说话爽快，面上又是一副天真懵懂的呆愣模样，实在不明白蒋月影那样的女子怎么会在身旁带着这么个不通世事的小丫鬟。 他璀璨一笑，露出排干净整洁的白牙，继而柔声道：“在下听着姑娘说话的口音略微熟悉，倒是不大像夏国人，难道姑娘是周国人？” 正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云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周国人，顿时喜不自胜，急忙点头如捣蒜。 “公子难道也是周国人吗？我是跟随我家小姐来的夏国，要不是她的话……我才不会来这么个地方呢。” 程烨瞥见不远处禅房中始终没人出来，借此机会和云景多说了几句话，不多时就将这丫头的嘴给撬开了。 两人絮絮话语间，禅房里突然传出一声喊叫：“云景，你在外面和谁说话呢？本小姐吩咐你的事情，你可还记得？不要光顾着和人瞎聊就忘了正事。” 云景面色一白，急忙回道：“小姐，奴婢在外面盯着呢，财神殿那边还没人出来，您就放心吧！” 说完，她不大好意思地对程烨投去歉疚的目光，嘟囔道：“公子，不好意思啊，我家小姐总说我生来笨拙，脑子不大好使，今日还真是让你看笑话了。” 程烨一笑，立刻摆手回道：“不是多大个事，在下也是因为有生意范畴的事情，不得已前来夏国。不然就咱们周国人谁会没事来这里啊，话说最近边关又要开始打仗了吧？不知姑娘你家中的人可好？” 一听这话，云景挺起胸膛，胸有成竹摇头道：“别的事情我不知道，可是打仗的事情我还是一清二楚的。公子你就把心放回到肚子里吧，眼下不会那么轻易打仗的，少说也要三五日之后呢！” 程烨抽了抽嘴角，恍然明白这丫头就是个缺心眼的，若说三五日之后就要打仗，那么眼下军队中已经开始在调兵遣将了。 见该打听的事情都已问的差不多了，程烨借口还有事情，方才转身离去，他压低帽檐走向左边远处的财神殿，眼角余光瞥见云景竟然还在身后对自己挥手道别。 “不知名姓的公子，祝你一路平安！顺利回家！” 程烨嘴角不自觉露出丝浅笑，朝她一抱拳，三步两步离开云景视线中。 这时，听见院中响动声的蒋月影不耐烦推开禅房大门，冷着脸色对云景没好气训斥道：“臭丫头，你刚刚和谁说话说的这么起劲呢？！” 说着，她快步走到云景身旁，伸出手指头戳她脑门，恨铁不成钢教训道：“看来你还真是把本小姐的话当作耳旁风了！不是早跟你说过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吗，你不仅不听，竟然还在外面有说有笑的，真是榆木脑袋，没救了！” 云景快步躲闪着，小脸皱巴巴苦涩道：“小姐……那又不是别人，而是咱们周国出来行商做生意的好儿郎。” 闻言，蒋月影几乎要被这丫头气的一口血吐出来，她当时挑丫鬟只想找个嘴巴严实，不怎么有心计的，谁知道竟然挑中了这么大一朵奇葩。 “罢了！真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那么多歪理邪说，讲也讲不通道理，等牙婆子从外边给我买了好丫鬟回来，我就打发你回周国去，这下总开心了吧？” 云景咧嘴一笑，还没来得及答话，抬头便看见禅房里走出一面色红润的武僧，对方长得人高马大，十分强健。 就是眉眼间似乎带着这些妖邪气，怎么看怎么同她所了解的和尚不大一样，仿佛身上该有的佛气慈悲都没有。 见云景望着身后人望得有些痴神，蒋月影回头向武僧挥手道：“交代给你的事情，你去给我办妥当，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武僧阴冷一笑，点了点头，随即快速消失在二人眼前。 云景望着对方离去的身影，心中升腾起一阵不太好的预感，紧接着她又不安地向着财神殿看了一眼。 蒋月影望着外面晴好的天色，对着她没好气喝道：“臭丫头，你还看什么看？赶紧跟着本小姐去前殿烧香祈福，顺便保佑保佑你多长点脑子！” 云景低着头紧跟她的步伐，转身往前殿走去，殊不知她们二人的身影早已落在别人眼中。 尤其是她那拘谨担忧的目光更是让萧奇南看了个明明白白，程烨说道：“王爷，这小丫鬟肚子里没坏心思，就是被人平白当刀使了。” “她倒也想回周国去，可怜被蒋小姐带来这里，现在哭都没地方哭去呢。” 第二百三十章 云景的心思 萧奇南回头看程烨，皱眉戏谑道：“你和那小丫鬟是一见如故如何，平白为她说这么多话。” 程烨听出萧奇南话里的深意，伸手扣着后脑勺急忙为自己辩解道：“王爷，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属下只是觉得这小丫鬟怪可怜地，担心她真的折在夏国。” 远处风声潇潇，财神殿外又是一群人走了进去，萧奇南退到暗处，程烨眼观四周,也跟着消失不见。 殿中，快速涌入一帮年纪不大的男女香客，叽叽喳喳十分吵闹。 “听说财神殿之前都没有开放过，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还好咱们听见消息了，不然真会错过！” “大慈寺中的财神爷爷最灵验了，咱们这回可是来对了，幸好没有错过，要不然我肠子都要悔青。” “我在前殿的时候都没上香，本来还想去正殿看看，结果那里的小师傅说今日有贵客……这样也好，最后把所有的香火钱都省着送来给财神爷爷了。” 听着众人的话语声，青柳明白定然是祁有容等人拜见主持封锁了不少地方,当下也不想让冷璨星在这位等人多眼杂的地方久待。 她拽了拽冷璨星的袖口，小声道：“姑娘,咱们在财神殿里也逛了这么久了，不妨找处香房好生休息下？” 冷璨星刚才在财神殿里一顿布施，给出去的银两他们看着都肉疼，要是再给下去，指定主持待会儿都要来亲自谢过。 “行吧，正巧我肚子饿了，咱们找个地方吃点斋饭吧。对了，你家主子说过没有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说着，冷璨星避开人群，顺着他们所手指的方向，一路走出财神殿正殿，往后面院子里而去。 青柳追上她的步伐，摇摇头：“殿下没有说过这个事，奴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想来应当还是要再带一段时间的。殿下都已经这么多年没有回来过不说，就是寄放娘娘骨灰的事情也还要说定呢。” 听着青柳话里的意思，祁有容现在是手握大权，此前所经受的屈辱自然要一笔一笔归还回去，至于他娘亲淑妃的骨灰肯定是要带回皇宫，进皇家寺庙佛堂供奉。 “管他的呢，反正咱们就当出来吃喝玩乐，到时候走时自然会有人过来通报。”冷璨星甩着手走向后院，出门就觉入眼宽阔敞亮，眼前乃是一片青山雾气缭绕。 大慈寺本就处在半山腰中，越是处在山巅越是秋高气爽，空气中还渐渐泛着凉意，使人顿时耳聪目明。 从财神殿出来，左右两边皆可以通往香房凉亭等休憩的地方，冷璨星左右看过，抬脚走向小石桥上。 众人看出她想去后山的清净地，一路都小心跟随着，还没走到忽然就听见一阵如泣如诉的声音飘了过来。 “唉，看来又是哪位姑娘有伤心事。对着菩萨佛祖哭了不算，还得在无人处哭一场。”青柳如是感慨着。 冷璨星心兴大起，扭头望过去小声道：“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咱们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说罢，她已是如风般先行过去，青柳还想叫却已是来不及了。 “姑娘，您小心脚下，山中石板多有青苔，以防路滑啊。” 大慈寺还没来得及修缮好的庙宇后方，背风的当口处有一小小的单薄身影正在低声抽泣着。 小丫头身穿淡黄色裙装，头上扎着的两只双丫髻随肩膀抖动而发颤不止，抽噎的同时伸手拂去面上泪珠，一瞬间的功夫竟已经哭的打起嗝来。 冷璨星越看越觉得这道身影眼熟，试探问道：“云景？” 闻言，眼前人身形僵住，茫茫然转身回过头，云景睁着双满是雾气的大眼，分外委屈地看着冷璨星，瘪嘴道：“冷小姐……奴婢给您请安了。” 云景快速伸手擦去眼泪，模样心虚的活像是在做贼似的，低声垂下头，不敢让冷璨星看见她面上神情。 对于眼前的云景，冷璨星是有几分印象的。似乎近日里蒋月影身边除过宫中的太监宫女，出门在外带的就只有她了。 “你是从周国来的？”冷璨星打量着云景，看她长得皮肤白皙，说话声音轻浅，以及那不自觉的口音，疑惑猜测道。 云景眼前一亮，看见冷璨星这般询问自己就跟看见就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似的，急忙快速点头答应道：“回冷小姐的话，奴婢的确是周国人！此前被卖到蒋府当丫鬟！“ 她陡然间拔高的话音让众人都是一愣，冷璨星会心一笑，指着她微微红肿的脸颊说道：“你这脸该不会是被蒋月影打的吧？” 五根清晰可见的手指印着实吓人，打在云景稚嫩的脸蛋上更是异常明显，也难怪她先前低头用手挡着。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云景立刻憋不住泪花，抽抽噎噎又要哭出来：“冷小姐……奴婢好想回周国，好想回家啊……” 冷璨星微怔，看她手捧着脸蛋的样子着实可怜，当下明白云景跟在蒋月影身边应当是没少受委屈，她叹了口气，从腰边挎着的小布包里掏出瓶药膏塞过去。 “回去好好听涂抹在脸上，不到半个时辰保证能消肿，下次她若还是打你，你就来找我，记住了吗？” 云景被冷璨星感动的无以复加，立刻俯身就要对她磕头，冷璨星连忙伸手将她拉住，劝慰道：“出门在外多留个心眼，她虽然是当主子的，但也不能平白无故就打人。我和你家小姐在药王谷的时候，她可是出了名的温婉有礼，现在怎么还变成这幅模样了，真是古怪。” 在一行人中就只有冷璨星对蒋月影的了解作为深刻，只是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显罢了。 云景满眼感激地看着冷璨星，重重点头道：“奴婢记住冷小姐说的话了，小姐真是大善人，我主子那么对您，您竟然还愿意给我药膏……云景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了。” 冷璨星摆了摆手，面上一副无所谓的神情，淡淡道：“我本来就是医者，怎么有看见你受伤而不管的道理？你不比心上有包袱，只管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云景看向手中的精致瓷瓶，面上一阵挣扎神情，当她鼓足勇气抬头却见冷璨星已经走出三五步外，随即焦急喊道：“冷小姐，那边还么修好呢，您别过去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多行善事 冷璨星听见声音，缓缓地回过身来，见云景小脸紧绷，手中正牢牢握着自己给的药膏时，不由得一笑。 “那好，那我就听你地！你也赶紧回去吧，免得你主子找不到人，待会又该发脾气了！” 她对着云景挥了挥手，带领一行人从侧边走过。 青柳多心地看了一眼云景,总觉得这小丫头心里像是揣着事儿似的，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云景心思浅淡，见青柳盯着自己，快速将头低下去把玩着瓷瓶,等他们一行人走远，这才迈着步子离开后山。 待到已经走出七八丈外后，青柳方才狐疑猜测道：“姑娘，蒋县主屡次想找您麻烦，您今日为何又大发慈悲要给她家丫鬟药膏？” “她自己不也是医者出身嘛，哪里还用得着咱们操心呢，要奴婢说您的心肠就是太好了，有时候好的都让我们没话说了。” 冷璨星昂首阔步走在前面，微眯双眼感受着山间清风徐徐拂面,她云淡风轻道：“我和她家主子的确是有过节，但这也不是她造成的。她一个小丫鬟被带到夏国这么个举目无情的地方就已经够可怜了,眼下还要挨打，日子不是更难过吗？” “正所谓好心有好报，她先前不也是提及咱们前方路还没修好吗，要是真走过去不但白费功夫，说不定还会踩一脚泥巴呢！” 闻言，青柳就是有再多的话此刻也咽了下去，她暗自摇了摇头，一时之间分不清冷璨星到底是心善还是无所谓。 他们这些自小在宫里长大的人见惯了尔虞我诈，人人都把利益放在第一位，像她这样大度慈悲，日后说不定还会吃亏呢。 众人向着后山西侧走去，一直到被洒扫庭院的小沙弥，指引到香房中闲坐。 东殿香房外，蒋月影沉着脸色站在门旁，看着云景迈着小碎步走过来，抬头瞥见自己被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抬脚又想跑，怒不可遏朝她吼道。 “你这死丫头，刚刚跑哪里去了？！我吩咐给你的差事，你就没一件能够完成得了的，气不过打了你一巴掌，你竟然还敢跑！” “我问你话，你刚刚在那边有没有看见冷璨星？” 云景早已对蒋月影愤恨无比，回想起刚刚自己不过是呆愣着没有及时回话就挨了一巴掌，心中更是气的火冒三丈，恨不得一把将她推下山崖。 她想归想，表面上还是那副怯懦胆缩的模样，继而摇了摇头，否认道：“奴婢刚刚憋不住哭腔，到墙根下边去了……后山那边本就没什么人来，哪里能够看得到冷小姐。” “不过奴婢听说她身旁跟着的宫人可多了，就连烧香拜佛也得紧着让她先去，旁人在门外候着，小姐您还是仔细斟酌着，有些事情到底该做不该做吧。” 说罢，云景憋着一股子气不再看蒋月影，她被匆匆带来夏国就已经够倒霉了，平日里更是当个出气筒，没少挨训斥打骂。 眼下在寺庙这等佛门清净地都还挨了一巴掌，怕是就连菩萨看见也会为她怜惜几分！ 想着自己跟了这么个当面一套背面又一套的主子，云景又是恨不得自己从这悬崖上跳下去罢了。 蒋月影没有再看她，而是低头思量着：“反正就只有这么大个地方，我不信找不到她人……既然今天都已经来了，那就别想这么轻易离开。” 她猛然抬起头看向云景，冷脸喝道：“你要是再敢乱跑，回宫后我就找人打断你的腿！待会记得紧紧跟在我身旁，咱们现在去偏殿吃斋饭！” 云景将冷璨星给的药膏不动声色塞进袖口中，同样板着张小脸跟在蒋月影身后，像是早已看破一切，纵使破罐子破摔也无所谓似的。 蒋月影记着先前自己狠狠扇了她一巴掌，此刻看她脸上红肿异常明显，又是不安叮嘱道：“要是有人问起来你这脸上怎么回事，你就说自己和人吵架闹出来的，记住了没？” 云景麻木地点点头，看着前方蒋月影又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冷璨星先前同自己说话时的关切神情。 两人的形象在她心中瞬间高下立判，云景抿着嘴，心中又是苦涩不断蔓延。 斋堂中，青柳和小沙弥交涉完毕，让其他人先行将斋饭送上来给冷璨星垫垫肚子。 “我们姑娘先前在寺庙中捐了不少香火钱，今日特地想尝尝你们这里的斋饭味道如何，奈何姑娘身份特殊，不能在外面与人家同坐，还请师傅行个方便。” 小沙弥一看冷璨星就想起她便是先前在财神殿中大发善心的女菩萨，当下双手合十朝冷璨星摇摇行了个礼，随即快速道：“还请各位施主放心，贫僧马上就去请师兄他们将饭菜送来，劳烦先行稍坐片刻。” 说着，他已经迈步离开斋堂。 此处堂中宽阔敞亮，长条形木桌一字排开，桌面被擦拭的能倒出个人影来。角落处点着的檀香袅袅升起青烟，四周高墙上还挂有菩萨画像，不管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冷璨星抬头向着墙上望去，正一一看着画像上的法号名称时，眼角余光瞥见门外突然有人过来了。 “我找了小师妹好半天都没找到，原来你是在这里躲清闲呀，现在不是还没到开斋饭的时间吗？小师妹怎么就已经等着吃了？” 蒋月影带着云景快步走进斋堂，人还没坐下，声音就已经落入众人耳中。 冷璨星正想着大半天没看见她，人到底去哪里作威作福了，没想到此刻她竟然还送上门来，便是张嘴毫不客气奚落道：“大师姐这说的哪里的话，我刚刚在财神殿捐了些香火钱，人家师傅巴不得我坐下吃口斋饭，倒是还没看见大师姐你有捐什么功德呢。” “要我说平日里多行善事是最基本的，尤其是像大师姐你这样的人，毕竟坏事做的多了半夜也会后背发凉，还不如多烧香拜佛，给自己寻一些心安是吧？” 第二百三十二章 当众斗嘴 蒋月影这会被冷璨星说话噎住，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柔着身子坐了下来。 她笑道：“小师妹这张嘴我真是比不过，如此伶牙俐齿着实让人佩服。看今日的阵仗，小师妹心情应当不错吧？我如果是你地话就笑不出来了，可偏生你就是这样心态好。” 冷璨星知道她惯常就是喜欢说些有的没的，明明没多大的事却非要营造出一种事态逼人的感觉，当下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反感地撇了撇嘴。 见她没有相信自己的意思,蒋月影又坐不住了，清了清嗓子，别有深意开口道：“小师妹，你来夏国这么久,想必一直都没有王爷的消息吧？我临出关口的时候可是有听说宫中出了乱子，好像就是关于大理寺的。” “那时候我看你在皇宫里待的挺适应的，但是也没有多说这些，可据说这两天事态又严重了，我当以为小师妹你知道呢，没成想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冷璨星看着蒋月影一阵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将话题绕回到自己身上，不免有些不悦地瞪着她：“大师姐你明明知道我来夏国是为什么，现在故意说这些话,无非就是让我心神大乱。” “凡是进了大理寺的人就没那么容易出来，这个道理我若不懂的话,也不用长途跋涉到这里来求殿下帮助。殿下此前吩咐过让旁人多注意着你，生怕你来找我麻烦惹人不快，看来你是真不怕呀。” 听闻此言，蒋月影的面色一寸一寸僵住，她就说近日自己想去朝仁宫为何会被人多方阻拦，合着这一切竟然是祁有容下的命令…… 随着手不自觉紧拧成拳，蒋月影看冷璨星的眼里闪过一丝恨意，越加愤恨她在夏国出现，竟还那样得了他的信任。 “我其实是想劝小师妹莫失己心，你在夏国待了这么长时日，连周国的动向都不知道，你可清楚邱家大小姐为了救王爷特意退亲，现在让他们全家上下都帮着营救王爷呢。” “而小师妹你呢？旁人才看不到你为了救王爷千里跋涉来到夏国，他们只知道相府千金突然人间蒸发，眼下连个影子都没寻到。还说什么和王爷情深意切，到头来一看全都是假的！” 旁侧的青柳略带厌恶地看了蒋月影一眼，内心相当反感她在这里挑拨离间，冷姑娘为了救她家殿下付出多少心力众人都是有看在眼里的，大家伙感激都还来不及呢，怎么允许她在这里搬弄是非？ “县主，殿下应当马上就要过来了，奴婢劝您不该说的话还是别说为好，否则传到殿下耳朵里怕是日子不好过。” 青柳冷着声音铿锵有力说道，面上不卑不亢，分毫没有因为蒋月影的身份而感到胆怯。 蒋月影一听这话立刻像是炸了毛的猫儿，她柳眉倒竖，眼里泛着怒火瞪向青柳，大声喝道：“你一个宫女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同本县主说话？别以为殿下封你当大宫女，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说到底你不过就是一个奴才！” 青柳作为祁有容身旁的贴身宫女，见过的风浪不比旁人少，往常只是不爱说些尖酸刻薄的话，眼下被蒋月影一刺激，嘴也不依不饶起来。 她反瞪着蒋月影，分毫不肯让却道：“奴婢的确是当奴才，可就算是一个奴才也知道嘴巴长在鼻子下该如何说话。县主可别因为冷姑娘脾气好就在这里大放厥词，她是不愿意将这些事情到处说，可奴婢们就不一定了。” 冷璨星被青柳的当场反应激动到恨不得拍手称快，往常她怎么没看出来这丫头如此舌灿莲花？ 蒋月影不屑地瞪着青柳，发现屋中的宫女太监全都是冷眼望着自己，冰冷的眼神让人后背汗毛直立，那感觉要多瘆人就有多瘆人。 云景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恨不得立刻加入对方阵营，反过来指责蒋月影。 她作壁上观似地站在旁侧没开口说话，一直到听见身后传来细微脚步声，方才扯了扯蒋月影的衣裳，淡淡道：“小姐外面来人了，咱还是少说两句话吧。” 蒋月影被一屋子人气得口鼻生烟，不好指责旁人，当下见云景撞在枪口上，正想要对她呵斥一番，扭头就看见两名僧人走了进来。 其中一名僧人面色苍老，看着似乎已到古稀之年，被旁边小沙弥搀扶着，艰难迈过台阶走到斋堂中。 众人齐刷刷地向着门口望过去，不约而同站起身来要对老师傅行礼，小沙弥仔细搀扶着老和尚，嘴里还关切说道：“师祖，您小心脚下，斋堂里边没多少香客，咱们用不着这么着急。” 说罢，老和尚当头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嘴里呵斥道：“你这小子，做事情就是这么不积极，好不容易碰见有缘的香客，我就想过来瞧瞧，这又怎么了？” 小沙弥委屈地摸了摸脑门，无奈说道：“师祖您说的对，不过咱们今天可不能拉着别人长篇大论的啊……之前师傅一直说我没有照顾好您，还说您现在年纪都这么大了，自己在禅房里呆着就算了，怎么还四处找香客聊人生。” 一大一小两名和尚嘴里说个不停，仿佛其他人都不存在似的，站在门边的蒋月影和云景看着他们二人不断逼近，全都往旁侧退了退，冷璨星等一行人也顺势让开地方。 谁知老和尚一坐下，立刻向他们投来善意的笑容，随即缓缓说道：“贫僧听说此前有善主在财神殿里捐了不少功德钱，这时特意过来拜访，顺便也为善主看一看手相，算一算人生。” 冷璨星微怔，明白过来他要找的人是自己，顿时面上扯出一丝笑意，恭敬说道：“多行善事乃是人之根本，师傅不必放在心上。” 一见大施钱财的人是她，老和尚立刻双手合十，满是皱褶的脸上堆满笑意道：“施主客气了，你所捐的香火钱将会用在大慈寺上的一砖一瓦里，今后日日夜夜供奉菩萨佛祖，寺庙众人还会长年累月为您诵经祈福。” “贫僧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给人看看手相算算命，您何不妨借此机会体验体验？” 第二百三十三章 摊手算命 自打重生一次过后，冷璨星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很多事情都在自己的认知范围之外。 她对于自己这辈子的命数变化实则并没有多么好奇，归其缘由只因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前世她性子虽然不算多么良善，但也不是心怀歹毒之人。 最后落得那么个惨死国公府国的下场，简直和她平日里所行的善事无法形成对等关系，以至于眼下根本就不怎么想算命。 小沙弥看她面色犹豫，也在一旁嫩声嫩气的打帮腔说道：“施主不必心上有所顾虑,放眼整个南安城乃至整个夏国，我师祖的算命本事都是排在头一号的。先前多的是慕名而来的香客想要求他算命，人家还说愿意把我们寺庙修缮一番以作为功德，可师祖就是不同意。” “他老人家说万世最讲究机缘妙法,如果没有那什么缘分，就算是送到面前的钱财他也不会收。所以我们后殿才修上一半就没银子了，眼下还在那里断壁残垣矗立着，得亏施主您刚刚施舍的钱财，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补得上呢。” 小沙弥一口气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众人闻言不由得露出笑意，老和尚对着桌板使劲敲了敲，板张脸佯装生气道：“你这小和尚真是什么话都往外说，就应该多喝点米汤将嘴巴给糊起来。” 小沙弥撇了撇嘴,缩着脖子瑟瑟道：“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嘛……师傅常教导我不要妄言，我这说的可是真话呢。” 一旁的蒋月影认出面前的老和尚是大慈寺里的得道高僧,她多年前曾跟随父母在此处参拜过神佛，当下便是活了心思，想要让对方为自己算一回命。 她面带笑容，正要上前开口，却见冷璨星摊开白嫩嫩的手掌迎过去：“还请师傅为我算命吧，我相信人的命数虽然是在天注定的，但是只要以恒心更改，天下就没有什么事情不能变。” 老和尚忍不住对冷璨星投来诧异目光，感慨她一个小女娃说话时的坚毅神情，稍稍平复方才让小沙弥拿出棉布为他垫在手上。 冷璨星将手掌放置对方手心里，眨动灵动双眼，十分好奇他会怎么算。 蒋月影也不声不响凑到跟前，企图看看这位得到高僧眼下是不是还有那算命的本事。 老和尚对着冷璨星的手心仔细看过一回，像是从中窥探出了什么机密似的，又把她的手往面前迎了迎。 片刻后，他另一只手掐着指头，方才颤声道：“施主的命数本不该是眼前这幅造化，为何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呢……” “按照贫僧所看出来的命格，施主虽然是大富大贵之命，可成年后却容易多生变故，乃至于众叛亲离，得失所爱等等。” 这些不太好的词一溜烟全部叠加到冷璨星身上，顿时让旁人大吃一惊，小沙弥也立刻苦着脸色劝慰道：“师祖，你怎么越说越奇怪了呀……这位小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人家的命数好的不得了，怎么到您嘴边就变成这副样子了。” 众人全都不安地看了一眼冷璨星，生怕她因为此话而生气，蒋月影更像是听见了什么稀奇事儿似的，面上露出丝得意笑容。 她带着嘲讽道：“小师妹现在还没有及笄，算算时候应当还有两年日子。本以为像小师妹这样的出身定然会平安顺遂一辈子，现在看来原来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呢。” 冷璨星不搭理蒋月影说的话，就连旁人投来的不安目光也没有放在眼里，放眼整座斋堂就只有她心中清楚老和尚所说的话是对的。 不但对，而且点明的事情全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不过这一切都要放在她的前世，今生她绝不允许这些事情再犯。 老和尚一五一十讲话讲了个明白，现在想要圆场已是来不及，他揉搓着双眼，似乎也感觉自己所说的话过于明白，对着冷璨星和蔼一笑后又道：“施主不必心上有包袱，且让贫僧再看一眼，说不定是贫僧老眼昏花，看走了眼呢。” 冷璨星摇摇头，温和笑道：“师傅尽管看吧，我不会在意的。” 任凭他看破大天去，也不会看明白自己的命是如何变化的吧，冷璨星如是这般想着，心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包袱可言。 蒋月影听着老和尚的言语，忍不住将手伸出去想要让她也为自己看过一回。她和冷璨星出身地位相当，如果正儿八经论命数说起来，他们一家人眼下都是祁有容的恩人，光是借着这份恩情都会荣华富贵不断。 老和尚细细又看过几眼，随着他眼睛不断睁大，双眼中竟然迸发出惊诧光芒，连带着整张苍老的脸都容光焕发起来。 “这怎么可能呢……明明贫僧先前看的没错，为何施主的命数又变了？！这一次竟然是人中龙凤之命，人生皆为坦途，其中所遇到的阻拦都会逢凶化吉，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如此卖力的一番赞扬别说是旁人听见满面黑线，就是小沙弥都一副面上羞愧，实在听不下去的表情。 前后反差如此之大，任谁听见都会觉得他是在强行力挽狂澜……这不是明摆着要砸他们大慈寺的算命招牌吗？ 冷璨星面上流露出淡淡笑意，明白眼前这位高僧是有真才实学的，他竟然能够看出自己有两世命数，这等高人实在天下难寻。 蒋月影原先还在偷乐冷璨星接下来的命运多舛，没想到老和尚话风一变，竟然把她夸的天上有地下无，还说是什么金星之命，顿时脸色拉垮下来。 她捏着嗓子，意有所指说道：“师傅你该不会是算错了吧？一个人的命数就算再怎么变，也不可能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呀，更何况我小师妹瞧着也不是什么多行过善事的人。” “您是不知道她平日里有多么刁蛮任性，有时候嚣张跋扈的连师傅这等人都不放在眼里，要说这样的人命数极好，未免让真正的好人心寒吧。” 冷璨星看她那副多嘴多舌的样子就觉得滑稽可笑，偏着头不愿意她搭话。 岂料老和尚笑眯眯地转过头看着蒋月影，道：“施主刚刚说什么，是说贫僧在这里打胡乱说吗？” 第二百三十四章 你命中缺德 蒋月影被老和尚这么不设防一问，顿时脸红到耳根，迫切想为自己找台阶，她僵硬着一张脸，尴尬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师傅莫要见怪，您还是继续给我小师妹看手相算命吧。” 冷璨星看她这幅吃瘪的神情，心里一阵爽快，此刻倒是也有些想知道从这老和尚口中是否能得知蒋月影的命数,便小声道：“师傅，这位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姐。即然您今日都帮我算命了，可否也帮她看看？” 老和尚会心一笑，慈眉善目看着十分和蔼,他竟是没有半点为难厌烦，点头答应下来。 蒋月影微抿唇角，满怀期待的小心将手伸过去，羞涩道：“那就有劳师傅了，还请师傅仔细看看，另外……劳烦您再小女看看姻缘什么时候到来。” 老和尚眯眼看着她白嫩手掌中的几道掌纹，半天没有开口说话，斋堂里也无人敢出声，一时间安静寂寥至极。 片刻后,他终于皱眉道：“你这个命数不太行啊，生命线还不到别人一半就断掉了,实在不是什么好征兆。” 将月影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她不安地看向老和尚：“师傅，我胆子小，您可别吓我啊，您这话的意思是说我寿命短吗？” 初听这话，冷璨星心里很是畅快，蒋月影前世作恶多端却没有遭到半点报应，今生自己重活一次，果真所有的事情都变了。 老和尚份外凝重地看向蒋月影，冷硬道：“平日里多行善事，暗中为自己积攒阴德自然不会寿命短缺，施主应当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一副毫不留情的话就是傻子都能听出其中深意，众人看向蒋月影的目光逐渐夹杂着各种异样，她心慌意乱地回望过来，摊开自己的手掌不死心地又看了多次。 “不可能！我的生命线明明是长到手掌下的，怎么可能是你说的那种短缺。你这位老师傅该不会是头昏眼花看错了吧？不信你们大家看看是不是这样！” 说罢，蒋月影赌气似的将手掌高高举起，示意众人看个明白。 冷璨星扭头瞥过去，果真看见她手心里的三条掌纹清晰干净，纹路旁边没有半点杂纹不说，每条掌纹还都是直通尽头的。 众人互相交换了眼神，不约而同地怀疑起了老和尚是否真的看错了。 小沙弥看大家眼神微变，便是起了要为自家师祖辩解的心思，挺直胸膛争论道：“这位施主，您怎么能够乱说话呢？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找我师祖算命，今日要不是看在这位善主的面子上，师祖才不会给你看手相呢。” “一切都是讲究机缘妙法的，凡事随心而为，你要事觉得不准确那就算了，不必这样着急反驳。” 话音落地，他又看向老和尚恭敬道：“师祖，现在时候不见晚，咱们都已经出来好一会儿了，您也该回去休息了。” 他伸手就要去搀扶老和尚，冷璨星也紧跟着起身相送。蒋月影暂且还沉醉在对方先前所说的话里，一时半会出神不已，等她回过神来时，斋堂中就只剩下寥寥数人。 云景望着外面天色，细细琢磨着老和尚所说的话，心里就跟吃了蜜似的发甜，看来还真是人在做天在看啊！ “臭丫头，你在那里偷笑个什么？是不是看本小姐刚刚出丑，现在心里高兴呢？！” 蒋月影心怀忐忑间看见这么一幕，顿时火不打一出来，气得张口厉声呵斥道。 云景收回心神，瘪嘴小声道：“小姐，奴婢不是那个意思，您还真是冤枉人了。奴婢在夏国就只认识小姐您，要是您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又该怎么活啊？” 蒋月影冷哼一声，起身也要离开斋堂，她低声嘀咕道：“本来以为得道高僧能算出个所以然来，没想到竟然是张嘴一顿胡诌。早知道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本小姐就应该拿银子堆满大慈寺庙！ 云景抽了抽嘴角，心道你还没那个本事呢，转身跟随蒋月影的步伐离开斋堂，一行人连斋饭都没来得及吃，便是匆匆去了各自休息的香房。 等他们这些人走后，两道修长的身影这才现于斋堂中，程烨摸着下巴，疑惑不解道：“王爷，你说那老和尚该不会是故意为了讨冷大夫欢心，所以才这么说的吧？” “先前冷大夫在财神殿的时候可没少捐香火钱，那等大手笔的做派把旁边人都给看呆了去，吓得周围一干人都不敢说话，只有她捐出来的银两少说也能在南安城里买座宅子。” 萧奇南同样不知道老和尚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冷璨星身旁所跟随的宫人太多，其中不乏还有祁有荣派来的眼线，他们一时半会儿应当难以见面。 “星儿积善行德多年，自然不是旁人能够比拟的。”萧奇南嘴角微扬，看着小丫头在外一切安好，心里妥贴放心下来，却又觉得略微缺了点什么。 程烨看他神色中不自觉显露出来的得意，又是感慨沉浸在情爱中的男男女女都不同凡响，就王爷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有战场上赫赫杀敌的威风模样？ 两人同样没有在斋堂中久待，稍站片刻才行离去。 东边后院香房里，冷璨星靠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随着门外传来沉静有力的脚步声，三五和尚将斋饭送来此处。 青柳随同旁人将饭菜端进屋里，又是打水替冷璨星洗手，又是忙着为她整理碗筷桌椅。 冷璨星今日在大慈寺山头上逛了大半天，大大小小的庙宇殿落走了不少，兜兜转转间的确觉得身子疲乏，一躺下就不想再起来。 青柳倒想等着她睡醒之后再说，奈何前面有人过来通报了。 她听过来者话语后，方才走到冷璨星身旁催促着她起身：“姑娘，殿下已经从主持禅房中出来了，眼下跟着去了存放娘娘骨灰的庙宇中。等他将这些事情办好后，咱们或许就该收拾收拾准备下山了。” “您还是赶紧起来趁热吃点斋饭吧，要是等着下山路上又只能吃糕点茶水了。” 冷璨星听的心中了然，迷蒙着双眼挣扎起身，恍然间竟看见窗外有一道身影飞速闪过。 第二百三十五章 师傅相赠 她顿时柳眉倒竖，直勾勾地盯着窗外道：“刚才从门边过去的人是谁？怎么这般没规矩，竟然还在窗户外偷看。” 青柳一怔，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窗外的大槐树郁郁苍苍，树冠枝杆已经伸到房顶上，怎么看也不像有人。 “姑娘您该不会是刚起来看花眼了吧？这个时节槐树上到处都是毛虫，怎么可能有人趴在树上偷看呢。” 冷璨星默不作声，没有言语,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官没有出错，刚刚的确有一道黑色身影一闪而过。 “兴许是我看错了吧，桌上这么多斋饭我一人也吃不完，你分下去让大家都吃吃,从感动到现在尽都还没正儿八经吃过口热饭呢。” 她对待下人向来大方宽厚，从来不会有半分苛待，青柳微微一笑，忙让冷璨星先吃。 巴掌大小碗摆有满满一桌子，碗中各色菜肴做的精致诱人，虽是没有沾着半点荤腥，入口却是难得的清爽适宜。 冷璨星就着熬烂的小米粥吃了不少小菜，把那些自己一筷子都没挑过的菜推了出去，起身走门外散步遛弯儿去。 大慈寺为她准备的香房是一处四四方方的小院落,地方宽敞而干净，正中还有棵这个时节难得看到的翠绿大树。 冷璨星一时间心情大好,闲坐在台阶上，伸手托着腮帮子冥思起来。 祁有容今日来大慈寺为的就是给众将士烧香祈福，另外再来祭奠他生母，但这两件事处理妥贴后，想来也应该派兵出征了。 只要边关一打起来，消息定然会很快传回到周皇宫中，届时所有人都无法解的烂摊子只能交给九叔。 就朝堂中那群不敢上阵杀敌的酒囊饭袋连她九叔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竟然还想要以边观关将士性命要挟九叔，为着这样的朝堂卖命，以至于她都觉得不值当。 要是往后有机会他二人能够脱离身份，她怎么也不会留在京都中，带着九叔返回药王谷，在常乐镇那么个小地方生根发芽，终老一生也是好的。 正这般想着，门外突然现出一小沙弥探头探脑的身影，他像是拿不准此处香房里住着的人是谁，伸着脖子将半边身子探进门里。 “有人在吗？请问今日在财神殿大施善举的那位女菩萨是不是住在这里？” 冷璨星顺着看过去，只见来的竟是原先在斋堂中打过照面的小沙弥，她面上露出笑意，直起身子朝他清脆喊道：“小师傅，你是来找我的吧？赶紧进来！” 小沙弥听见脆生生的嗓音，斜侧着身子看过来，一眼看见冷璨星站在台阶下，忙喜笑颜开朝她走来：“先前大家分别的匆忙，我也没来得及问女菩萨到底是住在哪里的，幸亏有师兄看见你们在东边香房，不然还不知道得找到什么时候呢。” 他羞涩地抠了抠后脑勺，转而走到冷璨星面前，把自己怀中抱着的红布包袱塞过来。 “女菩萨，我师祖回了禅房后一直惦记着你，说什么你的命数和旁人不一样……还说你竟然有本事能够做到逆天改命。” “我听的云里雾里，着实没怎么听明白，不过不是我跟你吹嘘，我师祖早年间在南安城那真就是活菩萨一样的存在！想找他算命的人从这里都可以排到邻国都城里去！” 冷璨星对于老和尚的算命本是自然是信服的，或许因为已经得道，他真就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算出别人算不明白的命数。 她低头看向被塞到怀里的红布包，疑惑道：“这是老师傅给我的吗？若是因为先前我捐香火钱的事情那倒不必，为寺庙里添砖加瓦本就是积善行德之事，倒也用不着你们如此上心回报。” 看她一副推却不肯收下的模样，小和尚快速摇了摇头，方才解释道：“不是这么回事的，您都肯捐那么多香火钱出来，肯定不会在乎钱财上的回报。再者我们出家人是不会沾染钱财的，捐在寺庙里的银两都是归菩萨所有。” “就算我们有那个心念在，也不敢有那样的胆子去行事。这是我师祖特意让我拿来给您的，他说是什么用来定心的经书，还说您若是疑惑不解的时候可以自行翻看，反正是他老人家的一片心意，您就收下吧。” 说罢，他再次将被冷璨星推开的红布包塞过去，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想来都是对方的一片心意。 既然不是值什么银两的贵重物件，冷璨星也就放心下来，伸手接过红布包摸索着绵软布料道：“劳烦小师兄回去替我给老师傅带句话，就说这些经书我一定会好生参读，若来日有机会，必定还会回大慈寺中与他老人家见面的。” 看冷璨星终于将师祖所托之物收下，小和尚脸上露出一丝孩童般的智能酣畅笑意，他双手合十朝前行了个礼，欢快道：“那贫僧就不多打扰施主了，等施主再来时，我们大慈寺那些还没修缮好的庙宇经殿肯定托您的福气都已修好了！” 冷璨星此前捐的那笔香火钱正好解了大慈寺的燃眉之急，她柔和一笑，看着小和尚远去的身影逐渐收回目光，转而将自己怀里的包袱慢慢打开。 随着身子倾斜，怀中竟有东西不慎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低头便见一串高油高密的佛珠竟然应声断裂，冷璨星不由得暗道可惜，连忙低身将散落在地的佛珠一颗一颗捡拾起。 青柳此刻听见响声，迈着步伐走过门槛，看着满地的佛珠四散滚落，急忙弯腰去捡。 她一边捡，一边宽慰着满脸心疼的冷璨星：“姑娘别觉得可惜，这些佛珠跟在老师傅身旁多年，应当是常年受香火供养的。” “既然今天刚给到姑娘手中佛珠就断开了，想来应该是这佛珠在冥冥之中替姑娘挡了一劫呢。” 话虽是如此说，冷璨星依旧是心里惋惜不已，到底是旁人所赠，哪里有还没来得及佩戴就断的道理，着实不太吉利。 她略微一沉思，只能安慰自己苦涩笑道：“若真能够挡灾，我倒不希望应验到自己身上，要是能够替我九叔挡灾那才是最好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给你就是 青柳明白冷璨星来夏国只是为了曲线救萧奇南，便是顺着她的心意往下讲去：“姑娘这样的好心肠，但凡是您做事肯定都会得到福报的，来日这串断裂的佛珠定然会为王爷挡灾的。” 冷璨星听着此话十分受用，对青柳投去个赏识的眼神，随即把二人捡拾起的佛珠用棉布包好。 “即然是用来挡灾的，再串起来佩戴也没有那个必要了，还是找个罐子装起来放在房里吧。” 她把棉布递给春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春柳笑着宽慰道：“姑娘就别心疼了,奴婢让他们先行收拾东西，咱们再出去走走散散心吧，这趟回去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回来呢。” 冷璨星想着也是这么个道理，点头答应下来,想着再去后山处没有修缮好的寺庙那里看看，但愿下次她有机会再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成了受人香火供奉的庙宇经殿。 两人顺着原先来时的路，从财神殿直接绕到后山处，她们先前只走过西边，却没有往云景口中未修缮好的地方去，虽说那里确实容易踩一脚泥，但冷璨星也想去远远地看一眼。 春柳在身后小心搀扶着冷璨星，生怕她有所闪失,扭头看见外面一片郁郁苍苍的鸟语花香模样，忍不住感慨：“小空山上和其他地方就是不一样,南安城里就算时节来得最晚的地方了，没曾想这里还是一幅春日景象。” “奴婢此前还未去周国时，就经常听闻城中的富户会来大慈寺中小住，此处可谓是一个冬暖夏凉的好地方，等把酷暑严寒避过，山下又是换了另外一副景象。” 冷璨星虽是初次来大慈寺，但不知为何缘由，总觉得此处同自己机缘深厚，她想日后自己应当还会再来此处的。 两人走着走着，果真看见远处有未修缮好的寺庙经殿，远远望过去眼下只勉强修建出一个大致的框架雏形，看着外面石壁被风霜雨雪侵蚀过的痕迹，显然此处已经停工久远。 “姑娘这等好心人今日捐了那么多香火钱，来日大慈寺肯定就要动工修缮了，等着他们将寺庙修好后，说不定真会亲自来请姑娘看看呢。” 冷璨星听着青柳的话莞尔一笑，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可到了那时候，她说不定早就已经不在夏国了。 “那里有处凉亭，咱们过去坐着歇歇脚吧，走累了吹吹风也是极好的。” 冷璨星指着斜侧边的凉亭缓缓走过去，凉亭矗立在山崖之间，低头向下望去便能望见小空山上蜿蜒盘旋的山路，此刻一看还能瞧见有附近郡县中挎着竹篮前来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 两人瞧着心里舒坦，任由微风拂面，忍不住靠在凉亭侧边眯起双眼享受这短暂的闲暇宁静。 “你这疯子到底要做什么？赶紧将手放开！你要是再敢这样纠缠着我，小心我当真发怒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道满含怒火的熟悉声音，伴随着微风传到二人耳边，冷璨星微睁双眼对上青柳同样惊诧的目光。 “姑娘，奴婢听着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刚刚好像是蒋小姐在说话？”青柳疑惑道，忍不住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冷璨星抽了抽嘴角，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蒋月影定然又是在外边惹了什么幺蛾子，可惜这回踢到铁板，对方乃是没有轻易放过。 “我这大师姐还真是一改先前温柔贤淑的模样，眼下秉性暴露，出门在外却是连装都不肯装一下。要是被药王谷的师兄姐弟妹知晓，说不定还会以为她被人给下了降头呢。” 青柳半靠在凉亭外的树旁，隔着晃动不停的树枝乱叶静看见蒋月影在和一名男子拉拉扯扯。 她立刻被惊得伸手捂嘴，忙对冷璨星轻唤道：“姑娘，快过来看呀，您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冷璨星站着身子走过去，一眼瞧见有名头戴布巾，身穿粗麻衣裳的男子正伸手拽着蒋月影的臂膀，不肯让她离去。 “小姐莫不是忘了此前答应在下的话？咱们事先都已经约定好了，现在是你出尔反尔，不肯履行诺言，可许诺我的银两总该给齐全吧？” 男子气势汹汹，说话铿锵有力，丝毫不肯退却半分，竟然还真敢在青天白日之下纠缠着女子不放过。 蒋月影身上力气怎么可能敌得过他，一时间挣脱不得，四下又无旁人过来，期望着有人能够来救救自己，又害怕被人瞧见张嘴说不明白。 她面色涨得通红，眉目间满是愠色，又羞又恼对着男子吼道：“你听听自己到底说的什么话？！事情都没办，我怎么可能给你银两，天底下可没有站着就把饭讨了的事情，你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快赶紧把手给我撒开！” 男子气得眉头紧拧，眉眼间隐然还是腾出些许黑气，看他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冷璨星和青柳都惊了一跳，这人瞧着就不是什么善茬，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穷凶极恶之事。 这边二人正看着，男子被蒋月影气得目呲欲裂，怎么也不肯松手将她放走，咬紧牙关，再次恶狠狠威胁道：“我拿这些银两是有要紧的事情去办，要不是因为是太紧急，又怎么可能冒着被逐出山门的风险来帮你办事！” “你现在说不干就不干，答应我的银两又不给，这不是拿人当猴耍，莫名让别人空欢喜一场？反正我今日把话撂在这里，这银子你必须给！不给就别想走！” 闻言，冷璨星心中一凛，看来这名男子还是大慈寺中之人。 一个出家人怎么能够如此胡言乱语，此刻还百般纠缠着女香客，把这样的人留在寺庙中简直玷污香火佛堂。 “呵，看了半天竟然还是个和尚，真真是丢了寺庙的脸面，坏了菩萨的香火！”冷璨星冷哼一声，也不急着出去，想看看蒋月影到底如何处理此事。 这边正想着，蒋月影终于无奈松口道：“行！你不就是想要银子吗，本小姐给你就是！” “不过我现在所带的银子都是官银，上边可是刻着名字纹样，你确定自己敢拿这样的银子出去花销？” 第二百三十七章 后山偷听 一听蒋月影身上带着的银两无法正常在市面上流通，一旦花销出去，只要主家报案，官府就会追查，那和尚瞬间恼羞成怒，对着她破口大骂。 “你这个贱妇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我拿那些银两可是为了救人性命的，你现在说不给就不给，如今可让我怎么活？” “反正我的一句话告诉你，你今日若是不给我说好的银两,咱们谁都别想走！” 冷璨星听的明白，想来蒋月影答应的银两不是个小数目，只是有些糊涂她到底在央求这和尚帮自己做什么事，为何早先定下的事情现在有鸡飞蛋打了。 兴许是被这和尚气到极点,蒋月影顿时沉着冷静下来，不再像先前一样慌乱紧张，她猛地挣脱开和尚，板着一张脸，言辞凿凿道：“你一个出家人竟然敢在这里冤枉我？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一定要给你银两？” “你口中所说我让你办的事情又有何证据？交易都没有达成，你又拿不出半分证据来，竟然还想着在这里信口雌黄，我劝你最好见好就收，否则别怪这件事情传到主持耳朵里,让你难堪！” 说着，她冷眼轻哼一声,不屑道：“我知道你要那些银两是为了做什么，话说你胆子还不小，身为出家人还在外面养女人，养的竟然还是一个青楼里出来的破鞋，真是让人开了眼了！” “这件事情要是被人知晓，不但你会被逐出山门，就连大慈寺也会被殃及名声，你说到时候主持他们会不会放过你？就算主持对你网开一面，但寺庙中那些富户香客可不是吃素的！” 越是听着前面两人的对话，冷璨星越是觉得前后两辈子加起来，她对蒋月影的了解都不如此时深刻，看来前世在自己将死时她露出来的丑恶嘴脸是寻常做派，并不是什么恨意兴起。 和尚听着蒋月影将自己的老底都给揭了出来，顿时气得面色发白，恨不得扬手扇她一巴掌。 他步步紧逼，瞪着双铜铃般的大眼，恶狠狠怒道：“看来你事先就已经将我的背景调查清楚了，既然如此你也应当知晓，香兰是我青梅竹马的妹子，眼下若是不救她，那老鸨肯定会将他逼死在窑子里！” “像你们这样的有钱人，光是从手指缝里漏出点油水来都够我们过活几辈子了，你怎么就这样言而无信，非要将我们往绝路上逼？！” 蒋月影一时间在气势上占了上风，无所谓地拍拍肩头上先前被和尚抓出的皱褶，满眼嘲讽戏谑道：“事情都没做，就别想着拿什么赏钱了。我是因为迷途知返，觉得不能为自己平添杀业，索性才放弃的。” “你好歹也是正儿八经出身的和尚，还是趁早了却凡尘俗事，不要想着那什么香兰姑娘了，就算你把她救出来，你们二人也不能双宿双飞，更何况她可是在窑子里走过一回的……” 冷璨星听得眉头皱起，暗自为蒋月影捏了把汗，她这大师姐的胆子和嘴皮子隐隐间倒是变得利索了许多，奈何怎么脑子里就跟缺根筋似的，越是什么话戳肺管子就越要说。 人家和尚敢舍出一切去就青梅竹马，自然是将这份情意看成重中之重的，她这样明里暗里的嘲讽着，怕是和尚早已听的心中发狂。 奈何事情的走向却出乎她和青柳的欲料，和尚像是泄了了气的皮球似的，突然想明白了般，潦倒地垂下双手，苦涩呢喃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就算能救出她又能如何……” “与其让她在外面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还不如盼着青楼里有什么富人能够将她买回去当姨娘……这样种好过饱一顿，饥一顿。” 蒋月影微勾唇角，露出几丝明媚笑意，颇为赞同道：“你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就是最好的，那些官银自然是不能给你，但我身上还有些散碎银两可以送给你拿去通融通融。” “喏，银两不多，也就只有这些了，你自个收着点儿吧！往后若是再碰见就当不认识我！” 说罢，蒋月影从怀中掏出荷包袋，把里面的散碎银两倒在手心里，唰地一下朝那和尚扔过去，毫不在意对方是否能接住，昂首阔步竟是走了。 和尚来不及接住碎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落在自己脚旁，他双手缓缓紧握成拳，眼里刚刚消失的恨意再次涌现，望着蒋月影离去的方向，面色逐渐狰狞。 青柳向冷璨星头去不安的眼神，显然是被这和尚面上神情给吓住了，冷璨星对她暗自摇头，示意先行不要发声，等人走之后再说。 片刻后，和尚愤愤不平地捡起地上碎银，转身跟着蒋月影离开的方向迈步而去，待到他走的无影无踪，冷璨星二人方才松了口气。 “姑娘，奴婢怎么觉得这事儿没那么轻易结束，那和尚先前的神情未免太过吓人，看着就像是起了杀心似的。”青柳伸手拍着胸脯，护着冷璨星从后山离去。 冷璨星亦是如此觉得，奈何听先前二人的对话，似乎蒋月影的过错更为大，兴许她是仗着自己作为县主的身份，认定对方奈何不了自己，所以才敢出尔反尔。 既然此前她话语里说的不愿为自己平添杀业，想来做的还真就是歹事，一个医者起了这样的念头去害人，就算是同门师姐妹她也不愿意插手半分。 “随着她去吧，一切都是她自己种的恶果，这里到底是大慈寺，想来那和尚胆子再大也不敢拿她怎么样。”冷璨星淡淡说道，随同青柳一起离开后山，转而回到香房中。 屋里所带来的随行行李都已被收拾妥当，马车更是早已停靠在寺庙外的山道旁，宫太监们率先将行李搬过去，只等着祁有容和主持告别后，方才下山。 这边还没瞧见他人，蒋月影和那和尚的事情竟然率先有了后续，众人坐在山道旁的方桌边等候，突然听见寺庙院子里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尖嚎。 “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快来人呀，寺庙中有歹人！” 听着声音，显然是云景那小丫头惊慌之下发出的嚎叫声，冷璨星猛然站起身，对着众人快速道：“都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闹剧不休不止 刹那间，众人都猜出应当是出事了，当下也顾不了那么多，忙不迭地快速转身向小院子里奔去。 冷璨星一脚踢开虚掩的木门，进门就见先前见过的那名武僧正反手拖着蒋月影要往后门走去，而惊慌失措大叫的云景已被吓得说不出话来，面色煞白跌坐在地上满面惊慌恐惧。 “你快把人放开！这里是寺庙，还容不得你放肆！”冷璨星大吼一声，抬手就要去拉扯对方。 青柳见状,急忙拦住冷璨星，朝着身后人大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上前帮忙！姑娘，此处危险，您就别去了！” 蒋月影挣扎到浑身虚脱无力,只能扯着嗓子发出一些破碎的语调：“你们……快救我，快救我！这人是个疯子，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到底是寡不敌众，武僧很快被追来的人降服，两名侍卫合力将他按压在地上，把脸死死抵着地面，让他再无半分逃脱的可能。 蒋月影瘫坐在地上终于回神，呆愣片刻后竟是忍不住低声抽泣，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那名武僧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混蛋，今天竟然敢对我起了杀心！” “我可是县主,你这下就等着人头落地吧！” 武僧似乎早有预料此等局面，被降服在地却还硬着脖子大吼道：“各位施主莫不是糊涂了，我怎么可能伤她呢？你们瞧那树顶上有只马蜂窝，眼瞅着就要落下来，我若是不将这位女施主拉开，待会儿蜂窝砸下来可是要人命！” 冷璨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要不是此前在后山有听到他和蒋月影的对话，此刻还真会信了他的鬼话。 青柳等人朝头顶上望了一眼，直接大树树梢头上果真有只碗大的马蜂窝，估摸着刚成型没多久，眼下还没有住多少马蜂呢。 她皱了皱眉头，朝冷璨星低声道：“姑娘，若他真以此事作为说辞，那咱们又该如何？” 冷璨星向跌坐在地上，此刻才勉强起身的云景看过去，淡淡回道：“那你不还有个大活人吗？看看这丫头怎么说，要是她们主仆二人不齐心，保不准真会被这武僧钻了空子。” 云景狼狈地拍了拍衣裙上粘着的泥灰，稚嫩的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抖动着双肩，用手擦去眼泪，一双大眼睛满是雾气，茫然看向四周。 随同冷璨星而来的宫女已将蒋月影扶起，她先前挣扎时有扭伤到臂膀，此刻疼的倒吸冷气不止，眼看云景还傻站在那里不动，张口就是一顿大骂。 “你这个臭丫头，养你就是当摆设的呀？刚刚情况那般危机你也不站出来阻拦他，本小姐还没受伤倒下你还坐下了！” 云景抽了抽鼻子，分外委屈道：“小姐……奴才不是胆怯不敢护主，而是刚刚当真被吓住了。比蚕豆还大的马蜂就在眼前转来转去，要是人被那样的马蜂扎一下，就算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当时有这位师傅在前拦着你……奴婢一时间脚滑摔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爬起冷小姐他们就来了。今日的确是奴婢护主不当，小姐您若有什么想怪罪的就尽管开口吧。” 闻言，冷璨星和青柳不约而同对视一眼，此刻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或许云景真的不知道蒋月影和那武僧背后还有端倪。 “你！养你还不如养个废物，他刚刚都那样拉拽着我了，你竟然还觉得他是为了我好？我常说你这丫头被猪油糊了心，现在看来脑子里装的还都是豆腐呢！” 蒋月影被气得面色由白转青，险些一口气上不来，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偏生从后院一干伶俐丫鬟当中挑了这么个蠢蛋出来。 云景胆子小嘴巴也严实，任她如何指责骂到都闭嘴不再言语，伸手揉搓着衣边，模样看上去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冷璨星深呼吸一口气，知道此事无解，只能站出来义正言辞道：“在我们来之前所发生的事情，谁也不知晓情况到底如何，既然这位师傅是大慈寺里的人，那便将此事请示给主持，看看他老人家如何秉公处理吧。” 一听这话，被压在地上的武僧瞬间眉毛倒竖，脸上满是慌张焦急神情，张口快速为自己辩解道：“女善主，贫僧刚刚可是在做好事，你们不但不谢我，竟然还如此倒打一耙？” “这位女施主先前也说过自己是县主，就算是迫于她的身份地位，大慈寺里也容不下我，你们要是将此事告知给住主持，那不是明摆着要叫我赶下山吗！” 冷璨星微抿唇角，并不打算将此前在后山一事明白讲出来，毕竟偷听别人讲话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她清了清嗓子，冷着声音严肃道：“就算我不将你交给主持，我这大师姐也不会放过你的。与其让她待会儿在主持大师面前侃侃而谈，还不如由我们将你转交过去，你自己觉得呢？” 蒋月影身上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对这武僧的恨意也就更加汹涌，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此人，只是有些事情明面上不能做，只得等着私底下来动手。 “小师妹，你刚才看我如此狼狈，莫不是心里欢喜的很吧，现在不为我出头，竟然还要直接将他交到主持大师手中！要我说就应该将这个登徒浪子压下山转交官府！” “到时候让全城的百姓都看看大慈寺里的和尚到底是什么德性，欺负女香客不说，还敢在这里满口胡诌！” 冷璨星微眯双眼，直在心里感慨蒋月影是扶不上墙的阿斗，她都已经迂回周旋到这个地步了，难道还真想把这个穷凶极恶之人惹到发狂？ 果真，这样的念头刚冒出来，武僧瞬间狂怒不止，他面色阴沉转冷，咬牙切齿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是不是也应该破罐子破摔呢？像你这样的女子就算是再拜一千次一万次菩萨也救不了你那颗肮脏的心！” 蒋月影气得暴跳如雷，抬脚就想踹过去，宫女太监将他拉扯住，冷璨星一声令下，直接令人将武僧拉走。 “殿下那边应该也要下山了，再这样闹下去，平白让人看笑话。” 第二百三十九章 未完成的事 蒋月影身上的伤势并没太严重，稍稍休息片刻后便已回神大半，她像是想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似的，倒也不怎么想继续追究那武僧。 毕竟这件事情闹大了对她名声不好不说，难保不准对方破罐子破摔，到时候再将她此前的计划抖落出来，事情将会变得更加糟糕。 祁有容那边得知后院里发生了这么一桩荒唐事后，不由分说将武僧扭送至主持大师身边，虽没有怎么表态,但这样的行径已然代表了态度。 冷璨星等人隔着一道院坝，远远看见武僧跪在主持大视脚边，面带惶恐哀求之色向人说着什么。 青柳见状，不由得哀叹一声,觉得这人可怜，又觉得他可恨。 “姑娘，看他这情形应当之后也不能在大慈寺里当和尚了，蒋小姐不愿给他多的银两，看样子他那青梅竹马的香兰姑娘也无法赎身了。” 冷璨星点点头，对于此事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她道：“这一切的恶果都是他自己造就出来的，虽然救人的念头是好的,但身为出家人又怎么能够知戒而犯戒？” “咱们没有将他送至官府就已经够给情面了，眼下不管主持大师对他如何处置,那都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事情，一切都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说罢，祁有容那边也派人过来请他们快速下山，小太监面带慌张，一个劲儿地催促着：“殿下说远处天色逐渐阴沉，看样子是山雨欲来的征兆，从小空山回皇宫有好长一段路程，为防止今夜留宿山中，咱们还是早先下山吧。” 不远处天空阴云密布，果真是一副不见好的模样，冷璨星猜测他在小空山上也不会待太久，便是顺着祁有容的意思，转身返回至马车上。 这边刚上马车，突然想起此前老和尚送给自己的那串佛珠被放在罐子里还未收回，忙不迭伸手扶着车框就要回去取拉。 青柳看她动作，急忙追问：“姑娘，您这是要往哪里去？若有什么事情还没办妥当，朝下面人吩咐一声就行，您何必亲自去呢！” 冷璨星也不对她有所隐瞒，只说自己将佛珠给忘了，青柳听后立刻招来一名小太监，吩咐对方赶紧回原先他们所待香房中将东西取回来。 “外面马上就要起风了，现在也有不少男女香客陆陆续续下山，好在大部分人都是附近郡县赶来的，今日做马车前来烧香的香客倒是不大多。” “这样也好，省得咱们下山时路上堵得慌，姑娘还是回马车里坐好吧，这山里的风筒外边可不一样，冷风一吹过来九连头皮都跟着发颤呢！” 冷璨星望着前去香房的那条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倒不是因为有东西落下而产生的落寞，而像是有什么事情未完成似的，她拧着眉头想了半天，最终还是缩回到马车里坐定。 在一阵山风飘摇中，蒋月影也和云景回了马车里，她刚靠坐在软垫上，对着云景就是好一顿指责：“你这破丫头做事未免太没有眼力劲儿，今天又给我掉链子，看样子你是真不想回夏国去了。” 云景蹲坐在马车旁，双手环抱膝盖，心里千百个不想服侍蒋月影，她倒是想回夏国，只是再不想跟着这么个恶毒的主子回去。 “小姐，奴婢也是怕惹急了那武僧……毕竟人家冷姑娘在那里站着呢，要是武僧口出狂言，当真说出您此前想要让他加害冷姑娘的计划，事情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呢。” 蒋月影揉着发酸的臂膀，还是觉得先前的痛意没有退去，她拧眉不悦地瞪着云景，恍然间又觉得马车里憋闷的慌，对着她喝道：“把车帘打开让我透透气，我一天看见你就气不打一处来，真不知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才会放聪明点。” 云景装作没听见似的，伸手将布帘细细挽起打成结，外面忽地一阵风灌涌进来，她险些被风里带的沙尘迷了眼，揉搓眼睑时，却瞧见远处树下站着抹熟悉的高挑身影。 云景心头一喜，急忙将半边身子探出去，挥手就想要向对方打招呼，蒋月影见她一下子将车窗堵得严严实实，反手就要去拉拽。 “你这臭丫头现在还主次不分了是吧？本小姐要透透气，你在外面堵着做什么！” 任凭云景如何挥手，对方始终不以为然，随后紧跟随身旁一男子转身离去。 风中弥漫着阵阵细沙，不经意间就使人视线模糊，云景还当以为自己看错了似的，嘴里小声嘟囔道：“公子怎么不理我呀……难道是没瞧见我吗。” 她不敢对外大声呼喊，也只能趁着眼下众人待在马车里时挥手同对方道别，两人虽是都来自周国，可茫茫人海中能够相逢已是幸事，离开小空山后怕是再难有见面的机会。 蒋月影听见她的低声细语，面上立刻浮现出不屑，嘲弄讽刺道：“我还当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原来是你这小丫头春心萌动，瞧见了哪家的俊俏公子哥。” “你赶紧给我回来，少在外面丢人现眼！你一个丫鬟，人家又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说不定在心里发笑，嘲笑你，麻雀还想飞上枝头呢。” 云景满心满眼沉浸在程烨没有看见自己的伤感中，只觉得这次金风玉露般的相逢留下了个遗憾结局，她慢慢缩回身子坐回到马车中，低声开口为自己辩解。 “小姐，奴婢才没有想那些呢……我只是觉得人家公子人好，又刚好是咱们周国的人，所以才想在临行前和他打声招呼罢了。” 蒋月影柳眉一竖，立刻反驳：“你给我记清楚了，本小姐可不是什么周国人，眼下我都已经恢复身份，日后你可别再弄错了。” 她抓起羊皮袋，正想要喝两口温水解渴，忽然手中动作动作，慢两拍般反应过来。 “这里除了你和冷璨星，怎么会有周国人……就算南安城已经开关往来贸易，可过边关就要不少时候，这些人怎么能这么快。” 云景摇摇头，满脸认真低声道：“小姐，那位公子就是过来做生意，兴许人家是早在关口等着的呢。” 第二百四十章 凭生幻觉 蒋月影伸手将云景推到一旁，探头向着她先前看的地方望过去，只见那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在。 “你这臭丫头年纪不大，心思不少，我看你就是发癫，人家正儿八经的公子哥才不会搭理你呢。” 她抱怨一通，再次缩回到马车里坐定，使唤云景前来替自己捏肩捶腿。 云景微微撇嘴,带着满心不情愿半跪在蒋月影身边，脑海里还想着那道高大清俊的身影，也不知今后是否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前去香房中寻佛珠的人很快匆匆赶回，精致的小白瓷瓶被送入冷璨星手里,她失而复得地将瓷瓶抱在怀里，半点都不肯撒手。 青柳见状，笑着打趣道：“姑娘还真是够小心的，奴婢当时也就那么随口一说，姑娘还是别多想了，要说高僧给的佛珠当然还是用来保佑姑娘最为好了。” 冷璨星古灵精怪地朝她做了个鬼脸，摇头晃脑道：“好姐姐，我身子平安康泰的不得了，才不会出什么事呢,倒是边关一旦发生战争，到时候带兵的肯定是我九叔。” 祁有容答应给冷璨星的事情如今再不能推辞,就算是做个样子也要如此，青柳明白这一点，也深知此事无论如何也无法作罢，淡淡笑着没有答话。 马车停靠在小空山后山大道旁，只等着祁有容身边的人前来通报即刻就能出发。 等了片刻，众人都觉得身子困乏，不知不觉间竟是了靠坐在一起莫名其妙昏睡过去…… 与此同时，小空山后山一处寻常不会接见香客的房中，祁有容眉眼阴沉，面上有止不住的怒火迸发。 “呵，还真是胆大妄为，竟然敢一路追到大慈寺来，真是反了他们了！” 他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没想到萧奇南等人神通广大到这个地步，不仅能够从周国脱逃出来，就连边关层层把守也能被他们蒙混过去，实在是稀奇事。 燕七作为祁有容的贴身侍卫，此前一直没在人前怎么露面，夏国局势并不稳定，光是南安城中的达官显贵就有不少人对祁有容愤愤不平。 他自从祁有容进入大慈寺住持禅房后，便一直带人对着小空山四周紧密把守巡逻，几次三番下来，还真被他们发现其中有古怪者出没。 他拧着眉头，面上同样是不可思议，要说他此生所遇到的对手里最为出类拔萃的就是跟在萧奇南身旁的程烨，至于萧奇南……那样威名显赫的杀神岂是他这等人敢挑战的？ “殿下莫要着急，属下已经派死侍前去彻查围剿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或许在咱们下山之前这件事情就能结束了。” 祁有容冷冷一笑，知道燕七的猜想定然不会成立，要是都那么容易被抓住，那萧奇南也不会被人叫做杀神了。 “就连周国大理寺都没能将他给困住，你觉得就凭他们那几个人还能将人生抓回来？就是能够寻得他几丝踪迹都实属幸事，其他的还是早些醒醒吧。” 燕七被碰了一鼻子灰，当下也不好意思再开口老实巴交站在旁侧，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要说萧奇南没有冒然出手行刺殿下，肯定只是为了来见冷姑娘，人家这一对宿命鸳鸯分别多日，不找寻过来才怪呢。 片刻后，有死侍从院外飞身入内，一下子跪倒在祁有容脚边，颓丧道：“还请殿下恕罪，那群人已经脱逃了！” 祁有容早有预料此事，豁然起身摆了摆手，此前皱紧的眉头也缓缓松开。 “罢了，捉肯定是捉不住他们的，眼下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打草惊蛇就好！料想他们一时半会儿应当不会再出现，咱们先行下山吧！” 他派出去的暗卫有数十批人，吩咐下去的指令也只能够将人活捉，而不允许伤他半分。 且不说没有信心能够将人伤到，就是正儿八经伤着他也于心不忍，他好不容易回到夏国离皇位那么近，兴致都还没有畅快到，人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就不好玩了。 随着祁有容吩咐下去的指令，冷璨星等人所乘坐的马车轱辘也开始转动起来，车身在下山时略微一颠簸瞬间将她和青柳惊的醒了过来。 两人都和周公下过一回棋，眼下迷蒙双眼，脑子里还混沌不已，看着外面透进来的凉风，青柳小声道：“看样子是下山了，姑娘要是还想睡就再睡一会儿吧，奴婢在旁边候着。” 冷璨星此前本就在香房里睡过一觉，此时醒过来后也没有什么睡觉的心思了，对着她缓缓摇了摇头，示意青柳将羊皮袋拿出来。 “不睡了，要是再睡下去，晚上又该睡不着了。” “好姐姐，你把布帘掀开些吧，我刚刚裹着褥子睡了一觉，背后竟然起了丝薄汗，山中的气候同外面就是不一样。” 青柳伸手递过去羊皮袋，冷璨星打开塞子对嘴咕噜喝了好几口，总算是觉得浑身毛孔舒张开来，整个人都变得清透了。 她背手擦了擦嘴，忽然觉得外面吹过来的凉风一阵一阵舒爽，忍不住将头探过去，用手撑着门框，半边身子都想往外看去。 青柳忙道：“姑娘还是小心着点吧，山路上颠簸，要是外边崩到什么石子过来那就不好了。” 道路两旁山林郁郁葱葱，转眼间大慈寺已经被扔在了身后，山路比前方台阶稍微平坦些，路上不时还能看见男女香客作伴下山。 来时的三辆马车回去依旧是三辆，看来祁有容也不会在大慈寺中留宿，蒋月影今日和武僧闹得那么一出，怕是也巴不得离开这么个是非地。 隐隐间，冷璨星看出前后护送的侍卫倒是比来的时候多了许多，一眼望过去就连他们这辆马车左右两旁都有数十名人之多。 这些人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并没有对冷璨星加以劝阻，而是眉眼警惕地打量四周，看着像是在防备着什么似的。 冷璨星一眼探出头去看见这么多人，连透气的心思都绝了不少，她退着身子要缩回来，一晃眼的功夫竟瞥见后方高地山林间有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矗立其中。 第二百四十一章 屡次受阻 冷璨星呼吸一滞，继而又摇了摇头，嘲笑自己定然是睡觉睡糊涂了，大白天竟然还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就说哪怕是为了身上的责任也不可能离开大理寺，他的性命不仅仅只属于他自己，身后还有数以百万计的周国将士。 或许是因为这突然的烟花给人带来欢喜，又让人不得不跌入到现实的破碎中，冷璨星麻木着一张脸退回马车里坐定，原是不打算再睡,结果这一路始终昏昏沉沉直到进宫。 一回皇宫，冷璨星便沉默不语地返回房中，同时又对宫女太监吩咐自己今日在大慈寺中吃了斋饭，眼下不饿,晚间不用再过来叫她用饭了。 望着她满身疲惫无处缓和，面上愁容又添上几分的神情，一干宫女太监们全都你望我，我望你，个个眉头紧皱。 这些人都是此前从周国跟随大部队回来的人，自然明白冷璨星为今日的一切做出了何等奉献，便是两者间立场不同，却也并没有把她当做外人来看待。 有宫女小声问道：“我怎么瞧着冷姑娘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明明今日去寺庙里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怎么下山回来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青柳姐姐，咱们这些人都没和姑娘一道,只有你和她贴身相处的，你有没有发现姑娘有什么不对呀？” 青柳在一众好奇目光中缓缓摇了摇头，她同样是满头雾水，又哪里知道什么地方出错了。 “不应该呀，姑娘今日得了高僧赠送的佛珠，后面珠串虽然断裂，但也没见她有多伤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众人想不明白此事，索性不再多想，到天色如墨时也不敢去打扰冷璨星，而是各自裹着被褥缩在廊下等候吩咐。 这一夜，对大部分人来说与往常没什么两样。可对于那些身怀目的而来的人，却是极为惊险不平凡的一夜。 萧奇南带人身着夜行衣从周国城墙处甩出长绳勾住顶端，双手抓住绳索，两脚后蹬快速向上攀行。 他这趟来夏国为的就是将冷璨星带走，奈何祁有容的警觉度比自己想的更加高，竟然不声不响就有发现不对，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此人在此之前就有向周国送去密报。 今日他们刚下山，周国那边就有传来消息，信上写明边关处夏国士兵蠢蠢欲动，眼看着开战在即，宫中争抢皇位的皇子们也坐不住了。 一旦和夏国开战，唯一带兵领将能够将其降退的人就只有他，到时候就算是按照国情以及文武百官的施压，诸位皇子也不得不将他从大理寺放出来。 据说消息刚传回皇宫中，这些人就在密谋商量是否要将大理寺里的犯人进行迁移，届时若被他们发现密牢中的人不是自己，事情只会更加麻烦。 一个戴罪脱逃的罪名扣在头上，稍稍渲染就会变成叛国出逃，到了那时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不说，最先被连累的就是他麾下的将士们。 程烨快速攀行到萧奇南身侧，看出今日夏皇宫中的把守比往日更加森严，冷风一吹过来到处都是火光涌动，显然皇宫里也有所察觉戒备。 一行人在皇宫中贴墙行走，完全淹没在黑暗里，要是不凑近瞧定然无人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王爷，咱们在二更天前必须离开此处，要是再过多耽搁就无法在预定的时间内赶回京都。”程烨眉眼中满是担忧，知道自己阻拦不得，只好低声劝诫。 萧奇南裹着猎猎冷风，身影瞬间一闪而过，程烨眨眨眼，看见他竟已经越上房顶，快步前行，他心中一紧，急忙紧跟其后，不肯有半点落下。 朝仁宫外，往来巡逻的侍卫比此前多出足足两倍人，青柳等人猜想应当是宫里暗潮涌动，殿下特意加派人手保佑他们安全。 如此，众人到晚间将厚重的宫门牢牢锁死，不允许任何人前去打开，就是守在外间门后的太监都由两人变成了四人。 天色一黑，露水也跟着落了下来，太监们听见外面传来的齐刷刷脚步声，个个缩了缩脖子。 有太监不安道：“宫里面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呀，怎么一时之间戒备如此森严，此前出那事儿的时候都没这么多人把守呢。” 他虽然没有明说，话里的意思便是祁有容先前夺权一事，从水井中丢下去的蛊毒使得不少宫女太监都发了疯，那时宫里时不时就出现斗殴状况，饶是如此也没见得有多少侍卫前来掺和。 与他对立而站的小太监站在半边身子发麻，靠在墙根旁小声道：“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反正咱们这些当奴才的，不管何时何地都得尽忠职守，就算天塌下来也得在这里站岗呢。” “唉……要说上辈子一定是作恶多端，这辈子才来给人当牛做马，天底下的富贵人这么多，怎么就没有多咱们一个呀？” 话说到这份上，几名太监忍不住感慨唏嘘起来，随着远处有风声掠过，他们猛然循着声音望过去，只看见天边一轮弯钩月被云层遮住，四下里并没见着有何异常。 “啧啧，咱们还是少说两句吧，宫里一到晚上就让人浑身发毛，我总觉得像有谁在旁边偷听咱们讲话似的。”其中一名太监打了个寒颤，不安地看向四周。 “罢了罢了，咱们虽然是活人，可怨气一点都不比那些厉鬼少。就算有谁在旁边偷听讲话，那也是和咱们一样的苦命人，谁家好命的会在大半夜偷摸出来？” 太监们听后又是摇头叹气，他们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灰蒙蒙的月亮没带出几分光亮，在这样混沌不清的夜里似乎连瞌睡都变得十分好睡，廊檐下几名候着冷璨星的宫女早已裹着被褥沉沉睡去。 萧奇南伸手挑开窗框，看见那道清瘦的身形正面朝里躺在床榻上，他翻身就要越入，不料像是有人早先知道他行踪似的，宫门外突然传来哐哐一顿敲门声。 “例行搜查！快点开门！” 门边带来的巨大动静瞬间将几名宫女惊醒过来，她们猛然大喘气，扭头却看见窗外枝头颤抖，不知何时，冷璨星屋里的窗户竟被吹开了。 住在后院的青柳迅速裹着外衣而来，边走边喊道：“到底是出什么事了，怎么他们这时要来搜查？” 第二百四十二章 玉石花 守在门后的小太监经这么一闹腾，脑中睡意全无，瞬间清醒过来。 他们同样疑惑不解，看不出来风平浪静的夜里哪里出了端倪，此刻只好异口同声请示青柳道：“好姐姐，看他们这敲门的阵仗或许真有什么大事，咱们要不然开开门？” 青柳也不是拎不清的人，若没什么事这些禁卫军也不会来此处例行搜查，当下对着小太监们挥手,赶忙催促人去开门。 “但愿他们手脚放轻点，别把姑娘给吵醒了，现在都已经快二更天了，要是这时醒来怕是之后再没办法睡去。” 大门刚被几人合力推开,门外的禁卫军们一拥而入，他们却没有如同意料中想的那样四处搜查，而是分成小队伍井然有序地将朝仁宫四处包围起来。 一名年长的禁卫军对青柳抱拳道：“今夜皇城内外有发现刺客，殿下加派人手特意前来守护朝仁宫，我等今夜就在此处不会离去了。” “你们若是想要休息便回屋去吧，有我们这些兄弟在今天晚上定然会安然无恙，保证不会让大家有所闪失。” 一听皇宫里来了刺客，众人瞬间慌了神，他们连各种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眼下可不希望在故乡出事。 青柳面上露出些隐隐的担忧，皱着眉头轻声询问：“敢问大人,那些刺客来的多吗，到底什么时候宫里才会恢复平静？” 禁卫军出乎意料的给了她一个准确答案，“等到明天白日里就没事了，外面有我们把守，你们无需在院里值班。若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等自可以对付，还是先行回去吧。！” 闻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巴不得回屋里呆着去。 夏皇宫本就处在高山深处，一到晚上露水深重，就算是身上披着厚褥子也让人觉得浑身寒凉不止，冷璨星体恤他们平日里当班辛苦，便是连值班的人都是精简了再精简。 此刻得知有刺客在皇宫四处流窜，青柳忙对着大家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都回去休息。 “今天晚上回屋之后，就算有听见什么动静也不许出来，等着明日鸡叫过三声之后你们再起身。” 大家伙点头如捣蒜，脚底抹油似的一窝蜂向后院奔去，青柳这是辗转走到冷璨星屋外，把那扇还没来得及合拢的窗户给合上。 她向着屋子里望了一眼，只见冷璨星不知不觉间已然睡沉，想来对外面所发生的动静一概不知，如此心里更加稳妥放心下来。 是夜，皇宫里突然冒出来的大批侍卫将各路出口堵得严严实实，朝仁宫里更像是布下了天罗地网般，此刻别说是个活人，怕是连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 程烨一路掩护萧奇南离开皇宫，即将翻墙离开此处时，不由得叹息说道：“王爷，那祁有容肯定早已知道我们的下落，现在特意搞这么一出戏，为的就是不让您见着冷姑娘。” “属下估计周皇宫那边的事肯定也是他派人过去通知的，以前咱们怎么就没发现这厮心思如此深沉，亏的那时候还觉得他当质子可怜呢。” 话说到后面，程烨的语气里满是愤恨不悦，早知道此人隐藏的如此之深，他们当初想方设法都不应该让他离开周国，虽是以诈死的名义回到夏国，可只要他面上身份一变更，就算周国那边想要追责也是回天乏术。 萧奇南双眼漆黑如墨，眼中泛着冷光望向不远处层层重兵把守的朝仁宫，片刻后才幽幽道：“咱们先走吧。” 他生硬的语调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甘，自己虽是见到了她，可连一句话都没说上。 程烨张了张嘴，安慰的话不知道如何说起，眼下已经到了二更天，他们再不走就无法赶回周国。 “王爷，属下觉得冷大夫好像比先前长了些个头，人看着也更加出挑了，那祁有容就算再怎么无能也不可能对她一个姑娘下手，至少人还是安全的。” 萧奇南没有回话，转眼间身形闪动，极速消失在夏皇宫内。 次日，冷璨星是在一片异乎寻常的安静寂寥中醒来的，她平日里习惯了早起早睡的养生生活，往常宫女太监们何时起来，她就何时起来。 今日明明鸡都叫过两声了，为何外面院子里还是寂静无声，连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显得格外清脆明动，就好像她的感官在一息之间放大了无数倍似的。 冷璨星怀揣着满心的疑惑不解，起身掀开被褥就要下地，刚想要穿上鞋袜推门出去，却见抵靠在窗户边的方桌上有枚玉兰花坠子。 “这是谁人放在此处的，瞧着还怪好看的呢。”冷璨星莞尔一笑，伸手将坠子捡起。 晶莹剔透的暖玉躺在手掌心中，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玉兰花朵下有着颗玉石吊坠，一将玉石花朵举起，那枚如水珠般的坠子就摇晃个不停。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细碎步伐声，随即青柳的声音响起：“姑娘，您醒了吗？奴婢等人来伺候您洗漱了。” 闻言，冷璨星心头的疑惑逐渐驱散，对着门外道：“醒了，你们全都进来吧！”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青柳和几名穿戴整齐的小宫女端着铜盆，拿着帕子用具等鱼贯而入。 冷璨星将玉石花朵举在眼前，心不在焉问道：“昨天夜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咱们今日鸡叫过两声你们都没起来？往常这个时候院子里都已经打扫过一遍了。” 青柳忙着兑水，一听这话立刻道：“要不怎么说姑娘是天底下最聪慧的人儿，果真是有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昨天晚上当真还出了事了，而且还是了不得的大事。” 冷璨星手中动作一顿，转过头看着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快同我细细讲来。” 青柳把拧好的帕子递给她，唉声叹气道：“昨天晚上宫里进刺客了，快到二更天的时候咱们宫中来了许多侍卫把守，他们还让我们都回屋里呆着去呢。好在那些刺客也不是什么亡命之徒，据说过了昨夜就没事了。” “对了，昨晚上姑娘您睡得早，半夜的时候可有被外面的吵闹惊醒？” 冷璨星把玉石花朵放在桌上，摇了摇头，洗过一把热水脸闷声闷气道：“倒是没有醒过来，只是一直睡得沉沉浮浮，老感觉有人在左右。”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一封家书 清晨的第一抹阳光刚好透过窗缝照在玉石花朵上，耀眼的亮光瞬间引得屋里宫女们纷纷侧头看过去。 青柳低头看着那枚玉石花朵，不由得感慨此物做工精致，由衷赞叹道：“先前怎么没见姑娘把这等好东西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这枚坠子做的未免也太精巧了，瞧见就让人心里欢喜，和姑娘通身的气派正当合适。” 听闻此言，冷璨星手中动作顿住，她白嫩小脸上满是惊愕,一双浑圆的大眼里更充满疑惑：“好姐姐，难道就这枚坠子不是你放在这里的？” 青柳被她问住，难得呆愣地摇摇头，哑然一笑道：“姑娘还真是说笑了,我一个宫女哪里能有这样的好东西。就算是主子们赏赐那也不能正儿八经全戴在身上，招人闲话眼红不说，就是当奴才的也不能太过招摇呀。” 冷璨星低头望着桌面上倒映出一小片亮光的玉石花朵，既喜欢又疑惑：“我今早刚起来就看见这东西在桌上躺着了，还以为是姐姐你们特意拿来讨我欢喜的呢，难不成昨天晚上真有人来过我这屋子？” 青柳立刻摇头反驳：“怕是没有这个可能，昨天晚上姑娘你睡下后，我们几人就裹着褥子在廊檐下候着的，守门那边还比平常多了一倍的人,晚间也没见着有什么异常情况出现。” “后面我们几人虽是都回屋歇着去了，可还不到二更天的时候就来了几十名侍卫把守宫中,有他们在就更别提会有谁混进来了，就算今早清晨那也是我们醒来之后那些侍卫才走的。” 突然出现的玉石花朵正巧砸在冷璨星的心坎儿上，她向来对这样颜色淡丽素雅的花喜欢得很，平日里的穿衣打扮也都是向着雅致靠拢。 此刻看着这么个凭空出现的玩意儿，立刻劝住自己脑子里的奇怪想法，带着些捡到宝的笑意道：“罢了，反正出现在我屋里的东西那就是我的了，既然这没坠子没什么问题，往后便将它留在身上做个压襟吧。” 这样好的物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按照南安城里的物价来说，怕是都能买大半处宅子了。 青柳等人见冷璨星如此想得开，便明白她不是个会吃亏的人，当下将铜盆等端出去，随即又为她送来早饭布菜。 等着吃过早饭，宫中的又一消息传到耳边，出门前去内务府领取日用物品的太监宫女回来，个个面上有掩饰不住的亢奋。 “我刚刚看见殿下带人出宫去了，据说是去调兵遣将，好像这回真的要打仗了呢。” “这件事情殿下一个人真的能够做主嘛，眼下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建在，皇宫中还有那么多的皇子公主呢。” “咱们也就是在这里打开天窗说亮话罢了，皇上和皇后现在的卧病不起，其他的皇子又有谁能够比得过咱们殿下的？上回那个什么九皇子不还是照样被打的屁滚尿流吗。” 冷璨星听见谈话声，瞬间明白祁有容答应她的事情总算要兑现了，她虽然也不喜欢因为打仗而平白造成杀孽，影响两国和平生计，但除此之外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救出九叔。 冷璨星起身走到院中，一干宫女太监都知道背后的实情如何，此举无非就是殿下答应冷璨星的承诺，就算行兵打仗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想来不会造成太大的人身伤亡，战事应当也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便也没有跟着忧心焦虑。 “殿下答应姑娘的事情总算是要实现了，等着这件事情办妥之后，姑娘是不是打算即刻返回周国？”青柳走出门外，看着院中秋风四起，拿来一件披风替冷璨星拢在肩头上。 冷璨星看着一夜之间变得无比苍凉的院落，忍不住伸手接起一片从中落下的秋叶，淡淡道：“我这趟出来本就是铤而走险，为了防止事情泄露出去影响成果，乃是谁都没有告知。” “我家中人应当已经为找我心力交瘁，眼下我也是时候该写封信回去了，等事情办妥后我确实也应该返回周国，毕竟从来的那天起我就只为了这件事情。” 青柳在和冷璨星相处的短短一月中早已了解她的为人处事，对她更是打心底里喜欢，此时即将到来的所难免的分别，心里既是为冷璨星感到欢喜，又有些无法言说的落寞惆怅。 “姑娘说的有道理，的确是应该写封信回去给家里人报报平安，想必等这件事情结束后，殿下那边也会亲自派人送姑娘回家，姑娘长久以来盼望着的事情终于要实现了。” 冷璨星对青柳温和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了一声多谢，随即转身返回屋中，让人为自己取来笔墨纸砚。 她虽是打小没有养在相府中，家里的爹爹姨娘姐妹等人对她的感情都并未太深厚，可哪怕是出于面上的情谊以及秦连舟人还在京都的缘由，想来找她的人应当从来都没有停歇过。 冷璨星沉思片刻，洋洋洒洒写下一封家信，在信中道明自己先前的难处，又告知给家里人自己一切平安，等过些日子后即刻便会返回周国。 还没有晾干墨迹的纸放在一旁吹着冷风，冷璨星用手托着腮帮子，指头上挂着那枚玉石花朵，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东西到底是如何凭空出现的。 昨晚到了后半夜时她一直睡的意识沉浮，隐隐间有听见外面传来细微响动声，挣扎着想要起身看看，却是力不从心，怎么也没爬起来。 恍然间似乎感觉外面有凉风吹拂面颊，又好像有什么人影从窗边一闪而过，在那儿的脑海中尚且残存几丝清醒的情况下，她竟没有听见有任何清脆响声，难不成这东西真是凭空出现。 “外面都已经快打仗了，你们还在这里谈天说笑，看来在周国待的久了，真是一点没把自己当夏国人看待呀！”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骤然响起，冷璨星光听音色就能猜出来者是谁，当下颇为厌烦地翻了个白眼。 第二百四十四章 戳她肺管子 蒋月影气势汹汹带着宫女太监来到朝仁宫里，进门看见此处的宫人竟是坐在院中赏花说笑，瞬间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张嘴对他们嘲讽道。 同在屋里替冷璨星研墨的青柳也听见了外面的话声，她骤然长叹一声，不悦道：“今天到底是吹的什么风竟然把这位主子又给吹来了，每回她来的时候宫里少不了鸡飞狗跳的，放眼皇宫中，除了殿下之外,也就只有姑娘您能够治治她了。” 冷璨星正心情大好，闲的没事做，一见蒋月影故意过来找茬，豁然起身古灵精怪笑道：“好姐姐,你这话可是说对了！在药王谷的时候，其他师兄姐弟妹看她面上一副端庄懂礼的模样，对她都是百般谦让客气，也就只有我能够仗着年纪小，同她叫板了！” “咱们出去看看她今天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不给她点颜色瞧瞧，还真以为咱们这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 说罢，冷璨星率先迈脚走出,抬头便看见蒋月影正在数落朝仁宫等宫女太监们。 她虽还是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面上显露出来的表情神态早已和当年大不相同,仔细瞧过去瞬间将冷璨星带回到前世自己死的时候。 那时，突然出现的蒋月影便是这么派丝毫没有掩饰的尖酸刻薄模样，张口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冷璨星瞬间感到凉风袭来，双手止不住地攥紧成拳，手指尖因过分用力都已经青白发紫，显然是正儿八经动怒了。 蒋月影仗着自己如今的县主身份在宫中肆意行事，便是谁看见了她都得退让三分，生怕招惹她不快，到时候落得个身首分家的下场。 “你们可别忘了自己骨子里流的到底是哪里的血，难道真以为服侍她久了，自己就跟着周国人一条心了？” “你们好歹也是从夏国过去的，我就算自小在周国长大却也没有把自己当做周国人，眼下国家又要打仗了，你们竟然还在这里悠哉游哉，半点都没有为殿下分忧的用处！” 太监宫女们个个垂头不语，心中早已无语至极，他们倒是想要帮着祁有容分忧，可平日里所做的事情也不过就是打扫庭院，擦洗地砖等，难不成拿着扫帚抹布上战场？ 冷璨星忍不住又当众翻了个白眼，有时候她都在想蒋月影到底是被人下了蛊毒，还是被人下了降头，怎么前后反差能够做到如此之大，此前隐藏的又如此之好。 “大师姐，你这话说来还真是逗人发笑，他们要是能够帮殿下分忧又怎么会在这里？要是身上有个身份地位之类的倒还好行事，可偏偏却是什么都没有！” 冷璨星拔高音量对着外面喊道，同时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朝着蒋月影走过去。 “要是他们一个二个都像你一样是个什么县主世子，我相信现在肯定为边关的事情寝食难忧，而不是会在这里拿下人出气了，大师姐，你看我说的话有道理吗？” 蒋月影突然得知祁有容当真答应冷璨星有去调兵遣将，顿时被气的瞠目结舌，她此前还真是小看了自己这位小师妹，让萧奇南那的男人为她倾心不止，竟然还能让祁有容为她牺牲到这个地步。 一旦打起仗来，伤亡是在所难免的，这对于他一个还未正式登记的新帝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蒋月影怒气冲冲地瞪着冷璨星，对她早已没有半点同门师姐妹的情谊，剩下的只是不共戴天的仇恨。 “冷璨星，你现在这么猖狂嚣张，难道就不怕有朝一日遭到反噬？若是到时候边关处血流成河，你可还对得起自己作为医者的良心？！” 冷璨星此前就因这些愧疚动容过，但她和祁有容明言讲过一切只是做做样子，等着萧奇南来到边关便可鸣金收兵，他们要在可控范围内将伤亡降到最低。 “什么叫做医者的良心？要真从这方面说起来，怕是大师姐你才是天底下最没有资格讲这种话的人吧！” “当初师父收你作为弟子，为的是让你潜心学医，今后能够为他人去除病痛，可你在药王谷的时候就和细作里应外合，害得常乐镇百姓生不如死。” “那时候我不过十二三岁，可大师姐你已经快要及笄，若真说谁心狠分不清事理，恐怕还是大师姐你更胜一筹！” 冷璨星此前并没有把蒋月影视是细作一事当着她本人的讲出来，此刻全员摊牌出来，蒋月影瞬间目瞪口呆。 “你……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明明这件事情连师傅都不知情，你又怎么会知晓！” 冷璨星冷冷一笑，毫不留情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当不会真以为师傅不知道这件事吧？” “我回到京都后还曾经收到过师父寄来的书信，而你好像不管是及笄礼，还是后面的各种花会都没有收到他老人家的书信贺喜吧？” “究其原因如何，你不如仔细想想师父为何这么做，要是这都想不明白的话，那你还真是蠢出生天，辜负他的教导了！” 冷璨星结核前是自己吃过的亏，所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在踩人痛处，戳人的肺管子，蒋月影顿时被她气得状若疯魔，声嘶力竭大吼起来。 “你说谎！师父他不可能这么对我！他明明夸我懂事知礼，还说我是谷中最让他省心的弟子，此前师父还特意教过我你们都没机会学的医术！” 冷璨星不屑地微勾唇角，双手环抱于胸前，看她就好像看垂死挣扎的蝼蚁般奚落道：“药王谷里那么多弟子，要是不将你安抚好，你若真丧心病狂想要投毒，那可不就危险了？” “这些本应该想得明白的事情却被你一次又一次的忽略，或许在之前你的确是师父眼中最乖巧的弟子，但从你吃里扒外开始，药王谷中就在没有你的位置了！” 毫不遮掩的实话如利箭般刺中蒋月影，她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看着仿佛承受不住要昏死过去。 宫女太监们见状，全都不声不息往后退，云景亦是迈着小碎步，生怕待会儿蒋月影发疯殃及旁人。 冷璨星冷眼看着蒋月影，面上毫无畏色，她前世被险些被她害死，今生今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第二百四十五章 连吃数亏 冷璨星一阵猛烈输出瞬间将蒋月影堵得哑口无言，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仇恨，强忍着没有要她性命已是网开一面了。 “冷璨星，你竟然还敢在我面前说这些疯话？！我可是你大师姐，就算你目中无人到这个地步，也不应该搬弄是非吧！” 蒋月影身形猛颤到几乎快要站不住，她虽是有帮着夏国为非做歹，却并不愿意直面自己被欧阳春视作外人的局面。 冷璨星桀骜抬起下巴,不屑地瞪着她：“到底是谁在搬弄是非咱们大家心里都清楚，你三天两头往我们朝仁宫来，不就是为找我麻烦吗？现在殿下才出宫，你就又紧巴巴地赶来,难道就不嫌自己讨人嫌？” “我今日正儿八经的告诉你，我能来夏国可不是自己腆着脸来的，先前祁有容特意阻拦不让你来见我，为的就是怕你将我惹怒，到时候闹得大家都不开心。” “我劝你识相的话现在就赶紧滚，否则等祁有容回来之后，我可保不准自己这张嘴会在他面前说什么话！” 冷璨星一看见蒋月影就打心底里厌烦，前世自己也正是因为她那副温柔娴熟的模样被蒙蔽多年，以至于最后死到临头才发现对方的真面孔。 那时她躺在国公府小屋的烂床上,眼睁睁地看着蒋月影对自己下手却无反击之力，一想到这里冷璨星气血上涌,手忽然高高扬起。 众人被她突然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青柳赫然瞪大双眼，伸手就要上前阻拦：“姑娘，您可小心着自己的手，千万别伤着了！” 冷璨星手掌猛然一挥，手心里紧紧握住的银簪猛然迸发出冷光，硕大的镂空花球里快速现出一小截刀片，她手起刀落，瞬间惹得在场惊呼声不断。 云景被吓得双手捂脸不敢再看，一些胆小的宫女太监也是退着往后要闪躲而去。 青柳同样被吓得面色煞白，微张双唇来不及再多说话，声音哽在嗓子眼里，霎时听见蒋月影失声嚎啕尖叫。 “你！你这个疯婆子，你竟然敢削去我的头发！我今天跟你拼了，你不让我好好过，咱们俩谁都别想活！” 青石砖地上躺着一截被冷璨星削下来的长发，蒋月影躲闪及时，没有伤着面颊，却也被那寒光微闪吓得瞳孔猛烈颤抖。 她瞬间狂怒不止，一阵尖叫过后伸手就要上前来撕咬抓挠，冷璨星异常平静的眉眼中闪过几丝恨意，见她不管不顾冲上来，突然万分淡定抬手扇去一巴掌。 “师父之前教过越慌越忙越乱，看来你现在真是连他老人家的叮嘱全都忘在了脑后，以至于这些话都记不全了。” “身为医者，凡事一定要心静如水。你今天在我这里大吵大闹，最后吃亏的只有自己。我不仅削去了你的头发，现在还赏了你一巴掌，你就算不服气又能如何？” 冷璨星浑身使了吃奶的劲，一巴掌打过去蒋月影立刻踉跄倒在地上，整个人如秋风落叶般身形显得异常单薄。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伸手抚着自己火辣辣作疼的面颊，咬牙切齿间又像疯婆子一样要扑上来。 “你！你别以为殿下现在让你几分，你就可以在宫里无法无天！等殿下回来之后我定要将此事告知给他，我倒要看看你个周国人还能在这里怎么样！” “你来夏国无非就是想着殿下能够救你九叔，我劝你少在这里痴人说梦了！殿下他是不会帮你的，就算现在出去调兵遣将又如何？无非就是做做样子给你看罢了，你还想一个可怜虫一样被蒙在鼓里呢！” 冷璨星居高临下地盯着蒋月影，面上显现出来的神情出乎意料的冷静平常，她没有如对方预料中的暴跳如雷，面上淡淡露出一丝冷笑，缓缓在她身侧蹲下来。 蒋月影连着吃了冷璨星这么多亏，对她又是恨又是怕，看她手心里的银簪还冒着阵阵寒光，忍不住用手撑地往后退去。 被巴掌打歪的发髻垂落下来，满头长发披散在脑后，此刻的蒋月影看上去既狼狈又疯癫，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我就不信你胆子真能打大到那种地步，还敢堂而皇之的在这里要我性命吗？我要是在朝仁宫出了事，在场的所有人都要给我陪葬！” 她阴狠的目光环视四周，落在每一个表情麻木漂浮的宫女太监面上都是威胁挑衅，众人的神情由先前的紧张慌乱瞬间变得异常冷漠。 云景也逐渐松开捂着脸颊的手，眼中泛着冷光看向蒋月影，她稚嫩的小脸上多了些寻常没有的冷静。 “谁跟你说的我会要你性命？要杀你我有千百种法子，可我自己不会动手的，与其伤你脏了自己的手，还不如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向灭亡。” “大师姐，你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将自己推入深渊的助力，别以为你们蒋家人做了那么多歹事还可以回来尽享清福，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也没人会成全你们！” 冷璨星伸手指着大门处，对她喝道：“你现在赶紧爬起来给我滚，要是再不滚，我可保不准自己手中这把刀会落在哪里了！” 寻常宫里的太监宫女等都不敢肆意得罪冷璨星，三番四次来找麻烦的就只有蒋月影，次数多了连带着她身旁的下人都感到颇为头疼。 他们虽是蒋月影身旁的宫人，但说到底唯一听令的主子也就只有祁有容，冷璨星若真有什么闪失，届时就算大家伙儿脖子上有八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青柳看蒋月影不依不饶，还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便对着旁侧呆愣愣的云景使了个眼神。 “快点搀扶你们家小姐回去吧，往后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派人前来通报一声就行，无需让她自己前来了。这样惹得我们家姑娘不快不说，要是殿下知道事情还会越演越烈。” 云景紧咬下唇，缓缓点了点头，手脚僵直的像具木偶似的上前搀扶蒋月影，她生硬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蒋月影本就在气急败坏的头上，此时见她一下子撞在枪口上，反手就要甩过巴掌，嘴里亦是骂骂咧咧道：“你这个蠢货，要你有什么用！” 第二百四十六章 再造之恩 见状，冷璨星秀眉倒竖，手疾眼快将云景扯了过来，一把将她护在身后。 蒋月影这巴掌打了个空，用尽全身力气的手掌顿时被震的虎口发麻，一阵一阵作痛，她斜着眼狠瞪冷璨星，咬牙切齿质问：“我说你现在未免管的也太宽了吧，我教训自己的丫鬟难道还得看你的脸色行事？” “你今日打我这一巴掌的仇我记下了,咱们来日方长，日后有的是机会较量！要是不还你，我永生永世都不为人！” 冷璨星毫无畏惧地回看蒋月影，立刻反唇相讥道：“咱们大家到底都是医者,我就是见不惯你这副欺软怕硬的模样，殿下先前让我来制作解药，无非就是因为你没那个本事罢了。” “你还说你这么多年医术没有半分精进也就算了，脾气还变得如此暴躁狂怒，现在连自己身边的丫鬟都不放过，你还有半分良心在吗？” 说罢，冷璨星趁着蒋月影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前，直接道：“我此前帮得殿下这么大的忙，别说是天上的星星,就算是九天上的月亮他怕是都会给我摘下来，那些虚的东西我也不要,今日我就想要这小丫鬟。” 闻言，蒋月影立刻暴跳如雷，厉声嘶吼道：“你还真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这臭丫头是卖身到我蒋家来的，她的卖身契现在还在我爹娘手中，只要我们不给她就一辈子只能在蒋家为奴为婢！” “我这个当主子的还没拿她怎么样，你竟然张口就想要将她要过去？我告诉你，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我绝不松口！” 说罢，蒋月影对着微垂眉眼，战战兢兢的云景喝道：“臭丫头，你还在那里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跟本小姐走？！” 云景一声不吭的站在远处，非但没有往蒋月隐身旁迈动步伐，反而还向着旁侧的青柳身边缩了缩。 她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平日里定然跟着蒋月影受了不少委屈，此刻有冷璨星帮着撑腰做主，就算是壮着胆子也不会离开。 “云景，只要你愿意留在我朝仁宫，我便会向殿下讨要，至于你的卖身契这些东西一切好说。人家蒋小姐现在是夏国县主，日后身旁定然少不了贴心的丫鬟太监，肯定也不会计较你的来去。” 冷璨星这话说的有理有据，前两日他们就听说夏国皇宫近日在外又开始甄选太监宫女入宫，像祁有容这样生性敏感多疑的人，必然要把先前宫中的一切人等大换血。 云景一听冷璨星这话瞬间喜不自胜，激动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当下点头如捣蒜，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她身旁感激道：“奴婢愿意跟在冷小姐身旁，此生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的再造之恩。” 云景的话瞬间将蒋月影气到发疯，她布满惊讶的面容不由得狰狞扭曲起来，伸手指着云景一顿破口大骂：“你可别忘了自己是跟着谁来夏国的，她现在讲话说的好听，无非就是用来刺激我罢了，你真以为自己今后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吗？！” “你这种背主求荣的狗奴才迟早有天会遭报应！我爹娘现在已经在赶来夏皇宫的路上了，到时候有他们二老为我撑腰，我看你还能不能跟着她享福！” 整座朝仁宫的人都冷眼看着蒋月影，此前跟随她一路而来的宫女太监全都站在大门外静静等候着，谁也不敢往前多买迈出半步。 他们太过清楚朝仁宫里的宫女太监都是何等身份，光是凭借着往常和殿下一起在周国相伴多年的情谊就能够保证今后平安顺遂，富贵一生。 就算是再没长眼，他们也不敢去得罪这些人，从头到尾脑子不清醒的就只有蒋月影罢了。 见云景不肯跟自己走，蒋月影故作镇定的伸手拢了拢耳边垂下来的乱发，狠狠瞪过冷璨星一眼方才踉跄着要往大门外走去。 外面的宫女太监们瞬间为她让开路，等她前脚刚迈过门槛，后脚大门就被人从里砰的一声合上，发出来的响声震耳欲聋，霎时吓得蒋月影浑身一哆嗦。 她苍白的脸上勾出一抹凄凉的笑容，紧接着又是癫狂大笑，这排疯疯癫癫的模样惹得宫女太监们全都闪闪回避，个个低着头不敢抬头看。 “哈哈哈哈哈哈她冷璨星算个什么东西！风水轮流转，迟早有一天会转到我头上来，我倒要看看那时候你还能不能像今日这样嚣张？！” 蒋月影浑身力气都已用尽，待到发出这最后的咆哮声后顿时软着身子要倒下，有点眼力劲儿的宫女太监立刻上前将其搀扶住，忙扶着她上轿离开。 一时间恢复往日平静的朝仁宫院落里，冷璨星抬手将云景从地上扶了起来，抚着她的手背轻轻柔柔道：“先向前见你受委屈时，我就起了念头想要将你讨过来，奈何一时半会儿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今日她自己送上门来我就再没有不开口的道理。” “眼下你就在这里住着吧，或许最多不过七日我们就能够返回周国，到时候你就当我的贴身奴婢跟着我一块儿回去，至于卖身契那些我自会想办法教你赎身，让你早些归家去。” 卖身契落在主人家手中，若是人家不肯松口放出去，像他们这种下人此生就只能在官府户籍中落得个奴籍，便是今后婚姻嫁娶，亦或是子女从政走科考之路都会受其影响。 冷璨星的一番话无疑于是将云景从生活的谷底扯进云端，说什么再造之恩都是往小了说，她的此番举动又如何不让云景感动，不让朝仁宫里的宫人们动容？ 云景喜极而泣，抽抽噎噎着话都说不出来，好半天才含糊其辞说道：“先前她一直恐吓奴婢这辈子都只能留在此处当牛做马，说是让奴婢别想着再见爹娘兄长等……冷小姐，奴婢对您无以为报，先给您磕几个头以示恩情吧！” 才刚刚站起身的云景猛地又要跪下，冷璨星和青柳忙将她拉扯起来，拍着小丫鬟的后背让她缓缓情绪。 宫女太监们见此情景也都不由得露出宽松笑意，冷璨星心情转好，特让小厨房里将饭菜准备丰厚些，在最后这几日里也算多多厚待下人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复杂心理 蒋月影的这场闹剧对于朝仁宫众人来说，只不过是平淡生活中的一点波澜罢了，他们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对于她口口声声所说的告状也根本没有过多担忧。 毕竟就算退一万步来讲祁有容也不可能对冷璨星怎么样，或许不仅嘴上的斥责没有，反而还会对他们更为厚待。 一直到天色渐晚，外面也没传来祁有容回宫的消息，冷璨星猜想他这次果真将自己的事情放在了心上，看着住了半月有余的朝仁宫多少忍不住又向四处瞧了瞧。 只要等战事爆发,九叔一旦来到边关，她就会即刻返回与之汇合，长长久久盼望了这么些时候，冷璨星为的也就是这么一刻。 吃过饭后,除了当班值守的宫女太监还留在原处外，其余人全都回屋歇着去了，冷璨星早早命人将自己写好的那封书信送出去。 她坐在书桌旁，托腮看着外面昏暗天色，不由得猜想秦连舟等人是否已经离开京都，她娘身下就只有这么个亲弟弟，想来舅舅为自己的事情应当也操心不断。 或许在数百里之外的京都，冷府上下又是一派鸡飞狗跳…… 屋外冷风四起，连带着窗边树间都发出树叶摩挲声响,青柳对着门板轻轻敲了两声，喊道：“姑娘,奴婢有事情想要请示您，不知您现在可方便？” 冷璨星将原先看的医书合上，柔声让她进来，青柳得到回应立刻推门入内，见她坐在左边沉默不语，手心里还把玩着那条玉石花朵坠子，便道：“也不知这个物件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姑娘还真是喜欢的紧。” “奴婢此前已经派人细细打听过了，那天晚上除了我们和侍卫外真没有其他人来过，或许这东西是老天爷看见姑娘心慈，所以才送给您的吧？” 冷璨星闻言，不由得抿嘴一笑对她打趣道：“这种糊涂话你也说得出来，你哪里还像跟在殿下身旁的大宫女呀，现在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知道的都以为姐姐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呢！” 青柳在周皇宫蹉跎半生，如今已经快二十出头，放在宫外这样的女子早已生下育有好几个孩子，而她却对于此事兴致平平，近年来并未打算出宫，只想着一心一愿留在夏皇宫中服侍祁有容到老。 此刻听冷璨星这么一说，面上不由得浮现出几丝少女特有的娇俏，特意捏着嗓子道：“姑娘若这么说还真是看得起奴婢，奴婢兴许是跟您待的久了，所以这心思也大不相同了吧！” 说着，她把手里握着的册子递给冷璨星，示意她翻开看看。 “前几日宫中就说要招募宫女太监入宫，如今好不容易把名册递了上来，内务府那边将他们按照年龄身段，以及出身籍贯等等全部写了花名册子。” “凡是宫里要办的事情都得紧着姑娘您先来，索性他们也就把册子送到咱们这儿来了，您看看到底还需要添多少人手呀？” 花名册放在手边，冷璨星想了想，随即又递回给青柳道：“这个事情还是好姐姐你自己拿主意吧，我本身也不会在夏国长呆，兴许再过上几日就得动身启程了，就算现在我挑了也没什么用处在。” 一说到这件事情上，青柳面上浮现出淡淡忧思，看着冷璨星的目光里满是不舍，更是对着她轻声叹了一口气。 “奴婢虽然心中明白，但还是不舍的姑娘就这样离去……可惜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等着一切事态平定后，假以时日姑娘若是有时间，不妨再回来看看吧。” 冷璨星嘴边同样扯出抹牵强的笑意，低声应和着：“好姐姐放心，有些人本身血里带风，像我这种人是不会长长久久寄居在同一个地方的，日后我肯定还会再回来。” 青柳动容地看了冷璨星一眼，将花名册又收回去，扭头瞥见窗户边逐渐有凉风灌涌进来，连忙伸手合上，随即才走出门。 宫中一夜无事，直到第二天清晨，阖宫上下才开始知晓边关已然要打仗的事情。 冷璨星睁开惺忪睡眼，听见屋外的小宫女小太监正在洒扫庭院，嘴里也在喋喋不休个没完。 “听说殿下这回派了不少将士前往边关，好像比原先哪回阵仗都闹得大，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打起来了。” “咱们殿下说话一言九鼎，此前答应冷姑娘的事情肯定不会作罢，不过我还是不希望真打起来……毕竟谁都是娘生爹养的，到时候血流成河可不就人间惨剧了。” “你说的话也有道理，可这些事情终归不是咱们这种当奴才的人能管得了的，只是希望事情能够尽快解决吧。” 周国和夏国相互制衡多年，期间也有发生过大大小小的战事，两国百姓因此苦不堪言，不管是谁都不希望再有祸乱发生。 冷璨星呆坐在床榻间，一时间没有勇气走出房门外去面对他们，祁有容虽是答应她一切都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可战场上刀枪无眼，尤其是做做戏就能解决得了的？ 想了片刻后，冷璨星把其中的利害关系理明白，心里头瞬间又松放了些，祁有容如今手中握有重权，必然要在邻国之间大展身手。 整个夏国都处在高山乱石地上，他们想要开阔疆域的野心从来都没有停止过，或许祁有容根本就谈不上顺势推舟帮自己的忙，而是自己一直都被裹挟在他的计划里…… 想到这里冷璨星坐不住了，直接翻身穿鞋下榻，她刚走到门边就看见青柳正在训斥那些多嘴多舌的小太监宫女们。 “你们一个二个的近日把嘴巴管严实些，这些话大家伙听听也就算了，可千万别被姑娘给听见。” “一旦打起仗来谁心里都不好过，你们真以为姑娘希望如此？这背后的水深的不得了，事情可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的。” 众人忙着低下头去，不敢再看青柳，个个唯唯诺诺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青柳听见身后房门发出吱嘎一声，立刻沉下眼对众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忙着自己的事情去。 “姑娘，您这么早就起来了？今日天气好，怎么也不多睡会儿？” 第二百四十八章 蒋家事变 冷璨星看着一窝蜂散去的宫女太监们，心里顿时间弥漫出苦涩，她干笑着回道：“昨晚上睡得早，今日便没什么心思再睡觉了，听说花名册上的小宫女太监们待会儿就要到各宫里报到，我便也想看看热闹呢。” 青柳微怔，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还惦记着这么一桩事，新入宫的那些人全是此前就已挑选好的，趁着边关即将打仗之前特意率先进宫。 不仅他们跟着进宫来了,就连蒋月影此时此刻也搬来皇宫中久住，往常她因为自己的县主身份还不好留在宫里，每日必定各处往返，如今却是变了天地。 青柳记着这件事情,不免就要给冷璨星提一回，她道：“那个什么蒋小姐如今住在凤仪阁中，刚住进来就把各色摆件如同流水一样抬进去了，好像连她那里所要的宫人都比旁处多了些。” 冷璨星太过明白要想一个人走向毁灭，就要率先把她推向云巅，只有站得越高的人才会摔得越惨。 “她竟然也在宫里住了，看样子今后宫中定然少不了鸡飞狗跳，我这位大师姐最是会使用怀柔政策，估摸着不过一两日宫里的权贵就会被她笼络过去了。” 闻言,青柳面上露出一丝嗤笑：“她若真长了脑子就不应当这么做，殿下本就对这皇宫里的人心生厌恶,不管是什么权贵，什么皇子公主都统统不在他的眼里呢。” “这个道理你我明白，可她却不一定能明白呢……”冷璨星意有所指地说着，看着小厨房的人将饭菜送来，让青柳随同自己一块去用早膳，话题就此匆匆终结。 与此同时的凤仪阁中，刚搬来此处的蒋月影坐在高位上，盛气凌人地望着地下跪了满满当当的宫女太监。 “从往后起，我便是你们唯一的主子了，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这宫里从来不养那种吃里扒外的东西，要是被我发现谁有二心，本县主绝对会让他追悔莫及！” 刚入宫的小宫女太监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个个浑身抖似筛糠，跪在地上连忙俯身磕头。 他们先前听说这位县主的威名在外，便是想方设法不愿意来凤仪阁，谁知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还只能硬着头皮前来报道。 此刻一看蒋月影的神态气势，瞬间明白这是掉进龙潭虎穴中了！ 打发走下人，凤仪阁中新招选出来的大宫女宁夏缓缓走到蒋月影身旁，掏出一封外面送进来的书信，对她亲热道：“县主，这是咱们的人送回来的密保。” 一听这话，蒋月影顿时微睁双眼，忙抢过信封快速撕开封口，她将信纸迅速抖开，对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眼来回看过好几遍，随即整个人仿佛如雷劈似的瘫坐回高位上。 “怎么……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好马上就要过边关的吗？为何在中途又出了岔子！” 蒋月影悲愤欲绝，对着桌板狠狠拍了一巴掌，手中紧握着的信纸几乎快要被揉碎成渣，宁夏摸不准信上的内容如何，只得手脚利索的替她倒了杯温热茶水递过去。 她半跪在蒋月影身旁，见她哆哆嗦嗦接过茶盏，手里握着的信纸倏然落在地上，忙捡起扫了几眼。 线上所写的内容乃是关于蒋家夫妇的，蒋太医自从向周皇请求告老还乡后，一家老小便收拾各项东西准备返回边关的老家，届时再从边关顺理成章溜回夏国。 他们的马车刚出京都便由夏国人进行接应，按道理来说一路上定然会风平浪静，保证不会有什么过多闪失，谁知在即将抵达边关时竟然被拦截住了。 蒋月影顿时间气得咬牙切齿，脸上骤然划过两行清泪，她一把抓住宁夏朝她猛然叫道：“殿下回来了没有？我得求他派兵前往边关去周国接应我爹娘回来！” 宁夏被她抓着臂膀一阵使劲摇晃，瞬时也觉得天旋地转，脑仁都快被搅散了，她快速冷静下来忙道：“县主您先别着急，殿下此刻应当还没有回南安城，奴婢这就派人去打听外面动向如何。” “您放心吧，蒋太医蒋夫人为国为民付出了这么多年心血，便是看在这层情面上，殿下也不可能不顾着他们的！” 蒋月影手脚绵软无力，瘫坐在高位中不由得心酸落泪，她回想着自己最后一次见到祁有容时的情景，还是在朝仁宫外受他呵斥。 他们一家子为了夏国，忍辱偷生苟延残喘多年，到头来竟是比不过冷璨星在他心头的地位，每每想起来这要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气？ “宁夏，你快点派人去操办此事！尽快让人给我答复，若是殿下态度模棱两可……我……我另外再想办法！” 宁夏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蒋月影，忽然发现她又悲凉又可怜，或许阖宫上下也就只有她明白这个几乎快要被逼疯到绝境的女子每日在受何等的煎熬。 关于蒋家夫妇在边关受到阻拦的事情不声不息在皇宫中蔓延开去，冷璨星乍一听见此事时忍不住微勾唇角，看来还真是坏事做尽，冥冥之中老天爷都不会放过他们。 青柳等人到底是夏国人，并没有针对此事过多赘述，听见这等消息仿佛就如同听见后花园里败了什么花似的。 第三日，夏国百万雄兵抵达边关，各路骑兵气势汹汹越过江河丛林，险些一路杀进周国边境处。 冷璨星为这事特别在宫中佛堂中烧香祈福，为的就是保佑萧奇南平安顺遂，他们二人能够如愿早日见面。 宫中其他人同样纷纷效仿，一时间祈福用的花灯飘在宫中各处湖面上，到晚间时竟呈现出别样的璀璨通明。 冷璨星跪坐在蒲团上许久，方才缓缓走出佛堂大门，她朝着外面漆黑夜空上挂着的那轮圆月深深看过几眼，猜猜此刻的周国定然又是另外一番天地。 “信女别无所求，只愿心中所思所想皆能如愿。”她双手合十，对着圆月祈祷片刻，随即才转身返回朝仁宫，谁知路上还没走两步竟然就撞见前来的蒋月影。 第二百四十九章 有事钟无艳 蒋月影此前在冷璨星面前吃了不少亏，眼下突然撞见她心里顿时生出几分怯意，狠狠瞪了两眼后就想躲开。 冷璨星照样也是不搭理她的，他她在夏皇宫里也就只待这么些日子了，等这时候一过就会返回周国，届时山高水长二人说不定今后再难有相逢的日子，又何必在此刻同她一般计较呢？ 二人都刻意装作没看见对方似的，各自从旁边擦肩而过，冷璨星此时只想早些回去躺下,为几日后的出发做准备。 看着她们一行人骤然远去的身影，蒋月影紧咬牙关冷哼道：“她现在过来肯定是为了她那个九叔烧香祈福的，还真是胆大妄为，竟然敢在夏皇宫里为敌军诵佛念经。” “这种看不清形势的人就不应该让她在皇宫里住,直接将她打入密牢，受尽百般痛苦，看她日后还怎么嚣张！” 冷璨星越是过得云淡风轻，蒋月影心中的恨意就越是汹涌，她为了如今这番造化背地里吃尽苦头，哪怕是在周国依旧胆战心惊，到头来在石头面前所得到的东西却不及她半分。 宁夏望着冷璨星逐渐远去的清瘦背影若有所思，她此前听说过关于这位冷大夫的传言，得知对方十分有医德,虽然并不是夏国本国人，但身旁的宫女太监都对她赞誉有加。 和自己身旁这位主子一比较下来,二人间的高下瞬间立判……宁夏不得不承认冷璨星的确比歇斯底里的蒋月影来的讨人喜欢。 “县主，这时候佛堂里边应该没什么人了，咱们过去烧香祈福吧，要是再晚天色就黑透了，到时候回宫去也不太妥当。”宁夏对着蒋月影低声劝道。 “哼！本来是想过来佛堂这里静静心的，谁知道她竟然捷足先登早我一步，现在本县主也没什么心思去烧香了，咱们就这样回去吧！” 蒋月影愤愤地一甩袖子，转身就要离去，宁夏看着她小脾气上来的模样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随后紧跟着她的步伐离开。 次日一大清早，朝仁宫里新招募进来的宫女太监也都已就位，冷璨星因着自己并不会在夏皇宫中待多久，索性也没有去挑选人手，所有的一切都是让青柳自己去操办的。 此刻宫女太监齐刷刷地进入院中，照例还是要向她这个主子行礼，冷璨星对着底下那些面孔稚嫩的下人看过一眼，发觉个头小的还不及自己肩膀那么高，想来也就十岁出头罢了。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柔和下来，生怕吓着这些小萝卜头道：“往后你们在朝仁宫当差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吧，日后做事情手脚麻利，不要多说闲话，便能在宫中安然无恙，平安顺遂。” “咱们这里的哥哥姐姐们全都是性情十分温和的，彼此间互相友爱也不会生出什么幺蛾子，你们只管安心住下来就是，若有什么不会的东西随意找个人学学就行。” 新的宫女太监入宫免不了会被主子敲打一番，众人全部的脑子里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谁知道冷璨星语气轻快，说话时分外温柔，这般模样倒让萝卜头们受宠若惊。 青柳见冷璨星面上全然没有半分威慑意味，特地在一旁唱白脸道：“姑娘宅心仁厚，从来没有对下人有过半分苛待，你们能够来朝仁宫里当差便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姑娘这边既然没什么话多说，你们全都下去准备分配活计再忙活去吧。” 说罢，她挥了挥手，驱散旁人全都退下。 冷璨星在宫里乐的悠闲自在，比起往常来说最多只是盼望着石头能够早日回宫，她能不能如约离开夏国还得看这人的意思。 宫里闲来无事，冷璨星让人将竹床给自己拖到院中树下，随意扯了床褥子铺在其中，半躺着就要睡过去。 刚躺下没多久，有什么冰凉的物件顺着脖子一阵滑溜下去，她反手将东西掏出来，只见已经被自己做成压襟的玉石花朵坠子不知何时滑落而去。 “既然无人认领，那你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冷璨星茫然的摸着坠子一阵思索，望着树叶间隙外明晃晃的天色，随即感到困意涌来，忍不住睡去。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夏皇宫大理寺外。 一策马狂奔而来的侍卫疯了似的赶往此处，为首那人怀中揣着皇上刚颁布的圣旨，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萧奇南。 边关传来密报，马上又会有战事爆发，皇上辗转反侧左右难眠，思前想后最终决定还是要派萧奇南前去平定战事。 能够和骁勇善战的夏国人打上数个回合不吃亏，最后还能反压其上大获全胜的人，放眼整个朝堂中也就只有他了。 奈何萧奇南此前便被人关押在大理寺密牢中，他一个身有皇家血脉的杀神将军被人如此对待，皇上必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眼下要想请人出山怕是得费些心神…… 看守大理寺密牢的重臣全都是几位企图夺嫡的皇子手下，皇家侍卫突然赶到此处，众人一阵心慌意乱，忙急着要去查看萧奇南情况如何。 最近几日，不管何人来访萧奇南全都将他们赶了出来，时间一众人心中难免会猜疑起来。 “夜半我趴在墙头上看过两眼，总觉得床上的那道身影不大像王爷，但奈何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加之也不能进去，索性便是没说出来……” “你们也觉得王爷最近古怪的很是吧？他都已经被关在密牢里这么久了，竟然没有半分反抗的意思，明明边关那边的消息没有对他有所设限，为何王爷如此淡定。” “这件事情谁说的明白，心血王爷自个儿想清楚了呢……虽然他是把那些百万雄兵看得重，但总也不可能大过自己的性命去吧？眼下我倒希望王爷不在牢房中，这样殿下他们就好行事了……” 为了产生这样的可能性，他们一直对牢房中的管理疏于防备，只要萧奇南离开大理寺牢房半步，届时必然就能以他带罪脱逃的名头将其追拿，自此以后，他在朝堂中的威胁便可大大减小了。 第二百五十章 抗旨不尊 众人快步来到牢房外，只见三进三开的小院子里到处都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就连程烨也造旧还是双手抱剑坐在花树下，面上一副沉思模样。 大家伙儿心里都清楚，只要有这程侍卫的地方王爷必然不会远去……难道此前真的是他们过多心生疑虑？ 有人壮着胆子上前一步，抱拳向程烨道：“皇宫中有圣旨传来，还望程侍卫去请王爷出来接旨。” 程烨懒懒地掀开眼皮子，对于这帮苟且偷生的人实在不耻，用不着他们家王爷的时候,就各种加以迫害欺托剥夺他手上的兵权。 当周国边境发生混乱，用的着王爷的时候这群人已有全都当孙子般舔着脸上前来央求，每每想到和这些人同处一片天空下，他就觉得恶心至极。 “你们先等着吧,我这就去请王爷出来，不过王爷到底是否愿意去，还得看他自己了。”程烨不咸不淡地说着，豁然起身向着里间房里走去。 一听这话，众人瞬间觉得抓耳挠腮，顿时恨不得以头抢地。他们自认为萧奇南在此密牢中并没有对他有过任何酷刑，不仅如此，甚至还把他当祖宗一样的供了起来，为的就是防止日后生变。 眼下皇上的圣旨都送来了大理寺外,要是萧奇南这等肝胆忠义之臣都企图抗旨，不去边关赴命,天底下又有谁能够征服那些夏国人…… 程烨才管不了圣旨已在门前，冷着脸推开房门走到萧奇南身旁，见他已然穿戴整齐坐在书桌旁闲看兵书，不由得将外面所发生的事情细细讲过一遍。 “王爷，以属下所见，他们就是顺着杆儿往上爬，料定您一定会去边关所以才这副做派的。朝堂中也不是没有派兵打仗的能人，想来应当是边关的事情闹得极大，眼下必须找个骁勇善战的人去才行……” “咱们可不能惯着这些人，还真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但凡有点脾气的都不能去！” 在大理寺所呆的这些日子，程烨可是憋屈的够呛，连脾气都见涨了许多。 外界那些人虽然不敢过于苛待他们，可三番四次的威胁以及百般刁难怎么都让人心头不舒服，便是这么一座密牢也让人觉得呼吸滞闷。 萧奇南明白程烨心中所想是何意图，他在夏国得知冷璨星一切安好后，心也安定了许多，便是觉得大理寺的日子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 “你却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回话吧，就说本王近日正在调理生息，不适宜带兵打仗，让皇上另外派人前去便可。” 闻言，程烨瞬间大喜过望，脸上也堆满了笑意，他笑着咧开一嘴白牙道：“属下还以为王爷您这回又要依了他们的意思呢……咱们就是应该拿乔给他们些颜色看看，不然还真以为大家都是好欺负的！” 萧奇南闷声笑过两声，连那什么圣旨也不放在眼里，他在大理寺待了这么长时日，不信皇上不知道此事，便是知道却没有半分作为，显然也并未将他放在眼里。 皇上这般任由底下皇子擅作主张，专断独行，连他这样的忠臣都寒了，眼下更别提亲自带兵去打仗了，似乎觉得大理寺也没有什么熬不下去的。 程烨快步走到大门外，对着皇宫中派来的太监，皇家侍卫等冷声冷气说道：“王爷在大理寺呆的久了，身子难免每况愈下，眼下正在加以调理，暂且无法行兵打仗。” “此刻王爷缠绵于病榻，便是连床都无法下去半步，还望各位上官见谅。” 他说完这些话后快速双手抱拳，随即冷着脸转身就要离开，一行人目瞪口呆的听过此话，顿时下巴都快惊掉在地上了。 萧奇南这般忠臣哪里会做出这样的抗旨行为？难道当真是因为在大理寺住的久了，心中生出怨念，如今已经不想再报效朝廷了？ 前来颁布圣旨的皇家侍卫顿时急了，看着手中明晃晃的圣旨瞬间觉得如烫手山般恨不得一把扔出去，他连忙挥手，对着程烨远去的潇洒背影叫道：“程侍卫，且慢！” “皇上的这封圣旨来得急于星火，我等若是不能将此送交给王爷手中，便是头上有八个脑袋都不够掉的，还望您能够帮忙在其中周旋周旋！” 程烨脚步顿住，挺直背脊，没有回头，只闷声道：“我之前都已经说过王爷身体不便，各位又何必在这里如此咄咄逼人？再者我也想问各位一句，放眼全天下之人谁能够在大理寺住这么长时间又身子康泰？” 闻言，众人一时间面上迥然，若是早先知晓边关动静来的这般快，他们就算向天再借个胆子也不敢将萧奇南困于大理寺密牢中。 此时个个你看我，我看你，瞬间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便是连圣旨都格外灼人眼球。 眼看着程烨大步离去，随着大门砰的一声被合上，风尘仆仆赶来颁布圣旨的皇家侍卫立刻急了，对着几名看守此处的众臣厉声道。 “就算再怎样王爷也是受天下黎民爱戴的人，你们此前莫不是在大理寺行事过于鲁莽，要不然王爷今日为何会这副态度？” “皇上的圣旨我等今日已经亲自送到大理寺，至于王爷愿不愿意接旨还得有你们前去处理，你们若是无法做好这其中的思想，大家伙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眼下众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急的火急火燎，连忙快速思索对策起来。 “正所谓一切都要投其所好，不知道王爷究竟是否喜好如何，他在大理寺这么久对于吃穿住行一向十分淡然，此刻倒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了……” “王爷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因为眼前的荣华富贵而有所动容，必然是那些真正拨动他心弦的人才最重要！你们难道忘了王爷此前有一名心仪的姑娘？” 话说到这个份上，其中不知情的人全都满头雾水，只有知晓个中内情人才恍然大悟般猛拍手掌。 “我想起来了，是那位名满京都的小神医，也就是相府的二小姐！” 高亢的话语声刚落地，立刻又有人犯难了。 “可是我听说相府二小姐早已失踪多日，眼下就连他们自家人都没能将她寻到，咱们又何处将人找回来？这事不好办呀！” 第二百五十一章 凤仪阁出事 前来的官员针对此事商议无果，顿时结了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个个都傻了眼。 要是萧奇南当真不愿意接旨前去边关击退夏国人，届时满朝文武中又有谁敢应战？更何况圣旨都已捧在手上，他们又如何将此物再送还回去？ 大理寺外的荒凉院落内，众人绞尽脑汁想了许多办法企图想请萧奇南出山，最终却都是一无所获。 眼看着天色将晚，他们无可奈何，只好先行请皇家侍卫回宫禀报皇上，另外再加派其他人手前来游说。 望着皇家侍卫打马而去的愤慨模样,几位皇子的拥护众臣们个个面露难色，恨不得直接一头撞死在墙上。 “实在是我等无能，不能让王爷回心转意，也不知皇上那边揭晓此事后又当如何定夺,结届时我们几个人说不定项上的人头都难保呀……” 在一阵秋风萧瑟凉意中，他们全都胆寒地伸手摸了摸脖颈，个个心中万分悲凉，暗道自己怕是没什么活头了。 在远隔千里之外的夏皇宫中，冷璨星作为朝仁宫的主子，特此在晚上来临之前给每位新进宫的宫女太监全都分发了荷包。 荷包里装的东西也不多，无非是一些金瓜子金鱼儿，三三两两加起来，再连带着两身新衣裳,还有她特意让人包好的糕点，倒也是极为妥当的见面礼。 青柳见冷璨星这般宅心仁厚,替太监宫女们先行谢过一声，随后才让人将他们带了过来。 瞧这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宫女，太监们此时已在朝仁宫的融洽氛围内慢慢熟悉起来，个个面上都没了惧色，看着冷璨星是只有满脸亲热和爱戴。 冷璨星坐在高位上，把手旁的东西一样一样分发下去，对着他们柔声道：“此前事情杂乱，一时间没来得及顾及上你们，眼下得空便想着给你们一份见面礼。” “往后大家都是朝仁宫里的人，只要老实做人，本分做事，就能在这宫里谋出一番天地也来，你们此时虽然年纪小，不过日月如梭，宫女们等到青柳姐姐这个岁数都可出宫嫁人去了！” 青柳被她冷不防地提了一嘴，顿时羞得个大红脸，忙娇声喝止道：“姑娘，你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在这里说什么话呢……平白叫人听见面上臊得慌，他们才刚进宫没两日，说这些给人盼头又如何呢？” 冷璨星笑盈盈地望着青柳，深知她倒是想留在夏皇宫中陪伴祁有容左右，但从周国回来的那批宫女中已有年岁较大的人女子，保不准她们还是想要出宫嫁人的。 毕竟宫里的日子再过荣华富贵，到底也是给人当奴才的，哪里比自己在外闯出一番天地来的悠闲自在？ “好姐姐，我不过就是逞口舌之快罢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你要是当真和我生气，我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冷璨星对着青柳一阵撒娇猛把人磨的没了脾气，只好挥手由着她去。 对于那些个头还没自己高的小萝卜头冷璨星并没什么话可交代的，只让他们在祁有容没回来之前好生休息着，顺便熟悉熟悉朝仁宫各处。 回想她当年三两岁便被人接去药王谷中，路上时应当也是胆颤心惊，啼哭不止的。 与这些小宫女太监们相比较起来，自己去药王谷可是有人疼有人爱，他们进宫之后却是给人当奴才，如此比较下来又是另外一番田地，冷璨星难免会对他们起恻隐之心。 荷包里装的满满的金鱼儿等让一干宫女太监们全都喜笑颜开，个个咧着嘴向冷璨星道谢，这般大的规矩冷璨星原本是不想受的，奈何青柳却劝道：“像姑娘这样的好主子天下难寻，他们能够来咱们这里也是福气了，就让他们给姑娘磕个头吧！” “您是主子，大家伙都是奴才。别说是给您磕个头，就算是将头皮磕破那也不违背礼数。姑娘您若是不受着，反倒让他们心慌意乱呢。” 冷璨星对于这些繁文缛节十分头疼，眼看着宫女太监们在自己跟前齐刷刷跪了满地，连忙道：“若是想要感谢磕一个头就是了，你们皮肤生的娇嫩就别在这里伤着自己了，省得让我见了心里边也过意不去。” 闻言，小宫女太监们只砰地磕了一个响头，抬头看冷璨星时又是满眼感激之色。 因着这两日昭仁宫里新进了人，小厨房那边每日忙得热火朝天，连饭菜都比往常丰盛不少，彼此间有走动的太监宫女互相交谈，得知这里比其他宫中好上千倍万倍，一时间又是感慨唏嘘自己没有这样的福气。 把小宫女太监们打发走后，青柳等和冷璨星早已熟成一片的宫女三三两两讲起宫中的八卦事宜来。 “奴婢听说那什么凤仪阁里可是去了不少宫女太监，比咱们这里整整多出一倍呢，也不知道那么多人怎么住得下的。” “那位现在是县主，仗着这层身份只差在宫里横着走了，加上殿下又是能够记着别人恩情的，别说是给她多拨些下人，就是再给她建座宫殿怕都不成问题。” “听说自从殿下在外调兵遣将后，朝堂上的那些老古板大臣们似乎都已经对他拥戴起来，照这个形式看下去，咱们家殿下登基在望呀。” 冷璨星细细琢磨着众人所说的话，不免感叹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她此前认为祁有容返回夏国只是因为多年心病所在，没成想其背后的作为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不过三两日就也拿下宫中大权。 眼下他虽然还没登基，可放眼整个夏国中就没有比他能力更加出挑的皇子，其他人与之相比较起来瞬间变成酒囊饭袋，这点那些老古板们也是有看在眼里的。 众人正在院里细说着闲话，风声掠过枝头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啊！杀人了，杀人了！” “快来人呀，快救救我们家主子呀！凤仪阁那边出事了！” 凄厉的尖锐喊叫声让人不寒而栗，朝仁宫守门的小太监们忙推门向外望去，却见一名满面慌张色手的宫女手捂腹部，神情痛苦至极。 她才扯着嗓子嚎叫过几声，霎时已经被腹中绞痛折磨的昏死过去，两眼一翻瞬间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第二百五十二章 尽都中毒 冷璨星听见动静，和青柳对视一眼，忙起身向着门边奔去。 晕死在大门口处的小宫女身上穿着凤仪阁里的特制宫装，看她领口上的淡色刺花样式简单，想来也是刚进宫的那批人。 守门的小太监们眼看着此人晕倒在门边，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要不要扶起来，毕竟凤仪阁中的那位和他们主子可是不对付得很。 冷璨星一眼望过去，只见那宫女已经开始口吐白沫，面色清白发紫,显然是中了剧毒。 她急急忙忙喊道：“快点将人扶起来用力勒住她的胃部，让她呕吐出来！” 听闻此言，两名太监立刻动作起来，此时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一人将那名宫女搀扶起，另外一人直接从他身后双手合十，用力环成圈形勒住她的腰腹部。 两人齐齐用力，瞬间使得那宫女嘴不自觉张开，舌头猛然吐出来，两眼翻白忍不住干呕起来。 “哇……” 随着她哇的一声吐出来，嘴边的白沫连带着秽物流了满地，小宫女的神情随即渐渐清醒，迷蒙的双眼中多了些清亮。 “快去拿壶茶水过来给她灌下,让她将胃中残留的毒药吐干净再说！” 冷璨星大声吩咐着，紧接着又向着宫女追问道：“你们凤仪阁那边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何你会跑到我们这里来？你主子蒋月影人呢？” 如同连珠炮一样的问题瞬间将小宫女问傻了,她茫茫然地看向四周，仿佛此刻才将冷璨星认出来。 等看明白头顶上赫然悬挂着那刻有朝仁宫三个大字的牌匾后，她连忙撑着绵软的身子跪倒在地，一阵哀求道：“还望贵人能够派人去看看我们家主子……凤仪阁中混进去了刺客，先前只有只有奴婢一人侥幸逃出来，其他人还不知道情形如何了……” 到底因为年纪小，颤着身子将这句话说完后，小宫女瞬间被吓得泪流满面，她跌坐在地上嘤嘤抽泣不止，身体疲乏无力到连茶水也端不住。 冷璨星心中一定，看着前往朝仁宫的朱墙大道，对着众人道：“留下几人照顾她，其他人全跟着我去凤仪阁看看！另外再派人去通知大内侍卫，让他们火速赶往凤仪阁！” 话音落地，冷璨星抬脚就要走，青柳等人明白人命关天，就算往日再有什么过节，此刻也只能放在一旁先行不管。 众人火急火燎赶向凤仪阁，还没进门就感觉到里边充斥着死一般的寂静，完全不像是住着人的宫殿。 腋下这个时候虽然都已用过饭，准备晚间歇息，但也不至于这般早就要睡下，此时夜深露重，宫中当差的侍卫正好交接班，显然来者早已瞅准时机。 冷璨星心急火燎，抬脚对着大门猛然踹去，一脚踢过去瞬间感到门后有什么重物抵挡，顿时差点将自己弹出去。 青柳连忙搀扶住冷璨星，对着身旁的几名太监喝道：“你们这些没眼力劲儿的东西，这等粗活难道还需要主子来做，赶紧将门给踹开！” 太监们齐刷刷上前，对着厚重的门板猛然用力，半天却毫无成果，最终只能匆匆赶去寻找石柱。 冷璨星看着此刻凤仪阁外的场景，不由的想起当日沈子墨险些被残害时的状况，要是自己再慢上一步，那小子就魂归九天了。 她心中着急，扯着嗓子对墙那头喊道：“好你个胆大妄为的东西，竟然敢在宫中行刺！你要是现在收手，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若是胆敢执意而为小心诛连九族！” 凤仪阁内里始终静悄悄的，并无一人回应冷璨星，好在这个时候石柱终于被众太监抱来，他们对着门板处哐哐撞击两下终于将大门轰开。 众人再管不了那么多，丢了家伙事就往里冲去，才进院则便看见其中满地狼藉，走廊边墙角处各自躺了不少晕死过去的太监宫女们。 他们的面色全都如先前那名小宫女一样，个个青涩白发紫，有不少人都翻着白眼儿，嘴边还流着白沫。 青柳等人小心护在冷璨星生前，生怕她有所闪失，看着此等人间惨剧情形，众人忍不住倒吸凉气道：“到底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能让人下此毒手，偏偏凤仪阁里的宫人比其他地方都多出不少，平白遭殃的大有人在呀。” “这些人竟然全都中毒了，到底是一人为之，还是其他人团伙作案，怎么我们进来这么久也没听见有什么动静呀？” “大家伙小心些，在侍卫没来之前全都别往后院去，他们所喝的井水所吃的饭菜定是被人下了毒，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人都躺着了。” 宫中侍卫每隔一个时辰就要交班一次，他们从金銮殿走到正午门处来回少说也得一柱香功夫，这次可还真是将时候算的刚刚好。 “他们应该都还没死，你们快将这些人搀扶起来正坐着，免得他们到时候作呕，秽物直接将人呛死过去！” 冷璨星快速吩咐着，看着漆黑的后院不敢迈动半步，想来蒋月影此时应当在正殿中休息，听见这般大的动静都无所反应，恐怕也是遭人毒害了…… 原本冷璨星应是有大仇得报的欢喜，此时心中却莫名生出寂寥感，难道前世一直笑到最后的蒋月影就这么死了？而且还是在她不知情下被人所害。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冷璨星恍然间觉得莫名其妙，他绝不允许蒋月影死在其他人手里，就算是要死也得让她临死前看看自己！ 想到前世自己临死时所受的屈辱，冷璨星心中勇气振奋，随即只身一人迈步向后院走去，她像是魔怔了似的，连身后青柳的阻拦声都听不见了。 “姑娘，你别往那边去！刺客眼下说不定还在凤仪阁中，您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奴才们今日就不活了！” “快来人呀，快将姑娘拦着！那些侍卫到底何时才来？！” 冷璨星先是迈着步疾驰，随后一路小跑，她身子轻盈，转眼间竟然将其他人全都扔在身后。 眼看着正殿里灯火辉煌，冷璨星突然站定，再没往前多走半步，这时青柳等人也冲到她身后，众人全都目瞪口呆地望向纸窗上的骇人身影。 第二百五十三章 凌辱于她 凤仪阁正殿处，灯火通明的屋子纸窗上映照出一个被吊在房梁上的人影。 此人嘴巴里应当被塞有异物，此刻未能发出半点声响，但从她身子摇摆的弧度看来，尚且还有几分生息在。 冷璨星和蒋月影在药王谷从小相伴长大，自然能够一眼认出她的身形，她忙对着身后人大喊道：“她还没死，赶紧进去救人！大家小心，刺客应当就在周围没有逃脱出去,咱们人多势众不信他能够跑得了！” 宫女太监们此前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情，顿时被吓得六神无主，个个手脚绵软，不能往前迈动半步。 凤仪阁中的人此刻都已毒发,能不能救回来还得另说。他们就这样冒冒然来到这里，先前被吓一跳不说，眼下说不定还要和那杀人害命的刺客碰上一面，想想就让人胆颤心惊！ 青柳柳作为跟在冷璨星身旁的贴身大宫女，自然只把她的安危放在第一处，至于那什么蒋月影……她能不能活全然要看自己的造化，毕竟他们朝仁宫里的人也不是皇家侍卫。 她看出冷璨星主意大的很，先先前为了救人能够挣脱她一路向里边跑来，待会儿说不定就会再出其他幺蛾子。 青柳半点不肯放松,伸手抓着冷璨星的衣袖哪里都不让她去，她颤着声音哀求道：“在这种紧要关头,姑娘就别犯傻了！她的命固然是命，可您的性命也是极为重要的，总不可能为了救她一人让咱们大家伙都没活头吧？” 在周皇宫待过多年后，青柳等人早就已经学会了如何低调行事，如何明哲保身。就算是要为谁拼出性命，那也应当是为了主子，而不是为了这不相干的旁人。 冷璨星倒不是怜惜蒋月影那条性命，而是觉得下手的刺客未免太过胆大，竟然还敢在皇宫中贸然行凶，一时间中招这么多人，她绝不可能放任此人离开！ “她现在还能喘息，证明就有活的余地！上吊死去的人窒息速度比咱们大家想的都快，要是再不救她待会儿真就没命了！”冷璨星伸手拽着青柳就要往里冲去。 眼看着百万阻拦不得，青柳只好让旁人先去打头枕，几名太监率先一脚踹开房门，屋中顿时发出震天响声。 原本摆着各式精致物件儿的屋里早已狼藉一片，将月影的贴身宫女们此刻都被人打晕反绑在墙跟处，各个面色青紫显然也中毒了。 屋里灯火辉煌，猛然踹开的房门带起一阵急风，瞬间将蜡烛打熄灭不少，胆小的太监盯着房梁上的那道身影顿时被吓得惊叫出声。 “啊！” 冷璨星同样被眼前清醒震的瞳孔紧缩，霎时间说不出话来。 青柳惨白着一张脸，连忙对着太监们呵斥道：“全都给我转过头去！谁都不许多看！” 冷璨星眼疾手快，手中飞出去的银簪瞬时将房梁上的那道出麻绳割断，赤条条被悬挂在顶上的蒋月影随即像条鱼似的滑落下来。 她浑身早已瘫软如泥，此刻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只能从鼻腔中倒吸凉气不止。 冷璨星虽是极不喜欢这个大师姐，但也见不得她一个女子被人如此凌辱，日后若是此事传出去，她又该如何过活？ 她快速从一旁床榻间扯出条被褥裹在蒋月影身上，连忙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方才觉得她冰凉渗人的肉体开始慢慢回以体温。 几名不小心撞见这一幕的太监恨得牙根子都快咬碎了，他们是宁愿见着死人都不愿意见着贵人的胴体啊！就算退一万步来讲是太监又如何？瞧见这些不该见的东西，难免死路一条！ 太监们在屋外悔的肠子都青了，大脑脑中不经觉快速思索应对的方法，就算是将头皮磕破，他们也想为自己挽回一线生路。 屋中大理石地砖上到处都是被砸到四分五裂的碎瓷片，出乎意料的是梳妆盒里的贵重首饰却是一件都没丢，看上去来者似乎只为泄愤害人，而都不想偷取钱财。 青柳半搀扶着气若游丝的蒋月影，伸手对着她鼻尖探了探呼吸，对着冷璨星不安道：“姑娘她兴许是受到了惊吓，现在呼吸越来越微弱了，您要不想一想如何救她？” 冷璨星先前一眼就瞧见蒋月影脸上有被刀划破的痕迹，只是这时间隔得久了，面上血迹都已干涸，眼下整张脸红白交杂，看着甚是骇人。 冷璨星对着蒋月影的手腕细细把过一回脉，发觉她只是惊吓过度，并没有伤及根本，想来发过高烧睡一觉之后就会好起来。 “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我眼下最担心的是她醒来后看见自己这张被毁容的脸蛋兴许会一心求死呢。” “刺客既然有心想要凌辱她，想来在脱掉她衣裳的时候人应当也是有意识的，这两件事情压在肩头怕是比大山都重，足以让许多女子为此羞愤到投河自尽。” 青柳纵然再不喜欢蒋月影，眼下也觉得她有些可怜，一个黄花大闺女还未出嫁就平白被人看光了身子，再者背地里有没有做其他事情还难说…… 太监宫女们在凤仪阁里里外外四处搜查过，并没有见过刺客身影，这家伙对此处应是轻车熟路，眼下怕是已经翻墙逃走了。 冷璨星起身将那几名被反绑起的宫女解救出来，又是让她们灌有些凉茶，将胃中毒药吐出来后，方才敢让她们前去照顾蒋月影。 几名宫女似乎将此前所发生的事情看了个明白，此时看着蒋月影面上那道可怖的伤疤，顿时忍不住抽噎起来。 “要是早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咱们就应当在人手上多加以筛选，绝不能让那样的狗东西混进凤仪阁中！” “现在主子出了这样的事，我等当奴才就是把这条贱命搭上也不够偿还的！还不知道县主醒来之后又当如何……” “那个狗东西现在跑哪里去了？咱们一定要将他抓回来杀之后快，让他给县主泄愤！” 宫女们义愤填膺道，看着还深陷在昏迷中不醒的蒋月影又是泪洒当场。 第二百五十四章 刺客脱逃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伴随着厉声大吼，姗姗来迟的皇家侍卫们终于抵达凤仪阁。 “刺客在哪里？可有人员伤亡？！” 蹲守在门外的小太监们立刻将先前所看到的情况明明白白说了一遍，只是特意有把蒋月影浑身赤裸的事情隐瞒下来。 这样的事情要是传出去，不仅他们不能活，凡是知道此事的人兴许都要受牵连，还不如将嘴巴闭牢些，免得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才是真。 皇家侍卫统领带人迅速冲向屋里,进门瞥见冷璨星几人也在顿时傻了眼，他们不过就是按正常程序走个交班仪式，怎么偏生在这个空隙还遇上这样的大事？ 幸亏此时此刻倒在地上的就只有蒋月影一人，要是再加上这个冷姑娘,怕是他们难以活过明日清早。 “冷姑娘……您没事儿吧？”统领声音颤抖，着实怕冷璨星说这个所以然来。 “我没事，就是凤仪阁里的宫女太监们全都被人喂了毒药，眼下还不知道中毒的源头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还得劳烦你们先行帮忙调查调查。” “不过在此之前，你们一定要先将罪魁祸首给抓回来，我听这几个宫女说犯案行凶的人似乎对于此处极为熟悉，想来也是在宫里当差的人吧。” 冷璨星伸手捏着蒋月影的下颚，将一壶早已放凉的浓茶灌进她喉咙中,随着凉茶进入喉道，蒋月影立刻被呛的剧烈咳嗽起来。 眼看着此处并没有什么事,世卫统领留下一小队人在凤仪阁中把守，随即带着大部队匆匆离去，誓死也要将那背后的刺客捉拿归案。 蒋月影眼皮重于千斤，不管如何咳嗽始终没有抬起半分，她胃中似乎受了凉茶的反应，突然脑袋向旁边歪去，张口哇的一声吐出许多秽物。 宫女们手忙脚乱帮她收拾擦拭，看着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顿时又是泪流不止，要是蒋月影活不下去，他们这些人通通都得陪葬，此刻哭的不是别人，而是哭的性命难安的自己。 暂时无从得知凤云阁里的人究竟是如何中毒的，小厨房里的物件自然也不能再行使用，唯恐到时候阴差阳错误加重重人身体里的毒素累积。 “这件事情不好对外声张，免得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把没有的事情都传成有了。”冷璨星沉思片刻，方才开口说道。 “还是让人从其他地方烧些热水带进来吧，总归是要给他们洗洗身子，去去身上的污浊。” 凤仪阁中的宫女太监们全都在土方子之下将胃中所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净，此刻浊气冲天，便是鼻子再不灵敏的人也得皱紧眉头。 青柳见惯了大风大浪，又岂会在这样的阴沟中翻船，她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了不得的，只是担心冷璨星在这样的地方脏了身子。 “既然那些侍卫都已经前去调查了，想来离捉拿归案也只是时候问题罢了，那名刺客此刻应当是想着如何脱身，必然不会再回来，姑娘不如先回去休息？” 她看着凤仪阁内里一片狼藉，不由得被那些砸碎的精美瓷器感到肉疼，殿下对于蒋月影是感激多过于怜惜，便是她要的东西，但凡库中有的都没有吝啬半分。 眼看着这么多好东西都被砸了个粉碎，连带起来的价值都能在南安城里买好几处宅子，这任谁看了不肉疼？ 冷璨星在确保蒋月影安然无恙后，心里放松下来，他也说不出自己的复杂情绪究竟是何时衍生出来的，似乎怕她死，似乎又盼着她死。 或许自己只是不甘心她死在别人手中，就算是要去见阎王，也得由着自己亲自送她一程才是！ 冷璨星豁然起身拍了拍衣裙，看着已是六神无主，手忙脚乱的宫女们淡淡道：“殿下此时正在前线调兵遣将，便是没谁能够顾得上你们家主子，此事我若不知道也就算了，但凡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理。” “我身旁跟来的这些宫女太监会在你们身边帮忙，等着稍稍有些气力后暂且去那些没人的宫殿里避避吧，既然是这么多人大规模的中毒，想来应当是被在平日里的吃喝中下了药，不收拾妥当便会再出现这样的事。” 大家伙儿本就心慌意乱到不知如何下手，冷璨星突然理清头绪，吩咐的头头是道，他们瞬间点头如捣蒜，俨然把她当做了主心骨来看待。 跟着冷璨星而来的几名宫女随同她们把蒋月影一下抬到床榻上，又人去其他地方烧些热水过来为她擦洗身子，届时再给她换身干净衣裙。 自从不再隐瞒自己的脾气，秉性暴露后蒋月影整个人都变得气势嚣张了不少，纵然有些时候过于骄纵跋扈，可她但脑子却算不得差。 要是醒来看见自己四条条的裹在被褥里，连身里衣都没穿，还不知道又该如何乱想。 将事情吩咐妥当后，外面天色已经全染黑透，到处都是一副伸手不见五指的景象。 当天夜里凤仪阁中所发生的事情到底有被其他宫里的人知晓，好在这些人此前受过祁有容的敲打，又都是中过蛊毒后方才康复的，便是大门紧闭，不想再去探听半分。 小太监在前打着灯笼，冷璨星等人顺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朝仁宫，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夜里忽然起了雾气，顿时让人觉得寒气弥漫周身，忍不住缩着脖子，脚步放快了些。 冷璨星和青柳并肩随行，脚下步伐不断加快，恨不得长了翅膀似的能够尽快返回去。 突然间，一阵剧烈的吼叫声撕破夜空，使得众人心脏怦怦直跳，差点没被吓死过去。 “刺客在那！赶紧追！” 一听见那残害多人的歹人就在不远处，冷璨星等人急忙脚步顿住，不敢再往前半分。 她脑中警铃大作，快速道：“身上有什么能够防身的物件全都掏出来，咱们这么多人，终归不怕他一个！” 她将寒光微闪的银簪反握在手中，看着在雾气中似乎隔了极长距离的朝仁宫，猛然下令让大家全都跑起来。 “这刺客好高强的武艺，接连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大家一定要将他捉回来！” “起了这么大的雾气，那人究竟躲到哪里去了？！这边几处宫殿可有寻过，前方最近的地方难不成是朝仁宫？！” 第二百五十五章 因果报应 一听这话，冷璨星等人瞬间慌乱不已，看样子那名公然行凶的刺客就在离他们不远处，眼下天黑路滑还不知道此人究竟躲藏在哪里。 想到他先前不出半分钱财只为杀人，甚至还将蒋月影凌辱成那副模样，冷璨星顿时感到不寒而栗，脚下步伐也就迈得更加大了。 “大家都紧贴着姑娘走，再跑一阵马上就回宫了，这四周这么多侍卫,肯定不会让歹人再次得逞！”青柳跑的气喘吁吁，眼睛迅速向周围看去，生怕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冷璨星一路胆战心惊，警觉性提高至巅峰,一边跑还一边不往回头看去，这时冲在最前方的太监忽然尖叫一声，立刻顿住脚步要往后退去。 “你！你现在束手就擒说不定还能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要是再敢这样执迷不悟，小心待会儿就人头落地！”小太监撑着胆子，对眼前的黑衣人厉声呵斥。 青柳一把将冷璨星护在身后，眼中满是惊恐地盯着前方巷口出现的那道人影，此人身穿太监服，手中握着把明晃晃的尖刀,看人的神情凶恶至极。 天色太过阴沉，一时间众人都没看清楚此人长得何等模样,他头上所戴的帽子往下垂去几分，正巧遮住大半张脸。 “呵！我既然敢动手，那就没想着能够活着出去，都已经走到这幅田地了，难道我还有活命的机会？” 此刻狞笑一声，反手挥动尖刀，冒出来的寒光瞬间震人心魄。 冷璨星听着此人的说话声，莫名觉得异常熟悉，她被青柳护在身后视线受阻，此时只能远远地望过去。 冲在最前面的小宫女太监已被吓得六神无主，个个抖着腿往后退来，眼看着刺客步步逼近，大家伙儿心乱如麻，手脚僵住不敢再过多举止。 冷璨星被尖刀冒出来的寒光闪了下眼睛，霎时微眯双眼，也趁此机会看清楚了那名刺客的长相，她瞳孔骤然紧缩，心头一片讶然，不自觉脱口而出道：“你是小空山上的那名武僧？” 闻言，刺客立刻放声大笑道：“你可真是好记性好眼力呀，一下子就将我给认出来了，不像那个蠢货，我都已经冲到她跟前了，她竟然还以为我是前来当差的人！” “上次在小空山上正是托你们二位的福，前脚刚闹出事来，后脚主持就将我赶下山去了！要不是因为你们，香兰也不会死！” 当日在大慈寺中所发生的事情冷璨星很快就抛之于脑后，没有再过多惦记着，她离开夏国的日子就只剩下数日了，此后必然不会再去小空山上烧香祈福。 谁知本来以为只是阴差阳错的一件事情，后面竟然还衍生出了这么多麻烦。 冷璨星脸色刷地一下冷了下来，对着那名武僧吼道：“当日你被赶出大慈寺完全是自己咎由自取，我们不过是按照章法惯例将你交给主持处置，最后是否被赶下山同我们毫无关系！” “你不曾对自己悔过当日为何那般行为，现在竟然还将所有错错怪到其他人头上，有着这样的执念，真不知道你当初是怎么能够脱发成僧人的！” 她纵然再不喜欢蒋月影，但也没办法见着一个清白女子被人侮辱成那幅模样。面上毁容不说，身子更是被人赤条条看了个明白，身上还有多处淤青掐痕，其背后人的心思之恶心！ 武僧本就气急败坏，此时更是对着冷璨星勃然大怒道：“你一个臭丫头懂得什么？！这背后多的是隐情，只不过我没有跟你详说罢了！” “你现在还上赶着去帮助那个臭女人，居然不知道自己当初差点被他害死，你可知道在大慈寺的时候她是想买凶杀人，而杀的人就是你！” 冷璨星心中一凛，顿时把当日在大慈寺里所看到的事情串联起来，恍然间明白蒋月影为何在最后会同武僧闹翻。 此前在香堂里偶遇的那名老和尚特别有给两人看过手相，对方细细叮嘱蒋月影一定要多行善事，免得来日祸及己身。 看来那日老和尚所说的话的确有被她听进耳里去，便是顾及着因果报应也不敢妄加行事，谁是这样出尔反尔的举动竟然惹怒武僧。 “她就算临时反悔不愿意要你性命，那也应该把答应我的钱财还给我。此前我作为出家人原本就不想拿你性命，苦于没了这些银钱我就没办法去救香兰，她这般出尔反尔一下子就将人给害死过去了！” 武僧面上一副心痛如绞的模样，眼中带着莹莹水光闪动，显然他口中那位被人拐卖到窑子里的香兰姑已经香消玉殒。 当日蒋月影出尔反尔后所给他的银钱不过是一包碎银子，光凭借着这些银两想要在南安城中为青楼中的姑娘赎身简直是杯水车薪。 冷璨定下心神，听着身后又有凌乱脚步声袭来，顿时明白是皇家侍卫们听见动静迅速赶来了。 她声音柔和下来，感慨道：“这么说起来你和香兰姑娘也都是苦命人……要是早知道背后实情是为了救人，你当日若告诉我，或许我还能够帮你一帮。” “我那位大师姐脾气向来如此，同人起争执更是常有的事情，当时我看你那帮对待的她只以为你是想要将她掳去，原来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冷璨星不曾将自己先前偷听到的事情说出来，她就算再过善心也不可能去帮助一个穷凶极恶之人，此刻说这么多话无非就是想要拖延时间罢了。 武僧冷笑一声，对于冷璨星口中说出来的话没有半分信任，他声嘶力竭吼道：“你们这些富贵人又怎么知道穷人家的苦命？我先前建议你在财神殿里大施手笔，抛洒出去的银两都足以在寺庙中盖一座正殿了。” “老鸨先前答应我，只让我给两百两银子就能把香兰赎回来，明明已是说好的事情，那臭女人竟然敢当众反悔……” “要不是因为她来这么一出事，香兰也不可能被人卖到员外家去。那个老不死的不知道刻死了多少任娘子，我香兰才过门两天就被他给折磨至死，这要我如何不气，如何不恨？！” 第二百五十六章 难逃一死 听闻此言，冷璨星等人也不由得在心中感慨武僧是位苦命人，只是人在焦急情况下走出了路子，才造就事情变得越发不堪。 “你为了报仇，没少付出代价吧？宫中对于宫里太监的检查向来十分严苛，你竟然能够忍辱偷生到净身成为太监……”冷璨星倒吸一口凉气，十分佩服此人的魄力。 武僧恶狠狠地紧咬牙关，不忍看向自己的胯下，他就算是死也是必会报仇之后再去赴死。 冷璨星看出他心思动摇,不像先前那般有着坚决的杀人之心，就连蒋月影他都放过了，此刻到自己跟前说不定只为言语泄愤罢了。 她斩钉截铁道：“你在宫中犯下这样的事情，一旦被他们抓住必然是难逃死罪,趁着侍卫还没来，你现在若是逃跑说不定还来得及。” 青柳一听这话，忙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冷璨星的衣袖，凤仪阁里那么多人都已身中剧毒，之后是死是活还得看天命造化，若是将这样的人放出去，落在哪里都是个祸害。 武僧冷笑一声，并不打算就此离去，他磨着后槽牙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不成？若是可以这般在宫中来去自如,我当时又为何会选择净身当太监？” “宫中就是个布下天罗地网的牢笼，我今日就算想跑也跑不了！听你先前一番话,貌似你这人比那臭女人要好些……” 冷璨星咽了口唾沫，看出他心思陡然间发生变化，握着尖刀的手也紧了紧，显然是要动手了。 她快速往后退了两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先前在大慈寺中的所作所为，全然是因为不知道背后实情所以才那般说的。” “你若心中还有什么牵挂亦或是放不下的事情，今日大可以讲给我听，来日就算是你再入轮回，我也可以帮你将身后事处理妥当！” 武僧挥舞着手中尖刀，瞬间将两旁的太监宫女吓退，他一步一步朝前逼近，凶恶的眼神恨不得将人抽筋剥皮吞入腹中。 “香兰就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和惦记，眼下她因为你们比我早赴黄泉，现在等我将你们处置好后就能去阎王殿找她了！” “我虽然留了那个臭女人一口气在，但她醒来后必然会生不如死，至于你……不妨也就和她一样余生顶着张烂脸过一辈子吧！” 说罢，他后脚猛然蹬地，整个人迅速飞跳而起，双手紧握住尖刀后柄，抬手就要向下刺去。 冷璨星脑中心电急转，电光火石间赫然将手中银簪飞刺出去，恰逢此时一把长刀迅速飞来挡在他们几人身前。 武僧还没来得及得逞，喉管和咽喉处纷纷被银簪长刀刺中，整个人瞬间鲜血喷涌，瞬时应声倒在地上。 喷溅出来的鲜血溅了冷璨星等人满身满脸，胆子小的宫女太监已被吓得惊声尖叫不止，众人慌乱跌坐在地上手忙脚乱向后爬去。 冷璨星见惯各种血型场面，对于此等情况已是淡定从容，她从怀里掏出帕子擦拭脸颊上的热血，看着那名转眼间已死透的武僧心中一片凉意。 皇家侍卫们迅速赶到身边，他们不是忙着检查武僧是否已经断气，就是半跪在冷璨星面前求她恕罪。 “我等护卫来迟，还请姑娘责罚！这个人当真是生得好通透的心思，特别在别处设想埋伏引诱我们而去，不曾想竟然是调虎离山之计……” 侍卫统领愕然偏过头去，脸上全是悔意，亏待他们守护紫禁城多年，最后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被这么一个人玩的团团转。 冷璨星深情格外冷静淡定，对着他们摆了摆手道：“先将他的尸体拖下去吧，等殿下回来之后再行处置。” “是！”统领双手抱拳看，冷璨星没有和他们追究的意思，瞬间心又收回到肚子里去了。 待到危机解除，一行人终于迈着绵软的步伐缓缓走向朝仁宫，路上是有好些已经被吓破胆的宫女悄声哭泣起来，在这样充满弥漫雾气的夜色宫道中显得格外诡异莫测。 冷璨星板着张麻木的脸，一回到朝仁宫就跌坐在了圈椅中，今夜突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等着明日醒来之后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她原想着就这么平安度过节日，等着回到周皇宫后一切就会翻篇重来，谁知道在临行前几日竟然会出这么多幺蛾子。 “好姐姐，殿下有没有说过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冷璨星看着同样面色哀戚的青柳道。 “殿下出发之前并未特意提起过此事，毕竟是去前线打仗这么要紧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谁也不知呢。” 青柳摇了摇头，忙吩咐宫女们全去准备热水给冷璨星沐浴净身。 今天晚上所有人都算得上是精神受到激荡，个个失魂落魄到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放去…… 先前来朝仁宫通风报信的那名凤仪阁小宫女已经在服下解药后精神恢复了大半，她看着外面的惨淡天色一时间也不敢离去，只得缩在墙角处等着天明后再做打算。 小宫女看着他们一群人回来时神色如此难看，大抵也有猜出三两分，不多时眼角就挂起了泪珠，怯生生地询问道：“各位姐姐……可是我们凤仪阁那边伤亡惨重？” 青柳看她缩在墙角处异常可怜的模样，轻声安抚着道：“倒是所有人都中了毒，不过眼下已经有太医过去了，其他人倒还好，就是你们家那位主子……” 小宫女眼角处的泪水滑落而下，更加拼命的抱住臂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嘴里也低声呢喃着：“要是主子出事了，我们这些当奴才的一个都跑不了……等天明回到凤仪阁里，说不定等着我的就是死路一条……” 冷璨星喝了口热茶终于觉得心神平复，青柳不大好将蒋月影当时的惨状说给旁人听，只得闭着嘴不再言语。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受了点轻伤而已，命还是留着的。你今夜里来通风报信正好救了他们一命，你们家主子连带着那些宫女太监对你感激都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会怪你呢？” 冷璨星对小宫女安抚一番，让人先行带她下去歇息，随即才拖着疲乏的身子把自己泡进热汤中。 第二百五十七章 没有不透风的墙 经过这么一出事闹腾后，冷璨星紧绷的神经也骤然断裂，她在迷蒙雾气中睁开双眼，捧着热水擦洗面颊。 自己到底不能在夏国久待，得赶紧想办法返回周国才是，先前不能离去完全是因为两国没有交战，自己此前的目的没能达。 眼下祁有容既然已经带兵打仗行至边关，想必九叔那边应当也从大理寺出来了，届时要是他们二人能够在边关重逢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匆匆洗过澡后,冷璨星翻身上榻睡觉，次日天刚明便从床上爬了起来，亲自研墨书信。 先前寄回到相府的那封书信迟迟没有等来回信，估摸着边关路途艰险,光是从夏国寄回去再到他们给自己回信就要耽误一个半月的功夫，还不如就当给大家安安心罢了。 她把信写好后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晾干墨迹，恍然听见院外有人正在说话。 “好姐姐，现在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了。也不知姑娘究竟醒过来没有，临走之前我还是想着要给她道谢的。”怯生生的话语显然是昨日从凤仪阁来求救的那名小宫女的。 青柳看了一眼灰白的天色，随即才道：“咽下之后还早着呢，你不必如此着急回去等着，吃过早饭之后再说吧。” “姑娘往常这时候还没起身,我得去看看才知道醒来没有，你先去外院里候着吧,小厨房那边正好开饭，赶紧过去吃两口。” 小宫女不安地看了一眼冷璨星所住的正院，满脑子都想着要尽快返回凤仪阁，她昨天晚上没按规矩待在宫里留宿已然示犯了罪过，今日回去之后还不知道会被责罚成什么样呢。 见着小宫女瘦弱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外，转身去了小厨房那里，冷璨星半推着窗户的手就此松开，不得不说这丫头还是忠心耿耿的。 这时，门外传来青柳的询问声：“姑娘，您醒来了没？从凤仪阁来的那小丫头吵嚷着要回去呢，奴婢担心她一个人回去难免会受责罚，想着等吃过饭后派两个人跟她一块儿呢。” 冷璨星回道：“我刚醒来，你让人去打水给我洗脸吧，待会儿不用让旁人陪她了，我亲自走一趟。” 青柳眉头微皱，想着今日的凤仪阁指不定多热闹呢，有心想要劝阻冷璨星，但见她说话时斩钉截铁，最后还是将话给咽了下去。 在屋里草草吃过饭，冷璨星快步走到院落中，只见宫女太监们将凤仪阁来的那丫头团团围拢起来，全都在轻声安抚她，坐在其中的俨然还有跟着蒋月影从夏国来的云景。 “我就是担心回去之后主子要责罚……毕竟我进宫还没几天，多的是要学规矩的地方。眼下一问三不知，看哪里都满头雾水，主子就是要打杀我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小宫女皱巴着一张小脸，眼眶随即充斥出雾气。 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道：“又不是多大的事儿，再说你昨日也不是没有中毒，那么强撑着到我们宫里来求救，已经是救了他们所有人的命了，不知你还担心个什么？” “你放心吧，就算是天塌下来，还有我们姑娘在头上帮你顶着呢。要我说幸好你昨天没回凤仪阁，你是不知道那惨状如何，估摸着他们今日也还没回去呢……” 闻言，小宫女起了兴致，连忙询问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因忙着做活计用饭时只草草扒拉了几口，来不及多吃就又洗刷地面去了，正巧因为此事，自己反倒成了凤仪阁中中毒最轻的人。 云景对蒋月影嫌弃的实在没眼看，昨日只帮着在宫中照顾小宫女，倒也没有跟着回去，此刻听他们说蒋月影竟然被那名刺客毁去了面容，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你们没和我开玩笑吧？那条疤当真是从鼻尖一下划到太阳穴去了？！” 有明明白白见着情况的宫女立刻点头道：“这么大的事情谁敢在外边随意编排，我们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干嘛要同你开玩笑？可不就是那么长的一条疤！” 云景脸上一片震惊，当下已是惊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天才低声呢喃道：“这下可不得了了……她是把脸面看得比性命都重要的人，等醒来后发觉自己脸上有那么长条疤痕，怕是得好生闹一场。” 听闻此言，本就害怕到不行的小宫女顿时浑身发颤起来，忍着哭腔道：“要不然我还是先回去给主子赔礼谢罪吧，不然大家伙都在，就我一人不在，日后想起来怕是主子更生气……” 大家伙儿见她这副怕到极致的模样，不免便会联想起平日里蒋月影究竟是如何对待他们的，看来凤仪阁那地方果真如外人所说的是龙潭虎穴，便是连内务府的人都不愿意去走一遭。 “今日的活计都做完了吗？怎么闲着在这里尽说人闲话？”冷璨星冷着声音突然出现，对众人好一顿敲打。 大家伙见状，只好干笑着起身全都一窝蜂离去，冷璨星方才将目光挪到小宫女脸上对她道：“你别害怕，我亲自跟着你走一趟，昨夜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今日也该过去看看。” 初听此言，小宫女喜的眼睛都快眯成了条缝，当下对冷璨星又是好一阵感激涕零。 “多谢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奴婢今生无以为报，来世就算当牛做马也要还你！” 冷璨星一听这话就乐了，打趣道：“这辈子都已经当奴婢了，下辈子还当牛做马，你真不给自己盼头呀。” 小宫女面上羞涩地摸了摸后脑勺：“像奴婢这样出身不好的女子，能够给人家当丫头混口饱饭吃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又哪里敢期望着下辈子当什么小姐呢。” 冷璨星听着这话，状若无意的回了句：“这种事情还真说不准，你没事的时候多烧香祈福，说不定下辈子就能翻身去个好人家。” 小宫女听的云里雾里，没有再搭腔，而是跟在冷璨星身后一路走到凤仪阁外。 此处的情况和他们预想的没什么差别，院中早已无人居住，只有些宫女太监正在四处打扫。 第二百五十八章 倒打一耙 因至昨夜冷璨星特意吩咐过凤仪阁四处被人下了毒药，除去井水和每日所用的饭菜中，其他地方或许还有，为防止日后再有人不小心中毒，得彻底打扫方才能再住人。 今日一大清早，得空的宫女太监们便来此处收拾，他们全都是从其他宫里借调过来的人手，看着满地狼藉的凤仪阁全都苦巴巴皱着一张脸。 众人显然还没看见冷璨星等人已到门外，此刻一边忙活着手上的活计,面低声细语议论着。 “听说凤仪阁的那些人全都被毒药给撂倒了，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呢，就连昨日去偏殿里也是被人抬过去的，也不知道究竟能救回来几个。” “昨夜冷姑娘不是过来看了吗？她在周国可是被人称作为小神医的,再说凤仪阁的主子也是正儿八经从药王谷学医出来的人，她们两人都没说有什么大事，应该也就没有吧。” “要我说那下手的刺客还真够歹毒的，竟然一下子把所有人都给撂翻了，不过好歹到现在为止也没传来谁的死讯，但我听说昨夜里最惨的就是县主了，据说她可是……” 小太监的话刚说了一半，立刻目光警觉的向四处望去，突然间转头看见冷璨星正站在门外,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太监宫女们见状急忙回过身来,忙跪倒在地向冷璨星求饶，嘴里异口同声哀求道：“奴才们不知姑娘过来了，先前多嘴多舌，还望姑娘恕罪！” 冷璨星就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他们现在不说，日后也会传的满城风雨，便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紧将四处打扫干净，不要多在此处逗留，等收拾妥当后他们便会回来的。” 说罢，先去打听的青柳终于带着人回来，她道：“姑娘，他们一行人昨夜在离凤仪阁不远的锦绣宫小住的，御膳房那边今日特别做了饭菜送过去，眼下应当正吃着呢。” 闻言，冷璨星点点头，决心去锦绣宫走一趟，她上辈子没见过蒋月影在遭逢重创后的表现，今时今日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必然也是要去看看的。 她带着人走向已多年无人居住的锦绣宫，此处各地虽然比不得凤仪阁，但平日里用在招待外客上也是没有疏于打扫的。 古朴的院落外，半月形的小拱门紧锁着，众人还没来得及敲门，便听见院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呵斥喊叫声。 “养你们这些狗奴才有什么用？！昨天晚上到底没有护着我半分，差点让我死在那人手里，这么多人竟然连一个有用的都没有，养你们还不如养条狗！” “我脸上这道疤到底是怎么回事？！宁夏！你可还记得？！” 听着声音，显然是已经醒来的蒋月影正在对地下人大发雷霆，冷璨星等人皆是听的心头一颤，更别说凤仪阁的那名小宫女当下被吓得腿肚子发软，只差跪倒在地了。 冷璨星对青柳使了个颜色，后者即刻上前，握着把手对门上使劲敲了两下，片刻后没见着有人前来打门，她又是不耐烦的挥手拍门。 这时，院里终于有脚步声传来，一名太监扯着尖锐的嗓子惊声道：“我那个老天爷呀，可别再敲门了，主子正当发火呢！” 说着，门被他快速从里推开一条缝隙，太监探着头望过来，见来者是冷璨星等人时，犹豫着要不要将门打开。 他们经过昨夜一晚上的休息，发青发紫的面色终于和缓了许多，白森森的脸上看着没有半分血气，个个都像是纸糊出来的人似的。 青柳见状，立刻压着嗓子对小太监呵斥道：“我们姑娘好心好意来瞧你们家主子，难道还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快些将门打开，否则待会要你好看！” 小太监满脸为难之色，一张惨白的小脸顿时皱的比菊花还难看，低着声音求饶道：“好姐姐可就别为难我了，你们刚刚也听见主子在里边发多大的火了，要是这时候进去难免不准会被殃及……” 冷璨星微点下巴，轻声道：“不过是来走一趟而已，你别放在心上，快些将门打开吧。” 看她坚决要进门去，小太监方才将门推开，冷璨星带人迈着步走往里走去，才刚过偏门走进院里，一只飞扔过来的茶盏瞬间落在脚下摔了个粉碎。 冷璨星反应迅速，瞬间往后退出三两步，青柳等人更是一把拦在她身前，警觉地看向不远处。 大门敞开着的正殿中，蒋月影身形潦倒的半趴在软榻上，头发披散于脑后，神情癫狂至极，紧咬牙关满脸都是恶气。 她一看见冷璨星，顿时火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恨道：“你现在过来，可是为了来看我笑话的？！听说昨天晚上我出事时，你可是第一个赶到的，这么快就得了准信过来，难免不会让我多想你是否早就已经等着看笑话了！” 被茶水溅湿在群角上绽开点点水痕，冷璨星伸手理了理裙摆，看她脸上大半张脸都包着纱布，微微一叹气道：“你当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喜欢看别人的笑话吗？昨天晚上是你们凤仪阁的小丫鬟过来通风报信，我们才知晓出事特意赶过来救人的。” “要是再来迟一步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眼下看着大师姐你这么精气十足，想来也是没有伤着五脏六腑和筋骨的，既然如此，那我可就放心了。” 蒋月影反手摸上面颊，手刚一触碰到纱布立刻又往外退了退，她神色癫狂至极，泪水瞬间滑落而下，大滴大滴砸在软榻上消失不见。 “你这上下嘴皮子一碰，说话倒还轻松……我人倒是没死，但也和死人没什么两样了！你看看我这张脸现在被毁成这副模样，心里指不定多开心呢！” “冷璨星！昨晚我在意识沉浮之时的确有听见你的说话声，你为何要在门外磨蹭那么久，要是早先来一步，我说不定就不会被毁容了！” 突然的质问让冷璨星等人目瞪口呆，他们倒也没想过蒋月影竟然还能倒打一耙，尤其是这番话说的如此理直气壮，活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索命似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泼辣 冷璨星在前世临死前早已看清楚蒋月影的真面目，刺客不管她说出如何厚颜无耻的话，心中都不会再有半分波动，倒是周围一干宫女太监个个瞠目结舌，有好些都忍不住想要开口言语。 他们全是跟着从周国回来的人，身份地位自然比寻常宫女太监要高上许多，便是也更加清楚蒋月影的为人如何。 青柳气的险些都已快端不住架势要翻白眼了，她咬紧后槽牙，对着蒋月影冷冷道：“县主,你说话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若不是昨夜我们姑娘特意带人赶来此处，怕是你们大家都没命了！” “您现在倒好，不但不感谢姑娘,甚至还在这里倒打一耙上赶着去指责她，天下可没有这样的道理！就算是传到殿下耳朵里去，我们也是占着理说话的！” 蒋月影本就因为面上的尖锐刺痛心急火燎，尽管宁夏等人对她百般宽慰，说什么脸上的伤疤无非就只有一小道口子而已，只要细心调养来日必一定会出落的毫无痕迹。 可脸又不像其他地方，一旦划破口子必然会留下疤痕，蒋月影作为学医之人在这方面最清楚不过，醒来后便是声嘶力竭大哭了一场,随即才愤恨着要指责宫人。 先先前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平复，便看见冷璨星一行人赶来,当下便把满腔怒火全都喷洒到了她的身上，此刻听青柳这么一说忙不依不饶起来。 “主子在这里说话，有你一个奴婢什么事？！你别以为自己是跟在殿下身旁的老人就可以这般目中无人！说到底你永远都只是个奴才而已！” 蒋月影火气一上来，直接抓着手旁的茶盏朝他们又快速砸去，青柳冷不丁被茶水溅了满身，回想她此前所说的话，更是面色发青发紫。 “殿下都从来没有说过我们是什么被人瞧不起的奴才，你一个县主要不是仰仗着殿下的光，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在这里享这样的福？” “你既然不把我们这帮人看在眼里，不妨就告到殿下那里去吧！我青柳倒要看看殿下究竟是偏着你，还是要替我们讨公道！” 青柳难得被人气得这么狠，当下看蒋月影哪里都觉得不顺眼起来，她自从跟在祁有容身旁当差后，这么多年来小心谨慎从来没有出过半分错处，便是连出格的话都没说一句。 冷璨星和她相处多日早已清楚青柳的脾气如何，就算是天塌下来她都能够处变不惊，而如今却被蒋月影气的语无伦次，她这大师姐的本事还真是一日比一日高强。 蒋月影被她一个奴婢当众怼了回来，面上瞬时觉得毫无光才可言，她气急败坏到又要抄起东西砸过来，宁夏等人防不胜防，只好手忙脚乱将其阻拦住。 “县主，您还是得顾及着自己的身子，不要同旁人一般见识，若真把自己气出个好歹来，那可不就是得不偿失了？” “小厨房那里熬的药汤现在已经准备好了，县主还是趁热赶紧喝下去吧。您昨个晚上就没好生睡过，等吃过饭之后再歇歇，兴许心情就会好起来。” “太一此前都说过了，脸上的伤需要静养，可千万不能有太大情绪波动，要是牵扯着伤口，到时流血只怕会更加难过。” 宫女们被蒋月影折磨的满脸苦涩，个个都憔悴了不少，当下不由得羡慕起在冷璨星身旁当差的人，看他们个个穿着打扮光鲜体面，说话做事走路带风，完全不像是当下人的样。 蒋月影此前高涨的情绪终于被一干宫女安抚了下去，她气的吭哧吭哧直喘粗气，猛然间瞥见瑟缩在冷璨星身后不住发抖的宫女，立刻微挑眉头对她喝道。 “我记得你可是我凤仪阁里的宫女，今日怎么是跟着她过来的？！昨天晚上出事的时候你又跑哪去了？！” 小宫女被吓得泪水哗啦啦往外流去，小腿肚子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连忙语无伦次解释道：“奴婢昨天晚上因为做差事，只草草吃了几口冷饭，所以中毒症状比起大家要轻一些。” “出事之后，奴婢忍着腹中巨痛，一路爬到离我们最近的朝仁宫中向冷姑娘求救了……” 蒋月影一听这话，眉头立刻就竖了起来：“好你个臭丫头，不在自家宫里呆着竟然还跑到别人那去了，宫中到处都是侍卫，你不向他们去求救，竟然去找她？！” “我看昨天宫里出事应该和你脱不了干系，要不然为什么大家都中毒严重，就只有你一人今日还好端端的，你别给我看你就是不安好心！” 说着，蒋月影伸出涂了红蔻丹的手指猛然指向小宫女，扬言让太监们将她拖下去杖责。 “将她打二十大板！再抽二十记耳光！用板子把他打得下不了地，把她那张臭嘴打的肿起来，看她日后还怎么出去乱说话！” 说这话时，蒋月影挑衅似的盯着冷璨星，似乎想要借这样的举动在她面前作威作福，用惩罚小宫女的手段来表示自己的权势。 见状，冷璨星大感无语的和青柳对视一眼，实在为蒋月影的所作所为大为不耻。 她忍不住开口道：“我说你做事未免也太没有章法了，昨天晚上要不是她过来求救，你还指不定会落到什么样子呢！你现在不对她赏赐竟然还要打，说出去难道就不怕别人笑话你这个当主子的？” 蒋月影冷冷一笑，端着架子越发趾高气昂：“她是我凤仪阁的宫女，我作为主子想打就打，想罚就罚！就算把她打杀了丢到乱葬岗去，又有谁能够说半句不是？！” “我劝你在离开夏国之前还是管好自己的手脚，莫要多掺和别人家的事儿，否则小心就算有心想要离开，到时候也没这等运气了！” 在无耻这方面，冷璨星感慨自己就算拍马也比不了蒋月影，要不然前世为何一直没能看出她的祸心，自己直到临死前才发现此人藏得有多么深。 “行！既然你不想让我管，那我便不管了！你们凤仪阁里昨夜所发生的事情，我等都是明明白白看在眼里的，若是谁想要来打听，我们也就不用管着自己这张嘴了。” “毕竟嘴长在我们自个儿身上，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凤仪阁里的人难道还能管到我们头上来？” 第二百六十章 反常 冷璨星四两拨千斤的招数顿时将蒋月影惊得目瞪口呆，她微张双唇，喉咙里就像梗着什么东西似的，半天都说不出话。 宁夏等带头的几名大宫女全都面露难色，个个眼中流露出焦灼，她们倒是知晓昨夜情况如何艰险难堪，有心想要想向冷璨星赔礼道歉，却又害怕次等举动惹怒蒋月影。 无奈下，全都面带殷切的看着蒋月影,只希望她这个主子能够迅速反应过来，可千万不要再把凤仪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蒋月影脸色骤变，回想起昨日晚间突然闯入自己房中的武僧，她是怎么都没想到对方竟有如此魄力,为报复都不惜净身入宫当太监。 先前乍一眼望过去时，她只觉得此人身影略微熟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用沾着药物的帕子捂住口鼻，来不及呼救就已彻底昏厥过去。 后来她感到有一双大手在自己身上百般流连，对方嘴里还说着恶狠狠的话语，一再挑衅侮辱于她，再后来所有的混乱涌入大脑中，她来不及深思就昏死过去了。 “你……你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尤其是关于我们凤仪阁里的事情，个个都将嘴巴给闭紧了！要是让我听见有人在外边乱嚼舌根子,我第一个不放过你们！” 蒋月影气的猛拍桌板，猜想冷璨星应当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场面，才敢如此当众挑衅自己。 冷璨星闻言，面上没有流露出半分惧色，反倒是古灵精怪一笑，分外娇俏道：“原来大师姐你也会感到害怕呀，我还以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亏心事，早已练就了一副铁胆呢。” “我劝你对自家宫里的人好点，免得把他们都逼成像云景那样，光是听见你的名字就浑身打颤，有哪里还有什么心情来服侍你，忠心于你？” 蒋月影在和冷璨星斗嘴上从来都没有占据过上风，不管是在药王谷学医时还是如今，她气恼万分，手不自觉紧捏成拳，指甲都快生生镶嵌进肉里去了，却丝毫不觉得有疼痛感传来。 “要你管这么多闲事！你赶紧走吧！”蒋月影狠狠撇过头，站起身来让人搀扶着自己往里间走去。 这时，大门外忽然有太监匆匆跑进来，欢天喜地对着里面喊道：“县主，殿下回来了！” 闻言，一时间所有人面上都浮现出各异神采，冷璨星也没心情在这里和蒋月影继续拌嘴，对身旁人使了个眼色，转身就要走。 蒋月影听的心花怒放，眼里骤然放出光彩，心底里的委屈又涌现出来，眼眶中快速充盈出水气撅着嘴道：“有殿下为我撑腰做主，便是有天大的委屈这下都能说个明白了，我倒要看看今后还有谁敢欺负我！” 说着，她狠狠跺了跺脚，眼中满是凶光地瞪着冷璨星等人远去的背影。 话语声被风声裹挟着送入冷璨星耳里，她苦笑着无奈摇了摇头，同时又在心里狠狠嘲笑着前世的自己为何这般愚钝，竟然还被蒋月影玩的团团转。 青柳自打从院里出来后脸色就没好看过，此时心中憋着一口气，脚下步伐不自觉加快，倒也想去看看祁有容。 “她还真是张嘴胡乱说话，不将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在姑娘你面前大放厥词。” “也就仗着他们蒋家一家三口为夏国所做的贡献，殿下才如此放纵，就这般狂傲的样子，日后还不得骑到大家伙头顶上去？” 青柳越说越觉得生气，猛然深呼吸一口气后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冷璨星早已经有过心理准备，此刻倒没怎么生气，更多的是想去看看祁有容，询问下边关情况如何。 她迫切想要知道萧奇南是否已经从京都动身前往边关，若真是如此，自己也该收拾着行李准备上路了。 祁有容前脚刚回乾清宫，后脚冷璨星就带人匆匆赶了过去，他满身风尘仆仆还没来得及洗浴，陡然看着他们几人快步赶来，立刻脱下身上外衫递交给太监。 “我连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你就这般急着要见我了？难不成是因为太长时间没见，心中想的慌？” 祁有容缓缓坐定在桌旁，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青柳见状忙上前把一旁的果子糕点等端过来放在桌旁。 冷璨星听他这一席话只觉得好笑，直接开口另问道：“我可没心情和你在这里说笑，等你成为夏皇时后宫佳丽三千，想你的人可多着呢。” “你快赶紧告诉我，我九叔现在是否已经从京都动身出发了？你既然已在边关调兵遣将，想来这般大的阵势应当会惊动他的。” 祁有容又是接连喝了两口茶水，这才挑起眼皮子看她：“我为着你的事情可前后累了好些天，这几日才睡了不过三五个时辰，你不关心我半句就算了，张嘴闭嘴就是你那个九叔。” 越是听着祁有容说话，冷璨星越是觉得心中怪异，他们俩从头到尾就只有合作关系，怎么此刻从他嘴里说出来像是有什么私情似的。 冷璨星板着小脸，义正言辞道：“什么叫做为着我的事情是我帮你在先，你现在回报于我罢了？” “你快先给我讲明白，我九叔到底来没来？你若是和我耍手段，故意诓骗我，我可是要把你下皇宫搅得个天翻地覆的！” 祁有容嘴边勾起一抹浅笑，竟对着冷璨星摇了摇头道：“你那个九叔还真是个倔性子，不管周皇如何下旨，文武大臣如何前去劝阻，他都不肯动身。” “若是让他知道你的一番苦心，他必定会有所动作，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还滞留在大理寺中。” 冷璨星一听这话心里瞬间急了，按照她对九叔的了解，就算是看在边关众多将士的份上也应该前来，难道当真就破罐子破摔了？ “不行，我回去写封信，你再派人快速送到京都去。九叔不能一直留在大理寺中，时日一长，新仇旧恨加起来皇上和那些皇子，还指不定会对他怎样呢！” 冷璨星猛然起身，头也没回大步要离去，她心急火燎到连祁有容为她倒的茶都没喝半口，一眨眼的功夫就已消失不见。 第二百六十一章 远方来信 祁有容看着自己刚才特意为她沏好的茶水连分毫都被动过，不由得摇头苦笑一声。 青柳望着外面冷璨星远去的身影，对门边的两名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先行跟上，自己则是靠站在祁有容身侧压低声音道：“殿下，姑娘这些天日日夜夜盼望着能够早些回周国去，还让奴婢早些帮她把行装收拾妥当。” 祁有容双手靠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茶水道：“我可没打算就让她这么轻易离开，你最近先安抚住她的情绪，萧奇南都没来边关,她又有什么正当理由离开？” 青柳心上泛出阵阵担忧，立刻又道：“奴婢是担心时日一长，她坐不住了。” 祁有容回道：“你把她盯紧点，别让外边的风言风语传进她耳朵里去,至于蒋月影那边我定会亲自过去敲打一番。” 听到这样话，青柳终于将心放回到肚子里，对他盈盈施过一礼后，转身快步追上冷璨星。 外间天色大亮，秋日的薄风夹杂着风吹落叶带出来的清香扑面而来，冷璨星低头快步走在宫墙大道上，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书信。 她一时半会儿都没注意到青柳是否有跟上来，这时看人紧追着到了自己跟前，歉疚地笑了笑：“都怪我先前太过火激活了,一时间竟把姐姐给忘了，姐姐此前还说着要到殿下面前去告回状,我倒是忘了这一茬。” 青柳抿嘴一笑：“就算说破大天去我也只是个奴婢而已，何必说这些话出去让殿下心中添堵呢，先前无非就是担忧殿下的身子，多问了两句而已。” 几人一路说说笑笑，快步走回到朝仁宫，还没进门就看见宫中管事太监带着几名随从快步赶来，此人是在东厂做事的大太监，名字里带个福字，因此众人都叫他福公公。 福公公一看见冷璨星迈步要跨进院里，立刻扯着尖锐的嗓子，满含笑意喊道：“姑娘还请留步！奴才有喜事要禀报呢！” 冷璨星脚下步伐顿住，半倚靠在门框回身看他：“公公有什么好事要说给我听？快些进来吧，我在屋里摆茶设宴，好好犒劳犒劳你们！” 福公公早先听闻冷璨星对人宽厚有礼，再加之她在祁有容心中的地位非同寻常，三五不时就要来朝仁宫走一趟，因此众人也渐渐熟络下来。 青柳看身后小太监怀里揣着个布包袱，猜想应当是从宫外边运的什么东西进来，她起身让开步伐道：“福公公今日来的可真是巧，我和姑娘先前才去见过殿下回来，公公可是得到准信特意赶来吃茶的？” 福公公一张肉嘟嘟的脸上堆满笑意，眼睛都眯成了条缝隙，他乐呵呵道：“你瞧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姑娘这里的好茶我可是想都不敢想，这不是刚收到信件，特意要送过来吗。” 闻言，坐在前面的冷璨星立刻回神，忙说道：“哪里来的信？难道是谁写给我的？” 福公公伸手把小包袱接了过来，掀开外面的布面摊开给冷璨星看：“可不就是给姑娘您的！” “您先前传回中国的那些信今日已经收到回信了，奴才们一得到消息就快马加鞭送了进来，这里面共有好几封信件，布包袱里边儿沉甸甸的，似乎还夹着什么东西。” 冷璨星一把接过来，果真觉得压手得很，她快速扫了一眼才道：“应当是我爹爹和我舅舅他们写给我的回信，我得赶紧拆开看看。公公还请往里坐，好姐姐，劳烦你请他们吃茶！” 将事情安排妥当后，冷璨星立刻走到凉亭里坐下，迅速将布包袱拆开，发现其中共有四封信。 有两封是冷见山和秦连舟写给自己的，余下两封则是师父欧阳春写给她和蒋月影的，出乎意料的是自己那封信显得单薄轻盈，而给蒋月影的那封信外边还裹着个小布包袱。 冷璨星心上好奇，弯曲着手指头对包袱里边敲了敲，直听见一阵沉闷的木头声响起。 信纸包上指名道姓写着要给蒋月影，冷璨星便将东西放到一旁，径直把自己的那几封信拆开看过一遍。 冷见山在信中言之凿凿批判她胆大妄为，竟然敢私自一人离开周国，又在信中询问她如今身在何处，可否安全，究竟打算何时返回。 冷璨星看着叹了一口气，不由得感慨她爹总算是有了个当爹的样子，还知道问候自己这个流落在外的闺女。 看罢，冷璨星又拆开秦连舟写给自己的那封信，舅舅同样是把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嘱咐她若有什么危险，可去南安城某处茶楼中寻求帮助。 信上说他先前做生意走南闯北时曾经来过夏国，偶然结识一位当地富户，二人多年来建立下友谊，早已是情比金坚之态。 冷璨星看过后心中流出一股暖流，不由得感慨舅舅的心思缜密，时时刻刻担忧着自己，就连这般隐患的考虑都有想到。 看完两封家信后，冷璨星方才把师父欧阳春给自己的信件拆开，她先前送去周国的信中只有给相府的，不知为何事情竟然惊动到了药王谷那边。 想来应当是药王谷靠近周国夏国边境，像她师父这样神通广大的能人势必会知晓自己身在何方，便是让人派着送信回来也不是难事。 冷璨星拆开看过一回，看着看着嘴角快速上扬，眼里都带着些喜滋滋的蜜意。 欧阳春在信中对她大夸特夸，说什么先前只觉得她聪慧有余，身上却有许多洗刷不了的小孩顽劣，眼下却发觉她竟然为了国仇家很能够深入敌营。 欧阳春嘱咐她定要注意自身身安危，等着返回周国时必然要去药王谷看他一回等等，说来说去全是长辈担忧小被流露出来的真情实感，冷璨星看的眼眶发涩，伸手抹了把眼角。 在信的最结尾处，欧阳春嘱咐她要把蒋月影的那封信转交给对方，除此之外再没多写半句。 因着先前发生的一回事，冷璨星原不打算再去凤仪阁，柯眼下却因着恩师欧阳春的叮嘱不得不亲自走一趟。 她将信件仔细包裹起来塞在枕头下，刚才用小布包将蒋月影的那些东西裹起来，抱着一路走出大门外。 青柳看她这副急匆匆要去办事的模样，随口问了几句，一听说又要去凤仪阁，当下不管说什么都得跟着去看看。 “多个人也多几分底气，免得她发起狂来像疯狗一样，谁都要叫骂两句！要是真打起来，奴婢还可以挡在姑娘跟前儿呢！” 第二百六十二章 怼天怼地 冷璨星看青柳一副放心不下的模样，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好姐姐，这里到底还是宫里，殿下都已经回来了，她又怎么可能真拿我怎么样？” 青柳撇了撇嘴，叹气道：“姑娘，奴婢就是担心您罢了。那位成天和疯子没什么两样，看着就让人头大，咱们能不和她接触就不接触最好。” 闻言,冷璨星抿嘴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几人加快脚步，不多时就再次回到凤仪阁外。 经过一日的收拾，庭院已被彻底打扫出来,先前搬去偏远的那些人全都搬了回来，蒋月影自然也回了凤仪阁中。 门口处几名宫女太监正抱着衣裳被褥往里走，扭头看见冷璨星等人又转头回来，顿时面上满是惊讶，个个微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巧宁夏也命人抬着箱子返回凤仪阁，正让他们小心手上动作，别磕着碰着时，抬头看见冷璨星几人,僵硬的脸上立刻急出些许笑意：“姑娘姐姐可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我们才刚从偏院回来，若落下了什么东西,这时正好能够去寻一寻。” 她说话客气大方，显然也是明白冷璨星和朝仁宫那群人的身份，便是蒋月影如何不待见，此时在私底下也是笑脸相迎。 见她态度这般好，青柳凝重的神色也稍稍和缓下来，轻声说道：“倒不是落下了什么东西，而是我们姑娘有事要找你们家主子，你且让人进去通报一声吧，免得她到时候又张牙舞爪。” 宁夏尴尬一笑，答应下来即刻迈着步子向里走去，她没出来回话冷璨星几人也不好就这么冒失进去，蒋月影经过前夜里受了那样的伤，此时一刺激就要发疯，任谁也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宁夏前脚刚进去没多久，凤仪阁院子里立刻传来蒋月影震惊讶然的讽刺话声：“她莫不是脑子坏掉了，前脚才把我给教训了一顿，现在竟然又赶着要过来！难道是觉得自己发挥不好，特意要来落井下石吗！” “你们把他们给轰出去，别让那群人脏了咱们凤仪阁的地界，本县主可是不想看见这群人的！” 站在外间的冷璨星几人听见这些话，就是心中没火气此刻也冒了起来，青柳更是一撇嘴，跺着脚对冷璨星抱怨道：“姑娘好心好意惦记着她，还特别将书信给她亲自送来。她竟然这般不识抬举，张口就要骂人，简直让人心里恶心！” 闻言，冷璨星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也没怎么当回事。若是旁人的书信她定然不会亲自跑一趟，可奈何这是师父欧阳春亲手所书写的，自己势必要当着面交给蒋月影才行。 正想着，冷璨星颠了颠怀里的包袱，越发好奇这布包里边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按道理来说欧阳春对于她的喜爱只会胜过蒋月影，就算是要捎带东西也不会忘了自己这个小徒弟的。 也不知道宁夏在蒋月影耳边究竟是如何周旋的，等了快有半盏茶的功夫后，她匆匆忙忙走了出来，面上带着歉疚的笑意，打圆场对众人说道：“我们家主子因着身上的伤势心情一直不见好，难免脾气暴躁了些，还望各位见谅才是。” “主子倒也不是别的意思，就是一时间心烦意乱不怎么想见客。奴婢把好话歹话说了一遍，她总算是听进去了，冷姑娘赶紧往里去吧，让您久等了！” 听闻此言，冷璨星不由得对宁夏深深看了一眼，这丫头说话滴水不漏，硬生生的还给自己面上添了光彩，显然不是个小角色。 她点点头，带着青柳等人再次走到凤仪阁院子中。 远处正殿软榻上，蒋月影半靠在其中，怀里抱着汤婆子面上一片怒气，她双眼如炬般紧盯着大门处，看见冷璨星等人进来，立刻斜着眼儿冷哼了一声。 “我说小师妹，你是觉得自己先前落井下石的不够分量，此刻又特地要跑过来想尽情发挥，再羞辱我一番是吧？” “你别以为我现在受了伤，无法和你多争执，就能吃你这些哑巴亏。咱俩好歹也是师出同门，你要是还把我这个大师姐放在眼里，说话就应该掂量着点。” 冷璨星无语地抽了抽嘴角，看着蒋月影那般气势汹汹到好似马上要上阵杀敌的阵势，不由得觉得好笑起来。 她把自己怀里的小布包袱掏出来，示意宁夏接过去递给蒋月影，嘴里说道：“要不是因为师傅有事相托，我也不可能亲自来你这里碰一鼻子灰。” “你说你这凤仪阁也不是什么多好的地方，人虽然是多，可是这气氛这么凝固，让人站在其中就觉得心里难受，你当真以为我喜欢来呀？” 想归想，冷璨星嘴上还是丝毫不退让，反正她在药王谷里就是凭借着一张小嘴怼天怼地，要是一天不呛蒋月影，只怕她还不习惯呢。 蒋月影往常顾忌着自己作为大家小姐的气派，在药王谷中对冷璨星忍让多年，眼下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地盘，自然气势高涨，全然有把自己压抑的那副脾气发挥出来。 她双眼紧紧地盯着小布包袱，挥着手让宁夏赶紧送到自己手旁，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欧阳春到底让人给自己捎带了什么东西。 布包袱送到面前，蒋月影也顾不得周身的疲软酸痛，急急忙忙就要拆开，一边猜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道：“既然不喜欢来就不必亲自走一趟，让人直接捎带过来不就行了？” “我看你就是觉得自己朝仁宫里地小人少，成天想要来我凤仪阁里打秋风，要说你没有这样的心思，就是连鬼都不信！” 冷璨星当众翻了个白眼儿，实在不想在这里和她逞口舌之快，她冷冷道：“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这辈子咱们俩斗嘴的日子也算到头了，等我九叔一到边关我就会想办法回到周国，你就安安心心在下国当你的高贵县主吧！” 丢下这个话，冷璨星转身就走，连欧阳春烧给蒋月影的东西都不想多看两眼，反正届时她返回京都时也会路过常乐镇，倒不如亲自去师傅跟前好好问一问。 岂料自己还没来得及多走两步，背后突然传来蒋月影嘶声力竭的吼叫声：“不许走，你给我站住！” 第二百六十三章 断绝师徒情义 她这声吼叫仿佛将全身气力都给使了出来，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被吓得浑身一哆嗦，冷璨星也觉耳根都被刺激的阵阵作痛。 她无奈叹了口气，满脸不耐烦地转过身去：“我说你到底还想做什么？今日我不想同你吵，让你占据上风你就应该识趣闭嘴了！” 刚扭过头去，才把话说完，冷璨星却被眼前一幕惊得合不上嘴。 蒋月影怒目圆睁，双眼霎时爬满红血丝，挣扎着想要从软榻上爬起来，她披头散发又是朝冷璨星吼叫道：“冷璨星！你说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你的主意？！” “肯定是你在背后故意编排我，特意告状到了师父那里，否则他老人家怎么可能将手令退还给我！” 冷璨星所有的目光都被蒋月影手中的那枚玉牌手令吸引了过去，面上惊讶的同时心中也引起了不小的激荡。 凡是进入药王谷正式拜师学艺的弟子，都能得到欧阳春所给的一枚手令，有此物件便能够在外证明自己是神医弟子，普天之下凡是由师兄姐弟妹出没的地方都可以凭借手令相认。 这么多年来从药王谷出去的弟子大多都已经成了赫赫有名的神医，其中既有上至宫中的太医，也有潜藏在民间的高人。 欧阳春多年来一直精心授徒，他的弟子可谓满天下都有，数量庞大到几乎整个大陆上都有他的徒弟。 冷璨星这时终于反应过来小布包袱里沉甸甸的东西究竟是何物，她抿了抿唇角，没想到欧阳春竟然能够决绝到这个地步。 前世今生她在药王谷里加起来的日子都快有二十多年了，在此期间从来没有看见欧阳春驱逐过任何一名弟子，他为人宽厚，幽默风趣，对底下弟子百般疼爱宽容，除非十恶不赦者否则绝不可能将人赶走。 按照学医的年岁来说，冷璨星和蒋月影二人都算是有正式从药王谷里脱离出来，没曾想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欧阳春竟然还想着和蒋月影断绝师徒情谊。 “我冷璨星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在师父面前编排过你半句，也从来不知道他有将手令退还给你的心思。” 冷璨星一板一眼说道，看着那枚通透的玉牌手令心中还是有止不住的颤抖，凡天下学医者谁人不想败在欧阳春门下，便是像章云那种在其中当药童的人都是千里挑一者。 能够进入药王谷学医便已经保住了接下来的荣华富贵，一辈子的受人爱戴，蒋月影作为头一个被欧阳春驱逐出来的弟子，今后怕是会一直耿耿于怀到羞愧死去吧。 “我不相信！要不然这一切就是你暗箱操作的，师父他那么疼爱我，一直把我当做引以为傲的大弟子，他怎么可能会将我赶出药王谷！” “冷璨星！我蒋月影和你从今以后断绝同门师妹的情谊，咱们两人今后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只要有我活着的一刻，我就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这般撕心裂肺的诅咒听得大家面上又是惊骇无比，冷璨星小脸瞬时微沉下来，异常平静地盯着蒋月影道：“我说过不是我的意思自然也就不是。都已经指天发誓了，你还不肯相信我，那要我做到何等地步你才会明白这一切只是师父的意思？” “你与其在这里指责我，不如想想师父他老人家为什么会这么做。师父先前所教授过的弟子中也有走上歧途之人，克重是如此的他依旧没有和其断绝关系，为什么又偏偏是你呢？” 一针见血的话语如利剑般插入蒋月影心脏中，她手中的玉牌怦然坠地，躺在地上发出莹润光芒散开一小圈光晕，她万念俱焚的偏过头去，实在不想看此物。 当初因为要回京都举办及笄礼，走的时候匆匆忙忙她们二人并未带走手令，都想着有朝一日定然还会再回去，殊不知这一别竟然已经时过经年。 蒋月影浑身颤抖不已，上下牙齿打着颤，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落而下，摇着头怎么也不肯相信冷璨星说明的真相。 “你胡说！你胡说！” “师父说你天生顽劣，最是喜欢给人惹麻烦，是他所有弟子当中最让人头疼的那个。他说我向来端庄识大体，不仅学医精湛，还能够照顾好底下的师弟师妹们。” “师父往常在大家面前都是这样评价你我二人的，他不可能将我赶出药王谷，也不可能将手令退还给我！这手令肯定是你的，肯定是你的！” 蒋月影双手撑在床榻边，挣扎着怎么也不肯相信事实真相，冷璨星一挑嘴角道：“你要是不相信，不妨将手令捡起来好好看看底下的小字究竟写的谁的名姓。” “师父给我的书信中只问了我身在何处，我到底何时返回之类的话。要不是他老人家在信中嘱咐我一定要将给你的那封信和物价亲自交到你手中，我才不会特意走这一趟。” 蒋月影在短短一刹那功夫里神情骤变，她嘴里一再说到不可能，看着已经被宁夏捡起来快要递到手边的玉牌手令，她像是受到极大的惊恐似的，猛然挥手将手令打了出去。 宁夏冷不丁被打了一巴掌，还没来得及站稳身子，手令就已从手中飞落在地，砸在在不远处的石砖地上摔了四分五裂。 “县主，您看这……奴婢还是先去捡回来吧。”宁夏面色为难，想着那般重要的东西，不管是谁的也不能就这样摔碎才是。 “你不许去捡！那手令肯定不是我的！”蒋月影大吼一声，完全不想去看已经打了孔洞的手令。 此等标记无异于就是在告知当事人自己已经被逐出曜王谷，将手令返回给个人，无非就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留个念想罢了。 “你要是不愿意去看也无妨，当真不死心的话，还可以写信给师父问问他老人家。要是连这些麻烦也想省去，倒不如等我几日之后返回周国亲自去问问他？”冷璨星道。 她的一番话又是将蒋月影刺激起来，后者狞笑着叫道：“你当真以为自己可以安然无恙回到周国？莫不要太天真了！” “你这辈子就别想再去见你的九叔，他也不可能再来见你！你们俩人无非就是有过段情缘的苦命鸳鸯罢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哭诉 冷璨星只当蒋月影故意如此，连她口里那些胡言乱语的话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中。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冷璨星，又看了眼被扔在地上砸的四分五裂的手令，方才轻声开口道：“师父将你逐出药王谷自然有他老人家的道理，你如果心有不甘，何不如回去常乐镇看看。” “我相信凭借师父的性子，定然不会在信中和你过多阐明原因，你倒也可以好生回想回想自己此前到底做过什么错事，让他老人家能够下次决心。” 说完最后最后的忠告,冷璨星带着人转身离开凤仪阁，殊不知还没走竟看见祁有容带人一路赶了过来，他似乎几天几夜都没睡好，神情疲惫的同时,眼皮底下还有浓重的青影。 祁有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后，这才趁着精神抬起头来，其料一抬眼竟然和冷璨星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他看着凤仪阁大门有些惊诧道：“不是说让你无事不要来凤仪阁，省得你二人起争执吗，怎么你今日又来了？” 冷璨星没有半分隐瞒，一五一十说道：“我师父寄了信过来，特意嘱咐让我一定要亲自将其交给她，我没法子就只好走这一趟了。” “师父在信中表明要和她断绝师徒关系,就连手令都还不回来，现在她正在里边崩溃大哭呢,等你进去之后肯定要抱着你又哭一场。” 说到这里，冷璨星同情的看着祁有容，转身带着人一路远去。 祁有容看她脚底抹油似的快速走远，目光赫然落在背转过身的青柳身上，青柳趁着冷璨星一路看向前方，对着祁有容小幅度摇了摇头，显然是在告知他某件事情。 见状，祁有容终于放心下来，立刻迈着龙行虎步踏进凤仪阁院中。才进门就看见蒋月影跌坐在软榻旁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两眼肿的就跟核桃似的。 宁夏等宫女百般劝慰着蒋月影，奈何她们说出去的这些话不能改变时局半分，如此轻飘飘自然不会引来对方的重视，蒋月影甚至还觉得她们异常聒噪。 “你们一个二个把嘴给我闭上！我现在不想听那么多的大道理，快把这个手令给我丢远些，我才不要看这些东西！” 蒋月影哭的脸上妆容一片模糊，狼狈到仿佛刚从水里打捞起来似的，她推搡着宁夏忍着气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这时，宁夏终于察觉到萧奇南已走进院里，立刻在她身旁说道：“县主别哭了，殿下来看您了。” 闻言，蒋月影猛然间抬起头，一下便看见祁有容蹙眉站在院里，对着满地的狼藉很是疑惑。 “你这是怎么回事？前些日子受了伤，不是应当好好疗养吗，为何会在院里大发雷霆？眼下哭成这副模样，眼睛都肿成那般了，还不赶紧歇歇！” 蒋月影许久未曾见到他，此时一看人就站在自己不远处，立刻慌乱羞怯地想要整理好衣裳，奈何先前模样太过狼狈，其实越理越乱，委屈的又哭了出来。 “殿下……我心里委屈的很，这些日子不仅担惊受怕，还差点被人给杀了，眼下就连药王谷那边也寄了书信回来，我心里实在是委屈的不得了啊！” 蒋月影强撑着站起来，看见祁有容走向自己身旁，便是再也管不住任何礼节，一下子扑在他怀里，用力勒住人精壮的腰身，脸庞抵住他胸膛一个劲儿地抽泣着。 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就连祁有容都有被惊住，余下的宫女太监们更是快速偏转过头去，谁也不敢再多看两眼。 祁有容看着怀里不住哭泣的人，伸手对着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再一低头看着脚边的手令瞬间明白冷璨星说的果然是真。 “好了好了，别哭了。有什么委屈你今日尽管同本殿下说来，但凡是能够帮得上忙的，我都会替你做主，你看如何？” 听见这话，蒋月影的抽泣声才算是慢慢消停住，她用力擦了擦脸颊，露出一张清丽的容颜来。 “殿下，药王谷那边的事情便是谁也帮不上，现在我也不愿意想那么多，只想问您一件事儿。” 祁有容带着她坐在软榻上，缓缓拉开二人间的距离，点了点头看着她道：“你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 蒋月影心中一定，眼神骤然阴冷下来：“殿下，我那个小师妹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又得了您的器重，先前三番四次想要找我麻烦，又在我面前多次耍过威风。” “我这个当大师姐硬生生被她憋屈的跟个孙子似的，他刚刚过来送书信又说着自己马上就要回周国去了，我就想问问此事当真吗？” 祁有容稍稍一顿，看着蒋月影半边脸被包扎起来的模样，莫名觉得宫里出现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自己平日里疏于管理，连皇宫中都有刺客公然行凶，着实让她白白受了这样的苦头。 他缓缓点了点头，目光沉静似水道：“我先前的确答应过事情一办妥当后就让她回周国去。”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蒋月影立刻急了，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迅速摇头：“殿下，您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回周国去！只有把她长久留在此处，咱们手上才能有把柄，要不然凭借着萧奇南的脾气，说不定来日一旦稳妥就会攻打过来。” “那个人可是出了名的杀神将军，杀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在没有彻底铲除前留在世上就是个祸害，放眼天下众人也就只有我那个师妹能够制衡住他。” 乍一听蒋月影说了这么多话，祁有容恍然觉得有理，他眼里略微放出光彩来，不由得对蒋月影高看一眼道：“没想到你平日里竟然会思虑这些事情，而且还考虑的如此周到，着实让我另眼相看呀！” 闻言，蒋月影羞涩地低下头去，身上忽然多了些少女的傲娇气性道：“殿下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只要你以后多关心关心我，我保证让你多的是乐趣。” 祁有容看她这副羞怯模样微微一笑，随即便将凤仪阁里的人上上下下敲打过一番，向蒋月影保证必定会让她此前受的委屈全都得到补偿。 第二百六十五章 宫中有喜 两人一阵相谈甚欢，最终蒋月影站在门边殷切地看着祁有容远去，待到人彻底离开视线后，她这才紧咬牙关，手捏成拳恶狠狠道：“还想要回去享清福，我看她是白日做梦，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绝不可能让她回周国！既然我不能当药王谷的弟子，那她也别想当,我得想个法子将她从神坛上给拉下来……” 宁夏等人看着蒋月影满是仇怨的表情，各自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们整日服侍着这么位主子天天提心吊胆不说，还时常要受到她的怒火牵连,其中的苦头又哪里是外人能够知晓的？ 才回到朝仁宫，冷璨星立刻给萧奇南书信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避开眼线送去周国，她为让萧奇南顺理成章从大理寺出来费了不少心力。 光是二人许久未见面的代价就已是让她肝肠寸断，如今好不容易胜利就在眼前，又怎么可能任由此事胡乱发展下去？ 冷璨星把家中和欧阳春寄来的信件收在盒子里，目光忽然瞥见被自己放在桌旁的玉兰花坠子，忽然觉得心里安定了不少。 “难道还真是老天爷赏赐给我的？每次遇到心烦事时，看见这坠子我都觉得心里好受了些,不知道究竟是谁送来的。”冷璨星将坠子挂在衣襟上，自言自语道。 青柳看她将信件摆弄好后,又看了看那日在大慈寺里求来的佛珠，心中不由得生出异样情绪，特意背过身不敢去看冷璨星。 她整日整日盼望着能够早日回到周国去见他的心上人，殊不知殿下根本就不会让她这般轻易离开，便是连那威名赫赫的九王爷也不可能轻而易举从边关脱身。 一想到冷璨星此前帮了他们那么大的忙，而如今却只能在编织的谎言里苦苦熬着，青柳心中就越发苦涩，不是滋味起来，她甚至不敢和冷璨星有任何视线接触，愧疚地站在门边低下头去。 这时，屋里忽然传出冷璨星清亮的声音：“好姐姐，外边风大，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御膳房送来的糕点太多了，我一个人又吃不完，等着明日就该变味儿了。听说这回做糕点的厨子可是从南安成百年糕点铺里请来的，你把余下这些包好拿去分给大家吃吧。” 坐在桌边的冷璨星对青柳挥了挥手，笑意盈盈地拿出油纸食盒来，抬手就要亲自挑选些自己没碰过的糕点出来。 越看她这副乖巧惹人欢喜的模样，青柳心中就越不是滋味，她深呼吸一口气，生硬地扯出几丝笑容迈进屋中：“姑娘这颗堪比菩萨般的心还真是让我们受宠若惊，这样好的糕点本就是他们用来孝敬姑娘您的，您自己都没吃两口，还要赏赐给下人，叫我们心里如何做想呢？” 冷璨星微微一笑，无所谓道：“咱们都是一个院里的人，彼此间不分你我，大家整日为照顾我也累得够呛，吃些糕点又如何？” “更何况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回周国去了，虽说着等着日后两地不再打仗，我必定还会返回夏国，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准到底是多久后，我可得珍惜着和你们共处的日子！” 青柳眼眶一红，鼻头忍不住发涩，她微垂眉眼，快速用油纸将那些糕点包好搂在怀里，干笑着回道：“姑娘有这份心，我们当奴才的就已是心满意足了，您赶紧歇着吧，我去把这些分给他们吃。” 说罢，她快速迈着步子离开屋里，生怕再逗留片刻被冷璨星看出自己神情中的异样。 冷璨星并未察觉出任何不对，吃过糕点喝过茶后便上床躺了一会儿，她没有再给相府和欧阳春回信，想着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亲自回去，到时候挨个拜访，让他们都安下心。 这般想着，日子又过了两三日，当天夜里刺伤蒋月影的那名武僧早已经被斩立决，可关于他所做出来的事情却如同风吹柳絮般，很快就在宫中传了个沸沸扬扬。 宫女太监们坐在院里，全都在背后议论此事，众人面上神情各异，有的感慨蒋月影多少有些可怜，有的又觉得是她平时里作恶多端，活该遭人报复。 “现在宫里的人都知道她差点被那名刺客凌辱了，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估计又要叫她难受的，但听说凤仪阁那边还没什么动静传出来呢。” “像她那样心智强大的人，又怎么可能因为这样的事情而要死要活？殿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必都没把这事看得多重吧。” “我听说宫里的人现在都等着看蒋月影笑话呢，说她一个县主住在宫里也就罢了，眼下还死赖着不走，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没见她半分羞愧的。” 众人是早前就和蒋月影打过交道的，对她自然不用客气尊称，提起来全都是以全名称呼，说起话来自然也就显得生硬多了。 冷璨星虽然也看不惯蒋月影，恨不得她落得个惨死下场，认定只有这般才能够消自己前世死去的痛苦。 可这时，听见众人在背后嚼舌根子，又觉得她多少有些可怜，毕竟一个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情非所愿，她作为受害者便是有苦也难言。 冷璨星定了定心神，让青柳出去传话道：“这一天天的都闲成这个模样了，竟然还能在背后说是非？你去给他们指派些活儿，让大家都忙起来，咱们平日里不说人是非，日后也不会让人家说咱们不是。” 闻言，青柳又是感慨了一阵冷璨星的菩萨心肠，方才出去传话。 冷璨星最后的耐心便是在等着萧奇南回信的这几日里慢慢受到煎熬的，她想着如果按当下最快的速度来说，最多七日书信就能送到周国，想来也不会太久。 本以为留在夏国的最后的日子将会毫无波澜，岂料经历过世事变化的夏皇宫突然在此刻传出要办喜事，各处宫女太监全都被招拢起来，四处忙着洒扫庭院，布置各设装饰。 冷璨星看着心里疑惑大起，对着底下一干人询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没听说有哪位皇子要娶亲，又有哪位公主要出嫁的？” “在这个关头，怕是殿下也没心思给谁举办这样的喜事吧，不知是谁有这样大的面子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张灯结彩 对于宫中突然张灯结彩的状况青柳事先有预料到，但她不确定究竟是要给谁举办喜事，往常若有什么大事发生，祁有容必定会知会她一声，此刻没说定然就是不愿说。 她微垂眉眼想了想，最终还是对着冷璨星摇摇头：“心血是殿下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吧，眼下不说，等着再过些时日咱们就知道了。” “姑娘还是别操心这些事儿了，回屋好生歇着去吧,奴婢听说边关那里马上就要打仗了，看样子你心心念念的九叔应当也脱身了。” 闻言，冷璨星眼角眉梢中难得露出些喜色，她明白自己寄出去的书信不会这么快就抵达周国,但凭借着皇上和那一干心怀叵测的皇子压迫，九叔最终还是会来边关的吧。 冷璨星如是想着，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她想在自己离开夏国最后的这些日子里好好休息，想着要以最佳的状态见到萧奇南。 这两日，不仅她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行李，云景那边听到动静也在有意无意的准备行囊，小丫头整日盼着能够和冷璨星早日离开夏国，纵使在朝仁宫里和旁人相处融洽依旧,也没有绝了心思。 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时不时会打趣她，让她直接留在夏国与他们为伴,等着来日一到年岁从宫里出去以后便会得到大笔赏赐，届时再找个如意郎君成亲可不就稳妥？ 云景一听这话脸上立刻露出惊骇神色，连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义正言辞反驳道：“我怎么能够留在夏国呢，就像这里再好可终归不是我家。更何况我爹娘兄长他们都在家里等着我呢，当初要不是家里实在穷也不可能将我发卖做了奴婢。” “这些日子靠着姑娘的赏赐还有咱们每月领的月钱，零零总总加起来我也算是攒了一笔赎身钱。何况姑娘先前还答应过我，让我不用担心自己那张卖身契的事，我回去之后就要当个自由人了，你们就赶着羡慕吧！” 说着，云景脸上的喜色蔓延出来，眉毛都快飞到天上去了，傲气又娇憨的模样惹得众人啼笑皆非。 冷璨星明白她心心念念盼着要回周国去，便是特地叮嘱她可以收拾行李了，两人回去的途中还要再去常乐镇一趟，又让云景少带些行李，尽可能的轻装简行。 看着二人在一旁商议的模样，青柳眼神暗了些许，终是没有忍心再看这幅画面，起身去了小厨房中。 这天傍晚时分，一群人用过饭后正坐在院里闲话家常，嘴里聊的全是关于祁有容的八卦事。 他从边关调兵遣将回来后日子就轻松了不少，没费吹灰之力掌握了夏王朝的政权不说，还把那些碍人眼的家伙全都遣散到了封地，至于此前叫嚣到最厉害的祁长宁最终落得个暴毙身亡的下场。 关于他的死因，旁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怎么一回事，大家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嘴上自然也不敢去议论半分。 冷璨星对此情景感到见怪不怪，祁有容能够在周王朝中苟延残喘这么多年而没被铲除掉，除了自身是夏皇子的身份外，便是因着他手段了得，在哪里都能闯出翻天地来。 “我听说殿下这两日宠幸了后宫的谭美人，她是头年新进宫的官家女子。当初进宫时据说实非本人所愿，一直也借故不肯侍寝，久而久之皇上就把她给忘了，没想到今时今日她竟然和殿下……” “你们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谭美人那件事情都是老早之前的了，最近朝中动荡，有不少官员都将自家女儿送到了殿下身边，光是在乾清宫出没的就有好几位呢。” “啊？当真有此事？！我一直以为殿下克己独身，不太对男女间的情事感兴趣，没曾想到背后竟然有过这么多女子了。” 隔着一道门窗，冷璨星听见院里那些宫女太监们正在议论纷纷，她捧着手上的医书，嘲弄地勾起嘴角。 这些人跟在祁有容身旁久了，把他当做天神一般来看待，又怎么可能知道他背后脾性如何？别说是玩弄些清白女子，就算是强抢良家妇女这种事情，兴许他都干得出来。 想到这里，冷璨星自然而然的想起自己此前见到祁有容时，对方故意营造出来的暧昧氛围，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都快掉了满地。 正恶心着，宫门口外突然传出一声清脆的喊叫声：“劳烦好姐姐派人进去通报一声，告诉姑娘我们家县主今日特来探望她！” 温温柔柔的话语声传到耳边，不用想也知道是凤仪阁的宁夏在说话，冷璨星微皱眉头，明白是蒋月影又故意到自己面前来找茬来了。 她心烦意乱地合上书，轻轻推开窗户缝隙，透着两指宽的光亮看见蒋月影正趾高气昂站在朝仁宫大门口，她身后跟着一水儿的太监宫女，其阵仗大的仿佛将所有人都给带来了。 青柳闻言，尴尬到扯了扯嘴角，不安地向着冷璨星所在的屋子看了一眼。 院里的宫女太监们全都站了起来，纷纷摸不着头脑地看着蒋月影，殿下此前就吩咐过，让她无事不要来朝仁宫，此时突然前来，必定又是过来找人麻烦的。 见着一干人稳重如山，竟没有一个人愿意进去通报，蒋月影顿时邪火四窜，冷着脸呵斥他们：“怎么，我一个堂堂县主还使唤不了你们这些下人了？不过就是让你们进去通报一声，难道比请神还难？” 青柳同样板着张脸不肯退让，反正祁有容此前都已经吩咐过了，就算是当众和她叫板那也是背后有所倚仗，心中自然不怕。 “不知县主今日贸然前来可有要事？我们家姑娘眼下正在屋里歇着呢，若没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还是不要钱去打扰的好。” “毕竟殿下把我们家姑娘当做贵客来对待，要是有谁冲撞了她，不用我们这些人张嘴说，风声必然会传到殿下耳朵里去，到时候事情说不定就难以收场了。” 冷璨星站在屋里，听的只差拍手叫好了，青柳和她相处的久了，一张嘴皮子出落的越发利索，和蒋月影再斗上三个回合也不带喘气儿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趾高气昂 岂料，今时今日的蒋月影就跟尾巴上插了凤凰毛的野鸡似的，原本就傲然的气势此刻变得越发不可一世。 她冷笑一声，快速对着宁夏使了个眼色，张嘴喝道：“你这个不长眼的狗奴才，竟然还敢当众和我叫板？本县主才不愿意同你讲这些弯弯绕绕的话，今日就将你打服气！” 先前还温柔好相处的宁夏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双手猛然间擒住青柳的臂膀，同时间生活又冲上来好几个膀大腰圆的宫女。 几人齐齐上阵,立刻下手将青柳赌在身前，不是抓着她的臂膀就是挡住她的去路。 青柳大吃一惊，瞬间变了脸色：“县主，咱们还没说过两句话,你这么快就要动手打人了？” 一见这情形，朝仁宫的下人们瞬间一窝蜂涌上前去，纷纷都想要护着青柳。 奈何今日凤仪阁来的人实在过于多，蒋月影像是早有准备，故意要来给他们尝些苦头似的，眨眼间众人就已将朝仁宫院里堵得个水泄不通。 随着远处大门砰地一声合上，冷璨星再也按耐不住，快速迈着步子冲出屋去，张口大声怒吼道：“蒋月影你好大的本事,现在竟然还敢到我朝仁宫来动手打人！” “你要是今日敢打她一下，我就让你们凤仪阁的奴才满全都百倍千倍的偿还回来！” 蒋月影双手环抱于胸前,早就已经眼巴巴地盼着她出来，此刻见冷璨星像是被惹急了的兔子似的，一下子蹦到跟前，忽然放声大笑：“我说小师妹，你平日里不是最嚣张跋扈，蛮横骄纵吗？” “眼下我也跟着你有样学样，让你尝尝什么叫做无赖泼皮。你放心吧，好戏现在正式开锣，我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冷璨星对她这副模样颇为无语，虽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本性，但正儿八经接触起来难免会大吃一惊。 “蒋月影，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朝仁宫从来都不欢迎你这样的人来，你要是识趣的话就赶紧走！现在大张旗鼓过来，还敢扬言要动手打人，我肯定是疯了不成？！” 冷璨星耐着性子，最后和她说了一句。 蒋月影不但没有将这些话听进耳里去，反倒又笑了出来，她猛然一抬手，挥着巴掌恶狠狠地向着青柳脸上扇了一耳光。 其动作快的几乎能够带出幻影来，她尖锐的指甲更是立刻在青柳脸上留下了几道血红色的划痕，皮肉破开后，瞬间就有鲜血涌出。 冷璨星被惊讶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蒋月影竟然真敢打人，她顿时间丧失了理智，对着她狂吼道：“你这个疯婆子！亏得你还是个学医的，没有学出个所以然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敢无故伤人！” 青柳被几个人强行架着挣脱不得，脸上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巴掌，霎时间头晕目眩，嘴里更是弥漫出铁锈腥味儿，她发髻被打到偏到旁侧去，整个人险些跌倒在地。 周围与青柳交好的宫女太监再也站不住，纷纷薅着袖子想要为她出头，他们全是在周皇宫人气吞声过来的，能够捡着一条性命回夏国已然是得了天大的福气。 这帮人就是在祁有容看来也是顶头的功臣们，平日里就连他也舍不得说大家半句不是，她蒋月影又有何胆子还敢打人！ “县主，就算你是主子，我们这些人是奴才，可你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打人呀！更何况不让你来朝仁宫的人是殿下，你要是心有不甘就去找殿下说个明白，何必在这里动手！” “就是！我们大家伙儿都是刀口舔血一路过来的，在外面受着外人欺负也就算了，回来竟然还要受你们这般欺辱！” “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把大门堵住做什么，难道是怕被外边人听见声响，告到殿下耳朵里去？！有本事就把门打开，我们倒要看看殿下究竟站在哪一边！” 众人气血汹涌，个个情绪高涨，扯着嗓子和蒋月影等人叫骂个不停。 冷璨星再也忍受不了对方那副挑衅的模样，反手拔出藏在袖口中的银簪，猛然间高高挥起闪动出一阵寒光。 突然出现的光亮照的蒋月影双眼微眯，忍不住抬手挡在眼前，她早知道冷璨星不是吃素的，此前就已经派了好些人挡在自己跟前。 冷璨星一抬手，对着旁边架着青柳的那几个宫女纷纷甩去耳光，银簪中迸发出来的刀刃顿时让这些人大惊失色，忙面露惊恐的往后退去。 青柳终于挣脱束缚，还来不及打大喘气，嘴里又是一阵血气上涌，她刚张口鲜血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仔细一看竟然是被打撕裂的出了条口子。 冷璨星看她这副模样瞬间心疼不已，立刻让人搀扶着青柳回屋歇息，她压着声音关切道：“好姐姐，还请放心。就这般不长眼的东西敢到门前来撒泼，我便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过她的！” “今日打了你的那些人我必定会让她们加倍偿还回来，你要是觉得心中不泄气，便是将他们的手筋脚筋全挑了也无事！” 青柳哪里想到蒋月影竟然真的敢让人动手打她，此时脸颊高高红肿，眼前一阵晕眩，看人都有些重影起来。 她无意间瞥见蒋月影傲然的神色，心里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还没等着旁人将自己搀扶走，立刻握住冷璨星的臂膀低声劝道：“姑娘，奴婢说破大天去也就是个下人而已，你可一定不要为了奴婢而给自己结下仇家……” “她现在想耀武扬威就让她去吧，正所谓风水轮流转，总有一天会让她自食恶果的。” 冷璨星微微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是从青柳嘴里说出来的，她无奈道：“都已经到这个关口了，我和她之间早就没了半分情谊，好姐姐哪还用得着为我多考虑。” “打人就要付出代价，你这时候忽然帮着她说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好姐姐是知道她敢今日前来是有什么底气吗？” 青柳张了张嘴，还没有开口，不远处的蒋月影又是一阵嚣张的放声大笑。 “我能有什么底气呀，无非就是不怕死而已！我说青柳，有些话旁人说得你可说不得，我这个当主子的都还没开口宣布呢，你可不要多嘴！” 第二百六十八章 隐情 听闻此言，青柳的眼神黯淡下去，一双在往日看来柔和无比的杏眼里竟然弥漫出浓烈的悲伤和水汽。 她强行按捺着情绪，颤抖着双唇，忍了好半天后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干涩的话语来。 “县主说的对，奴婢就是个下人，又怎么敢在这里多嘴多舌。” 冷璨星浅色的眉头拧得越发紧，以时间当真云里雾里，摸不准她们二人间的情绪变化所为何事。 她心底里残存的那点小孩子脾气突然涌上来,强拽着青柳的手不肯让她离去，赫然间拔高音量质问道：“好姐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上了？” “往日里你对她可不是这番态度，像她这样的恶人咱们也不需要给任何好脸色！你不是跟着殿下风雨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吗,眼下为什么会怕她啊？” 此刻不仅冷璨星云里雾里，朝仁宫里上上下下的宫人们全都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青柳作为管事的大宫女，所知道的事情必然要比大家都多，此时她都已经紧闭双唇，难道蒋月影当真得了势？ 这时，宁夏傲然挺着胸膛，站着蒋月影身侧好不骄傲地轻咳了两声：“咳咳！有些事情我们本来不想这么快就让大家知道的，奈何这两日县主心里本就憋屈得很不说，还有些不长眼的狗东西特意要上前来触她霉头。” “既然都已经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了,别说是县主能够忍下这口气，就是我这个给她当奴婢的也不能容忍！” 冷璨星眉头紧拧看着宁夏,越发觉得自己此前的判断有误，还以为她是个多么良善的人，现在看来也是狗仗人势的成分更多一些。 “你到底要说什么？搞出这副大阵仗来，我倒想听听你们家县主是位列仙班了还是拯救了天下苍生？”冷璨星冷眼看着他们一行人，心里的恶心感翻涌到极点。 宁夏被冷璨星这副骇人的模样给吓退了三分，抿了抿唇角，这才又继续讲道：“冷姑娘你别着急，正所谓好饭不怕晚，现在说出来多没意思呀。你要是当真心中好奇，不妨向着宫外边瞅两眼，看看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形？” 冷璨星被她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气得想要当众啐上一口，她已经是不想再同这帮人废话，看着眼前的场景又深感凤仪宫来的人太多，他们个个都仗着背后有蒋月影做倚仗，往常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全然不见了，这些看过去都是副凶神恶煞的神情。 她向着低矮的墙头处往外看了两眼，只看见远处城楼上红绸飘扬，各处当灯结彩，赫然摆出了一副即将办喜事的架势。 冷璨星眉头紧拧成一个川字，在这时终于明白蒋月影脸上那副趾高气昂的神情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了，她不屑笑道：“要是我猜的没错的话，你今日敢这般嚣张，难道是因为自己要嫁给祁有容了？” 蒋月影微抬下巴，狂傲的越发没边没际，脸上竟是难得的多了些少女的懵懂天真，故作羞怯地点了点头，继而阴阳怪气道：“小师妹，你难道这时候才看出来？” “在药王谷的时候，师父都夸你聪明伶俐，脑子比谁都好使，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嘛。你要是早多留些心眼儿，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得罪我了。” “唉，不过你放心吧，看在咱们两人师出同门的份上，我也不会让你日子多难过的。说到底咱俩还是有些情谊在，我会留着你一条性命，让你在夏皇宫中好好了此残生。” 冷璨星乍然听见这话，气得白眼儿都快翻到后脑勺去了，她蒋月影是何等厚颜无耻之人，这番狂傲没有根据的话也敢讲得出来。 “就算你真的嫁给祁有容又如何？难不成还以为能够将我永久困在夏皇宫里，你莫不是忘了我九叔的存在，就算你想让我留在这里，他也不可能让你如愿！” 话音刚落地，蒋月影又是得意的笑了出来，她斜着向旁边伸出手去，宁夏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来。 一看手写的封皮，冷璨星立刻杏眼圆睁，叫骂道：“你这个卑鄙小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把我的信给截下来的！” 蒋月影昂着下巴，冷傲道：“想要拦截一封你的信又有何难？你该不会真不会以为我是个花瓶，只中看不中用吧。” “我能够在药王谷骗过那么多人也不是白吃素长大的，先请你向师父告状的那笔仇我还没来得及跟你清算，不过就是截了你的信罢了，这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 到这时，冷璨星心中的火气已是巨浪滔天，她强行使得自己平复下来，不愿意在人前吃亏出丑，最终咬紧牙关为自己辩解道：“早说了，我从来都没有向师父告过你的状，你要是不信就自己回常乐镇里去问他老人家。” “不过就算你把我的信拦截下来又能如何，战事一触即发，我九叔肯定很快就会抵达边关，谁也拦不住他！” 出于自己的第六感，冷璨星总觉得萧奇南不会在大理寺逗留太久，要是他真心想要离开，就算是满朝文武皆来阻止也是无法奈何半分的，眼下不愿意前往边关或许只是因为心中的那口恶气。 这般想着，冷璨星心中安定下来几分，看着蒋月影那张丑恶的嘴脸越发厌恶。 “小师妹呀小师妹，你往日的聪明劲儿都用到哪里去了？你难不成真以为所有人都盼着你九叔来边关吗？” 蒋月影故作高深地看着冷璨星，眼里竟是浮现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深意。 “你也不好好想想，周皇宫里有那么多人，可不是谁都希望他去边关平定战事。反正那滩水都已经被搅浑了，等着鹬蚌相争的时候，背后的人才会得利呢。” 冷璨星心电急转，看出她知道的事情比自己多的多，陡然间挥着银簪就要猛刺过去，蒋月影被她迅速的动作吓得花容失色，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见冷璨星又收了手。 “你……你这个疯子！我不过就是教训个下人而已，你难道还真想将那一巴掌呼到我脸上？” “你今日要是跪在地上求我，我或许还能给你讲明白其中缘由，你要是在这般放纵，来日有你悔恨的时候！” 第二百六十九章 苦衷 蒋月影今日跑来耀武扬威的一顿炫耀，无非就是想要告诉众人她在不久的将来便会成为祁有容的正妃，来日或许还会成为夏皇后。 有着这般的身份地位，今后便是能够在夏国中横着走了，就算是往日跟在祁有容身旁的那些忠仆又如何，还不是全都会被她踩在脚下。 青柳兴许便是想明白了这一层关，系索性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反倒是劝着冷璨星不要和蒋月影过多为难。 “姑娘，今天的事就算了……咱们没必要非得争个高低。”青柳忍着喉腔中弥漫出来的铁锈腥味,越发感觉鲜血上涌。 冷璨星不是那般任人欺负的好性子，更是看不得蒋月影今日如此目中无人，她步步紧逼，眼神越发凶恶骇人。 “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有人愿意把这滩水搅得更浑？看来你知道的事情还不少,到底是什么事？快点告诉我！” 面对着冷璨星如恶鬼般的眼神，蒋月影咽了两口唾沫，猛然间定住心神，她此前看着对方拿银簪要对自己刺过来，忽然间觉得脸上一阵作痛。 此时此刻手不自觉抚上面颊，不由得想起那天晚上被武僧欺辱的场面，对方便是用着这样的凶恶的目光拿刀子划破她的面容。 虽说祁有容此后特意派人寻来了秘药为自己疗伤，可那般透彻心扉的痛意实在是让她难以忘却，光看见谁人有如此动作就忍不住后退连连。 “你……你别以为自己嗓门大,我就会告诉你。这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明,你倒以为自己是谁呀？难道你想说我就会告诉你？” “冷璨星，你在药王谷的时候就狂傲的不可一世，仗着师父对你的宠爱，从来都没有把我们这些师兄姐弟妹放在眼里，别说是看着你现在吃鳖，就是看着你皱下眉头我都觉得心里畅快！” 蒋月影拉着两旁宫女太监挡在自己身前，心中又是怕又是想要挑起冷璨星的怒火，对方不好过她就好过了。 冷璨星终于意识到她或许只是无能狂怒，故意在自己面前煽动情绪罢了。 “呵，你最好是知道些什么，否则今日这副自作聪明的样子迟早会害了你。别以为毁了我的书信消息就传不到夏国那边去，我有的是办法，你就等着瞧吧！” 她抬手还想要再教训蒋月影，却见青柳对自己又摇了摇头，她不忍的目光中透露出无奈和不甘，咬着下唇眼泪像是快要喷涌而出似的。 冷璨星顾忌着朝仁宫里的其他人，也不好将事情闹得太过焦灼，自己过不了多久便会拍拍屁股走人，可他们却是会永久的留在此处。 蒋月影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拿自己发火，但一转头就将这些事算到其他人头上的几率或许就是十成的。 她咬了咬牙，冷哼道：“今天的事情自会有人传到殿下耳朵里，到时候我们大家就等着看他定夺吧。至于你……正所谓风水轮流转，别以为今日转到你这里来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你现在赶紧带着人滚，要是再逗留片刻，我可保不准自己手中这只银簪会落在哪里！” 说罢，冷璨星猛然间又是高抬手，蒋月影黑白分明的大眼里满是惊恐慌乱，她提着裙摆快速往后退去，嘴里愤恨嚷嚷道：“你……我把话撂在这里，你这辈子都别想回周国去了！此话若是食言，我蒋月影必定遭天打五雷轰！” 冷璨星充满怒火的眼神几乎快要将人杀死，她冷声呵道：“那我就等着看你被雷给劈到外焦里嫩的样子！” 随着一行人匆忙离是，朝仁宫里的这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众人急忙松了口气，快速行到门边将大门关上。 他们齐刷刷地转过头去，手足无措地看着冷璨星，又看向一旁靠站在墙边处已然快要昏厥过去的青柳。 冷璨星定了定心神，淡淡道：“将院子里打扫收拾一下，派人前去通报殿下，告知他事情原委，让他一定要替我们做主。” 说着，她又转过身去看着青柳，走上前去搀扶着对方道：“好姐姐，我定不会让你白白吃这苦头。” 青柳默然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是双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了。 众人大惊失色，又是忙着将她抬到屋内，又是忙着去打水为人擦拭面颊，一眨眼的功夫院里已是慌乱至极。 待到半日过去，去往乾清宫的人终于匆匆赶回，说带回来的话无非就是祁有容已经得知此事，稍后便会为他们主持公道，至于究竟如何个讨还法却是半点都没说。 到晚间时，青柳终于徐徐醒来，她反手握住冷璨星的臂膀，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问道：“姑娘，这背后的事情弯弯绕绕，多的是您不知道的，就算是为了自个儿，您也别和那人一般见识。” “她现在在宫里得了势，也是该她猖狂一阵的。殿下为着边关的事情，近日不知道有多么焦头烂额，咱们还是不要给他多添麻烦了，这件事情就当做是奴婢求您如何？” 冷璨星嗓子里一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说到底朝仁宫里的这些人都是为了祁有容而活的，他们从周国九死一生回来，余下的只期望能够平安顺遂。 “好，我答应你。在我离开之前绝不和她多生矛盾，不过等着日后我走了，若是再遇上这些麻烦，你们也要刚强些，千万不能被她拿捏住。” “要是她日后越发嚣张的无法无天，你们就派人给我寄封书信来，就算我没有办法治她，可是她多少也会顾及着我师父的面子。” 从药王谷被赶出去，这对于蒋月影来说可能是终身耻辱的一件事，就算说破大天去，她们对于欧阳春的情谊还是旁人不能比拟的，有时候甚至还已然超过父女情。 青柳含泪点点头，微微侧过脸去，似乎已经疲倦的不想再开口说话。冷璨星替她捏了两下被角，叮嘱着旁人好生照料着，随即才转身离开屋中。 一直到次日，凤仪阁那边也没传来什么动静，但却有一个想象不到的人前来寻冷璨星了。 第二百七十章 高僧来访 “化缘化缘，不知施主可否开一下门呀。” 苍老满含慈悲的声音从门外飘了进来，紧接着响起的还有一阵微弱的叩门声。 冷璨星起先并没有听到院外的动静，她靠坐在墙根处翻看着夏国地图，想着多了解些这方面的知识日后或许真能派上用场。 在远处庭院里打扫的宫女太监听见响声，不约而同地向着门边望了过去，有太监快速走到门边将宫门推开一小条缝隙，抬眼就见门外竟然站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对方面上一派慈悲之色，眼看着有人来开门,随即对他双手合十，露出笑意道：“烦请小施主开开门，贫僧是前来找你们家姑娘的。” 闻言，太监惊诧万分,片刻后终于认出来这是大慈寺里的那位得道高僧。他忙不迭地打开大门，万分恭敬说道：“还请师傅往里来，奴才这就前去通报姑娘。” 老和尚笑着点点头，掀开僧袍下摆，迈着轻缓的步子走了进去，紧跟在他身后进来的还有此间在大慈寺里见过的小沙弥。 二人突然出现在宫中，一路上竟然也没有人领路，就这样仓皇来到朝仁宫外着实让人惊异。 冷璨星听见来人通报，顿时蹙起眉头：“大慈寺里的师傅好端端的怎么会来宫中？往常不是说只有法会或者皇家大事时才会请他们过来吗？” 到跟前通报的太监亦是疑惑地摇摇头：“奴才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不过听他说说似乎是专程来找姑娘您的。奴才想着此前在大慈寺里咱们多少打过照面，您还捐了那么多香火钱,所以便放了进来。” 能够进入宫中的人必然是身份安全的，加之对方又是寺庙里的得道高僧，光是从这方面的情意考虑就不会对人过于为难，甚至还会毕恭毕敬。 冷璨星将手中地图折好压在茶盘下，起身向着外间庭院看过去，透过半月形拱门边的楼花空窗果然看见一大一小两名和尚站在院里。 小沙弥今日穿着身崭新青灰色的僧袍，背上还背着一小包袱，定定地站在老和尚身旁看，哪里都觉得新奇。 “兴许当真是为了寻我前来的，此前他们就说过等佛殿修缮完毕必然会派人来通知我，没曾想竟然他们是亲自来。” 冷璨星琢磨着此事，心中弥漫出阵阵暖流，前几日闹出来的心中不快似乎在此时消去了不少，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庭院外。 “不知高僧到此，实在是有失远迎还，望师傅莫要见怪。” 冷璨星笑着走上前去，双手合十，毕恭毕敬对他们行了个礼。 两人从大慈寺一路赶来，身旁又无其他人护着，兴许这一路还都是靠脚丈量着走来的。低头看他二人脚上穿的青布鞋，鞋帮两侧果真有被磨损的痕迹。 小沙弥尚且还沉浸在一片新奇中，光是进到院子里来的这片刻功夫手中就被人塞了糕点，他捏着半天不好意思送入嘴里去，一见冷璨星过来脸上又是羞怯的起了红晕。 老和尚似乎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哪怕是到了宫中依旧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他清亮的眼眸中并无半点浑浊，哪里像是这个年纪的老人该有的。 “贫僧今日贸然前来，只希望没有打扰施主，要不然可就酿成罪过了。” 闻言，冷璨星立刻轻笑着摇头，请他们二人进正殿中吃茶吃点心。 “师傅有心前来，必然是因为此前大慈寺里的佛殿修缮一事吧？仔细算算日子，似乎也已经过去好些日了，眼下可是有落成？” 除了这件事，冷璨星实在想不到他们前来寻找自己还有什么原因。 出乎意料的是老和尚竟然摇了摇头，面上温和笑意没有褪去半分，看谁都带着些慈悲怜悯。 “佛殿修缮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托了施主的佛，现下还在紧赶慢赶的施工中，或许再过上半月就能落成了。” “我们寺庙中得了失足那么多的香火钱，就连佛殿的规模也能扩大一倍，主持们打算以施主的名义塑造一尊金身佛像，我今日特此来向施主讨个名姓。” 冷璨星微怔，竟没想到自己给的那些银两还能派上这么大的用场，这般算起来大慈寺里的那些和尚还真是清正廉明，连多的一分银子也没有再留下。 想着对方特此前来，冷璨星也不敢有所怠慢，让人找来笔墨纸砚亲自把自己的名姓写在其中，又叠好周正地递了过去。 老和尚点点头，伸手接过来，看了两眼后面上竟多了是一乎寻常的深意。他仿佛对着冷璨星笔下落下的那三个字看呆了，以至于僵坐在那里半天都没缓过来。 小沙弥微侧着头好奇看过去，嘴里小声嘟囔着：“师祖，您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又是觉得遇上了什么有缘人，看这位施主也觉得有慧根？” 老和尚没说话，反手对着小沙弥脑门上轻轻弹了一指头：“清明，你这小子说话没遮没掩的，你师祖我这么多年来可有遇到过几个有缘人？” 被唤作清明的小沙弥吃痛地捂着头，委屈回道：“似乎倒也的确没有过……不过您常说天下常有有缘人，要真是只为着讨要施主的名姓，也不至于亲自来一趟。” 清明一下子将冷璨星心中所猜疑的事情给说了出来，她也正当好奇大慈寺里那么多僧人，为什么偏偏要来个老的都快走不动路的。 “你师祖我都已经半截身子快要入棺材了，难不成就不能出来见见世面？你小子有的吃就赶紧吃吧，在庙里的时候哪能让你吃上这么好的糕点。” 老和尚对清明埋怨了两句，随即转过身来，笑盈盈地看着冷璨星：“贫僧今日想为施主再看一下手相，算一算命格，不知施主可否方便？” 此前在大慈寺里所算的命格实则只是云里雾里的几句话，并没有过多简明扼要，冷璨星猜想着或许对方真有几分真本事，便是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师傅有心，我又怎会不从？那就劳烦师傅了。” 冷璨星吩咐旁边闲杂人等全都退去，只留了青柳在自己身旁听着。 老和尚看着似乎对她的命格极感兴趣，脸上突然间放出光彩来，整个人也像是年轻了十好几岁似的，越看他这副模样，冷璨星心中就越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该不会还真会被对方看出什么吧？ 第二百七十一章 噩梦一场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老和尚这次为冷璨星看手相，算命格并不是让她正襟危坐，而是让她侧身躺在软榻上。 冷璨星面带疑惑，话还没有说出口，小沙弥清明立刻笑着解释道：“施主不必多心，我家师祖是因为诚心想要好好替你算一算此生的命格，其中耽搁的时间必定比先前长得多。” “他老人家是防止你坐久了身子累着，所以才让你侧身躺着。” 尽管这般说来，冷璨星依旧感到此举不妥,脸上也生出些羞怯的红晕，她轻声道：“这怕是不太合乎规矩吧……哪里有我躺着让师傅坐着的道理？我坐着也无妨，让人再加两个软垫靠在身后就行。” 老和尚对此并没有异议，只笑呵呵道：“施主觉得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吧,这是我多年未能彻底给人看过命格，这一次耽搁下来少说也得一个时辰。” 闻言，冷璨星快速打发青柳去拿靠垫，又让人把几人所坐的椅子给换过，加了厚实软垫的宽大木椅一坐进去便让人舒服到忍不住困倦起来。 冷璨星按照老和尚的吩咐，靠坐在桌旁，伸出右手搭在软垫上，让他仔细看其中的手心纹路。 自己这双手比不得其他大家小姐，自从自幼在药王谷学医,便是少不了采摘草药熬制药汤，经年累月下来手掌心中生出了不少细纹。 老和尚仔细对着冷璨星的手心里看过许久,又是掐着手指头似乎在算着什么，他面上神情变了，又变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让旁边人看着都提了心。 大堂中除过冷璨星和老和尚外，就只剩下青柳和清明，两人伸长脖子纷纷想要看个明白，却见老和尚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青柳心上好奇的厉害，几次三番想要开口询问，奈何这样实在不合乎规矩，便是将所有的话都给忍了下去，只能用眼神询问着清明。 清明亦是满头雾水，伸手抠了抠后脑勺怎么也没看明白，他无奈地对着青柳耸了耸肩膀。 “师傅，您可曾有从我的手相中看出什么来不成？”冷璨星嘴边带着浅浅笑意，十分好奇这位在南安城里颇为出名的得到高僧究竟能不能看出自己是否拥有前世今生两世记忆。 岂料老和尚仿佛全然没有听见冷璨星所说的话，整个人似乎一头栽进到自己沉醉的世界里去了，哪怕外间有人说话也都是充耳不闻的状态。 他自己看不说，还用手指头蘸着茶水在一旁的桌板上写写画画，那些弯弯绕绕的符号哪怕是满腹经纶的人都看不明白。 冷璨星偏着头对桌板上那些如同豆芽一样的字符看了几眼，她好歹也是真正见过大世面的人，可不管怎么看都无法将这些字符串连起来，更无法了解其中的深意。 眨眼间半个时辰过去，青柳和清明站的双腿发软，不约而同地缩到一旁的木凳上坐下，他们二人等的久了，心思也就困倦了，偏着头开始打起盹来。 冷璨星先前背脊挺得笔直，而后全身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身子也略微有所僵硬，她缩了缩后腰使得整个人蜷缩进到木椅中，没过多久眼皮也开始打颤起来。 “师傅，您慢慢看，若有什么要说的话尽管开口提及。”冷璨星说完这话已是困的眼皮子都要合上了，她继而打了个哈欠，头抵在木椅背上，当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冷璨星难得做了一个完整的梦，而梦中所经历的事情很快就让她后背大汗淋漓，以至于突然醒来时浑身上下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额头上浸出来的热汗连鬓角都给打湿了。 青柳早就已经醒了过来，此刻正满眼担忧的看着冷璨星伸手，从怀里掏出帕子要为她擦拭汗珠。 “姑娘这是做噩梦了吧，不然平白无故怎么会流这么多汗？你是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现在天都快黑透了。本以为你只会睡个把时辰的，没想到竟然一下子睡到了这时！” 冷璨星茫然地望向四周，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在何处，她睁着水汪汪大眼睛对着周围仔细看过后，终于明白自己此刻身在屋里。 “刚刚不是师傅在给我算命吗？我怎么一下子就睡了这么久……话说那时候不是在大堂吗？又是谁将我送回房里来？” 冷璨星边说边撑着身子坐起来，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困觉之人，更不会稀里糊涂睡这么久，今天这事儿发生的实在是太过古怪。 青柳忙着开窗通风，又忙着去打热水来为她洗脸，手中一边动作着，嘴里还一边说道：“姑娘睡着后浑身软绵的就跟湿透了的面粉似的，靠坐在椅子上，身子不住往下滑去，我等没办法就只能把你扶回到房里来了。” “此时离出宫到最后时候还有个把时辰，那两位师傅现在正在大堂里坐着吃茶吃点心呢，他们说要等着你醒来说过一回话，真正道别后再走。” “幸亏姑娘现在醒过来了，要是再这么睡下去，奴婢都打算亲自叫您起来呢。” 听闻此言，冷璨星快速翻身下榻，胡乱抹了把脸，提着裙摆快速向着大堂走去，她一张小脸紧绷的厉害，全然不像平日里那副云淡风轻的做派。 青柳看着冷璨星的神情觉得不大对劲，倒也不敢多问她什么，急急忙忙跟着人身后走向大堂。 在一片灯火璀璨的里，清明小小的身子缩在木椅中，双手捧着刚出炉的糕点慢慢啃食着，吃到满足时双眼微微眯起，小脑袋还止不住的晃来晃去。 老和尚正握着手中的珠串拨弄着，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嗔怪：“你说你小子在寺庙里的时候也没有欠着嘴，怎么出来之后这么丢人现眼？既然宫里的东西这么好吃，那你何不妨就留在这里？” 清明埋头吃了个干净，将手指上粘着的糕点屑都舔了去，他闷声闷气道：“我倒是也想留在宫里，可听说像我这么大年纪的男娃都是养来当太监的，那我可不干！” 老和尚被他逗笑，递了碗茶水过去让他润润喉，手指间动作时耳朵微微抽动两分，不用看就知道冷璨星来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默默守护 冷璨星先是一路快走，而后又怕耽搁他们出宫便提着裙摆小跑起来，等隔着老远看见他们二人还在堂上坐着时，整颗心瞬间落回到肚子里。 “师傅，还请您为我答疑解惑！” 冷璨星忍不住拔高音量对着他们喊道，说话时眼里更是有泪光闪动，面上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竟是青柳此前从未见到过的，她心中一咯噔再也说不出话来。 老和尚仿佛早预料到冷璨星有事要来寻自己，坐在堂上稳重如山,扭头看向她时面上还是那副悲悯苍生的慈悲模样。 “贫僧早已等候施主多时，心中想着有什么话总得说个明白才是，更何况今日进宫来本就是为了来见施主。” 冷璨星眨动着泪眼，只感觉眼前视线都已变得模糊起来,她嗓子眼里堵得慌，说话时声音不自觉哽咽着：“我先前做了一回噩梦，这个梦是关乎于我的心上人的……他在梦中有劫难，整个梦境实在是太过真实，还望师傅能够为我化解一二。” 话音落地，小沙弥清明立刻道：“看来施主果真和我们有缘，师祖此前说你的命中有劫数，还说什么这等劫数比用在你身上更让人承受不住。” “我先前想着咱们也没理清楚其中的道理，原来这一切是要由施主的心上人来遭受的呀,世间男男女女，情情爱爱也就是这么回事嘛。” 冷璨星尚且沉浸在梦境里的悲伤情绪中,连与人过多搭话的心思都没有，更不会去在意清明所说的话。 老和尚听见他这小家伙口出狂言，顿时往他脑门上弹了一指头，低声呵斥道：“你小子还懂得什么叫男男女女，情情爱爱？小小年纪就已经开始思考红尘俗事了不是？” “今日在贵客面前如此丢脸，也不知你师父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你赶紧给我闪一边去，大人说话，小孩不许插嘴。” 清明被这么好一顿训，霎时委屈到闭着嘴乖乖溜到一旁的软凳上坐下，坐着时手上也不忘捧着茶果点心。 冷璨星看到这副委屈心中有怨气又不敢表明的模样，顿时忍俊不禁，她嘴角边扯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很快就又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个梦，再想到萧奇南那张深深烙印在记忆中的脸，悲伤不断扩大。 冷璨星和老和尚并坐着，张了张口嗓子眼里一片干涩，好半天都没能将梦里的情景原原本本道来，她强忍着悲伤情绪，用手指尖掐了下手腕上的嫩肉回神，终于感到思绪平复了些。 青柳看她一直在强行克制情绪，眼里的担忧变得更深，扯了条木凳静坐在旁边，耐心想要听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师傅，我所做的那个梦的确是关乎于我的心上人的，我梦见他在战场上被人所伤，没能活着……梦里的场景太过于真实，仿佛一切都是刚才发生过的事情。” “我九叔一直被世人称为杀神将军，在战场上骁勇善战多年始终未被旁人伤着分寸。我和他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如今好不容易要修成正果，难道还是不能如愿吗？” 冷璨星说着说着，声音哽咽到充满哭腔，她轻易不会在人前掉眼泪，但梦中萧奇南临死前的模样如在眼前，这叫她如何不触动？ 老和尚深呼吸一口气，对她轻声安抚道：“正所谓一切有因必有果，施主此前做了那么多好事，必定会积累成福报应到身旁人身上。” “你在梦中梦见自己的心上人有难？贫僧斗胆问一句，你们二人有多久没见过面了？” 冷璨星沉思片刻，把日子倒推回此前最后一次见到萧奇南的那日，这么算一算他们竟然快有两月未见面了。 这其中所包含的辛酸苦楚就只有冷璨星自己能明白，要不是因为朝堂混乱，背后有心之人虎视眈眈，她也不可能冒险不远千里来到夏国。 “再差三日就已经两月了。”冷璨星拿帕子擦拭着眼角，整个人被一阵一阵扑涌过来的悲伤情绪淹没，不知不觉间开始自责懊恼起来，要是当初她死命留在九叔身旁，现在的情景会不会好很多？ 老和尚听闻此言，掐着手指头又算了算，面上忽地露出一丝笑意来，他对着冷璨星摇摇头方才道：“哪里有什么两个月，贫僧怎么觉得就只有七八日呢。” 冷璨星眨动着双眼，此时对于眼前这位老和尚有了更多的信服，南安城里的那些百姓应当都没错，能够被他们口口传送的人必定是身怀异能的人。 “师傅莫不是在说笑，怎么可能就只有七八日呢？若我和他真在这期间见过面，我又怎么可能不知晓？” 冷璨星疑惑反问，怎么也想不起来七八日前自己的生活中是否有古怪异常，她在夏皇宫的每一日似乎都是轻松平常，哪怕是蒋月影时不时来找茬，却依旧没能勾动她的心弦。 老和尚眯眼笑着，开口提醒冷璨星道：“施主大约在十日前去的大慈寺，在那时候贫僧和你有过第一次见面。那天贫僧便感觉施主身上磁场不同，整个人春风拂面，像是面带桃花般。” “这样微妙的感觉，你们作为当事人或许不能察觉出来，但是贫僧却能够看得出来，兴许在那天你和你的心上人就已经有过一次会面了。” 冷璨星听的云山雾罩，完全不能领会他这话里的意思，自己若真是有机会见到九叔，亦或是他能够出现在身边，他们二人怎么也不可能容许对方无所察觉。 “师傅，您的意思是在那天我九叔有在大慈寺出现？如果他当真能来此，那又为何不曾见我呢。” “按照道理来说，他那时应该在周国的大理寺中，其中困难重重，又怎么可能跨越千山万水来下国寻我？” 冷璨星心上疑惑不断弥漫，对于老和尚所说的话也多了些怀疑猜测，比起未见过面来说，她更不希望对方曾经出现却又不告知自己。 “其中困难重重，背后自然也是有着千难万阻。他不现身自然有自己的道理，但是他的确见过你，并且还在你身边守候过好几日呢。” 冷璨星听着对方的和缓话语声，顿时心跳如鼓，心脏还突然一抽搐，疼得她立刻抚住胸口。 第二百七十三章 心有灵犀 冷璨星还想对着老和尚多问两句，岂料对方竟然站起身来，对着外间天色望了两眼，双手合十对她辞行道：“现在时候不早了，贫僧也该带着这贪吃的小子离宫了。” “我们今日前来只是为了将大慈寺里的情况告知给施主一二，至于算命看手相之类的事情施主愿意信便有，施主不信那便是没有。”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至于这一切究竟该怎么做施主不必问我,全当做追随自己的本心好了。” 他满是皱纹的一张老脸上布满慈悲相，冷璨星如鲠在喉，总觉得那什么大慈寺里的佛殿修建无非就是托词罢了，他今日前来就是为了点化自己吧。 她忽然心中涌出一阵感激,也万分崇敬地对着他道谢：“多谢师傅今日前来解我迷惑，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还请师傅放心，我竟然不会辜负您的一番好意。” 闻言，老和尚双眼笑眯眯成了一条缝，深深地看了冷璨星几眼，继而又对着清明喝道：“你这臭小子还吃呢？咱们进宫来才几个时辰，你瞧瞧你那小肚皮都已经吃得溜圆了，回去之后就要罚你戒口舌之欲。” 清明舔着手心里掉落的糕点碎屑,一双黑白分明的混元大眼里满是童真涌动，他照着动作也对冷璨星双手合十谢道：“施主有空要常来我们大慈寺里转悠转悠,佛殿修好后肯定能吸引到附近郡县不少的香客。” “我师傅他们说要在寺庙里给你立下名姓，让你也受到香火供养好，给自己自身积累福报，到时候必然会有好事降临。” 冷璨星抿嘴一笑，对他光溜溜的脑袋上摸了一把，让青柳等人去小厨房里准备些糕点收拾好带给他们二人路上吃。 二人虽然身份特殊，但宫中向来不允许外人留宿，哪怕对方是和尚也不被允许。好在老和尚是得道高僧，在南安城里有不少的香客信徒，住的地方自然不用担心。 青柳带人在厨房里装了好几包点心，又是让门外的侍卫护送他们二人出宫，等着将人送出去老远后这才匆匆返回。 “姑娘，他们马上就要出宫了，老师傅的面子当真大的很，宫中还特意准备了马车来送他们呢！” 青柳扯着一把清脆的嗓子边走边向门里说道，谁知刚跨过大门没两步，竟看见冷璨星身子一软，整个人径直朝地上栽了过去。 此刻天色已晚，院中的下人都在忙活着晚间的差事，她看见冷璨星晕倒在地，一个箭步猛冲过去，嘴里嚷嚷道：“快把姑娘送回房里！紧闭大门，别让旁人听到风声！” 冷璨星在宫里是个特殊的存在，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她出事，青柳对此心知肚明，便是半点也不肯让她受到委屈。 冷璨星软绵绵的身子躺在她怀里，青柳发觉对方似乎又单薄了不少，清瘦的面颊两侧都已凹陷下去，摸着她的后背突出来的肩胛骨分外硌手。 青柳知道冷璨星这些日子都在饱受相思之苦，当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在明晃晃的月色照耀下，连忙将人送回了屋里。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周国大理寺里。 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屋中，萧奇南猛然从床上翻坐起身，他微微喘着粗气，伸手摸向额头不免带下一串细汗。 他先前做了个梦，梦见身在夏国皇宫中的冷璨星受尽凌辱，短短数日间整个人变得形销骨立，瘦弱到只剩下一口气在似的。 “九叔……他们全都欺负我……你什么时候来救我呀。” 梦中那般让人心碎的声音犹在耳旁，萧奇南翻身下床倒了杯凉茶灌入喉中，他黑曜石一般的眼里冒着冷光，看着院外比平日多出数倍的侍卫眼神越发冷了下去。 这几日宫中不时派人来大理寺请他前往边关平定战乱，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各种办法都使尽了，却分毫未能动摇他的决心。 和他一起在战场上厮杀的那些兄弟如今被困在边关处，朝廷不仅克扣了军饷，甚至连应有的粮草都减了数倍，所作所为全然不担心战事节节败退，无非就是想要逼他动身。 “王爷呀，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那百万将士考虑考虑吧？皇上这些日子为了这件事情寝食难安，眼下都已经发怒了，您当真看得过去？” “现在已经深秋了，边关处更是临近冬日，那里的气温您也是清楚的。要是粮草和过冬的棉衣不及时运到，怕是战争还没开始就要死伤无数了。” “话说……据江湖传闻，听说相府二小姐此前是被人拐到夏国去了。她家里人眼下找人都快急疯了，不知王爷是否还记得这位？” 前来游说的人大多都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重臣，这些老油条个个奸诈无比，说出来的话一个比一个带着坑，拐着弯的想要套他的心思。 萧奇南稳重如山，丝毫没有被他们动摇，任凭那些人如何费尽口舌，却依旧没有动身的意思。 他对于朝堂政权向来不热衷，更是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登上九五至尊的龙位，饶是那般各处避嫌，却依旧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先前刻意为难也就算了，眼下竟然还将魔手伸到了边关处，所做的事情不但没有半分缓和，却还敢拿着百万将士的性命开玩笑。 萧奇南握着茶盏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心中怒火翻涌，微微闭眼间，脑海里又出现冷璨星在梦中哭泣破碎的模样。 一夜很快过去，次日大清早，按照规矩来大理寺院里打扫的人提着小桶，带着各色抹布刷子来到此处。 他们不敢向着里间屋里走过去，只能借着打扫的空档顺着道窗下去瞅一眼，有太监拿着抹布走到窗台下，擦拭着外间窗台时斜着眼睛向里看了看。 一道背脊挺得笔直的身影正坐在软榻上，对方盘腿而坐，看上去似乎正在闭目养神。 太监抿着唇角，很快将窗台收拾妥当，随即跟着前行而来的人提着家伙事又走了出去，刚走出门边立刻顿住脚步。 门外，一干皇子心腹们全都站在此处，个个目光火热，连忙催促着他开口。 第二百七十四章 双向奔赴 小太监皱着眉头对他们无奈摇了摇头，其意思不言而喻。 众人顿时间心灰意冷到极点，纷纷甩袖离开，他们在大理寺里已经住了多日，不管如何劝说萧奇南始终不愿离开。 原先的大理寺像座牢笼似的将这位傲然无双的杀神将军困在此处，以至于他差点一度成为京都中的笑话，可转眼间不过数日，时局却完全扭转。 “唉，你们说王爷要是当真不愿意出征,那边关那场仗究竟该由谁去打？那群夏国人之所以敢如此嚣张，无非就是因为王爷没有应战罢了！” “听说宫中又要传圣旨过来了，想必皇上那里已经等的心急火燎。咱们得想个办法让王爷同意了才是，要是就这么僵持下去,万万不可啊！” “王爷还能怎么答应？我们都已经将相府二小姐给搬出来了，他却依旧没有松动半分？此前不是说他们二人情谊深厚吗，前些日子我还派人去打听了，二小姐明明还没有寻回来的，为什么王爷就不着急呢？” 关于冷璨星在京都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关切着此事，众人原本以为萧奇南会因此而分神发怒，却不料他竟然出乎寻常的平静冷淡。 如此一来，不由得让京都那些为萧奇南所心醉的大家小姐们欢欣鼓舞起来,此前她们都以为自己在没有机会能够接近萧奇南半分，如今看来确实极有可能成为王妃的。 大理寺中的气氛异常惨淡,所有的一切都未曾改变过，边关战事告急，加急密报一阵一阵送来，年迈体衰的皇上为此又是气的咳嗽不止。 就在众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时，从京都去往边关的官道上有数十名男子正打马其中，他们一路上避开了各种驿站，往来间皆有旁人作掩护。 从京都一路瞒天过海离开后，路上更是一再加快行程，到了前方谋出定点时，早已有人在此专门等候。 提前准备好的骏马和干粮已然妥当，随着这一小支队伍出现在山路中，等候着的人即刻闪身往后躲去，萧奇南后脚对着马蹬使劲一用力，整个人飞身跃起立刻跳到另一匹马上。 他连口气也没来得及喘，挥着手上的皮鞭转眼在山路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后跟随来的侍卫等人皆是如此快动作的换了批烈马。 他们半点也不敢有所耽搁，只和等候着的那些兄弟们点头示意，随即扬长鞭子离去。 先前从京都跑出来的那批马此刻早已累的气喘吁吁，身上无重物压制后，立刻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眼见着这些精心饲养能够日行千里的烈马，眼下都已经累得快要昏死过去，众人不由得纷纷感慨：“王爷这么着急前往边关，莫不是因为冷二小姐那里有消息了！” “前几日还听说有人在夏国看见过冷二小姐，现在看来一切属实呀。” “难怪此前边关那里不管发生何事，王爷都没有动摇半分，此刻却这样紧赶慢赶一路狂奔而来，原来是为了自己的心上人呀……” 在一片马蹄扬起来的灰尘中，众人的视线逐渐被模糊远远的，只看见萧奇南一行人随着距离拉远变成小点消失在山林里。 …… 待到晌午，冷璨星终于徐徐睁开双眼醒了过来，她一双杏眼中含着点点泪花，坐起来后也不与旁人说话，只靠在床边沉思。 青柳见着她这副黯然神伤的模样心就跟着碎了一地，此时不由得喉头哽咽，软着声音劝道：“姑娘莫不是昨晚上又做噩梦了？你这一觉睡到现在可把我们大家伙给吓坏了，要不是因为姑娘你此前吩咐过不想过于声张，我们指定会将太医给请来。” 冷璨星听着她说过一长串话后，如鸦羽的睫毛终于颤了颤，她像是后知后觉般望着外面天色，干涩着嗓子说道：“好姐姐，现在什么时候了？” 青柳道：“已经到晌午了，厨房里的饭菜已准备妥当，姑娘不妨漱口吃饭吧。” 冷璨星摇摇头，口中一片寡淡，便是连吃饭也提不起半分兴趣来。 她沉默片刻，忽然又开口道：“好姐姐，我想出宫，你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闻言，青柳惊骇地瞪大双眼，眼里瞬间涌现出慌乱紧张，她该如何开口告诉冷璨星祁有容并不愿意让她离开夏国，便是连夏皇宫也不肯。 “姑娘……奴婢知道你心中惦记着什么，可眼下却不是该离开的时候。听说你九叔虽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来边关，但奴婢觉得他应当是被什么事情给绊住脚步了。” “殿下此前已然调兵遣将完成，去往边关的将士有数十万之多，我们夏国人又是大陆上难有的骁勇善战。周皇宫那边肯定会想出应对的方法，放眼整个朝堂中也就只有王爷最有那个本事了。” 青柳让冷璨星再等一等，等着萧奇南得到赦免，顺利来到边缘处二人即可汇合。 冷璨星整日盼星星，盼月亮，盼着这一日已经快有两月。原都已经盼了这么久，换做寻常人便是不介意再等一等。 但冷璨星耐心告罄，怎么也不愿意就这么等下去，她在梦里看见萧奇南从马背上中箭倒下，其画面真实的仿佛刚在眼前所发生般。 冷璨星在短短一日里做了三四场噩梦，加上老和尚此前为自己算命所说的那些话，她忽然顿悟自己不应该就这么等下去。 “不了，我想立刻出宫回周国，我现在就要去找我九叔。” 此刻天色还早，要是加紧速度她应当能在天黑前离开南安城，等着去往边关处事情就会好办许多。 自己知道夏国和周国山谷中的秘道，避开士兵从那里一路返回常乐镇也是极有可能的。虽说自己孤身一人路上必定会经历许多艰险，但冷璨星想离开的决心从未有过的强盛，便是一时片刻她都不愿意再等。 青柳看着冷璨星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顿时心慌起来，她急忙将人拦住，嘴里解释道：“姑娘，这么大的事情理当应该知会殿下一声，奴婢没办法就这么放你离开。” “还请姑娘看在我们朝夕相处这么多日的份上，不要让大家为难！” 第二百七十五章 无声无息 冷璨星无奈地看了一眼青柳，直到他们回到夏皇宫之后始终服侍在自己身上，要是她真就这么走了，众人必定会遭到祁有容的发问。 她眉眼柔和下来，说话的语气也跟着和缓了不少，情绪没有再像之前那般激动，任命似的坐了回去。 “好姐姐，你说的这番话也有道理，我到底是来了这么久,就算要走也得让殿下知道才是。我现在紧赶着要回周国去，屋里还有许多行李没有收拾，你即刻派人前去通知殿下吧。” “等着他那边知晓之后，我二人再见个面,事情应当就处理的差不多了！” 听闻此言，青柳悬着的心终于又落回到肚子里，她松了口气，脸上堆着笑意道：“姑娘您可算是想明白这层道理了，殿下这几日忙着处理政事，朝堂内外需要他经手的事情还多着呢，奴婢这就派人前去请示。” “你刚起来还没来得及吃饭，现在就先坐坐吧，至于行李什么的,奴婢到时候会派人亲自给你收拾的。” 说完这话，青柳让人把在后院里做活的云景叫了过来,他们这些人虽是有多双眼睛可以盯着冷璨星，但此女的聪慧程度远远超出众人想象，不得不再多个心眼。 云景是眼巴巴盼着能够和冷璨星回周国去的，只要将她留在对方身边，便是冷璨星走到哪里她都会跟到哪里，再者说了，两个大活人也没那么容易就出宫去的。 云景一听说冷璨星就要回周国，面带欣喜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刚一见到冷璨星立刻欢欣鼓舞问道：“奴婢听说姑娘马上就要回去了？” 冷璨星看她两眼里盛满星光的激动神情，抿着唇角点点头：“咱们也待了这么久了，是时候该回去了，听说你的行李包袱都已经收拾妥当了是吧？” 云景羞涩地低下头去，无法抗拒的承认下来：“奴婢晚间做梦常常梦到自己在回周国的路上，白日里将行李翻出来收拾了又收拾，现在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冷璨星对她微微一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过一遍：“等好姐姐将此事告知给殿下后，我和他最多再打个照面就能回去了，别说是你高兴，就连我现在都高兴得很呢。” 站在一旁的青柳看她二人说话亲亲热热，推开门走了出去，对外又让太监宫女们把屋里给盯紧点，随后才怀揣着满腹心事去往乾清宫。 朝仁宫里的宫人们听说冷璨星着急忙慌立刻就想走，个个面带不舍，不多时院子里就围聚了一圈的人，他们伸长脖子向着屋里看去，纷纷想要和冷璨星说回话。 “姑娘早先就说着等事情忙完后回周国去，眼下突然说着要回去，我心里可是千般不舍，万般不愿呢。” “我觉得倒没那么快就能回去，殿下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到时候会作何表现谁也说不准呀。” “说来也是这么个道理，我看青柳姐姐的神情好像也不希望姑娘就这么离去，加上边关这段日子又在打仗，或许姑娘还真要在咱们这里多待些日子呢。” 门外的窸窸窣窣话语声顺着门缝飘了进来，冷璨星坐在床头收拾着被褥，云景忙着去给她倒茶水，转头就见她自己亲自忙活着，立刻上前来搭手。 “这种事情怎么能够让姑娘亲自来做呢，还是让奴婢来吧，奴婢在叠被子这方面可是一把好手呢。” “当初奴婢被卖进去蒋府时就是因为手上活计做得好，姑娘别看我人瞧着不那么灵光，但是做起事情来手脚麻利着呢。” 自从得知马上要回去后，云景整个人都充满喜色，说话也是美滋滋的。 冷璨星侧身让到一旁，看她俯身站在床边收拾着床榻，在心中默念了一声对不起后，手中银针骤然闪现。 “姑娘，话说咱们在路上还要不要带些干粮呀，小厨房那边我都已经一” 话还没说完，一下子被刺中穴道的云景整个人浑身绵软摔倒在床榻上，哪里还有半分知觉在。 冷璨星手脚迅速的将她抬上床，用被褥盖的提身上营造出一种睡熟的模样，她把云景的身子向着里边偏去，不管这些人是在门外亦或是在窗户里看过来，都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对不起，我也想带你回去，但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不过你放心，我会给祁有容书信一封，让他日后派人送你回来。” 冷璨星快速从怀里把此前写好的书信掏出来塞在枕头下，她不能就这样带云景离去，但也不可能对她的存在熟视无睹。 小丫头日日夜夜盼望着能够和她回周国，要是自己不给她留条后路，说不定人整日郁郁寡欢，日后还真就郁结于心了。 忙完这一切事情以后，冷璨星也没敢多拿东西，只把藏在柜子里的小包袱拿了出来，里面穿着套换洗衣裳加之银票细软。 她此前就已经做好打算，要走就得瞒住所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否则一旦知道的人越多，事情就会越大。 她和青柳虽然朝夕相处过这么多日子，奈何怎么也无法放心对方此时的说辞，蒋月影此前口口声声说着她今生今世都不能再离开夏国，这背后若是没几分根据必然不能这么斩钉截。 想到这里，冷璨星离去的决心更加强盛，她从屋里后窗户翻身而出，顺着小门一路来到朝仁宫后院。 太监宫女们全都被吸引到了前院去，此时后院校门处没有任何人把守着，行过来路上异常顺利。 冷璨星此前就已观察过了，从小门出去以后能够顺着巷子往冷宫方向走去，只要到了那里想要出宫就容易多了。 冷宫外有连接这乱葬岗的荒路，宫中送尸体出去时便是从那条路走的。每每遇上这样的事情，旁人都觉得晦气，并不会彻底检查，为了出去她也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快步走到小门处，冷璨星伸手就要握住门栓，手还没来得及搭上去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一声哈欠声。 “青柳姐姐让咱们在这儿守着，是不是有些太过谨小慎微了呀？我倒觉得姑娘不会往这里来。” “这事儿谁知道呢，反正就先守着呗，正好不用干活儿，坐在这里可比扫地舒服多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一路出逃 小门外，两个太监席地而坐，各自打着哈欠看着平日里无人过来的巷口小路。 小门是昭仁宫中用来倒泔水的专门通道，来来往往去的次数多了，难免有些说不清的油荤气味，平日里大家伙都不愿意往这里走，更别提谁没事在这里呆着了。 冷璨星正是因为摸清了这层关系，才想着这里竟然不会被人记着，奈何青柳竟然谨慎到了这般田地,怕是连爬出去的狗洞都给自己堵死了。 她咬了咬牙，份外不甘心地顺着门缝向外看了两眼，睁眼便看见两个小太监在那里谈天说地。 “话说这两日宫里的新衣裳又要发下来了，我感觉自己今年像是长了个头,得让他们把衣服尺寸给我往上报大以后才行。” “得了吧，就你那身板还想着穿多大的衣裳呢，咱们是当太监，又不是当侍卫，平日里也没怎么锻炼，有着这样子就不错了！” “当然得锻炼了，你可还记得上回宫中出现刺客？那时候可把我吓得够呛，要不是因为我平日里腿脚好，说不定早就已经被吓晕在原地了,哪里还跑得了呀？” 两人一阵闲话家常，丝毫没有要离开小门的意思,冷璨星从草堆里摸出块石子朝院墙斜外砸过去，瞬间听见一阵清脆击打声传来。 两小太监的注意力霎时被吸引过去，二人齐刷刷地看向那边，互相对视一眼后，方才起身迈着步子要去看看情况。 冷璨星深呼吸一口气，尽可能的放轻手脚动作，却不料两人想了片刻后还是没有去。 “我听着也不是什么大动静，姐姐说除非天塌下来，否则就让咱俩别离开，我看还是别去瞧了。” “也是这么个道理，青柳姐姐都那般千叮咛万嘱咐了，咱们可不能掉链子，还是在这里好生坐着吧！” 闻言，冷璨星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她观察过整座宫殿里也就只有这里出去的可能性大些。 今日正好青柳被支开了，要是这么好的机会自己都不能逃出去，今后被祁有容知道机会或许会变得更加渺茫。 就在冷璨星心灰意冷，顺着院墙想要看看有没有其他出路时，外间忽然又传来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紧随着响起的还有旁人的话语声。 “哎呦喂，你们大白天的怎么突然过来了，内务府那边就不忙吗？”其中一名小太监扯着嗓子惊奇喊道。 来的人似乎不少，脚步声匆忙而凌乱，看样子似乎是有大阵仗。 他们仿佛带了什么东西前来，走到门边已是气喘吁吁，放下手中物件，全都猛然松了口气。 “这不是马上就要过重阳了嘛，内务府那边准备了不少苦蒿艾草，还有些要用到的火炭铜盆之类的，今日让我们挨着发下去，免得过几日手忙脚乱。” “其他宫里拿的都是普通的雪花炭，就只有你们宫里用的是上好的银丝炭，据说这样的炭火在南安城里可是旁人抢破头皮都买不到的，你们真是有福气呀！” 两名小太监听闻此言，全都跟着笑了出来，他们在宫里最喜欢的就是过节，当日不仅可以休息，还能顺便得到主子赏赐的好东西。 想着心心念念盼望着的重阳节就在眼前，众人说话时全都带着笑意。 “炭火这样的东西从前门运过去的确是不大方便，我们这小门平日里就是用来运杂物的，往常都没人在这里守着，今日你们可是来对了时候！”守门小太监说着，伸手就要上前来推门。 冷璨星听着心里怦怦直跳，急急忙忙闪闪躲在一旁的假山石后，随着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内务府的那些太监立刻鱼贯而入。 前前后后共有五六名太监抬着重阳节所需要的各色用物走进来，一边往里走，还一边对后吆喝着。 “这些东西有的要放进厨房，有的要放进库房，你们来个人带他们过去吧！我们内务服近日来了不少新人，都不怎么认得路呢！” 见状，两名守门的小太监只得商量着留下一人在此处，旁的那人则领着他们往其他地方而去。 冷璨星紧张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只要不是两人事情就容易多了。 随着运东西的那群人全都走的没了踪迹，剩下的那名小太监这才推着要走出去，他嘴里哼着小曲，似乎对于马上到来的重阳节极为期待。 冷璨星踮着脚步快步走到门边，手中银针一飞射出去，上面所沾染着的麻药，立刻让对方手脚绵软，不过只在呼吸间瞬间就晕头栽了下去。 冷璨星猛地一下推开门，看着小太监躺在地上，眼神漂浮麻木地盯着自己，对他道了声抱歉随即转身离去。 小太监想要叫出声来，嗓子眼里却跟堵了什么东西似的，半天都没能发出声响，紧接着眼神一眯，整个人彻底昏死过去。 冷璨星明白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不敢过分耽搁一路由小跑变成狂奔，紧赶着要去冷宫那里。 她早前就已经将时候日子给算妥当了，知道今日会有运送尸体的推车去到乱葬岗，虽说这出去的方法过于折磨人了些，但她所见过的死人不比活人少，便是忍忍也就过去了。 冷宫内外一片凄凉景色，到后面紧挨着的破落屋子里时，终于能够听见有三两个人在说话了。 破屋中身上裹着粗布麻衫的太监们正忙着将前几日死去的宫女太监用席子裹起来，他们最多就只能在宫中待三日，等这时候一到，在此期间不管死了多少人，都得运到乱葬岗里去一趟。 这几日应当没什么人去世，用破席子裹好堆进棺材里放置在一旁，统共望过去也就只有四五口棺材。 “看来宫里的生活当真是越来越好，眼下除了这个平日里的病痨外，倒没有一个是横死的。” 几名太监一边忙活，一边说着。 “别的不说，自从殿下当政后咱这日子的确是好过了很多，吃的喝的都甩以前好几条街呢，就这样好的日子谁会横死呀？” 眼看着他们手上动作都要停歇住，冷璨星悬着的心又紧紧提了起来，她能不能顺利出宫去见九叔就看这次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计划落空 太监们忙活完手中的差事，将身上的罩衣一把扯了下来，各自赶着要出去透口气。 按照规矩来说，在宫中横死的人每隔四日就得运出去一趟，期间有的先来有的后来，堆的时间长了破屋里的气味自然不好闻。 他们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企图去除晦气，三三两两的走出屋中。 冷璨星一直躲在墙外角落处，等着这些人全都走出门外，方才从小窗户里翻身进入。 几口棺材被规规矩矩的摆在后门处，等这时候一到，立刻就有人拖着板车前来收尸，届时便会经由这些专门的人士送到乱葬岗去。 每口棺材里都躺着死尸，冷璨星实在没得挑，她一眼扫过去，记着此前有具棺材里装的是十二三岁的小宫女，便是快步走过去，伸手推着棺材盖向里张望。 身形单薄瘦弱的小宫女显然才死去没多久，面色白生生的还未出现僵硬尸斑等症状，冷璨星轻道一声“打扰了”，随即将她的尸体往旁边挪去，尽可能的给自己留出些空隙来。 要不是因为是在走投无路，她也不可能选择这样的法子，好在自己是行医之人，对于生死早已看淡，便也没有觉得多么晦气。 死去的小宫女生的跟豆芽菜没什么两样，死后身子似乎变得又单薄了些，冷璨星一手扶着棺材板，一手扶着棺材，她憋着口气缓缓坐在其中。 随后更是拼尽全身力气将薄薄的棺材板缓慢盖在头顶处，随着光亮一点一点消失，冷璨星彻底在棺材里躺平。 负责做棺材的那些太监不知道偷了多少懒，吃了多少回扣，整具棺材轻薄到就跟纸糊的没什么两样，便是冷璨星这样身上无大力气的人也可以妥当处置。 在漆黑不见五指的狭小空间里，冷璨星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她憋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快速平复冷静下来。 身旁那名死去没多久的小宫女的身子正在迅速变凉，不多时四肢都开始僵硬起来。冷璨星在躺进棺材前，特地用手帕将对方的面容给遮挡住，一来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二来也是为了不冒犯到她。 她早就已经将时候估算好了，破屋里的这些太监若不是因为事情到头，否则绝不可能提前太久搬运死尸，自己只需要安心静候，过不了多久便可上路。 这般想着，冷璨星浮躁难耐的心渐渐平复下来，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只需要睡一觉就行了，等着一觉睡醒过来后自己变已是到了宫外。 没过多久，那群太监们去而又返，他们还在一阵调笑说着宫里的事情，个个都感慨最近日子好，饭菜油水多，就连每个月的月钱都比往常多了些。 “像咱们这样在鬼地方当差的奴才哪里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呀？就算是换了其他人，或许都不会过成这样的好日子，殿下回来之后可真是太好了！” “我上个月的月钱剩了不少，留着都可以再给自己置办些东西了，就算用不完也可以让人捎带着拿出去寄给爹娘，换做以前可是一个子儿都没有多的呢。”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往常咱们手中那仨瓜俩枣光是用来讨好上头人都已经花得干干净净了，一个月下来差事不仅白干，苦累还受了不少呢！” 几人唏嘘感慨，说着说着笑声大了起来，冷璨星躺在棺材里听他们说了好一阵闲话家常，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这些太监嘴也太碎了。 好在只过一盏茶功夫后，门外终于传来了响动声，来的似乎正是乱葬岗处前来接应的奴才。 一阵阵木轮吱嘎声在门外响起，随着这尖锐刺耳的声音传进屋里，几名太监们也全都齐刷刷起身向着屋外奔去。 “他们今日可是时候晚了点儿，不是早就应该过来了吗？” “这样的事情一个月之内也就只有那么几次，咱们还是别抱怨了，等着将这些尸体送出去就行了。” “哟，今日怎么还来了这么多眼生的人，这瞧着可不像是乱葬岗那边来的呀……” 听闻此言，冷璨星心里扑通直跳着，她先前用了些极端法子才从朝仁宫里出来，想来应当是那里的人有所察觉了。 只期望那名被自己用银簪刺晕过去的小太监，记不得先前的事情，期望青柳去见祁有芳后现在都还没回来。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冷璨星听见太监们全都出了破屋，又听见他们在外边似乎应承着什么事。 过了不知道多久，这几人终于迈着步子回到屋里，但这一次却是全都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上，收拾着地上的破草席子准备搭在棺材上。 “这闹的什么事儿呀，好端端的连这些尸体也运不出去，就这么放下去指定得臭了。” “你还是少说两句吧，没听见前边人说宫里出事了吗，据说是那什么姑娘丢了？” “哪个姑娘呀？难不成是殿下带回来的那个周国小姐？啧啧啧啧，一个周国人而已，值得这么上心吗。” 几人在屋里对着此事大说特说，冷璨星的心也跟着凉了下去，看来青柳他们现在已经发现自己偷跑了，便是这般谨小慎微，连宫中各处都有通知到。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想着自己今日或许又走不了。 太监们将窗户关好，又将破草席子搭在棺材上，随即又从旁边角屋里扯了几床破被褥过来。 尸体一时半会儿运不出去，放在其中必然会发烂发臭，到时候这些气味儿传出去还不知道如何引人作呕，此时也是想办法将这些味儿给掩盖住。 他们忙完手头上的活儿，又从脚屋里找了许多烧过的炭捻碎成渣滓撒在屋里四周，企图用这样的办法来将臭味给吸附住。 冷璨星整颗心从云端跌入到谷底，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究竟该如何走，她最能够想想到的直接办法便是从乱葬岗出去，现在看来此计是行不通了。 太监们出了屋子，随即就要给停放死尸的屋里落下锁头，冷璨星打算等着他们离开，再从窗户里翻身出去。 岂料所有的事情都开始变得不受控制起来，原本无人愿意来的荒院落外，此时此刻竟然又来了一批人。 第二百七十八章 故意为之 “我说你们这么早关门做什么，难不成一个二个的都想跟着出去偷懒？” 一把清脆响亮的声音凭空响起，冷璨星听着此等声音只觉得莫名熟悉，奈何自己躺在棺材里空气憋闷，脑袋似乎都有些晕头转向起来。 听闻此言，太监们全都迈着小碎步，上赶着到了屋外，各自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意，对着外面含笑喊道。 “这不是凤仪阁的宁夏姐姐吗，您今儿个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换着往常的时候我们自然不敢在这时候关门，可是刚才上边派人来说了，说是宫里丢了人，这两日不必将尸体运出去。” “我等兄弟几个怕尸体放在屋里到时候臭气熏天，便是想着将门窗紧锁着，另外还要去御膳房里寻些炭火熏香艾草之类的过来呢。” 听着太监们指名道姓喊出对方，冷璨星心中一咯噔。 宁夏？她现在可是蒋月影身旁的大宫女，原先自己只以为对方是个内敛含蓄，懂得进退的女子，后来才发觉当真是跟着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这时，宁夏温婉和煦的声音继而又响起：“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看来我还真是来的赶巧了。” “要不是因为有事情，我也不可能特别到这里来，毕竟人都是避讳着生死的，你们平日里也忙得够呛，我哪能过来就这样添乱呀？” 她一番话讲的滴水不漏，硬是让在破屋里当差的几名太监心上欢心雀跃，总觉得宁夏是把他们当做平等人来看待的。 想来她平日里在宫中应当是人缘交际关系极好，便是在哪里都能说得上一番话，此时硬是将小太监们哄的团团转。 冷璨星手心不自觉紧捏成团，在心里一阵祈祷宁夏能赶紧离开，这破丫头跟着蒋月影身边早已是一肚子坏水，要是被她发现自己身在此中，必定要坏事！ “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是蹊跷，前些日子我们凤仪阁里人手不够，特意从外边调派了些宫女太监过来帮忙。结果在这其中就有人手脚不干净，将主子的东西给偷了去。” 宁夏说话时声音清脆响亮，语气中又有着说不尽的女子柔情，她很快将自己的来意说明。 “先前大家都忙乱着，一时半会儿也没发现不对，发现之后立刻就派人四处搜查了，结果却还是一无所获，后来想着其中似乎有漏网之鱼，我便是一路寻了过来。” “结果一打听才知道当时帮忙的人里边有名小宫女突然得病死了，想着主子丢的那东西或许在她那，我便是怎么着也得过来看一看才是。” 闻言，太监们全都傻了眼，要是尸体上真有东西在，他们这些人早就已经搜刮干净了，哪还能等着旁人过来？ 就算平日里在宫中宫女太监之间也设有大防，但人死如芥草，趁机摸上两把，搜刮搜刮她们身上的值钱物件又能如何？ 其中一名太监清了清嗓子，万分尴尬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不过这些人在被送来时，身上的东西早就已经被摸走了，应当不会有什么物件在的。” 宁夏似乎早料到了他会如此说，赫然拔高音量反驳道：“你说的是这么个道理，但主子一心想要将东西寻回去，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得去闯一闯呀。” “话说那个死丫头现在已经被装在棺材里了吧？她那口棺材停放在哪里的，你们快点过去将门打开，等着给姐姐我看过一场后这事儿也就算结了！” 随着话音落地，宁夏立刻迈着轻快的步子向破屋里走来，几名太监看她这般不依不饶，顿时也想着息事宁人，忙从腰间取下钥匙要来开锁。 冷璨星的一颗心在顷刻间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是怎么都没有预料到半路竟然会杀出这么大个程咬金来。 天底下没有那么巧合的事，要说这背后没有猫腻，打死她，她都不会相信！ 随着几人快速进入屋里，一行人很快就走到了自己所在的棺材旁，有人弯曲着手指对着棺材板使劲敲了两下，冷璨星的心也跟着陡然震了两下。 太监们将上边盖着的破褥子破草席全都揭了下去，对着宁夏又道：“好姐姐，其余几口棺材里装的都是太监，就只有这个口里是个小宫女，你是现在就打算看吗？” “这人死之后脸色可不大好看，身上还有着一股子臭气，要不然你离远点，等着我们将尸体抬出来？” 宁夏摇头拒绝道：“主子都已经吩咐过了，我要找自然得彻头彻尾的找，便是要将这臭丫头浑身上下的衣裳给扒下来。” “你们几个虽然没带把，但好歹也是男娃托身，这时候哪能让你们白白看了去？快些出去吧，让跟我来的那几名宫女进来搭把手就行！” 到这时，冷璨星那颗悬着的心彻底落回到肚子里，她现在万分确信宁夏一定知道自己在这里，若非如此，也不可能一步一步这么巧合。 几名太监觉得她说的有理，纷纷羞涩地摸着后脑勺退了出去，随着凤仪阁的小宫女们迈步进入屋中，门随即被她们关了过去。 宁夏使唤着宫女过来揭开棺材板，同时伸手捂着鼻子，两眼又直勾勾地盯着内里。 冷璨星又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等着她们将棺材揭开一条缝隙，自己则是抬手将其往外推了几分。 和她想象中并无差别的是这些宫女并没有惊慌失措，一个二个反道手上加大力气，合力将棺材板放置在地上。 冷璨星心里憋着团火气，随即听见宁夏含笑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主子猜的真是不错，姑娘您果然在这里。” “出宫的法子有千万种，您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非要跟一个尸体躺在一块儿呢？” 冷璨星翻身从棺材里坐了起来，不悦地瞪着她道：“识相的话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否则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宁夏面上笑容僵住，打着哈哈又道：“姑娘说这句话就生分了，您和我们家主子好歹也是同门师姐妹，主子听说您要赶着回去见九王爷，特别想要助您一臂之力呢！” 第二百七十九章 都好 冷璨星早就明白宁夏到此定然是受了蒋月影的指使，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不是前来阻拦自己出宫，而是想要助她一臂之力。 她顿时微蹙眉头，察觉其中必定有诈，脸色迅速阴沉下来，起身迈出棺材。 “我和你们家主子现在已经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了，你如今跑到我面前来说这话，当真觉得我会相信？” “若说她想要害我，那我是一千个一万个相信，可你说她是想要助我离开夏皇宫，这件事情换做是谁也不会相信吧？” 宁夏早就已经做好了冷璨星不给自己好脸色看的准备，她在宫里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风浪也见识过不少，又怎么可能因为此时对方的冷言嘲讽而退缩。 宁夏深呼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柔声又说道：“主子这么做自然有她自己的缘由，姑娘您一日在皇宫里住着，殿下那边就一日会为您上心。时候长了，我们家主子心里难免会觉得异样，这个理由总该够能说服人了吧？” 听闻此言，冷璨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蒋月影一直以来都把她当做假想敌来对待，背地里应当也担心自己会将祁有容给抢走。 “现在时候不早了，趁着外边还没有人寻过来，姑娘跟我们先去凤仪阁避避风头吧。届时我们家主子自然会想办法将你送出宫外，要知道在现在除了他之外，可是没有谁能够帮得上您了！” 宁夏看着外面，示意旁侧的小宫女们出去将那几个太监使唤开，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有人来通报过了，若是被那几个家伙看见必然会传话过去。 在转瞬间，冷璨星想了又想，虽说她和蒋月影现在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但放在眼下二人的目的却是出乎意料的一致。 她最终点了点头，跟着宁夏从侧边小屋出去，才走出三两步，便听见先前破屋里的那几个太监正在和凤仪阁里的小宫女周旋。 “怎么就只见着你们出来，没见着宁夏姐姐呢？不知道好姐姐可有将东西找到没有。” “都说了要将人身上的衣裳扒干净才能翻出来，姐姐现在还在里边忙活着呢，叫我们出来就是防止你几个小子偷看！这都是上头安排的事儿，你们管那么多做什么？” 凤仪阁里的小宫女一顿掐腰呛声，将几人瞬间怼的哑口无言。 冷璨星不由得感慨跟在蒋月影身旁的人最终都会被她同化，当年在药王谷时，师兄姐弟妹都敬仰她是温柔贤淑的大师姐，想必就只有师父欧阳春才知道她背后性情如何。 有宁夏在前面开路，去往凤仪阁的那条路变得异乎寻常顺利宽敞起来，一路上都没看见有闲杂人等出没，仿佛朝仁宫里的风声并没有传到此处来。 冷璨星看着外面天色，只期望蒋月影能够在今夜到来前将自己送出夏皇宫，她如今虽是有满肚子的坏水，但还不至于敢对自己下毒手。 被重新粉刷过的凤仪阁牌匾高高挂于门顶上，冷璨星提着裙摆迈步进入其中，进门就看见蒋月影已经在凉亭里候着自己了。 她柳眉倒竖，看着冷璨星的眼神里倒多了些柔和，就连说话的语气也不似先前那般尖酸刻薄。 “我一听见风声就赶紧派人去寻你了，咱们两人朝夕相处这么多年，那些个日子的接触到如今还真是派上用场了，我一猜就知道你竟然会另辟蹊径。” “不过你千算万算倒是算漏了但凡宫里有风声，连带着乱葬岗那边都不能去，你要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出去？临到头还不是要我帮你忙。” 冷璨星不想和她过多争执，只期望着能够尽快出宫，此时也没有和蒋月影打太极，直接说道：“我想离开这里，你也期望着我能够走，咱们两人目的一致，你现在快点想办法将我送出去。” 蒋月影被她一番义正言辞的话逗的笑了出来，笑得浑身花枝乱颤，好半天才缓过劲儿。 “我说小师妹，你往常骨子里留存的那点刁蛮任性竟到现在都没有磨灭去，求人办事可不就得有个态度？你这个态度让我很难办呀。” 冷璨星冷哼一声，直接将包袱摔在石桌上，坐在蒋月影的正对面，气定神闲地拿起茶盏给自己倒水喝。 “大师姐，我在这宫中待一日，你心中就有一日的顾虑。我看你这些日子因为我应当也没少着急上火，既然咱俩都已经这样相看两厌了，你何不妨就把我送出去呢？而且我猜想你应当很希望我尽快消失在眼前了吧？” 自打重活一世后，冷璨星洞察人心的本事长进不少，她知道自己是蒋月影的眼中钉，肉中刺。 只要她不走，祁有容那边始终会把自己奉为座上宾，加上朝政事务繁忙，便是连一丁点多的时间都无法分给蒋月影。 蒋月影被冷璨星一下子说到要点，此刻如同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她手心不自觉紧握成拳，绞着丝帕，恶狠狠道：“你既然早知道自己是个碍人眼的东西，就不应该逗留到今时，你不是一心盼望着要去见你九叔吗？如果我告诉你他现在已经在来边关的路上，你这心是不是更加焦灼？” 冷璨星刚饮过一口茶水，茶盏举在手中还没来得及落下，突然听她这么说，立刻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 “你这些话拿去糊弄小孩子还说得过去，真当以为我现在随便就会相信？” “废话不多说，天黑之前你必须送我出宫，这样对咱们大家都好！” 说罢，冷璨星拽着包袱就要进里间屋里歇息，其动作随意到仿佛回自己家似的，蒋月影见此情景又被她结结实实气了一回，最终无可奈何吩咐宁夏前去办事。 “还真是反了她了，咱们只需要将她送出皇宫，能不能离开南安城，又能不能活着回到周国就得看她自己的本事造化了！” 宁夏向着里间屋里深深地看过两眼，抬脚就去后院吩咐事宜，张罗着蒋月影即将出宫一事。 与此同时的边关处，秋日泛黄的枯叶林间和周国大山峡谷里里的一片萧条仿佛相映相衬。 萧奇南伸手勒住缰绳，居高临下地看着不远处夏国关口，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幽暗深邃。 第二百八十章 抵达夏国 只要过了眼前这个关口，他们便能从常乐镇峡谷里直接穿梭进入夏国境内。 就在距离此处几十里外之地，周国士兵们安营扎寨，各自摆出阵营时刻预防敌军偷袭。 被萧奇南派去打探的探子匆匆来报，直接明言边关并没有像大家想象中的那般混乱，夏国士兵一直在境内虎视眈眈，却始终没有发兵的迹象。 “说起来也奇怪，他们都已经到边关快有半月了，期间不过是假作声势，时至今日都没有跨过边关口。” “王爷，您说他们是在唱空城计还是故意使诈，另有预谋？” 程烨看着一如往常的夏国边关境内，此处是最直接联系周国和夏国的地方，从这里进去也能最快抵达夏国皇城南安城。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这里都没有增派人手，往来附近邻国的贸易商路也没有就此被掐断，来来往往能见着有不少过关的商人商队。 他们今日傍晚才赶到边关，从常乐镇里打马而过时能看见有不少做生意的买卖人在镇上打尖住店，这些人都是等着明日清晨去夏国的。 “早在京都的时候，不是说外面战事已经急于星火了吗，现在看起来和寻常也没什么两样呀。真不知道是朝堂上那帮人故意而为之，还是在咱们来之前战事就已经被平定了。” 程烨不解地看着远处风景，猜想不到其中到底是因何缘故。 萧奇南抿紧唇角，此时没有半分心情回话，只道：“传令下去，天黑之前咱们必须过关口，晚间一定要抵达南安城。” 闻言，程烨嘴角一阵抽搐，他们快马加鞭从京都赶到此处，路上不知道累死了多少马匹。 从边关口进入南安城，就算是再快的马也要跑两个多时辰，更别提他们一行人走的都是不为人知的小路，要是换做正儿八经的赶路人，怕是每个一日都不能抵达。 程烨心中如是想着，看着萧奇南漆黑如锅底的面色也不敢有所违抗，转身立刻将指令传达下去。 他明白王爷这些日子为了冷大夫的事情没少费心，在大理寺被监禁的日子里想着法子脱身，到现在为止，那帮老古板或许都不知道王爷已经身在边关了。 天色刚一擦黑，他们数十人便已身在南安城外，灯火璀璨的城中并没有立刻歇市的意思，到了晚间更是别有一番景色。 做着急买卖的生意人也有赶夜路而来的，城门口处不时能够看见商队进进出出，住在城外附近郡县的老百姓们此刻也挑着箩筐背篼离开城里。 萧奇南等人刚进城立刻就换了身打扮，此前骑着的烈马不见踪迹，而是换了马车前行，程烨等人也改头换面成了陪同少爷做生意的随从奴仆。 马车徐徐行驶在南安城大道上，顺着皇宫方向径直奔去，萧奇南坐在车里，不时能够听见两旁道路里行人的叫卖嚷嚷声。 夏国百姓大多住在山上，寻常下山来后便是不会轻易离开，街上时常有夜半都不打烊的酒馆，如此爱喝酒的人多了，城里到晚间也异常兴盛昌隆。 秋日的凉风一阵一阵灌涌进马车里，顺便也将两旁高楼酒铺里的八卦说话声传了进来。 “话说，咱们这仗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呀？我兄弟前些日子去周国做买卖，为了避开战事，只特别从常乐镇那边进城去的，路上好像也没出什么事。” “仗肯定是要打的，只是一时半会儿打不到咱们这里来。你我都是小老百姓，操那么多的心做什么，这事儿皇宫里都没个声响传出来。” “说的也是这么个道理，听说殿下是是要对周国人小惩大诫，让他们好生看看咱们夏国骁勇善战的本事！不过就算是打，想来也不会打太久的。” 关于这点疑惑，南安城里的百姓也并不知其中意思，萧奇南猜测两方阵营在距离城中数百里外的地方，也并不是他们此前的战场了。 他在心中揣测着祁有容的用意，随着马车颠簸，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皇宫山脚下。 围着皇城下的街道越发繁华，此时灯火辉映，一眼过去都望不到尽头。 两旁叫卖声不断，期间做各色买卖的人都有，城中完全不像是已经天黑透的样子。 程烨驾着马车停靠在旁侧，让人进附近客栈中定下房间，同时间又向着皇宫看守大门处望去。 那里有重兵把守着，轻易不会让人进去，此时更是大门禁闭，外间一片威严。 程烨凑进到马车帘外，对着里面小声道：“王爷，瞧着今日的情景，咱们夜里怕是没那么容易进宫了。您不妨在客栈里休息一夜，等着明日再做打算？” 这两日赶路，累得人眼袋都快垂到地上去，连程烨这般铜筋铁骨的人也感到生命在快速流逝着。他困的眼皮子都开始打架起来，恨不得倒头就睡在地上。 萧奇南顺着向外面看了两眼，看出他说的不错，便轻点下巴，低声道：“你们先进去，本王在马车里坐着就进来。” 一听这话，半边屁股都已经挪开的程烨又坐了回来，他势必要和王爷生死于共，此时又哪能一个人进去歇着呢？ 旁的侍卫都已经进入客栈，将此先用来做掩护的货物全都抬到后院去了，也就只有他们二人还靠坐在马车外，仿佛只等着家仆前来传话。 程烨看着远处皇宫大门，困的眼皮子都已经在打架了，他打了个哈欠，困倦地缩在门框处，支楞着耳朵打算就此歇歇。 却不料，厚重的皇宫大门突然被人从里推开，门板处所发出来的沉重声响顿时传到数米之外来。他眼睛猛然一亮，睁眼就望了过去，一抬眼便看见有马车快速驶出宫中。 打头的马车平平无奇，而后的那辆马车却是格外精致华美，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能坐得起的，想必又是宫中的哪位贵人出宫了。 程烨这般想着，忽然听见萧奇南在马车里快速道：“待会儿跟上他们。” 第二百八十一章 未知的碰面 闻言，程烨有片刻的错愕。 即将出宫的那辆马车的确是华贵非凡，可一看周围随从也能看出并不是冷姑娘。 况且退一万步来讲，祁有容有心想要将她困在宫中，自然就不会这样大大方方让人出宫来。 “王爷，您确定是那辆马车吗？他们即将出宫往东行去，那边所住的全是南安城里的上层权贵们，想来应当是哪位官员离宫了。”程烨摸不准情况，低声说道。 萧奇南没有开口说话，低迷的气氛让程烨立刻调转马头，不远不近地跟着前方马车。 华贵马车内。 身着朴素宫女打扮的冷璨星瑟缩在角落里，听着正午门处守卫的询问声结束，心终于落回到了肚子里。 她以为宫中四下已经将自己失踪的消息传开了去，此时此刻必定没那么容易出宫，怕是他们要将马车里里外外都给搜查一遍才是。 岂料蒋月影一行人到宫门处面对搜查时，直接冷言冷语地怼了回去。 宁夏坐在马车旁，看着满面为难之色的守卫，脸色顿时阴沉下去。 “我们家主子和那位早已经是不共戴天了，眼下又怎么可能将她私藏在马车里？往常宫里的事情闹得那么沸沸扬扬，难道还没有传到你们耳朵里来吗？” “识相的话就赶紧放行，别惹得我们家县主不开心，否则此事一旦传达到殿下那里去，怕是你们小命都难保！” 闻言，守卫们难看的脸色越发不能细看，他们早先听闻宫中即将许办喜事，至于这办喜事的人是谁用脚趾头也能够想得到。 近日里，宫中各色贵人对于蒋月影不断巴结讨好，为的就是怕她来日登上后位，借着此前任何不愉快的地方对他们秋后算账。 好在宫里要举办喜事本就是一件大事，从中操办起来需得费不少的时日，到目前为止也还在筹备阶段，好戏并没有真正开锣。 宁夏看他们想明白其中道理，眉头一挑又是冷喝道：“我们家主子有事要出宫，事情若是被耽搁了，你们可担不起这些责任，快点放行！” 见状，守卫们只好老老实实让开，对方说的话也是那么个道理，就算天底下谁人帮着冷璨星出逃，那也不可能是县主。 马车行出宫中，蒋月影看着冷璨星那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脸上赫然浮现出不屑，她撇着嘴鄙夷道：“你有这么夸张吗，我说了叫你带出宫就一定会做到，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怎么在你面前夸下海口？” 冷璨星理了理衣裳下摆，在她面前正坐起身子，缓缓回道：“我这么谨小慎微也是为了咱们的目的能够尽快达到，要是中途出什么岔子，可不就是会给你我的招来麻烦？” 蒋月影不吃她这套，直接反唇相讥：“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也别少给我戴高帽子，什么叫做为了咱们的目的？我从头到尾都和你不是一路人，你可要把这点给我记清楚了。” 闻言，冷璨星无所谓地撇了撇嘴角，她和蒋月影之间再无半分同门师姐妹情谊，这点是前世自己临死前就看清的事情，哪怕是今生今世也不会改变。 “反正是你帮我出来的，一切都由着你说了算吧，我们也没必要在这里计较这么多，反正今日过后，你我说不定就不会再见面了。” 冷璨星环抱着膝盖，乖巧地坐在马车里，没有再发出声响。 她一心盼望着早日离开夏国，若是能够在今日顺利离开南安城那就更好了，只要出了城门处，她就能够混迹在人群中，一路沿着官道从附近郡县再回到常乐镇。 只要一想到自己回到周国后就能快点见到九叔，冷璨星的心里越发欢呼雀跃起来，面上也带了些喜滋滋的神色。 蒋月影将她的这些表情全然收进于眼底之中，面上带着浓浓的厌恶，立刻偏过头去不想再多看一眼。 要不是因为这个讨人厌的丫头一日留在夏国中就会一日牵绊着祁有容的心，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手相助的，眼下帮她忙离开夏国也算是为了自己。 冷璨星仔细听着马车外的动静，听出已经由繁华结街市转而到了偏僻无人的街道处，蒋月影在此前并未给她说过究竟要如何将自己送出南安城，这时免不了要将事情拿出来提一提。 “话说，你今日是不打算再回宫吧？这趟出去应当路上多的是人把守，你还是多增派些人送我出南安城吧，等我离开后，你也就了了心事。” 蒋月影偏着头没搭理冷璨星，听她义正言辞说起此事，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靠坐在马车外围的宁夏听见二人说话，让车夫放缓手中动作，先别行那么快。 不多时，她忽然又听见马车里的蒋月影说道：“他们虽然看在我的面子上能够放人出宫，但这两日宫外面到底不太平，你如果想要着急忙慌的走，我也不会拦着你。” “不过我先说好，我可没那个本事也没有那个心情将你送出南安城。事情做得太过难免会被人发现端倪，更何况是殿下那样聪慧的人，你今日在我宫外府邸上坐上一夜，明日自己想办法离开。” 闻言，冷璨星面露惊愕，立刻反问道：“所以你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将我送出南安城？而是想让我自己在城里自生自灭？” 蒋月影这时终于转过头来看她，秀丽的脸庞上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漠：“如果我没有帮你，你现在说不定还困在宫中出不来，我都已经帮你到这个份上了，你难道还不知足吗？” 冷璨星被蒋月影怼的哑口无言，道理也是这么个道理，奈何先前出宫时她对着外面看了两眼，似乎这段日子的南安城的确比先前多了很多外来的闲杂人等。 往常处，宫外的马车哪里敢离的那般近，眼瞅着似乎还有不少人都盯着皇宫里，其中说不定混杂着居心叵测之人呢。 她想了想，最终认命似的低下头道：“那好吧，明日我自己想办法离开。” 蒋月影闻言同样轻点了下巴，两人的谈论刚匆匆结束，宁夏紧张的声音突然顺着马车帘飘了进去。 “主子，后面好像有马车在跟着咱们。” 第二百八十二章 繁花中府邸 蒋月影在宫外的府邸位于南安城中第二繁华的街道上，此处所住的除了权贵人外还有做生意的富户。换做在周国，这两类人是无论如何也住不到一块儿去的。 正是因为往来生意人实在过多，她无事也不愿意在宫外记住，一是觉得掉了身份，二是觉得这些人鱼龙混杂，多少不太安全。 今日既然想着要出宫，那必定得有个合理的法子，蒋父蒋母此刻都还被困在周城中未能脱身，她也只有自行去府邸了。 “兴许是哪户在外做生意的人回来了吧，咱们有那么多的侍卫，怕他们做什么？直接回府邸去，要是有人敢在路上兴风作浪，尽管下手就行。” 蒋月影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困倦缩在马车里，倒头就要躺下。她有万全的信心能够带冷璨星离开夏国，但能做到和想做哪是两码事。 马车一路徐徐驶去，很快就到了位于繁花里大街的府邸。蒋月影让众人没有停下，而是直接将马车驶进府中。 冷璨星直勾勾地看着马车到了院子里，不免觉得有些惊讶。这放在周国，怎么着也得下车步行的，还是他们会省事儿。 蒋月影被宁夏搀扶着下了马车，看着齐刷刷排在自己面前的仆人，微微点头让他们全都退了下去。 “我好长时间没回来，看着这里似乎比先前瞧着还又冷清了些，这段日子天气凉了下来，到处都有落叶飘零，院子里可要勤加打扫，莫要让我看见这般荒凉！” 她皱着眉头敲打了两句，眼看着所有人都退到了别处，方才对着马车里唤了一声：“别在那里躲着了，赶紧出来吧。” “今日时候太晚，再过片刻天都要黑透了。等着明日清晨不用我赶，你自己麻利的给我滚出去，我可不想等醒来之后再看见你。” 冷璨星弓着身子从马车步下，抬眼便看见一处优雅别致的院落出现在眼前。 蒋月影和宁夏没有过多等待冷璨星，转身就去了别的院落。 冷璨星被她们这么冷落，反倒觉得清闲自在，直接背着小包袱，随意挑了处僻静的院子里住下。 没过多久，厨房那边便有下人专门为她送来饭菜，几个小丫鬟一直站在旁侧守着她将饭菜吃完后，方才又把盘子拿走退了出去。 期间冷璨星想要和他们搭两句话，几人却都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个个抿着嘴角不敢与她回话。 见状，冷璨星也没了同这些人说话的心思，草草洗漱后便要上床歇着。 谁知自己刚躺下没多久，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伴随着宁夏清脆响亮的嗓音被刻意压制地响起，冷璨星猛地从床榻上翻身坐了起来。 “冷姑娘，宫中已经在派人四处搜查你的踪迹了。殿下得知今日出宫的就只有我们家县主，特意派人要来府邸里走一趟。” “我们刚刚得到消息，那些人想必才出宫，你现在赶紧随我去密室里躲一躲，等着这群人走了后再出来。” 冷璨星为防止途中生变，就连衣裳都没有脱下，此刻从床上翻身起来后，拽着自己的包袱就出了门。 昏暗夜色里，宁静随同这几名下人连灯笼都没打，个个面色紧张担忧地看着她。 “还请姑娘跟着我往外走，我们府邸的密室在主子那边房里。” 闻言，冷璨星没做过的思索，跟着宁夏一路前往正院。 晚间屋外的风越发冷冽萧瑟，府邸外各种嘈杂声音不断，听着声音仿佛比在主道上还来的热闹。 “这般吵闹的地方，你们主子也住得下去？”冷璨星皱着眉头向外面看了两眼，今夜天色似乎比平常都显得诡异些，远处天边竟然挂着一轮泛红的毛月亮。 宁夏苦笑着扯了扯嘴角，给她解释道：“就算吵闹，那也是殿下赏赐的宅子。更何况平日里并不是这般情景，就是这两日往来贸易通了，南来北往做生意的人比平时多了好些倍，就连我们这条大街上也跟着热闹了些。” “就先前回来时路上还有不少马车并行着，这些人也不知道眼睛长着做什么用，府邸明明就是主子的私宅，他们却竟然还敢将马车停在外面。好在劝说两句之后也就离开了，不然晚间还不知道得多吵闹呢。” 宁夏想着自己带人出门呵斥时，那守在马车上的小车夫模样英俊潇洒的模样，脸上不免一阵发红发烫。 她在心里暗道看来还是往来贸易通了的好，至少能够在南安城里看见许多平日里见不到的美男子。 冷璨星跟随宁夏一路到了蒋月影所住的屋里，她半夜里被人吵醒，面上十分不爽，此刻呆坐在床榻间，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随着推门声音响起，冷璨星直接和蒋月影打了个照面，对方神色一片阴沉，说话时都已是咬牙切齿。 “为了帮你不知扰了我多少清静，往常殿下虽然忙着事情很少与我往来，但只要有着空一定会和我亲近。眼下就因为你私逃出宫，他竟然都派人来我的府邸上搜查了，这般明摆着的不信任实在让人心寒！” 冷璨星想着自己寄人篱下，待会儿还有的她要帮忙的时候，便是张了张嘴没有回答。 至于祁有容对蒋月影到底有多少情谊，在她看来或许也就只有那么几成罢了，而且这一切都是加之在蒋家一家人为夏国所做的贡献上。 “宁夏，你把她带到密室里就出来，待会儿搜查咱们所有人都要在，便是少一个都会引人怀疑。” 说罢，冷璨星再次躺回床榻上，阴冷的眼神一直盯着冷璨星离去。 冷璨星紧紧抱着包袱，反手将护身的银簪掏了出来。要不是因为情况所迫她也不可能相信蒋月影，此时去到那什么密室，必然得再次提高警惕。 宁夏伸手转动着房中木架上的花瓶，随着一阵轻微响声传出，门后所挂的巨大山水画后竟然裂出一条缝隙，随即便有石门缓缓往后推移。 不多时，石门宽大的已然能够容一人通行，宁夏先行走入其中，对着冷璨星挥了挥手喊道：“密室在最里间，姑娘还请跟我往里走。” 看着里间幽暗到不成样子，冷璨星将手里的银簪攥得更加紧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起杀心 宁夏察觉到身后冷璨星的小动作，在前带路时突然失声笑了出来。 “冷姑娘，你不必如此谨小慎微，来了府邸就当来了自己家一样，不用那般客气。” “你和我们家主子如今的关系虽然是有些焦灼，但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取你性命。我们都已经按照约定将你送出皇宫了，你应当相信她的确是想要帮你的。” 听闻此言，冷璨星在心中冷笑一声，面上没有回答宁夏。 蒋月影是什么样的人她难道不清楚吗？前世今生两辈子的教训加起来，足以让自己刻骨铭心了，不谨小慎微如何能行？ 宁夏自讨没趣，没有再把话顺着讲下去，她带着冷璨星一路来到府邸密室内里，在桌上点亮油灯，屋中瞬间一片灯火通明。 密室和外间屋子看上去没什么差别，角落四周处也有隐隐的凉风灌涌进来，就连外间人说话走路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室内布局相当简单，就只有一床一桌一椅，除此之外连个多余放置物件的都没有。 宁夏替冷璨星将床下箱子里的被褥拿出来仔细铺开，她一面弯腰忙活着，一面说道：“宫里的人来搜查必然会检查的十分彻底，我们现在也不敢掉以轻心。” “或许等这些人走后又会再来杀个回马枪，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姑娘你还是今晚就在密室里将就一宿吧，等着外边风波太平下来我们自会叫你出去。” 简单的密室倒是给了冷璨星十足的安全感，她点点头起身坐在床榻上，不打算将桌上的油灯吹熄。 归根结底自己还是没那么容易相信蒋月影，眼下她带着自己离开皇宫，想必天上地下也就只有她的人才知晓自己在府邸里，若是对方真起了什么歹心思，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 宁夏曹操将其收拾妥当后，方才从密室里走了出去，她顺着巷道走到蒋月影的房间里，一见对方还呆坐在床榻上，立刻将密室里的事情说了。 “主子，冷姑娘现在已经安排睡下了，奴婢说等明日风波太平之后再去叫她出来。” 蒋月影半夜被吵醒心情本就不爽，此时想着祁有容为了寻找冷璨星竟然都已经怀疑到自己头上，心中的愤愤不平瞬间膨胀扩大。 她斜着眼儿向着密室墙外看了一眼，眼中有恨意闪过：“为着她的事情将我都给连累了，也不知道究竟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怕是等她离开夏国也不能解了我的心头之患，眼下都没有人知道她在府邸，宁夏，你说我要不要兵行险招？” 突然被点到姓名的宁夏心头一凛，她前脚才和冷璨星说了他们家主子没有害人心，死后脚对方竟然就有了这方面的念头。 宁夏略微想了想，最终咬牙对蒋月影摇头道：“主子，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咱们还是不要走这一招。” “冷姑娘背后牵扯的关系势力太过广泛，除过殿下之外，周国中还有王爷以及丞相等人惦记着她。此前奴婢听说他那位舅舅也是周国金陵里有名的富商，咱们还是早日放她离开，别去招惹这些麻烦为好。” “更何况奴婢觉得殿下对她并没有那方面的心思，虽说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礼待，或许只是因为对方此前帮了大忙，又或许是想留着她来作为牵绊。” 听宁夏这么讲过一番话后，冷璨星浮躁的心终于沉静下去，她手掌紧握成拳，指甲都快镶嵌进肉里去了，就连猛烈的刺痛似乎都并未察觉。 “你说的有道理，殿下根本就不喜欢他这种蛮横无理的女子，留着她无非就是另有用处罢了。” “不过我和殿下大婚在即，我可不想看着这个碍人眼的东西还留在宫里，趁早将她打发的远远的，也省得她为我们惹出祸端！” 说罢，蒋月影困倦地揉了揉太阳穴。 她实在没什么心力处置宫里来的那群人，只好让宁夏先去带人进府邸搜查，反正知道密室的人也不过那么三两个，就不信他们还敢正儿八经闯进自己的闺房里。 没过多久，宫里搜查的人匆匆赶到府邸。宁夏将蒋月影的意思交代过，只道她身体不舒服，眼下回房歇息不愿再客，让他们自行方便的好。 管事太监领着侍卫站在门边，听闻此言也只好点头答应下来，他们无非就是得了祁有容的命令必须前来走一趟，实则从来都没想过会在府邸里有所收获。 宫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们师姐妹二人关系水火不容，曾经一度到了大大出手的地步，又怎么可能会冒着风险庇佑对方？ 侍卫们匆匆在府邸里搜查过一番，除过蒋月影的那间房外其余每个地方都有搜过的，其结果自然如同预料中想的那般一无所获。 管事太监陪着笑对宁夏道：“我们这些当奴才的也全都是听着主子的吩咐来办事，就为这冷姑娘离宫这件事殿下大发雷霆，朝仁宫那边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要不是因为殿下吩咐过，我们也不可能亲自来府邸打扰县主休息。若是换做其他地方就算是将地砖掀开，我们也会一寸一寸的找个明白，但你我心中都清楚在府邸是绝不可能的。” 宁夏看着对方满面谗媚笑容，一再让自己替他说好话的模样，面上也带着丝丝笑意道：“我又怎么会不理解公公的难处？再者我们家县主也是个通情达理的，若真是心中有情绪，也不可能让你们贸然进府邸来。” “公公都已经带人搜查过了，既然没什么问题，那你们就赶紧回宫复命吧，我也好去伺候县主歇下。” 闻言，管事太监忙笑着转身离去，随着他们一行人离开府邸，原先还闷塞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清新起来。 众人前脚刚迈出府邸大门，宁夏后脚就招呼着让人将门关上，她伸手勾着耳旁垂落下来的碎发，一晃眼睛看见此前跟随他们回来的马车，竟然还远远的停在侧对方巷子口。 她瞬间柳眉倒竖，冷着声音道：“先别关门，来两个人跟我出去看看！” 第二百八十四章 瞒天过海 停在角落处的素色马车远远看着平平无奇，可一旦走近，但凡是识货的人就能看出其木料马匹都是上乘。 宁夏带着几名随行家丁气势汹汹向着马车走来，十分不解对方究竟意欲何为？ 若说此前在大街上一前一后行着实属巧合，可到了此时怎么着也不应该出现在他们府邸门外。 哪怕这辆马车的确是归属于繁花里大街上某位富户人家的，但怎么着也应该将马车停靠在自家院落外，哪里有放在别人家跟前碍眼的道理。 宁夏绞着手中帕子，随着越发靠近马车，心里不祥的预感逐渐放大。 身后紧随她而来的嘉宾们同样提高警惕，手已经快速按在腰间配刀上，就等着有任何意外情况随时拔刀冲出去。 “好姐姐，这辆马车瞧着实属有些眼熟，该不会是此前跟着我们一路回来的那辆吧？”有家丁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宁夏一点头，声音冷的没有半分温度：“可不就是那辆马车，从出宫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人在身后跟着咱们，现在都回了府邸，竟然还敢将马车停靠在咱们家外，真是没规矩！” 正说着话间，几人走到马车外，宁夏清了清嗓子，掐着脆生生的嗓音道：“我们家府邸外从不允许有马车停靠，还望你能够尽快将车赶开去。” 话音落地，她等了片刻，没听见内里有人回答自己。 这般好的马车随意停靠在其他地方，四下也没有人守着，对方当真不怕丢了去！ 宁夏认定马车里肯定坐着人，只是对方不愿意回答自己罢了，她眼中浮现出丝丝不悦，对着身后家丁道：“既然他们不愿亲自动手，那就由着我们将这辆马车赶走吧。” “停靠在其他地方也就算了，非得停在人家大门口外，若是让县主知道了，必定会惹的她不高兴，你们快些动手。” 他们好歹也是蒋月影的人，在繁花里大街上腰杆都比其他府邸下人挺的直些，这般想着，立刻就有人上前要去扯动缰绳。 随着对方手上动作，宁夏让身旁家丁快速掀开马车布帘，谁知内里竟然空空如也，别说是人了，就连影子都见不着一个。 她顿时被气的一跺脚：“还真是个心大的，这样好的马车也不管不顾！要不是因为咱们不缺这二两银子，怎么着也得将马车给他们卖了去！” 这种情况无异于是一拳砸在棉花上，宁夏一摆手让家丁将这辆马车赶出视线范围内，她自个儿挥了挥手中帕子，冷哼着走向府邸。 冷寂凄清的后院，蒋月影躺在床榻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安生。 她这些日子来整宿整宿被梦魇折磨，老是梦见自己在药王谷里得到欧阳春夸奖的画面，时而又梦见自己在周国生活的那些日子。 每每梦醒过来，她总是忍不住失落伤感，尤其是在一想到蒋父蒋母如今还被困在周国难以脱身，心里的愁绪变就更加浓郁。 今天夜里因着换了床榻，蒋月影半天都没有合上眼，她自觉嗓子眼里干涩发苦，忍着不适感对门外喊了一声。 “宁夏，给我倒水来。” 随着冷风刮过，并没有任何响动声传来。 蒋月影不耐烦地皱起眉头，看着外面昏黑一片的夜色，心里的烦闷焦灼突然达到顶点。 “真是个懒骨头，还敢背着我去偷懒。” 她翻身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就这屋中那豆大的烛火，摸索着要下床去给自己倒茶水。 好不容易摸着茶盏，端着冷却的茶水往嗓子眼里灌了两口，蒋月影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头脑也变得清明了些。 她扭头看着外面天色，忽然觉得院落中充斥着死一样的沉寂，不禁浑身打了个哆嗦，后背上的寒毛都快竖起来了。 蒋月影没胆子出去看外边情形如何，摸索着又要回到床榻上躺下，就在掀开被褥时眼角余光就瞥见有道黑影从窗外一闪而过。 “谁？！” 下意识的询问没有得到回复。窗外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响声。 蒋月影半点也不敢耽搁，直接将全身裹进被褥中，闭着眼昏昏沉沉就要睡去。 夜深人静的府邸四下都显得安静至极，程烨佝偻着身子站在房顶处，他轻手轻脚掀开梁上瓦片，顺着微弱的光线看见蒋月影在被褥里瑟瑟发抖。 “呵，竟然还是个胆子小的。”程烨呢喃道，随即又将瓦片合上，顺着府邸四周逐一排查。 他先前得到萧奇南的吩咐，已经快要将此处翻个底朝天了，奈何却怎么也没看见冷璨星的踪影，人仿佛就人间蒸发了似的，连半点声响都没留下。 此前宫里来的太监侍卫已经将府邸搜查过一番，本以为他们来去匆匆，不过就是为了应付差事，谁知轮到自己早来时却还是毫无收获。 程烨想着此时还在客栈中等着自己回去复命的萧奇南，认命似的潜藏在黑夜中，顺着夜色几乎快要将府邸大大小小的角落全都给翻了个遍。 直到大街外更夫走过，他这才惊觉现在都已经二更天了，程烨擦了把额头上的热汗，翻身从房顶处跳了下去。 他浑身轻盈如同猫儿，用刀挑开蒋月影房门木栓，随即闪身步入其中。 桌上豆大的烛火已经被风吹灭，只有外面窗户里透射进来的月光昏昏暗暗照着方寸大的地方，程烨听着远处床榻上蒋月影不太平稳的呼吸声，快速将屋里四处搜查过一番。 待到一炷香功夫过去，他这才又将自己隐入进黑夜中，朝着远处客栈奔去。 …… 次日，冷璨星是被外间嘈杂不断的响声给吵醒的。 她听见蒋月影屋里来了不少丫鬟，有打水的，为她梳洗的，也有特意送来早饭热茶的。 昨夜蒋月影似乎睡得很不安生，一大清早就醒了过来，此刻正忙着对宁夏抱怨。 “昨晚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好像看见有人从窗外闪过，顿时将我吓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话说你这臭丫头昨天晚上怎么没在我房外候着，我连茶水都得自己去端，现在还真是越发使唤不动你了！” 宁夏忙向她赔礼解释道：“主子，奴婢不是有心的，是因为咱们刚回府邸，四下有许多事情还要处置，忙活起来就忘了时候呢。” 第二百八十五章 赶紧滚蛋 蒋月影似乎也明白宁夏最近昨日究竟在忙活着什么，他们这么久没有回到府邸，院落里的下人无人管束，四处早已乱成了一锅。 光是清点府邸库存以及敲打下人就已经废了宁夏不少功夫，此时此刻实在没办法对她要求更多。 “你还真是会说话，一句话就将我给堵死过去了。罢了，往后就是你不在我院子外边候着，也得找其他的丫鬟在那里领顶班，昨天晚上差点没将我心脏给吓停了。” 蒋月影用手抚着胸口，光是想着夜里所看到的情景便觉得心中胆寒无比，她当时吓得心脏骤停，险些没有惊叫出声。 宁夏乖巧顺从地点点头：“主子说的有道理，往后我一定将这些话牢牢记在心上，保证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闻言，蒋月影心满意足地微点下巴，随即又道：“现在天色差不多了，你去打开密室把那臭丫头带出来吧。留她在身边就是个祸患，还是趁早将她打发的远远的为好。” 宁夏领命，立刻起身来到书架外。冷璨星早在密室里将外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此刻浑身上下已收拾妥当，背着自己的小包袱就要准备出去。 随着密室大门徐徐打开，外界的光线倾泻进来，宁夏那张清秀静美的脸庞也出现在冷璨星眼中。 她面上带着和缓的笑意，对她轻声说道：“不知姑娘昨个晚上睡得可还好？宫里前来搜查的人草草检查过一番就走了，幸好后半夜没有再出事。” 冷璨星起身走到门边，对她回以礼貌的笑容：“睡得倒还好，一晚上过去周身疲惫减去不少，有劳你这么为我操心。” “刚才你和你主子的话的我都听在耳里了，麻烦你派人为我收拾些干粮，我即刻就想准备出南安城。” 宁夏有些尴尬地抽了抽嘴角，她虽是跟着蒋月影的奴婢，心里却也明白冷璨星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此时此刻看着对方紧赶着要走，不免想起先前蒋月影说的那番毫不留情的话语，她面色带着僵硬道：“姑娘不必这么着急，先在屋里好好用个饭过后再说吧，奴婢还得派人出去看一看城里的动向。” “宫里既然都已经派人出来搜查过了，想必城里也自然会被人暗中调查。等着风波过去后姑娘再走也不迟，若是现在这样着急忙慌出去，说不定就一下子被人给逮住了呢。” 冷璨星觉得她一番话说的有道理，只当宁夏是为着蒋月影考虑，她本次从宫中出逃势必会引来祁有容的怒火，要是让他得知蒋月影在其中帮了大忙，必然也会将怒火发泄到对方头上。 “你这番话说得恳切，我昨夜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现在的确是饿了，让人送些饭菜过来吧。” 听着冷璨星的语气软了下来，宁夏面上的笑意更加浓郁，她点点头，起身迈步离开房中。 外间屋里，蒋月影听着宁夏将冷璨星的意思传达到位，顿时不悦地翻了个白眼儿。 “她还真是赖上我了，这么厚的脸皮多年来竟真是一点都没变过，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要吃要喝，当谁是她老妈子呀？” “城里的动向也就那样吧，你也不用派人出去调查了，直接给她准备些饭菜送过去，让人吃饱喝足之后赶紧滚蛋！” 蒋月影最近几日都沉浸在自己即将和祁有容大婚的喜庆中，要不是因为冷璨星的事情势必不会这样冒然出宫，她可是巴不得留在皇宫里整日陪着祁有容。 想到多年来一直被自己放在心头上的人终于要迎娶她，她这颗心就跟泡在蜜罐里似的，越发甜蜜的没有边际。 宁夏不敢忤逆蒋月影，明白他们家主子将冷璨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现在巴不得将对方甩出手，至于她能否出南安城，之后就究竟是否能够安然无恙回到周国那都不关她的事了。 厨房里准备的清粥小菜很快被送入屋中，冷璨星也没有见过这些饭菜寡淡无味，硬是从快要清澈见底的稀粥里刨了些米粒送进嘴中。 她就着稀粥把干巴巴的大饼吃了好几块，硬生生的把自己肚子填饱，顺便又将没吃完的大饼一下全部塞进包袱里，等着就这样离开南安城。 宁夏到底派人出去看了看情形，看着繁花里大街上与往常一样无异后，这才闪身返回房中通知冷璨星。 她看着桌上瓦罐里剩下的清粥，以及盘中那些没带油水的绿叶菜，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这般敷衍的饭菜就是连府邸中的下人都不会多尝半口，冷璨星竟然强逼着自己撑下去那么多，她心中实在是对其佩服至极。 冷璨星把包袱里能用得上的护身物件全取了出来，此刻正忙着将银簪塞入到袖口中固定住，恍然听到宁夏进屋的声音，立刻对她喊道：“我已经吃好饭了，咱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动身出发了？” 宁夏抿嘴一笑：“外面一切太平看着，没有什么异样，姑娘收拾收拾就跟着我从小门出去吧。” 闻言，冷璨星忙将包袱裹好，打了个结背在背上，她面上带着按耐不住的欣喜道：“早就收拾好了，现在就走吧！” 临出门前，冷璨星没有去向蒋月影道别。凭借着他们二人如今的关系，不管是谁在眼前站着都会碍对方的眼，还不如就这样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来的好。 这般想着，冷璨星跟随宁夏走到小门外，随即迈着步子就要离开。 宁夏将她送到门外，特意指了条平日里无人井出的小路道：“姑娘顺着这里出去吧，从这条大路走出去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南安城最繁华的主道上，那边往来做生意的商队人马多，或许能够和他们一路回去。” 冷璨星眼睛里带着光亮，对她感激地点点头，双手一抱拳道：“多谢你的提议，我这就过去！” 说罢，冷璨星转身踏入清晨雾气中，很快绕进小巷子口里消失不见，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彻底消失于眼前，宁夏一时间还觉得有些恍惚。 片刻后，她抬手关上小门，顺着往前院方向走了没两步，便看见有家丁匆匆忙忙赶来。 “好姐姐，外面出事儿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城中暴乱 来人是在府邸上负责每日采买的的家丁，前脚刚随同厨房的人拖着板车去了菜场一趟，后脚便匆匆忙忙赶来寻找宁夏。 见他这般慌乱的样子，宁夏柳眉倒竖，不悦道：“此前专门请人来教过你们规矩，如今怎么还这样冒冒失失的。今日被我看见也就罢了，要是被主子看见，说不定们就得挨板子。” 家丁一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半弯着身子用手撑在大腿处，喘着粗气说道：“宁夏姐姐，真不是我不识规矩，是事情实在是太过紧急！” “我们刚从菜场上回来，明眼瞧见那边出现了暴乱，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些土匪莽汉，城里几条出去的通道如今都被人把守着，着实是不能往外走呀！” 听闻此言，宁夏心中骤然一惊，她立刻快步闪身返回小门外，猛地推开大门，向着巷子口跑了几步。 只见远处空空如也，早已不见冷璨星的身影，宁夏茫然失神道：“这下可糟了……” …… 在一片清晨微凉雾气中，冷璨星低垂着头，快步行走在巷子边。 她对南安城里的路并不熟悉，好在此前有研究过此处的地形图，眼下算是按图索骥，能够勉强分辨出个大概。 本就异常繁华的南安城大街似乎早在天刚亮时就已经恢复了热闹，此时此刻街道上人来人往，各处人头攒动不停，其情形已然有了快要前脚踩后脚的征兆。 冷璨星紧紧皱着眉头，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正所谓人多眼杂，人群当中难免会混迹着有心人，她定要小心才是！ 正这般想着，远处大街街口上突然传来一阵吆喝叫骂声，随着冷璨星听不懂的叽里呱啦话语声响起，平白竟然还多了些惨叫声。 原先还忙着做生意的市集口上突然发生暴乱，两旁商贩的小摊不是被人推倒在地，便是摊主忙着收拾东西趁乱离开。 在短短一眨眼的功夫间，无数人从其中跑了出来，有不少人已被打的头破血流，惨叫连连。 冷璨星脚下步子猛然顿住，立刻就要向反方向行去，她记得出南安城有无数条通道，想要不知不觉离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岂料暴乱发生的速度实在太快，凶恶莽汉等人很快就冲了出来。冷璨星眼瞅着那群人长着络腮胡须，模样彪悍至极，手中还快速挥着弯月长刀，心里的害怕立刻强盛到极点。 她忙撒开步子向远处跑去，随着奔涌来的人流越来越多，竟有不少人被堵在了巷子口里。 “赶紧走啊，你们在还这里做什么！千万别进来，前面有人行凶！” “小宝，我们家小宝呢？我的儿你现在究竟在哪儿！” “我的摊子呀，这么多上好的字画还没卖出去就被人踩了个粉碎！你们赔我，赔我！”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响彻不停，冷璨星看着前方道路已被堵得人满为患，猛然仰头向着身后客栈二楼望去。 她记得最初来南安城时也有看到这间客栈，据说这是城中最好的一间，寻常人根本就没资格也没那个银两住得起。 此时客栈外面突然发生暴乱，里边掌柜等人竟然砰地一声将大门给合上，丝毫没有要出手掺和的意思。 此等举动又是引来周围百姓叫骂不断，纷纷指责掌柜黑了良心，做人做到如此地步，等着外间血流成河方才会后悔。 冷璨星被死死地挤在人群中不能动弹半分，看见周围一干人等还在死命拥挤着，瞬间觉得难以呼吸。 她看着身后客栈二楼顶上窗户大开着，又看着墙边横插出来的几道木梁，顿时心中生出一计。 冷璨星后脚跟猛然蹬地，将自己此前在药王谷学的那些皮毛功夫全都使了出来，她向上一跃，立刻抬手勾住上方木梁。 眼看着冷璨星轻盈的身子从人群中脱困，底下百姓们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身手竟然如此好！” “我要是有她些副本事早就从这里出去了，大家伙赶紧向着巷子外边走，可千万别被那帮人给追上了！” “城中发生这么大的暴乱，官府那边到底有没有派人过来呀？” 底下所有的声音混杂成一团，得的冷璨星脑瓜子嗡嗡直跳，她看着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又一道木梁，打算顺着一路攀爬过去。 等自己翻上客栈房顶处后，便能够轻松脱困，要是能够借此进入二楼客房那便更加省事了。 怀揣着如此美好的念头，冷璨星又攀上一道木梁，眼看着二楼的窗户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正想要对着其中喊到，谁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从里探出，竟伸手快速将窗户合了过去。 “这……还真是够无情的！”冷璨星一阵嘟囔抱怨，趁着自己体力彻底消耗完前，终于一路来到侧边客栈厨房顶上。 她浑身疲惫酸软不堪，猛然长出几口气后，低头便看见南安城中各处都已是一派烧杀抢掠的模样。 衙门里出来的官兵此刻正忙着四处维持秩序，这般混乱的场景正好给了她离开南安城的机会。 冷璨星信心十足的紧了紧包袱，迈着轻盈的步伐，顺着房梁处一路越过。 她三两下迈过房顶，很快便离此处越来越远，直到真正出了这条大道。 与此同时，南安客栈天字一号房内。 程烨听着客栈楼下吵嚷不断的声响，不耐烦地扯了扯耳朵道：“王爷，你说这城里突然发生的暴乱，该不会是因为咱们而起的吧？” “此前咱们来南安城就被人察觉了踪迹，这次突然过来想必又有人在暗中盯着。” 萧奇南换过一身华贵非凡的镶金线长衫，把软剑贴着精壮的腰身仔细缠住，淡淡回道：“或许的确是这样。” “盯着府邸的那些人如今可还在那里？你昨天晚上当真没有找到她？” 一说起这个事，程烨就羞愧的抬不起头来，他都快把蒋月影的府邸翻个底朝天了，却依旧没寻到冷璨星的半分踪影。 想着主子交代的事情自己连皮毛都没办好，程烨越发觉得脸上没有光亮，他垂着头道：“属下的确没有找到冷大夫，也许今日守在府邸外的那两个兄弟能有所收获吧。” 第二百八十七章 动荡 越是往下说去，程烨就越发抬不起头来。 他简直无法直视萧奇南的目光，对于个人能力产生深深的怀疑，心中一再哀嚎期望冷璨星能够尽快出现。 萧奇南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冷哼，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快速扫过他，终究是不发一言。 程烨抿紧唇角，不敢询问萧奇南接下来究竟有何打算，他们此番前来夏国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到冷璨星，另外便是…… 主仆二人沉默以对，很快便按照原先计划出了门。 与此同时的南安城老城，某处潜藏在巷子深处的狭小饭馆中。 冷璨星靠坐在角落边一张不起眼的桌子旁，端着茶水咕噜咕噜往嘴里送去，她背着身子只和店小二说过两句话，只打算吃过饭后快速离去。 今日有着秋日中难得的炎热天气，前来饭馆用饭的人格外之多，其中有不少人都是游走八方的小生意人。 众人一路赶来又饿又累，忙着让店家端上饭菜酒水，一面等待，又一面说着城里的暴乱之事。 “早就说过咱们城里不应该这么快通行往来贸易，老百姓的生活倒是有着显而易见的变好，可是这日子长了一下就出现问题了。” “谁说不是呢，听说来的那群人还是什么挞鞑国的蛮夷人。他们肯定是因为此前殿下平定西北心中生恨，特意借着这个机会前来报复的。” “据说来南安城的外族人少说也有百来号，这下可不得了了，要是一日不能将这些人捉拿归案，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一日就得提心吊胆呀！” 冷璨星支楞着耳朵听外间人细细说道，随着店小二将简单的饭菜端上桌，她喝了口茶水，立刻埋头吃起来。 店小二记着冷璨星还需要些干粮，特意从后厨房里拿了凉透的大饼过来给她包好。 他用油纸将大饼细细包裹住，还特意在其中夹了三两根新鲜大葱，收拾妥当后方才问道：“姑娘准备这么多干粮是打算今日出城去吗？” “要我说城里城外虽如今都不太平，可是比之城外边来说，南安城里到底是要安全一些，要不是有着天大的事情，姑娘还是莫要出去的好。” “您听听那些客人所说的话，光是听着就让人心生胆寒了，也不知道那群蛮夷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被全数捉拿回去，留在城中游荡怎么着也是个祸患呀。” 冷璨星小口咀嚼着饭菜，总算觉得肚里有了些食，她仰头灿烂一笑，涂满黑灰的小脸多了些生机。 “多谢小二哥操心，我的确是因为有着天大的事情不得不出城，要不然也不会冒这个险。” “我听说客栈中可以帮客人租赁马车是吧？还请小二哥将这些银子收下，尽快为我寻一匹好马出城去。” 冷璨星从怀里掏出些散碎银子塞给他，催促着他赶紧前去帮自己办事。 来客栈中打尖住店的人常有，便是为客人办差事寻马车这样的事情也是司空见惯，店小二掂量着手里的银子，脸上瞬间挂满笑意。 “这件事情换在平常还好说，可如今我也不敢给姑娘打包票当真能寻到马车，但是小的一定会尽力去寻找……另外，姑娘要不然乔装打扮一番？女儿身出远门实在是有些不安全呀。” 店小二看着冷璨星虽然面色发灰，个头单薄瘦削，奈何在这个乱世但凡是个女子都会被人给盯上，更何况像她这样年纪尚小的黄花大闺女了。 冷璨星从府邸里出来匆忙，有心想要乔装打扮奈何没有机会，此时此刻见店小二这番为自己考虑，又塞了些碎银子让他再为自己寻身衣裳过来。 对方很快捧着身粗麻布衣赶来，就连包扎头发的布巾都有准备妥当，店小二一路领着冷璨星去后院空房里换衣裳，嘴里为难说道：“马车已经寻到了，不过对方要再多给二两银，不知姑娘可觉得妥当？” “说起来这些人还真是见钱眼开，换做平时姑娘给的那个数他们都是抢破头皮要做这单买卖的，眼下还真是水涨船高，个个都开始拿桥起来。” “若是放在之前，我们客栈里肯定会将他们好生训斥一番，保证不会让这些人如此涨价，但今时今日的情景实在让人心中害怕，怕是错过了这辆马车也不知道何时才会有愿意出城的人了。” 冷璨星听闻此言，觉得这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事情，客栈里所寻来的马车至少比她自己在外面找的让人放心，再者眼下天色已经不早了，为避免夜长梦多她必须在今日就离开。 正所谓出门在外，财不外露，冷璨星装作一副很是肉痛的咬牙模样，犹豫好半天后才又掏出二两银子。 “唉，要不是因为家中有急事，我也不可能就这样突然出城。这是我身上最后的银两了，还望小二哥能够和车夫说说，让他一定要将我顺利送出城。” “我家不远，就叫距离南安城门十几里路外的郡县庄子上，只要一出城事情就容易办妥了。” 离开南安城后，冷璨星打算直接从郡县庄子上进入山林，她此前跟着萧奇南一路误打误撞来过夏国边境，眼下依稀还记着那条路。 虽说一路上肯定要耗费不少精力，但好在那条路不远，光靠着自己的脚力应该一日就能够抵达离常乐镇最近的峡谷。 闻言，店小二面露羞愧地接过冷璨星给的二两银子，摸着后脑勺，十分难为情道：“唉，我知道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也不容易，银子这方面肯定是少不了的。但你放心，车夫肯定是个靠谱人！” 冷璨星点点头，面上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她转身闪入空房中，脱掉身上裙衫，快速抖落着粗布麻衣就要穿上。 就在自己动作间，外间院里又不时传来各种吵闹声，前台客栈中用饭的人越发之多，来往退房住店的客人也是如潮水般涌来。 冷璨星换过身衣裳，才推门出去便看见店小二带了一名面孔方正，皮肤黝黑发黄的中年男人赶了过来。 “小公子，他就是我为你寻的车夫，此人名叫刘二，家里正巧就是住在城外郡县庄子上的人！你们俩说不定还沾亲带故呢！” 第二百八十八章 内忧外患 那什么家住附近郡县的话无非就是冷璨星编出来的，她深知女子出门在外诸多不便，也怕车夫心生歹意，出了城门对自己另有企图。 便是想着法子为自己捏造了一个出门探亲的借口，说着家中离南安城不远之类的话。 刘二手里紧紧攥着马鞭，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带着好奇的笑容，他看向冷璨星询问道：“不知这位公子住在城外哪个郡县庄子上？我家属于平南郡管辖，底下的庄子可都是大庄，公子肯定有听说过吧。” 冷璨星微微一笑，眼也不眨似的撒谎道：“我已经多年未回去，具体的也记不住了。这番家中给了书信让亲友在大路外接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刘二憨厚地点点头，看着冷璨星身形单薄瘦弱的模样心觉对方也不是什么有钱人，他让冷璨星在稍等片刻，自己再去给马喂些干草。 冷璨星趁此时机把准备好的包袱打开，看着里面沉甸甸的压手大饼，忽然想起自己还未准备茶水，便是让店小二去帮自己装一牛皮袋回来。 她眼下已经乔装打扮过，此时此刻只要店小二不说，应当没人看出来自己是个女儿身，模样虽是灰扑扑了些，可出门在外安全要紧。 后院眨眼间就只剩下冷璨星一人，她把用以防身的银簪藏在袖口中，另又把药箱中时常带着的蒙汗药等塞在腰间。 等着这番动作完成就见店小二赶了回来，他在前厅里忙着被众人使唤，好不容易用牛皮袋装了壶茶水过来，脚下飞快奔来，迅速将其塞进冷璨星怀里。 “今日来客栈里住店的客人比往常都多得多，小的先前已经催促刘二让他尽早带姑娘出城了，姑娘再等等吧，等着马儿喂饱后就能动身了。” 冷璨星对他回以感激的微笑，看着对方忙得如陀螺一样，便没有和他过多搭话。 等了片刻后，从院子里来往的客人看着冷璨星一人独坐在凉亭中，他们来去匆匆目光没有过分停留，这倒让人不少。 冷璨星等的有些不耐烦，向着偏门处连接的马房看过去，终于背着包袱迈步而去。 她早已经说明须得在天黑之前抵达城外，眼下都已经耽误快两炷香功夫了，要是再这么耽搁下去，怕是天黑都出不了城。 “刘二师傅，咱们什么时候能够动身出发？你的那匹马究竟喂好没有？” 冷璨星带着好奇向马房处望过去，转眼却见里面却见里面空空如也，别说是人了，就连一匹马的影子都没看见。 “这人去哪儿了……”冷璨星心中泛着嘀咕，转身就要去前院找店小二仔细问问。 岂料自己刚迈开步子还没走两步，正对着一下子看见了个不该看的人。 蒋月影带着宁夏以及几名贴身随从站在庭院门槛处，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一见冷璨星立刻训斥道：“我们都差点将南安城翻个底朝天了，你竟然是躲在这里的！” 冷璨星一看见她就心生厌恶，心里又惊又气，当众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你不是说不送我出城吗？我自己想着法子找车夫打算今日离去，你怎么还要过来寻我？” “难不成你是觉得心中愧疚，特意想要让人送我出去？” 蒋月影嘴角一勾，脸上满是嘲讽笑意：“我看你是大白天做梦，还没睡醒呢！你现在别想着出什么城了，我可担心你一动身就将这把火牵连到大家身上，眼下老老实实跟我回府邸去才是！” 说罢，蒋月影对着身旁几名人高马大的随从使了个眼色，他们个个都是府邸中养的护院家丁，平日里不做杂事，专门练习武功。 眼下几人龙行虎步迈步上前，鹰爪似的大掌立刻就要钳住冷璨星的臂膀。 冷璨星见此情景，顿时就翻了脸，她白着脸色像蒋月影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从府邸离开后就和你再没关系了，不管之后是生是死都牵扯不到你身上，你怎么平白还要来掺和我的事情！” 蒋月影此刻显然是知道了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事情，否则也不会这般火急火燎特意赶来寻她，冷璨星明白这层道理却还是要据理力争。 她今日是拼出十成的勇气，就算是冒险也要出城，别说一路上可能遇到蛮夷人出没，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势必要去闯一闯。 蒋月影忍着不耐烦偏过头去，站在身侧的宁夏立刻笑着打圆场说道：“姑娘还真是误会我们家主子了，要不是因为情况特殊，我们也不可能特意来一趟。” “这不是因为城中多了些鞑靼人吗，那些人都是有预谋而来要四处行刺的。光是我们繁花里大街上的那些富户大官此刻都紧闭门户不外出了，别的地方危险可想而知。” “更何况……有传闻说到姑娘失踪一事已经在宫里宫外暗中传开了，据说那些鞑靼人知道殿下把姑娘当做贵客，眼下可是打算将您捉住以此要挟殿下呢。” 冷璨星听得眉头一挑，先前她只要顾及着自己的安全出城就是，此刻怎么内忧外患全都来了？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就算我留在城中也不是长久之计。你们倒不如多找些人送我出城，只要离开南安城一切就天下太平了。” 蒋月影对着冷璨星甩来个白眼，冷着声音反驳她：“你还真是想得美，倒是一点都没顾及我们这些人的生死。要是没有鞑靼人出没，我怎么也不会再管你的闲事。” “可若是你落入到他们手中，不仅殿下会为此分心担忧，怕是就连你的九叔也在周国里坐不住了，你该不会想在这动荡时局中让所有人都为你操心吧？” 冷璨星哪里会被蒋月影轻易唬住，见她又开始胡说八道，脚下步子连连往后退去。 “反正我今日必须出城，便是花费我的银两多雇些人左右随从也行，我知道出城有捷径可走，保证能够瞒天过海不被外人察觉！” 到底是相处多年的同门师姐妹，蒋月影眼神微变，耳中半点也听不见冷璨星所说的话，对着身旁一干人等喝道：“还傻站着做什么，赶紧将她给我捉住押上马车！” 第二百八十九章 忽改决心 左右几名家丁冲上前来，伸手抓住冷璨星的臂膀，强行要押着她往后方马车上去。 冷璨星早就对蒋月影起了警惕之心，当下拔出藏在袖口里的银簪，对着近身前来的家丁手臂狠狠一挥，后者顿时吃痛，扯着嗓子大叫一声。 “啊！” 衣裳被银簪划破一大道口子，血液瞬间弥漫出来，家丁忍着疼痛捂住手臂，被冷璨星这幅疯狂的行为吓得连连后退。 蒋月影眼神骤然一冷，咬牙切齿骂道：“你还真是个疯子！此前不是一直把什么仁义道德放在嘴边嘛，现在就这么伤人？” 冷璨星神色阴冷地回瞪着蒋月影，丝毫不客气的反驳她：“和你相比较起来，我所做的事情根本就不值一提。你们若不强行阻拦，我也不可能这般动手。” “识相的话就当做现在没有看见我，等我离开了南安城，离开了夏国，咱们从此往后井水不犯河水！” 蒋月影被冷璨星气的面色煞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连忙抚着胸口喘气。她不耐烦地朝宁夏挥了挥手，后者立刻皱着脸，为难地看着冷璨星道。 “姑娘如今还真是误会我们家主子了，先前因为事太紧急。主子没有将事情说得太过明白，眼下就由奴婢来好好讲一讲吧。” “那些鞑靼人的确正在四处寻找姑娘您，除此之外城中还混迹进来了许多别国刺客。经我们的探子暗中打探，发现其中有不少人都是想要抓姑娘您回去要挟王爷的。” 听闻此言，冷璨星眉头一挑。 她这般着急匆忙地赶回去无非就是想要见九叔，若是自己目的没有达成反而给人添了乱子，那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一切和我九叔有什么关系？”冷璨星紧赶着追问。 宁夏勉强一笑：“姑娘应当是太过繁忙，眼下连这层关系都快辨别不出来了，这一切怎么和你们没关系呢？” “周国作为大陆上的强国，九王爷又是其中赫赫有名的杀神将军，若不是因他把守边关，怕是边早已有人冒犯。要是能够抓住姑娘您回去威胁王爷，可不就是为战事多添了几分胜算？” 闻言，冷璨星面色变冷，心中惊觉宁夏说的这些话没错。 自己对于九叔必然是极为重要的，两人的相见之间隔着太多牵绊，要是她当真被人掳走，所牵连的事情又会增加许多。 “所以我才这么上赶着要带你回去，要不然你真当以为谁稀罕你呀？就算我不希望你好过，但也不愿意让你落在其他人手中。” 半天没有说话的蒋月影，这时双手叉腰对着冷璨星恨铁不成钢道。 “等你顺顺利利回周国后，一定要去药王谷中见师父。届时再帮我在他老人家面前美言几句，我可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被逐出谷！” 冷璨星看她面上神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天还没黑就在做这样的春秋白日大梦了，也不想想但凡师父决定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有回旋的余地？ 宁夏看出冷璨星神色松动，连忙又说道：“我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姑娘您的人身安全考虑，另外也怕事情一旦暴露殿下追责下来。” “实则主子已经在派人四处寻找实力雄厚的商队了，等把这两天的风头避过之后，肯定会第一时间将您送出南安城。我们所要找的商队可是在周国夏国间往来贸易多年的，那什么虎门镖局，龙门镖局姑娘总听说过吧？” 龙虎门镖局是周国名震天下的两大镖局，便是连冷璨星的舅舅秦连舟此前都和他们有过往来，金陵秦家那般的大户人家必然知道他们的底细。 这般想着，冷璨星的心里安定不少。届时光凭借着秦连舟的面子一路上或许都会平安顺遂，期间肯定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宁夏说的话可是真的？既然如此，你此前为什么没有向我提起过？”冷璨星微眯双眼，带着心中的最后几分怀疑看着蒋月影。 见状，蒋月影不耐烦地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极为不屑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么多，正所谓好言难劝要死的鬼。你要是有心想要给自己招惹麻烦，想给别人招惹麻烦，便是天塌下来都没人能够拦得住你。” “现在将前因后果听明白之后，你心里可觉得舒坦了？眼下时候不早了，既然已想明白就赶紧跟我回去，少在外面耽搁这么多功夫！要是连累我也被别人给盯上，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蒋月影恨恨地一转身，连多余的目光都没有在冷璨星身上停留。 先前在客栈后院里呆着时，冷璨星的确有听见外面传来不少风声。那些走南闯北的生意人说起如今南安城的时局总是摇头叹息不止，还说来往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哪年像今年这般混乱。 众人面上的神情不似作假，冷璨星越是听着心里的疑虑就越是浓重起来，她的确是迫不及待想要回周国去见萧奇南，但并不代表着能够不顾一切。 重活一世后她最明白生命诚可贵，只有活着才会有回旋的余地，才会让一切有所转机。 作为一干家丁早已不敢上前拉扯冷璨星，只得苦着张脸，眼巴巴地望着她。 冷璨星从怀里掏出瓶金疮药扔给此前被自己所伤的家丁，很是有些难为情道：“是我情急之下反应过激了，这瓶药能够让你的伤早日好起来，拿着用吧。” 家丁面上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双手托举着金疮药简直不敢置信。 宁夏撇了撇嘴，快速道：“姑娘赏给你的东西你就接着，你们几人现在出去将后门的马车驾过来，还不快点儿迎接姑娘回府邸？” 闻言，众人便也不再担心冷璨星会逃跑，急忙跟着匆匆离去。 几人走时没有向着任何人知会，冷璨星还想要再和此前那位店小二道声谢，却见前院儿里忙得热火朝天，便是没了机会。 等着他们一行人在返回府邸的途中时，店小二方才领着几名客人走向后院，他一面走一面说道：“公子来的可真够凑巧，刚刚正好有个小公子要出城去呢！” 第二百九十章 阴差阳错 程烨跟着店小二走入后院，听他这般说起来，眉头骤然松开不少。 “我家有兄弟就在离城门二十里地外的庄子上，眼下家中出了急事，正等着我捎封家信回去。若此时当真有人出城，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程烨怀里揣着封无字书信，想着法子才找到这间位于僻静深处的客栈。 他们刚进入南安城没两日，此时已然怀疑四处有人在暗中盯着，为了证明此等猜测没有出错，特别借着这样的办法去试探。 此前在蒋月影的府邸中他没有找到冷璨星就已经是未能尽到职责，眼下如果是再连这样的事情都办不好，怕是只能提头回去见萧奇南。 店小二忙着在其中牵线搭桥，看程烨出手阔绰大方，一下子给自己塞了碎银子过来，不免在心中感慨自己今日的运气当真是好极了。 他嘿嘿笑着，才走到后院却见四下里空空如也，院中哪里还有冷璨星的身影？ “奇了怪了……我先前才帮那位姑娘找到了马车，车夫还在给马儿喂草料，说着让她再等等的，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呢！” 程烨眉头一皱：“你刚刚不是说公子吗？怎么这时候又变成了姑娘？” 店小二一时间惊觉自己说漏了嘴，脸上瞬间挂着心虚的笑意，忙开口解释道：“现在正逢乱世，那姑娘一个人出门实在是不太安全，我便提议让她扮成男儿身。谁知一时间嘴上没个把门的就说了出来……” “客官切莫着急，我现在就去四下寻寻她。那姑娘先前说着自己今日一定要出城，就连租赁马车的银子和车夫的工钱都给了，肯定不会随随便便就不走了！” 程烨点点头，坐在凉亭下耐心等着。他又是紧皱眉头，又是唉声叹气，想着此时不知萧奇南身在何处，更觉得心里一片难受。 不是早先就有探子说明冷姑娘在夏国中吗，怎么他们来后想要找到此人却如同大海捞针似的，怎么都找不到？ 埋伏在蒋月影府邸外的兄弟到现在都还没回来通报，王爷又因为他办事不力，特意使唤他出来办这些无足轻重的事，越是想着心中就越是觉得拔凉拔凉的。 过了约莫有一柱香功夫后，店小二方才从前厅后院绕了回来，他整张脸皱的跟苦瓜似的，猛然叹气道：“唉，今日答应客官的事情怕是不成了！” “我刚才寻着车夫去问了，他说自己忘记带着出门的家伙事特意回家去取，谁知道这一回来就没再见着那姑娘。小的刚刚把这四下里都给找遍了，的确是没看到那姑娘的身影。” 说着，店小二万般惋惜的从怀里把此前程烨给的银子掏了出来。今日好不容易遇上这样阔绰的主，却是看得着吃不着，想想就让人心里难受。 程烨抿紧唇角，一挥手阔绰道：“你也帮着受累了，银子就当是赏你的了。” 他本就没有将此事怎么放在心上，反手将书信又塞入怀中，随即转身大步离开客栈。 店小二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今日白得了两笔银子，忧的是也不知道那位好心的姑娘此刻身在何方…… 在回府邸的路上，冷璨星心中异常愁苦烦闷。她趴在车窗边，看着外面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动，更觉得难受。 出城的事情一再耽搁，此时一波三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消停下来，便是怎么想都让人心里想不明白。 府邸众人为避免目标太过暴露明确，所赶出来的马车就只有一辆。蒋月影端坐在车中，眼神斜睨着冷璨星，看她面上一派愁苦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你在我府邸中有吃有喝，还有人专门替你处理出城的事宜。你现在不应该偷着乐，还在这里唉声叹气做什么？” “要我说你都已经离开周国这么久了，就算大理寺那边管理的再过森严，也不可能半点风声都传不到王爷耳朵里去。怕是王爷此时只顾着自身安危，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就这样你还回去做什么？” 冷璨星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明白蒋月影此时此刻是在自己跟前拱火。她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语气平淡寻常地回道。 “九叔可不是那般无情无义之人，我和他更不会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那类人。也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说出这些话难道就不觉得脸红？” “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加之在药王谷中朝夕相处这么多年，感情也比一般人来的好吧？你怎么成天盼着我出事呀，真是一点都见不得别人好。” 蒋月影自认在外时是名扬天下的大家闺秀，名声比冷璨星好听的多。寻常只当着她是乳臭未干的小毛丫头，向来不愿意和她过多计较半分。 说起来，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时恨上冷璨星的。到底是恨她能够得到师父的宠爱以及师兄姐弟妹的拥护，还是恨她命运一帆风顺，光是站在那里就有人疼爱？ 思及此，蒋月影默不作声，很快就在心中将这些念头全都打消了去。 她藏在袖口里的手紧握成拳，看着已然出落到具有倾国倾城色的冷璨星，心中的恨意又添上几分。 是了，她是恨这个小师妹能够夺得所有人的疼爱，恨她医术精湛高明，就是殿下都得敬她三分。 冷璨星眼角余光察觉到蒋月影眼神不善，忽然在心中冷笑连连。自己前世被她害的那般惨，此时此刻都能够放在一边隐忍下去，她又有什么委屈是说不完的？ 余下的这段路程中，二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讲话。冷璨星灰头土脸迈过府邸大门，进门时家丁丫鬟们都没认出来她是此前那位冷姑娘，就当以为是蒋月影从哪里捡了个面容清秀的小叫花子回来。 此情此景落在萧奇南安插的一干人手眼中，亦是让这些人泛起了嘀咕。 “刚刚进去的那小子应该是从外边买来的吧？是个小子没错吧？” “说来真奇怪，咱们在这里守了这么久也没见着冷姑娘的踪迹，她该不会是早就已经离开南安城了吧？” “只要王爷没吩咐，咱就在这里等着，现在还是少说两句为好！”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一再敲打 冷璨星百般无奈地回了府邸中，进门就觉得胸口堵塞的厉害，恨不得立刻拔腿跑出去。 她看着前厅后院满满当当的家丁丫鬟，便知道自己这次别再想着能够瞒过蒋月影离开府邸。 “我之前跟你说明白了，现在已经在派人四处寻找龙虎镖局的商队。等着他们那边将货物交接完成，到时候就能让你送到回周国去，这么大的诚意你难道还不放心吗？” 蒋月影幽幽的话语声从背后传来，冷璨星耸了耸肩膀，不咸不淡地回道：“大师姐对我如此，我当然是放心的。至少我清楚自己在府邸里待的时间越长，对你来说危险性也就越大，你肯定不会刻意往自己身上引火烧身吧？” 冷璨星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暗中敲打蒋月影，两人同为师姐妹这么多年，彼此间都熟悉对方的脾气。此时此刻光是话语的转变都能明白其中意思。 蒋月影没有在和冷璨星继续斗嘴，而是让宁夏送她一路回后院去：“冷姑娘也就在府邸上待这么一两日功夫了，你们可要好生伺候着。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那就是和本县主为难！” 众人听闻此言，急忙点头答应下来。 冷璨星怀着满心不甘不悦，迈着步伐三步两回头地走向后院。 今日回来，她发现院中的下人比往常多了不少。就连站在自己院子外边守卫的家丁都翻了好几倍多，来来往往的丫鬟更是不必说。 宁夏走在前面带路，不时回头看她，见冷璨星一副愁眉不展的神情，立刻笑着说道：“我们家主子答应的事情就没有食言的时候，这点姑娘大可以放心。” “今日姑娘也累了，还是赶紧回屋歇着去吧。厨房里的饭菜正在准备，等您睡醒过来之后就能好生吃了，或许等着晚间龙虎镖局那里也有好消息传来了。” 冷璨星点点头，只期望龙虎镖局能够尽快和蒋月影谈妥才是。要是自己当真能够跟随他们的商队回到周国，一路的安全定然有所保证。 回到熟悉的屋子，冷璨星满腔的热血忽然凉了下来，扭头倒在软榻上就要睡去。 她侧着身子，只感觉脖梗处有什么凉飕飕的东西瞬间贴着皮肉。她反手向着衣裳里边捞去，随手就把那枚玉兰花坠子掏了出来。 “唉，真不知道九叔现在到底有没有来边关，要是他能够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就好了……” 冷璨星低声嘟囔过两句，翻身把面上的黑灰洗了个干净，换过身舒适的亵衣方才睡下。 院外，宁夏一直等着冷璨星的响动声彻底消失后才离去，她对着两旁的家丁丫鬟使了个眼色，板着脸叮嘱道：“你们可一定要将人给我看牢了，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让她离开这院里。” “顺便再把嘴给我闭严实些，要是谁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到时候主子怪罪下来，我可帮不了忙！” 家丁丫鬟们一阵点头，便是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四处紧盯着眼前这座小院。 他们心中都明白冷璨星回到府邸后，一时半会怕是没那么容易离去了，就算要走那还得等着他们家主子同意才是。 宁夏迈着步子离开后院，很快来到蒋月影的正院中。 对方懒懒地躺在软榻上，捏着颗葡萄往嘴里送去，连眼风都没有向着她斜过来，只慵懒问道：“她现在是已经消停下来了？” “回主子的话，冷姑娘已经睡下了。” “呵，把这个臭丫头留在身边的确是个心头大患，得赶紧想着法子让她离得远远的才行。偏生最近这段日子在外边时局动荡，城中竟然来了那么多蛮夷人……” 提起这件事情，蒋月影的眉头皱了起来。 早知道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她当初就应该连夜派人送冷璨星离开南安城，眼下捡了个烫手山芋在手中，真真让人心烦至极。 宁夏看她面上不爽，忙笑着走上前去为其捏肩捶腿：“主子莫要忧心，就算现在困苦那也是一时的，等过些时日肯定会有所转机。” 蒋月影无奈地叹了口气，正要继续和她多说两句话，忽然听见门外有丫鬟声音响起。 “主子，大事不好了，宫里派人传书信来了！” 小丫鬟赫然拔高的音量预兆着事情严重，她迈步走入正院，快速将双手捧着的书信呈上前去。 蒋月影眼神一变，急忙从她手中接过来，快速扯开封口追问道：“宫中既然派人送书信过来，那送信的太监等人又在何处，我怎么就没听见这样的风声？” 小丫鬟垂着头，结结巴巴道：“主子莫不是记错了事情，这封信不是殿下派人送来的，而是与咱们凤仪阁交好的王公公派人传来的。” “您可还记得咱们在出宫前特意和王公公有过往来，您当时还说着让他多留意些宫中的动向，若有什么情况就派人给您通个气儿！” 闻言，蒋月影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的确在宫中有几个较好的眼线。往常实则和这些人并无过多往来，直到宫中开始准备办喜事，上赶着巴结的人如潮水一般扑来，这个王公公便是其中之一。 蒋月影展开信件，快速将上边的内容浏览过一遍。随着她面色由白转青，眼神骤然变得不对起来。 “完了，殿下应当猜出此事有我参与了，刻意派着王福海写信过来提醒敲打……他一个太监怎么会有如此才华，便是这信中的口吻都和殿下无二。” 蒋月影白了脸色，心中瞬间蒙上一层阴翳。 信中表明祁有容如今已然发现不对，正派人暗中四处搜寻冷璨星，同时间又提起有人发现萧奇南等人在南安城中出没的迹象，便是催促她赶紧回宫。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殿下定然不会拿我怎么样……这是这下我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还得想着法子将那臭丫头给带回去！” 说到此处，蒋月影又把信件展开看了一遍。 萧奇南这个名字她已多日没有见到，此时此刻见着这三个字忽然眼前一热。 “我想把她送走，暗中又有人在寻她，要是能够来个顺水推舟，那我可就不会沾着半分骚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顺水推舟 蒋月影伸手扶着额头，细细想过一回，最终板上敲钉似的让宁夏快速去城中招摇过市。 “你去买些那臭丫头最喜欢吃的云片糕，还有香料铺子里的瓜果香粉，连带着她往日里喜欢的素色衣裙也让人送几套过来。” “要是萧奇南当真派人潜伏在暗中，他们定然会有所察觉，届时闯入我府邸中将人给掳走，那这件事情就和我没关联了。” 想到此处，蒋月影的眼中弥漫出了淡淡的笑意。 宁夏抿着唇角，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适宜的法子。祁有容既然已经派人过来敲打，无非就是想要给她明面上留些颜面在。要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于对方，事情肯定会更加糟糕。 “主子，奴婢觉得此事多有不妥，您不妨再考虑考虑？” “且不说那九王爷是否会派人报复于咱们，就是殿下那边也不好交差的。毕竟九王爷都已经带人闯入南安城中，若是到时和殿下有所摩擦，于咱们也不是好事呀。” 蒋月影看她满腹心事的模样，瞬间翻了个白眼儿，巴掌狠狠拍在桌面上，瞬间反唇相讥：“到底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这件事情我心意已决，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你现在赶紧去办！” “我可不愿意累到现在却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便是怎么着也得让那臭丫头吃些苦头才是，可不能让她这么轻松的回宫享福去！” 宁夏看蒋月影气势高涨，知道她心中的仇恨弥漫上来，自己就算说再多，此时此刻也只是火上浇油罢了。 她点头快速退了出去，寻了三两个丫鬟跟随自己前去南安城中最大的绸缎庄。路上说说笑笑，刻意营造出一副家中来了贵客的样子。 南安城中某处僻静院落中。 萧奇南端坐在高堂上，正凝神侧听着身旁男子侃侃而谈。 对方长得五官深邃，眉目英挺，身上穿着打扮都带着与中原大不相同的异域风情。 满头长发被梳成小辫儿一股脑背于身后，额间悬挂着的宝石坠子更为他俊美的面孔多添了些难以言说的艳丽。 “我的个好王爷呀，你现在还在愁苦烦闷个什么？就算给那姓蒋的女人再添上几个胆子，她也不可能拿冷姑娘怎么办，人说不定还就藏在她那府邸中呢。” “你说咱们俩也就只有大半年时间没见，现在你见了故人却提不起半分兴趣，一心只想着你的小丫头，你说你到底还有没有将我这个兄弟放在眼里？” 赤烈丹手掌紧握成拳，一下子锤打在桌板上，很是不满萧奇南这幅思绪游离的模样。 他刚得知萧奇南来了夏国南安城中，便是连自己的生意也不顾了，特意带着人赶来此处和他会面，谁知道对方满心满眼都记挂着另一人。 萧奇南闭目沉思，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话而眉头挑动半分，他此番前来不愿意大张旗鼓，为的就是将冷璨星顺利带离夏国。 两国士兵在边关处交战已然快要进入白热化，此时此刻他出现在夏国城中，于情于理都是不合乎规矩的。再者便是南安城里鬼影幢幢，到处都有别有用心之人。 “本王什么时候说过你是我兄弟？”萧奇南冷不丁的吐出这么句话，瞬间让赤烈丹傻了眼。 二人是在关外偶然相识的，那时他随行的商队被人劫持，要不是遇上萧奇南出手相助，别说是大批从海外运回来的货物，就是人能不能活着都得惊说。 从那以后起，赤烈丹把萧奇南看作有过恩情的兄弟，特别命令商队率先返回故土，自己则是跟着他屁股后边转悠，知道对方不得不返回周国方才离别。 “你……你这话说的未免也太没良心了，你如果不把我当兄弟的话，难不成把我当你的小娘子？” “要不怎么说像你们这样的皇家子弟难以相处，咱俩都已经有过命的交情了，你竟然还把我当外人？看样子是真不想我帮你呀！” 赤烈丹撇了撇嘴，仰头坐回到位置里，端着茶水细细品尝着。 要是换作旁人，或许看在萧奇南强大的气场上便会和他生出隔阂，奈何他是一个走南闯北的生意人。此前大陆上的几座国家都已走遍，如今生意版图更是遍布于海外，交朋友从不贪图对方的身份权势，要的无非就是一个合心意。 萧奇南不是做是冒失唐突的人，此前和赤烈丹相识时便觉得此人与寻常人大不相同，时候派人暗中打探他的底细，才发觉对方竟然大有来头。 “你现在是打算如何帮我？”萧奇南斜着眼望过去，看着对方面上一副快要按耐不住的神情，嘴角忍不住上扬。 赤烈丹仿佛对于这句话已等候多时，此刻连忙将手中茶盏放在桌上，扬声道：“跟着我的那群兄弟个个都不是泛泛之辈，想要让他们找个人不是难事。” “你要找的冷姑娘我虽是没有见过，可综合她的身份特征说起来，那也应当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这般娇滴滴的小娘子放在哪里都是藏不住的，我已经派人出去四下寻找了，等着时间肯定会有回信的！” 他说话时向来喜欢高谈阔论，一旦开口话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无论如何都不能休止。 萧奇南派出去的那些暗卫早已在南安城中四处打听过，让人感到出乎意料的是蒋月影身旁一派云淡风轻，竟是半点不对都没出现过。 说起来，似乎就有连夏国皇宫中都格外平静，他们仿佛对于冷璨星的突然离去并未上心，少了她就跟少了什么无关紧要的人没什么两样。 赤烈丹对于自己那群跟着他游历周国多年的兄弟有千百个放心，事情还没办妥就已朝着萧奇南挤眉弄眼道：“等这件事情办妥后，你来日必定要抽出机会和我去海外的几个小国走走，我保证让你届时大开眼界！” “你说你们这些人一天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出去周游各国长长见识。成天打个没完没了，完全就是在浪费生命嘛！” “哎，我这趟带了不少值钱的货物回来，有好些东西都是你们从未见过的。其中还有女子喜欢的物件，送出去肯定比你此前让我找人做的玉兰花坠子更讨人欢心！”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夜半离去 萧奇南细细回想起此前被自己放在朝仪宫中的那枚玉兰花坠子，疑惑此物是否有被冷璨星发现。 他修长的手指击扣着桌面，发出来的清脆响声一下一下落在人心扉处。 赤烈丹看萧奇南闭目不语，心中就跟点了把火似的，狂躁道：“你瞧瞧你这样子哪里还有杀神王爷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那什么思春的少年郎。” “等着看吧，等到晚间的时候，关于你那冷姑娘的消息肯定会传回来的。我派出去的人已经在南安城中四处搜寻了，要知道小爷我建立的情报网可是比你们派出去的侍卫都好使。” 萧奇南嘴边挂着浅淡的笑意，知道对方所说的话都是有根据的。赤烈丹能够带着商队里的随从漂洋过海去做买卖，光是从此举动看来他都是极为有魄力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赤烈丹拍了拍胸脯，从怀中掏出一牛皮酒袋，倒了满杯酒塞给萧奇南。 “放心等着吧！” …… 冷璨星此前一人在城中四处游荡，期间多有因为外面暴乱而提心吊胆不止。 她回到府邸后，明白自己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能够轻松离开南安城。便是将满身的疲惫洗了个干净，直接仰头睡下，谁知她这一觉竟然睡到外边天色擦黑时。 院子外边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个不停，来来往往间仿佛到处都站满了人，冷璨星翻身从床榻间坐起来，推开窗户对着外面看了过去。 庭院里，家丁们正抬着箱笼往外送去，身后所跟着的丫鬟们同样是手中捧有各色物件。 冷璨星眉眼微皱，心中正义或者蒋月影是不是现在就要返回宫中了，要不然为何此时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姑娘醒了？厨房里的饭菜早已做好放在蒸笼上热着的，奴婢这就让他们送进屋里，姑娘暂且先吃几口吧。” 宁夏平静柔和的声音传了过来，冷璨星循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她竟然一直站在自己门外后。 跟在宁夏身旁的还有三两个丫鬟家丁，他们个个面色紧张地盯着冷璨星，两眼落在她身上，片刻都没有偏移过视线。 “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是怕我跑了不成？” 宁夏局促一笑，连忙对着身后人挥手。 “姑娘莫要见怪，他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大家得了主子的吩咐，要好生照顾着姑娘您。” “毕竟城中现在内忧外患，便是走到哪里都得提着颗心。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倒是贱命一条不值钱，可姑娘您就不一样了。” 冷璨星牵强一笑，任由他们为自己打水洗脸，随即又将饭菜送入屋中。 宁夏此时此刻紧跟着在她身旁打转，就连蒋月影的房里也没去，冷璨星有些不太习惯她离自己这般亲近，便是一边喝着粥水，一边找话问她。 “我看前厅后院都在收拾东西，你们这是打算去哪里吗？难道是这么快就帮我找到了商队？” 宁夏替冷璨星一阵布菜，听闻此言手中动作抖了抖道：“不打算去哪里，就是库房里的东西放的久了，难免会有些霉味。主子让人将它们全都摆出来晒一晒，透透气。” “至于此前答应给姑娘你的商队，现在已经在派人抓紧寻找了。若是时候快的话，估摸着三两天之后就能出发，姑娘稍安勿躁。” 讲了大半天的话说到最后还是没有个影子，只能让人苦苦等着。 冷璨星默不作声，平静地用着饭菜，等吃过饭后她特意到院子里去乘凉。往来间看见那些下人照样游走不停，前庭后院都忙来忙去。 不多时，有小丫鬟前来寻找宁夏，对方特地凑近到她耳旁说了些什么。 宁夏点点头，特意对冷璨星说明蒋月影寻找自己有事，这时不得不前去一趟。 “她才是你的主子，你要去就去吧，不需要和我知会的。” “不过若是商队那边有什么消息，你尽快派人通知我，这样我和你主子都会省心不少。” 闻言，宁夏笑着答应下来。 还不到晚，间府邸外边就已停靠着好几辆马车了。 冷璨星坐在屋里看书，只以为一切事情和自己没有关联，谁知没过多久宁夏竟然带着人匆匆赶来。 她面上带着些许慌张，额头上还有点点汗珠落下，张口便对着冷璨星催促道：“姑娘，你赶紧收拾两样贴身的衣裳跟着我们走。” 冷璨星本以为自己会在府邸里再住上几日，没曾想此时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张口就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不是说好商队要等着过两三天才能行道吗？难道这么快就要上路了？” 宁夏干笑着，急忙开口解释：“不是这样的，是因为近日离外面时局动荡，已经有人得知姑娘您在我们府邸上了。眼下主子为了您的安全，想把您转移到别院里去。” “另外就是因为别远离我们府邸有一定距离，可致近靠着城门那边如果是到时候龙虎镖局的人过来接您，便也能够方便出城去。” 闻言，冷璨星理清楚其中关系后也觉得的确是那么个道理，她点点头，把此前一直放在床角边的包袱挂在手腕上。 “我没什么东西可带，就只有这两身衣裳，咱们现在就出发吧。听你话里的意思想来商队的人都已经联系好了，我只希望这件事情能够越快越好。” 宁夏抿嘴一笑，立刻点头带领冷璨星出门去。 夜里庭院深深，外间院里一片雾气，冷璨星看出墙脚下竟然站着不少人，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蒋月影对于自己上心，还是怕她溜了。 停靠在后门处的马车四周都围了黑布，看上去平平无常，并无什么两样。 冷璨星隔着老远看见门缝外的马车，还没走到门口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大吼声。 “着火了，着火了！赶紧来人救火呀！” 冷璨星听着声音一惊，忍不住抬头向外望去，宁夏却是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臂膀往外带，嘴里还快速说道：“姑娘莫要去看，那都是给别人瞧的幌子，咱们现在应当趁乱离开！” 第二百九十四章 诡异 冷璨星被宁夏一下子抓住手臂，突然发觉对方的力气比自己想象中大的多，简直让她没办法挣脱半分。 身后跟男的家丁丫鬟都在催促着冷璨星赶紧出去，隔着一道高高的院墙，外间的嘶吼声惨叫声响彻不绝，仿佛将大道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 直到这个时冷璨星才明白南安城中到底有多么混乱，自己或许真如同宁夏所说的那般，早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她脚下步子迈得飞快，很快钻进到马车里，抱着包袱心咚咚跳个不停。 宁夏转身陪同着冷璨星上了马车，吩咐着外间车队赶紧向别院而去，路途中外面的混乱声止不住的飘进车中。冷璨星听得心烦意乱，忍不住伸手捂住耳朵。 宁夏见此情景，一再催促着马车快点。蒋月影的别院位于南安城的僻静处，放在平日里根本就无人前去居住，眼下也是临时通知人打扫好院子的。 此时此刻的府邸暗处，两队人马正在趁乱搜查其中，他们没有进入院中，而是就着前庭后院四处寻找冷璨星的踪迹。 来来往往看过多时却是依旧一无所获，仿佛这个人当真是人间蒸发了般，竟然半点踪影都没有留下。 程烨暗中带人特来府邸外，远远便看见此处侧对门的院落里一片火光冲天。凡是住在这里的人家都是在南安城里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平白突然走了的确会引来官府的大批人调查。 他眉头紧皱着，对着身旁一干手下呵斥道：“人到现在还没找到？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这样的能力别说是王爷了，就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在此处埋伏多日的侍卫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实在是没眼看程烨。他们整天躲在暗中不知道喂了多少蚊子，怪异的是这地方还多的是毒物，时不时就能看见蜈蚣长虫爬出来。 这时平白给身上留了许多疙瘩不说，还要受人一顿训斥，顿时压着嗓子道：“程大哥，这地方还真是有些邪门儿。不管我们如何蹲守，当真是没有看见冷姑娘的身影。” “只不过我们发现在府邸别院外潜伏着的除了咱们外还有另外一队人马，看着外表特征那些人好像不是中原人，难不成是其他小国派来的刺客？” 闻言，程烨挥了挥手，开口快速解释：“那是王爷好友派来的人马，要不是因为咱们办事不力，人家也不可能亲自出面。他们说的是在晚间必定会将冷姑娘的踪迹带回去告知给王爷，眼下看来咱们都是一无所获呀……” 一听这话，原本面色难看的侍卫们全都暗中松了口气。恰逢今夜大道外面突然有府邸走了水，本就进展的不太顺利的事情变得更加混乱。 程烨看着前方巷弄口突然出现的大批官兵，立刻吩咐众人先行退下。他闪身往后撤退，看看此前赤烈丹派来的那群人眼下身在何处，一眨眼的功夫却是连个人影子都不见了。 “这些人还真是够奸诈狡猾的，倒是比我们动作更快一些。”程烨苦笑一声，实在没什么脸面回去见萧奇南。 一群人看着越发混乱的场合心中顿感无奈，他们匆匆离开府邸大道，转眼在夜色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边众人前脚刚走没多久，后脚紧闭着的府邸小门突然被人从里推开，一名探头探脑的小厮顺着巷道两侧都望了望。他察觉无人在此处逗留后，立刻飞快着跑去见蒋月影。 正院处，蒋月影慵懒地躺在床榻间，任由身旁下人为自己捏肩捶腿。 换做平日她总是不愿意动半分肝火，此时此刻却是眉头皱紧着，心中烦闷得厉害。 随着身后丫鬟手上使的力气大了些，蒋月影立刻暴跳如雷，反手就对着对方脸上甩了一耳光过去。 “你这个不长眼的狗东西竟然敢下如此大的力气，真当以为你主子的身子是石块做的？我看你是存心想要把我疼死过去！” 小丫鬟被打的面色红肿，立刻俯身跪在地上，泪水连连地求饶道：“主子，不是的！奴婢不是刻意想要捏痛您的，只是一时间分了神……还望主子恕罪！” 蒋月影狠狠地瞪过小丫鬟，不泄气地对她身上又踹过两脚。 她本就因为冷璨星暂时不能离开夏国的事情而分神，加之祁有容又刻意让人对自己敲打一番，顿时间心烦意乱，看哪里都带着烦闷。 小丫鬟被踹倒在地，泪水扑簌簌地滚落下来，紧咬着牙关，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蒋月影看她这副样子更加生气，抬头就想要再扇一巴掌，却见门外蹲守着的小厮终于匆匆赶来。 “主子！您猜的没错，咱们门口外果真有人在蹲点，奴才刚刚看见那群人全都走了！” “幸亏宫里早些时候派了人过来看着，要不是他们想出个走水的法子，兴许还不能将这些人给引走呢！” 听闻此言，蒋月影的脸上终于多了些笑意，她没心情再管跪倒在地的小丫鬟，甩着手让对方赶紧滚出去。 “一切果然都在殿下的预料之中，背地里盯着那臭丫头的人可不在少数，眼下总算是将他们全都给支开了！” “亏得我苦心谋划这么久，到头来竟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罢了，你们快将收拾好的行李全都抬上马车吧，咱们得趁着宫门关闭之前回去！” 蒋月影翻身从床榻上坐起来，想着又要回到宫中那个规矩森严的地方，心里不知道究竟是喜是忧。 喜的是她能够快速见到祁有容，说不定很快就要被对方册封为妃嫔抑或是皇后。忧心的地方在于时至今日还是没能够将冷璨星这个眼中钉给去除掉，光是想想就让她心里一顿火冒。 府邸外等候的马车很快收拾妥当，蒋月影在万众瞩目下步上车辆，很快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返回于宫中。 她路过宫门口时，特别对着正午门边的守卫道：“此前我府邸中的马车可有回来过？” 守卫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连忙讨好回应：“回禀县主，马车在一盏茶功夫前就已回来了，眼下怕是已经到了您的凤仪阁中。” 蒋月影点点头，暗道：“办事还真够利索的，殿下这回总该高兴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摆了一道 冷璨星是在浑身疲惫中带着倦意醒来的，她明明记得自己此前在前往别院的马车上，两地路途又不算遥远，人竟然莫名其妙在车中睡了过去。 她依稀还记得宁夏当时正坐在马车，不时看着外面倒退的风景，对她安抚道：“姑娘莫要着急，等我们去别院之后事情就容易解决的多了。龙虎商队的人已在赶来的路上，想必等着明日或者后日您就能出城了。” 她面色平静柔和，从马车中的木匣里掏出糕点果子塞给冷璨星：“姑娘，吃点东西吧。别院那边才派人打扫好，饭菜什么的肯定得晚点才有，您先吃点糕点垫垫肚子。” 冷璨星看着用油纸包好的糕点，伸手接了过来，行动机械般将其送入嘴中。 她倒不是有多饿，而是想着马上就能离开南安城，浑身兴奋的几乎快要颤栗，手中总想做些动作以此来分神。 宁夏没有再过多关注冷璨星，时不时地催促车夫再快一些，在一阵马车颠簸途中，冷璨星忽然觉得眼皮子沉重，双眼都快睁不起来。 “宁夏……有没有茶水给我喝两口。”她嘴中一片干涩，吃什么都仿佛泛滥着苦味。 宁夏赶忙从旁边掏出牛皮水袋塞给她，笑着道：“姑娘慢点吃，莫要噎着了。今日新做出来的糕点都是些油水少的，确实容易让人嗓子眼儿里发干。” 冷璨星强忍着不适，连忙喝了两口茶水，越喝越觉得身子疲惫异常。 她咂巴了两下嘴，并未尝出其中的异味，想来还真是因为自己此时过多担惊受怕，就连吃东西都味如嚼蜡。 “宁夏，我现在有些困了，待会儿到了别院后你再叫我叫起来，我要眯一会儿。” 宁夏伸手从旁边扯了床褥子过来盖在她身上，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和：“这马车颠簸的连我都觉得有些困了，姑娘这两日没少走路，想必也没休息好，赶紧趁着机会眯一觉吧。” 冷璨星蜷缩着躺在马车里，忽然觉得外间的一切纷乱都和自己再没有任何关系，直到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竟身在金碧辉煌的朝仪宫中。 青柳和一干宫女太监靠站在床榻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冷璨星睡颜，见她半天都没醒过来，嘴中忍不住问道。 “不是说那蒙汗药的功效只能维持两三个时辰吗？怎么姑娘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呢？” “他们凤仪阁的人说话实在是欠缺信服度，要是姑娘再不进来，我就去找他们算账！” “你们可消停消停吧，姑娘原是想着就此回到周国去见她那位九叔。待会儿醒来看见自己身在皇宫中，心中怕是会别提多难受了。你们一个二个都将嘴巴闭严实些，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心中有数！” 青柳看着数日未见的冷璨星容颜又憔悴了些，不免猜想这几日她在宫外是如何的奔波劳累。 若是换做宫里的其他人，光是有着她这份勇气果敢，说不定早就已经逃到天涯海角去了。奈何这天下之大，莫非黄土，从她离宫那日起便是被殿下给紧盯着的。 冷璨星浑身筋骨酸痛，躺在床榻间还未来得及睁开眼睛，便是忍不住舒展四肢。 “宁夏，咱们现在到哪里了……” 随着呢喃的话语声发出，青柳等人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心中百般猜测着待会儿将迎来如何的狂风暴雨。 “宁夏……难道还没到别院吗？” 冷璨星不悦地皱起眉头，缓缓睁开双眼却忽然发现屋里站着一众熟悉面孔。 她顿时面色大惊，双眼中满是惊骇，掀开被褥，拔腿就要跑。 “我一定是做梦做昏头了，不然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你们都是幻觉，谁都不要上前来阻拦我，我现在马上就要回周国！” 冷璨星嘴里快速道，一边强行安抚着自己的心神，一边冲到门外。 期间有好几个宫女都想上前阻拦冷璨星，却是被青柳一个眼神给呵斥了回来，“让她去吧，姑娘现在只是接受不了事实，等待会儿看过情形就消停了。” 冷璨星一个箭步冲到门外，看着熟悉的朝仪宫内院如同往常那样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各处摆设没有挪动半分，仿佛自己从未有离开过似的。 在这一瞬间，她浑身上下像是被凉水浇了个透，心也彻底跟着冷了下来。 “蒋月影！我还真是高看了你！”冷璨星咬牙切齿恨恨道，看着院墙内外多了好几倍的侍卫，认命地闭上双眼。知道自己今后若非得到祁有容的许可，怕是再没有机会能够离开。 她拖着行尸走肉般的躯体再次回到屋中，这下连眼风都没有向着众人斜过去。直接倒头躺到软榻上，一把扯过被褥盖过头顶。 见状，青柳无声地叹了口气，对着众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就此先行离开屋中。 “让太医不必来了，就说姑娘已经醒来，另外再派人去殿下那里通报一声。” 冷璨星闷头听着外间人的话语声，只感觉自己之前蠢笨如猪，为何会相信蒋月影和她是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她就算胆量再大也不敢违抗祁有容半分，此时怕是也跟着回了宫中，正在凤仪阁中享清福。 越是往深处想去，冷璨星就越是气愤。她四处翻找着自己随身所带的小包袱，在床脚处将其摸索过来。看着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少，心里方才安定下来。 “蒋月影，咱们走着瞧……”冷璨星在舌下含着颗补药丸，没多久就感觉浑身气力恢复了过来。 她昂首挺胸，大步走出庭院，直勾勾地向着凤仪阁的方向走。 青柳一干人等坐在外面观察着冷璨星动向，看她这时气势汹汹到脚步半点都没有停留，便知道怎么也阻拦不住，索性跟着一块儿去了。 与此同时的凤仪阁内院，蒋月影正让人四处洒扫庭院，把平日里不舍得摆出来的花全部放在院中。 她气定神闲地站在院子里，看着外面天空一片晴好，心里也跟着越发明朗起来。 “宁夏，内务府那人那边可有说过什么时候过来？我的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上门挑衅 闻言，宁夏脸上堆满笑容，声音柔和道：“想来应该也就是这个把时辰的事了，奴婢此前就派人打听过，这事情肯定错不了的。” 蒋月影傲然抬起眉眼，眼神中有止不住的得意：“那是，消息都已经传出来这么久了，便是连那些嫁衣怕也已做好。” “我是日日夜夜盼望着这么久此间没有戳穿，就是希望殿下能够主动提及，眼下那些绣坊娘子终于完工，嫁衣也总该送过来了！” 主仆二人面上都带着喜气，对于接下来的场景十分期盼。蒋月影一时间心情大好，对于下头的宫女太监态度也好了些许。 昨晚她带人从府邸返回宫中，看见一路上都有张灯结彩，红绸飘飘。这般喜庆的模样必然是有大喜事到来，拐过院墙木门时，还能看见门上张贴着喜字。 蒋月影想着自己苦苦期盼多年的事情终于要实现，小脸顿时红霞弥漫，张牙舞爪这么久后，脸上难得的出现小女儿才有的娇俏。 随着蒋月影想到某件事情，面上的神采继而暗淡下去，眼神中的光亮也逐渐消失。 “要是我爹娘此时此刻身在夏国就好了，他们现在又已被人押送回返回周国京都，明面上虽是客客气气待着，实则也就是软禁……” 宁夏抿了抿唇角，正想要对其安抚，忽然听见外边传来一阵巨大的踢门声。 “什么人胆敢在我们凤仪阁外放肆，这般不识规矩，简直太过猖狂！”蒋月影立刻咬牙骂道，使唤太监前去开门。 冷璨星带着满腔怒火冲来凤仪阁，此刻见着门外一派喜气装扮，心中忍不住冷笑连连。 随着门被太监打开，冷璨星赫然迈步进入院中，带着满身锐气，拔高音量质问道：“大师姐原来这么早就回宫了呀，我还以为你现在是在府邸里躲风头呢，没想到还敢回来！” 蒋月影看她这前来质问的模样面色微僵，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后，迅速回复道：“本县主此前本来就是住在宫中的，此时此刻又为何不敢回来？” “倒是你一个外来人竟然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看来还真是半点都没有将我放在眼里。你日后说话做事可要小心些，小心哪天被人报复都不知道为何！” 冷璨星着实生气她这耍无赖的模样，仿佛在一夜之间将自己此前答应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不说，此时竟然还倒打一耙。 她忍着心中满腔怒火，大摇大摆走到正厅处，毫无顾忌地坐下。 “说起来这凤仪阁还真是个好地方，不管是吃的喝的，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摆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我刚回宫也不知道做什么，不妨就在凤仪阁里陪陪大师姐你如何？师妹我听着风声，听说大师姐你马上就要成亲了？这帮大的喜气为何也不亲自请我上门来同享呀？” 冷璨星太过熟悉蒋月影的脾气如何，不管她私底下如何张牙舞爪，明面上始终想维持自己的体面尊贵。 若是想要彻底降住她，必须得拿出作为二皮脸的气势，便是不要脸皮方才能够将对方压制的死死的。 蒋月影看她坐在高堂上耍着无赖不走，这般大摇大摆侧躺在自己平日里所坐的高位，顿时有种自身威严被挑衅的感觉。 “我劝你见好就收，可不要在这里继续耍泼无赖！宫中的喜事就算办得再大同你也没有半分关系，你要是真这么想嫁人，我倒可以请殿下给你讨个如意郎君回来。” 冷璨星摘下盘中的葡萄往嘴里送去，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大师姐既然对我如此关心，那便去寻来吧。” “到时候师妹我必定要写信一封传回周国，你说这信写给谁好呢？是写给我爹爹还是写给咱们师父呀？” 说到这里，冷璨星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干笑着又将话给收了回来。 她古灵精怪地眨动着双眼，状若无辜地看着蒋月影：“你瞧瞧我这脑子，现在越发不好使了，怎么能够将那么大的事情给忘了呢。” “说起来咱们两人现在已经不是同门师姐妹了，师父不是都已经把玉石手令还给你了吗。往后你再不是药王谷的弟子，就算横死街头师父也不会再管你半分的！” 此事本就是藏在蒋月影内心深处的一根倒刺，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自己眼下已被逐出药王谷的事实。便是连此前的那枚手令都被她放得远远的，绝不会现在眼前。 此时此刻忽然被冷璨星这般刻意提起，顿时间面色黑如锅底，眼中有凶光闪光。 “你莫要这般给脸不要！别以为我顾忌着殿下的颜面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了，你要是再这般放肆下去，我便是拼出全身力气都要让你好看！” 冷璨星听闻此言，面上丝毫没有露出半分怯色。反而像是听到天下最好笑的笑话般，瞬间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你现在是在和我讲什么聊斋？真以为随便说两句话就能够将我给唬住？” “我眼下被困在夏皇宫中，日后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你要是真和我硬碰硬，怎么看都是你自己更亏一些。” “听说殿下大婚的嫁衣都已经做好，想必内务府那边的人很快就会将其送过来给你试穿吧？你说你马上就要春风得意了，现在还来挑衅我，可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嘛！” 冷璨星眼下讲起话来肆无忌惮，便是哪里最戳着人的肺管子就往哪里讲去。她冷眼看着蒋月影在自己眼前逐渐发狂疯癫，心中弥漫着的恨意终于有所些许削减。 蒋月影紧闭双眼深呼吸一口气，快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赫然一挥袖子不再理会冷璨星。 “她若是想要在这里呆着，那就呆着吧！你们大家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我就不信她真能在我凤仪阁里住到天荒地老！” 闻言，冷璨星越发无所顾忌，招呼着青柳一干人等过来吃喝。 “今日县主大人开恩，你们若是在凤仪阁里看见什么心仪的物件，随意拿取就是！” “县主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肯定不会和咱们计较这一星半点儿的东西！大家若是脸皮子薄，不妨就由我来开个头！” 冷璨星猛然起身，将一旁花架上放着的古董花瓶直接摔碎在。摔到四分五裂的瓷片瞬间飞溅，惊得众人忍不住尖叫出声。 第二百九十七章 将你打死 冷璨星敢在凤仪阁中如此放肆，无非就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将蒋月影放在眼里。此前对方违背承诺让她的境遇一下子从天边跌入到谷底，这口气她绝不可能轻易咽下去！ 蒋月影被冷璨星的此等举动气的咬牙切齿，奈何先前已经得知内务府的人很快就会赶来此处，便是不愿意将事情闹得太大，咬牙硬生生忍了下去。 “你……你还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我先前的确是答应过你，可这件事情殿下知晓后，你觉得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原先我也以为他忙着处理各国朝政，不会将心思再放在你的身上，可后来才发现你我二人都错了！就算殿下再怎么无视，可能让你在这个节骨眼上返回周国！” 此前冷璨星派人送去周国的书信都被他们给拦了回来，家中亦是没有半点消息传来。仿佛周国的亲友都以为她在外面一切顺遂，就算是相府那边也没人来找过。 眼下听蒋月影话里有话，冷璨星顿时瞪大双眼，冷声质问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这个节骨眼？！” “你我二人的交情早就已经浅淡如同白水，就算你马上要回和殿下成婚，这场亲事我不参与对你来说或许还是好的！毕竟你也不希望我到时候发疯，直接在喜宴上搅局吧？” 蒋月影一时间被气的哑口无言，连着白眼都快翻出来了。 她猛然深呼吸好几口气，方才把情绪渐渐和缓下来，随即瞪着眼看过去：“我早跟你说过了，周国和夏国如今已经在交战！城中来了这么多附属小国士兵，为的就是集结起来，到时候直接和攻打回周国！” “我和殿下确实会于不久后就成亲，实则你不参加反而让我觉得眼前清静！可这件事情万万不是我能够做主的，你现在就算在凤仪阁中发火也没用！” 冷璨星听闻蒋月影的意思，半点没有悔过也就算了，此时此刻还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她眼神骤然阴冷，抬手又将玉石摆件摔了出去。 “反正你凤仪阁中多的是宝贝，我就算摔几样出去你也不会觉得心疼。只有等我将这心头火气给泄去后，咱们才都有好日子过！” 蒋月影狠狠一跺脚，甩着袖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既要发疯，那便疯着吧！” 她丢下这话，转头大步流星就要离开院中，对于冷璨星以及她所带来的一般人视若无睹。 同时间还对着宁夏等宫女太监吩咐道：“派人将这院子锁起来！等着冷大小姐将东西砸干净之后再开门！” 宁夏颤颤巍巍地看了冷璨星一眼，心虚地低下头去，不敢和她有所目光对视。 此前在假称前往别院的马车里时，的确是她将混有蒙汗药的糕点和茶水递给了冷璨星。期间也是胆战心惊，生怕冷璨星发现其中不对，好歹在蒋月影也算医术高明。 冷璨星看着宁夏那副心虚到眼神快速躲闪的模样，顿时又是气不打一处来，见着对方立刻就要跟着蒋月影离去，她立刻拔高音量叫道：“宁夏，你怎么见了本小姐也不问声好？” 宁夏脚下步伐仿佛有着千斤重，一下子站定在原处。她快速向着庭院门外望了一眼，见自家主子已经走的无影无踪，霎时心中悲凉如秋日。 “冷姑娘……奴婢得了主子的吩咐，眼下也不敢在院中多停留，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冷璨星冷哼一声，极为不屑道：“眼下你连本小姐的身份都不顾了，一口一个姑娘哪里还有将我放在眼中？” “你我二人好歹也相识一场，我是不会怎么为难你的。你今日若是过来给我倒杯茶，咱这事儿就当算了！” 话音落地，周围一干人等眼神中都布满疑惑。青柳猜不准冷璨星究竟要做什么，此时也不好派人出去通报给祁有容。 女人间的事情本就纷纷扰扰不断，他们家殿下为着诸国政事已是忙的焦头烂额，随着婚期将近，该操心的事情不减反增。 宁夏心中涌出一阵不太好的预感，奈何迫于冷璨星的身份尊贵，她这个当奴才的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办法。 情急之下，宁夏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她小心翼翼举起茶盏，对准杯中倒了一杯热茶，双手捧着杯底向冷璨星递过去。 “还请冷小姐喝茶，奴婢今日给您赔罪了。” 滚烫的茶水冒着热气，今年刚采摘出来的茶叶一浸泡瞬时芬香扑鼻。冷璨星伸出纤纤玉手就要接过，下一秒却是刚握住茶盏立刻将其打翻。 宁夏被茶水烫了个正着，顿时惊叫一声，条件反射似的将手缩了回去。 冷璨星趁着她情急之下一阵慌乱，抬手对着人的面上狠狠扇去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声响彻大厅，众人看得触目惊心，却没有一人能站出来为宁夏说话。 她能够让冷璨星如此生气，背后必定是没少做歹事。且不说此前是他们做的有亏欠，就是主子寻常想拿下人出气，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宁夏一时间挨了两次疼，眼眶里瞬间有水雾弥漫，她含着泪水楚楚可怜地看向冷璨星，哽咽着道：“奴婢知错了……还望冷小姐能够恕罪。” 冷璨星声音冷得如同千年寒冰，没有掺杂半分情感，她道：“你此前一再蒙蔽于我，做起戏来比你主子都更胜一筹？我今日打你一巴掌都算轻的，打了你后不会在心中记恨吧？” 宁夏听闻此言，强忍着疼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嗓子眼里一片干涩，手上火辣辣的作疼，先前挨过冷璨星耳光的那半张脸更是高高红肿着。 所有肉体上的疼痛和此时哑巴吃黄连般说不出来的委屈杂揉在一起，宁夏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落下来。 她紧咬下唇，含着泪摇头：“奴婢哪能够在心中记怪着小姐，冷小姐今日就算是将奴婢打死那也无妨。” 这番话刚说出来，冷璨星仰天大笑道：“既然你有心求死，那就将你打死吧！来人，将这个不知死活的贱婢给我拖出去！” 第二百九十八章 痛打落水狗 面上布满凶光恨意的冷璨星同往日大不一样，宁夏听着她铿锵有力的下令声，顿时间浑身绵软如泥，差点直接被当场吓死过去。 宁夏慌了神，一路跪着行到冷璨星脚边，泪眼婆娑地对她求饶道：“冷小姐，奴婢真的知错了！不管您如何处置，奴婢都心甘情愿！” “还请您留着奴婢这条贱命日后好报答您，这般将我杀了不过就只能泄一时愤，在这世上苟且偷生才是最大的惩罚。” 冷璨星此时此刻当真是气急了，众人看她面上神情全都闭了嘴，就连呼吸都放得微弱不少，生怕就此惊扰住她。 不得不说宁夏是个有眼力劲儿的，明白若当真将冷璨星给气狠了，直接将她斩杀于现场也不是不可能。 就算她宁夏是凤仪阁中的人又如何？主子打杀一个奴婢最多也就得口头上的惩戒而已，连着半根手指头都伤不到她们的。 更何况看着眼前的情景来说，宁夏可没少将冷璨星给气着，这件事情便是说到祁有容那边也是占着理的。 冷璨星对随意打杀他人并无半分兴趣，看宁夏在自己眼前哭的梨花带雨，不耐烦地偏过头去。 这时，原先始终没有开口发出半点声响的青柳走上前来，她冷着脸对宁夏呵道：“姑娘都已经给了你台阶，你还不快滚？” “这般没有眼力，这儿的东西来日必定要让嬷嬷好好教教你们规矩，省得将人给气死过去！” 宁夏得到冷璨星的宽恕，连忙跪着又磕了几个响头，随即爬起来，慌不择路向院外奔去。 她一面擦着眼泪，一面朝下步子飞快，等走到院墙外终于止住了哭泣。 前院中，蒋月影苦苦盼望着的内务府众人终于捧着各色华丽衣裳到了凤仪阁外。她一时间心上高兴，压根就没再管着院里的事儿，只让人快速在门边落下锁头。 “将他们全都给我关起来，省得坏事！” 蒋月影眼瞅着宁夏走过来，看她面上一片红肿，眼眶也是微红发涩，光是用脚趾头也能够想到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仿佛没有瞧见似的，不咸不淡道：“你作为我凤仪阁的大宫女，平日里说话做事都得有所体统，可别被外人瞧见看笑话了。” 宁夏听见这话，面色一寸一寸僵住，便是怎么也明白蒋月影不许自己在人前闹笑话，也不要给她丢脸的意思。 她嗓子眼儿里越发堵的难受，强忍着委屈点点头道：“主子放心，奴婢不会失了礼数的。” 院中，冷璨星带人将能砸的东西全砸了个粉碎，随即大摇大摆地坐在高堂上饮茶吃点。 见着往日里异常繁华的凤仪阁大厅已是一片狼藉后，青柳这才琢磨着冷璨星的心思，上前婉言提醒：“姑娘，咱们在这里砸碎的东西都够在南安城里买好些宅子了。前前后后的银两加起来得够那位好生心疼一阵，这下您可觉得消气了？” 冷璨星冷哼着道：“不过就是砸碎些身外之物而已，我可没觉得心里舒坦了。” “等着过两日她真正大婚时，本小姐还会送她一份大礼。既然她有心不想让我好过，我也不可能让她占着半分便宜！” 青柳听得心头咯噔一声，面上却是出乎寻常的平静。她笑着让人铺出一条路，打算就此哄着冷璨星回去。 谁知才走到院旁门边，太监刚一伸手推阻竞真发现外面落了锁头。 这下子，就连青柳这样的好脾气也黑了脸：“真是给他们几分颜色就敢开染坊，说把咱们关起来还真就关起来了！” “你们几个去找家伙来将门给砸开，也别管着什么规矩体统了，出了事情有我担着！” 冷璨星存着有心想要膈应蒋月影的意思，照样悠闲地躺在软榻上没动作。她闭目回想着对方此前所说的话，暗中猜想这其中是不是真有自己忽视的东西。 比方两国战事比她想的更为严峻，又比方九叔早就已经不在大理寺中，或许对方来了夏国也说不定？ 怀揣着这样的满心疑虑，随着外间砸门声音响起，很快就有一道尖锐的太监声音从门缝外传来。 “这好端端的院子为何关了起来？” 话音刚落地，宁夏立刻拔高音量打圆场道：“我们院子的门锁坏了，今日正巧派了人过来修缮。公公还请往屋里坐，关于这些华服主子还要好生看看呢。” 隔着一道院墙大门，青柳顿时反应过来蒋月影正忙着招待内务府的人，她忽然唇角微勾，嘴边溢出丝冷笑。 “白日梦还没做醒呢，待会儿可有好戏看了。” 青柳不知自面上的表情变化已无声无息落在冷璨星眼中，她作为祁有容最相信的大宫女，不管是手中的权势还是所知道的事情都远胜于旁人。 在冷璨星被困夏国的这段日子里，她自己也反思过青柳肯定背地里隐瞒了自己诸多事情，此时看着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异样表情，忽地站起身来。 “好姐姐，你可是在门边听见外面有什么了不得的动静了？我今天过来有心不想让他们好过，若有什么稀奇事可别瞒着我呀！” 青柳见冷璨星反应的这般迅速，忙在脸上堆了笑：“奴婢和姑娘一条心，又怎么可能有事瞒着您呢？” “若奴婢猜的没错的话，今日应当就是内务府众人往凤仪阁送华服的日子。也难怪那位先前要将咱们给关起来，合着是为了怕闹出事来坏了心情。” 一听这话，刚才消停住的冷璨星瞬间气势高涨。 “呵！我在这里大发雷霆，她却在那里悠闲自在！” “你们快点将门给砸开，本小姐倒也要看看城中的绣坊娘子到底给她做了什么嫁衣！” 闻言，太监们加快手中动作，砸门声音一阵响过一阵。 纵使这边闹出来的动静都快将房顶给掀翻，却依旧难以敌过远处殿中蒋月影撕心裂肺的一声吼叫。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本县主要的嫁衣呢？！殿下不是早已经派了绣工精湛的娘子日夜赶工吗，怎么现在送来的是这破衣裳？！” “你们若是不能将嫁衣如期送来，个个小心着自己的狗头！” 这般尖锐的叫声瞬间让众人停下手中动作，冷璨星不由得一笑，立刻喜笑颜开起来。 “咱们今日还真是有好戏看了，我可最喜欢痛打落水狗呢！” 第二百九十九章 兄弟的忙 南安城偏僻别院中，赤烈丹焦躁不安地站在后院处，刚从外面返回的手下正一脸难色，同样满是不安地回望着他。 “爷，您看这事给办的……我们也没想到竟然会成这个样子。大家伙都是把您所吩咐的事情放在心头上的，先前王爷派去的人也在，我们还以为他们找到了呢。” 话音落地，赤烈丹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对方脑门上，压抑着怒火厉声呵斥道：“什么叫做你们以为，这些人没找到不说，连半点踪迹都没带回来，老子的脸都让你们丢光了！” 一想到自己此前那般在萧奇南面前夸下海口，赤烈丹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无奈地抹了把脸，很是觉得此时羞愧到无颜面进屋中去见萧奇南。 手下脑门处吃痛，却是依旧不敢多说什么，只小声嘟囔着：“爷，我们兄弟几个不说有天大的本事，可跟在您身旁这么些年，就是学着皮毛都够吃一辈子了。但是这次事情过分过怪，小的现在觉得或许人家早就已经发现我们了，要不也不会那么巧合……” 闻言，赤烈丹捉住他话语中的关键点，立刻反声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巧合？” 手下顿时拧着眉头，直接将府邸外突然走水的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他们带着周围一干人等去时，想着将其中地皮翻个地朝天也要把冷璨星给带回来。谁能料到前脚刚到，后脚周遭就已混乱不堪。 “当时大家伙也有认出王爷带来的那帮人，只是情况复杂谁都没有相认罢了。那时见他们神色如常，我们还以为人都已经找到了呢……” 看着赤烈丹越发难看的脸色，手下说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现在聪明有什么用，当时你们的脑子喂猪去了？！回去之后好好反省一下，都跟着我这么多年了，还能犯这样的错误简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赤烈丹恨铁不成钢地一甩袖子，百般烦躁地向着萧奇南屋里走去，走到门外时方才收了收面上神情。 他伸手推开房门，却见萧奇南身上竟然穿着身下人该穿的粗布麻衣。对方正伸手理着发髻，打算将发式样成南安城里男子最寻常的后梳长发。 “我说兄弟，你好端端的做这副打扮做什么？就你那通身的气派以及行为举止，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你不是当下人的。” 赤烈丹脸上带着柔和笑容，一下子走进到萧奇南身侧的木椅中坐住。 此时此刻房中就只有他们二人，彼此间的呼吸声似乎都变得格外清晰微妙。 萧奇南把平日里随身所带的软剑之类全都留在了屋中，这些东西就算是藏得再为隐蔽也没办法带进宫里。 “我要亲自去寻星儿。” 冷漠的话语没有掺杂半分感情，听得赤烈丹心头咯噔一跳，他不自觉的伸手抹了把脸，很是羞愧的开口道：“我也没想到南安城里的情况这么复杂，原先以为那些个兄弟怎么也能将冷姑娘给找回来的，谁知道……” “这件事情是我此先夸下海口不对，今后但凡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就是！咱们两人多年的兄弟，可千万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而失了情分呀！” 萧奇南淡漠的眼眸忽然对上他的双眼，面上神情似乎正在告明给赤烈丹自己从来没有放太多希望在他身上。 “若真有这么好找，我也不可能三番四次来到夏国，是他一心想着拿星儿威胁我。不管是在南安城还是在哪里，但凡有他的人在，便是拼出命去也不可能让别人寻到半分踪迹。” 在一炷香功夫前，程烨等人就已回来通报冷璨星没了踪迹，他们一路搜寻打探，最终发现此前府邸的马车都已回了宫中。 结合起前后的事情一想，怎么着也能够想得明白其中的猫腻，他们这有些人竟然被耍了个团团转！ 赤烈丹气愤地一拍桌板：“那该死的祁有容这般不识抬举，竟还敢拿人来威胁你！只要你开口，就算是拼上全副身家，我也愿意跟你进宫去将人给抢回来！” 萧奇南不耐烦地看着他，嘴上说是没有再说半句话，可眼神中的意味最是明显不过。 赤烈丹被萧奇南看得心虚起来，伸手摸了摸鼻尖缩回到椅子里，故意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软声道：“你知道我这个人的……一说起话来就没边没际，毕竟像我这样的生意人，出门在外讲究的就是一个胡扯嘛。” “不过兄弟我这时话虽然说的有些夸张了，但是那颗对你的心却是没有变的！现在事情该怎么做你直接说吧！” 在此前和萧奇南有过往来的众多人中，非得数赤烈丹最为特别。他一个家道中落的没落贵族子弟早年间被逐出家门，而后赤手空拳，硬是凭借着自身本事成了南来北往有名的商人。 光是看着此人的外表，任凭想破头皮也想不出来他是一个富可敌国的巨商。赤烈丹成天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可一旦办起事来却鲜少有失手的时候。 “我要进宫。” “你想个合情合理的办法带我们入宫，我想这对于你来说不是难事吧。” 带着几分威胁性的话语压到耳旁，赤烈丹顿时脸色比哭还难看，最终才一咬牙答应，面上神情痛苦的仿佛从他身上割了肉似的。 “只要是兄弟开口的事情，我绝对会想办法办到！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派人去找官府拿文书入宫。在此之前我也曾经商队对去过夏皇宫里，想必事情很快就会办妥当！” 萧奇南冷峭的眉眼状若无意地掠过他，赤烈丹赶忙脸上堆出笑容，对其嘿嘿一笑。 “我的好王爷，你就放心吧！这回不仅保证能将你带入宫中，还能让你看看自己整日想着的那冷姑娘呢！” “话说这小丫头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能够将你迷的五迷三倒的。我听人说她不仅医术了得，模样长得也是分外倾国倾城，话说他们家里还有没有姐姐妹妹的？” “你看兄弟打了这么多年的光棍儿，眼下已经到了该成亲的年纪！要不咱们俩就当连襟呗？” 第三百章 强行安慰 萧奇南最是受不了赤烈丹身上那股子烦人的焦躁劲，反手把放在桌上的长剑拔出来，微凉的寒光顿时直射在对方脸上。 赤烈丹撇了撇嘴，心中却是猛舒了一口气，暗道总算将这件事情给糊弄了过去。 他背手在屋里来回踱步，想着此番进宫去自己肯定又要大出血。先前为处理好各国往来通行一事，他送出去的货物就如同流水一样多，这次怕是会更多！ 进宫的事情一经敲定，赤烈丹很快带人前去南安城官府拿取文书。他因着身份特殊，又是此前曾经入宫面见过皇上的富商，明面上借口要去献宝便也得了许可。 众人进宫的时间定在次日清晨，在这余下的十来个时辰里，宫中却又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冷璨星站在凤仪阁被锁起来的院中，冷冷看着正在努力砸门锁的太监们。 蒋月影当真是不想让他们出去搅局，落下的锁头比碗都大。据说制作材料还是用的什么精刚，便是三两个人拿刀砍，都砍了好半天才终于把链条砍断。 随着链条砰的一声坠落在地，木门瞬间被人一脚踢开。 冷璨星领着宫女太监气势汹汹闯出门外，径直走向蒋月影此时所在的正殿中。 殿里，内务府来的那群人此刻正胆颤心惊地站在旁侧，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们按照宫中命令，特地来将蒋月影此后要用的华服送来凤仪阁。至于托盘中所装的华服究竟是何样式又有多少件，便是只有管事的大太监和嬷嬷才知晓。 直到这时，看着蒋月影如此气急败坏，众人方才明白原来县主期待的是大婚时将穿的嫁衣。可那些东西从来不是由他们内务府来操办的，就算眼下怪到头上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蒋月影将太监们手中托着的木盘全都打翻在地，在凌乱华服堆积起来的小山里拼命搜寻，却是半点也没有寻找跟大红嫁衣相关的物件。 她这般心心念念盼望着的无非就是嫁衣送来，可为何此时此刻却突然出了差错！送来的华服虽然也是精美异常，可这样的衣裳她自己不会操办吗？哪里用得着这样盼望着！ 内务府管事的大太监见状，压着嗓子不咸不淡道：“县主莫不是错怪了奴才们，宫里虽然也有派人赶制嫁衣，但制作嫁衣的绣坊娘子都是南安城中的好手，她们可不在宫里住。” “我们内务府得到的吩咐便是只用制作各位贵人所穿的华服，向像那等级嫁衣怎么能够轮得到我们头上呢？” 说着，他咽了口唾沫，看着两眼失神的蒋月影恨不得立刻抽身离去。 “若是县主对于这衣裳不满意，趁着眼下时候还来得及您尽管开口就是。凡是需要在上边加什么花样子，以及什么金丝线坠子等等都可以说的。” 宁夏看出大太监面上已经有了些不耐烦，立刻冷着脸呵斥他：“公公难道没看出来我们家县主不是对这华服不满意，而是对你们送来的东西不满意吗？！” “你们内务府的人就算手艺再为精巧，可做出来的衣裳也就只能是这个样子，穿在身上又不能加持身份！” 大太监哪里看不出来蒋月影的意思，顿时在心中冷笑一声，不免感慨此女当真是自作多情。 殿下都没有亲自吩咐让他们按照她的周身尺寸来自作嫁衣，怎么又会想着这样的好事一定就是自己呢？ “原是怎么回事呀……这般说起来倒是奴才没有眼力劲儿了。不过奴才敢拿项上人头保证我们送来的华服的确是应当送到凤仪阁里来的，至于是不是有缺什么……县主还是亲自去问殿下吧。” 他们内务府在宫中属于举足轻重的地方，但凡要出去办事必然是给各宫贵人们送东西去。 因着这样的前提条件，阖宫上下谁不对他们内务府人多看两眼？每回去除了能够得到笑容和道谢声外，还能有不少的赏银，像这样白白挨了训斥的还是头一回！ 宁夏被大太监的话给噎住，暗想怎么也不能让内务府的人就此离开，否则待会儿蒋月影发起火来受罪的可都是他们。 她深呼吸一口气，正想要开口阻拦，却猛然听见眼中传来一声尖锐的笑。 众人急忙回头望去，却见冷璨星已然带着宫女太监们匆匆赶来。此刻几人脸上都挂着嘲讽的笑意，仿佛光是凭借着响动声就已猜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冷璨星看着颓丧呆坐在地上，双眼麻木无神的蒋月影，立刻扬声奚落道：“听说县主今日要试穿嫁衣，我等正好在凤仪阁中，不如就此也让我们这些人开开眼界吧？” “我们可听说嫁衣是殿下派人让城中最好的娘子来赶制的，虽然时日上面有些加急，但据说那可是百十来位娘子日夜赶工忙出来的。” “想必耗费她们众多心血和精力制作完成的嫁衣必定会让众人惊艳无比，凭借着县主这样的美貌和身段，怕是待会儿要让我们看傻了去！” 冷璨星一进来便是忍不住火上浇油，霎时让内务府众人和宁夏一干人等眉头紧皱。 这姑奶奶真是看热闹不嫌事，打哪壶不开提哪壶……就这么强烈刺激下去，保不准蒋月影连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宁夏压着眉眼对身后的宫女太监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快速将屋里尖锐易碎的东西全都收下去，自己则是俯身要去搀扶跪坐在地上的蒋月影。 “主子，石砖地上凉，您还是先行起来吧。” “公公也说了，想必是东西带的欠缺，亦或是嫁衣还没有送进来。咱们好生派人打听打听，嫁衣肯定会穿到您身上的。” 宁夏柔和的话语声渐渐平复住蒋月影情绪，她呆滞的眼神动了动，像是才回过神来似的愣愣道：“你说的有道理……这天底下谁人不知是本县主即将嫁给殿下。” “别说是放眼夏国，就算是放眼整座大陆上，都没谁有我这样的资格！” 蒋月影半边身子压在宁夏身上，随着她手上戾力气加重渐渐站起身来。 刚从面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却看见冷璨星正唉声叹气地快速摇头。 “话别说的这么早，也别说的那么死，否则日后打脸过分疼呢。” 第三百零一章 少来做梦 蒋月影咬牙看向冷璨星，眼神可怖到好似吃人的厉鬼。 宁夏见状，百般无奈地望着冷璨星，哀求道：“就算奴婢求您，小姐您就少说两句吧。咱们都同为女子，为着这种神器抗争个高下着实没有必要。” 听闻此言，冷璨星瞪着宁夏。正要开口斥责回去，谁知身后的青柳直接冲上去，反手对准宁夏的脸上就扇去一耳光。 “你个贱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也敢和我们家小姐比较高下！我看你是猪油吃多了糊了心，什么无法无天的话都说得出来！” 宁夏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打到头晕目眩，顿时不知身在何处。 她半边脸发红发烫，片刻后回过神，终于忍不住眼含热泪望向蒋月影，哽咽委屈道：“主子！青柳一个宫女也敢当着您的面教训我们凤仪阁的人！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更何况奴婢可是您身旁的大宫女！“ “奴婢挨上一巴掌不是事，可是这完全就是在挑衅主子您的威严！奴婢的脸好疼啊……还请主子替奴婢做主！” 宁夏说完这话，砰地一声跪倒在地，双膝碰击地面发出巨大响声，看着就让旁人眉头紧皱。这得是多么的用力，多么的疼啊！ 冷璨星面上闪过一丝错愕，忙伸手将青柳扯向身后。她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果断出手，就这一巴掌过去打的可真不仅仅是宁夏的脸，简直是将凤仪阁的颜面踩在地上狠狠摩擦啊。 起先还沉浸在一片强行安慰自己情绪中的蒋月影，这时猛然间回过神来，双眼迸发出凶光，模样可怕的好似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 她平日里虽然没有把底下的人放在心上，但也绝不允许谁当着自己的面动手伤人。宁夏说的对，就是打狗也得看主人，眼下青柳在她面前如此放肆，哪里还有当下人的样子！ 冷璨星见机不对，更加将青柳护在身后。实则今日不管宁夏如何，一旦她出手必然会被蒋月影抓住错处。 虽然她也是跟着祁有容走南闯北，一路风风雨雨过来的大宫女。其地位在宫中的举足轻重，但此时此刻怎么着都有些心虚起来了。 “你们朝仁宫的人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现在竟然还敢打到我的宫女头上！青柳，要是我记得没错的话，你现在不过就是一个宫女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翻身当了主子呢，动手就要打人！在凤仪阁中真正说话管用的人是我！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蒋月影先前的情绪一直堆积在心中，若不是宁夏在旁边苦苦劝慰，以及内务府的人跟着在旁侧为她宽心，怕是她早已经发疯冲去见祁有容了。 本就心情不爽，加之青柳又如此做派，两件事情揉杂在一起，完全是将她推到了怒火的边缘。 蒋月影突然一阵歇斯底里，冲上前来就要扭打青柳。冷璨星一把将青柳给推出去，嘴里对她大喝道：“姐姐快去派人行殿下过来，就说她现在发疯了！这般看起来应当是脑子出了问题，要是不加以管教咱们都会有性命之虞！” 青柳往常的身份地位就比一般的宫女太监来的高，眼下气定神闲，丝毫没有被蒋月影的做派给吓唬住。 她被冷璨星推入到院中，竟分外淡定的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冷冷地看着宁夏等人道：“我作为宫中的大宫女，对你加以管教又有何不妥？” “殿下刚回皇宫没多久，多的是难以处置的事情。像你们这种进宫来服侍主子的人都没有好生被人教过规矩，本姑娘今日打的就是你这张臭嘴！” 青柳说罢，扭头看向冷璨星又道：“姑娘不必惧怕！就算是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翻出什么风浪来！” “县主此先不一直盼望着能够嫁给殿下吗？奴婢今日斗胆在这里多嘴，实话告诉您这样的梦还是别做了！人还是趁早醒来为好，免得日后伤心落魄！” 这种话换做旁人来说，众人或许都会有所怀疑。可换作青柳来说，其信服力度简直不亚于祁有容在跟前直接说出来。 凡是后宫中的事情，祁有容都会交给青柳来进行操办。哪怕她名义上就只是个大宫女，实则手中的权势早已经超出了大部分小主。 冷璨星听出青柳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忽然间明白或许有许多关于自己的事情她都是知情的，只是此前一直顾及着身份，不好明言开口讲出来罢了。 蒋月影被青柳突然泼来的一盆凉水刺激得开口大吼道：“你这个贱婢！现在在发昏说什么胡话？！” “殿下的意思岂是你一个宫女能够揣测得了的！本县主现在要亲自把你的舌头拔出来，看你以后还能不能这般胡说八道了！” 蒋月影猛地冲上前来，叫着凤仪宫里的太监上前去按住青柳。在这慌乱间所有人都神情不定，冷璨星却是最先反应过来，急忙拔出袖口中藏好的银簪，贺然对准他们。 “今日事情就已经够混乱了，难道你们还想要闹出命案来不成？！” “宫中马上就要举办喜事了，此时此刻谁最不希望节外生枝，大家心里都有数！” “蒋月影，你要是还想如愿嫁给殿下就别搞这么多幺蛾子。可别在还没飞上枝头当凤凰前就把自己的名声给搞臭了！” 青柳轻拍着冷璨星的臂膀，对她缓缓摇了摇头，在耳边低语道：“姑娘别和她一般见识，她心中期盼的那一日这辈子都不会到来的。” 冷璨星来不及向青柳深究其中原因，她所说出来的话将蒋月影顿时定在原处，使得对方一阵咆哮，却不敢动作办法。 内务府的太监们见状也想拔腿就此溜走，他们胆颤心惊地看着凤仪阁内院已经乱成一锅粥的景象，领头大太监急忙道：“眼下时候不早了，奴才们还得去其他宫中，就此先告辞了。” 说罢，几人转身就要离去。 冷璨星趁着此时人多，立刻对着身后的宫女太监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跟着离开此处。 “咱们从今日开始井水不犯河水，我不管你是否能够嫁给殿下，你也别管我今后何去何从！” 第三百零二章 哄着劝着 冷璨星和蒋月影早就已没有半分情意在，此刻她冷冷地丢下这句话，拽着青柳的臂膀快速迈出院门。 待到走出门外才长长地出了口气，满眼疑惑地看着青柳，分外不解问道：“好姐姐，你今日是怎么了？往常说话的时候都十分注重规矩，不该提的事情绝口不说半句，今日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刻意拖长的微调中满是冷璨星的疑惑，她还是头一次见着青柳动手伤人。虽然对方是为着自己出头，不过这次以后蒋月影定会记恨上她。 青柳抿嘴一笑，布满寒霜的眼底冰雪消融，她反身向着凤仪阁里看了一眼，不屑道：“奴婢只是见不惯她那副心比天高的样子，眼下都还没有嫁给殿下就这样嚣张跋扈，往后怕是要将我们所有人都给逼死过去了”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着替姑娘您出口气，奴婢今日这巴掌打的不冤！哪怕是他们此后要给我穿小鞋，奴婢都认了。” 闻言，冷璨星从脸上扯出一丝笑，对她摇了摇头道：“好姐姐这说的哪里的话，不管发生何事，我相信殿下一定会多多庇护你的。” “蒋月影的所作所为大家都有看在眼里，先前不过是因为宫中传闻所说她马上就要嫁给给殿下，所以大家才如此避其锋芒……话说好姐姐你刚刚所说的话是真？” 青柳情急之下直接将蒋月影脸上的遮羞布扯了个干净，当时话一说出口，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心中暗喜。 这时，她不自在的伸手拢起耳边垂下来的碎发，对冷璨星粲然一笑道：“这件事情倒是奴婢有些呈口舌之快了……至于她能不能当上主子，还得等着殿下那边的心思来看。” 她虽然不想明说，但冷璨星明白这些话肯定是有所根据的。放眼整座宫中，祁有容或许只会和青柳互通心思。一想到蒋月影当真不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她这心里也多了些欢快。 几人转身顺着前方大道打算就此回到朝仁宫中，还没走两步竟看见内务府那帮人站在拐角处，正老实巴交的等着谁。 大太监探出头来向外张望时，目光瞥见冷璨星等人走了过来，忙笑着迎上前来道：“奴才等人在这里恭候姑娘多时了，眼下还得跟着姑娘去一趟朝仁宫呢。” 冷璨星皱起眉头，想着他们此行的目的，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不管殿下将要和谁成亲，我都不必打扮的过于隆重。我跟你没穿的新衣裳都多的如同小山一样了，哪里还用得着你们特意为我做新的。” 大太监听闻此言，急忙摇了摇头：“姑娘这说的哪里的话，您可是殿下眼中的贵客，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又怎敢怠慢半分？” “且不说您来日要穿的华服会有多么精美，就是该走的流程也应当一步都不少。正巧我等要去朝仁宫中，便是怎么着也不能走在您的前头，还望姑娘先行。” 内务府的这帮人平日里眼睛长在头顶上，宫中位分小的妃嫔贵人们还得将他们好生伺候着。眼下他们对冷璨星这么客气，着实能看出也不是吃白饭的，还是能够明确审时度势。 青柳对着大太监露出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容，对其打趣道：“我说王福海，咱们俩都多少年没有打过交道了，当年进宫的时候你可比我还矮半个头呢。” “先前我们回了皇宫中也没见你这么热情来走动走动，眼下可是有听见什么风声，知道我们姑娘身份地位不一般了？” 名叫王福海的内务府大太监撇着嘴对青柳笑道：“在下哪能不记得青柳姐姐啊！当初同期进宫的人里边也就只有你手中权势最大，地位最高，往后我们内务府的人还得托着姐姐好生照顾呢！” 青柳看不得他这副拍马屁的做派，和对方眼神流转间明白他也得知了内情。冷璨星没有将目光在他二人身上多停留，想着两人老相识难免会叙旧，便是率先一步走了出去。 刚回到朝仁宫，内务府后派来的那群人已捧着华服到了。他们此时此刻摆出来的阵仗比此前去凤仪阁还来得大，前前后后竟然来了三十多号人。 冷璨星不由得柳眉倒竖，分外古怪地盯着他们道：“又不是我要嫁人，你们搞这么大的阵仗做什么？本姑娘生的天生丽质，要是再加以打扮，那可不就是倾国倾城了？” “什么新衣裳就不必了，还是留着给其他小主穿吧。你们把这些东西全都带回去，若是殿下怪罪下来就说是我的意思！” 说罢，冷璨星随意地端起茶水往嘴边送去，让青柳直接打发他们就此离开。 要是随便送个两三件华服过来，她倒能够心安理得地收下，可这般阵仗简直不亚于自己嫁人。 搞得如此声势浩大，背地里不知道又会引来多少人的记恨，届时想要离开夏国怕是会更加麻烦。 王福海一听冷璨星这话，顿时脸上犯了难，忙赔笑着上前讨好道：“姑娘就当行行，好让我们这些奴才将事情办妥当吧，要是这时候再送回去，殿下肯定会怪罪下来的。” “虽说姑娘您在殿下面前的面子大得很，可我们内务府的人也不是白吃干饭的。要是连送来的衣裳您都不收下，殿下指定会多想。” 站在一旁的青柳此时也站出来替他们打圆场说道：“王公公说的有道理，姑娘全当做是看个新鲜如何？” “奴婢瞧着这些华服都做工精美，怕是那些绣坊娘子熬了好几个月才做出来的，殿下对您如此看重，您也别辜负了这番心思呀。” 冷璨星看着他二人一唱一喝的模样，心中莫名生出些隐隐的不安感来。 她越发烦躁地挥了挥手，直接将话说死：“我说了不看就不看，来来人殿下大婚我能够去参加就已是给他面子了，他要是嫌弃我打扮的寒酸，那我不去便是了！” 冷璨星的逆反心思一上来，不管他们如何劝说都听不进耳朵里去。她不耐烦地站起身来，转身就要走向后院，忽然听见院外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 “这么大的喜事，冷姑娘还真是不给在下面子，你若是不去那可不就太扫兴了？到时的喜宴又如何举办的下去？” 第三百零三章 各怀心思 一听见来人说话的声音，冷璨星顿时眉头紧拧。 她已多日未见着祁有容，据说对方整日忙于政事，成天都已经忙得脚不沾地，又哪里有空来看旁人。 光是蒋月影那边三请四请就已去过许多次，想着各种法子就只为见他一面，便是这样都还没有如愿。 此时此刻看着祁有容突然现身于朝仁宫中，冷璨星抽了抽嘴角，刻意背过身去不理会他。 要是他当真记着自己的恩情，早就应该知恩图报了，而不是将她一直困于夏皇宫中直到今日。 周围一干人等见者来是祁有容，急忙对他俯身行礼，他径直走过一路来到冷璨星身旁。 太监宫女们手中所统治的华丽衣裳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被掀开外面的围布。他们各自捧着样式，前后加起来站在旁侧等候冷璨星的人共有十几号，而这还只是单单的一件衣裳。 祁有容掀开围布深深地看了一眼，随即语气中带着笑问道：“星儿是觉得这衣裳不好看还是如何？” “眼下时候还来得及，你若是不喜欢我即刻派人前去改制，不管如何都一定会合你心意的。” 冷璨星听着这话心里莫名起了一股子厌烦，转过身去狠狠地瞪着他：“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如何？我是单单不喜欢这些衣裳吗？我是连你们接下来的喜宴都不想去参加。” “我一个外人为何非要去参加你们的大婚？就算是作为客人前去，那也不必打扮的过于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成亲的人是我呢。” 院中一时间来了这么多爱人这些人或是规劝或是威逼利诱，实在让她心生不喜。 祁有容带着笑容的脸色很快因为冷璨星所说出来的话僵住，随即又一寸一寸阴沉下去。 他如今掌管着整个夏国，在宫中便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角色，何时又有尝过其他人的冷脸色？ “你我二人好歹也是合作伙伴，这般大的喜事你为何不来参加？就算是看在往日你叫我一声祁大哥的交情上，我等也应该好生随了这份情谊呀。” 冷璨星越听他讲话，心中越是烦闷，便是不管不顾直接撕破脸皮道：“你我二人还有什么情谊呀？先前我那般帮你，最后也没见着你投桃报李。” “你如果真觉得我二人友情谊在，那就应该早早随了我的心愿，也顺应咱们此前的承诺将我送回周国。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要是再这样同我装聋作哑，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听这话，青柳等旁观人等面上都不约而同露出惊诧神色，就算是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当着殿下的面说这种话。 兴许也是冷璨星在朝仁宫里住的久了，并不知道外面风向如何。实则他们家殿下是个杀伐果断之人，如今整个朝野中都已被大换血，又有谁敢来忤逆他。 祁有容看着冷璨星那副气鼓鼓的模样，原是难看的脸色忽然又和缓下来，继而嘴角露出一丝笑。 “我的确是打算派人将你送回周国，只是此时边关正在打仗，这于你而言并不安全。更何况要送你回去也得有一个合适的由头。如果不然以你现在的身份回去，你觉得自己会受到何等待遇？” 闻言，冷璨星顿时气结，压着怒火呵道：“你现在是在堂而皇之的威胁我了？当日我们要离开周国时，你可还记得自己如何向我保证的？” 祁有容挥着手让内务府的人先行退下，对着王福海叮嘱道：“今日冷姑娘心情不好，你们过两日再来。” 王福海本就想要带人离开风暴漩涡，此刻急忙点头，上赶着领着内务府的人就此匆匆离去。 冷璨星早已经被蒋月影和祁有容磨的没了耐心，对于这两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心中只有满满的厌恶。 她蠢就蠢在自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他们，仔细细思起来更是觉得此前行事作派中多有被人牵制着走，个中滋味实属无奈。 “我大婚当日你必须前来，这就当做咱们之间最后的情谊吧。等大典结束后，我立刻派人送你回周国如何？” “届时必定给你捏造个合适的由头，保证让你回到周国后也不受人针对讨伐，你还可以安心的回去当那个什么相府千金。等着两国战事结束，或许你还可以成为九王妃呢。” 冷璨星听着他说出来的话越来越没有边际，便是明白对方也是耐心有限，要是此时再和他过多争执，指不定祁有容还能做出什么丧心病狂之事来。 她可听说眼下皇上皇后都被软禁在宫中，祁有容的各色兄弟姐妹更是被驱逐出了南安城不少，此前对他们一再挑衅的九皇子更是落得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惨状。 眼看着对方眼神里没有半分柔和，眼底冰霜涌动，冷璨星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正是因为过于相信你，所以才会千里迢迢来到夏国，现在两国都在打仗，而我九叔那边却始终没有消息传来，你要我如何不心急？” “咱们两人既有着往日的旧情，也是合作伙伴，希望你还能理解我的心情，最好不要将这脸皮彻底撕破了。” 祁有容微点下巴，异常正经地看着她道：“你先前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这般顺利回到夏国，更不会有如今的一切。你却放心吧，往日的恩情我是不会忘的，你此生此世都会是我的座上宾！” 冷璨星傲娇地一挑眉眼，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孩般伸手取过茶壶，径直给的她和祁有容都倒了杯茶。 “那咱们两人碰杯为誓！杯中装的虽然不是酒，但以茶代酒也是那么个意思！” 少女明媚的眼眸中带着格外的坚定，她扬手将茶杯递了过来，祁有容眼底寒霜消融，微抿唇角露出浅笑。 “星儿现在是越发古灵精怪了。” “赶紧喝了吧你，你一个都快当皇上的人了可是要言出必行的！” 冷璨星举起茶杯，仰头喝了个干净。 见她杯中的茶水都已见了底，祁有容方才将茶盏送入嘴边，待到茶水入肚又将杯子翻过来示意冷璨星看去。 第三百零四章 煽风点火 冷璨星时不时露出些小孩子的娇气和脾气，这般情形朝仁宫的下人见的多了，便是连带着也有透给祁有容那边。 此时见她面上怒气全都消了下去，祁有容随即站起身来要离去：“我还有要事要去处理，你就在这里安心等着吧，若有什么事情，随时派人向我来报。” 冷璨星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连眼风都没有斜着往他脸上送过去。 “你有事就去忙着吧，我成天乐的悠闲自在，也没什么事儿可跟你说的！就是凤仪阁里的那个疯子三五不时会来找麻烦，你偶尔还是要定定她的心思，免得伤及无辜！” 祁有容听过此话没有回答，深深看了两眼冷璨星后，就此大步离去。 待到他消失的无影无踪，冷璨星这才摸过先前二人喝茶的杯盏，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沾染着祁有容嘴角水印的杯边。 院外，祁有容走到墙角边处，小腹一使劲，原先咽下去的那股茶水瞬间从嘴边溢了出来。 他掏出手帕擦拭着嘴角，很快就将被茶水浸泡足的帕子丢到身后随从手上。 “找太医看看这茶水是否有问题，多派些人手在此处候着，这回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能让她离开！” …… 宫中向来是纸包不住火的地方，关于冷璨星拒绝内务府送来的华服，并因此得到祁有容亲自会面的事情很快穿遍了宫中上。 私底下各色妃嫔议论纷纷，还不到晌午时就有好些人前后跟着去了凤仪阁中，来的这些人都是平日里与她交好的嫔妃等人。 蒋月影失神地坐在软榻上，提不起半分精神前去招待她们，只让宁夏在其中忙前忙后。 她回想着内务府给自己送来的衣裳又觉得胸闷气短，为这件事情她私底下没少派人前去打听，明明有消息传出那大红喜服早已制作完毕，为何迟迟不送来自己这里…… 夏皇如今被困在深宫中，那些他曾经宠幸过亦或或是连名字都记不得的妃嫔们早已蠢动不安。 她们进入宫中，各自代表着身后的家族，哪怕妃嫔不能参与朝政，可寻常吹吹皇上的耳旁风也能为其揽得不少的好处。 眼下看着时局不对，众人早已明白今后必然是祁有容执掌朝纲。而她们这些人必将成为前朝的妃嫔，届时什么荣辱家族兴旺之事便如同泡影般消散了。 蒋家人虽然离开夏国故土多年，其家族势力在南安城中却是可见一斑。如今住在后宫的妃嫔里，大有和他们蒋家曾经交好的世家女子。 看着往昔的旧友一个二个容颜凋谢，此生此世怕是都不能再得到夫君的疼爱，蒋月影的心里多了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看着底下谈笑风生，为着讨自己欢喜的妃嫔们，俨然间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连带着看人的目光都开始变得轻飘不屑。 “县主，我等听说朝仁宫那位简直不识抬举，殿下都已亲自去了她却还是没有试穿华服。” “不是说那位姑娘最是聪明伶俐吗？怎么连眼前的形势都看不明白，要是得罪殿了下她哪里还有机会能够就此离开？” “据说冷姑娘十分受殿下器重，内务府那边给送过去的华服前后都有好几件，各色衣裳首饰配件零星加起来都由着几十号人送去的呢。” 闻言，蒋月影阴冷一笑。 “殿下器重她无非是因为她此前帮了忙，加上她出身地位不凡，身后不仅牵连着相府，九王府，就是药王谷中也多有关系。” “这么一个身世显赫之人，不管是放在哪里都会让人高看几眼，又何必去惹怒她呢。” 一听这个话，各侧妃嫔们面面相觑，眼中皆是藏着疑惑和深意。 不是早听说县主和那什么冷姑娘素来不合吗，为何此时她又开口轻描淡写帮其讲话？ 蒋月影端着茶水送入嘴边，面上心情一派大好的又让人端糕点给自己吃。 见状，暗中想要拱火的妃嫔们更加坐不住了。 “县主，听说内务府给您送来的华府又拿回去进行二次加工了？说来也是，您最近的身段瞧着是清瘦了些，是有什么烦心事萦绕在心头吗？” “我等姐妹在宫中整日闲的无聊，往来就希望能够找着知心人说些话解闷。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咱们这帮往日的小姐妹能够有话聊，便是三天两头想要来凤仪阁中，还望你也不要将大家当外人。” “你们现在是在说什么胡话？县主马上就要嫁给殿下了，这么大的喜事落在谁身上都会既兴奋又紧张，便是身上消瘦两分，容貌也就变得更加清丽了呢。” 一提起这件事来，蒋月影面色渐渐回暖，下巴微抬眼中有止不住的得意，无论如何笑到最后的人也就只能是她！ “你们还真是会打趣我，有些事情记在心上就行了，这般说出来还真是让人觉得害羞。” “我这两日的确是清减了些，也算是为了大婚当日做准备吧。” 蒋月影伸手抚着耳边碎发，对于自己接下来会嫁给祁有容的事情毫无怀疑。 他们二人身上本就有割舍不断的婚约，加之蒋家为夏国的宏图伟业前后几代人都有出力，要是祁有容不肯迎娶她执意毁掉婚约，寒的将会是许多肱骨之臣的心。 周朝妃嫔们对着蒋月影又是一阵道喜，继而谈论起她们近日也有收到华服，便是纷纷议论届时怕将会是一场空前绝后的盛宴。 “可惜的是蒋伯父和伯母如今还在周国中不能前来参加婚宴，这般大的喜事他二老不在现场，妹妹到时候可心里别伤心才是。” “说起来他们既然都已经到了边关处，为何又被周国人给带回去了？我每每想起这件事情都替妹妹感到可惜，我等是没有机会举办喜宴，妹妹有着这样的福气家人却不在身边……” “据说蒋伯父都已经在周国告老还乡了，周皇那边既然也以答应下来，背地里要是没人出手，指定不会让他们就此被软禁在城中。” 蒋月影才稍稍恢复的心情瞬间被毁得一干二净，她不愿提及此事，多是因为无能为力，偏偏这些没长眼的东西非要在她耳边说个没完。 “你们来我这里谈天说地都已半天了，茶水点心也吃了不少，铺垫了这么久到底想说什么事？” “咱们自幼相识，不必来那么多弯弯绕绕，宫中到底有什么风声传来，直接说给我听就是！” 第三百零五章 气急而为 众人见蒋月影现下都已打开天窗说亮话，便是大着胆子各自不再遮掩起来。 祁有容对于冷璨星的百般关切和各种厚待早已超过宾客之间的关系，纵使她如今没有任何身份，但生性如此聪慧，容貌长得如此倾国倾城的女子留在宫中多少是个威胁。 比之冷璨星这样的周国人来说，众人明里暗里都希望最终母仪天下的是个夏国女子，要是此女不那么聪慧就更好了。 “我们全都是和县主一条心的，有些话先前不敢开口讲，无非是因为怕坏了县主的心情。既然你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那我等姐妹也就不好遮遮掩掩了。” “近来这些日子，殿下的赏赐如同流水一样送进朝仁宫里去，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针对此事议论纷纷，他们甚至还将话头说到了来日的大婚典礼上……” “时至今日，县主难道就没怀疑那迟迟未送来的嫁衣是否真的是要送来给凤仪阁的？若是那大红嫁衣的主人另有人在呢？” 一番意味深长的话瞬间引得蒋月影暴跳如雷，她手掌紧握成拳，眼神骤然阴冷无比，目光不安游离地盯着脚下。 “你们说这些话可是有半分根据？要是空穴来风的话就不必多说，以免这样的话传到殿下耳朵里去，来日给大家都招来麻烦！” 说罢，蒋月影举起茶盏往嘴边送去，哆哆嗦嗦的双手以及那轻颤的动作不由得暴露出她的内心活动。 但凡进入后宫的女子那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厮杀出来的勇者，蒋月影如今未婚配，蒋父蒋母又不在身边过多教养她，便是在人情往来上面稍稍有所欠缺。 她嘴上虽是如此说着，这番细微的表现却是明明白白白现于众人眼底。哪怕此刻蒋月影如此义正言辞，诸多妃嫔们却还是不依不饶，尽情煽风点火。 “若非空穴来风，我等也不敢大着胆子到县主面前来说这样的混账话，毕竟在大家心中县主才是唯一能够和殿下相匹配的女子。” “那位冷姑娘纵然模样长得不错，但到底是一个周国女子……周国夏国交战多年，难保不准她背地里的心思又是如何的，还望县主能够从重考虑。” “早先听闻县主和那位是从小一起在药王谷中学医的师姐妹，她那般三番四次前来挑衅与你，着实让我等旁观者都跟着气愤不已！要是往后当真入主皇宫，这宫里还不知道会被她搅得如何翻天覆地！” 随着妃嫔们越来越不加掩饰地挑明真相，蒋月影已是气得牙关紧咬，浑身发抖不止。 她活到如今，无非就是想着能够成为夏国皇后，为此蒋府一家人多年来忍辱负重，苟且偷生。便是她从小也经受父母离别之苦，一人在外独自去学医。 前后加起来的磨难不就是为了数日后的大婚典礼吗，若是多年来的期盼近在眼前却被旁人给截了胡，她便是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砰！” 一记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响声骤然响起，惊得诸多妃嫔忙瞪大双眼，齐刷刷地向着蒋月影张望过去。 在旁伺候的宁夏更是脸色被吓得煞白，忍不住尖叫一声道：“主子！您小心着手！” 鲜红血珠顺着手部伤口大滴大滴滚落在地，蒋月影面上一派麻木漂浮，似乎全然没有因为剧烈的刺痛而有所反应。 见此情景，众多嫔妃你看我我看你，眼中除过浮现出浓浓的惊诧外，还有对蒋月影的些许关心。 宁夏立刻命人前去请太医过来，转身叫来宫女时却被蒋月影喝住：“我就是学医的，又哪里用得着去太医院请人来？也不是多大的事，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叫人来将地面打扫干净，在角落里四处点上艾草香薰去去血腥味。” 宁夏犹豫着，如此也只好顺着她的意思前去照办。嫔妃们对此关切的话语不断，更有甚者此时自责起来。 “若非我们说这么多话，县主您也不会生气成这个样子……也许是大家都察觉错了吧，您还是别放在心上为好。” “也是，内务府那边的具体消息都还没传来，大家也只是在背地里嚼舌头根子罢了。” “县主，您可别去同那位一般见识，要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就更得不偿失了。” 蒋月影充耳不闻众人所说的话，冷着脸色拿起纱布包扎伤口，她动作缓慢而细致，竟是用着左手也游刃有余。 片刻后，蒋月影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一干嫔妃：“你们所说的话，我会仔细斟酌的。说起来天下的确没有空穴来风的事情，她一个区区的周国女子又如何敢在下皇宫中为非作歹，我绝不允许！” 看着蒋月影布满恨意的眼神，嫔妃们心中一阵发毛，随即各自站起身来起身告辞。 她们脚底抹油似的离开凤仪阁中，等着出了大门外方才觉得呼吸顺畅。几人一路快步就此离去，相伴的同时又有提起先前的所见所闻。 “咱们这么煽风点火会不会有些不好呀……我倒害怕那两人当真闹出人命来，毕竟她们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呀。” “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就算真闹出事也和咱们没关系！眼下就等着坐山观虎斗吧，且看看县主到底有多大的气魄。” “话说……我总感觉殿下的心上人并不是县主，要真是心中有她，那做好的嫁衣为何迟迟不送来？这件事情越发扑朔迷离，真真是让人看不懂了呀。” 在宫里暗潮涌动的同时，一队列华丽的马车正在经过正午门往宫中行驶而来。 赤烈丹坐在马车居中处，闭着眼睛若有所思。随着身下车轱辘停住，一阵轻缓的颠簸过后，车外立刻有守门侍卫对其恭敬喊道：“还望出示令牌！” 闻言，赤烈丹反手从怀里掏出令牌塞出去，刚一现于人前，马车外顿时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原来是贵人驾到，我等有眼不识泰山！” “开城门放行！前去通报殿下赤烈国五王爷驾到！” 赤烈丹闻言收回手中令牌，很是云淡风轻地抖了抖衣袍，此等举动落在萧奇南眼中却引来一声嗤笑。 第三百零六章 慕名 赤烈丹光是听着萧奇南的嗤笑声就有些心虚，随即眼神躲闪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侧的他。 “你笑个什么，要不是为了你这件大事，我也不可能现出身份来。” “我都已经离开赤烈国这么多年了，先前漂洋过海做生意时也没用这等身份做倚仗，眼下真是为了你豁出去了！” “要是我有个好名声也就罢了，偏偏谁人都知道赤烈国五王爷是个风流浪荡子……世人常说我只喜欢花天酒地，捉猫逗狗，我还听着不乐意呢！” 萧奇南收敛面上笑容，微抬眼皮子轻声道：“那还得多谢于你。” 听闻此言，赤烈丹急忙笑嘻嘻地对着萧奇南摆手解释：“咱们俩兄弟谁跟谁呀，倒也用不着说谢！只要能够做出生入死一辈子的兄弟就行了！” “我也不想着能够当你心中第一重要的人，但可是得当你最重要的兄弟！” 萧奇南抿唇微笑着将目光从他脸上掠过，要不是因为对方身份太过显赫惊世，外间侍卫又哪里不会查车。 马车行过正午门，闻风而来的侍卫们随即上前来接应。萧奇南听着车外的动静，很快从怀中掏出一张人皮面具覆盖于脸上。 他用手仔细将其贴合住脸颊，随即又掏出几根银针顺着面皮穿插进去。继而双手勒住下颌骨，随着手部动作缓慢轻移，整张脸瞬时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张先前在众人瞧来惊世无双的俊脸此时变得异常普通，普通到丢入人海中都没人会对其多看两眼。 赤烈丹用手摩挲着下巴，眼里怀着浓烈的兴趣和疑惑道：“你如今武功越来越高是莫测了，竟然连失传已久的易容术都使得如此出神入化……不过这双眼睛实在美的过分了些，你一个男子怎么生得如此凤眼，简直比女子的双眼都要好看！” 萧奇南一挑眉头，没有对此作出回应，整理着衣袍很快沉浸于自己此时的贴身奴仆身份。 马车外，前来接应的禁卫军统领双手抱拳对着车中恭敬道：“听闻五王爷进宫，殿下特派我等来迎接！还请王爷步下马车，随同在下前去金銮殿！” 赤烈丹轻轻地扫了一眼萧奇南，用眼神示意他先行下车，随即才摆出自己作为王爷的架子缓步走出马车。 夏皇宫中天气一片晴朗，远处艳阳高照，四下宫墙大道里都泛着异常鲜艳的颜色。 赤烈丹蹙着眉头，冷峻的眼里带着些轻慢道：“如今在朝中当政的人可是四皇子殿下？说起来我和他最后相见乃是多年前，也不知人如今是何等模样了。” “前几年来夏国的都是我的皇兄皇弟们，我此番过来并没拿什么通关文牒，无非就是走南闯北做生意时带了些好货特意过来献宝，以此算得上是拉近两国间的友好关系。” 闻言，禁卫军统领急忙回道：“殿下心中有数，王爷有什么要说的话前去金銮殿中一见他即可。” 赤烈丹掀起长袍，即刻迈步往高处走去。萧奇南等一干随行人等紧随他身后，众人很快来到金銮殿外。 还没走进殿中，祁有容清朗的声音便飘了出来：“多年不见五王爷，今日你我二人必得好好叙旧才是！” “昨夜本殿下梦见有福星降临，原是王爷突然到来，看来这梦当真做的没错！” 赤烈丹嘴角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跟在自己身边的萧奇南，低声叮嘱道：“我说兄弟你可稳着点，待会儿别气急动手。” 萧奇南不作声响，手里暗中使出力道将他往前一推，众人瞬时跟着进入金銮殿里。 祁有容正坐于高位上，眼里带着傲然望向底下。夏国和赤烈国原是友好睦邻国，随着对国往来贸易四通八达，近年来已经成了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强国。 好在赤烈国并不热衷于四处征战，扩张疆土，便是赚着大量银钱也只用来充盈国库。若是情急之下有战乱发生，每每都是花重金在外请人前来护国。 一来二去，骁勇善战的夏国人成了赤列国的首选者，他们俨然成为夏国的金主。在身份待遇上面自然也比其他诸国更加得到优待，有着水和舟的关系。 赤烈丹被祁有容赐有锦凳坐下，他拜出自己作为王爷的全身架势，谈天说地般和人讲起自己周游列国时的所见所闻。 “假以时日，殿下若是有空的话，不妨和我漂洋过海去见见西洋各国的盛景！跟随团队一路下南洋也是不错的经历，保证会让殿下永生难忘！” “我们赤烈国这几年尝着了做生意的甜头，如此我这个浪荡王爷终于也可以为自己正名，若非这般，还真是不敢在外露出身份来什么当座上宾！” 祁有容闻言一笑，立刻客气着回道：“若当真有那样的时日能够跟着王爷出去长长见识，那可真是我的福气！” “像王爷这般能人在大陆上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几个，王爷何必如此自谦？你若真如此，我倒也觉得面上羞愧了。” 赤烈丹同祁有容打着哈哈一阵笑道，随即又续起多年前的旧情来，眼看着两人相谈的气氛已经渐入佳境，他方才扼腕长长叹了口气。 “今日贸然进宫，实则有一件事情想要寻求殿下帮助！海王殿下能够念在多年前的旧情以及今时今日两国交好的情面上，开口隐应允了我才是。” 祁有容眉眼微沉，嘴边笑意不减，加快语速询问道：“咱们二人如此交情，王爷不必同我客气！若有什么是我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 “王爷这般礼数周到，倒是让我二人间的关系变得陌生了起来，此情此景着实不是本殿下想看到的呀！” 闻言，赤烈丹大为动容地双手抱拳朝他行礼，拔高音量感谢道：“殿下盛情款待，在下今生今世都难以忘却！” “若非因为周游列国时给身体落下了病根，我也不可能派人四处打听，这般进攻来打扰殿下！” 一听赤烈丹身上有病症在，祁有容瞬间回过味儿来，眯眼一想便明白他这般是冲着谁来的。 “想来王爷也是有知晓我在皇宫中住着位神医欧阳春的亲传弟子吧？” 第三百零七章 求医 赤烈丹一听祁有容主动提及欧阳春的弟子，立刻强忍兴奋道：“真是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殿下也！本王此番前来的确是冲着那位小神医来的！” “本王周游列国时曾经也见过不少神医，可无论那些人将自己的医术吹嘘的多么高明，到头来却还是无济于事。” “更有甚者直言本王得的是绝症，还说此生此世都无药石可治，本王心中一片焦虑，甚是惶恐不安，如此就只好厚着脸皮来夏国走一趟了！” 一旁的萧奇南听他这般吹嘘，抿紧的唇角里透露着些许不耐烦。 闻言，祁有容立刻压着声音，关切询问道：“不知王爷得的可是什么绝症？我宫中的这位神医的确是欧阳春的亲传弟子，不过纵然如此，本殿下也不敢向王爷保证一定能够药到病除！” 赤烈丹仰头叹息，面上带着丝丝不安和烦躁回道：“兴许是此前在沙漠里待的日子太久了，本王一双眼睛变成了风沙眼，时常觉得干燥发涩。” “若是在日头下待的久了，更觉得双眼干到不行。这毛病虽然不会要人性命，但长期以往总是让人心生烦闷，如此便想着要是能够治好该有多妙呀！” 看他面上那副几乎快要肝肠寸断到活不下去的样子，祁有容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冷哼，这未免过于小题大做了些…… 他低头沉思片刻，看向一旁随同赤烈丹被带进来的金银珠宝，面上又挤出了几丝笑意道：“原是这么大的事情……还请王爷放心，本殿下即刻派人前去请小神医过来！” 一听这个话，赤烈丹立刻站起身来摆手，婉拒回道：“倒也不必如此麻烦！是我特意进宫前来求医的，又怎么能够让小神医亲自来走一趟，无论如何也应该是我这个病患前去找她才是！” “还请殿下派人在前领路，本王已是迫不及待要见那位小神医了！” 祁有容微眯着的双眼暗了暗，到口头上的话风一转，随即叫来自己身旁的亲信大太监，对其吩咐道：“王爷的话你可听见了？如此便带着他们亲自过去吧，记得一定要好生招待王爷，若有半分不妥之处，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大太监琢磨着祁有容面上的神情，从他意味深长的眼神里察觉出了不对。随即心思一活络，低头看见他垂落在膝头上的手指顺着东面而指向去，瞬间明白其中意思！ “还请殿下放心，奴才一定会办妥此事！要是若让王爷觉得我等奴才有所怠慢，便是拎着人头前来见殿下。” 祁有容点点头，对其一挥手示意他们全都出去。赤烈丹即刻起身上前同他道谢，随即跟着大太监走出金銮殿中。 萧奇南扮演着自己作为奴才的角色，默不作声地跟着赤烈丹身旁前行，还没走两步，便听见这家伙压着嗓音在他耳边含笑道：“我说兄弟这回你得好好感谢感谢我，待会儿见着你那冷姑娘可别失态！” 听闻此言，萧奇南抬手顺着他的肩头拍了拍，嘴里说道：“王爷身上穿着的衣裳褶了，奴才给您理理。” 随着他手上动作落下，看上去分外轻柔的拍打却是让赤烈丹顿时感到大力袭来，随即更像是被拍到快咬出内伤似的，闷声咳了几声。 赤烈丹咬着牙关，颇为欣慰地看向萧奇南，干笑夸赞道：“小南子甚是得本王的欢心！在服侍本王的历任太监里就只有你最合心意了！” 萧奇南眼睛一眯，眼底有着骤然闪过的杀意。 见状，赤烈丹急忙闭紧双唇，龙行虎步往前走去。 他三步两步追上在前带路的大太监，望着夏皇宫里的景色，分外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敢问公公，那位小神医如今住在宫中何处？” “本王此番慕名前来，特意给小神医带了不少礼物，也不知道她究竟瞧着喜欢不喜欢了！” 大太监嘿嘿笑着，面上全是一派和煦笑意，他回过身子回道：“宫中地域辽阔，宫院大大小小共有上千座，等着见识到了王爷就知道了。” “至于那什么见面礼……还请王爷不必担心，林中有列国，见识过不少好的东西，便是随便一样也足够咱们大家开开眼了，小神医必然也是喜欢的！” 赤烈丹傲然地一挑眉头，对大太监所说的话十分受用。 “你这话说的中听，但凡是本王能够拿得出手来送人的东西，绝对是惊世倾城的好物件！” “话说，你们这夏皇宫里这么大，平日里洒扫起来必然十分麻烦。本王听说宫中最近马上就要举办喜事了，难道是你们殿下即将迎娶皇妃？” 大太监默不作声地在前面领路，只有赤烈丹开口询问时，他才会张嘴回应几句。 可能够在宫中做到内侍大太监的人又是何等的精明，不管是赤烈丹如何套话，他都只是带着笑意将话给岔开了过去，客气地说些不咸不淡的事。 一连两三次太极推来推去，赤烈丹暗地里对着大太监的身影翻了个白眼儿。 这该死的老阉人说话未免太讲究规矩！连他这样八面玲珑的生意人都无法套出半句有用的话来，着实让人心中憋屈！ 萧奇南见此情景，小心地扯了扯他的袖口，用眼神示意他不必焦躁。 大太监领着他们前去的方向的确是去往朝仁宫的，只要这方向对了，哪怕路途遥远也必将会抵达。 “本王哪里有受过这样的憋屈……夏皇宫里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精明，要是不能让我今日见着小神医，我送那么多的金银珠宝可不就是白搭了？！” 赤烈丹烦躁地挥了挥衣袖，越发觉得今日烈日当头，火辣辣的阳光晒的人皮肤都要裂口子了。 大太监审时度势，见他面上渐渐浮现出不悦，急忙让一旁的人为其撑伞。 “这几日宫中特地请有寺庙里的师父前来焚香，便是不允许马车在其中通行，唯恐惊扰到在天神灵，还望王爷见谅。” 赤烈丹冷哼了一声，忍着心里的烦躁不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第三百零八章 埋下祸端 就在大太监领着他们一行人穿梭遥远的宫廷赶路时，远在朝仁宫里的青柳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她看着最近这些时日宫中的宫女太监都还没有去领取秋日的宫装，便寻着人过来仔细问了一回话。 “还真是忙昏头了，前些日子在凤仪阁里见着王公公怎么就忘记问这一回事儿了，眼下咱们的宫装迟迟没有送来，眼瞅着天色就要凉了，要是再这么拖下去必定会得风寒。” 冷璨星暂时绝了离开夏国的心思，明白一切或许都得等着祁有容大婚后再行处置。她要是上赶着再去提起，多半会引来对方的厌恶和嫌弃，还不如先行好好当自己的座上宾。 听闻此言，她斜着向青柳看过去，看出对方身上所穿着的宫装的确和凤仪阁宫女穿的不大一样。 “再过两日寒流袭来，大家伙若是不早先做准备，必然会有许多人感染风寒。” “你们换做在其他宫里也就算了，在我宫里要是还一个二个都跟着生了病，那我这个医女的脸面就没地方放了。” “好姐姐，今日宫中也没什么事，你带着些宫女太监去内务府看一看吧。” 青柳想起此事一拖再拖，心里边憋屈的就跟吃了只苍蝇似的，见冷璨星如此说到立刻点头答应下来。 “那奴婢就先行带着人过去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想来他们内务府的人也不敢拖着我们这边，兴许还真是给忙忘乎了。” 说罢，青柳立刻得了冷璨星的命令领人前往内务府处。 才一刚到门边，守门处的小太监瞬间脸上堆满笑容，忙着上前热情道。 “好长时间没有见着好姐姐您了，前些日子公公他们出去办事，我正好在宫中值班，一来二去就错过了机会！” “今日能够有幸见着好姐姐，我心里高兴的不得了，姐姐有什么事儿尽管和我说就行，我保证办的妥妥当当！” 青柳朝他抿嘴一笑，认出这也是自己此前调教过的小太监，便毫不客气说道：“你们内务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其他地方的宫装都已经下来了，为何偏偏我们朝仁宫里的迟迟没送过去？” “这不是今日天气凉了，姑娘瞅着不对，特意让我们过来看一看！眼下姑娘没亲自来这件事情还好说，要是让殿下知道姑娘都已重视起来，怕是将你们内务府的人加起来都不够挨板子的！” 一听这话，小太监瞬间被吓得面色煞白。 放眼宫中，谁人不知晓祁有容对冷璨星的看重程度，就算是得罪阎王爷也不能去得罪那位啊。 小太监急急忙忙开口解释着，两人说话间声音很快就将在那间屋里休息的王福海给引了出来。 他提着衣摆，一路快走到青柳面前道：“为了这么一回事让你亲自走一趟，实在是我们的不该。” “但其中内情容我细细到来之后，姑娘也就能够理解了，并不是我们内务府的人将你们朝仁宫给疏漏了，而是因为殿下特别吩咐一切都要赶好的做，工时上面必然会耽误些。” 住在朝仁宫里的宫女太监那都是跟着祁有容走南闯北，风风雨雨中过来的人，便是在奴才里边儿都属于主子，吃穿用度自然也比旁人强的多。 青柳听王福海把各种内情讲明白后，紧绷着的面皮子终于松弛下来。 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开口轻声笑道：“原是这么一回事呀，你们此间也应该派人过来通报一声，什么都不说不是平白让人胡思乱想吗？” “好在姑娘没有将事情直接告知给殿下，也没有引来过多的麻烦。既然此刻话已说明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等着过两日你们记得将衣裳送过来就行！” 青柳挥了挥手帕，想着赶紧回去和冷璨星复命，一转头就看见假山石后有几道身影掠过。 她记忆力比寻常人来的好些，一看先前飘过的衣角瞬间明白这是凤仪阁来的人，当下脸色阴沉起来，加快脚步迅速离开内务府。 王福海亲自将青柳等人送出门外，一路看着他们远去后，方才折返过来朝着小太监叮嘱道：“衣裳可都做好了？那是殿下特别吩咐过一定要精工细作的，想来现在也差不多了。” “现在也没多少时日在了，明日就让人包好送去朝仁宫吧。现如今他们那地方被人紧盯着，你们过去时一定要小心谨慎，免得惹出更多的麻烦来。” 王福海说完这话，又摇头晃脑的走向里间屋里去。 直到他们二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不见，宁夏方才领着宫女们从假山石后探出身来。 她今日带人过来是为着给凤仪隔离多报备些物资，他们宫中的下人是皇宫里最多的，便是在吃穿用度方面也要过分丰厚一些。 众人都明白天气再过两日就要急速冷下来，要是再不赶着多准备一些，若是等着来日内务府里物资匮乏，哭也来不及了。 宁夏双眸阴沉似海，脑子里细细回想着王赋海此前交代给小太监时所说的话，那几句话的意思实在是让人浮想联翩。 “姐姐，我听着那王公公的话，感觉好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衣裳要送到朝仁宫里去。衣裳不都是会穿出来给人看的吗，用得着这么避人耳目吗？” 紧跟着而来的小宫女们满脸疑惑，纷纷看向青柳。 话音落地，立刻又有小宫女说道：“他们话里说的这么严重，先前朝仁宫里的青柳又特别带人过来走了一趟，想来还真不是普通的衣裳……你们说该不会是那什么吧？” 话一说到这个地方，就算是不想也不行。 宁夏转过头对着她们狠狠瞪了一眼，低声呵斥道：“没凭没据的话瞎说个什么劲儿，在没告诉给县主之前，管好你们各自的嘴巴。” “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还得等着县主定夺，咱们当下人的要是多嘴多舌，小心挨嘴巴子。” “现在也别想着领什么东西了，直接回去吧。此事得先行告诉给县主才是，哪能容忍他们在背地里搅得天翻地覆呢！” 宁夏领着人急匆匆离去，大力推开的门砸在墙上，瞬间引得内屋里的小太监一路跑出来。 他一看走的是凤仪阁里的人，顿时叫了声不好，赶忙迈着步伐前去通知王福海。 “公公不好了！先前有人听着咱们的墙角了！” 第三百零九章 算账 青柳带着人返回朝仁宫后，针对内务府的事情只草草和冷璨星说了两句。 “是殿下那边特别吩咐的，说咱们宫里的人吃穿用度都要比旁的地方好些，便是连衣裳的制作也要比他们多花些时日。” “奴婢先前还以为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呢，这么一看瞬间也就明白了，心里顿时也宽松了不少。” 闻言，冷璨星脸上也多了些笑意。 “原是这么一回事呀，此前我也跟着胡思乱想，还好没有出问题。” “再过几日宫中就要举办大喜事了，怎么到现在为止也没听说你们家殿下到底是要迎娶哪位？难不成还真就是他们凤仪阁里的……” 话说到这里，冷璨星的嗓子眼里就跟上了锁似的，怎么也无法将剩下的话给讲出来。 她明白祁有容和蒋月影此前就是有婚约在身的，但尽管如此却依旧不希望他们二人能够成为夫妻。 这两人都有着狼子野心，背地里的心思一个比一个多。若是纷纷成为夏王夏王后，或许对于夏王朝的百姓以及大陆诸国上的其他子民来讲都不是什么好事。 青柳听闻此言，眼神有些不自在的躲闪着。她抿紧唇角轻笑着摇了摇头。 “殿下近日里事情多的不得了，便是奴婢也没机会能够去金銮殿里走一趟。” “至于殿下接下来到底要迎娶谁，奴婢还真就不知道……或许是南安城中的某位大家闺秀吧，又或者是殿下的心上人一直存在，而我们却无从得知。” 冷璨星扯了扯嘴角，一直以来只听见宫中风声四起，却没见着有半点实际消息飘入耳边。 她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对于此事并未过多关心。就算祁有容坚持要迎娶蒋月影过门也无事，他哪怕是再背信弃义也不敢对着自己下手。 “随着他去吧，看他心情好想娶谁就娶谁，咱们哪里又能管得着呢。” “听说宫中的一切事宜都已准备妥当，眼下咱们只需要留着肚子准备吃宴席即可。” 听着冷璨星没有将此事继续打探下去的意思，青柳的脸色和缓了些。 她看着冷璨星心情大好翻动着书籍，便是没有再提起此前在内务府中碰见宁夏等人一事。 凤仪阁对于朝仁宫的人来说实在不是个什么好地方，便是平日里各宫中的下人在外碰个正着，也只当做没瞧见似的快速躲闪开去。 冷璨星这两日并不打算出门，想着等祁有容大婚完后再行提起离开夏国的事。事情拖了小两个月，要是对方再有借口，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容忍。 这边主仆几人正有说有笑，院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疾驰凌乱的脚步声。来者气势汹汹，听着动静显然是有不少人过来。 冷璨星等人还没来得及回头张望，便听见守门的小太监惊慌失措喊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青天白日的还敢强闯不成？！” 随随着小太监的话音落地，立刻就有另一道凌厉的声音呵道：“主子行事还需要问过你的意思不成？！不长眼的狗奴才赶紧躲一边去，小心待会儿直接嘴巴子打在你脸上！” 大门处，满面怒火的蒋月影，带着亲信丫鬟宫女以及身后一干侍卫快速行来。 她凤仪阁里的下人本就比别处多了不少，其中更有手脚宽大，身强力壮的太监宫女。 此时这般急匆匆地赶来，一行人浑身上下的气势几乎快要将旁人给吓退。 蒋月影双眼喷着怒火，一下子将目光对准到冷璨星身上，她咬着后槽牙道：“把门给我关起来！今日本县主要好生和她算算这笔账！” “四处宫墙口都派人去守着，若有人过来就将他们支开！今天不管是长眼的，不长眼的都不许他们前来打扰！” 话音落地，凤仪阁所来的太监们即刻上前，砰地一声将大门给合住。 冷璨星从来也不是吃素长大的，眼看着周围宫女太监面上皆露出惊慌神色，她这个当主子的自然拍案而起，对着蒋月影大骂道。 “你还真是怕疯了不成？！先前才让殿下来调解过，怎么现在又敢大着胆子来我朝仁宫中为非作歹！” “你如今都已经气势大到到这种程度了吗？便是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管，连道理也不放在眼里了！” 蒋月影一步一步紧逼上前，她幽暗的眼眸里泛滥着冷光，神情癫狂到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我就算疯了也是被你给逼疯的！你说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来夏国？为什么又在这里长住不走？” “在药王谷的时候不仅师父喜欢你，就连师兄姐弟妹都最喜欢你！你明明也没有比我好看到哪里去，一手医术也不见得有多么精妙，凭什么站在那里就有人喜欢！” “你难道眼下还不知道我今日为何再来找你麻烦？我就不信你心中对我毫无愧意，就不信你当真可以继续隐瞒下去！”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冷璨星满头雾水，实在摸不清蒋月影花里到底是何等意思。 她翻着白眼，丝毫没有掉进对方的逻辑陷阱中，很快厉声反驳道：“别以为自己嗓门大就可以占着理了，明明此前是你一直在为难于我，现在还敢怪到我头上？” “至于我为什么待在夏国这么久没有离开，这件事情你应该去问殿下！问问他为何要将我一直困在此处！” “我该对你有什么愧疚？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现在开始胡言乱语！不管怎么看也是你更加对不起我，现在还跑来倒打一耙，也不怕被人耻笑！” 两人从小在药王谷里一起长大，平日里也少不了有口角纠纷的时刻，像这般大吵大嚷的时候多了去了。此时都是双手叉腰，硬要比着到底谁的嗓门更大。 谁料这一次，蒋月影的气势比先前哪次都来得足。她气得面目狰狞，忽然扭头对着身后太监道：“还不赶紧将那群人给我制服住！我今日要亲自动手教教她什么是规矩，什么是体统！” “便是将四处给我看守好了，将这些人的嘴巴都给堵起来，哪怕一点风声也不许走漏出去！” 第三百一十章 起杀心 往常里，除非朝仁宫的人自己关门，平日里门都是大打开着的。 今日正是因为如此，一下不设防才让蒋月影他们钻了空子。猛然间钻进宫中竟然开始就作威作福，这换做是谁都无法容忍他们的行为。 冷璨星双眼微眯，看出他们不仅人多势众，身量个头也比大家高大出不少。若要是动起手来，或许还真就打不过。 “你这是做什么？现在是要将我们朝仁宫里的人都给赶尽杀绝不成？！” “你可知道这外间到处都有侍卫把守着，就算他们中途换班，最多也就一炷香的功夫便会赶来，你难道就不怕有人将异样传到殿下耳朵里去？” 闻言，蒋月影像是早有预料似的，冷声一笑。 她在院中缓慢踱步，阴邪的眼神像是毒蛇似的缭绕着冷璨星周身。 “你说的这些我事先又怎能没有考虑到？我今日赶过来找你，便是要好生将你教训彻底！就算此事日后被殿下所得知，我也绝无遗憾可言！” “你放心吧，现在外间连着苍蝇都飞不出去，就算你们叫破嗓子也无人会前来解救！” 蒋月影的此番举动让旁人异常恐慌，青柳此刻也摸不准她到底要做什么，她状若无意对旁人使着眼色，让他们赶紧从后门处出去通风报信。 “去告诉殿下，让他迅速派人过来！” 小太监点头答应下来，趁着所有人还没向这边看过来。立刻拔腿就想要向着后门出走去，奈何还没走两步就被身后冲上来的人一把拽住。 凤仪阁里来的太监手脚粗笨，下手力气极为重。一下子将小太监拽了个满怀，直接压着他就往外推。 “还想要去通风报信，做梦吧！我们主子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讨个说法的，你们要是不给个合理的解释，谁都别想就此离开！” “朝仁宫里里外外都已经被我们的人给阻拦起来了，别说是那些侍卫不知道，就算是殿下也不可能得到半分风声！” 一看他们气势如此嚣张，就连太监说话都这般毫无顾忌，冷璨星顿时火冒三丈。 “你们还真是无法无天了，今日若是有本事就将我们朝仁宫里的人全给灭了！要是没本事，等着我从这里出去必然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随着蒋月影一行人等早有准备，他们这些人很快将朝仁宫里里外外赌的个水泄不通，俨然已将这里全部给控制了起来。 冷璨星哪里会允许他们如此放肆，立刻让宫中人反击。岂料大家都想还手时，竟然觉得浑身绵软无力，各自都提不起半分劲来。 随着身边宫女太监一个二个皱着眉头，瘫软跌坐在地上，冷璨星这才察觉到有异样出现。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是你给他们下了药？！蒋月影！你到底还是不是人，你学了这么多年医术难道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一直在站在院子里冷眼旁观的蒋月影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她脸上满是傲娇得意神情，猛然间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对着鼻尖挥舞了几下。 “我说小师妹，你怎么愚钝到这个样子，现在才反应过来其中不对？” “要不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我又怎么敢当面来找你的麻烦！你仔细动动脑子想想，若真是今天白纸打起来，闹出来的动静岂不是外面人人皆知了？” “虽然使这些小手段听上是卑鄙了些，但只要能够达到我想要的结果，便是再怎么也顾及不住了。” “这些迷魂香无色无味，是我此前特意为了功夫调制出来的，便是连你也无从察觉其中的不对。现在想来这些日子辛苦，还真是值得了！” 看着身旁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冷璨星顿时也觉得身体开始不受自己控制起来。她皱着眉头，双眼中满是厌恶地瞪着蒋月影。 “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就算是有什么摩擦，自认为也不足以让你来要我性命，你到底为何对我如此苦苦相逼？” “先前我叫你一声大师姐，那是看在我们多年同门情面上。如今你当真要撕破脸，连着师父他老人家的半分恩情也不管不顾了吗？” 随着身子越发绵软，冷璨星也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她咬紧自己的下唇，强迫意识清醒过来。谁知早先被吸入到鼻腔里去的迷魂香药效霸道异常，很快就让人身上再无半分力气可言。 凤仪阁里的人个个都如同恶鬼似的，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得了蒋月影怎样的命令，眼下全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似乎半点都不惧怕此后可能出现的罪责。 住在朝仁宫里的人身份非同寻常，就算有天大的错处祁有容也会斟酌着要不要对他们体罚。眼下又哪里能够容许这些人前来作恶，便是日后得知必然会将他们抽筋扒皮。 他们连宫中最高当权者的态度都如此无视起来，冷璨星心中缓缓生出一丝恐惧，总觉得蒋月影今日要做出让人大吃一惊的事来。 蒋月影居高临下地盯着意识开始涣散起来的冷璨星，冷冷说道：“什么师父他老人家？这件事情我还没和他算账呢，等着回了药王谷后我倒要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竟然还敢将我赶出去？” “你别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现在对你如此态度无非就是你胆大妄为，竟然还想着爬上殿下的龙床！” “你可知道如今宫中都在说即将和殿下成婚的人是你，我可是他名正言顺的婚约对象！我蒋家为了夏国付出这么多心力，到头来竟然被你给截了胡，你说我如何不气，如何不恨？！” 说到情绪高涨处，蒋月影赫然出手一把抓住冷璨星的脖子，她涂满蔻丹的尖锐指甲深深陷入对方的皮肉中，使得冷璨星瞬间眉头紧皱，疼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你……宫里的人大多都是在煽风点火，这种话你也会信？到底还长没长脑子！” 冷璨星带着满腔怒火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些话来，一双眼睛顿时猩红无比，眼里爬着道道红血丝，伸手就想要反击回去。 蒋月影手中力气不断加大，力道似乎早已超出她这身体所能具备的。 很快冷璨星就已是面色发白发紫，睁着一双瞳孔渐渐涣散的双眼极为不甘的看着对方狞笑。 第三百一十一章 恨意深重 “我给你们所下的迷魂香药效并没有那么强，就算现在旁的人都晕倒过去了，可他们依旧能够清楚的听见待会儿将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至于我的小师妹你就更不用说了，你从小在药王谷内长大，吃过的珍稀草药才比盐都还多。届时你除了身体和昏睡过去没什么两样外，脑海中比平时都还清醒呢。” 蒋月影傲然地看着瘫在地上，双眼皮止不住打架的冷璨星。 她提着裙摆一步一步走过去，踢出脚对着冷璨星垂落的手背狠狠踩过去。 剧烈的疼痛通过手指尖瞬间传达到大脑，冷璨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脑海中的意识果真比此先更加清醒。 “你……你这个毒妇，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和你的殿下从来都没有过半分暧昧，也绝对不可能嫁给他，他更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这件事情……” “这一切都是你似是而非的假想，你如果就这么一错再错下去，最终伤着的不只是我，还有你！” 冷璨星咬牙切齿吐出这些话来，感觉浑身力气都快用了个干净。 蒋月影冷冷一笑，伸手扼住她的下巴，强迫人睁大双眼看向自己。 “你睁大眼睛好好看个明白！看看我眼里的恨意到底有多么汹涌，看看我究竟是如何容不得你！” “在带你出宫之前，我就怀疑殿下对你态度非同寻常，那时只要你赶得远远的就作罢。” “呵！我倒是怎么也料想不到，他竟然敢直接绕过我娶你为妻！他这么做简直没有把我们蒋家放在眼里，也没有把我多年付出的情谊放在心中！我不但要杀你，我还要让他也悔恨！” 冷璨星四肢绵软无力，脑海中的意识却是异常清醒。 她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此时微微睁开只能露出一条缝隙，迷蒙地看见凤仪阁中所来的宫女太监已经开始在朝仁宫打砸起来。 他们下手粗暴有力，丝毫没有作为下人的唯唯诺诺。猛然间踢开各处大门，闯进去抄起东西就开始往地上砸去，很快整个宫中都沉浸在一片爆裂声响中。 冷璨星气若游丝地靠坐在柱子旁，很快感受到蒋月影的一双手正在自己怀中摸索着。 “你们朝仁宫这地方了不得，吃喝用度都要比别的地方好上许多，就连衣裳的赶制日期都要多上好几日！我倒要看看你身上到底藏了什么好东西！” 冷璨星简直恨透了蒋月影，也怪自己此前实在是太过掉以心。像她这样的人只有死了才会不惹出任何祸患，自己留她一条性命在属实过分仁慈。 蒋月影一把掀开冷璨星的衣襟，露出她大半雪白肌肤，毫不顾忌的从她怀里摸出那条玉兰花坠子。 她反手握在怀里，举高对着光线望过去，忍不住喃喃道：“这样通透纯粹的玉石我还是头一次见，想来光是这么条坠子就能在南安城里买好些宅子吧？” “啧啧啧啧，此前可从来没见过你身上戴着这样的好宝贝，看来这东西必定是殿下所送无疑了！我都没有的东西，你又有什么资格能够藏着！” 冷璨星忍着怒火，张嘴想要骂回去。奈何浑身力气早已消失殆尽，轻抖着嘴唇只能发出一声气息，便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 蒋月影一再命令宫女太监们把朝仁宫里各处扫荡干净，让他们借着什么值钱的就先行打砸。反正这些东西他们不稀罕，也不愿带走，不妨就在原地毁了算了！ 宫女给蒋月影递来蒲团，让她正好靠坐在地上，能够和冷璨星身子齐平。 看着朝仁宫处被打砸的不成样子，那些跟在冷璨星身旁的宫女太监，此时都被连着抽了好几个耳光却无能还手之力，蒋月影瞬间得意至极，嗓音尖锐地笑了出来。 “看着你们不好过，本县主的心里总算是觉得舒坦了些！” “我憋在心里的那口气憋了这么多年，此时此刻可算是吐了个干净。” “小师妹，你知道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待见你的吗？这一切绝非是因为你和殿下的相识再到相知，更不是因为你来了夏国之后才有的。” 冷璨星静静地听着，身体里的那股无力感席卷而来，不用想也知道蒋月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记恨起自己。 她不能容忍有人比自己更加优秀，也不能容忍师父眼中最喜欢的弟子是旁人，至于师兄姐弟妹围绕的中心必然也得是她。 之前的种种加之在一起，足以让蒋月影心中记恨的种子生根发芽，从而长成无法抑制的参天大树。 “什么时候……那可能是你存在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得到师父夸赞，每一个让师兄姐弟妹对你疼爱有加的画面！” “凭什么你生性顽劣就可以得到这么多东西，就连出身都要比我高上半头……不过我所拥有的东西，你也不一定能有，我爹娘一定会不遗余力让我当上夏国皇后！” “眼下我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明白什么叫做规矩，什么叫做体统！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 中了迷魂香眯眼仿佛睡过去的冷璨星，丝毫不能对此作出回应，蒋月影心里清楚她大脑意识一片清醒，更明白自己此刻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这时，闯入冷璨星屋中搜索的宫女突然匆匆迈步而来。 她手中捧着一四方檀木盒子，走到蒋月影面前像是献宝一样送过来。 “主子，这是在冷姑娘床上发现的。” “寻常的首饰都被她随意归置在盒子中，也就只有这个物件被她放在床边枕头下，奴婢猜想着这里边应当是什么了不得的物件，便拿来让主子过目！” 闻言，蒋月影抬手接过来。 “让我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贵重的物件值得她这样放着，想来或许又是殿下送的！” 说这话时，蒋月影的眼风扫到冷璨星身上，看出她手掌不自觉合拢，眉眼微微蹙了起来。 “呵！我这还没打开看，不过就是说了一句你就有这么大的反应，看来待会儿我还真得将东西给毁了才是！” 随着盒子掀开，一股浓烈的檀香味扑面而来。 等看清楚里边东西，蒋月影好奇的眼神瞬间暗淡下去。 第三百一十二章 迷魂香药 檀香木盒子里躺着零零散散的几十颗佛珠，想来应当是绳子断裂，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找来新的绳子穿上。 “不就是一串没有穿起的佛珠吗？这东西哪里值得她放在枕头下边……不过看着佛珠的成色还是不错的，高油高密气味又如此浓郁，兴许是被人佩戴了许多年。” 蒋月影拿起檀木盒子送到鼻尖闻了闻，能够闻见其中混合着一股寺庙里常见的香火烟灰味。 她眯着眼睛深思起来，恍然间像是想起什么事，原本面上不屑的神情瞬间多了些恨意。 “殿下是不喜欢佩戴佛珠的，这般想起来在此期间和寺庙打过交道的时候，也就只有那回去大慈寺了。” “当时那个老和尚对我百般不待见，说出来的话尖酸刻薄，丝毫没有留有情面。没想到背地里他对你如此厚待，竟然还送了你佛珠！” 一回想起老和尚此前冷漠警告自己一定要多行善事，蒋月影心中的恨意更加汹涌，此时只感觉双眼都快被烧红了。 旁侧的小宫女看她脸色不好看，不由得有些心虚害怕，低着声音询问道：“主子，这东西既然对她意义如此特殊，您看看到底要如何处置？” “咱们可不能留着好东西给她，反正他醒了之后他们什么都记不得了，把这玩意儿丢了算了！” 蒋月影冷冷一笑，一把将盒子塞入小宫女怀中。 “丢到湖底去，要不然找个深井丢进去，反正让他们无处可寻就是。” “越是被他看中心疼的东西，我就越是要毁了，哪怕只是这么一串小小的佛珠也不能容许！” 小宫女立刻点头答应下来，迈着步子一路小跑到朝仁宫最偏僻的湖泊处。 她班里边的佛珠全掏了出来，一把扬进湖里，原是想着把檀香木盒子也砸碎丢到枯井中去。 谁知这时外间阳光突然照耀过来，盒子上边有什么东西反射出一丝微光，瞬间将她的目光全部吸引住。 “咦……这盒子侧边处怎么还镶着一枚宝石……” 小宫女瞪大双眼，看见盒子里边有着枚虽小却异常闪烁的宝石。她顿时间见钱眼开，伸手抠了半天却没将其抠出来。 “反正主子让我将这东西丢了，留着这么一小块也不碍事。” 这般想着，小宫女立刻拿祁有容将檀木盒子砸了个粉碎，自把那一小片木屑留在怀中，想着来日有法子必然要将宝石抠出来，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倒卖了去。 不多时，整座朝仁宫已被打砸的不成样子，四处都有杂碎的瓷器以及各色屏风物件。 放眼屋中，尤其是冷璨星所住的那间屋里，几乎没有什么好物件存在。 一切所发生的过程都被众人听在耳里，冷璨星心中一片气结，打定主意等自己清醒过来后，无论如何也要让蒋月影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这般发疯无非就是因为想要当祁有容的夏皇后，为这计划能够如约完成，现在不惜用自己的医术来害人。 便是看在这一层因素上，她也绝不能容许蒋月影继续胡作非为！ “主子，现在宫里边都已经差不多了，凡是能够砸碎的东西我们都砸了个干净。” “至于那些值钱的物件而更是如此，便是连厨房里的油盐酱醋都给他们撒了一地，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大家做的？” 宁夏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们一群人手脚麻利，加快速度完成了冷璨星所吩咐的命令。 平日里在空中当下人本就是要忍气吞声，受人指使的。眼下好不容易得到发泄的机会，哪怕是最低微的奴才此刻也似乎有了翻身做主子的威风。 蒋月影同样靠坐在石柱旁，看着外面和风四起，嘴角上扬心满意足地说道：“既然时候差不多了，那咱们就准备回去吧。” 宁夏立刻上前搀扶着她站起身来，同时间吩咐旁边的宫女太监手脚麻利些，不要在地上留下过多痕迹。 蒋月影正要转身离去时，突然去而又返，她转过头来对着蒋月影说道：“对了小师妹，有件事情我忘了跟你说。为了研制出这个迷魂香，大师姐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便是连医书都翻了好几本。” “你可还记得此前你在药王谷中冤枉与我，师父特意教我的解毒术吗？我当时只是草草看了几遍，现在再仔细翻看起来便觉得其中奥妙无穷。” “记载解毒术的医书可是在百年前就已经失传，如今放眼整个天下，会这个的或许就只有我一人，最多也就再加上一个师父罢了。” 蒋月影的语气中满是得意傲然，那时候她故作可怜，演技精湛到连欧阳春都被蒙蔽了过去。 “我在药王谷里待了这么多年，医术或许当真不敌你，但是只要用功，也丝毫不比别人逊色到哪里去。” “我将解毒术里所描写的东西特地倒推过来，又加以自己的心得，这次所做出来的迷魂香可不是一般的迷魂香。” “你现在觉得手脚绵软，四肢无力，大脑意识里异常清醒。但最多也就一炷香的功夫，你们便会将此前看见的、听见的东西通通给忘去，等着醒来之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师妹，我可忍不住想要看看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模样来。到时候宫中再散播一些谣言，就说你们这些人突然发疯失了心智，你说这会不会很有趣呀？” 说完这话，蒋月影再次放声大笑，其笑声猖狂的无以复加。 冷璨星在心中冷冷地记着这一切，听见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很快朝仁宫里就恢复了往日那片静谧模样，仿佛此前所有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她咬了咬后槽牙，想要使出力气紧咬下唇，强迫自己再清醒些。大脑中弥漫着的意识渐渐涣散，仔细听着身旁人的呼吸声似乎都开始有急促变得平缓。 这是人即将睡过去的征兆，看样子蒋月影说的没错，她所调制出来的迷魂相当真有着奇特妙用。 冷璨星万分不甘心，最终难以抵挡住药效，任由自己最后的一丝清醒意识在大脑中尚且留存着。 静谧无声的庭院里风声显得格外聒噪，冷璨星身体比别人强劲些，暂且能够撑到最后。 她紧闭双眼，忽然感到有一阵强劲风力向自己袭来，随即整个人被笼罩在异常熟悉的草木清新香气中。 第三百一十三章 糊弄无果 时间倒推回一炷香功夫前。 王福海领着赤烈丹等人越走越远，众人一路上静默无声，皆被灼热的日头晒得有些受不住。 赤烈丹用披风挡在身前，看着前方道路越发蜿蜒僻静，心里突然泛起了嘀咕。 他皱着眉头向一旁的萧奇南低声开口：“你说他究竟要把咱们带到哪儿去呀？这条路到底是不是往那走的？” “在金銮殿的时候我和那位说话都是点到即止，谁也没有明言提起，不过就是用脚趾头想应该也能想到我口中所说的小神医是冷姑娘吧？” 萧奇南看着四周道路的确是向着朝仁宫前去的方向，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见情况如此，赤烈丹也就放心下来。 他挥舞着披风，企图让更多的凉风灌涌进来，嘴里还时不时地抱怨两句。 “本王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正巧遇上你们宫中要举办法会。换座往常的时候哪里用得着自己走，直接一顶轿子就给抬了过去。” “说起来本王这个大大小小那么多个国家，还是头一回在宫里自个儿用腿走着，个中滋味真是让人觉得无穷呀。” 王福海听出赤烈丹是在阴阳怪气，便是抿嘴一笑没有和他搭腔。 随着众人前行的路程越来越远，萧奇南终于琢磨出不对劲儿，他压着声音询问道：“敢问王公公，我们此行要去的宫殿叫什么名字？” 王福海在前面尖声尖气的回了一声：“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叫做凤仪阁，此处便是小神医所住的宫殿了。” “这座宫殿虽然不是宫中最大的，但一定是宫女太监最多的。” 闻言，赤烈丹疑惑的目光看向萧奇南，瞬间看出对方变了脸色。 他顿时拍案而起，扯着嗓子叫回王福海：“你刚刚说那地方叫凤仪阁？本王要去的地方不是小神医住的地儿吗，本王怎么记得那地方叫做朝什么宫来着？！” 闻言，王福海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奴才不大明白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住在凤仪阁中的这位的确是神医欧阳春的弟子，想来让她给王爷治病应当也是够资格的。” 一听这话，萧奇南瞬间明白过来这个意思。他对着赤烈丹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 “住在凤仪阁里的这位神医弟子怕不就是你们夏国的县主吧？本王听说她虽然也是在药王谷中学医多年的人，但自身医术还谈不上什么有小神医的名号。” “本王大老远来到夏国为的就是让那位小神医看病，你们现在胡乱找个人将我给打发了，未免太不够意思！小神医现在住在何处，本王立刻要去见她！” 赤烈丹黑着脸色，显然不买账。 王福海看他这副样子顿时明白糊弄不过去了，好在殿下那边也没有明言拒绝，无非就是能糊弄就糊弄，实在不行便也就依了他。 如此想着，王福海脸上瞬间涌现出一丝尴尬笑容，连忙陪着笑脸说道：“原来王爷是这么一层意思呀……此前倒是我们会错了，多有得罪，还望王爷恕罪。” “我等此前之所以没有想到那位身上去，完全因为她是我们殿下的贵客，来到夏国后就从没给人看过病。” “不过想来有着王爷的面子在前，便是住在朝仁宫里的那位小神医也会同意的。还请王爷稍安勿躁，奴才这就派人过去通报一声！” 得了王福海确切回答后，赤烈丹依旧不依不饶，一个眼刀扫过去，冷冷道：“哪里需要派人通报个什么，直接带着本王过去！冤枉路都走了这么长一截儿了，眼下还不赶着时间，难道等着吃晚饭？” “你说你们一个二个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也不知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今日这么大的太阳，平白在宫里边瞎转悠半天，本王就是没热死也被累得够呛了！” 赤烈丹火气一上来，说话就跟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一阵乱喷。 王福海面上笑容僵住，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得带人走着前方岔路口，向着原先预设道路另一边走去。 此处往东是凤仪阁，往西就是朝仁宫。两所宫殿位于宫中最为僻静的地方，寻常人根本就走不到这里来。 赤烈丹走在身后一直骂骂咧咧，心中很是烦躁不安。 “这叫办的什么事儿呀……难不成他们还真想将冷姑娘给藏起来？本王献了那么多宝贝都敢糊弄，那祁有容胆子还真够大的呀！” “给他几分颜色就想开染坊，让他一步他就敢顺着杆往上爬，也不看看夏国都穷成什么样子了，便是连我们赤烈国的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王福海走在前面，将他所说的话听了个明白，当下却也只能装聋作哑。 众人刚一想着西边大路走去，萧奇南立刻闻见风中飘有着几丝若有若无的胭脂香粉气。 这股子香味是浓烈的花香，闻上去瞬间让人脑海中浮现出一名身姿艳丽，略显风骚的女子形象来。 萧奇南抽了抽鼻子，看着远处的朝仁宫忽然察觉出不对劲，此处太过安静，简直非同寻常。 “这青天白日的，他们怎么门户紧闭呀？大白天不开门，难道晚上才开门呀？” 赤烈丹看着大门处紧锁的朝仁宫，同样心中布满疑惑，嘴里忍不住猜测。 王福海平日里绝不会往此处来，但是也不知道这里的人究竟有何习性，眼下只能够打圆场说道：“想来应当是这宫里的人喜好清静，不愿意打开大门被人给惊扰着。” “冷姑娘平白没事绝对不会在宫里边溜达，兴许她底下的人也被带成了这种性子，这对于朝仁宫来说没什么可稀奇的。” 前方领路的太监快速走到门边，伸手刚一推门，身旁忽然有一阵幻影闪过。 众人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看见萧奇南已是闪身踏进宫中，整个速度快到让人瞠目结舌。 王福海惊得下巴都快有些合不住，艰难开口道：“王爷身旁的这位随从还真是性子直率，做事情果敢有谋啊……” 赤烈丹干笑一声：“他就是这性情！本王喜欢！” 第三百一十四章 情难自抑 清新的草木香气瞬间将冷璨星包裹住，她一阵头晕目眩，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漆黑的夜里持续沉浮。 或许真如同小花所说的那般，再过片刻她便会昏死过去，将此前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忘个干净。 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宽厚温热怀抱将她紧紧裹住。这种异常熟悉的感觉瞬间让冷璨星心头怦怦直跳，奈何她无法睁眼看去，也无法开口说半句话。 “星儿，星儿！” 刻意被放低的声音近在耳畔响起，冷璨星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拽住身旁人，听见对方的说话声后更是忍不住鼻头一酸。 大慈寺的那位高僧说的没错，她和九叔此前或许真的在寺庙中见过。若非如此，对方又怎么会不远千里迢迢突然出现在夏国，突然来到她的身边…… 九叔两个字滚落在喉头中，怎么也无法吐露出去。冷璨星分外焦灼地想要多呼吸着对方身上特殊的香气，更是想要睁开双眼看看究竟是不是他。 随着远处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听着声音似乎外边来了不少人。冷璨星越发着急的想要使出浑身力气来，奈何心里越着急，事情就越糟糕。 “星儿，我是你九叔……” 在听完这句漂浮到仿佛如同天边传来的话语后，冷璨星不受控制的跌入到黑夜中，她整个人的意识就此消散，瞬间昏死过去。 萧奇南看着被自己半搂在怀里的少女身姿，瞧着她略显消瘦的容颜，瞬间心如刀绞。 他们俩人不过就只有短短半月没相见，为何她都已经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赤烈丹带着人匆匆赶来，他率先一步走进庭院，看着萧奇南怀里抱着的那名陌生少女立刻明白过来。 十五六岁的少女已是长得有了倾国倾城貌，哪怕没有一颦一笑，光是半躺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分外怜惜。 赤烈丹抽了抽嘴角，突然明白萧奇南为何对她如此钟情。天下有着这样难能一见的女子便如同世间最易碎的珍宝，哪怕是含在嘴里都怕她化了。 “我说你能不能稍稍控制一下自己啊，这外边还有着这么多人呢……你现在可是我身旁的随从，哪能上来就对着人家的主子动手动脚的。” 赤烈丹翻着白眼儿小声道，趁着身后那些人没跟上来，自己也赶忙上前要搭手。 如此一来，就算被王福海他们看出不对也可以有话说，大不了就是一个善心大发，做好人之举！ “你就算饱受相思之苦那也得有所克制啊，光凭你现在的动作都已经够他们回去告一状的了，小心在被人察觉出端倪，咱们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萧奇南神情发愣，似乎完全没有将他所说的话听进到耳朵里去，直到身后王福海等人终于赶到。 他们对于朝仁宫里各处狼藉的情景狠狠吃了一惊，短时间在心中猜测是否是遭了刺客。 “这好端端的一个宫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宫中每时每刻都有侍卫在巡逻的，那些人究竟去哪儿了！” “''你们快点派人前去通知殿下，就说朝仁宫里有异样，冷姑娘等人现在都昏死不起！让殿下速速派太医过来救治！” 王福海这么个老阉人，扯着一把尖锐的嗓子对着外面着急喊道，先前还气定神闲的脸上顿时布满惊慌。 宫里边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还旁人无所察觉，不管怎么想都让人心中惊魂难定。 赤烈丹缓缓扯起萧奇南，嘴里还在打圆场说道：“本王身边心地最善良的人就属你了，一看见有人倒地，就担心对方是否中毒受伤！这般赶着前来救治还真是心地善良！” 听闻此言，王福海向着萧奇南看了过来。 这名身量个头长得高大健硕的随从容貌长得极为普通，属于那种丢在人堆中都不会被人多看两眼的角色。 但不知道是因何缘故，他总觉得这个人同寻常的奴才不大一样，隐隐间总有着主子般的贵气。 他们这些当奴才多年的人，便是能够从对方的言谈举止上分析出人到底是哪一等的奴才，可在面对这人时，他是无论如何也分辨不出来的。 想着先前他那般急躁闯入朝仁宫中，王福海心中的疑惑更加浓郁，从脸上扯出一丝生硬的笑容来说道：“宫里边儿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奴才在宫中当差多年还是头一回见着。” “今日让王爷受惊实在是不应当，还望王爷恕罪。我等现在已经派人去通知殿下了，想来金銮殿那边很快就会有侍卫赶来，届时他们必定会将此事调查个水落石出，自然也会给王爷一个交代！” 赤烈丹扯了扯嘴角，看着朝仁宫庭院里被砸到粉碎的瓷瓶物件等等，出于商人的本能反应瞬间心都跟着抽痛了起来。 砸了这么多好玩意儿，那得赔进去多少两银子呀？依照他的眼光来看，那些古董花瓶光是一个都足够寻常人家吃喝几辈子不愁！ “还调查个水落石出？在我们先前不见着你们防患于未然，非得等着本王来才出这样的事！” “此前刻意将本王带到其他地方去，现在好不容易找对了地方，这里又出了这样的事，难免会让人怀疑是不是你们故意招待不周。” “眼下本王也没了什么看病的心情，本来病还不严重，现在经这么一刺激怕是会更加恼火。就这还废话个什么劲儿呢，赶紧带本王去见你们家殿下，本王要亲自和他说道说道！” 赤烈丹发起脾气来就不管不顾，瞬间想要将王福海他们一群人给赶走。 旁侧的萧奇南整双眼睛都粘在了那位冷姑娘身上，只要不是瞎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对。现在若不加以阻止，就算是心再大的人也会多想了！ 闻言，王福海只得先行安抚住他的情绪，一再陪着笑脸道歉。 朝仁宫里的人全都乱七八糟地躺倒在地上，此时一个一个看过去倒都还是在喘气的，就是不知道是否能够活着醒过来。 现如今趁着有旁人在，还不如只等着殿下过来，免得在他们离开途中又生出更多的事情，兴许那背后做歹事的人又会跳出来呢…… 第三百一十五章 情意绵绵 朝仁宫中的混乱景象着实会将人给吓住，偏生今日还是当着宫中贵客的面不设防出了这样大的丑事。 王福海眼睛眉头皱成了一团，份外忧愁地长叹了好几口气，他特请赤烈丹等人去凉亭处坐下，谁知对方根本没有给他半分好脸色看。 “本王今日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家殿下过来，看看他到时候会给一个怎样的说法！” “你们夏国人不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吗？为何宫中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怕是大陆周国都会嘲笑不已。” 王福海被赤烈丹这些话堵的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在宫中行走多年，早就已经成了太监当中的大太监，便是从来也没有碰上谁这般和自己说话的。 “这个……还望王爷不要忧心，此时殿下定会给您一个合理的答复。” “至于今日朝仁宫中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家都是不清楚其中内情的。事情还得等着调查了之后才会水落石出，请王爷稍安勿躁。” 赤烈丹对着王福海又斜着眼恨了一眼，方才愤愤不平道：“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说话倒是挺利索的，你们家殿下现在人在哪里呢？到底有没有派人去请？” “本王的时间比金子都宝贵，一来一去耽搁这么长时候，事情还没得到半分解决不说，眼下却受了这样大的惊吓！你快点再去派人催他，让他速速到本王面前来给个交代答复！” 赤烈丹这么一嗓子嚎叫出来，王福海更觉得汗如雨下，顿时只好在他身前大力安抚，一时间也管不得旁侧的萧奇南几人。 宫中四处的狼藉现下没人去收拾，随行而来的太监们忙着将地上躺倒的那些人全都抬到屋中躺下，伸手对着他们的鼻尖探了探发觉还有气息在。 “气息如此平稳，想来并不会给身子留下隐疾。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中毒了还是怎样，一下子这么多人全都昏死过去了，还真是诡异至极！” 赤烈丹轻摇着扇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朝仁宫里躺的满满当当的宫女太监们，越发觉得事情值得人深思。 萧奇南没有在乎旁人的目光，一下子将冷璨星打横抱到床榻上躺好。他伸手把着对方的脉搏，渐渐察觉到原先还有几分反复无常的脉象也趋近于平稳状。 见状，萧奇南眉眼中的担忧随即消散，他反手将被褥扯过来小心盖在冷璨星身上，其动作轻柔到仿佛在对待什么奇珍异宝。 莫特在前方和王福海纠缠着，不得以脱身便只好派手下前来提醒他。 快步走入屋中的随从满面担忧之色，看着萧奇南那副作派顿时眉头皱了起来。 “王爷让属下来请您出去，那些太监们已经去请人过来了，想来祁殿下应当马上就快过来了。” 萧奇南挥了挥手，看着冷璨星清丽的睡颜越发沉醉其中。 “你先出去吧，我知道了。” 随从一阵着急，萧奇南话虽是这么说，可看着情形哪里像是知道了？ 他无奈下只好站在远处不走，打算时刻紧盯着院中的动静，以防有人过来被他们瞧见这让人疑惑的一幕。 随着王福海前来的太监们将院中躺得横七竖八的宫女太监全都齐刷刷地抬进到了屋中，正想着上前来检查冷璨星这间房里时，却见门口直杵着一个大汉。 “这……不知阁下可否让步？公公吩咐我们前来检查屋中各处，其他物理都已经看过了，眼下也就只剩下这间屋了。” 太监陪着笑脸看向赤烈丹身旁的随从，此人似乎被叫做什么寸奔，长得人高马大，站在那里就如同小山一样健硕，简直让人望而生畏。 寸奔低着头看着这些还不如自己肩膀高的太监，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道：“小神医的房间可是你们这些人能够去得了的？跟在我们王爷身旁的人都是身怀异能，瞧见屋里那位没有，他可是会医术的，现在人正在把脉呢。” “你们别进去了，去看着其他人吧！” 寸奔大手一挥，直接要将他们驱赶出去。 见状，太监们你看我，我看你，决心谁都不去趟这趟浑水。 宫里边是个人都知道冷姑娘多么受殿下的待见，今日朝仁宫中发生这样的大事，事后不得调查个底朝天才怪。他们不但不想进屋里去，而且还恨不得立刻脚底抹油就此溜走。 王福海站在凉亭中替赤烈丹打着扇子，又是给人端茶送水，又是和他闲话家常，以此来驱散对方心中的烦闷怒火。 他当大太监这么多年，哪里有干过这样的粗活，也就只有今日这般低声下气了！ 这般想着王福海也觉得自己胸中似乎缭绕着一团浊气，才抬头便看见远处太监们全都走了回来，为首的那位对他暗自摇了摇头。 一得到授意，王福海立刻向着冷璨星的房门处望去，赫然看见寸奔杵在房门口俨然有摆出一副守门的架势来。 王福海略微一愣，继而想起此前赤烈丹身旁的那名随从异常热心。不仅一眼认出了冷璨星，而且还对她那般呵护有加，他心里边的疑惑不由得萦绕上心头。 “王爷多喝口凉茶解解今日的热气吧，这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都已经入深秋还突然热了起来。” 赤烈丹理也没有理会他，抬头看见太监们全都齐刷刷走了出来，便是明白自己那位好友此时备受相思之苦。眼下好不容易见着佳人，哪怕天塌下来都不肯退去半步。 他抽了抽嘴角，一时间无话可说，难免又觉得心里边有些发酸发涩。 和这些人全都是成双入对，就只有自己形单影只，眼下跑到这里来，还得给他们打掩护做嫁衣？ 一想到这里，赤烈丹手中动作重了几分，茶盏猛然落在桌板上，瞬间被摔得四分五裂。 王福海被他结结实实吓了一回，想着先前派去金銮殿的人此刻兴许还没到，顿时间更感到后背凉风袭来，这王爷可真不是好伺候的主啊…… “殿下到！” 出乎意料的是这样的念头刚冒出来，门外突然传来通报声，此刻本应该在金銮殿中的祁有容竟然到了朝仁宫外。 第三百一十六章 洞察一切 听见声音，众人立刻起身探头望过去。 祁有容龙行虎步卖入院中，一眼便看见此等情景。他皱着眉头没有多顾及其他，而是快步走到了赤烈丹跟前。 “让王爷受惊，实在歉疚。” 客气的话语表达了简单的用意，赤烈丹同样生硬地扯了扯嘴角，回以微笑。 “本王倒是没有怎么受惊，只是觉得下皇宫的守卫未免过于松散。好端端的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背地里是有人搞鬼，还是宫中真的进了刺客！” “殿下应当派人好生调查调查，本王没有看见也就算了，今日看见了便要替小神医主持一下公道。人家不远千里来到夏国做客，突然不设防遭此大难，也不知道身体是否有恙。” 闻言，祁有容轻启薄唇，三言两语就将他给堵了回来。 “多谢王爷挂心，本殿下定会将此事处理妥当。” “来人呀，快带王爷去南书房里喝茶！这里人多事杂，本殿下今日要亲自处理事宜！” 随着话音落地，汪福海立刻心领神会走上前来，一扬手指着大门外对赤烈丹笑道：“还请王爷跟着奴才前去南书房中，那里有着好茶好果子，王爷不必在这里看着这些心生烦闷。” 见着院里来了人，杵在门口像个守门神一样的寸奔，即刻迈着步子走进屋里提醒萧奇南道：“夏国殿下已经来了，王爷您还是跟着属下出去吧，要是待会儿被人看见他们指定会乱想。” “属下瞧着冷姑娘气息平稳，面色如常，想来应当没什么大事。王爷如果真放心不下的话，日后再寻着由头回来探望探望吧。” 寸奔一连说了好几句话大气都不带喘的，生怕萧奇南当真不离去。 就他这么亲热上前赶着伺候人的姿态，别说是寻常人了，就算是傻子都能察觉出不对劲儿。 寸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考虑着要不要动手直接将萧奇南打晕拖出去…… 这时，门外忽然又有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冷姑娘现在情况如何？她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本殿下第一个不放过你们！” “速速派人去调查今日为何会突发此事，不管这背后相关人等到底有多大的身份来头，立刻要将人捉拿归案！” 听闻此言，寸奔彻底急了。 他哆嗦着手就要上前，心里边打着嘀咕琢磨萧奇南的武功高低。 眼前这位主子可是战场上赫赫有名的杀神将军，别说是他们赤烈国的勇士，就算是向来以骁勇善战着名的夏国人都对其闻风丧胆。 越是往深处想去，寸奔心里就越是打起鼓来。随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家的王爷似乎也没能将人阻拦下。 “赶紧走吧……人都已经快到门口了！”寸奔压着嗓子着急喊道。 好在一直稳如磐石，没有对他做出半分回应的萧奇南这时终于站起身来。 他细心地替人掖好被子，随后目光坦然的站到了他身侧，仿佛此前从未有去过床榻边。 祁有容看也没看他们二人，迈步进入屋中见冷璨星神色如常的躺在床榻上，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暗自嘟囔了两句，转过身来才看见门口杵着两个人。 祁有容一眼便认出他们是跟在赤烈丹身旁的随从，当下对着他们轻声细语说道：“王爷去南书房里喝茶做客去了，二位也跟着随行而去吧。” “今日让你们受到这样的惊吓实属不该，本殿下一定会派人彻底查明白真相，届时必定会给王爷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光是看在赤烈丹带来那么多的金银珠宝面上，祁有容说话的语气也客气了几分，连带着看他们两人都感觉顺眼了不少。 寸奔脸上带着笑意，亦是附和道：“殿下如此客气，我等心中反而觉得过意不去，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久留了。” “我二人现在就追随王爷前去南书房中，殿下请便。” 说完这话，寸奔伸手对着旁边的萧奇南扯了扯，其动作分外轻柔，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这位王爷。 萧奇南目光幽深地对着床榻上看了一眼，连话也没多说半句，转身就走了出去。 见此情景，祁有容眼底里多了丝不悦，目光赫然掠道走出房门的萧奇南身上。 寸奔察觉到对方身上气息异样，明白这样的无视别说是他一个夏国当权者会动怒，就算是换做寻常人都会翻个白眼儿。 “还请殿下莫要见怪，我这位兄弟向来耳朵不太好使，说话做事多少有些欠佳的地方。” 寸奔陪着笑脸打圆场，一拱手向祁有容行了个礼。 祁有容微微一笑，没有过多计较其他，挥手让他出去了。 待到两人走出朝仁宫，祁有容刚才从沉思的状态中抽离出来，他看着一旁若有所思的王福海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人不大对劲？” 王福海根本没有过多思索，光是听着的主子话便察觉出话音，顿时间点点头，赞同道：“奴才和殿下有着相同的看法，那人虽然长相普通，穿着素雅，但浑身上下总流淌着和旁人不一样的气势……” “奴才在宫中当太监多年，见过的人没有上万，也有八千了。当奴才的人向来都是卑躬屈膝，脸上带着奴才的样子，先前那位眉眼中皆是傲气，看着实在不像是个奴才。” 祁有容勾唇冷声一笑，意味深长说道：“要不说你怎么能在宫中当大太监呢，这识人的眼光果然毒辣。” “派人紧紧盯着他们，时日一长必定会露出马脚，本王要尽快得知他几人的真实身份。” 说罢，他转身看着尚且还在昏睡中的冷璨星，眼里逐渐变得柔和充满情意。 王福海得了命令，即刻就要转身前去办事。恍然抬头看见祁有容的眼神如此，便是对朝仁宫的事情更加上心。 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句话说的怕就是凤仪阁和朝仁宫这两位主子了。 在他看来最后能够成为入主夏国东宫的女子非冷璨星莫属，虽然这事眼下并没有对外声张，可有心人仔细琢磨便能察觉出不对了。 一想到此，王福海迈着步伐紧赶着前去，要去的地方赫然就是祁有容所怀疑的凤仪阁。 第三百一十七章 最强助攻 金銮殿偏殿，南书房中。 萧奇南面容晦涩难明，正坐在锦凳上，心中万分记挂着朝仁宫里。 赤烈丹和随从寸奔则是急的在书房中来回踱步，主仆二人险些因相同的步伐而撞上。 “你好端端地跟着我做什么？南书房里这么大，难道还不够你站着歇脚的！赶紧一边呆着去，本王心里烦闷着呢！” “咱们这趟来送了那么多金银珠宝，事情没办成不说，眼下多半还被祁有容怀疑起身份来路了。这人异常心狠手辣，被流放到周国这么多年却还是能够回来执掌大权，当真不是什么小角色！“ 赤烈丹不耐烦地挥动着扇子，总感觉心里那团火居高不下，怎么也无法让自身冷静下来。 被莫名吼了一顿的寸奔憋屈地摸着后脑勺，小声道：“王爷，属下这不也是在忧心着吗。据说这位祁殿下手段了得，此前还把夏王夏王后给软禁起来了，直到现在人都没有被放出呢。” “他若是没有雷霆手段，必然也不能坐稳当下这高位。咱们要不然趁此机会向他拜别吧，再这么呆下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寸奔嘟囔的声音只被赤烈丹听了个明白，他着心中虽然也是七上八下不止，可此番前来又不仅仅是为着自己的事，那位主没开口便是不能退却啊…… 萧奇南目光幽深，坐定的神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赤烈丹略微一思索，转身带着笑脸坐回到他身侧。 “我说兄弟，你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置啊？依我来看，祁有容那么快赶来朝仁宫怕是多有蹊跷。你想进金銮殿和那里离得多远啊，就算是长了翅膀飞也要飞一会儿吧？” “我琢磨着咱们前脚离去，他怕是后脚就动身了。这人心思还真是深，兴许是特意让那老太监将咱们带去凤仪阁的，他自己倒转身就去见冷姑娘了！” 赤烈丹煞有其事的分析着，丝毫看不见萧奇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寸奔站在一旁眼瞅着情况不对，连忙轻生咳嗽着提醒，他用手捂住口鼻，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赤烈丹正说的起劲，见他这般咳嗽个没完没了，顿时火气横生，一个眼风扫过去。 “你小子今天是哪根筋不对啊？没看见主子们正在说话吗！要发疯出去发，少在这里败坏我们二人的兴致。要是此事不能妥善解决，那就是你小子把福气给咳没了的！” 一听这话，寸奔黑红的俊脸顿时皱的比苦瓜还难看，压着嗓音求饶：“王爷，属下也是好心啊，您看看九王爷的脸色呗……” 赤烈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就撞击萧奇南狠戾的目光中，霎时被刺激的打了个哆嗦。 他干笑一声，讪讪道：“小南南，有事咱们还可以再商议，就算天塌下来兄弟也帮你顶着。区区一个夏皇宫算什么，就算事南天门，兄弟也陪你闯一闯！” 一时兴头上的赤烈丹嘴上没个把门的，张嘴什么话都说了出来。寸奔听得心头咯噔一声，就这声小南南的称呼还不得让九王爷动手啊？ 他不忍再看接下来的场景，已是做好要替自己王爷找大夫的准备了。谁知意料之中的惨叫声竟然没有响起，随即传入到耳边的竟是萧奇南低沉的一声“嗯”。 赤烈丹见他如此反应，顿时大受鼓舞，扬言自己要在夏皇宫里多住几日，直到自家兄弟和佳人相认。届时他再想着法子将两人一并带出夏皇宫，从此天高海阔，有情人再不必分离！ 三人静坐在南书房中，等了许久也不见祁有容回来。直到午膳被送入时方知时候已是晌午了。 御膳房来的太监命人为他们布菜，同时解释道：“殿下待人前去处理今日所发生一事了，等着事情有眉目后必定会迅速赶归来见王爷，还望王爷稍安勿躁。” 赤烈丹对其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看着满桌的珍馐美食终于多了些兴趣，他举起筷子毫不拘束地让萧奇南和寸奔与自己同用。 “今日耽搁这么长时候，咱们大家都受累了，赶紧好吃好喝着吧。” “要我说他们夏国这地方不怎么样，做的饭菜看上去也不怎么样，你们瞅瞅这清汤寡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在和尚庙里吃斋呢！” 面对祁有容连珠炮的话语，御膳房的大太监瞬间觉得面上无光，红着老脸一阵羞愧退了出来。 这王爷的嘴皮子功夫未免太过利索，也难怪殿下都要避其锋芒，眼下寻着借口不来相见呢！ 赤烈丹吃下两口饭菜终于觉得肚中有了些食，方才转过头去看向萧奇南忧心忡忡问道：“兄弟，你放心好了，我会想办法在夏皇宫里多住几日。” 萧奇南举止优雅地端着饭菜往嘴里送去，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没有开口回答他。 他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处处都透着皇家贵族才有的慵懒劲儿，相比较起来赤烈丹更觉得自己像是饿了多日的流民，他忍着笑意向一旁的寸奔说道。 “你看看九王爷这架势，要不是因为脸上这层皮蒙的实在太过真实，谁看了他这浑身的做派不得拿他当主子来对待？” “也幸亏是有着本王爷在前，就我这潇洒放荡的行为一端出来，众人的目光瞬间就只能在我的身上了！” 寸奔早已对赤烈丹的胡吹海喝本事习以为常，当下没有多说半句话，只对着满头黑线的萧奇南嘿嘿一笑，随即低下头去扒拉米饭。 与此同时的凤仪阁中正是一派水深火热的场景。 蒋月影看着带人迅速赶来的王福海，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究竟是得了谁的命令前来调查自己。 她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那般，对着王福海明媚一笑：“今日到底是吹的哪门子风，竟然把王公公吹到我们凤仪阁里来了！是不是殿下记着我这么个人，眼下特别派你前来问候一声呀？” 王福海一双眯缝般的小眼睛对着凤仪阁四处看了看，看着周围情况一切如常，宫女太监们更是有说有笑的洒扫着庭院，心中不免对此泛起了嘀咕。 难道这位主当真不知道朝仁宫出了事？ 第三百一十八章 得恩惠 早在王府海来之前，凤仪阁里已经恢复如常。 此前在朝仁宫中惹出的那一出祸事全然是他们所有人的尽兴狂欢，戏份落幕自然一切回归如往常，便是让人连半分端倪都没瞧出来。 王福海客气地对着蒋月影拱手一笑，语气和善说道：“县主这说的哪里的话，放眼整座皇宫中，凤仪阁可是数一数二的头等风水宝地。” “奴才平日里没得这机会不便前来，实则心里边是一直惦记着咱们这儿呢！不瞒县主，我等今日前来的确是因为有要事要来通报。” 闻言，蒋月影眼风一斜，面上依旧带着盈盈笑容。 “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让你王公公亲自跑这么一趟，有话就直接说吧，毕竟咱们也不是外人了！” “你是殿下所看重的人，那自然也就是我凤仪阁里的贵客！自打本县主回宫后，万事的确有所疏漏，便是想和公公叙叙旧都没那个机会。” “正巧前些日子或在南安城里的旧友派人送了些新鲜玩意儿过来，其中更有滋补养生的野生好药材。宁夏，你去把那几株千年人参，连带着灵芝都包一些拿给王公公！” 宁夏一得了命令，即刻转身前去。 听闻此言，王福海顿时受宠若惊，急忙摆着手，连连摇头。 “县主这般看得起奴才，奴才心中感激万分，一时间嘴笨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还望县主莫要见怪。” “能够得到县主如此赏识乃是奴才上辈子积德福德！这份恩情奴才收下了，至于那什么千年人参和灵芝万万不可，奴才实在收不得！” 蒋月影丝毫没有轻视于他，心中更是明白像他这等老太监早在宫里成了精，便是连平常的王公贵族都要对其笼络三分，自己自然也得抓紧些。 “公公可真是说笑，再好的人参灵芝也不过是拿来给人滋补身体的。公公平日里为着殿下，为着后宫里的事情忙上忙下，若是不把身子照顾好了，那可不是让人心里担忧？” “也不是什么顶顶好的东西，只剪下一些须子给公公，这您总觉得心里安分了吧？” 看她执意如此，此刻又将话说的这么漂亮，王福海就算是个蠢货也能明白蒋月影的确是想要和自己亲近几分。 他一张老脸笑得起了褶子，活像是朵灿烂的大菊花。 “既然如此，那奴才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今日得了县主这么大的恩情，有些话奴才也就不得不讲。” “估摸在半个时辰前，朝仁宫里出了件大事。宫中上上下下的人似乎全被人给下了药，个个横七竖八倒在院中沉睡不起。” “不仅人遭了这样的祸患，就连宫里边摆放着的各色陶瓷用具、桌椅板凳等等全被砸了个稀巴烂！看着那场景简直让人触目惊心呀！” 蒋月影双眼微睁，立刻变了脸色。 “在宫里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事情？！本县主前些日子得了殿下的吩咐，一直在宫中闭门不出。本想着就此调养生息，没想到还真就避了嫌。” “这背后动手的人你们可抓住了？今天白日的四处又有侍卫把手，为何会这样呢……真真是让人心中疑惑极了。” 王福海眯缝着眼睛盯向蒋月影，企图从她面上以及行为举止中察觉出端倪。奈何对方神情不似作假，一切的反应都符合她当下的心境。 有几分没有给身上惹上骚的庆幸，也有几分幸灾乐祸，更有几分惊诧疑惑…… 宫里人谁都知道蒋月影和冷璨星不对付，要是她此刻声泪涕下哭过一场，那才是心中有鬼呢！ 见状，王福海紧赶着叹息一声。 “看来县主还真是听了殿下的话，对外边的事情一概不知呀。” “眼下那边已经派人四处把守起来了，暂时没有风声传出去，殿下派奴才来凤仪阁，也是想要看看县主这里有没有受到殃及。” “毕竟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大胆行径的人，背后手段必然了得，说不定就是什么心怀歹意的刺客呢！” 蒋月影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对着他不咸不淡说道。 “你说的话也是那么个道理，殿下回宫不久就已经执掌大权，私底下多的是怀有二心的人。” “不过这背后动手的人还真是够看得清形势的，竟然知道往他们朝仁宫去……还真是没有把我们凤仪阁放在眼里！” 话说到后面，蒋月影不由得有些咬牙切齿，深情中更是多了些不满愤恨。 王福海一眼看出她面上深意，不由得在心中嗤笑出声。 他早已看出这位县主不是什么脑子好使的人，此时连这样的无端祸事都得吃味，这已经不仅仅是脑子不好使了，全然就是个脑子里装豆腐的人。 这时，宁夏带着包好的千年人参须子和刮下来的灵芝粉末走来。 她手上动作轻柔，东西用油纸包了前后好几层，拿在手里硬是有鼓鼓囊囊的一大包。 “那般珍贵的东西，我等下手也是小心着的，费了好半天的功夫才刮下这些来，还请公公拿好。” 宁夏笑着将油纸包递过去，王福海故作为难地推却了两分，随即又听见蒋月影笑着打趣他。 “王公公何必同我如此客气，我这么多年都不在夏国，日后需要您照拂的地方多着呢。哪怕是身在周国时，我爹也时常提起您是如何的通人情会做事，如今还同我这般客气做什么？”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王福海哪还有不收的道理。他不好意思的将油纸包塞入怀中，拱着手谢道：“还真是让县主费心思了，这些天一凉，奴才的老寒腿就时常犯病。想来有着这样的好东西疗养，必定会药到病除的！” 蒋月影微抬下巴，对他的态度很是心满意足。 “对了，不知朝仁宫里的那些人现在可醒了？我和冷璨星眼下虽然是不怎么往来，但好歹也是在药王谷中一同长大的师姐妹。” “若他们当真是被人下药如此，太医院那边忙不过来的话，也还可以来我们凤仪阁里搬救兵。” “我平日里闲着没事便会教他们一些简单的药理知识，但是用来解闷儿的，没想到现在兴许还真会派上用场呢。” 王福海闻言立刻对蒋月影一阵吹捧，吹嘘她有着菩萨般的心肠，又夸她人美心善，天下难得。 两人说说笑笑过一回，王福海方才开口告辞。 第三百一十九章 束手无策 “殿下让奴才来一趟，本就是为了问候县主是否安好。眼下看县主周身无异，凤仪阁里外也如同往常那般，奴才也好回去复命了。” “县主一家人为夏国呕心沥血多年，往后但凡有奴才帮得上忙的地方，您就尽管开口，可千万别客气！” 蒋月影看着王福海那副上道的谄媚模样，嘴边带着笑意摆了摆手。 “有公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请先回去吧，给殿下复命才是头等大事。” 闻言，王福海点点头，随即又笑着看向庭院里的太监宫女们说道：“先前在来的路上时正巧撞见内务府那帮人，他们说是今日秋季要分的东西又下来新的了，还望县主能够派几个人过去领回来。” 蒋月影不以为然，对着宁夏使了个眼色，后者很快就要来几名手脚麻利的宫女太监跟着他们出去。 “你们去将分下来的东西全领回来吧！记得动作利索一些，可别让人在外边说我们凤仪阁里的不是，省得到时候丢了县主的面子！” 小太监宫女们赶忙躬身行礼，迈着齐刷刷的步子，十分有规章体统地离开了凤仪阁，前往内务府中。 与他们同出门的王福海看着一道道的身影渐渐远去，瞬间想起此前凤仪阁的人在宫里是如何的嚣张跋扈，眼下这么有规矩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这般想着，王福海立刻叫来自己的亲信，对其压低声音吩咐道：“派几个人跟着他们去，看看这些人背后会不会说闲话。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古怪蹊跷，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就不信凤仪阁里的人半点都不知情……” 等这事情吩咐完毕，王福海摸着怀里的油纸包终于转身离去。 待到他们一群人彻底在凤仪阁门外拐角处消失不见，守门的太监方才探头探脑收回手脚，将门砰的一声给合上。 今日暖阳中带着和煦微风，秋日里尚且还未凋零的花弥漫着香气，一阵一阵扑送而来。 蒋月影分外闲情逸致的躺在摇椅上，任由身旁宫女为自己捏肩捶腿。 宁夏替她揉着臂膀，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主子，想来王公公是得了殿下吩咐，特意过来探口风的。” “咱们这里倒是天衣无缝，半点没有露出破绽来，不过来朝仁宫的那群人醒来后，到底还会不会记得此前发生过的事情呢？” 蒋月影微眯双眼，十分享受当下的闲暇，尤其想到朝仁宫里已被自己打砸的不成样子后，更觉得心中那口浊气终于吐了出来。 她冷冷一笑，勾唇不屑说道：“你当我在药王谷这么多年，全都是整天白吃干饭过来的？要是没有几分真本事，在早就已经被逐出药王谷了，又怎么可能在那里长久学医。” “你先放心吧，就我调制出来的迷魂香天下难能有解药。别说是蒋月影察觉不出问题，就算是我师父欧阳春来了，怕是都难以寻到错处。” “在药王谷里时，我被她用医术强压了这么多年，眼下总算是觉得扬眉吐气了！这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滋味也让她好好尝尝！” 宁夏听闻此言，总算放心下来。 他们这些人跟着什么主子就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只要身后靠着的大山不倒，好日子便是一天接着一天的有。 “还是主子您有办法，不但让咱们出了这口恶气，好好教训了他们一顿，事后还让人抓不着把柄呢！” 蒋月影面上笑容更加灿烂，侧了个身子让人在替自己捏捏后腰。 “这件事情今日就算翻篇过去了，往后你们可要把话全都烂在肚子里。要是让我知道谁在背地里继续嚼舌根子，别说是掉脑袋了，就算是身后连带着的家人都要遭此大难。” 轻飘飘的几句话瞬间让凤仪阁里的人提起心神，他们全都俯身向蒋月影行礼，直言记下了。 …… 事发没多久，太医院的那帮人就已匆匆赶到朝仁宫中。 院里的一片狼藉早已被人收拾妥当，四下里看不出有什么古怪之处。 可当他们走到后院，看着宫女太监房里齐刷刷地躺着那些人皆是沉睡不醒时，不由得心里咯噔一声。 要知道自从冷璨星来到夏国后，他们便再没了用武之地，周围人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她随意点拨两句便能药到病除。 就算是宫中哪位贵人有着长期以来积久不散的顽疾，那也是在她的好心搭救下早已痊愈。 有着如此明显的对比，他们太医院俨然成了宫中最无用的地方，众人羞愧到一连好些日子连院门都没迈出去。 通报的太监前来说明情况，一说是朝仁宫宫里出了事，特让他们前去救人。太医们个个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提着药箱就往外冲来。 等到地方见着冷璨星也沉睡不醒时，几名德高望重的院首突然犯了难。 “到底是什么药能够将冷姑娘都给迷惑住，连她都无从察觉，咱们是不是也没办法找到对症的药呀……” “不管情况如何，先大着胆子上吧。要是连试都没试就打退堂鼓，话一传出去，往后咱们在宫中就更无容身之所了。” “前庭后院都分些人过去，我们这帮老古板就去好生照看着冷姑娘。” 不多时，朝仁宫后院的小厨房中开始架着大锅熬煮药汤，浓郁的药气瞬间破墙而出，似乎连带着整个宫墙大院里都笼罩着一股子黑气。 院首们在冷璨星房里忙的上蹿下跳，个个额头上的热汗都快下来了，却依旧束手无策。 “老夫行医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古怪的阵仗，人看上去就跟睡着了似的，哪里有中毒的征兆？” “得亏殿下现在不在这里，若被他看着咱们无从下手的模样，指定又要怪罪一番。” “唉，这背后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连冷姑娘都能瞒的过去，近日宫里所发生的事情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几人正说着话，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着怒火的反问声：“各位院首是学医不精还是如何？为何此时迟迟不肯把脉下药？” 一听这话，几人不用转过身便知道谁来了，顿时感到一阵阴冷的穿堂风席卷而来，瞬间在心里暗道不好。 第三百二十章 短暂失忆 院首们连人都没有看清，直接转身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几位老古板们个个面上惶恐难安，额头上的冷汗都快下来了，一时间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回话是好。 祁有容见他们无话可说，顿时重重一拂袖口，快步走到冷璨星床榻边。 她面色青白，嘴唇泛滥着异样的青灰色，面上毫无半点生气可言。此刻双眼紧闭，躺在那里活像是已然断了气。 “你们可有破解之法？她到底中的什么毒？” 祁有容掏出怀中手帕沾了茶水，小心替冷璨星擦拭嘴角，长久未进水的双唇干涸起皮，整个人的生气放佛也在不动声色流逝中。 闻言，院首们张了张嘴，嗓子眼里像是堵着粗糙的砂石似的，各自难以开口。 祁有容深呼吸一口气，阴沉的眉眼顺间扫视过来，其中带着的强烈压迫感使得院首们更是不敢站起来。 “回殿下的话，我等才疏学浅，只能看出冷姑娘是中了迷魂香，至于……至于到底是什么迷魂香，实在看不出来。” “若是寻常的迷魂香，人最多只会昏倒两个时辰，不会像今日这么久。若外界再加以刺激更是很快就会醒过来，朝仁宫里四处被打砸的这么厉害，他们却还是没有醒过来的征兆，着实让人猜不出头绪。” “依微臣所见，这等迷魂香中定然是加了什么不为人知的药次，恐怕其方子还是不为外人所知，早已在天下失传多年的。” 说话的人乃是太医院四大院首之一的李院首，此人已在宫里当差多年，可谓是弟子满天下，其中大多都已是声名在外的名医，他所说的话还是带着些信服力度的。 “那你们可有把握保证冷姑娘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院首一时间哑然，根本就不知道话到底该从何处说起，他们若是有这些把握也不会在屋里急的上蹿下跳。 “依着微臣的经验来估量，若是快的话兴许要五六日，慢的话或许也要半月。” 一听这话，祁有容的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 他垂落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收紧，向来处事不惊的眉眼中多了些烦忧。 “我命令你们即刻想出让他们迅速苏醒的办法，要是连这样的事情都办不到，你们太医院也不用继续开了！” 说完这话，祁有容立刻对跟随自己来的太监吩咐，让他快速去寻一些手脚麻利的宫女嬷嬷过来在朝仁宫中负责照看冷璨星等人。 他们这群人全都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刀口舔血过来的，能够万全回到夏国已是幸事，要是连大家的安危都无法保证，那他这个主子当的属实面上羞愧！ 随着祁有容愤而离去，院首们一时间像是少了什么主心骨似地跌坐在地上，无力擦拭着额头上的热汗。 “老师，您看接下来如何是好？咱们太医院登记在册的迷魂香共有上百种之多，可学生怎么也想不起来哪种迷魂香竟然还有这样的药效。” 被称作为老师的李院首麻木着脸摇了摇头，他被一旁人搀扶起一声，唉声叹气说道：“这冷姑娘可是神医欧阳春的弟子，连她都不设防中的迷魂香定然给我们这些人潜心研究多日了。” “大家伙还是尽快想想办法吧，若实在想不到就去藏书阁里把那些古医书翻出来寻一寻，看看在册登记的书籍上面到底有没有此等症状的。” “殿下脸色都已如此难堪，我等也就只好尽全力而为了，若真是不行……那便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暂且拖过这四五日的功夫再看吧！” 想到这里，院首恨不得嚼碎自己的舌头根子，先前怎么就不把这话再说宽泛一点儿，眼下五六日的功夫又能做什么？ 几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太医感觉自己的从医生涯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他们对着冷璨星的面色以及舌苔脉搏看了又看，见着她的精气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着，便是长长舒了口气。 “据说这姑娘从小生长在药王谷中，怕是各色药草从来都没少吃，从她的舌苔来看身子骨的根基比旁人都要好些，或许醒来的时候也要早一些吧。” 德高望重的李院首暗自叹了口气，让人把小厨房里熬好的汤药端到自己跟前，亲自尝了两口又才让人给其他昏迷之人喂下去。 他亲自盯着赶来朝仁宫里的宫女嬷嬷，让人轻手轻脚拿着小汤匙喂冷璨星喝药汤，见她终于把大半碗漆黑如墨的药汤喝了个干净，心中越发放心下来。 “给姑娘好生盖着被子，这碗药汤有催发的功效，能够使得人心里就跟生了团伙气似的，正好去去他们在地上躺了那么久的寒气。若是运气好的话，姑娘兴许晚间就会有所感应，到时候醒来也不一定。” 闻言，宫女嬷嬷们更加小心地伺候着冷璨星，半点都不敢有所怠慢。 众人眼巴巴地望着她，原以为当真会到晚间才会有所反应，没曾想一碗药汤喝下去，过了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冷璨星的手指头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动了动。 一眼看见的小宫女急忙尖叫道：“动了动了！姑娘的手指刚刚动了！” “咦，这药汤还真是神奇，刚喝下去没多久就有这样的疗效！想必姑娘马上就会醒过来了！” 见状，蹲守在床榻边的嬷嬷立刻跑出去告知给李院首，她一张老脸上满是笑容，快速说道：“姑娘醒了，就在刚刚我们看见她的手指头还动了下呢！院首赶紧去看看吧！” 李院首双眼微睁，急忙将手里的医书放下，迈着步子快速走进屋里，一进去便见冷璨星在宫女的搀扶下半坐在床榻间，眼神迷茫地盯着这周围。 “这是哪里……你们是谁？我又为何会在此处？” 刚醒过来的冷璨星眼中满是警惕，看着轻手轻脚服侍自己的宫女，不太自在地将臂膀收了回来。 “咱们两人素不相识，还是离得远些好……你不用这般伺候着我，我应当也不是你的主子吧？” 话音落地，屋中瞬间鸦雀无声，奔走前来的李院首更是一张老脸差点石化。 这下还怎么向着殿下交代呀？！ 第三百二十一章 乌龙 冷璨星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弥漫着痛意，痛起来仿佛连四肢百骸都像被马车狠狠碾压过似的。 她分外惊骇地看着自己的左手，见着莹润白皙的嫩手不知何时已高高肿起，明摆着像是被人踩过般。 眼前的这间屋子被装潢的富丽堂皇，各处都透露着皇家才会有的贵气，不过……装潢虽如此，可这屋中的摆设未免太过寒碜。 桌椅板凳空空落落的摆在那里，桌上连副茶具都没有，。转过头望向一旁的梳妆桌，摆着的铜镜赫然已经被人砸碎成四分五裂的样子，这哪里像是大户人家该有的气派？ 眼前所出现的几名陌生人身着宫装朝服，各自面上带着关切紧紧盯着她，仿佛怕她一下子背后伸出翅膀，就这么振翅飞了出去。 “姑娘现在可觉得好些了？周身是否还有异样？” “我等全都是在宫里服侍姑娘的人，姑娘就算把旁都忘了，也不应当忘了这个呀……您可还记得自己眼下身在何处？” 李院首试探着向冷璨星开口，看她面色麻木地对自己摇了摇头，顿时心中一咯噔，脸色黑的能够滴下水来。 这到底是玩的哪一出，中个迷魂香怎么把她连自己是谁都给忘了？ 闻言，李院首尴尬地闭上双唇，旁侧的宫女嬷嬷更是脸色难看，原还想着来朝仁宫里能够好生伺候着贵人，讨得些好处，现在看来也是痴心妄想了。 冷璨星伸手扶着额头，越发觉得头痛欲裂，她翻身躺回到床榻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来回转个不停。 “你们先前说自己都是服侍我的人，那现在去厨房里弄点饭菜过来吧。我这时心神不济也来不及思考那么多了，吃饱饭之后还得睡一觉。” “有什么事情等我吃饱喝足睡醒后再讲，本姑娘现在没那么多功夫和你们说话……便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也别先知会我。” 看冷璨星这般从容自在，说话时的神情举止还同往常一样，先前受到大惊吓的李院首等人这时才安心了些。 小厨房早已被征用来熬了药汤，此刻他们特地命人从御膳房里取了饭菜过来，摆好小方桌放在软榻上，宫女嬷嬷即刻服侍着冷璨星用饭。 李院首带着一干太医站在屋门外，顺着门缝看见屋里冷璨星吃的狼吞虎咽，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感觉这件事情实在是没办法说给祁有容听。 “院首，您看这情形咱们到底该如何是好呀……中了迷魂香就能失忆成这个样子，我怎么觉得冷姑娘的脾气都变了不少？” “就是呀，平日里多么温和有理斯文的一个人，现在看着就跟十一二岁的小丫头似的那般古灵精，这般天差地别真是让人为难。” “好在院首您先前给殿下说的少说也要五六日冷姑娘才会醒过来，现在醒了也算得上是意料之外的好事，就是这情况未免让人想象不到。” 沉默不语的李院首伸手抚着胡须，只觉得自己大风大浪都已经挺过来了，怎么能够在告老还乡这个节骨眼上再出大事。 只需要再过一月，他便能够功德圆满退身回乡养老，自己的一代英明也就能够保住。 想到这里，李院首低声说道：“此事暂且就这么放着吧，姑娘说等她吃饱喝足睡醒后再商谈其他的事情，也就别先急着将这件事情告知给殿下。” “说不定这一觉睡醒过来后，姑娘就恢复原样了，咱们也没必要节外生枝，再惹出麻烦来。” 闻听此言，各大太医全都点了点头，面上颇为赞同。 饭后，冷璨星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手一挥便让人将桌板撤了下去。 她虽不知道自己眼下身在何处，但这里却莫名给他一种安心感，想来此前应当也是在这儿住了许久。再放眼看着周围的这些人，面上全带着和善笑意和关切，便也更加放心下来。 众人伺候着冷璨星睡下，看她很快沉浸到睡梦中，面容恬静异常，便是小心迈着步伐从屋里退了出去。 李院首等人不敢将此事通报给祁有容，只能在院子里守着，期望等冷璨星醒过来后事情会有所转机。 与此同时的南书房中，赤烈丹打定主意，不管厚着脸皮还是如何，总之要在夏皇宫里多住几日。 他就算不为了自己，哪怕是为了自家兄弟也得如此，费尽心血来此一趟，若是不能将佳人带走，那不就是白费这功夫了！ 祁有容这边刚回南书房，立刻向赤烈丹赔礼谢罪，万分抱歉地对着他道：“宫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王爷见笑了，还望王爷莫要记怪。” “眼下已经派人去彻查此事了，原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惊天大事，还以为我在宫中莫名其妙进了刺客，谁知道竟然是乌龙一场。” 赤烈丹面上一惊，眼神中浮现出浓浓的疑惑，他立刻反问道：“殿下这个话是什么意思？那宫里这么多人都中了迷魂香，全都昏睡不起，这一切可不是作假的。” “若不是背后有人故意行歹事，肯定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殿下说什么乌龙，到底是何等意思？” 祁有容微微一笑，没有因为他过分焦灼的话语而产生怀疑，反而对于赤烈丹此时的神情了然于心，仿佛早就已经察觉到对方会有这等反应。 “朝仁宫中锁住的那位贵客王爷此前必定早已有所耳闻，她便是神医欧阳春最为疼爱的小徒弟，也是周国都城中人人传颂的小神医。” “我这名客人平日里最喜欢研究各种药草偏方，便是那些有的没的不知道看过多少，小厨房就是专门用来给她熬制药汤丹药的。” “这一次搞的什么迷魂香想来也是什么失传已久的方子，怕是没有控制好计剂量，到这宫里的人全都闻得这股子香气，所以便沉醉不醒。” “还好这件事情不是什么大事，先前已经派太医四处检查过了，应当再过几日人全都会醒来，届时本殿下也该将她送回周国了。” 祁有容突如其来的话风一转，倒让此前准备了满肚子言论的赤烈丹瞬间愕然僵住。 第三百二十二章 来回太极 赤烈丹不动声色地看了旁侧萧奇南一眼，见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稍稍在心中为自己打气，随后才向祁有容开口说道。 “殿下可以查清楚这件事情当真是乌龙吗？闹得这般大看着可不像是简单的小事，那位冷姑娘不是被赞誉为小神医吗？可为何会发生这样的错误。” “我虽然是外客，但此番也算是慕名前来，人家冷姑娘在夏皇宫中孤苦无依，殿下可定要将此事彻查清楚，还她一个明白呀！” 朝仁宫中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全被人夹了个粉碎，若真是他们自己炼制出来的迷魂香出了岔子，也不至于让阖宫上下的人都那般发疯。 整座宫里的人全都发疯了去，竟是连一个前来通风报信的宫女太监都没有，怎么想怎么让人觉得心中古怪至极。 闻言，祁有容对赤烈丹开怀一笑，脸上带着上位者的仁慈和宽厚，丝毫没有因为他颇为质疑的话而生出半分不悦。 “让王爷如此操心，倒是我们的不是了！不过此事已然调查清楚，确实是乌龙一场，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就这般告知给王爷你？” “只不过小神医眼下刚刚苏醒过来，还没有清醒到能够替人看病的程度，等着再休养些时日方才能痊愈。届时本殿下会将小神医送回到药王谷。” “王爷若真是病情深重，不妨那时候去药王谷亲自登门拜访，也好让神医欧阳春为你瞧瞧？” 赤烈丹眨了眨眼睛，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从哪里把话头捡起，他这个不治之症又能算得了什么，无非就是眼睛干涩罢了。 “让殿下费心了，其实倒也不用亲自去药王谷内走一趟，一切都要讲究个机缘嘛。” “今日本王在夏皇宫中周游四处，觉得皇宫中的景色颇为秀美。想着此前跋山涉水颠簸而来，途中实在是没有休息好，不知殿下可否让本王在宫中借宿几日？” 说出这样的话来，连赤烈丹这样厚脸皮的人都觉得有些羞愧。 他堂堂一个王爷，又是腰缠万贯的俊美男子，寻常走到哪里不是人家好吃好喝供着？ 别说是区区一个夏皇宫，就是大陆上的周多诸国也都是如此礼待自己。人家可是巴不得他能在宫里留宿，以此和他攀得更好的关系，哪里还用得着他自己亲自开口？ 话一说出口就没了回旋的余地，原本以为祁有容会很快答应下来，没想到他却面色僵硬，抿唇笑了起来。 “让王爷亲自开口说这种话，本就是我这个东道主照顾不周，实在是多有歉疚。” “若是换做往常的太平时日，不用王爷开口本殿下定会请着王爷在宫里留宿，可今时不同往日，这般不太平的时候，本殿下也不敢让王爷在宫中久留。” “想来王爷还不知道周国和我夏国已经打仗多日，等着今日过去本殿下就要亲自动身出发去边关，打了这么久的仗，眼下也是时候应该了结了结了。” 意味深长的话语瞬间让场上人遐想连篇，赤烈丹一张脸臊得绯红，这时更觉得火辣辣的发烫不已。 好不容易开口让人家收留自己，偏生还被对方婉言拒绝了，这换做是谁都会觉得面上无光，更何况是他一个堂堂大王爷？ “咳咳……”赤烈丹轻轻咳嗽过两声，紧赶着给了自己台阶下。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倒是本王此前思虑不周了……殿下既然要亲自外出领兵打仗，我等外室男子也不好在宫中久住。既然如此，那便明日随同殿下一起出宫如何？” “你我二人都已经多年未见面，眼下我想在皇宫里住一夜，这总不会耽误到你的事儿吧？” 话说到后面，赤烈丹的语调中多了些耍无赖的意思，他之前答应过萧奇南，就算是撒泼打滚一定要让他抱得美人归。 眼下看来祁有容百般刁难，其中的生意用脚趾头都能想得更明白，若是错过此等机会，日后怕是再没什么时机能够进入夏皇宫。 听闻此言，祁有容略微一沉思，随即才轻声笑了出来。 “王爷这般看重我二人间的兄弟情谊，我又哪里会不让你在宫中小住？” “不过此前听说王爷周游列国，即将又要漂洋过海出去做生意，正巧因为战士我夏国的几大通行贸易口即将关闭，王爷若是再不走怕是就来不及了。” 一听这话，哪怕是萧奇南再能沉得住气，此时幽深的眼眸也向着高位上望了过去。 多日未见祁有容，此人浑身上下的气势已然有着当权者的压迫性，举手投足间更有着来日的帝王之势。 像他这般行事忍辱负重，谨小慎微的人，定然会对贸然前来的一行人有所怀疑，漂亮话说了一箩筐，最终还是要将他们请出宫去。 赤烈丹长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双手背于身后，在大殿中来回踱步。 “说起这夏国的往来贸易口，在这几国当中也算是通往要塞之地，若是长年累月的战事能够消停下来，怕是国家早已昌盛，百姓早已安居乐业。” “这样的话也就只有本王敢在殿下面前如此明言，愿望殿下不要在心中暗自多想，毕竟你我二人是多年的兄弟，这番话也就只有我敢说出口了！” 祁有容看他此时情绪浓重，便也跟着站起身来对其安抚说道：“王爷说的有道理，我夏国百姓本来就是常驻在高山中，近年来正是因为往来做生意的人群泛滥，便才从山上搬到了山下。” “要不是因为有往来这么多生意人的流通，百姓的生活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提高到这样的待遇，王爷所说的话本殿下一定会仔细思量。” “现在时候不早了，本殿下还有要事要去操办，王爷若真想留宿，今晚便在宫中住一夜吧，等着明日我出宫时咱们再随同一道离去。” 闻言，赤烈丹刚刚放松下来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合着就算是住在宫中也是有时限要求的，便是多那么一时半会儿都不行。 偏偏在此等特殊情况下又显得如此合情合理，便是有再多的话，此刻也只能咽下肚子中。 第三百二十三章 夜行深宫 话里话外的周旋过后，祁有容立刻派人将赤烈丹等人带去宫中寝殿。 用来接待外客的长宁殿距离金銮殿中不远，因此周围的把守侍卫也全都是按照此处规格来设置的，三步一人，连换班时候也是等着人来才离去。 在前领路的太监是个从来没有见过的角色，他一路闷声不开口说话，只将几人带到长宁殿中便离去。 灯火通明的大殿中，四下里都有宫女太监在其中服侍，赤烈丹看着这么多人就觉得心烦，一挥手让他们全都下去。 “本王是个粗人，用不着那么多人在身旁服侍，你们哪里凉快就哪里呆着去吧，没有得到通报谁都不允许进来！” 专门用来服侍外客的宫女太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当下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默不作声从殿中离去。 赤烈丹坐在八仙桌旁，端起桌上的茶水就往嘴边送去，等到发干的嘴唇得到滋润后，这才放下茶盏。 “这祁有容还真是够机灵的呀，便是一点机会也不留给咱们！我不就是想在宫里小住几日嘛，像我这种身份愿意在这里住也是给他面子了，他怎么还那般推三阻四！” “这人真是没有眼力见，一点都不识抬举！亏得本王还送了那么多金银珠宝给他，现在想想还真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就算是丢在水里那也可以听个响声，总比送给他来的强！” 赤烈丹一阵胡乱输出，声音大的差点没将寸奔给吓死，后者煞白着脸色，急忙上前让他小点声。 “我的好主子啊！您就声音小点儿吧！这殿中又不像咱们那儿，小心隔墙有耳，要是在被有心人听到讲出去，到时候事情就更麻烦了！” “依照属下来看，祁殿下这么做肯定有他自身的原因。说不定人早就已经发现我们来此另有目的，所以才话里话外带这些逐客的意思。” “王爷您好好想想，咱们此前来的时候祁殿下那可是热烈欢迎的不得了。不过就是去了趟朝仁宫回来，前后态度变得如此大，实在是让人深思呀！” 闻言，赤烈丹一巴掌拍在桌板上，瞬间又要狂怒而起。 “我管他怎么想！让本王不舒坦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就他心里会多想，也不想想本王是否会觉得有不适？周游列国这么多地方，本王可从来没有在哪里受到过这种待遇！要是此事传出去，我看他祁有容今后还怎么做人，还怎么坐好他的王座！” 寸奔唯恐隔墙有耳，赶忙让他声音再小点，一阵求爷爷告奶奶，生怕事情被捅出去。 主仆二人各说各话时，先前站在一旁久久未能言语的萧奇南却是在一眨眼的功夫间消失不见了。 赤烈丹揉了揉双眼，将屏风后的布帘一把掀开，见后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后门也被人封死了去，实在想不到那人究竟是如何出去的。 “寸奔！你刚刚有没有看见我那兄弟人在哪里？怎么在咱俩眼皮子底下还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还真是不给我面子呀！” 寸奔紧赶着把四下里都快速搜查过一番，确实怎么都没找到萧奇南溜出去的蛛丝马迹。 “这……刚刚手下只忙着和王爷您说话了，倒是没有注意到九王爷何时离去的。” “不过九王爷武功高深莫测，就算把宫里那些大内侍卫加起来怕都不能敌过他一根手指头，想来应当也不会出什么大事，王爷暂且安心吧。” 闻言，赤烈丹顿时变了脸色，百般不悦地对着外边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真够神出鬼没……为了去见小美人都没把我这个兄弟放在眼里了，真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外边守卫这么多，也不知道他究竟能从哪里溜过去……罢了罢了，咱们不想这回事儿了，赶紧收拾了睡下吧，今天一天也是够瞎折腾的！” 眼看着主子终于消停下来，寸奔对着早已潜入到茫茫夜色中的萧奇南感激涕零，放眼全天下怕是也就只有九王爷能够治得了他们家主子了！ 一到秋日，夏皇宫晚间就容易升起薄雾。 今夜比往常天黑的都要早些，萧奇南身着夜行衣快速前行在宫中，整个人如同鬼魅一样丝毫没有引起侍卫们的怀疑。 他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朝仁宫，到时看在院子里灯火通明。正座宫殿上空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气，闻着便让人觉得口中生出苦味，个中滋味实在不好受。 远处小厨房外侧角落中，几口被抬出来的大缸下塞满了柴火，此刻咕噜咕噜熬煮药汤。 几名被柴火映照到满面通红的小太监薅起袖子，握住比手腕还粗的木棍对着锅里搅和个不停。 放眼旁侧廊檐下，几名年轻太医此刻正就着灯火翻看医书，手中翻动两下又要停一下，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听说晚间冷姑娘已经醒过来了，话说她一个小小女子的身子骨怎么比下人还来的强劲，其他宫女太监可都还没醒呢。” 墙角处，忙了大半天的宫女嬷嬷呆坐在台阶上，各自拿帕子擦拭汗珠，扇着凉风。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冷姑娘可是打小就在药王谷里长大的，药王谷可不是寻常地方。据说那里种满了各种奇珍异草，做出来的丹药能够让人延年益寿，永葆青春呢！” “在那种地方把丹药当饭吃，就算是换做咱们，身子骨也会比旁人好上许多！可惜这样的福气不是人人都有的，我听说凤仪阁的那位身子骨就不怎么好。” “哎……咱们几个都是老相识的了，有些话明面上不好讲，背地里总能说一回。今儿这事到底和凤仪阁那边有没有关系啊？不管怎么看都让人觉得蹊跷呀。” 话说到这个份上，哪怕是好奇心再过强的宫女嬷嬷此刻都有些不好开口说话，众人张了张嘴，各自摇摇头。 “要死啊你，这种话也就只有现在能说……殿下都已经派王公公去凤仪阁了，你们再猜猜到底有关系没关系？” “算了别提这事儿了，到底是真是假，等着殿下定夺，明日一到便能知分晓了！” 萧奇南靠站在梁上阴影处，看着低下宫女婆子们议论纷纷，闪身跃入到后院假山石里侧。 第三百二十四章 因祸得福 “咳咳……” 正屋里，一阵清脆微弱的咳嗽声飘出。 冷璨星迷蒙微睁双眼，在一阵头晕目眩中醒了过来，她咽了咽唾沫，只觉得嗓子眼里一片干涩。 屋外守候的宫女听见动静，集忙推门入内，张口关切喊道：“姑娘可是醒了？眼下可觉得身子有什么不适没有？” 冷璨星摇了摇头，实在懒得搭理她，挥手让其出去。 “我没什么事，就是做噩梦惊醒了过来，缓缓就要再睡下了，你先出去吧。” 闻言，宫女站在屋里踌躇片刻，满眼不安地对她多看了两眼，随后才是不依不舍地推门离去。 转眼间，屋里就只剩下冷璨星靠坐在床榻边喘气不止。等着稍稍缓过劲儿后，她亲自下床给自己倒了杯凉茶灌下肚，随后便是呆坐在桌边发愣。 只要一闭上眼，冷璨星的脑海里瞬间出现火光冲天的画面，期间到处都是厮杀声、抢夺声、惨叫声。 “都是梦，梦是做不得真的，都是幻境而已……”冷璨星强行安抚自己，眼眶却是忍不住发酸发涩。 她在梦中看见萧奇南骑坐在高头大马上同人厮杀，兴许是遭了敌人的埋伏，一下子落入到包围圈中，周围前赴后继涌来的全都是带着满脸杀气的敌人。 若是人数不算太多，萧奇南还能够从中突破重围，奈何如同过江之鲫一般的敌人怎么也没有给他生还的机会。 当梦见你所看到的那把长枪突然飞射过来，直插进他胸口时，冷璨星差点被吓得尖叫出声。 最后她便是冷汗连连的从梦中惊醒过来，睁眼看着自己此刻还在朝仁宫里时，心彻底落回到肚子里，原先的紧张焦灼感也在缓缓消逝中。 屋门外，先前被自己感恩出去的小宫女正在和管事的嬷嬷低声说道：“姑娘刚刚又醒来一回，看她面上神情好像是记起了什么事情，反正是比下午瞧上去时人清醒了些。” “嬷嬷，您说要不要将这情况通报给李院首，让他再派人去告知给殿下？关于姑娘的事情，殿下此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让咱们一定要小心伺候。” 话音落地，管事嬷嬷立刻反唇说道：“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心思还不少。宫里的事情那么多，你成天管得过来吗？还是少操些心为妙。” “人家李院首都说了，姑娘少说也要五六天才能缓过劲儿来。现在醒来兴许还是记不得此前发生过的事，也不知道她究竟何时才能恢复记忆……” 听着屋外传来的飘渺话语声，冷璨星忽然觉得额头一痛，仿佛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大脑里搅动脑浆似的。 她倒吸一口凉气，呲牙咧嘴地伸手抚上额头，轻轻揉了揉。对于屋外两人云山雾罩的谈话，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裹着被褥半躺在床榻间，连呼吸声都变得异常平和轻缓，正想着睡不着找两本医书过来翻看时，忽然察觉自己的感官似乎比往常更加通透了些。 不用出门，冷璨星也能分辨出屋中那些宫人此刻到底在忙活着什么。 靠近小厨房外侧应当是架起了几口大缸，此时有太监正搅动着木棍熬煮汤药。 在凉亭那里有宫女婆子坐在其中发呆，她们刻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正在讨论近日宫中所发生的怪事。 朝仁宫外出的偏殿中，太医院感来的那帮人此刻正为坐在灯下谈论着什么迷魂香，众人迟迟没有商议出个所以然，眼下正为着各自的看法而有产生分歧。 再往里边去时，便是青柳等宫女太监在宫里的住所。出乎意料的是今夜这里一片安静祥和，不但没有听见任何人说话，就连他们的呼吸声都是一致的平缓。 “难道是我们中了迷魂香……”冷璨星忍不住喃喃自语，此时此刻却是没有半点要下床走动的意思。 她浑身筋骨绵软，四肢还没有回过力气来，光是给着自己倒茶就已是将所有力气白费干净了，眼下躺着就不想再动弹。 就在冷璨星打算裹着被褥翻身睡去时，她忽然听见头上房顶处有一阵微弱细小的响动声传来。 若是换做平时，就算是将耳朵贴在瓦片上她也不一定能听出这般动静。可偏偏此时自己就跟长了顺风耳似的，任何动静都能收于耳中。 此时此刻外面天色渐晚，正经人有哪里会在房顶上行走？便是宫中四处巡逻的侍卫，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冷璨星漆黑如墨的眼睛在黑夜里闪了闪，随即翻身侧卧在床，将大半张脸全部藏在被褥里，装着一副已然睡熟的模样。 她在宫中所住的床榻顶上都有帷幔遮挡，布料虽然是轻薄透气，能够照出人影来，但也总比没有来的强。 随着顶上瓦片轻移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冷璨星越发装作熟睡的样子，便是连眼皮子都没有因此而颤动。 萧奇南将瓦片挪开一条缝隙，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底下正对着的大床上。 少女的睡颜在此刻显得异常安详，看上去仿佛是做了什么美梦似的，嘴角还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她浑身上下以一种舒适的姿态侧躺在床上，看上去显然已是睡熟了许久。 见此情景，萧奇南也忍不住嘴唇微勾上扬，心中的某个角落忽然塌陷，心底里瞬间软的不成样子。 今日朝仁宫各处除过有人把守外，前厅后院光是冷璨星所住屋舍的门窗边都站着宫女太监。大抵是祁有容特意派人吩咐过，哪怕是轮流换班，这些人也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 稍稍等过片刻，萧奇南始终没有寻着机会能够探身翻窗入内，他眼神微闪，手中赫然有石子飞出砸向某处砖墙。 刚用饭回来顶班的小太监耳朵瞬间支楞起来，连忙向着声音处望去：“你们刚刚听见什么响声没有？那边是不是有人在？！” 一听这话，即将换班去小厨房用饭的太监笑着挥了挥手：“你脑子里还真绷着根弦呢，这里到处都是咱们的人，哪能有什么外人在。” “我先吃饭去了，你在这里好好守着吧！便是连只苍蝇也不许放进去！” 第三百二十五章 古灵精怪 听见动静的小太监眨了眨眼，想着探身过去看看情况，奈何一背身的功夫，此前守着的太监早已把腿向着小厨房走去了。 他不敢离开窗边，只好将迈出去的腿脚收了回来，眼神更加警惕地望向四周。 出于自己的直觉，躺在床榻间的冷璨星总觉得自己被人给盯上了。 宫墙内院里四处都已点上了灯，此刻在房梁上肆意行走的人必然是刺客无疑。她暗自深呼吸一口气，想着接下来该如何举动时，便听见侧边门旁有一道异常轻缓的脚步声落下。 对方的脚步声轻如羽毛落在地面上，光是凭借此等功夫也能判断出对方是个功力深厚的练家子。 冷璨星将被褥又裹紧了几分，低声骂道：“什么仇什么怨，非得要来寻我的麻烦是吧……我偏偏不给你这样的机会！” 说罢，冷璨星直接翻身坐起，双手捂着耳朵直接对外尖叫一声。 如同珍珠果玉盘的清脆叫声，瞬间将院里的人全给吸引了过来，坐在凉亭处闲话家常的宫女嬷嬷们也紧赶着站起身快步奔来。 “我的好姑娘哎，您这是怎么了！姑娘莫要害怕，莫要惊慌，奴婢们这就来了！” 突如其来的叫声瞬间将萧奇南的计划所打断，眼看着除了宫女嬷嬷们奔走而来，此刻连带着侧边院里商讨大事的太医们竟也全都推门而出。 原本静谧的院里瞬间被打破平静，一时之间屋里多了那么多人，便是他化作成苍蝇也飞不进去了。 萧奇南潜身隐藏在暗处，屋里扯动嘴角苦笑了两声，随即翻身飞跃到房顶处。 他心里始终放心不下冷璨星，总想着看看对方现在到底是何情景，好歹透过瓦片缝隙向下望去时，冷璨星只是坐在床边对着受到惊吓闻讯赶来的宫女们说道。 “我又渴又饿，先前做梦时还做了一回噩梦……你们去帮我寻些吃食过来，再多几个人留在屋里陪着。” “咱们这屋里是不是不干净呀？我总觉得到处都有些晦气，再派人四处点了艾草熏香好去去浊气。” 一听这话，嬷嬷顿时长出一口气，瞬间将心又放回到肚子里，忙苦笑着向她说道：“奴婢还以为是出什么事儿了，原来是这么一出呀……姑娘刚刚突然嚎了一嗓子，差点没将奴婢的心给吓停了！” “姑娘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奴婢这就派人去御膳房里准备上好的饭菜过来，咱们这些人今晚上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陪着姑娘了！” 冷璨星微微一点头，听着房梁上的细微响声消失不见，显然对方已然离去。 她轻扯着嘴角，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又特命人来为自己捏肩捶腿，特此还询问过青柳等人的情况。 宫女嬷嬷们哪能对其中内情知晓，一问三不知地摇了摇头，等着太医院的人来时，方才将话头引到了他们身上。 “这些事情我们当奴婢的也不大清楚，姑娘还是问李院首吧，我等先出去准备饭菜，暂且不打扰姑娘了。” 说罢，一干宫女嬷嬷们瞬间从屋里退出来，侧身让着太医院的人进入。 冷璨星捧着盏热茶有一搭没一搭的润着唇角，其实看着李院首带着其余太医迈步进入屋中，眉头不觉皱了起来。 她若记得没错的话，这位李院首过不了多久就会功德圆满，告老还乡。 在这个紧要关头，若非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太医院那边轻易不敢请他出山。 此刻人面色凝重的出现在自己屋里，想来白日里所发生的事情早已出乎预料。 “姑娘这番醒过来后，可觉得身子好了些？”李院首暗自打量着冷璨星神情，势必想从她面上察觉出有何不对之处。 冷璨星摇了摇头，对他分外恭敬说道：“除了身子绵软外，其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另外就是关于此前所发生的一切我现下都也想不起来了，唯一能够记起的便是白日里似乎是坐在庭院里看书的……至于此时此刻为何身子如此疲乏，确实连半点记忆都没有。” 听闻此言，李院首抿着唇角点点头：“姑娘下午时曾经醒来过一次，当时把近日里的事情全忘了个干净，连我们这些人都记不起来了。” “眼下还能认得老夫，想来姑娘的记忆正在慢慢复苏中，或许再过上时日，还是能够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完全记起的。” 冷璨星心头一凛，听着他的话语总觉得今日出过什么大事。大抵也是如此，毕竟朝仁宫作风平浪静，他们这些人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白日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寻常无事的话定不会劳烦您特意前来走一趟，难道是我和底下那帮人全都被人下了毒？” 冷璨星秀眉微蹙，眼下也只能想得出这个可能性。她平日里对于吃喝最大的讲究便是干净简单，时日一长众人也全都跟着她的习性如此。 寻常毒药放在她眼前完全暴露无遗，根本不用想就能辨别出，想要对她朝仁宫里投毒可不是容易的事，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可能了。 李院首惊然于冷璨星的聪慧，没想到她中毒深重却还是能够一下子反应过来。要知道此时此刻和她同期中毒的宫女太监还躺在床榻间昏迷不醒，也不知道他们这一昏睡到底是要多久才醒来了。 “姑娘猜的不错，朝仁宫内外众人的确是中了毒，不过这一这毒到底是外边人投的，还是由于你们自身的疏忽……眼下尚且不得而知。” 一听这话，冷璨星的脸色不免难看起来。 放眼整座宫中也就只有她是学习过医理知识的，她先前在药王谷里时就常和章云在药炉房里忙活，当时管着谷中那么多的事宜也没有手头上出过差错，眼下在这么方寸大的地方又怎么可能出错？ “李院首莫不是在和我说笑，我就算再愚钝，再疏忽管理，也不可能让他们自个儿中毒了。” “我先前听见你们在说什么迷魂香？这般东西寻常人哪会带在身上，便是我也没那个兴趣制作出来，就算做了又会拿给谁用呢？” 李院首被冷璨星堵的哑口无言，缓了缓才从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来。 第三百二十六章 云山雾罩 “这……” “此事殿下已经派人在调查了，老夫现在也只是斗胆在姑娘面前猜测几分。毕竟在宫里就算是我们太医院中，也不一定能找出医术比姑娘更为拔尖儿的人。” “老夫想了又想，怎么也想不出来在外投毒的人是谁……就算真有人能够研制出迷魂香，这等东西必然也逃不过姑娘的眼睛。” 闻听此言，冷璨星差点当众翻出个白眼来。 她就算医术再为高明精湛，也不可能毫无疏漏。更何况先前房顶上都有人在肆意行走着，且不说背地里还会有其他人紧盯着自己。 “院首说这番话当真是叫我无话可说……若真是有迷魂香的话，那为何我没有察觉出半分异样……这件事情真是怎么说怎么有古怪。” 冷璨星眉头皱的更加紧了，手握成拳头，怎么也没找着头绪出来。 李院首也觉得自己此前说的话多少有些矛盾，此刻紧闭着嘴站在那里不吭声。 两人半天没有商谈出个所以然，正巧御膳房里的饭菜已准备妥当，冷璨星特地让他们全都下去歇着，等着自己调养生息恢复过来后再行解决此事。 李院首趁机也说明那种迷魂香无色无味，除了能够让人昏睡多时外，便是会出现大脑短暂性失忆。 “青柳姑娘等人此刻还在昏睡着，他们没有姑娘这样好的身子根基，最多也还要昏睡上一两日才会醒过来。” “眼下看来他们的身子和往常无异，至于醒过来后是否还会觉得有所不适，那就要看当下的情形了。” 冷璨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她在宫中都如此谨小慎微了，最后竟还被人给算计了一遭。 皇宫内外，除自己外有所本事的人或许只有蒋月影，但……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冷璨星从脑中驱散了。 蒋月影在药王谷中虽然名声极佳，医术方面也很有心得造诣，可若是自己稍稍努力几分便可赶超在她身前。 更何况近日来自己一直在苦心钻研艺术，对方却痴迷于何时能够嫁给祁有容为妻……想着她就算能够调制出迷魂香，定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这时，嬷嬷端着饭菜走到床边，小心伺候着冷璨星用饭，嘴里更是含着笑轻声道：“姑娘这眉头皱的都能夹死只苍蝇了，眼下还是别想那么多事为好，赶紧趁着吃两口饭吧。” “这些汤汤水水全都是御膳房新鲜做出来，一听说姑娘要吃，他们还特意在其中加了许多滋补的药材，正巧能够给姑娘补补身子！” 此时前来照顾的宫女嬷嬷全都是从其他地方调拨过来的，放在冷璨星眼前便是连半个知心人都算不上。她无法如同往常一样使唤着这些人，便是客气接下。 晚间月色越发深重，四下里的露水彻底下来了。 凤仪阁中派去内务府里领取物品的小太监宫女们此时终于匆匆返回，他们手上捧着簇新的衣裳用具。众人想着今年冬至能够提前有所准备，心上也满意起来。 眼看着再拐过几道弯就能到凤仪阁里，王福海却突然带着一群人将他们的去路给截住。 “你们这时可是要回去了？”尖锐的嗓音里带着意味深长，凤仪阁众人一听便觉得不好，立刻陪着笑脸低下头去。 带头的大太监笑眯眯地向着王福海回道：“回公公的话，我等此刻还要回去向县主复命，不知公公此时突然出现，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王福海面色阴沉至极，想着祁有容交代的事情没有办妥当，心里边瞬间憋了团火气上来。 殿下怀疑他们凤仪阁里行歹事必然是有所成算的，若非如此也不可能平白冤枉于人。奈何眼下还没有寻到证据，就只好派他前来探探口风。 思及此，王福海清了清嗓子，双手背于身后，蔑视地盯着众人说道：“你们现在先不必回去，殿下已派人去了凤仪阁里，你等跟着洒家往别处去吧！” 话音落在心上，如同惊雷掠过。 凤仪阁众人顿时脸色一变，互相你看我，我看你，仿佛怎么也琢磨不出到底是何等意思。 大太监咽了口唾沫，急急忙忙抬起头来，分外疑惑地看向王福海：“小的不知公公这话是何等意思？我等就是前去内务府领取物品的人，这时为何又不能回去了？” 话音落地，王福海顿时脸色一变，拧着眉头向他呵道：“你小子少在洒家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难道你们凤仪阁里的人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以为自己跟着县主学了些聪明就想着瞒骗过洒家，殿下现在都已经派人去凤仪阁了，你们还真就不明白是何意图？” 这种话换做寻常人听来就算心中没鬼，此时也会被吓得面色微变。 岂料凤仪阁的这一行人当真是满头雾水，各自皱着脸完全不知为何。 “小的但真不明白公公这话到底是何等意思……若是我们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公公知会过县主一声便可尽管责罚。” “可正所谓打狗也得看主人，眼下我们家主子都还不知道这事，公公就特意将我们拦住还要带到别处去，这事儿说起来是不是不合乎规矩呀？” 说着说着，凤仪阁众人将腰杆给挺了起来。 他们吃的是蒋月影给的饭，自然也有她在背后撑腰的底气。 王福海这么个人精在宫里早就练就出了一番识人术，此时见着话里没将他们给诈出来，顿时心中也纳了闷儿。 难道当真是殿下猜测有误？他们凤仪阁众人真就没有出去害人？ 心里虽是这般想着，王福海面上的气势也丝毫没有减去半分。他眉头一扬，抬起手对眼前的太监脸上甩去耳光。 “你这个狗奴才还敢挑衅洒家？！别以为你们凤仪阁现在得了势就可以如此在外面耀武扬威，就算说破天去洒家也是宫中的内务总管，便是县见着都得给几分面子！” 大太监被打得鼻歪眼斜，嘴角瞬间有鲜血迸溅而出。身后宫女太监急忙上前将他扶住，一抬头的功夫却见王福海带着人已匆匆离去。 “这老东西今日还真是中了邪不成，好端端的为何非得寻咱们的麻烦……” “我们别在此处耽搁了，现在立刻返回宫中，兴许县主那里情况不妙！” 第三百二十七章 祸将至 蒋月影宫里的大太监名叫双喜，此人是前些日子才被调拨上来的，原先一直在辛者库里做事。 能够从那里一路飞升进入凤仪阁中，可想而知这双喜手上很有几分本事，便是做人做事都如同他主子那一般下手狠戾。 此时被王福海这么一教训，脸上又挨了耳光，顿时心中怒火汹涌。 双喜朝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嘴角蔓延出来的鲜血撕扯着伤口一阵刺痛。他看向王福海等人离去的方向，紧握成拳的双手已是青筋暴起。 有着王福海等人在前的试探，双喜等人不敢有所耽搁，一路快步返回至凤仪阁。 原以为那老阉人先前说出来的话不过是在吓唬他们，此时此刻见着凤仪阁门外满是禁卫军的模样，瞬间明白一切都不是作假。 双喜面上有着一瞬间的慌乱闪过，随即便定下心神，对着身旁的宫女太监说道：“应当是殿下找我们主子有事，大家不必表现的过于慌张，只是当做平常那般。” 跟在身后的小宫女太监们立刻点头如捣蒜，他们心中分外疑惑不知今日为何气氛如此森严…… 守门的禁卫军见着双喜等人回来，立刻皮笑肉不笑的对其喝道：“你们还傻站在那里做什么，眼下回来的正好，赶紧过来吧！” 听闻此言，双喜急忙循着声音望过去，看出说话的人对自己眨了眨眼，瞬间认出对方是和自己同期入宫的家乡友人。 他心上一喜，急忙迈着步子走过去向对方打听道：“小二哥，我们凤仪阁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现在有这么多人在外把守着？” “眼下你们大家伙不应当在朝仁宫那处吗？我可听说冷姑娘等人全昏迷不醒来着！” 被唤作小二哥的侍卫扯了扯嘴角，弯着眼睛看向他：“你小子当真不知道凤仪阁里出什么事儿了？咱们俩人都这么熟络了，你可别在这里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可听说先前是县主特意将你从辛者库里给要回来的，若不是她开金口，你现在怕还在那个鬼地方洗衣裳呢！” 双喜微微一笑，迅速想起多日前蒋月影路过辛者库门外时的场景。 她许是和冷璨星在宫中斗了气，边走边骂心中十分愤怒不平，碰巧他那天在外边讨着轻松的活计，端着木盆从门外走过。 眼见着此人就是宫中县主，加之他们蒋家一家人乃是朝中的肱骨之臣，若是能够在他凤仪阁里当差，便是天塌下来都能讨着口饭吃。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双喜大的胆子走上前去对蒋月影好一阵吹捧，随后又说起了自己此前曾经在朝仁宫里当过差。 一听这话，蒋月影瞬间来了兴趣。仔细问过两句才知道双喜早年间的确是在招朝仁宫干过活，不过他可不像青柳等人是在其中当什么官是太监宫女之类的，而是修缮时干过些杂活。 双喜原先所跟着的主子在宫中是极为受宠的，奈何祁有容回来后将夏皇夏皇后都给控制在了深宫里，其他妃嫔自然也无从提起。 随着宫中传闻夏皇的身子越来越不济，他也活了心思不愿跟在妃嫔身旁，免得日后主子若了难，自己也无从去处。 要知道在当下的夏王朝里，一旦皇上薨逝，其生前所宠爱的妃嫔都得跟着陪葬。 主子若是落得这么个下场，他们这些讨人欢喜的奴才说不定也得跟着……光是想到这一层面，双喜宁可在辛者库里受不累，也不愿意继续呆着。 他自己借机做了件错事被人罚去辛者库，前些日子干的都是最粗笨的杂活，而后手头上的活计便轻松了不少。也是因此能够在宫中各处修缮时，被人使唤着去做一些下苦力的活计。 也正是因为如此，双喜对于朝仁宫内外十分熟悉。只需要在蒋月影面前稍稍不经意间提拨两句，对方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转而推门进入辛者库，在管事的那里将他给讨了回去。 过往的回忆在脑海中闪现过一遍后，双喜定了定心神，看到大门紧闭的凤仪阁笑道：“小二哥这话说的不假，我的确是得了县主的照顾，若不然现在也不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呀。” 侍卫咧嘴一笑，眼神却骤然阴冷下来。趁着旁边无人向着他们这出望过来，压着声音在双喜耳边敲打道：“你说你小子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前前后后跟着的好几位主子都落了难，眼下这位怕是也落不着半分好了。” 听闻此言，双喜心中咯噔一声，立刻想起他们先前去朝仁宫里为非作歹的画面来。 可这件事情过后，主子已经让他在众多宫女太监的饭菜里掺杂了迷药，使得他们一觉睡醒之后将先前所发生的事情全忘了个干净，以此来保证这些人不会露馅儿。 眼下得着个中实情的，也就只有他和宁夏二人，难道是宁夏背叛了蒋月影？ “小二哥这说的哪里的话，我们家主子近日里一直安分守己，从来没有在外面兴风作浪，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吧……” 双喜艰难的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些话，面上一片犹豫不定，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侍卫没有顺着他的话头说下去，指着闻讯赶来即将换班的侍卫说道：“你瞧见没有，原先手在朝仁宫外的兄弟们此刻全都来凤仪阁了，我们大家伙现在不是过来保人平安，而是将这里团团死守着。” 双喜暗自咬了咬牙关，想不出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处，他想要迈步进入凤仪阁内去，大门两旁的侍卫一个眼风就将他给吓退了回来。 “这其中定然是误会……我们家主子怎么可能去做那害人的事情，冷姑娘现在说不定都已经醒过来了，是非清白她心中也清楚的。” 侍卫闻言，对其不屑一笑。 “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殿下又怎么可能过来，你们怕不是到现在都不清楚，殿下要娶的人究竟是谁吧？” 这等机密的话宫中从来都不允许外传，也是因为二人作为同乡才能说出来听一听。 双喜猛然间瞪大双眼，正想要继续追问，忽然听见院中传来一声尖叫。 第三百二十八章 明月照沟渠 凤仪阁，正殿屋中。 祁有容高高抬起的手还没落下，随即带起来的掌风顿时将蒋月影吓得尖叫不已。 后者双手捂头，整个人踉跄朝地上栽倒而去，双眼满是惊恐地瞪着祁有容，嘴里语无伦次说道：“殿下现在是在怀疑我不成？” “我学医多年，家中一直与悬壶济世为己任，就算再没良心又怎么可能做出这些害人的事情来？” “虽然蒋月影早已没把我当她的大师姐来看待，可在我心中她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师妹，我就算再恨她也不可能要她性命，更不可能下毒害人！” 祁有容眉眼中染着一层不耐烦，显然对于蒋月影的说辞早已感到厌恶。 “这宫中除了你之外还能有谁？别以为你现在有所长进，做事不留痕迹就能够瞒过我的双眼。” “今日今日赤烈国的王爷又在宫中，朝仁宫里突然闹出这样的丑事，你是要将本殿下的颜面置于何地？” 蒋月影脑海中心电急转，硬着脖子怎么也不可能将事情给承认下来。 为了这个计划，她和双喜宁夏早已谋划许久。那两人为向自己表明忠心，没有半分怨言的将七日断肠散给吃了下去。 要是没有自己特别调制出来的解药，他二人不出七日便会流血暴毙而亡，如此一来她也才敢放心让他们前去行事。 除过他们三人外，凤仪阁里上上下下的太监全都吃了迷药。他们现在别说是记不起来当日所发生的事情，就连自己去过朝仁宫这件事儿都忘了个干净。 “天下事情万般都讲究个证据，殿下现在又拿不出真凭实据来，空口白舌就要冤枉于我，这要我如何不气愤？” “自从前些日子得了殿下的教训，我一直在凤仪阁里休养生息，从来都没有再迈出门去过。事情所发生的当日我一直在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不是风声传过来，根本就不会知道此事！” 祁有容冷笑一声，想着和她置气属实那个必要，转而姿态优雅地坐了下来。 “就算你不肯承认，我心中也是有几分成算的。” “看着你们蒋家和你为夏国所做出的贡献上，本殿下先前对你万分宽容，许多事情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现在蒋太医夫妇被人扣留在中国无法脱身，我一直也是想着法子要救他们回来，眼下事情马上就有眉目了，你可不要在这个紧要关头让我伤心才是。” 此事长久以来始终是蒋月影的心病，她就算再怎么无情冷血也不可能将自家爹娘的生死置于不顾。 眼下突然听祁有容这么一说，忙撑着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双眼里含着泪花，泪珠瞬间就要滚落而下。 “殿下……我现如今性子急，有些时候难免控制不住脾气，还望你见谅。” “不过对于朝仁宫中所发生的事情我当真一概不知，我知道您这些日子为这宫中政事早已忙得焦头烂额，又怎么可能会在眼下关头为您多添烦忧呢？” “事发到现在，宫里的那些风言风语多少也有传入到我的耳朵里来……我和冷璨星本就不和，说不定此时是背后有心人故意栽赃呢。” 祁有容轻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摆了摆手显然不愿意和她继续在此事上深究下去。 他微微抬起头，深邃的眼眸紧盯着蒋月影，眼中恍然出现些许柔情将对方给笼罩住。 “你对我的一片心意，我怎能不知？” “不管发生何事，你都可以在县主这个位置上稳坐如山，只是在明面上不要让我过于为难就好。” 听着对方的语气软了下来，蒋月影的脸色也稍稍和缓。她掏出手帕擦拭着眼角，眉梢处不知不觉多了些小女儿的娇怯。 “县主这个名号对于我来说实则也不怎么重要……” “毕竟我蒋家本就家大业大，蒋大小姐的身份已经足够在南安城里哲人青眼相看了，至于我到底想要什么……殿下您难道还不清楚吗？” 话说到后面，蒋月影的声音低若蚊呓，所说出来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是咬着舌尖吐出来的。 她这几月以来行事作风虽然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面上再也不用像在周国那般维持着大家小姐的规矩礼仪，可作为女子终归脸皮不能太厚。 蒋月影双手绞着帕子，分外羞怯地低下头，整颗心怦怦直跳着，好似都已经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等了片刻，祁有容却没有针对此事有所回应。蒋月影眼眸中的光亮渐渐暗淡消逝，从对方刻意回避的态度里有所察觉，猛然间抬起头来看向他。 “殿下！我都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您难道还不知晓我的心意如何？” “前些日子宫中就在传闻要举办喜事，您虽然没有针对此事表明说过用意，可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认为是您即将迎娶太子妃！” “放眼看向整个夏国，除我以外，究竟还有谁能够和你匹敌身份？其中更不必提你我二人在中国患难与共的那些经历。” 说完这些话，蒋月影已是面色胀红，眼中悬着的泪珠又要滚落而出。 她日日夜夜盼望这么久，现如今难道还盼不来对方一个肯定的答复吗？ 祁有容面上表情沉静似水，此时云淡风轻地望向她，显然并没有因消化的情绪而感染半分，甚至微蹙起来的眉头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厌烦。 “我何时说过要迎娶你？” “此前你们的确是帮了我不小的忙，但报恩的方式有千百种，眼下你们一家人也该功成身退了，好好享享清福才是。” 在这一瞬间的功夫里，蒋月影恍然觉得自己心中破了个大洞，无数穿堂风从此掠过。她整个人又仿佛被钉在原处，差点两眼一黑直接晕死过去。 “殿下……您是说不要我了？” “那我二人先前的婚约又算怎么回事？我爹我娘如此照顾于你，可不就是想把你作为我终身的托付……” 滚烫的热泪如同断线珠子般，顺着蒋月影的面颊滑落而下。 祁有容缓缓站起身，对着她的肩头轻轻拍过两下，以作安抚说道：“我二人的婚约本就是假的，此前我一直把你当着自家小妹来对待。” “若你当真有那方面的心思……日后等我称王将你封为妃嫔也不迟。” 第三百二十九章 心灰意冷 若说祁有容先前说出来的话是在剜着蒋月影的心，此时此刻讲出来的册封为妃这等话完全就是在杀人诛心。 他眼下没有称王，身份还是夏皇朝中的五皇子。若是此时此刻都不能嫁给他成为王妃，日后等着对方已然登上帝位，所能得到的头衔最多也就只是个贵妃。 “妃嫔……原来殿下是这么想的……此前我还以为你我二人情深意重，殿下是愿意将我收在府邸中的。” 蒋月影低垂着头，豆大的泪珠砸落在地板上，心中瞬间已是千疮百孔。 祁有容收了心神，难免会觉得她此时说出来的话有些不识抬举，便是心中稍稍动了气，起身就要离去。 “我所说的话，你自己好生思量思量吧。” “东宫皇后的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若是想要坐稳这个宝座，背后所付出来的代价可想而知。” “蒋太医他们如今都已经功成身退，后位自然要留给更能有所奉献的人来坐。” 话听到这里，哪怕蒋月影子是头脑风暴猛烈，却也是能够琢磨出其中滋味来的。 她不由得轻扯嘴角，面上早已是一副嘲讽意味。原来他们蒋家在祁有容心中已经成了弃子，而她也变得毫无价值，现下能够在宫中当县主就已是对方惦记着往日的旧情。 “殿下说的这些话有道理……原先是我没有考虑齐全，还望殿下莫要因此事和我生出嫌隙来，毕竟立下家国大业才是最要紧的大事。” 蒋月影突然软下语气，话风一转。背过身子拿手帕擦拭眼泪，这副举止轻柔的绵软模样赫然让祁有容想起她当年在周国时的大家小姐做派。 “你自己能够想明白就好，这两日外面风头正盛，你如今还是在凤仪阁里好生休养着吧。” “等宫里的事情忙完过后，我会亲自带着讲他姨夫妇回来见你的，你也莫要过多思量，省得整天胡思乱想。” 说完这些话，祁有容长长叹了口气，立刻转身拔腿离去。 等他一走，蒋月影这才因为手中刺痛而将拳头松开，她低头看向手掌处，原先因着过分用力指甲都已经深深镶嵌进肉中。 此时此刻手掌心中赫然流出一丝鲜血，但这些疼痛又怎么能够和她心里的痛意相提并论？ “冷璨星……我不好过，你也绝不能活！” 与此同时的朝仁宫中。 冷璨星在众多宫女嬷嬷的照料下终于睡醒了过来，自打她听见房顶上有异动传来后，便是提心吊胆怎么也睡不安生。 好在顶处上的刺客受到惊吓后再没有来过，如此一来便也让她有安下心。 见冷璨星睁着迷蒙的双眼躺在软榻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顶上房梁处，宫女嬷嬷顺着她的目光望上去，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姑娘现在醒了，肚子应该饿了吧？厨房里的饭菜早已准备好，姑娘是想缓缓再吃还是紧赶着就要用饭了？” 冷璨星听着耳边传来的轻柔话语声，默默摇了摇头。 她先前做过一场梦后，原以为自己还会再梦到萧奇南，结果整整一夜睡得断断续续，却是连多的场景都没有看见。 如此醒来后，心中难免会失望，这时更是半点用饭的心思都提不起来。 “现在什么时候了？”冷璨星侧着头像宫女询问。 窗缝处透进来的光线不见的有多明亮，看上去似乎时候还早着。 宫女微微一笑，轻声回答：“现在天边刚翻出鱼肚白，还要过上一炷香的功夫，大家伙才会起来呢。” 宫中下人每日早起晚睡的时候都有规定，便是差着半点都不可能。 冷璨星脑海中一片混沌，稍稍沉吟片刻才想起凤仪阁里内外人都中了迷魂香，青柳等人怕还是在昏迷不醒中。 “姐姐他们可有醒过来？宫中上下十几号人，难道就只有我一人醒来了？” 闻言，宫女嬷嬷互相对视一眼，面上全都是为难。 “回姑娘的话，他们眼下的确还睡着。张院首说过大家伙应当还要等上三两日功夫才会醒来，不过从昨夜开始一直有给他们灌下汤药，或许时候会加快一些。” 听闻此言，冷璨星终于放心下来。她撑着身子从床榻间坐起，眼神不自觉地向着房顶上又看了一眼。 关于风衣阁内外到底是被人投毒，还是他们自个儿下手有误出了差错，这件事情冷璨星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来。 不过昨晚上竟然都有刺客敢公然闯入凤仪阁而不被外人所发现，想来这宫里早已危机四起。或许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把自己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呢。 藏在海面下的冰山露出一角后，瞧不见的地方更有让人胆颤心惊的危险潜伏着。冷璨星默默在心里盘算，不管怎样她都得尽快离开夏国。 随着天色渐渐转亮，院子里的走动声响多了起来。冷璨星接过宫女递来的热茶送到嘴边，在感官异常通透灵敏的情况下，恍然听见院里有人正在议论着某事。 “听说昨天晚上殿下特意去了凤仪阁一趟，看着情景显然是怀疑着他们那边去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们所为……不过要说殿下怀疑也是有几分根据的，毕竟县主和冷姑娘不和不说，她自个儿也是从药王谷里学医出来的人。” “这都没有根据的话现在就别说了，殿下都还没有发落县主，咱们这些人在背后嚼舌头根子又算怎么回事？” “谁说没有根据，要是张口胡言乱语我还会说回来吗？殿下已经派人将凤仪阁内外围了起来，眼下可是让县主在宫中闭门思过呢！” 话听到这里，冷璨星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 她皱着眉头，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最后一次和蒋月影见面是在何处，脑海中关于二人残存的记忆仿佛是在凤仪阁里。 如此说来，难道他们朝仁宫里所发生的这件事情当真和蒋月影没毫无关系可言？ “你们出去打听打听，看看凤仪阁里是否如同往常一样。” 想到这里，冷璨星终究不放心对着身旁宫女使唤了一声。 闻听此言，宫女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快速迈着步子推门而出。在这推门的一瞬间，屋外几位太医的说话声随即也传了进来。 第三百三十章 不肯多留 以张院首为首的一干人等昨个夜里是在朝仁宫中过夜的，他们得了祁有容的吩咐，半点不敢离开此处，整整一夜的功夫硬是差点没将藏书阁里的古医书全都翻烂。 这时几人神色颓丧地坐在凉亭，各自摇着头，表明毫无收获。 “那迷魂香未免也太邪门了，制作配方想来和医书中寻常的大不相同，所能用到的解药方法我都已经试了个遍却还是没有成效。” “谁说不是呢，我昨晚上翻看医书差点把眼睛都要看瞎了，硬是看不出来到底有什么端倪。” “咱们先前说的是迷魂香，可这等东西无色无味，先前派人将他们寻常所吃的饭菜都给留了下来，却还是没有在其中发现不对。” 关于迷魂香只是众多太医的猜测，他们反反复复看了多遍确实没有找出半点残存的痕迹。 张院首睁着一双浑浊的双眼，眼皮底下的青影分外浓重，此时张口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现如今看来，到底是不是迷魂香还引人深思……难道是我们几人寻错了方向？实则对方给投的毒药并不是这等东西？” 屋外的飘渺话语声顺着传入冷璨星耳中，她听得脑海中随即一阵一阵刺痛传来，抬手抚上额头立刻轻按着太阳穴。 若不是有人投毒，便是他们自己出了差错，仔细想去也就只有这两个可能性。 自己为防止在离开前节外生枝，近日这段日子都在朝仁宫中安分守己，寻常没事的时候倒也喜欢教一些简单的药理知识给众人。 随着天数一长，冷璨星也记不起来自己此前是否有教给他们如何应对迷魂香……难道还真是他们自个儿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等着一盏热茶喝过，宫女们立刻端来饭菜送入屋中。冷璨星没有再过多思索，打算吃过饭后亲自去后院中看一回。 张院首见她已然醒来，照旧进屋看了看冷璨星的身子情况，同时又有说起青柳等人的情形。 “他们这些人的身子骨比之姑娘来说难免会弱些，加之寻常也没吃过什么补品，如此中了毒便是要过几日才会醒过来。” “不过姑娘大可放心，咽下我们已经在紧赶着给他们补身子，有着人参鹿茸等活气血的药物加以调理，想来再过几日也能醒来。” 冷璨星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祁有容赫然坠落在地。 “只要不伤着身子，让他们多睡几日也无妨。奈何我们朝仁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连带着让张院首您都跟着受累了。” 张院首看她温和有理，说出来的话也是分外客气，脸上堆着笑容，即刻拱手笑道：“老夫和姑娘的医术相比较起来，谁高谁低还不一定，正所谓有志不在年高，有着姑娘这样的医者天下人必将有福！” “今时今日照顾着姑娘一回算不得什么累事，只是假以时日若有机会，老夫还想去药王谷中拜见神医。届时怕是要姑娘在其中牵线搭桥。” 天下医者谁人不想和欧阳春攀上半分关系，若是能够在药王谷中占据一席之地，哪怕只是一个不入流的药童身份拿出去也足够在寻常医馆中当个首席。 冷璨星闻言一笑，点点头算是应承下来。 张院首顿时喜不自胜，客气说了两句答谢的话转身就要离去。 临走之前，他又特地回转过身子，对冷璨星说道：“殿下此前吩咐过，今日他有要事要办，便是不能寻着机会过来探望姑娘。” 冷璨星和祁有容间本就保持着一定距离，她自认为除利益关系外不用过多往来，眼下对方忙碌更是正中她下怀。 “我知道了，院首先下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自会吩咐旁人前去操办，你们眼下也可回太医院里去了。” 昨个众人在朝仁宫里待了整整一夜，就算此处四下哪里都好，可到底也比不上自己的住所。 张院首得了冷璨星的话，便是脚步越发轻盈的大步离去。 今日外间天色阴沉，哪怕到半个上午时宫中也不见得有多明媚。 赤烈丹慵懒地躺在软榻上，双手枕在后脖颈处看看着神情郁郁寡欢的萧奇南，忍不住对其奚落起来。 “你说你昨天晚上非要去当那什么梁上君子，佳人虽是见者了，可这只能见着又不能碰着，心里边是不是更加痒痒了？” “看冷姑娘在宫中的待遇想来不差，就算祁有容也不敢拿她如何。她都已经在这里住了小两月有余了，接下来应当也是更加无事发生。” “我若是你，现在就应当把全副心思放在边关战事上。只有等着国泰民安才能对得起冷姑娘的一番良苦用心，毕竟人家可是为了你才来这里的！” 冷璨星的情谊往小了说便是只为着萧奇南一人能够脱险，往大了说也算得上是为两国百姓所思虑。 周国和夏国近年来战事不断，两国的往来商业贸易以此受到各种侵扰。都城附近的百姓尚且还能有所活路，越是靠近关口的郡县就越是民不聊生。 萧奇南幽幽地向着赤烈丹望过去，嘴里虽然不发一言，其眼神却是将心中所想暴露无遗。 赤烈丹被他看得浑身无所适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撇着嘴解释道：“我这也是为大局考虑嘛……要不然又怎么会和你说这种掏心窝子的话。” “祁有容的态度表现的过于明显，昨天可就想着要将我请出宫里去。要不是本王脸皮厚，就此一阵撒泼耍混，他怕是根本就不会点头答应下来。” “看你这样子怕是还不想走……要不然我今日就牺牲牺牲，直接打断一条腿借此留在宫中如何？” 越说越没边际的话听得萧奇南面色僵住，侧过身去实在不想和他再说。 赤烈丹仰头又躺回到软榻上，转眼就看见寸奔从门外快步走来。 对方一路风风火火，显然是提前得知了什么消息，此时特意过来通风报信。 寸奔一见二人，急忙说道：“主子，祁殿下还真是半点也不肯多留咱们，眼下已经派人过来收拾马车，准备请咱们出宫了。” “不过据说他今日也要出宫去，或许还是怕主子您不肯走……特意要随同一道呢！”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多情种 赤烈丹被祁有容这般不客气的逐客举动气得牙根痒痒，顿时间火冒三丈，恨不得去金銮殿和对方质问一番。 “他是个什么东西，眼下还没有称王称帝就敢如此不客气！等着日后若真是登基为王，怕是眼里更加容不得我们这些人！” 寸奔也是没想到祁有容竟然还真是要将他们请出宫外去，也不知道真是因着自己外出宫中有事要办，还是为防着面子上过意不去，特别找了这么个借口。 “主子，您看现在这事儿该怎么办？难道咱们真就如此出宫了去？” 话说到这里，寸奔忍不住向着沉默不语地萧奇南看了一眼。 从客观的角度来说，他和他们家王爷都希望能够借此出宫。毕竟人家冷姑娘在宫里有吃有喝，还有人特别照顾着，哪里用得了旁人过多担忧？ 再者，祁有容又要派兵前往边关，原就因为粮草不足，兵力稀缺的周军怕是日后更加难以抵抗。 要是没个主心骨前去带领打仗，这回多半是要兵败如山倒。骁勇善战的夏军说不定会借此打过边关，一路直逼都城而去，届时事情可就麻烦了。 赤烈丹伸手拍着大腿，不住留意着萧奇南面上神情。他话在嘴边转了个弯儿，明白不该自己来提起。 “兄弟……你看这事儿该如何办？只要你一声令下，便是刀山火海我都陪着你去闯一闯！别说是区区一个祁有容，就算是再来十个咱们也不怕他的！” 萧奇南没发一言，看情形似乎正在沉思中。 见他如此模样，赤烈丹大着胆子又开口说道：“兄弟今日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们现在应当以大事为主。虽说冷姑娘在你这儿算头等大事……可人家姑娘是个明事理、知大局分寸的。” “你好生想想，若是日后让她得知你因为她的事情而耽误了边关战事，人家冷姑娘会不会对你有所怪罪？毕竟像他们这样学医的人最是医者仁心，哪里见得了战场上的血腥厮杀呀。” 话一说完，赤烈丹立刻对着寸奔使了个眼色，暗示他赶紧多说两句。 寸奔虽不及他主子那般油嘴滑舌，但做事情沉稳老练，十分有定数，所说出来的话也是相当有分量的。 “王爷，属下觉得我们家主子说的这话当真没错。您和冷姑娘本就是心怀天下之人，若真是和天下相比较起来，冷姑娘肯定希望你先选择黎明苍生吧。” “更何况这战事也不是长久以往不能消停的，只要您回去领兵打仗，过不了多久事情就会平复。届时您再回来夏皇宫轻轻松松地将冷姑娘给带回去，可不就是再无后顾之忧了？” 主仆二人正轮番上阵对萧奇南好一阵游说，话刚说完，他们皆是抬头眼巴巴地抬头望过去，迫切希望能够快速得到个准确答复。 萧奇南脸色阴沉似水，恍然听见宫门外有马车缓缓行来，听着动静似乎前来的人还不少。 一道太监尖声尖气的喊叫声顺时响起：“奴才得殿下吩咐，特别带人来此，为王爷出宫保驾护航！” 听闻此言，赤烈丹顿时翻出两个大白眼，咬紧后槽牙暗骂：“这王八犊子还真是够心急的，一时片刻都不肯多等。” “前脚拿了我那么多好宝贝也没见着客气两分，后脚就要将我给请出宫去，玩的好一手过河拆桥啊！” 萧奇南心电急转，猛然间站起身要从偏门处出去。 见状，赤烈丹赶忙上前阻拦。一把将对方拦腰抱住，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委屈道：“小南南，你现在该不会这么重色轻友，马上就要弃我于不顾了吧？” “咱们两人此前不是说好不抛弃不放弃吗？你现在做这般狠心走了，留我们二人孤苦伶仃又当如何？” 说着这话，赤烈丹硬是从自己的眼角缝里挤出两滴晶莹泪珠，其演技精湛到直可以和梨园的台柱子相比。 萧奇南满头黑线，原就紧绷着的一张俊脸此时更因赤烈丹的行为作派而布满阴翳。 寸奔被自家主子闹的这一出尴尬到简直没眼看……他伸手拍着额头，猛然间背过身去，只当做从没看见过。 萧奇南伸手就要将赤烈丹给扯开去，岂料这家伙就跟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就要将他给裹住。 “我不让你去也是为了你好，祁有容现在必定有所察觉，咱们要是不走，他定然会不客气！” “既然都已经设下圈套，你又何必睁着眼睛往里跳呢？趁着事情还没捅出来，咱们就此乖乖离开夏皇宫，等来日再回来接冷姑娘岂不是更好？” 萧奇南冷哼一声，对于两人紧紧贴合的身子感到无所适从。手掌间豁然蓄起力气，直接抬手一掌将赤烈丹打翻在地。 “哎哟！” 赤烈丹一下子撞到墙角处，顿时疼的哎哟哎哟叫个没完，本就委屈的面色此时更是皱到跟苦瓜没什么两样。 萧奇南理了理衣袍，满是无语地看向他：“你的武功如何，难道我还不清楚？这一巴掌若就让你吃痛，那你也不必外出走南闯北。” “你们两人在此拖延时间，等我去朝仁宫中看过星儿后便会回来，届时咱们再离宫也不迟。” 一听这话，此前还百般闹腾的赤烈丹顿时安静下来。他盘腿坐在地毯上，脸上瞬间恢复正经神情。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兄弟怕就怕在你今日当真不走。咱们都是做大事的人必须以大局为主，你现在赶紧去吧，我最多也就给你拖延半个时辰的功夫！” 说罢，他朝萧奇南挥了挥手，其表情严肃正经到哪里还有先前那哭哭啼啼的模样。 闻言，萧奇南身形一闪，越过后方屏风直接顺着小门消失不见。 寸奔看着萧奇南快速离去的背影，暗自摇了摇头感慨道：“原来多情种就在咱们身边呀……先前我还以为话本子里边写的都是假话呢。” 赤烈丹翻身从地上站了起来，抬手弹去衣袍上的灰尘，眼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来。 “到底是多情种还是痴情种，等着日后本王好生会会那个姑娘才知晓。真不知道一个小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大魅力，竟把我兄弟迷成这样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宅心仁厚 自打昨晚上冷璨星发现房顶处有异动后，说话做事便就越发小心谨慎，以至于院中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能触动到她的神经。 日上三竿时，外间天色还是一片阴沉沉，瞧着今日势必不会有阳光穿透而出。 冷璨星坐在用围布拦起来的凉亭中，百般无聊地翻动着手中医书，偶尔也特别分心听听宫女太监们碎嘴的话语。 “听说殿下派去凤仪阁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为了守护他们，防止有什么刺客出现的。而是在对县主进行监禁，防的就是怕她跑了呢！” “我就说大昨日开始咱们去内务府领东西的时候，怎么没有看见他们凤仪阁里的人了呢，原来是因为这么一回事。” “所以这做人做事还是低调小心为好，毕竟有老话说在前头，枪还打出头鸟呢！” “他们凤仪阁先前在宫中那么风光，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艳羡。想着去那处当差的人都快排长队到宫外了，现在怕是没人有这个念头了吧！” 前些日子蒋月影仗着祁有容对自己的宽容宠爱，特别向其讨了不少封赏。其中包括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各色古玩用具等等。 至于后面说分派下去的宫人更是不必说，光是她凤仪阁里所需要的宫女太监就已是其他宫殿三四座里加起来的人数总和，这又让人如何不在背后说闲话？ 冷璨星看着宫女太监们神色各异的表情，只感觉一切事情和自己毫无关联。 她随手翻动着医书，看过许久却是连半个字也没看进到脑子里去。 张院首此前一直认为他们朝仁宫里的人定是中了某种不为外传的迷魂香，若非如此便不可能昏迷这么久。 奈何那东西无色无味，似乎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淹没在了烟尘中。就是他们想要寻出半分踪迹证据来，都已是无处可寻。 冷璨星虽想不起来当日所发生的事情，心中却是憋着股火气，总感觉背后事情定有蹊跷。 她万分不死心，硬是让人去藏书阁里取了无人翻看的古医书过来，打算就此好好寻找线索，顺便也算是为自己消磨时光了。 今日天凉，院子里渐渐起了风。紧紧注意着冷璨星周身状况的宫女嬷嬷很快拿了大氅暖炉过来，硬是给她披在肩上，塞在怀里。 “殿下这两日虽有要事要忙，来不及探望姑娘，可心中却是把姑娘惦记着的。” “殿下今日一大清早就派人传了话过来，说让我们好生照顾着姑娘。若有半分闪失，小心自个儿的脑袋呢！” 冷璨星紧了紧大氅飘带，将温热的暖炉抱在怀中，云淡风轻地笑了出来。 “殿下他也就只是嘴上那么一说罢了，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平日里对待下人宽厚有礼，从来不愿意苛待半分。你们这两日紧赶着过来照顾我就已是受累，我又怎么会让他怪罪于大家？” 宫女嬷嬷无非是嘴上说两句闲话，哪里想得到冷璨星态度如此。她们顿时受宠若惊，眼眶都跟着发酸发涩起来。 “有姑娘这番话在，奴婢心里暖融融的……等着来日怕是都不想离开朝仁宫了呢。” “谁说不是呢？老婆子我在宫中当差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像姑娘这样体恤下人的主子。” 冷璨星嘴边笑意不断，明白他们进宫为奴已是苦命，自然也不愿意让他们有难处。只是那什么留在自己身旁服侍的话实在不妥，她自个儿都还眼巴巴想着要出宫去呢。 想了想，冷璨星方才开口说道：“我在夏皇宫中也是客，自然不会长久待在此处。不过等日后我离去时，必定会向殿下求情让他给你们寻个好去处，届时你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一听这话，宫女嬷嬷们瞬间感慨万分，随即又跪下来向冷璨星磕头谢恩。 “姑娘这样宅心仁厚，日后必定还有大福气在。往后不管姑娘去到哪里，奴婢们都会在心中为姑娘祈福的。” “多谢姑娘开恩，姑娘真是我等的再造恩人！眼下便是有再多的恩情也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我等给姑娘磕几个头吧！” 宫女嬷嬷们明白冷璨星的话在祁有容那里举足轻重，只要能够在当权者面前得她一句话，来日别说是有着好去处，就是身份地位也会高人一等。 冷璨星面上带着温和笑容看向底下一干人，倒也没有阻止他们以此来表达恩情的办法。 一眨眼的功夫，凡是来朝仁宫里帮忙的宫女太监等等都已跪倒在冷璨星脚边。众人脸上带着十足的感激之情，齐刷刷地向她磕头谢恩。 这番大阵仗的场景落在暗处的萧奇南眼里，不由得让他深思道：“看来是真打算出宫了……” 祁有容此前在金銮殿中说到不会将冷璨星困于宫中，对方来夏皇宫本就是做客的。眼下两国战事不断，事态一直没有平复，得想着法子先行将她送回周国。 冷璨星生来有着刚烈性子，上次在大慈寺中探望时便见她愁眉不展，嘴里不时念叨着要回去。想来这次或许是在祁有容那里动用了特殊手段，以至于后者都只能认下。 远处，冷璨星挥手让跪着的宫人们全都起身去。言语举止间已经没了小孩子的稚嫩娇憨气，俨然成了位即将出阁的大姑娘似的。 “全都忙去吧，小厨房里的汤药柴火不能灭。你们得将那一大锅药汤熬到只剩一碗才行，等的时候到了再叫我过去看看情况。” 冷璨星温和一笑，裹着大氅就要回屋去。 她起身动作时，眼神不自觉向四处望去。潜意识里总觉得四处有人正在窥探自己，至于对方究竟在何处，她又一无所知。 思及此，再想到近日宫中事情不断。为避免节外生枝，她还是将话给咽了下去。 宫女嬷嬷们跟在冷璨星身后，簇拥着她往屋里走，冷璨星回头朝着她们说道：“这两日天彻底凉了，你们把我屋中的被褥垫子全都换一换吧。正巧也把四处洒扫看看，顺便也去去晦气。” 她在朝仁宫里的屋子极为宽阔，一间屋都能抵得上寻常人家半进的宅子那么大了。若是有人刻意藏匿其中，真心让人难以察觉。 “姑娘放心，我们马上就去操办！”宫女嬷嬷点头答应下来，拥着她一下进了屋里。 第三百三十三章 造化弄人 眼看着冷璨星进了屋里，萧奇南立刻闪变身形，很快顺着房顶处一路直达她屋上。 祁有容多派有些人手看护朝仁宫内外，各处把守比往日更加森严，若不是他武功高强，便是怎么也无法到此处来。 瓦片掀开露出的缝隙下，冷璨星领着宫女嬷嬷进了屋中，抬手指挥着让她们将各处全都收拾出来。 她似乎对于屋中的陈设极不满意，扬言让众人将衣柜，方桌，斗柜之类的东西全都抬出去。 “这屋子未免过于大了，留这么多东西在其中，看的我都觉得有些碍眼。” “你们先将这些东西抬出去，好生再刷一遍桐油，省得秋凉之后被白蚁给啃食了赤烈丹。” “各处角落里多点些艾草熏香，尤其是在这门窗通风口处，调制的香味竟然要浓郁一些才好。” 冷璨星伸手对着鼻尖虚扇了两下，看着屋中各处总觉得四下里都有隐患存在。 她对自己的医术有一定信心，相信此前必然不会因为自己疏漏而导致大家全都中了毒。至于底下跟着自己学习药理知识的宫女太监们，他们更是不会如此贸然行事。 想来想去，冷璨星还是更加趋近于有人对内投毒，只是这人到底是谁眼下还不得而知……但宫里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迟早有天对方会露出马脚来。 宫女嬷嬷们按照冷璨星的吩咐，很快派人将衣柜等物全都抬了出去。屋子里虽然每日都有扫扫，但其中难免有扫不到的犄角旮旯处。 空中扬起来的灰尘在屋外微弱光线的照耀下不住翻飞，冷璨星见此情景，忽然觉得嗓子眼里一片憋闷。 她用手帕捂住口鼻，抬头各处里都看过一遍，随后又极为不放心地仰头向着高处房顶望去。 一小束由天穹处倾斜下来的光亮，正好形成光柱照耀在她的脚边，光斑暗淡，却是让人怎么也无法忽视的。 见状，冷璨星顿时眉头微皱，扬着声音对身边人吩咐道：“宫中房顶上用的都是琉璃瓦吧？层层叠叠那么多片，说的是三五十年都不会有所移动。” “可你们往上边看去，那里怎么露出了一条缝隙？晚间若是落起雨来，还不得让我这屋中水漫金山呀。” 话语顿时引来嬷嬷苦笑着向她解释：“这……姑娘还真是会说笑，水漫金山倒是不至于，不过必然会有飘风雨落下。” “也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到底是如何行事的，竟然有着这么大的纰漏在！还请姑娘放心，老婆在这就去内务府里找人来，让他们立刻派工匠过来修缮房顶！” 闻言，冷璨星心里的不安分感再次强烈起来。她点点头，对着即将转身而去的老婆子又多吩咐了两句。 “不止要修缮，还要让他们看看这宫墙内有外是否有什么暗道，亦或是墙体薄弱处。” “我这两日睡觉总是不安生，老觉得身侧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晚间更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似的。” 说罢，冷璨星伸手按压着太阳穴，面上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 她斜着眼又向顶上看了两眼，不知是自己眼花，还是这两日没休息好所产生的幻觉。 就在刚刚的一刹那里，她好似看见有双熟悉的眉眼从其中掠过。 冷璨星心中瞬间荡起涟漪，猛然间睁大双眼又仔细看了两眼。 这回瞧过去，只见房顶处空空如也，琉璃瓦片间露出来的那一小条缝隙映照出来的天空灰淡到毫无色彩。 “真是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冷璨星勾嘴嘲弄一笑，笑怪自己都已经思念成疾到这般地步。 宫女嬷嬷们不敢离去，看着冷璨星面上惊疑不定的神情，只等着她后面开口。 “来三两个人跟着我去后方院里看看，余下的人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今晚之前必然要将屋子洒扫出来，等到晚间你们全把被褥拿到屋里来。在他们还没醒来前，诸位这几日就和我在屋中作伴儿吧。” 寻常时候，宫中都会特别派人轮班晚间伺候冷璨星。她睡眠轻浅，脚边虽轻易留不得人。可门外总有三两个宫女裹着被褥等候差事，这两日门外亦是如此。 众人在各处宫里都已当过差，哪回晚间值班的时候不是顶着寒霜在门外挨冻。也就今日有今时今日来到朝仁宫里，还能得主子开恩进屋里避避风寒。 加之冷璨星所说出来的话又是这般客气，众人都是打心底里想要将她伺候周到，很快便怀揣着感激之情各自忙活去了。 冷璨星领着三两宫女走向后院，打算去看一看尚且还未苏醒的青柳等人。 她眉头微微蹙起，望着宫墙外灰暗的天色，心中七上八下，怎么也不自在。 “殿下这几日如此忙，可是因着宫中来了什么贵客？” 宫女听着，随即老实巴交地回道：“姑娘真是蕙质兰心，门都没迈出去一步，竟然还能将这些事情给猜出来。” “这几日宫中的确是来了贵客，来人是赤烈国的小王爷。他是在昨日进宫的，听说原是想着来找姑娘看病呢，谁知咱们这儿出了那么一回事……” 乍一听这话和自己有关，冷璨星的好奇心瞬间被牵引起来。 “要来找我看病？那他此前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正所谓医者不自医。我当时都已经昏迷成那样子了，怕是人家也再不信我有什么高明医术。” 闻言，小宫女立刻回道：“姑娘这说的哪里的话，您的医术天下人皆知。说起来也是那位小王爷没福气，听说他们路程紧急，今日就要出宫去了。” “正巧殿下今日也要出宫，或许两队人马跟着一块儿离去。瞧着此时这天色，怕是他们已经整顿好行装了呢。” 宫里宫外慕名想要求见冷璨星的人多了去了，南安城里以及各诸国的大富权贵也不在少数。 冷璨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相反只对于祁有容今日要出宫的缘由分外好奇。 “你们和我说句明白话，殿下今日出宫所谓何事？” 几名小宫女闻言有稍稍错愕，抿着唇角不知该如何回话。 “姑娘……奴婢们只听说有此事，至于缘由又哪里敢揣测呢？” 第三百三十四章 蛊虫将醒 就算给底下人天大的胆子，他们也不敢妄自揣测祁有容的心意。 这位原本被送去周国当质子多年的五皇子，一回到夏国后便大刀阔斧夺了政权，其个人能力足以见得。 在南安城乃至整个夏国中，也不乏有不服气之人。可这些人每每上书亦或是进京叫板皆是被挡了回去，其中大部分人更是莫名遭遇横祸。 类似的事情发生的多了，宫里宫外都臣服于祁有容的手段下。但转念一想对方在政事上所做出的成绩，似乎也足以抵消他的雷霆手段。 冷璨星看着宫女们的面色，便知道她们对祁有容是又敬又畏。从拿到政权开始，祁有容一直雷霆柔情并济。 听说这些日子，南安城附近郡县上多年来难以被去除的土匪大患已然根治。国土以北的旱灾，以南的水灾都已得到缓解。 各处贪官污吏背后所行的龌龊事也被人一一揭发，不管对方在朝中有着何等的权势地位，皆是一视同仁斩首示众。 这些事情冷璨星都是听旁人嘴里说出来的，宫中上下仰慕祁有容的人何其之多，连她也不得不佩服对方的确是一个天生帝王。 “你们不愿说，难道是因为事情和我想的一样？”冷璨星飘渺微弱的声音飘到宫女耳畔。 几人将头低得越发低，直勾勾地盯着鞋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见此情景，冷璨星抿嘴苦笑一声。 她们都已表现的这么明显，自己若还猜不出来，那指定是脑子里边装着浆糊。 能够让祁有容出宫亲自去办的事情必然是宫中大事，其中若有什么事情不好对自己明言，那必然又是和周国和她九叔有关的。 “两国战事如今到了什么程度了？看情形，殿下是不是又要派兵前往边关增援？” 冷璨星挺着背脊走在前面，心中暗自思量不断。 先前她多次提出要离开夏皇宫，祁有容一直委婉拒绝躲避此事。自己原是不想和他扯破脸皮，但也不得不在对方多次无视中留了后手。 想着自己此前给祁有容茶水中下的蛊毒，毒虫现在应当已经长大。 要是他愿意就此放自己离开夏皇宫，那毒虫便永远不会苏醒啃食他的五脏六腑。若是他再次出尔反尔，甚至要以自己威胁九叔，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三名宫女听着冷璨星微冷的话语声，稍稍一合计便知道她此时动了气。 她们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得罪冷璨星，另再退一步来讲，便也不愿意伤着这等好姑娘的心。 “回姑娘的话，宫中有传言说殿下如今的确是派了兵前去边关增援。” “在今日晌午前殿下也得跟着出宫去，但到底是去送小王爷还是去边关……奴婢们也猜测不准。” 她们壮着胆子在背后说这些闲话就已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此时此刻又怎敢直接和冷璨星断言？ “我知道了，此事不必再提。” 冷璨星轻柔的话语声再次飘回来，让人感到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自己将话题给了结了。 闻听此言，宫女们全都暗自松了口气。眼看着朝仁宫下人们所住的院落近在眼前，几人赶忙上前掏出钥匙将碗大的锁头打开。 门锁一落下，院子中憋闷着的药气瞬间扑面而来。 在里间服侍的宫女太监此时此刻正端着药汤碗来去不停，一见门外竟然有人过来，皆是万分惊奇地探出头。 张院首见青柳等人迟迟没有醒过来，一是猜测他们身子骨没有冷璨星这般有根基，毒药累积在身体中，势必要耽搁些日子。 二是看着冷璨星此前昏厥遗失记忆的征兆，不由得暗想宫人们是否会因身体素质不同，产生更多的副作用。 为防止有什么传染性病症流出，便是轻易不肯让人来此处，就连门锁也是按时锁上的。 这时冷璨星等人突然来此处，在此服侍的宫女太监瞬间将心落回到肚子里，同时间明白屋中人并无大碍。 “他们如今还没醒过来吗？到此应当已经有快足足一日半的功夫了吧？”冷璨星一面向里走去，一面轻声问道。 管事的老婆子手中端着汤药，半点都没有放松下来，提着心神回道：“回姑娘的话，他们现在还没醒过来呢。” “按照太医们所说的，应当还要再等上两三日看看。要是时候快的话或许那时会醒过来，就算醒不过来也是常态，让我们再安心等等就好。” 冷璨星轻点下巴，率先走入到青柳屋中。 她如同平日里在凉亭处打盹儿那般，面上神情异常安详，脸颊嘴角处都泛滥着肉色红光，不像是被毒药掏空了身子。 冷璨星掀开青柳的眼皮子以及舌苔看了看，看着一切情况无恙，方才将心落回到肚子里。 “这般看起来似乎的确没什么大碍………张院首给开的汤药方子我此前已经看过，中规中矩也没什么问题。” “你们只需记着每日三顿给他们熬煮汤药服下，至于多久能够醒过来，这的确是要看机缘了。” 管事婆子点头如捣蒜，领着冷璨星又去其他屋里各自看了看。 其余的宫女太监情况亦是如此，至于到底谁先醒过来，完全是看个人的身体根基。 而她能够较之众人最快醒来，也完全是凭借自己在药王谷学医时，整日把师傅培育出来的灵丹妙药当做家常便饭来吃。 起前吃的时候只觉得甘甜带着滋味儿，身子薄弱时还常常流鼻血。再后来大点时，便明白那些和糖丸差不多的药丸有着能够让人起死回生般的妙用。 转过一圈看下来，冷璨星原先还提着的心彻底安稳下去。 她领着宫女走到门边，把门上悬挂着的锁头摘了下来，对旁侧的管事婆子说道：“有什么事只管来前殿找我，我要第一个知道他们醒过来了。” 管事婆子忙点头应承不断，见冷璨星对底下人如此厚待上心，对她的好感又多添上几分。 “姑娘还请去吧，这里有我们在，保证不会出岔子！” 屋外的脚步声话语声渐行渐远，躺在屋里的人这时手指却轻颤了两下。 昏暗光线透着缝隙倾泻出一小片在屋里，青柳异常安详的睡颜显得格外恬静。 第三百三十五章 心有灵犀 从后院出来后，冷璨星没有立刻返回前殿中。 她总觉得院中浓郁的药气刺激了自己，明明是从小闻到大的气味，到此时却让人心中憋闷不已。 宫女嬷嬷跟随在冷璨星身侧，见她忽然停住脚步，忍不住互相对视一眼。 “姑娘怎么不走了？可是觉得身子有所不适？”宫女缓步走回到冷璨星身旁，一颗心随即也跟着提了起来。 冷璨星摇摇头，从脸上扯出一丝淡漠的笑意：“我的身子骨比旁人好的多，哪里会这么容易就有所摧残？只是眼下觉得心里有些不大舒坦，想到有风的地方去走一走。” 听闻此言，宫女嬷嬷忽然纳闷起来。这两日已到深秋时节，干燥的天气中带着微寒。寻常人连门都不愿意出，又怎么可能想去吹吹风？ “有风的地方……姑娘要不然登高去看一看吧？眼下宫里能吹到风的地方，怕是就只有城楼门子上了。” 闻言，冷璨星点点头，让她们在前领路。 “自打我醒来后老觉得头脑不大清明，或许吹吹风能够使得心里舒服些。” “你们这些日子在朝仁宫里忙前忙后怕是也过了不少药气，最近这些时日应当多注意调理身子，要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尽管开口和我说。” 宫女嬷嬷对冷璨星印象极好，眼下听她这么说起来，更是心里流出一股暖流。 朝仁宫原本就是在宫中偏侧处，从此处走到最近的城搂楼门子花不了多长时候，前后也就只走一炷香功夫罢了。 望着高到仿佛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城口，顶上楼洞里的凉风忽然灌了出来。 风一阵一阵向着冷璨星脸上扑涌而来，瞬间让她没了上去的心思。 宫女嬷嬷见着城楼竟然这么高，顿时间也打起了退堂鼓。 “我们自从进宫之后就再没来过城楼处，眼下看上去怎么觉得这城楼比原先高了不少呀……” “城楼要是不高一点，这宫里又怎么会被人说为是深宫大院呢？在里边困着的人有这么多，谁也别想出去。” 宫女嬷嬷明白冷璨星不是夏皇宫中人，甚至不是夏国人，她自个儿也是一心盼望着能够离开此处。 加之对方又是个脾气极好的主子，在她面前说这些话算不得是找死。 冷璨星仰头看着城楼处连带着外面灰暗色的天空，她微微闭上双眼，感受着凉风拂面的快感。 听着听着，忽然轻启薄唇对着身后人说道：“你们有没有听见马蹄和车轱辘响动的声音？今日果真又有人出宫去了。” 宫女嬷嬷支楞起耳朵，勉勉强强听了个大概。 城墙的厚度难以想象，便是有再大的响声也能隔绝去，若非当真下了心思去仔细听，便是怎么也听不到。 “哎哟！姑娘这耳朵可真是好使，还真是有马蹄哒哒的声音呢！” “此前就已说过，殿下今日要送小王爷出宫，想来应当是他们的马车队列离去了。” “殿下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不是早说好咱们宫里要举办喜事吗？难道这事儿又要往后推迟不成？” 嬷嬷一说起这件事，众人全是云山雾罩地摇了摇头。 他们虽然知道宫中各处张灯结彩的确是要举办喜事，但是当日的主角到底是谁，眼下却是不得而知。 有人传言殿下在即将称帝前，打算将自己的太子妃席位送出去。 南安城里的世家小姐何其之多，其中身份显赫能够助他顺利登上王位的人又大有人在。 冷璨星想着这层关系，便是能够理解祁有容这般着急想要举办亲事的缘由。 对他而言，只要能够达成目的便是做出再多的牺牲也无所谓，更何况皇上本就是坐拥后宫佳丽三千。 区区一个皇妃名号？根本就不算事儿。 众多宫人在背后窃窃私语，谈论的无非都是宫中近日所发生的八卦事宜。 冷璨星望着连绵如同游龙一样的城墙，心中忽然涌起无数感伤。 她不愿意和祁有容当面撕破脸皮，可若是对方还不打算将自己放出宫去，她也只催发蛊虫从以此来做要挟。 “这城墙处也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先回去吧。” 众人说的正起劲时，冷璨星忽然丢下这么一句话，随即脚步翩跹，缓缓朝外走去。 见状，底下一干人等只好跟着前往。 他们看得出来冷璨星有心事，而且这事儿还是在心中憋闷多日的，现如今怕是早已伤着了她的心神。 过正午门外的城墙处，一队队马车鱼贯而出。 赤烈丹仰躺在马车中，斜眼瞥见布帘外的场景，心里赫然生出不屑之感。 “那王八蛋还真是够心狠的，不就是想要赶客吗？何必搞得这么大费周章，现如今还得自己跟着跑一趟！” “要说他也真是够小气的，我不过就是想在宫中住些时日罢了。本王吃的又不多，难不成还能将他这夏皇宫给吃穷了？” “再说他们这地方也不见得有多好，天子寝宫处还危机四伏，要不是因为帮我兄弟的忙，我才不在这里逗留呢！” 说着说着，赤烈丹又是连声呸了好几下，显然觉得晦气极了。 寸奔在一旁给赤烈丹捏肩捶腿，同时用眼风扫着萧奇南的神情。 九王爷自从去朝仁宫回来后，便是一言不发。 他俩想着法子想要逗逗他，结果却被对方微眯的眼神给吓了个半死。 赤烈丹壮着胆子从马车里爬坐起来，拍着萧奇南的肩头一再宽慰：“兄弟你就放心吧，他们夏皇宫在这又跑不了。冷姑娘在宫里一定是好端端的，指定不会出什么事。” “这里的守卫虽然是过于森严了些……但是我已经派人驻守在南安城中，但凡祁有容要派人护送冷姑娘回周国，我们指定是第一个知晓的！” “眼下咱们必须得以大局为主，说起来祁有容那孙子还真就派人去了边关增援……现在你要是不赶过去坐镇，说不定你们周军真会被人家打个落花流水，到时候脸面都没了！” 萧奇南冷哼一声，掀开布帘望着被远远甩在身后的夏皇宫，心里终于安静下来。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夜半 冷璨星心里揣着事儿，回到宫中后让人准备饭菜，自己草草吃过又快速洗漱，随后上了床榻准备就此歇。 或许是出于女子的直觉，她总觉得先前在房顶上出现的歹人应当不会再来了。 祁有容为了派人护她周全，几乎快要将朝仁宫用天罗地网密布起来了。 一来二去，宫里都没有再出过什么事，她的心里也就此跟着安定下来。 宫女江冷璨星没怎么动过的饭菜收了下去，看她仰面躺在床上，呆愣愣地望着房顶处，不由得叹息一声。 “姑娘，厨房里做了些甜汤水，奴婢瞧着您今日实在没怎么吃，要不然吃点那些东西垫垫肚子？” 冷璨星微微愣神，半天才反应过来，对其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今日没胃口，什么东西也吃不下，你们收拾好东西也下去歇着吧。” “对了，晚间的时候只用留一两个人在门边守着就行，今夜不用都来我房里打地铺。” 闻言，宫女抿着唇角退了出去。 不知何时，冷璨星就这样连被褥都没盖好，直接昏沉沉地睡了一觉。 她又在梦里见到了战火连天的厮杀场景，梦见萧奇南骑坐在高头大马上被人一枪射中胸口。 殷红的鲜血瞬间喷溅而来，仿佛一下子溅到了她脸上，将她的视线就此模糊住。 “不要……不要！” 许是因为这梦境实在太过真实，冷璨星尖叫着从梦里惊醒过来。 她一下子翻身坐在床榻间，百般无奈地伸手扶着额头。 此时额头上早已布满细汗，摸上去一阵黏腻。 “呼……还真是越来越睡不好个安生觉了。” 冷璨星摇了摇头，长长吐出口浊气。 屋外守门的宫女听见动静，急忙推门入内。 一见她呆坐在床榻上，额头上的秀发早已被汗水打湿紧贴在鬓角边，瞬时也被吓了一跳。 “姑娘这是做噩梦了不是？瞧您这满头大汗的模样，奴婢这就去打热水来给您洗洗脸！” 说罢，宫女到了杯热茶递给冷璨星，随即才转过身形向着屋外走去。 冷璨星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色，猜想自己应当没睡多久。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就梦见了那般让人胆颤心惊的画面，如果是在长长久久的睡一夜岂不是要让自己梦魇住？ 屋门外很快传来动静，冷璨星撑着身子翻身就要下地，谁知低头一刹那间，恍然听见的脚步声却不像宫女那般步伐轻盈。 她怀揣着疑惑抬起头去，却见此时站在门边的人竟然是祁有容。 冷璨星微怔，想着此时此刻他怎么也不应当出现在这里，顿时间皱紧眉头反问：“殿下怎么突然来了？你此时不应当是在宫外吗？” 祁有容看她周身衣上穿的周正，方才迈着步子走入殿中。 “我因有事突然又返回宫中，宫外的事情已经交给手下人去操办了。” “正巧此时有闲暇，便想着过来看一看你，谁知在门外就听见了你的尖叫声，难道是做噩梦了？” 两人的关系算不上亲近，更没有晚间见面的时候。 冷璨星因他此前对于自己出宫一事过于推三阻四，心中早已颇有为微词。 此刻麻木着一张脸，摆明不想和祁有容多说话，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最近这些时日总是睡不好，先前的确是做了场噩梦。” “我梦见周国和夏国边境战火连天，无数百姓因此受到牵连，一时间血流成河，其场景可谓是人间炼狱……” 一听冷璨星讲话说到这上面，祁有容瞬间就要将话题给岔开。 他隔着八仙桌长身而立，嘴角边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对着门外拍了拍手。 “我猜到你这几日或许心神不济，特意让人准备了些好东西来讨你欢喜。” “这些衣裳都是让绣坊娘子特异精工细作出来的，尺寸都是按照内务府先前测量过来做的，也不知道这些时日你的身形有没有变化。” “若是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你尽管开口，趁这时候未到，也可以他们加工再请改制改制。” 乍一下听见这见，冷璨星别明白许是因为多日后的喜宴，特别给自己准备的华服。 她淡淡一笑，客气道：“多谢殿下如此关怀，不过我本就不大注重穿着打扮。殿下若真是想让我心头舒坦些，还不如想想此前答应过我的话。” 闻言，祁有容一挥手回道：“这件事情稍后再说，我自然不会违背于我二人的诺言，也必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想来你早已知道宫中即将举办喜事，这般大的事情于我而言，一生或许就只有这么一次，你作为贵客哪里有不参加的道理？”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饶是冷璨星再不情愿，此时此刻也只能给对方几分薄面。 “你这话说的也是，毕竟人生四大喜事中可是包含成亲一事。” “也不知道殿下即将迎娶的是哪位世家小姐？这些日子宫里风声不断，却是谁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位妙人，殿下未免隐瞒的过于好了。” 祁有容朗声一笑，深邃幽暗的眼眸里带着些许意味深。 “到时你就清楚了。” 冷璨星看他不愿说，也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自己问这些无非是因为话也说到这个地步，随口再说两句罢了。 若说她有多关心祁有容的终身大事，那倒也不是。毕竟两人算不得朋友，充其量也就只有无法割舍的利益关系而已。 得到传唤的宫女太监很快捧着木盘，抬着木箱鱼贯而入。 哪怕朝仁宫正殿宽敞无比，此时此刻却依旧迎着这些满当当的人而显得有些拥挤憋闷。 冷璨星见状不由得在心中略微感慨，自己无非就是参加个喜宴，哪里用得内务府的人如此重视？ 前前后后进来二十多口人，光是他们盘中所捧的头面首饰以及木箱中的华服都有好些套。 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知道的明白她是祁有容的座上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即将去成亲。 “殿下……你对于我未免过于重视，这么多的好东西，我哪里用得上。” “什么华服头面的只需要留下一套就可，用不着过于铺张浪费，毕竟这些东西也不好带走，我又是迟早会回周国的。” 冷璨星干笑着，着实不想应承对方这个人情。 她本就是出身大家，对于钱财什么的早已淡然惯了，比着这些觉得人情才是最难还的东西。 第三百三十七章 真实目的 尽管冷璨星一再推脱，祁有容却还是没有要松口的意思，照样坐在桌边没有离去。 他嗓音含笑，眼神中竟然满是柔情道：“你不妨先行打开看一看里面的东西是否合心意。” 冷璨星看宫女太监都没有离去的意思，显然自己今日若是不打开看一看，他们这些当底下人的也不好交差。 她抿了抿唇角，万般无奈的答应下来：“那好吧，那我就看看，全当做是你对我这位客人的心意吧。” “不过我先说好，若是太过贵重我日后还是要还给你的，现在最多也就撑撑场面罢了。” “其实你当真不必对我这般上心……还不如将心思放在该放的人心上。” 冷璨星说着，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揭开盖住木盘的布帕。 起先她和祁有容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只以为两人间有着单纯的利益关系。 如今看来他这几日实在过分热切，就是不多想也不大可能。 随着帕子被揭开，当冷璨星看见绣金线的大红喜袍时，瞳孔骤然紧缩。 她像是触碰到什么烙铁似的，猛然将手收了回来。 “你们送错东西了！这等大红喜袍哪里该是送来我这里的？！” “若真不知道让我穿什么，我当日就穿着今日这身衣裳去罢了，实在不行，不去也可以！” 冷璨星的心怦怦直跳着，尽管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但心里却还是不想面对现实。 祁有容垂下双眼，默默地看着她。 片刻后，嘶哑低沉的声音才传出来。 “你若是安心跟着我，今后我定然让你在后宫中享乐无忧。” 冷璨星一听他这话，瞬间就像被点燃了的炮仗般。 她猛然起身，双眼恨恨地瞪着祁有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真想让我嫁给你？” “在此之前你我二人就已经达成契约，我俩之间不是明摆的利益关系吗？你如今出尔反尔不说，现在搞出这么一回事，到底又是要给谁难堪！” 祁有容看她逼近到自己身侧，抬手就要搀扶住冷璨星。 “你先不要这么激动，若是不肯的话，咱们可以再行商量。” 冷璨星被他这惊世骇俗的举动气得不轻，知道嫁衣都已经做好，对方背后所谋划的棋局必然比自己想的更加深远。 “我现在明摆着告诉你，我就是不肯嫁给你，也不可能和你逢场作戏，咱们两人之间没得商量！” “如今你将这话听明白了，接下来可有其他打算？” 祁有容神色不变的时候尚且还算得上是温柔，一旦眼神转变，浑身气势强压下来怎么都让人心头难受。 “没有其他打算，说什么再行商量也不过是为了安抚你而已。” “你既然都已经表明态度不肯，那我就只好来强的了。” 闻言，冷璨星赫然瞪大双眼。 “我劝你识相的话尽早收手，若非如此，到时候谁都别想好过！” 话音刚落地，冷璨星忽然觉得后背一阵酥麻。 她整个人以一种难以预料的姿势身子向旁边倾斜而去，大脑意识虽然清醒，但身子无法动弹，此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倒下。 祁有容和身后所站的宫女太监全都对她冷眼相待，谁都没有上前过来搭把手。 冷璨星重重摔倒在地，好在床榻边铺着羊绒地毯，否则这一下必然会摔得不轻。 她半张着嘴想要开口，嗓子眼里却只能发出些气音，连个完整的字都吐不出来。 “我们夏国人擅长养蛊，我从小便是在蛊虫堆里长大的。” “你不用觉得自己医术不精进，毕竟你学医的年份和我养蛊虫的年份加起来还是相差甚远的。” 祁有容居高临下地看着冷璨星，手心里赫然爬出一条尾巴赤红的蝎子。 冷璨星浑身发麻抽搐不止，在自己的意识彻底消散之前，听见祁有容又道：“不管你想不想嫁，眼下都不能离开夏皇宫。” “不管你当时是站着还是躺着，反正你都得成为我的王妃。” “只有将事情做的全套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到时消息才能如约传到你那九叔的耳朵里去，你说他当日有该是如何的神伤心碎呢？” 冷璨星恍然明白对方的目的，原来此前所有的一切都在祁有容的掌控中，也难怪他今日会突然出宫又折返回来。 “你……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冷璨星忍着疼痛感，从指甲缝里抠出细软粉末，抬手朝着祁有容面门处狠狠挥了过去。 一阵细微的烟尘瞬间消散于空中，若不是因为有冷璨星手中动作，怕是旁人根本不会察觉。 祁有容将一切情形看得清清楚楚，非但没有躲闪半分，反而还半蹲下身子凝视着冷璨星。 “这粉末到底是用什么东西做成的，竟然这么快就消散了，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要是我身体中有蛊虫，或许还真会被你催发醒来，不过可惜……你当时亲手倒出的茶水我虽是喝了，却是半点都没有下口。” “在逢场作戏这方面，我的周皇宫的日日夜夜里早已学了个透彻，便是你们谁都别想比得过我。” 说罢，祁有容一抬手想要将冷璨星从地上打横抱起来。 却见对方凶狠的眼神里满是恨意，伸出去的手赫然停顿在半空中。 “你既然不愿让我碰你，那便让旁人扶你起来吧。” “我留你在夏皇宫中也只是让你当个皇妃而已，至于其他……你大可放心。” “我对男女情事并没有太多兴趣，也不可能碰你半分。” “我们俩人除了此前所定下的合约关系之外，再让我看重的便因为你是萧奇南的心上人。” 冷璨星将祁有容的每一个字都听得真真切切，终于清楚蒋月影此前为何说她轻易别想离开此处。 原来她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有用处，祁有容从起初在乎她的医术开始，到现如今留她牵绊住九叔，每一个时期都有不同的妙用。 “你……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你这般背信弃义，最终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等消息传回到我九叔的耳朵里，他必然也不会放过你！” 第三百三十八章 落入圈套 话刚说完，留在冷璨星眼前最后的画面便是祁有容脸上阴险的笑意。 她还是大意了，大意到让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误，从一开始就踩进了对方的陷阱中。 怀揣着各种不甘和恨意，冷璨星的意识随即堕入到黑暗里。 祁有容看着她彻底闭眼昏死过，抬手让身后的宫女上前来搀扶人上床榻。 “你们这些日子将她给我看好了，绝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更不能让她就此跑了。” “我会在宫中内外加派人手，以此来保证万无一失。” 宫女太监们全都点头答应不止，立刻依照祁有容所吩咐的行事。 说完这话，祁有容转身大步离去。 他所想要的东西谁都别妄想能阻止，凡是天下都得被他踩在脚下！ 屋里，昏睡到不知所以然的冷璨星对于外间所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 她身上的酥麻痛感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有所缓解，醒来时却看见自己手脚边都被人用绸缎绑住，简直和五花大绑没什么两样了。 “来人，快将我给放开！” 整整一夜过去，她的嗓子眼里嘶哑发干几乎快要冒火星，憋出来的话音也是难听至极。 屋外听见动静的宫女很快迈步而来，却是没有上前将冷璨星给松开，而是端着茶盏送到她嘴边。 “姑娘昨个晚上睡得不安生，躺在床上就跟唱大戏似的，手脚差点没将自己给伤着。” “我们担心姑娘您真伤着自个儿，所以才斗胆将您给绑住的。” 话虽是如此说，宫女却没有要给她松绑的意思。 冷璨星忍着心中不悦忙喝了两口茶水，片刻后才终于觉得自己如同干裂的土地得到了雨露滋养。 “现如今我人都已经醒过来了，你们难道还不将我给放开？” 威胁性的眼神一扫过去，宫女立刻干笑着上前为她松绑。 “只要姑娘人清醒着，那就不是事。” “殿下吩咐过让我们好生照看着你，现如今宫外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侍卫，就算是背上长出翅膀也飞不出去了。” 手脚得到松开，原先被勒到有些发红的地方赫然带着丝丝痛意。 冷璨星沉着脸色摸上手腕处，宫女却是胆怯的不敢抬头回应她，很快又要起身退下去。 “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奴婢就去屋外候着了，姑娘有事尽管吩咐就行。” 一听这话，冷璨星立刻变了脸色。 “你派人去请殿下过来，就说我如今已经想通了。” “告诉他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现在还可以再协商，我也不是那种脑子进水到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人。” “让他立刻前来见我，他若是不来的话……我就以绝食为威胁，到时候和他拜堂成亲的可就不是人了！” 宫女被冷璨星这个话吓了一大跳，当睁眼看见她面上的决绝和狠辣时，瞬间明白对方这话不是说着玩儿的。 “还请姑娘放心，奴婢这就派人前去通报！” “姑娘若是渴了饿了，只管对外边吩咐一声就行。” 冷璨星懒得听她说这么多，直接一挥手让她先行退去。 在这短暂的片刻中她也将事情给想明白了，自己和祁有容只能以怀柔政策相对付，而不能和人明目张胆的叫板。 要是再像先前一样硬着脖子和他胡来，就怕自己连谈判的机会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冷璨星默默叹了一口气，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 她现如今连主动权都已经丧失，要是再不想法子扭转局面，或许真会被人当成砧板上的鱼肉来对待。 先前奔走出去的宫女应当是对着底下人又吩咐过，很快便有宫女太监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他们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只是将饭菜摆在桌上，示意冷璨星先行用饭。 冷璨星狠狠被转过身去哪里要动手的意思，她既然都已经放出狠话去，就算做做样子也得将这些人给吓唬住。 “在没见到殿下之前，我不会吃一粒米，不会喝一口的水，你们将这些饭菜给撤下去，别在我眼前碍着眼了！” “我如今就算和殿下关系僵硬何等地步，说到底身份也比你们来的尊贵。要是不听话的话，小心我在他面前告你们的状！” 突然摆出自己的身份来压迫于别人，冷璨星心里略微觉得有些不大自在，但很快又适应了下来。 她要是不摆出威信，又如何能够在夏皇宫中让人对自己畏惧两分。 朝仁宫和金銮殿相去甚远，前去通报的人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回来的。 冷璨星沉下心神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很快又想起青柳一行人的状况来，立刻唤了个宫女前来问话。 “什么，人竟然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 宫女怯懦地点了点头，一再保证自己说的不是假话。 他们最近这些日子在宫中帮忙的也就是这群人的事，大缸里熬着的药汤每日都要熬出好几缸来，谁人一到晚间不是浑身上下浓郁的只剩下药气。 后院里躺着的那些宫女太监情况如何没人比他们更能清楚，若是手指头动一下那都会被人给瞧见的，又怎么会醒来都不知道呢？ “看样子还真如张院首所说的那般不是一时片刻就能醒来的，难不成真要等上五六日……” 冷璨星眉头紧锁，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往常有青柳在身边她倒是能找着知心人说两句话，现如今对方还在昏迷不醒中，就算有满肚子的委屈也不知道该和谁人说。 青柳在祁有容面前地位非凡，有好姐姐帮自己转达下意思，其中也还有着意想不到的结果。 “既然没醒那就算了，你们先行下去好好将人给盯着，若有什么风吹草动记得立刻前来汇报我。” “若是今天晚上还没醒，就再去把太医院的那帮人给叫回来，我倒要看看他们这三两日过去有没有寻着解决的法子！” 要不是因为自己整日被困在屋中不能离去，就是他自个儿也得想着法子找出应对之法来。 此刻看着悬挂在屏风后的大红喜袍，冷璨星立刻翻了个白眼，顿时不想再看。 “谁让人家喜服挂在屋中的？我如今不想看这些东西，快些将它们全都给我抬出去。” 第三百三十九章 推心置腹 大红喜袍自从昨日里被送来之后，就再没有抬出去过。 祁有容没有特别吩咐，底下人自然也当做什么都没瞧见似的，根本就不想去动弹半分。 如今关于冷璨星要当皇妃的事情虽然还没有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但是他们朝仁宫上下已是一清二楚了。 反正殿下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如今连冷璨星真正当上皇妃就只差一个仪式罢了。 管事嬷嬷快步走了进来，见冷璨星面色难看至极。她回想起祁有容先前所叮嘱的话语，再加之对方今后的身份，脸上立刻挤出了几丝笑意。 嬷嬷一路走到屏风后，挥着手使唤宫女太监前来将喜服头冠等等东西先行抬出去。 “你们这些没长眼力劲儿的东西，姑娘说什么就得做什么，怎么还在这里站着不动呢？” “喜袍用的料子可是极好的，就这么一小块布料都比你们的命还值钱！赶紧拿下去好生存放着，得避着日头也不能受了潮湿。” “你们全都将耳朵给我支楞起来！往后但凡姑娘说的话大家伙照着办就是，谁要是胆敢不从，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宫女太监知道冷璨星在祁有容心中的地位，也知道她今后的身份将是如何位高权重。 之所以站着不动，无非因为管事嬷嬷事先还不知晓这件事情罢了。 眼下领头的都已亲自让他们将东西带出去，自然全都是手脚麻利的将喜袍取了下来。 众人把角落中堆着的那十几口木箱全都抬了出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屋里瞬间变得干净敞亮了不少。 冷璨星见此情景，难看的面色总算有所缓和。 嬷嬷也一再陪着笑脸凑上前来，在她跟前小声说道：“这些个奴才都是身份地位低微，凡是拿不定主意的。” “也怪老婆子先前在后院儿中忙着熬煮汤药，没有听见姑娘这边的动静，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冷璨星没有理会嬷嬷，只是从鼻腔中发出一身冷哼，示意她先行滚出去。 自讨没趣的管事嬷嬷不敢在屋中久待，苦着一张脸从屋里退了出去，随即反手将门给合上。 她对着院外天色长长叹了口气，心中瞬间悲凉万分。 “唉，南安城里的世家小姐哪个不是盼望着能够嫁给咱们殿下，也就只有这位姑娘犯其道而行之。” “她不仅不把这当恩宠，眼下看来似乎还恨极了殿下……也不知道这么一装姻缘之后到底是好还是歹了。” 廊檐下蹲守着的宫女太监和嬷嬷心中所想一模一样，只是没有像她这般身份，也不敢随意讲出口来。 整整半个上午冷璨星半口饭菜也没吃，硬是支撑到了晌午祁有容赶来。 祁有容一走进院中，便听管事嬷嬷将屋里的情景说了遍：“殿下，真不是我们不服侍冷姑娘，只是她铁了心不肯吃饭……” “小厨房里的饭菜一直在炉灶上煨着的，我们想着办法前后送进去了好几次。起先姑娘只是甩脸色，后来将碗盘全砸了个干净，奴才们实在没法子了。” 闻言，祁有容对众人挥了挥手，让他们将门上的锁头落下来。 门一打开，清新的空气混带着风一下子涌入屋里，呆坐在床边的冷璨星顺时抬起头来。 她神情寡淡阴郁，和平日里见着谁都露出三分笑意的神色大不相同，看上去似乎因昨日只是受了不少打击。 “呵，我还以为你真不管着我的死活，怎么也不来呢。” 祁有容抿嘴一笑，看出桌上空无一物，所有茶盏杯盘都被收了下去。 “你即将成为我的皇妃，光凭借着这层关系我就不可能对你置之不理。” “更何况你还是我请来夏国的贵客，此前你相助我离开周国的恩情我还没来得及回报，又怎么可能让你有所闪失？” 一听这话，冷璨星原就愤愤不平的心此时激荡的更加厉害，张口对他骂道：“我还以为你当真是那狼心狗肺之人，如今看来既是所有都记得，那为何又这般对我？” “你见过哪家夫君对未过门的娘子是这副态度？我清早醒来时，他们用绸缎将我的手脚轻轻绑住，眼下手腕处还有被勒痛的痕迹呢！” 冷璨星说着，话音中带了些委屈哽咽。她反手轻揉着手腕，眼角处更是闪动着晶莹泪花。 祁有容听闻此言，微怔片刻，赫然压着声音道：“你且放心吧，底下奴才若有做的不对之处，尽管打杀便是。” “作为我未过门的娘子……我平时里的确对你疏于关照，且把手伸过来让我看看，也好让为夫替你揉一揉？” 随着祁有容的语气放缓，话音中竟然多了几丝让人后背发麻的柔情。 冷璨星猛然将手腕缩回袖管中，冷着脸色道：“我只是嘴上那么一说而已，实则也不用你特意来看过。毕竟我从小在药王谷长大，那可是有在满山遍野疯跑，又不是什么细皮嫩肉之人！” “经过昨夜一夜的冥思苦想，我也算是将事情给想明白了……你当真要娶我当皇妃，心意绝不悔改吗？” 祁有容目光紧盯着冷璨星面色，看出她说话时咬牙切齿，眼神一再闪躲，的确像极了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我的心意绝不悔改，只要你愿意点头答应当我的皇妃，到时可就是皆大欢喜的场景。” 冷璨星咬了咬牙，反唇相讥道：“咱俩相处这么长的日子，你对我的确是不错。不管是宫中吃的喝的都比旁人好上不少，若是当你的皇妃来日也不会吃什么亏……” “更何况你如今手握重权，说句直白的话，往后整个夏国都是你的，我自然也能跟着你当个什么夏皇后吧？” 一听这话，祁有容嘴角微微上扬，冷傲神色如同冰霜融化般多了丝丝暖意。 “你猜想的没错，如今你我登上皇位只差一步。说不定等着哪天我心情好，便直接称帝了。” “我对于男女情事并不上心，等你嫁给我当夏皇妃后，我保证在东宫说话做主的人就只有你一人，其他女子谁也别想染指你的地位。” 第三百四十章 来一个里应外合 如今的天下还是男权社会，不管附属中国哪一国家中都是如此。 别说是有所诠释的皇家子弟，就算是城中稍稍有些钱财的富户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祁有容此时说出来的话对于一个女子来讲极有诱惑力，若是稍稍对他有些情义的姑娘听见必然会感动到涕泗横流，怕是会当场拥入他怀中。 冷璨星佯装惊讶，微微瞪大一双杏眼，极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有些话说出来容易，做出来就难了，你真能保证让我今后地位不倒？” “你也清楚我出身相府，外祖家又是金陵的大户人家，钱财地位什么的对我而言并不太重要……可若是有男子对我一心一意，那就不同了。” 祁有容没有顺着冷璨星的话语说下去，而是眉头微挑瞬间反问她：“星儿这么快就同我说起了婚后之事，难道真是将你那个久未谋面的九叔给忘了？” 闻言，冷璨星有片刻错愕失神，抿了抿唇角，随即才不自在开口道：“我和他都已这么长时日未见，若是他心中有我，早就已经来见我了……” “如今想来，此前所发生的一切怕是镜花水月罢了。更何况他在朝中危机四伏，届时说不定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何况还有个我呢。” 说罢，冷璨星伸手托着腮帮望向窗外风景，白净莹润的小脸上赫然忧愁一片。 见此亲近，祁有容忍不住放声大笑，清朗的笑声中掺杂着许多意味不明的深意。 “许是因为我这段时间太忙，一直不怎么留心后宫之事，倒是没看出来星儿的演技越发精湛了。” 冷璨星神情微变，伸手揉搓着面颊，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她就算表演的再过真情实感又能如何，祁有容可是在周皇宫中当了多年质子的人，什么寄人篱下，尝人冷眼的事情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罢了。 “你说的没错，我对九叔的心思自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先前想要演戏骗你也还是没能瞒过你那双眼睛。” “你若是想让我老实陪你演好这场戏，现在就赶紧告诉我九叔的下落！你要是不说……” 话还没说完，冷璨星袖口中寒光一闪，一枚精致小巧的匕首已被她反握在掌心中。只需要手上动作微微靠近半分，匕首瞬间就会划破她的喉管处。 “你要是不说，我就立刻血溅当场，让你的阴谋落空！” “反正我都已经被关了这么久了，眼下根本就不惧生死，既然你要逼迫我，那咱们谁都别想好过！” 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祁有容面上没有半分慌乱，他冷冷一笑，起身退后半步，居高临下地盯着冷璨星。 “你若是想要这么做，大可随意。” “我就不信你忍辱负重这么久，临到头却能够容许竹篮打水一场空？” “眼下你根本没办法离开夏皇宫，只要人走不出去，外间守着的那帮人就无从得知你的下落。” “不管你是生是死，只要让他们见不着面，哪怕是个死人也能被抬上喜堂！” 赫然被咬重的半句话使得冷璨星心头猛颤，她就知道祁有容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心中早就没有半分良知在了。 “你……你尽管说这些话来吓唬我吧！别以为你没中蛊毒我就没办法拿你怎么样了！” “如果我真的在你夏皇宫出了事，你且看看药王谷、相府还有金陵秦家以及我九叔会不会放过你！” 祁有容看出冷璨星心思有所扭转，双手环抱于胸前，更加从容淡定。 “你还是将你那把匕首给扔了去，省得到时不小心划破皮肉，受苦的可是你自己。” “你想要求死？我偏不能如你的愿！” “今日我且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你九叔此前已经来到边关，想要闯入夏皇宫救你性命，可惜他的计划早已被人识破，不得已又只好返回罢了。” “你生的这般聪明灵秀，眼下不妨猜一猜，你九叔现在身在何处？” 一听说萧奇南此前来过夏国，冷璨星的大脑记忆瞬间回复到数日前。 她当日乘坐马车离开大慈寺时，从翩飞的马车布帘缝隙后看见有一道修长人影站在山头处，难道当时真就是九叔？！ 冷璨星求生的希望赫然生出，反手一掌将匕首拍在桌板上，冷着脸质问道：“你要说就说个明白，少在这里和我卖关子！” “如今边关打仗，你昨日又派了将士前去增援，难不成我九叔已经在边关领兵打仗了？” 祁有容微微一笑，傲然的眼眸中满是盛气。 眼下所发生的事情都在他的运筹帷幄中，便是无论如何也绝不可能允许意外发生。 “你猜的没错，他人的确是在边关，不过眼下可不是像先前一般威风到在领兵打仗，而是被人以叛逃的罪名抓住了。” “啧啧啧啧，先前周朝几位皇子对他虎视眈眈，一心想要捉住他的错处。” “他们好不容易寻着计谋将你九叔扣押在大理寺中，本是将这阵风波度过后他也会没什么大碍的。谁知道他竟然一心挂念着你，来回都跑了两趟了。” 随着祁有容话语中的奚落意味越来越明显，冷璨星手掌紧握成拳，指甲都快深深镶嵌进肉中去了。 她就知道自己的第六感不会出错，看来在此前的每一个特别瞬间中，果然是九叔出现在身旁了！ “我九叔既然能来，背后的事情定然处理的妥妥当当，难道是……难道是你有向周国方面通风报信？” 赫然拔高音量的质问一下子戳中祁有容，他双眼含笑，忽然轻拍双掌。 “说你聪明灵秀果真一点不假，星儿你还又猜对了。” “从我离开周国后，实则一直都没有和宫中断了联系，要不然又怎么能够里应外合将你九叔给捉住？” 冷璨星被气的咬牙切齿，大脑快速旋转，反复思索着朝中到底有谁和祁有容交情这般深厚。 宫中那几位皇子自不必说，他们仗着自己身体中流淌的皇家血液，对人对物都有着高人一等的气势，自然不可能同他一个质子密切往来。 冷璨星微眯双眼，脑海中猛然出现一道孱弱身影。 “难道是四皇子……” “你且告诉我，到底是不是他陷害我九叔于不仁不义之地？” 祁有容抿唇微笑，却是没有回答她。 “等着日后你就知道了，我的好皇妃。” 第三百四十一章 朝中来人 说完这话，祁有容无视冷璨星的神请，仰天大笑离开屋中。 他刚迈出门，便对着在外等候的宫女太监朗声道：“传令下去！本殿下即将在三日之后迎娶冷姑娘过门！届时普天同庆，天下欢愉！” 闻听此言，哪怕朝仁宫里的下人此前就已是心知肚明，可此时从祁有容嘴里说出来后却还是忍不住面上惊疑。 关于殿下到底要迎娶谁成为皇妃一事先前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一时间扑朔迷离成为了众人都在猜测的话题。 如今听着祁有容这般斩钉截铁将事情宣布出来，不过片刻皇宫上下乃至整个夏国人都会得知，到时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伤心落泪的世家小姐们。 祁有容昂首阔步迈过宫门，留下一干你看我，我看你，全然不知所以然的宫女太监们。 “这……看样子咱们来朝仁宫当真是没错，现如今先人一步服侍上了皇妃娘娘，往后日子也要比旁人好过些。” “我就知道殿下最终所娶的人必然是冷姑娘，要不然也不会这般上心让我们照顾着她。” “三日之后就会举办大婚仪式……现在光是想想我就激动到浑身发抖，冷姑娘可真是有天大的好福气呀！” 屋外的热闹话语声落在冷璨星耳中全然是讽刺，她眼神微眯，心中早已苦痛到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 难道自己真就要这般嫁给祁有容？真就容忍他以自己为要挟去逼迫九叔？ 思及此，冷璨星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匕首上。 精致小巧的匕首只有她半片巴掌大，前端处刀刃削铁如泥，后端把手处镶嵌满璀璨的宝石。 这把匕首不管怎么看都是用来装饰性效果更强，可若是用在杀人上面，效果也是不必说的。 这时，房门外突然传来咔嗒一声。 冷璨星冷冷一笑，浑身上下的力气都像被抽空的似的，仰躺回软塌中无力凝望着房顶。 早知道今时今日会落得这么个下场，还不如当初任由刺客将自己捉拿住。 她长长一声叹息化为乌有，随着心中的无力感越发充盈，脑子里又陷入到了某种胡思乱想中。 与此同时的周国边关处。 数万顶帐篷在三面环山的洼地处安营扎寨，一切看上去都是难得的平静祥和。 士兵们此时都在帐篷外操练，随着利索动作挥舞而出，众人嗓子眼里也迸发出一声又一声气势恢宏的喊叫。 在正中央的华丽帐篷中，萧奇南端坐在主位上，漠然凝视着手边地图。 他刚回到边关，经过军师把此前的战情说明白后，贺然发现夏国必然派了高人出面作镇。 若非如此，就他们那骁勇善战头脑不足的性子，也不可能连胜三场，打得周国士兵节节败退。 程烨看着萧奇南眉头皱起，回想起此前所打的几场败仗，忍不住将心中疑虑说出来。 “王爷，咱们先前也不是没有动用兵法，可每场战役一到关键时刻都会被敌人突破，他们就像是事先得知了计划似的。” “要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接连三场都如此，属下不得不怀疑咱们军中是否有奸细！” “此前在常乐镇和都城中不是就有奸细混迹其中吗？难保不准他们现在就跟来了边关，说不定还真就在万千士兵当中。” 边关战事今年吃了好几场败仗，事情传回到都城处，皇上也有下令派人前来增援。 如此以来，眼下军中将士有数十万之多，管理起来自然是个庞大冗长的繁杂事。 萧奇南望着地图上先前吃了败仗的几处地形，没有对程烨的话表示认同，也没有反驳。 “朝中不是说马上又会派人来此处增援？如今前来的将军、军师等人都到哪里了？” 程烨一抽嘴角，着实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家王爷如今愿也来边关坐镇，那便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以至于就连此前几位皇子污蔑的罪责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谁知朝中竟然对他们那般不信任，转眼就派了其他人前来相助。 话说的好听些是相助，说的难听些却是监视罢了。 “管他们行到哪里来了，他们从都城来到边关，要是没有像咱们一样快马加鞭赶过来，路上少说也要花一月功夫。” “就这个日子还是属下往少了算的，要是人家有着闲情逸致，说不定等仗打完了都没赶到呢！” 程烨想起他们家王爷这几月受的奔波劳累，心中更是愤愤不平。 “既然是朝中派过来的人，那咱们就先行等着。” “关于夏皇宫里的动静，在战事没结束前谁也不得放松，要是星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 脑海中一旦浮现出少女笑靥如花的神情，萧奇南心中的愧疚就无限放大。 他对得起朝廷，对得起天下人，唯独对不起那个在夏皇宫中苦苦等候着的星儿。 话一提到这件事情上面，程烨也觉得心中难受。 若是他们家王爷只是寻常男子，或许就不会和心上人饱受分离之苦，冷姑娘也就不会被人盯上掳回夏皇宫里。 “还请王爷放心，属下以性命担保绝不会出事！若是冷姑娘真有什么闪失，属下到时提人头来见王爷！” 程烨双手抱拳对萧奇南铿锵有力行了个礼。 他可以不和姑娘家柔情蜜意，但绝对不能允许他们家王爷痛失心上人。 萧奇南对程烨这番夸大的话顿感无语，挥了挥手让他先行退下。 “且去看看外面士兵操练的如何了，要是朝中人马已到，第一时间前来汇报本王。” 程烨点点头，快速从帐篷中闪身而出。 萧奇南坐在其中，一看地形图就看到了半个下午。 看着远处天色惨淡，猜想今日必然不会再有事发生时，驻守在数里之外的探子忽然疾驰骏马前来。 探子还没近到跟前，反手勒住缰绳翻身下马，一个滑行直接跪倒在萧奇南跟前。 “启禀王爷，朝中增援人马已到营地二十里外之处！” 闻言，萧奇南眉头微皱，忍不住好奇此番前来的人到底是谁。 先前朝中秘报刚送到时，算算时候他们那队人马也才出发四五天，这才又过去两日，人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吩咐厨房今日多准备些饭菜，一切从简即可！”萧奇南如是吩咐着，目光凝望着远处山头，眼里满是深思。 第三百四十二章 青柳醒 晚间宫里夜凉如水，朝仁宫四处里都充斥着静谧。 底下服侍的宫女太监除过值班人员之外，其余人全在屋里老实安睡，没有一人敢在宫中游荡。 将朝仁宫内外把守到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的侍卫们此时也依旧强打精神，确保绝不可能出现任何意外。 冷璨星所住的正殿外，两名宫女，两名太监各自裹着被褥在廊檐下小睡。 一到夜间宫里就起有寒意，院子中越发凋零的树叶上更是蒙了层露水。 随着月亮悬挂在高空中，片片银色月光如同洒下来的碎银般落在院里时，一道清瘦单薄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后院走了出来。 不知何时醒过来的青柳身着一身单衣，面色幽暗寡淡地凝望着殿墙上。 她脚步轻缓，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在床榻间昏迷数日后，身形单薄到仿佛连风都能将她吹散。 值班的宫女太监们因为一日的操劳早已昏睡过去，各自蜷缩在廊檐下，将头埋在被褥中。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院里忽然多了个人，更没有注意到青柳幽怨的眼神里带着某种恨意。 要是有人此刻看见了她，必然会发现她眼眶发红发涩，眼里闪动着不甘心的泪水。 …… 次日，朝仁宫中一片宁静祥和，看上去同往日并没有什么两样。 冷璨星睁着双眼迷蒙醒过来时，听见屋外有宫女太监正在窃窃私语中。 她着实懒得去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便是用脚趾头想也能够想得出其中内容。 祁有容已经明言宣布过要让自己成为他的夏皇妃，甚至还特别让人将此事传遍宫中角落，乃至于南安城以及整个夏国。 这么一个重磅消息砸出去，无异于是向平静的海面投射了枚惊天炸弹，尤其自己还是周国人出身。 “今天早上我去内务府领取东西的时，看见有好多人都面带疑惑，他们想要问我却又不敢来问……” “这有什么不敢问的呀，殿下都已经将消息传遍宫中了。现如今城中老百姓都已知晓，这件事情又怎么可能是假的。” “说起来……原先传扬宫中要举办喜事时，大家都想的是凤仪阁的那位。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竟然会落在朝仁宫中，这事情来的未免太过出乎意料了。” “反正如今殿下都已经宣布过，这种事情往后就别再说了，省得让大家心里边都不痛快，经此一事后凤仪阁那位还不知道该如何闹腾呢。” 冷璨星从床榻上翻坐起身，正呆坐着企图清醒清醒脑子时，忽然听见院外传来一声满含惊喜的尖叫声。 “姑娘，青柳姐姐醒了！” 闻言，冷璨星原先沉寂的心在这一刻瞬间活了过来。 她猛然间瞪大双眼，眼中是止不住的兴奋激动，穿好鞋袜拔腿向着后院处跑去。 “好姐姐是什么时候醒来的？眼下她的身体状况又如何？” 前来传话的太监也是一阵激动，险些连脚下的鞋都给跑飞了。 他脸上堆着笑容，张口欢天喜地说道：“姐姐是刚才才醒过来的，人看上去脑子还有些发懵，但是身体这些似乎没什么大碍。” “姐姐都在屋里睡了好些天了，眼下醒过来有些不知情况也是应当的。还请姑娘好好去给姐姐看一看，瞧瞧她那身子到底有没有问题！” 冷璨星因着这件事情高兴，寡淡没有颜色的脸上也多了些红晕，她笑着上弯起嘴角道：“这是自然的事！你们吩咐御膳房那边多准备些好饭好菜过来，好姐姐醒了，其他人自然也会跟着醒来，这段时间他们受累是时候得吃些好的补补身子。” 话音落地，小太监立刻点头答应，随即又向着院外跑去。 冷璨星在一众丫鬟太监的簇拥下，很快来到后院处。院中管事的嬷嬷已派人在门外等候着，此时见她过来，急忙开口道：“姑娘，我们已经派人去请太医过来了，按照殿下的吩咐，无论如何也得让他们再瞧一瞧才是。” 闻言，冷璨星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朝仁宫里的宫女太监中毒人数共有十几人，若是全交由自己一人看管那自然是不成的，就算是检查身子也得耽误不少时候。 “你们事情做的妥当，再去后院烧些热水来吧，他们醒来后还得好好生洗洗才行。” 说着，冷璨星迈过门槛儿，一路向着青柳的屋里走去。 多日未见天日，青柳脸上有种说不出来的莹润洁白感。她双眼发懵地呆坐在床头，看哪里似乎都觉得古怪。 这时瞧着冷璨星走进屋中，泪水瞬间充盈眼眶，伸手就要上前来搀扶她。 青柳张口哽咽道：“姑娘，他们说奴婢睡了好些时候，这可是真的？” “奴婢明明记着今日要给姑娘做云片糕的，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过去三四天……” 冷璨星面上感慨，只好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她反手将青柳揽入自己的怀中，眼眶也紧跟着有些酸涩。 “到现在为止，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是背后有人投毒还是底下人自己出了差错……这件事情疑点重重，一时半会儿又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殿下都已盖棺定论，我们又不好继续追究。” 据说在事发没多久，祁有容就派人去了凤仪阁里，显然他也对蒋月影表示怀疑。 但让人感到出乎意料的是，蒋月影竟然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据。宫中其他妃嫔都表示当日在她宫里做客，她根本就没有离开凤仪阁一步。 青柳眼中满是担忧害怕，一下握住冷璨星的衣袖，楚楚可怜地望着她道：“我们底下人做事从来都是小心谨慎的，肯定不是大家出了差错，这一切必定是背后有人搞鬼……” “既然殿下那边无法再调查，那我们也只好认下这件事，但奴婢希望姑娘能够记在心里，日后可千万别着了别人的道！” 冷璨星看她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些话来，显然是极其担心自己的安危，顿时抿唇点头。 “好姐姐放心吧，所有事情我都是记在心上的，绝不可能忘记。” 闻听此言，青柳紧紧握住她衣袖的手终于有所松动，人也趴在冷璨星怀里抽泣出声。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不知好歹 青柳一醒过来，在后院中照顾的人也看到了希望，总觉得余下的这群人应该过不了多久都会醒来。 大家伺候着青柳吃过饭，又好生沐浴换过衣裳，搀扶着她又躺回到软榻上任由冷璨星进行检查。 张院首等人不好进屋里来，只好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安静等待着。 有太医听闻时至今日就只有青柳醒了过来，心中不免大为疑惑，望着屋里的动静，对张院首压低声音说道：“老师，这青柳姑娘的身子是不是比寻常人来的更为强劲一些，要不然怎么现在就只有她一人醒了过来？” 青柳醒来的时候跟张院首预判的差不多，但若真说她能如愿醒来，众人还是有所惊异的。 张院首起先向祁有容保证也是看着对方的面色来说话的，总不可能真说人要睡上个十天半个月亦或是好几个月。 他说什么五六日就能醒来，实则其中也有不稳定因素，自己都拿不准。 这回眼见着青柳真的醒了过来，别说是其他太医感到疑惑，就连他心中也拿不定主意。 “说起来……她的身子骨或许是要比旁人强健一些，不过底下那些太监平日里也做了不少杂活，按道理说起来不会比她差的，为什么他们还没醒来呢。” 说完这话，先前提出疑惑的太医紧接着又道：“老师，那什么迷魂香之类的药剂对人来说，不就是看着身体才有不同反应吗……我瞧着青柳姑娘的身子也算不得多强健，这件事情越想越有些古怪。” 这番话说完后，太医里立刻有人提出反驳：“哎呀，反正人醒过来了就是好事，咱们纠结那么多有什么用！” “现如今好不容易有人醒了过来，至少在您咱们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此后也好向殿下交差了，总算能够证明大家伙不是在在医院中白吃干饭不做事儿的人了！” 说起这些话来，众多太医全都大为赞同，各自忍着话头不再说下去。 自从皇宫中来了两名药王谷的弟子后，他们在医院里的地位直线下滑，后来甚至到了无病人可医治的地步。 此时此刻能够做出成就表明给众人看，大家伙心里都是开心的，自然也不愿意继续深思下去。 张院首略微想了想，本来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功成身退，告老还乡，便是也将话给忍了下去。 屋里，青柳得知所有的事情来龙去脉后，面上始终笼罩这一层似有似无的忧郁感。 “唉，本以为我平日里操劳，必然是要睡很久才能醒来的，没想到竟然还赶在姑娘后面醒来了。” “奴婢先前听他们说……殿下已经表明要娶姑娘为皇妃了？” 青柳看着冷璨星的面色，说话时声音压低了不少，生怕说出不对。 一听这话，原本正在替她把脉的冷璨星瞬间面色一僵。 “说起这件事情来我就头疼不已，想来殿下也是在拿我开玩笑吧，若非如此也不会说这些话……” “此刻屋里站着的都是咱们自己人，我便也不会隐瞒大家。我是不想嫁给殿下的，但殿下却想要拿我去要挟我九叔。” “现如今殿下将我困在宫中，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去……既然跑不出去，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周围站着的宫女们连嘴都不敢张一下，生怕自己张口说错了什么话。 要知道在夏皇宫中，但凡是名女子都眼巴巴地盼望着能够嫁给祁有容。别说是当上皇妃，就算是能够得到恩宠，那也是天大的幸运之事。 偏生这么大的喜事砸在冷璨星面前，她却像是招惹了晦气似的，话里话外都带着抗拒感。 青柳眉眼微垂，想过片刻才抬手拍了拍冷璨星的手背，对其轻声安抚说道：“殿下把姑娘奉为坐上宾，说出这种话来必然也是在同姑娘开玩笑吧。” “我们跟随殿下多年，自然知道他的脾气如何。眼下起先答应姑娘的事情肯定不会有所失言，还望姑娘放心，眼下也不要往心里去。” 冷璨星收回垂在她腕间的手，忍不住对青柳苦笑一声，心中瞬时感慨万分。 不管她和青柳关系到何种程度，对方依然是祁有容的婢女，依然也是奉命才来照顾她的。 就算是说破大天去，不管事情发展到何种程度，若在青柳的心中面临选择，她定然也只会站在祁有容那边。 “好姐姐说的这番话有道理，你眼下刚醒过来，身子还没有恢复，现如今还是再好好睡一睡。” 青柳知道冷璨星不想讲话说下去，面带微笑地躺回到床榻上，看着她和其余宫女离开屋中。 冷璨星即将转身离去的同时，又回过身来对青柳说道：“等好姐姐睡过一觉之后我再来看你。” 青柳对冷璨星点了点头，面上还是带着那副标志性的温和笑容。殊不知在众人看不到的被褥下，她的一双手已经紧握成拳。 几人刚从屋中离去，守候在大门外的太监一路前来通报道：“姑娘，公主娘娘们都派人送了不少贺礼过来，说是恭贺姑娘即将成为皇妃。” “殿下此前吩咐过不允许任何人前来探望，这番话说出去后她们却还是不肯离去。硬是把各种贺礼堆在门口处，眼下大门就快堆成山了。” 这种事情落在冷璨星心上本来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思，她差点忍不住当场翻出个白眼，说话的音量也跟着变冷提高道。 “谁让她们来送贺礼的？！还真是听见风声就赶了过来，平日里也没见她们和我有什么亲近。” “那些东西谁送来的就给她们送还回去，要是不要也直接堆在她们宫门口处，我倒要看看谁还敢硬把东西往我这里塞！” “你们放出话去，就说我眼瞎精神不济，在宫中谁也不见，若是有人胆敢再送东西过来，小心我当面直接砸在脸上！” 冷璨星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顿时觉得有些气虚。 周遭宫女太监看她如此动怒，一时间心中猜想各异。有人明白冷璨星和萧奇南感情深厚，理解她的苦处。也有人感慨她着实不知好歹，竟然还会嫌弃殿下…… 第三百四十四章 妒火攻心 经过冷璨星这么一通发怒，宫中那些想要巴结她，亦或是的不想巴结她的人此时都安定了下来。 除去朝仁宫里的人外，大部分人都在暗地里指责她是如何的不知好歹，竟然连这样天大的福气都不愿意接住。 因着冷璨星今后身份又着天翻地覆的改变，她这副不领情面的模样落在众人眼中，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快要将一口银牙给咬碎了去。 原先企图挑起蒋月影情绪的人，眼下根本就不用去凤仪阁，只需要派人前去打听两句便能得知动静。 午间过后，几位妃嫔相聚于御花园凉亭中，趁着今日难得有暖阳，借此机会出来闲聊一番。 她们虽是夏皇妃嫔，但也知道如今祁有容得势，皇上怕是别想有重权在握的时候。 如此这般一想去，自然也能够想明白她们今后的处境如何。除了对自身命运感慨颇多之多，接下来闲聊的便是如何能在宫中争得几分地位以此安稳养老。 “哎！还以为凤仪阁那位会真争气一些，没想到争来争去这么久，最后竟然还真是被人家朝仁宫给拿下了。” “咱们大家伙儿起先那么眼巴巴的盼着县主好，为了和她打好关系我连宫中压箱底的那些宝贝都送了过去，结果到头来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前押错了宝，往后也只能看看能不能和冷姑娘打好关系了……不过她看上去虽然好说话，但瞧着脾气应当也不是那种吹捧几句就能够欢喜的人。” 越是这般不为钱财名利的人，越是在宫中稳如磐石，实在让人无从下手。 百思不得其解后她们几人就此懈怠，很快唉声叹气带着宫女离开御花园，殊不知假山石后早已有人将这一切情形看在了眼底。 青柳借着自己此前差事还没办完的由头，特意起身要去内务府走一趟。 原以为祁有容定下冷璨星做皇妃的事情还没在宫中传开去，如今看来却是人尽皆知，事情再难有悔改的余地。 冷璨星不放心青柳一人前来，却又拗不过她执意要亲力亲为的决心。稍稍思虑片刻后，便让三两太监宫女陪同她前去内务府中。 此时青柳靠坐在假山后，早已将跟随自己前来的宫女太监支开去了。 她双手轻轻绞动着丝帕，眼中既有不甘又有恨意，偶尔更还闪动过一两丝犹豫…… 这时，被她支开返回领东西的宫女太监终于走来，几人说说笑笑，看见她时更是张口说道。 “好姐姐，你猜我们刚刚撞见谁了？长乐宫那几位小主平日里都不怎么和人往来，今日瞧见我们大伙还特地亲亲热热的上前搭腔了两句呢。” “换做往常的时候，她们哪里会将我们大家放在眼中？如今看着我等服侍过冷姑娘一回，今后必然会得姑娘高看，眼下也对咱们客气了不少呢。” “宫里向来就是一个踩低捧高的地方，这回我可算是感受到了！还真希望姑娘能和殿下顺利完婚，到时咱们在宫里的地位也能高人一等了！” 几位宫女太监有说有笑，纷纷觉得自己这回撞了大运，要不是能够去朝仁宫服侍一回，也不可能在宫里被人高看一眼。 青柳听着面上毫无光彩可言，只是淡淡轻扯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是吗，能够对各位小主高看也是大家的福气。” “现在时候不早了，你们几人先行去内务府里领取东西吧。我原是想领着大家一起去的，结果这时腿脚发麻，有些走不动道……” 说着，青柳捶打着双腿，眼中一片哀戚忧伤。 见此情景，众人对她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想要将其送回宫里去。 青柳抿唇微笑道：“兴许是先前睡久了，身体落下的老毛病，过上些时日应当也就好了……御花园里来来往往的多的是人在，我坐一会儿心情也好些。” “你们先行去内务府里吧，等着将东西领回来后咱们在此处会合，到时再一起返回，也省得来去耽误功夫。” 她在屋里睡了好些天，起来后只觉得四肢都快躺退化了，这时候好不容易有机会在御花园里吹风散心，众人听着也十分理解。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去内务府里了……想来最多也就耽搁个把时辰的功夫，好姐姐先在此处坐着吧。” 几人点头答应下来，一面叮嘱到，又一面起身离去。 青柳在宫中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宫女，不管是谁见着她都得客客气气称呼一声姐姐，出门在外自然也不会受到旁人的刁难，因此众人也才放心敢留她一人在御花园。 这般想着，几人已是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了御花园的一角处。 风声阵阵吹过，平静池水被吹起一片涟漪。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青柳原先所坐的假山石处已是空空如也。 …… 小厨房里的人为讨冷璨星欢喜，早早就准备下了满桌饭菜。眼下天色渐晚，眼见着青柳等人还没回来，冷璨星也并无心思用饭。 她伸手托着腮帮坐在桌旁，不时望着外面天色，见着人始终没回来，忍不住对身旁宫女说道：“他们都去多长时候了，为何此时还没回来？不是说去内务府里领取什么落下的东西吗，我想着此前内务府的人也没过来说一声呀。” 闻言，宫女嬷嬷尽都摇了摇头，对此一概不知。 “内务府那边的事情一直是好姐姐派人操心着的，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落下了……既然她特意要去寻，想来应当也是贵重的东西吧。” “他们出门都快有一个时辰了，想想时候应当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姑娘若是饿了的话，不妨先行用饭？” 在所有的夏国人当中，冷璨星和青柳的感情最为深切，对她的信任也是最为浓重的。 此时眼见的人迟迟没有归来，张口就想要派其他人出去寻寻看。 谁知自己这边正想说话，青柳等人终于迈过门槛出现在了院中。 “好姐姐这时才回来，可是把我给担心坏了。我让小厨房里特意给你熬了大补的鸡汤，你且过来喝一碗！” 第三百四十五章 鬼魅 青柳领着一行宫女太监出现在院里，众人手上尽都捧着前去内务府里带回来的东西。 原还以为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其实看过去也不过就是寻常生活所用物品。 冷璨星微微皱起眉头，有几分责怪似的对青柳说道：“为着这些东西让好姐姐亲自跑一趟，实在是太不值当！姐姐平日里也将心给放宽松些吧，若是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那还不得将身子给累垮了？” 说罢，冷璨星对青柳招了招手，又伸手指向桌上冒着热气的鸡汤。 后方跟随她同去内务府里回来的宫女太监此时都在往库房方向走，青柳是管事的大宫女，手上没提任何重物，自然也不必前去。 却不想此时此刻她没有向着冷璨星身前走来，而是迈动着步伐要和大家伙儿前去。 “奴婢终究是奴才，咱们二人之间有主仆之分，哪能和姑娘同坐在一桌上吃饭呢？” “等着来日姑娘成了皇妃娘娘后，所要遵守的规矩也就更加严苛，此时此刻就应当先行熟悉，奴婢往后再不敢和姑娘这般亲近了。” 说完这话，青柳朝冷璨星微微福身行礼，逃也似的离开院中。 忽然听她将尊卑之分说的如此明显，冷璨星有片刻的错愕失神。她先前从来没有和青柳在意过这么多规矩，更是没有把对方当做奴才来看待。 不过因为那些自己不情愿的事情，突然将她们间的距离快速拉开，冷璨星心中又是惆怅又是憋屈。 旁侧服侍她的嬷嬷见状，不由得轻声叹了口气，轻言细语开解道：“青柳姑娘这话说的有道理，奴才到底是奴才，哪能和姑娘事事一样呢。” “姑娘，这鸡汤再放一会儿就该起油花凉了。您这两天也没怎么吃好睡好，眼下趁热喝了吧。” 冷璨星抿紧唇角，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总觉得青柳自从醒来后和先前有些不大一样了。她似乎对自己生分了许多，又似乎刻意在和她保持距离。 “嬷嬷说的有道理，就算再怎么人前也得避着规矩。”冷璨星如是这般说道，强忍下那些微不可查的情绪，很快端着鸡汤往嘴边送去。 她自小离开京都，一人在药王谷中拜师学艺多年，期间遇到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事情，对于人际关系自然也就看淡许多。 炖了半个下午的鸡汤鲜美醇香，冷璨星勉强撑着喝下大半碗，把炖盅里自己吃不下的那些鸡肉全都分赏下去，随后才进屋休息。 她无时无刻不在想起祁有容此前所说的话，自己眼下不能离开夏皇宫，全然因为他要拿自己当做诱饵。 此前给他下的蛊虫早被人给发现，今后若是想要拿捏住对方，那可不是轻易就能成功的。 冷璨星半靠在床榻上，从怀里药瓶中掏出一小枚香丸捏碎。随着香气逐渐在指尖弥漫扩散，一只通体漆黑的百足蜈蚣不知道从哪里爬了出来。 “小家伙，找你这么些日子，还好你没跑远了……” 见着蜈蚣在角落处探头探尾，冷璨星嘴边蔓延出笑意。 这只蜈蚣和寻常见的大不相同，乃是先前在夏国养蛊基地中被她收于竹筒中的。百足蜈蚣从小在药水中泡大，浑身上下都泛着漆黑冷光，不仅对于气味极为敏感，甚至还通晓了人性。 “你可是我最后的法宝了，必要时候只能让你上场。养你这么长时间也该派上用场了，要不是姐姐我照顾你，你早就饿死了。” 冷璨星嘴里发出低吟声，吸引着百足蜈蚣向她缓缓爬来。随着蜈蚣越来越靠近，一抬手就将其又收回到竹筒中，随即反手压在枕头下。 一到夜里，朝仁宫中顿时静谧无声，宫女太监早早回房歇下，轻易看不见人影在外闪动。 冷璨星裹着被褥沉沉睡去，睡前还打定主意等着白日间要去见一见祁有容。 她不愿意就此坐以待毙，也不愿意让对方成为拿捏住九叔的把柄。 她当初不远千里迢迢来到夏国，为的就是帮助九叔能够从大理寺中脱身。祁有容不愿意履行诺言，一而再再而三的诓骗于她，这份仇她记下了。 此时对方的阴谋诡计更是将她的恨意添了把火，要是再这般任人拿捏，她也不用再活着回周围了。 屋外风声吹过，原先紧闭着的大门此时忽然发出吱嘎一声，有一道清瘦身影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屋里。 先前蹲坐在廊檐下值班的宫女太监不知何时早已身子僵硬，随着身后紧靠着的大门被推开，几人全都头向旁侧栽倒而去。 “呵，我整夜整夜为着这件事情伤心落泪……你确实还在这里高枕无忧，日夜睡的香甜。” 蒋月影扯着一把尖锐的嗓子阴恻恻笑道，随着嘴角边笑意不断泛滥，眼里的恨意也就更加汹涌。 “凭什么你能过得如此好，而我到头来却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要是这份福气我得不到，那你也别想安稳享受！” 床榻上，微凉如水的月光照向屋里，倾斜下来的一小片光亮正好照在冷璨星脸上。 她此时此刻睡得并不安详，浅色的眉头微微皱起，整个人似乎又被困在了梦魇中。 蒋月影如同鬼魅一样出现在屋里，她出神般盯着冷璨星面容。忽然反手从发髻后拔出银簪，猛地朝对方身上狠刺过去。 冷璨星是在一片剧烈疼痛中被刺激醒来的，她赫然瞪大双眼，刚想尖叫出声却发觉自己的口鼻处早已被人给捂住。 蒋月影疯狂扭曲的面容近在咫尺，冷璨星看着银色月光照耀下她那张惨白的脸，顿时间被吓得心跳如鼓，抬手就想要将人给推开。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既然敢来朝仁宫就是起了必胜的决心，外面的人都已中了我的迷魂香，你就算叫破嗓子也无人前来救你！” 殷红鲜血顺着冷璨星脖梗处快速流下，她锁骨处被银簪狠狠划破皮肉，眼下疼的撕心裂肺，眼泪都快迸溅出来了。 冷璨星被蒋月影气的半死，看出她眼中的决绝疯狂不似作假，瞬间使出自己吃奶的劲拼命将对方给推开半步。 “你……你就算不想活，也不应当拉着我和你同死！” “你现在死了事小，可你爹娘也绝对会因你今日罪过而生不如死！”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不得安宁 蒋月影手上力气越发变大，显然显得已经起了想要致冷璨星于死地的决心。 “我今日既然敢来刺杀你，那就已经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我爹娘是夏国的功臣，殿下总不可能因为你一个周国人而对他们怎么样！” “你别以为自己是殿下的座上宾就可以在夏国无法无天，你的本事还没有达到这个地步！” 冷璨星看她一下子又猛扑过来，硬是紧咬舌尖，嘴中弥漫出腥甜血液，瞬间将大脑刺激的清醒了几分。 “你这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从来没想过要当什么夏国皇妃，这一切不过是你的愿望而已，你若是有本事让殿下回转心意，我大可以现在离开夏国，永远不在你们眼前出现！” 冷璨星身上一阵无力抽痛，逐渐察觉出有股熟悉的感觉正在扑面而来。 她心电急转间看见蒋月影现如今被自己猛然推到墙根处，疼得倒吸凉气不止，立刻冷着声音反问：“之前我们朝仁宫里出的那一档子事，原来是你刻意派人下的毒！” “亏得你还是一个医者，他们现如今都还没有醒过来，这一切可都是你的罪过！” 蒋月影后腰处撞到墙角，现如今已是疼的面部扭曲狰狞。她忍着疼痛，眼神中的疯狂逐渐浓郁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蠢货，难道现在才想明白？！” “我精心调制出来的迷魂香别说是你了，就算是师父来了也不一定能够察觉出来！别以为这么多年来就只有你在药王谷里学出了个所以然，我照样能够高你一等！” “上次只是给你们小惩大诫，并没有要你们的性命，没想到你后来竟然还不识趣！看样子当初在宫外时我就应该了结了你的性命，而不是让你再苟活这么长日子！” 冷璨星早知道蒋月影是个丧心病狂之人，但没想到她如今胆子能够大到这副程度。 回想起前世自己临死时所看到的场景，不由得懊恼果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怎么着也不应该对她掉以轻心。 “你……你若是真将我弄死在这里，别说是殿下，就是我九叔那里也不可能给你留活路！” “你现在要是掉头离去，我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至于那什么夏皇妃的位置，我就算以死抵抗也绝不可能和殿下成亲！” 冷璨星忍着身上一阵一阵扑面而来的疼痛抽搐感，知道自己眼下根本没办法和蒋月影抵抗半分，也就只有想着法子先将她的情绪安抚下来。 待到自己安全，亦或是外面有人赶来后，再去追究她的责任也不迟！ 蒋月影伸手扶着后腰，显然先前那一下也被撞得不轻。她眼睛眉毛皱成一团，疼的眼中泪水都快流出来了。 肉体中的痛苦虽然难以承受，可和她想要杀人的决心相比较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蒋月影一阵咬牙切齿，反手握住银簪又要灰刺过来。 “我才不听你这些屁话！我今天都敢杀你了，你又如何会给我半条活路？！” “今天你我二人只能活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冷璨星看她贼心不改，手脚哆嗦着就要从枕头下摸出百足蜈蚣来。 她这些日子身子还没有彻底恢复，关于先前迷魂香的事情全然交给太医院那帮人去处置的。想来蒋月影必然用了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秘方，否则也不会药性如此霸道。 “你……你是非要夺我性命不可？” 蒋月影脚下步子踉跄，忽然闻见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浓烈气味。 她们这等学医之人对于气味极为敏感，蒋月影当下便有便别出必然是冷璨星手中有所动作。 她像是发了疯似的，猛然间冲过来一把将冷璨星向床榻后方推去，拼命勒住对方的脖颈，咬牙切齿咒骂道：“少在我面前玩那些阴谋诡计！就你耍的花招什么时候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我明白告诉你，我今日不仅要杀你，而且还要将你鞭尸！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以此才能泄我心头怒火！” 冷璨星手脚抽搐着要挣扎，一只手伸手推搡着蒋月影，另一只手不住在枕头下摸索着。 百足蜈蚣早已通了人心，此前被自己藏在竹筒中，眼下应当是睡去了。 她如今就只有这么一个法宝在身，要是此时当真摸索不出来，怕是真要死在蒋月影手下。 “你在做什么！” 蒋月影突然一声尖叫，手死命握住冷璨星臂膀。 她将冷璨星压在床榻上，抬手将枕头掀开，却见底下空空如也。 “呵！还以为你有什么傍身的物件在呢，现在看来老天爷都要庇护我半分，你今日就等死吧！” 冷璨星心里绷着的那根弦随着竹筒滚落到床下骤然断裂，她只能希望自己喂养那么久的百足蜈蚣在此时能够苏醒过来。 若是没有法子的话，怕是仅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也无法将蒋月影的良知给唤醒过来。 “你……你要是再杀我一次，那就是两次了！” “你我师姐妹二人平日里虽然有吵吵闹闹，但我也从来没有想要夺你性命……你这么做简直丧心病狂！” 冷璨星被蒋月影掐得连说话都极为费劲，恍惚间似乎看到了自己当日在沈国公府中悲惨等死的模样。 蒋月影虽是想要朵冷璨星性命，但也不愿意快速了结了她。她还有太多的话想要跟自己这个小师妹说说，以此好让她在九泉路上都不得安宁。 “我什么时候杀过你一次？你别以为现在胡言乱语就可以打乱我的心神，我要杀你的决心绝对不可能悔改！” “我给你下的迷魂香可不是寻常物，你先前在运气过程中就已经触动丹田，接下来只会更加如同砧板上的鱼肉般，我再杀你不过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罢了！” 冷璨星尽可能的保存体力，平时想要再和蒋月影多说几句话。朝仁宫中四下里都侍卫把守，就算蒋月影可以下药撂倒外面那些人，但每隔半个时辰前来视察的太监应当也快到了。 “在我上辈子时，你曾经杀过我一次！” “当时……你勾结沈子砚夺我性命，害我最终惨死在国公府中！” 第三百四十七章 死前真相 前世所发生的事情冷璨星记得明明白白，从来都没有真正忘却过半分。 奈何此生此世她一直想要弥补九叔，期间所发生的事情不在少数，最终却还是被蒋月影钻了空子。 听闻此言，蒋月影眉头紧锁，在外间微凉月色的照耀下，眼神中有显而易见的疑惑。 “你少在这里放狗屁！沈子砚当初就是因为太过蠢笨，最终才被赶出国公府，落得一个惨死街头的下场！” “他都已经死了这么长时日了，又怎么可能曾经加害过你？我和他虽然有过往来，但也不至于一起狼狈为奸！” 前世所发生的事情一直憋闷藏在冷璨星心中，每每午夜梦回时她都会记起当时的一切。 原以为这种事情，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和人开口言语，没想到此时此刻竟然还有当面质问蒋月影的机会。 冷璨星趁着蒋月影分神的空隙，猛然间喘了两口气。 “呵！我知道我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但这件事情是的的确确发生过的！” “前世我死的时候从来都没想到你竟然也是罪魁祸首之一……说起来我从未苛待过你半分，更是一直把你当做亲姐妹来看待，你就这般记恨于我，甚至于想要夺我的性命？”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流逝着，冷璨星不停轻咬舌尖，使得自己大脑能够保持些清醒。 要是有半分可能，她都不愿意在这里和蒋月影废话。奈何眼下时机还不成熟，前来视察的太监们都还没有到。 蒋月影手上没有松动半分，只稍稍留有余地，让冷璨星能够开口言语。 她怕是在听闻冷璨星即将嫁给石头成为夏皇妃的这段日子里也不好过，如今人变得神经兮兮不说，披头散发的样子也和疯婆子没什么两样。 “我想要夺你性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像你这样的黄毛丫头，我作为大师姐原本是不应当和你计较的。可你我二人所处境地不同，只要你是周国人，我就不会放过你！” “在药王谷里时，我原本有很多机会可以将常乐镇百姓全都变成为我所用的蛊人。要不是你一次又一次的破坏我的计划，我兴许早就已经回到夏国了！” “在我们一家人前往中国当卧底前，皇上就曾经允诺过我爹，日后定然要保证我们荣华富贵、昌盛万年！至于那皇妃的位置可不就是手到擒来？” 先前在药王谷再次见到石头时，冷璨星看他二人彼此相处怪异，其气氛实在算不得融洽。 原本以为蒋月影对石头心中有所厌烦，根本就不愿意嫁给对方为妻，此前一直做样子无非因为身上婚约如此。 背过头来仔细一想，这一切竟然全都是假象，她不仅想嫁给石头，而且还想了很多年了！ “你丧尽天良……不但没有尽好自己作为医者的本分，还一直在害人的路上前进不止。师父将你赶出药王谷实在是明智之举，我早知道你本性如此，当初醒来时就应该将你杀死！” 天知道她当年在药王谷醒来后，睁眼看见蒋月影时心中升起的那股恶寒恶心感有多么浓烈。 蒋月影看出蒋月影眼中的绝望和恨意越发明显，整个人如同打了胜仗的大公鸡似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以至于表情越发癫狂狰狞。 “哈哈哈哈哈哈！你不好过我心里就好受了！我就喜欢看你这副生而无望的样子！” “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我就大发慈悲，在你临死之前多告诉你一些不知道的事！” “你也别觉得自己在黄泉路上有所孤单，我现在送你下去见我阎王爷，只要等上一两日，说不定在九泉路上你还可以碰见你九叔！” 一听这话，冷璨星瞳孔骤然紧缩。浑身上下的力气无论如何也无法止住，她反手握住蒋月影双手，尖锐的指甲因为震惊使劲，几乎都快镶嵌进对方手肉里去了。 “你把话给我说明白，这一切关我九叔什么事？！他现在人不应当在边关处带兵打仗吗？人又怎么可能会有所危险！” 听闻此言，蒋月影笑的越发张狂放肆。散乱的长发如同怎么也打理不清的麻绳般裹缠着周身，人看上去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没什么两样。 “谁跟你说你九叔在边关就没危险了？他不但有危险，而且这回还在劫难逃！” “你别以为自己在夏皇宫里就能够稳定住殿下的心思，以至于他不会出兵进犯周国。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句话你总听过吧？其实背地里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了去！” 蒋月影似乎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略胜一筹似的，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格外傲然尖锐。 冷璨星看出她现在说到兴头上，不会就这么轻易杀了自己，心中无比期盼着视察的太监们能赶紧赶到。 “我且告诉你！殿下虽然人回了夏国，可对于周国那边的动静较为清楚不过……你难道真以为当初你们离开周国时，所有的功劳都得是算在你身上的？” “背地里要是没人暗中牵线，排除掉各种险境。别说是你们藏在棺材中，就算是背上插上翅膀也不一定能够离开周国。” 冷璨星起先就觉得石头那样脾气的人定然会把所有事情处理的滴水不漏，他在周国里待了这么多年，背后就算没人庇护，那也是有所亲信的。 “反正我都已经是将死之人了……你且跟我说说那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就算我今天晚上真的惨死于你手下，我最后也会想法在托梦给我九叔保他平安！” 如此听上去不着边际的话落在蒋月影耳朵里，不但不让她有所顾忌，反而让她笑得越发开怀。 “你说这话可真有意思，若是真有什么鬼神之说，那我可期待你死了之后再回来找我报仇！反正活着都能被我弄死，我也不介意你死的时候来找我麻烦！” “既然如此，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殿下之所以能够让周军节节败退，背后还因着有周皇宫的人暗中通风！” 冷璨星缓缓瞪大双眼，不想错过蒋月影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 她就知道自己比起前世来还是有所遗漏，所有事件背后定然还有着不为人知的主使。 “那个人你也认识，而且身份来头还不小，他就是……” 第三百四十八章 冷漠绝情 在大脑空白的这一瞬间，冷璨星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蒋月影双唇。她不想错过任何风吹草动，目光也没有游离半点。 可意外发生的太过突然，蒋月影还未来得及将背后主谋的名字说出来，整个人的身体忽然猛地向前扑来，嘴里也喷出大口鲜血。 “啊！” 一声惨叫过后，蒋月影身形如同秋日里凋零的落叶般，猛然踉跄倒在地上。 “这……”冷璨星眼前一片猩红，只感觉看哪里都重影模糊。 她伸手摸向面颊，摸到的乃是黏糊又温热的液体。 “星儿，你没事儿吧？！” 先前那一记掌峰挥过来，就是被挡在蒋月影身后的冷璨星都有所震动。 她心脏怦怦跳个不停，整颗心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眼下听着旁人的呼唤声却是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连忙伸手要去搀扶蒋月影起身。 “你话还没有说完！那个人到底是谁？！他到底是谁！” 冷璨星双手刚触碰到蒋月影身体，却是被身后赶来的人一把拦住。 祁有容目光阴沉地盯着倒地不起口吐鲜血的蒋月影，咬牙切齿骂道：“平日里当真对你太过宽松，以至于你一个医者都起了这样杀人的念头。” “要是我今日再迟来一步，星儿岂不是会死在你手下？有着这般蛇蝎心肠，今天也留不得你了！” 蒋月影如同湿透的泥巴一样紧贴着石砖地，她口中鲜血吐个不停，两眼极为不甘地盯着他们二人。 “殿……殿下……” 她朝着祁有容方向伸出手来，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而去，很快和地上的鲜血混为一片。 冷璨星发了疯似的踢打祁有容，扯着嗓子对他嚎叫道：“谁让你多管闲事的，谁让你伤她的？！” “她话还没说清楚，要是因为此事我九叔有危险，你拿什么来偿还我！”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救人啊！” 祁有容双手如同鹰爪似的，半点没有放松开去。 与此同时，跟随他身后进入朝仁宫里的太监侍卫也都一窝蜂拥入屋里。 “看她这情形，中了我一掌应当也没什么活路在，你们将人给拖下去！我倒要看看她究竟能苟延残喘到何时！” 绝望油燃而生，蒋月影一面口吐鲜血，一面流着泪。 在被侍卫等人拖出屋门时，冷璨星明白看见她手脚瘫软，已是无力抬起。 祁有容是何等的武功高强，先前那一掌过去别说是寻常女子，就算是皇家侍卫等人怕都是招架不住的。 冷璨星想着蒋月影或许今日就会命丧黄泉，心中的震惊大过悲伤，随即弥漫起的情绪便有懊恼悔恨。 她怎么就没有紧逼着她早点将背后的话说出来，眼下听话只听了半截，她九叔的安危又当如何处置？ 冷璨星被祁有容的贸然出手气得半死，趁人不备，抬手对着他的脸上就要扇过去。 祁有容反应迅速，一下将她的手腕握住，猛然把人向身后床榻上推去。 “星儿，若是我今日来迟半步，你现在已经成为孤魂野鬼了。” “我这般救了你，你不感谢我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要对我大打出手，你的良心可是被狗给吃了？” 冷璨星身上力气还没有恢复过来，只要稍稍一动坦便觉得心血大为震动。 她先前被气的火冒三丈，运气时明显感觉到心力不足，气血翻涌的同时心口跳得越发厉害。 “什么叫我的良心被狗吃了……你就算要杀她……也不应当在这时下手！” “你……你可知道你坏了我多大的事？！” “就算退一万步来讲，要杀她的人也应当是我而不是你！哪怕你今日是为我出手的，但归根结底来说她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半分，你未免太过心狠手辣了！” 今夜虽然遭蒋月影毒手，可冷璨星从来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一路走来，她看得出来蒋月影对祁有容的感情如何，更知道成为夏皇妃是对方耿耿于怀的心愿。 此刻蒋月影睁眼看见自己被心爱之人所伤，这样的折磨怕是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祁有容居高临下地盯着被自己推倒在床榻上，已无反手之力的冷璨星，唇角微勾的脸上满是奚落。 “从头到尾都是她心甘情愿，本殿下从来没有逼迫她半分。” “更何况今世今日死在所爱之人手，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闻言，冷璨星已是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拖着绵软的身子怎么也想赶着去见蒋月影最后一面。 她铁定活不过明日清晨，要是现在赶去见她，说不定还来得及。 祁有容看出冷璨星意志坚定，扬声叫来门外的宫女嬷嬷。 “姑娘今晚受到惊吓，眼下你们就在屋里盯着让她好生休息，谁都不得松懈半分。” “没有本殿下的允许，更是不要放姑娘出房门半步，若违背此令者，杀无赦！” 刻意被咬重的后半句让众人瞬间后背汗毛倒起，宫女嬷嬷更是点头如捣蒜，连眼风都不敢斜一下，更是不敢将目光看向祁有容。 冷璨星明白自己此时此刻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似的再无反手余地，躺在床榻上被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眼角也被气得微红不止。 “你这个王八蛋！迟早有一天会有报应的！” “等蒋太医夫妇从周国回来后，我看你怎么和他们老两口交代！” 祁有容不再隐藏自己内心的阴暗，皮笑肉不笑的朝冷璨星微微一扬唇角。 “这些事情就不劳星儿忧虑了，眼下你所要操心的事情是如何风风光光的嫁给我成为夏皇妃。” “你模样长得这般好看，到时必定会美如天仙，我可是相当期待呢。” 说完这话，祁有容含笑离开屋里，没有再给冷璨星回嘴的余地。 等到院中的慌乱终于消停过去后，方才有宫女壮着胆子走上前来，倒了杯茶水要给冷璨星润润嗓子。 “姑娘别气了，先喝口茶水吧。” “您要是真担心县主……奴婢们现在可以先去打听打听。” 冷璨星被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知道蒋月影那样重的伤势必然是活不成的。 她喘着气喝了两口茶水，恍然间又想起什么似的，忙问道：“先前她进宫里时，你们可有听到动静？” 第三百四十九章 惨死 听闻此言，宫女嬷嬷一阵摇头。 他们一群人早早就歇下了，加之宫中还有其他当班的人，就算听见外面有所动静也不会轻易出来。 “是先前殿下带人进来时，我等听见响动方才觉得不对，这时才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没曾想竟然会撞见这一幕……” 冷璨星顺着缝隙看见院里侍卫正在搀扶起门边值班的那些人，他们应当全被蒋月影灌了迷魂药，此时一个二个不省人事，拖着身体就如同拖着死狗似的。 “动静闹得这么大……后院里的那些人可有醒过来？为什么不曾见着青柳姐姐？” 冷璨星看着外面白森森的月光如同薄纱一样笼罩着地面，想起青柳自从醒来后同自己刻意疏远的生分感，心中又是无限惆怅。 管事嬷嬷上前替冷璨星盖好被褥，抢在小宫女前头开口道：“她才醒过来没两日，每日昏睡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还要多，想来晚上一睡着后就再也听不见外面动静了。” “后院里的那些人我们时常都有照看着的，要是谁醒了必定第一个来告诉姑娘您。今晚上发生这么多事情，姑娘也受了惊吓，还是有奴婢们伺候着先行睡一觉如何？” 底下宫女们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院子里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是耳背的人或许都有所察觉了，谁也不清楚青柳为什么没来…… 经过这么一闹腾，冷璨星哪里还睡得着？她微微摇了摇头，只觉得浑身上下汗湿透衣裳，黏腻到异常难受。 “我如今也睡不着，你们就在屋里候着吧，人多我瞧着心里也安心些……” “另外去打些热水来给我擦洗擦洗身子，这衣裳也该换了。” 冷璨星气若游丝般从嗓子眼里吐出这些字来，连再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了。 她明明记着百足蜈蚣的竹筒是被自己放在枕头下的，应当是蒋月影冲进来，二人挣扎时不小心将其打翻在地了。 想起蜈蚣今夜没派上用场，冷璨星又是庆幸又是懊恼。庆幸的是没有折煞这么个宝贝，蒋月影就被制服住了。懊恼的是将自己的全副身家性命放在别人手中，多少有些后怕。 小宫女们等人出屋打热水过来替冷璨星擦洗身子，一直忙到后半夜，屋里这才清静下来。 众人知道冷璨星心神不宁，一直惦记着蒋月影的生死。奈何他们这些人进了朝仁宫中帮忙，若是没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轻易离去。 多般无奈下，老嬷嬷派人前去宫中打听动静。心思灵秀的小太监从朝仁宫里溜出去以后，直到日上三竿时才赶了回来。 小太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额头上已是布满密汗。此时连茶水都没来得及喝，只对着冷璨星暗自摇头。 “姑娘，人没了。” 虽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可当亲耳听见这件事后，冷璨星心中难免荡起层层涟漪。 她颓丧地闭上双眼，没想到她和蒋月影前世今生的恩怨就此匆匆了结了。 “殿下有没有找太医给她看过身子？难道把她拖出去之后一直听天由命，任由着她睁眼等死？” 小太监多番打听才有了点头绪，此时只能将确定的事情说出来。 “听说殿下对县主的行为勃然大怒，出手伤她后也没有找太医为她医治过。” “人到后半夜的时候就不行了，据说是天亮的时候断的气，死的时候双眼睁的老大，鲜血都吐了好大一滩呢……” 蒋家人为夏国出力不少，蒋月影更是在药王谷中当了多年细作。加之她和祁有容还有明面上的婚约关系，就算再怎么也应当有一个善终。 如今人突然死了，而且还是死在祁有容手下的。要是此事传扬出去，怕是今后难以安抚众人。 “不是说祸害遗千年吗？她怎么这么轻易就死了……还口口声声说要夺我性命，我和她最终只能活一个，最后竟然死的还是她……” 冷璨星嘴边奚落的笑容不断放大，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何等滋味。 眼看着前世伤害自己的人一个一个死去，要说她心里有多么畅快欢愉也不见得，只能说是恶有恶报。 小太监把事情说完后，又告知冷璨星太医已到门外，他们全是得了祁有容命令前来替她查看身子的。 冷璨星身子疲软不堪的瘫倒在软榻上，如今浑身上下只有上半身能动弹。 蒋月影在药王谷学医多年，医术方面一直都被自己狠狠压制住，从来都没有出头之日。没曾想她临到死时，竟然研制出了这么厉害的迷魂香。 “让张院首等人进来吧，也是该让他们看看这迷魂香到底有多霸道。” 话音落地，屋里的人立刻出门迎请太医。 这一眨眼的功夫，张院首带着两名弟子快步前来。几日未见，他看上去似乎苍老了不少，眉毛胡须都跟着又白了些。 张院首对冷璨星拱手行了个礼，看她这副身心俱疲的模样，亦是叹了口气。 “这迷魂香来的古怪异常，老夫近日翻了不少医书，几乎快要想破脑袋了。” “好在这些日子的苦没有白吃，总算研究出了个所以然，不过……希望姑娘能做好心理准备。” 冷璨星仰头看着张院首，他多次欲言又止，目光始终不敢和自己对视，向来似乎有着什么要紧的事情不好轻易说出口。 “我本是医者，心志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摧残的，院首有什么话尽管说来无妨。” 闻言，张院首面色终于有所和缓。他没有很快开口，而是让一旁的宫女嬷嬷就此退下，等着屋中只剩他和冷璨星二人时方才坐下。 “既然姑娘有言在先，那老夫也就不再隐瞒了。” “这迷魂香之所以如此霸道，更因为其中掺杂了许多禁忌药材。那些药材失传多年，市面上难以寻找，以至于大家刚开始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 冷璨星眉头紧锁，没想到蒋月影竟然还有这本事。看来她为了加害自己，背地里没少煞费苦心，也真是难为她那么个榆木脑袋了。 “到底有何药材？身中迷魂香的人今后又会有何等后遗症？” 张院首微微一抿唇，脸色分外难看。 “普通的迷魂香都是靠嗅觉使人中毒，但经我们调查这次你们中毒并非如此。” “除过平日里闻见异香外，所用的饭菜饮水中皆有毒素，而且还不只是一天两天的事。” 第三百五十章 伤及根本 张院首和冷璨星一样是自小学医的人，两人所见过的生死不计其数，心态自然也比平常人来的稳健。 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张院首最终还是面露不忍地向冷璨星吐露实情。 “经我们等人在太医院里细致调查，发现这种迷魂香对人体摧残极为严重……” “对于男子的身体伤害尚且可以不提，最多也只是让他们提前四肢退化，比旁人身子弱一些罢了。” “可这的迷魂香对于女子来说……要是调理不得当的话，极容易使得你们无法生育，其后果可想而知。” 听闻此言，冷璨星只感觉有道惊雷劈在自己头顶处。 她有片刻的失神恍惚，双手不自觉抓紧被褥，总感觉自己始终无法回过神来似的。 “这……这迷魂香的药效竟然如此霸道……我此前到还真是小看了她的医术！” “张院首！最近这些时日我无心来操管此事，你们可以调查出来迷魂香是否有破解之法？难不成真的就只有如此了吗？！” 无法生育对于寻常女子来说必定是毁灭般的打击，冷璨星作为医者尚且还能够稳住情形。可朝仁宫中有那么多的宫女还未到年龄出嫁，总不能因此耽误了她们的一生吧？ 宫中的女子原本就要等到二十多岁方才能够出宫去嫁为人妇，这把年纪放在宫外早就已经嫁人生子。她们在宫中虽然有带一笔丰厚的养老金回去，可一旦谈婚论嫁多的是被人看重钱财的地方。 模样长的水灵的宫女还可以嫁给头婚男子，要是无法生育，她们最大的价值或许也就只是那笔养老金亦或是从宫中学出去的规矩了。 冷璨星前世去世时年纪尚小，刚刚嫁为人妇就惨遭夫家背叛。说起自己那时的身子来也算得上是黄花闺女，远远没有到给人生子的地步。 但前世今生加起来，她的心理年龄早已超过当下的岁数，若说不想给萧奇南生个孩子那是不可能的。 上辈子她欠九叔的地方就已过多，这辈子打定主意不仅要护他周全，而且还要让他一生一世平安顺遂。 眼下自己最先预期的目标还没完成，突然又遭此噩耗，冷璨星心中蔓延出无边苦涩，眼眶发红发酸，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 见她面上情形如此复杂，张院首微微叹了口气，强行安慰道：“眼下我们所调查出来的结果就是这样，但至于事情到底有没有回转的余地，谁也说不准。” “姑娘还是先别把结果想的太过糟糕，老夫觉得就算这迷魂香的药效再为厉害，那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的。更何况你师父神医欧阳春眼下还不知晓此事，若是告知给他，就算再没有解救法子也能夺回一线生机的！” 听到张院首这么说，冷璨星又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连他都觉得女子无法生育等同于没有活着的价值，想要将要将这病医好，果然也是在为自己博取到生路。 “我和蒋月影在药王谷中所沿袭的医术方向一致，就算她当真学到了什么秘术，那必然也是从药王谷里偷学出来的。” “看来此事不得不告知给我师父了，连您都没有破解之法，或许真就只有他老人家才有办法。” 想到这里，冷璨星沉着的心终于有所和缓。 她不是不看重自己的生育价值，这是这对于一个已经死过回的人来说完全不值一提。更何况她深知九叔是怎样的人，比起是否能够生育孩子来说，必然还是自己的安危更加重要。 张院首将实情告知给冷璨星，看她转瞬就将神情恢复过来后，心也跟着放回到了肚子里。 “老夫该说的话今日都说了，眼下就不耽误姑娘休息了。姑娘这些日子若有什么身子不适的地方，尽管和我们开口便是，至于后院的那些人，我们太医院也在安心照料着。” 看着张院首马上已到告老还乡的年纪，却还是为着他们的事情操心憔悴，冷璨星不由得向他投去感激的眼神。 “有劳院首了。” 张院首朝他摆了摆手，随即从屋中退身而去。 守在门外的宫女嬷嬷方才迈着步子走进屋里，与此同时又带来一个消息。 “姑娘，蒋太医夫妇二人竟然回来了！先前他们一直被阻拦在周国未能脱身，眼下凤仪阁那位出了那样的事情，他们却这么快就回来了……” 听闻此等消息，冷璨星心中咯噔一声。 蒋家一家人多年来一直潜伏在周国身为细作，此时此刻突然回到夏国，必然是边关处有所松动，才能让他们趁此机会偷溜回来。 “回来就回来吧，这等消息他们迟早会知道的。” “你们派两个人前去看看，虽说已经得知她死绝了……可我总觉得祸害遗千年，老感觉她如今还活着似的。” 冷璨星话中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有心人一听便知道说的必然是蒋月影。 他们也不敢相信始终和朝仁宫为敌的蒋月影竟然就这么轻易死了，而且还是惨死在殿下手中，毫无挣扎还手的余地。 蒋家人回来的突然，也不知祁有容是如何告知他们蒋月影已死一事，总之夫妇二人很快就接受了事实。 先去打听的小太监匆匆回来，说蒋家人在大殿上声泪涕下哭过一场，蒋夫人险些哭的昏死过去。 好在他们的情绪很快得到安抚，祁有容也给了合情合理的处理。 “据说殿下给了他们良田万顷，什么金银珠宝数不胜数。这下子别说他们二人养老了，就是连带着蒋家这一派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那么多的赏赐补偿，南岸城里的大户人家都能花上几百辈子，简直让人想都不敢想！” 人家多日未见面的女儿突然死了，而且还是死在宫中的，祁有容必然会给个合理的解释。 他倒也不必担心其他人会走漏风声，毕竟天下的人就算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将他杀死蒋月影的事情捅出去。 就算蒋家人有所察觉，可这一切在祁有容面前又能算得了什么？难道他们还有胆子报仇不成？ 冷璨星细细听过，随即又问道：“那尸体是如何处置的？” “尸骨早就已经烧成灰了，骨灰坛子都让蒋家人给抱回去了呢！”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太过荒唐 蒋月影今日清晨才断了气，此时也才晌午过后不久，人竟然这么快就被烧成了灰。 听闻此等消息，冷璨星心中莫名生出惆怅落寞感，更加觉得祁有容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蒋太医行医多年，那双眼睛必然是毒辣的。若是师生没有处理，光是那么一眼便能看出蒋月影因何而死。 眼下一把火把人的肉身烧了个干净，直接来个死无对证，就算蒋家人心中有再多的疑虑，如今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最后也算是死了个干干净净……要不是听你们说人都已经烧成了灰，我还是不敢相信她竟然就这么没了。” 冷璨星叹着气，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当下已是不想再开口讲话。 嬷嬷看出她面上疲倦，特别让旁人跟着自己退下，留冷璨星一人在房中好生歇息。 侧卧在床榻上，冷璨星裹住被褥，手心里紧紧握着竹筒。百足蜈蚣如今又已陷入到睡眠中，眼下这家伙被自己收于身上，便是再怎么也不会丢了去。 …… 边关周国驻扎营地里，萧奇南正坐在高位上，和底下那名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子互相对望着。 “皇叔，此番见着我，你难道不觉得开心吗？”萧瑞沣轻笑着看向萧奇南，端起手里的清茶往嘴边送去。 萧奇南对其皱了皱眉头，一摆手说道：“我们两人多日未见，我见着你如何不开心？” “只是你先前身子不济，如今突然跑到边关这种贫瘠之地来，我是怕你身子吃不消。” 许是因为在宫中的这些日子过得不错，萧瑞沣脸色比之先前红润了不少，人看上去也更加意气风发，神情中似乎早没了病秧子之色。 对于他的突然到来，别说是萧奇南，就是军中数十万计的大军都感到诧异。 这位四皇子在众人心中一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便是平白吹过来的风都能将他吹倒在地似的。如今人看着身体不但健壮了许多，竟然还亲自打马扬鞭一路赶到边关来了。 当看着他精神气十足的出现在军营里时，萧奇南心中多少带着担忧和疑虑。 萧瑞沣放下手中茶盏，清朗的面色里依旧是那般和煦。 “我如今身子调理得当，已然大好，便是走哪里都没关系。” “听闻边关我军将士被夏军打得节节败退，我特意向父皇请命，随同吏部尚书一路前来。” “皇叔这些日子不在都城中，对于朝廷里的风向也有所不知，眼下趁着吏部尚书外出探查军情，我倒有话想要和皇叔说一说。” 因着自己年少时的经历，萧奇南对于这个皇侄格外关照。两人同样的出生皇家而身不由己，同样没有母家扶持，一直被诸多兄弟排挤在人外。 在那仿佛吃人不吐骨头般的深宫里，孱弱少年若是想凭借着自己存活下来简直难于登天。 加之萧瑞沣从小身体比不了旁人，多年来一直在宫中养病，那般边缘化的人物自然不会被旁人记起，便是连平日里照顾他的宫女太监都要欺负到他头上去。 眼看着皇上如今年事已高，朝堂中即将迎来最重大的变革。各路皇子暗地里蠢蠢欲动，已有不少人开始不顾血肉亲情。 萧奇南要是再不护着萧瑞沣，为他争得一线生机，让他在夺嫡路上尽快脱身而出，怕是今后难以存活。 他作为和萧瑞沣关系最为亲近的皇叔，眼下所能做到的便是帮他得到封号。能够获取到自己的封地，就此成为亲王。 但尽管是这样的退让，在其他皇子眼中依旧是无法容忍。以至于萧奇南等人受尽百般刁难，眼下还不得不在边关处苟延残喘。 看萧瑞沣有要紧话要说，萧奇南特别对程烨使个眼色，让他带人出军营外守护。 随着帐篷中的人全都离去，萧瑞沣方才把藏在胸口里的书信掏出来，转而递给萧奇南。 书信封皮上并无一字，可随着信纸露出来，上面苍劲有力的字迹赫然吸引住萧奇南目光。 “这是……” 萧瑞沣眼神毫不退让，迎着他眼里的疑惑点了点头。 “皇叔猜的不错，这的确是祁有容的亲笔书信。” “他在信中提及想要联合二皇子，以此帮助对方夺嫡，从而获取中国两座城池作为交换。” “得亏我的手下人早有察觉，及时将书信给拦了下来，要不然现如今还不知道是怎样的风云变化。” 萧奇南快速看过书信，只见上面的内容和萧瑞沣口中言语并无二致。 朝中二皇子是本次夺嫡路上，除过大皇子外最有可能成为周皇的人。要是他背后能够加以祁有容作为辅助，成功几率将会大大提高。 假以时日，就算作为回报给对方两座城池，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真是狼狈为奸！竟然有着这样的不耻心思！” 萧奇南极为厌烦地将书信投掷到火盆中，随着火舌不断吐出升高，信纸很快在二人眼前化为灰烬。 萧瑞沣长长叹了口气，手紧握成拳，苦口婆心道：“这封书信得来不易，眼下我不敢告知给任何人，唯一信得过的人也就只有皇叔您了。” “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向父皇请命，特此来边关呢？” 萧奇南明白朝中夺嫡风云已是暗潮涌动，他们这些人想要置身自外也是难事。 “朝廷里的那些事情，除过边关战事之外，其他的我一概不管。” “如今看来这把火都已经烧到边关来了，还真是让人不得不警醒。” 萧瑞沣探究着他面上神情，很快又吐字道：“我此番前来不仅仅是为了这一件事，祁有容给二皇子的书信中提及的虽只有利益，但据可靠消息汇报祁有容马上就要迎娶夏皇妃了。” 突然听着这么一出事，萧奇南眉眼中立刻生出浓浓的厌恶和不屑。 两国战事已到如火如荼之地，祁有容都还没有当上夏皇就敢如此声张行事，竟然还想在这个关口当新郎官？ “他莫不是太荒唐了些，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让她如此倾心。” 萧瑞沣话到嘴边欲言又止，纠结复杂的眼神落在萧奇南眼里，赫然又是另外一种信号。 “皇叔，看来您当真不知晓。” 萧奇南随着他的话语加急，瞳孔骤然缩紧，眼神瞬间阴暗。 “他岂敢？！” 第三百五十二章 皇命难违 萧瑞沣看着萧奇南隐忍的神情，万分无奈叹气道：“他连自己的父皇都敢幽禁在宫中，现下又有何事是不敢做的？” “初次听闻此事时我也觉得出乎意料，后面一想他将冷姑娘掳到夏皇宫中，这么长时间都未有风声传出来，一切也属实是他做的出来的事。” 萧奇南前脚刚从夏国赶来边关，后脚竟然就出了这样的事。不得不说祁有容的保密工作做得严谨，一直留守夏国的那些暗卫竟毫无察觉。 “还真是反了他了，他若敢伤我星儿半分，我就要了他的性命！” 军营中忽然传出的怒吼声使得守在外面的人皆是心神一震，程烨看向跟随萧瑞沣前来的随从，暗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我们家王爷如此生气？” 随从撇着嘴摇摇头，抬头望向外面阴暗的天色。 “王爷没开口明言，咱们大家就装作不知道，或许等着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程烨看着对方故弄玄虚的模样，对其瞬间翻了个白眼。 “你还在这里同我卖关子呢！我早看出来吏部尚书此番前来就是为了盯着四皇子殿下，要是没有我们家王爷庇护，此番回程路途中说不定还会遇上不少事儿呢。” 朝堂中人人皆知，若是没有萧奇南给萧瑞沣背后撑腰，就他这么个病秧子又如何能够在夺嫡的漩涡中独善其身？ 就算萧瑞沣的存在对众多皇子造不成威胁，可只要人留在宫中尚且有一口活气在，那就是祸害！ 随从对着程烨干笑两声，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该把话从哪里说起。 两人站在军营外相顾无言时，帐篷门帘忽然被人从里一把掀开。 裹挟着满身杀气的萧奇南大步从里走出，手中握着长剑，立刻就要打马扬鞭而去。 见状，程烨立刻撒开腿，紧跟着对方身后跑了过去。 “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萧奇南面色阴沉似海，很快派人寻来军师等人。他对众人草草吩咐过一番，跨上高头大马转身就要离去。 “本王有要事在身，此番不得不去！” “眼下军营中的事务且交给尔等来处理，若是情况危及，本王必定会赶回来！” 程烨看他面色难看至极，想着先前军营帐篷中所传出的那声怒吼声，此刻就算用脚趾头也能想出事情必定是和冷璨星有关的。 他一时间心慌意乱也不敢有所耽搁，忙着去马窖中牵马出来，准备与之同行。 奈何这一队人马还未离开军营，原先被使唤走的吏部尚书突然带着众人赶回。 他们将各路战事如今的情况都已摸查清楚，此番突然回到主军营中，一见萧奇南调转马头就要离去，连忙在其身后大喊。 “我等有圣旨在身，王爷还不赶紧接旨？！” “皇上命您驻守边关，战事一日未破，一日不得离去！” “若敢违抗圣旨，便是诛连九族的大罪！” 铿锵有力的咆哮声中满是压迫感袭来，萧奇南握住缰绳的手猛然收紧。 程烨等侍卫也是没有料到吏部尚书等人竟然还怀有圣旨，这些老古板先前未将此事说出来必定是另有所图，眼下可以拿出圣旨来压迫于人，简直无耻！ 这时，原先还身在帐篷中的萧瑞沣忽然迈步而出，他看着场上剑拔弩张的情形，不得已只好暗自对萧奇南摇了摇头。 “皇叔一定要思量大局，此刻千万不要冲动行事。” “朝堂中众人虎视眈眈，咱们可不能兵行险招，至于那边……我在得知消息时已派人过去查看，事情必然不会这么快就……” 萧奇南额头上青筋暴起，转头看见被吏部尚书高高捧在手中的圣旨，再看着自己身后数以十万计的大军，顿时眉头紧锁。 要是他胆敢离开此处一步，边关处的兄弟们必定会遭受大难。 这些为国为民打了多年仗的人在朝堂众人眼中属实算不得什么，于他们而言，必要时刻都是把柄，都是要挟！ “王爷……”程烨艰难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两个字，不落忍的目光中满是为难。 若是就这么离去了，其后果可想而知。可要是不快马加鞭赶向夏国，这对于他们家王爷来说又是毁灭般的摧残打击。 “快行将王爷请到军帐中！”吏部尚书突然沉声大吼，左右两旁与之随行来的将军即刻上前。 从武功高低比较起来，就算再多十个他们也不够打的。可偏偏皇命难违，这罪名便是谁也担待不起。 萧奇南踉跄从马背上跨下，看着明黄黄的圣旨没有伸手前去接过。他一甩长袍，就此大步跨入军帐中。 …… 冷璨星好不容易将囫囵觉睡到天亮，睁开眼睛望着顶上房梁，心中又陷入到某种悲伤情境中。 她实在没办法把即将到来的事情装作什么都不存在，尤其是内务府那边已经开始将大红喜服送往朝仁宫里来了 原先只以为这样的衣裳是他们送错了，眼下看来身量大小以及各色花色都是按照自己平日里的喜好来定做的，就是再怎么糊涂也实在没办法诓骗下去了。 冷璨星呆坐在屋中，对于身旁静站的一干宫女嬷嬷只当做没看见似的。 底下人等了半天也没见着她面上有所松动，便是怎么也站不住了。 “姑娘，内务府当差的那群人已经在门外站了快有一个时辰了，您看要不要让他们先行进来？”嬷嬷探究着冷璨星面上神情，小声问道。 内务府那帮人也是奉命前来的，十几口大箱子的投免衣裳首饰可想而知是有多重，就这么让他们在门外苦等，属实有些折腾人。 冷璨星没有很快回答，回应嬷嬷的是满室的沉默和静谧。 就在众人以为冷璨星动了气，刻意如此时，她却突然后知后觉一勾嘴唇。 “明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怎么竟然就过去这么长时间了……” “你让他们将东西全都抬进来吧，哪里空着就往哪里放去，不用刻意放到我屋子里来。” “我眼下见着那些东西就觉得碍眼，实在没心情多看，你们也不必再提起了。” 话毕，冷璨星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临行辞别 好不容易得了她的话，宫女嬷嬷立刻转身出去通报。 一转眼的功夫，成箱的东西被人快速抬进宫中院里，紧赶着又要抬入到库房中去。 冷璨星听着外面所发出的动静响声，只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她心里边愁苦的厉害，偏生旁边又没个能说知心话的人。 后院里跟随自己相处许久的宫女太监到此时也还没有全都醒来，每日只有那么一两人会苏醒过来，醒来后也全都把此前发生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冷璨星对着窗外叹了口气，明白留给自己的时间已不多了。 “姑娘，青柳姐姐过来了！” 脚步欢快的小宫女跑到门边，对着里边喊了一声。 闻言，冷璨星瞬间来了精神，赶忙让人将青柳给请进来。 “姐姐这些日子都在屋里歇息着，如今可算有空过来看我了！” 她正这般说着，青柳转瞬就已迈进屋中。只是人那面色着实不太好看，脸上像是平白笼罩上了一层阴翳似的，眼尾处还带着点点红痕。 “奴婢见过姑娘。”青柳撑着身子，对冷璨星行礼。 虽是清楚她在听闻祁有容即将迎娶自己时，两人间的距离就被拉开了不少。但此时此刻的刻意生分让冷璨星心中猛地刺痛起来，便是连嘴角边的笑意都就此僵硬着。 “姐姐何须同我这样客气，先前我就已经说过这样的话了。若是从今往后还如此……姐姐就不必同我再来往了。” “殿下那般行使必然是有利可图，怎么着也是对我没有半分的，我和他无非就是利益勾结关系而已。别人若是不清楚也就算了，难道姐姐还不清楚其中内情吗？” 看着青柳今日的做派，冷璨星心中又是失望又是懊恼。 祁有容在周国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就算天底下的所有人不知道他性情如何，青柳也应当是明白的。 闻听此言，青柳也是苦笑一声。 “奴婢也不想和姑娘生分了去，可如今身份摆在这里，又哪敢僭越？” “就算姑娘不喜欢奴婢如此作派，往后也没这样的机会了。奴婢今日过来是为了向姑娘辞行的，临走之前还想要祝福姑娘几句。” 一听这话，冷璨星盾时眉头紧锁，立刻伸手将她拉扯到身边，扯着人在自己身旁坐下。 “好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你要离去？” “你才醒来不久，各方面身子都还没有调养得当。若是就这么贸然离去，身旁又没个太医照看的，这让我如何放心的下？” 青柳浅笑着拍了拍冷璨星手背，柔和的眉眼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善。 “这件事情奴婢已经想了许久，若是没想明白，必然不会来跟姑娘说这样的话。” “说起来奴婢如今的年纪也不小了，放在宫外这个岁数早就已经是儿女成群。先前被迫背井离乡去了周国也就不提了，眼下好不容易回来便是想着再为自己活一活。” 冷璨星听着她这番说词，一下便能确定青柳是在搪塞自己。 想来应当还是近日宫中所发生的事情寒了她的心，若非如此，她必定会留在宫中一直死守着祁有容。 “好姐姐可是因为此前中毒的事情？” “这些事情的确是我疏于防范，一时间让你们受了这样的罪过……我作为医者却在这种事情上被人钻了空子，的确是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冷璨星眉眼微垂，心中分外焦灼难过。 青柳却是又紧着她的手背拍了两下，以此作为安抚。 “姑娘莫要说这样的话，奴婢并不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才想通的。” “原先我的确是不打算出宫去，可经过这么一出事情后也算是想明白了，人不管何时何地也得想着为自己活一活。我这把年纪出宫去，尚且还能寻着个好人家嫁了，要是生下一两个孩子，这辈子也算圆满。” 越是听着青柳如此说话，冷璨星心中就越是难过。她双手不自觉攥紧起来，抓的衣裙都已发皱。 “奴婢瞧着姑娘面色有些不大对劲，难道是身子不舒服？”青柳面带关切地看向冷璨星，贴心的伸手在她额头上触碰了一下，发觉体温正常后，面上更是疑惑不解。 冷璨星犹豫再三，决定还是要把张院首说给自己的事情讲给她听。 在当下这个社会环境中，女子不能生育那就是头一等大罪。若是二人在成亲之前摊牌，真正能够成为夫妻的可能性少之又少。 可若是不将此事说出来，等着成亲后再被发现，留给女子的命运也好不到哪里去。 最大可能必然是饱受夫家摧残和冷眼，同时眼睁睁地看着妾室被抬进门来。 冷璨星一把抓住青柳的手腕，神情中流露出不忍看向她。 “我有要紧的事情要同姐姐说，此事事关重大……还望姐姐先行做好心理准备。” 见状，青柳有片刻的失神恍惚，而后硬是从面上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来。 “姑娘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和奴婢说……你我二人不必互相隐瞒，有什么事情你就尽管说吧。姑娘要是不讲，我这心里反而觉得生了个疙瘩似的。” 青柳灼热的目光让冷璨星心里仿佛横插进一根刺似的，她喉头干涩哽咽着，强忍情绪好半天后才将事情给说出来。 “张院首所说的事情就是这般，他们如今还在想事情可否有弥补的法子。好姐姐不妨再等一等，等着有所眉目后把身子调养好再出宫？” 经历过一回生死之后，冷璨星早就已经对这些事情看淡了，可生儿育女对于世间传统女子来讲还是等同于生死的大事。 就算是青柳这种在皇宫里当差多年的人，眼下依旧无法免俗，也无法从世俗的漩涡中抽离出来。 听过冷璨星一番话后，青柳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她眼神中的光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浑身上下像是被人兜头泼了盆凉水似的，完全僵在了原地。 “好姐姐，此事我师父欧阳春还不知晓。等着将事情汇报给他老人家后，我相信定然会研制出解药来。” “若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遭遇此等事情，我定然会将你们的身子调理得当，圆了你想要生儿育女的心愿！” 冷璨星话语里有着浓浓的歉意，越说声音变得越加小，怎么也无法直视青柳破碎的眼神。 第三百五十四章 爱宠 在得知自己因为迷魂香极有可能无法生育以后，青柳的眼神破碎到让蒋月影无法直视。 她一度神情潦倒，颤抖着嘴唇道：“这……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不就是区区迷魂香吗？为何会对人影响如此之深？” “我如今也才二十出头，若殿下恩准我离宫去，之后必然能够寻个好人家。若是让旁人知道我无法拥有儿女……来日怕只能给人家当做续弦了。” 冷璨星不忍她这副神情，急忙双手搀扶住她的臂膀，连声说道：“这件事情一定会有转机的，好姐姐现在先别着急！” “吸入迷魂香的不止你一人，咱们宫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如今都已中了毒，就连我也无法独善其身……我和张院首商量过，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给我师父欧阳春，他老人家必定有破解之法！” 神医欧阳春名震大江南北，普天之下想要找他看病的人何其之多。可他从来不畏惧强权财富，能够得到他亲自看过身子靠的全都是机缘。 青柳听说冷璨星愿意将此事告知给神医，心底里猛然间生出希望，反手一下抓住她的手腕。 “姑娘这话可是当真？难道现在就只有神医才能够破解？” 冷璨星在外被世间百姓称为小神医，按道理来说其医术会比欧阳春低下几分。可眼下她羞愧地转过头，也是摸不准师父到底能不能将众人的身子调理回来。 “我学医不精……面对迷魂香所带来的伤害的确只能束手无策。不过这等香是蒋月影特别调制而成，我师父早年间曾经给过她一本解毒秘术。” “她在临死前向我坦言迷魂香正是靠着那本书推就而成的，偏生师父只将此书传给她一人，想来也就只有我师父能够破解了。” 闻听此言，青柳缓缓收回双手，眼神里有片刻的错愕失神闪过。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看样子的确就只能告知给神医了。” “想来迷魂香留在人身体中毒素只会越加累积，还望姑娘能够尽快派人前去药王谷中通风报，如此一来也好早日解了我的身上的毒。” 冷璨星看她情绪渐渐安抚下来，顿时点头如捣蒜，一再向对方保证说明。 “还请姐姐放心，我即刻写信回去！我师父看见是我的字迹和上面诉求后，肯定会尽快派人前来夏国！不过眼下一时片刻，姐姐怕是不可能就此离开宫中了。” 青柳苦笑一声，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若是没将这副身子治好，就算出宫去又能如何？我家中父母在多年前早已离世，如今世上尚存的亲人就只有我哥哥嫂嫂。” “他们二人生下也是儿女成群，就算我回去也无非是帮他们带孩子罢了。反正这些年我没少往家中寄银钱，人回不回去也没什么所谓。” 对于青柳这等在宫中熬到一把岁数的宫女来说，身上若是有傍身的银子那还好说。 毕竟这等老姑娘已经过了嫁人的年岁，寻常人家男子在她们这般岁数也已是儿女双全。就算真正要出嫁，其中也是困难重重。 冷璨星打量着青柳面上神色，见她并未有太多焦急。便是明白她对于家中亲人并无太多挂念，此番想出宫去，无非是想为自己另外谋划一番天地。 “好姐姐还请放心，我这就让人研墨写信回去！你这两日身子还没好完全，还是赶紧回屋歇下吧。若等着药王谷那边有音讯传来，我必定第一个通知姐姐。” 冷璨星说完这话，立刻吩咐丫鬟前来。随即又亲自从书桌上取出笔墨纸砚，紧赶着就要书信一封。 见状，青柳微微抿了抿唇角，方才转身离去。 等着邪王药王谷的书信被晾干墨迹，准备封好送出去时。冷璨星略微思索片刻，特意在信中说明让欧阳春只需写信前来即可，不便派人特意赶来此处。 夏国和周国当下的战事已行到如火如荼。难保不准祁有容会下令让人再次动用蛊毒。他这般心思阴险的小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天下苍生的性命又何曾在他眼里？ 书信写好后，宫女立刻领命取走。冷璨星托腮坐在窗边，听着远处库房外嬷嬷正派人将那十几口箱子出来晾晒，顿时一阵心烦意乱。 “我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之人，竟非得这般行事……你若是想要以我威胁九叔，我偏不让你如愿！” 冷璨星咬牙切齿，一阵低语道。随即感到怀中有异动传出，她唇角止不住上扬，连忙掀开衣襟将竹筒取了出来。 这几日，受她精血滋养的百足蜈蚣越发活泼。一到晚间便是忍不住颤动，偶尔时还想要撞破竹筒跑出来。 冷璨星今日难得心情好，便是特意将桌上杂物全都取走。特意在其中垫了软布，让百足蜈蚣在此处活动。 约莫有手臂那么长的蜈蚣生的细而柔韧，一旦动起来几十只小腿立刻扑腾不断。若是胆子小的见着这种毒物，必然会被吓得惊声尖叫，奈何冷璨星从来都不是胆小如鼠之人。 她反手拔下头上的发簪，用银簪的尖子拨动着百足蜈蚣。在这一时间仿佛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树洞，深埋在心底的真心话也对她吐露了出来。 “小蜈蚣……你说我虽然身为医者，但如今又不得不破戒。每每想起来我总觉得心里难受，老感觉自己辜负了在药王谷学医的初衷。” “若是师傅知道我要拿你害人，你说他老人家会不会被气得捶胸顿足，指天大骂我呀？” 忙着在软布上打断的百足蜈蚣根本就不会给冷璨星任何回应，它很快顺着银簪一路顺着往上爬去，眨眼的功夫就已爬到冷璨星的臂膀处。 与这样的毒物亲密接触，冷璨星非但没有半分惧怕，反而更是把对方贴近了些。 “说起来这一切也怪不得我……谁让他祁有容背信弃义在先，既然他无情无义，那我也就只好翻脸不认人了！” “不过到时候你可要给我支楞起来，别再像先前一样爬到床底下去了。若是计划破灭，我可直接将你架在火上烤干，当成药引子碾碎了去！”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严防死守 和百足蜈蚣说过一回知心话，冷璨星估摸着外出的宫女嬷嬷应当快回来了，特意又将此物收进竹筒中，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 她在夏皇宫待过多日，便是明白就算最为亲近之人也不能轻易相信。这些个宫女嬷嬷虽然对自己百般照顾，但依旧无法让冷璨星生出热切之心来。 这时，前去送书信的宫女们果真如约赶回宫中。几人一路有说有笑，才走进院中便看见一抹青色的衣角消失在院墙边。 “刚刚是何人在院里……我瞧着那身形怎么那么熟悉呢？” “好像是青柳姐姐……她这时不应当在屋里躺着，为何会出来？” “应该是旁的洒扫宫女吧，若是青柳姐姐过来必然是为了看姑娘的，总不可能在门边站一会儿不进去吧？” 几人各自摇了摇头，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最近几日朝仁宫各处加派了人手，便是见过的，没见过的宫女太监都多了不少。要是瞧见每个眼神的都上前问一问底细，那可不是麻烦死了？ 众人一路走进冷璨星屋中，特意将书信已经寄往药王谷的事情说过。冷璨星放心点头下来，随即让她们在晚间的饭菜中多参加些药材。 “这些日子后院醒来的人越来越多，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应当全都会醒过来了。他们先前因为迷魂香造成身体根基有损，如今就得吃些好的东西大补。” “你们今日派几个人去内务府里领取药材补品回来，若是王福海那边有话要说，便说是我的主意就可。” 闻言，几名宫女全都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宫中谁人不知冷璨星即将嫁给祁有容，一个堂堂夏皇妃的名头搬出来别说是管事大太监。就算是满朝文武皆会对她高看几分，只是拿些东西而已又何需特别知会王福海？ “姑娘这几日房门不出，应当不知道眼下别说是宫中，就算是南安城乃至整个夏国都知道您即将成为夏皇妃。” 冷璨星不自觉攥紧手掌，猜想消息必定很快就会传到边关去。她只希望九叔能够在心中相信自己，千万不要被祁有容干扰了心神。 “哦？没想到消息竟然传扬的这么快，那你们倒是说说坊间百姓对此事是如何议论的？” 夏国和周国已打了多年仗，就是先前祁有容在周国当质子时，边关也时常被人进犯。 此时祁有容突然对外宣称即将迎娶一个周国女子为皇妃，怕是此等消息必然会如平静湖水中被猛烈投掷下枚惊雷般，坊间定然是议论不断。 闻言，宫女们顿时有些语塞。 稍稍想过片刻，领头的大宫女才轻声细语说道：“姑娘何须管百姓们如何设想？既然是咱们殿下决定好的事情，那必然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如今满朝文武都无法和殿下抗衡，殿下自然也不会将这些话放在心中，姑娘也不必对此忧虑。” 冷璨星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只是觉得这几人没有听明白自己话中的深意。 的确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普天之下想要嫁给祁有容的女子何其之多？就算是蒋月影临死之前也耿耿于怀此事而不能如愿。 她百般退却放在旁人眼里，明摆着就是一副不识抬举的样子。 “那些百姓定然会拿我的周国身份人作为说辞，朝中文武官员也必定会因为此事向殿下直言，让他深思熟虑。” “这些板姑娘用脚趾头都能够想的明白，你们也不必隐瞒于我，我只想知道事情都已如此，为何殿下还不回转心意？” 冷璨星净透如同琉璃般的眼眸忽然直视过来，顿时让众人心头猛颤不已。 宫女们连连退步，目光不敢和她对视，只颤颤巍巍开口道：“这……这一切都是殿下的意思，我等不敢妄自揣测。” “我众人都看得出来殿下对姑娘的确是诚心可嘉，眼下各路消息都已散布出去。据说在大婚当日前殿下打算带姑娘去护国寺祈福，姑娘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冷璨星此前去过夏国的大慈寺，但从未去过那什么护国寺。不过按照皇家规矩而言，在子弟大婚初期的确要去寺庙进香，以此告慰列祖列宗。 “难道……他竟还来真的！” 想明白其中关系后，冷璨星怒喝出声，猛地一掌拍在桌板上。 众多宫女被吓得浑身抖擞，急忙跪倒在地，连声求饶不止。 冷璨星被祁有容的所作所为气到胸口上下起伏，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做戏要做的如此全套，眼下竟然还要带她去那什么护国寺？ 自己若真是跟着他走一趟，日后就算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这个混蛋！这般无法无天，还真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我现在要去见他，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搪塞于我！” 说完这话，冷璨星立刻向着门边跑去。谁知门外的嬷嬷动作比她更快，直接砰地一声将门从外关上。 “殿下吩咐过近日事务繁忙，没有时间抽空见姑娘。愿姑娘在宫里好生修养，等着来日大婚时才能以最好的准备出现在世人面前。” 管事嬷嬷扯着嗓子对冷璨星喊道，随即又在门边落下比碗还大的锁头，让人将房门处紧盯着，谁也不得离开半步。 “屋中有那些个宫女照顾着姑娘，我等心里也放心。每日的饭菜热汤什么的全由着门边送来，还望姑娘能够好好休息，绝了那不该有的念头！” 冷璨星看着低头俯跪在地上，浑身发抖不止的宫女们，瞬间气不打一处。 “这下可好了，你们跟我一样哪也去不了了，近日就只能在屋里和我同吃同住。” “我这床铺只有那么大，你们又得在床边打地铺了。” 冷璨星猛然叹气，抬头望见露出缝隙的窗户，忽然眼前一亮。她直接后脚蹬地，双手猛扑过去。 谁知就在自己即将碰着窗户框时，整扇窗户被人大力合上，连条缝隙都没有留给她。 嬷嬷赶紧给窗户也落下锁头，忙陪着笑对里道：“最近天气凉了，姑娘还是少吹风为好，免得到时大婚有所不适。” “今日时候不早了，我等立刻派人将饭菜送来，姑娘吃过之后再经由她们伺候着早早休息吧！” 第三百五十六章 苦鳖生活 见宫女嬷嬷等人对自己如此谨小慎微，就连窗户都已关的严严实实，冷璨星心中大为震撼，顿时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们还真把我当做犯人一样给关了起来是吧？就算关得了我一时也关不了我一世，我倒要看看祁有容如何绑着我去成婚！” 冷璨星狠狠一跺脚，再次跌坐回软榻上。起先留在屋中未四处走动的宫女怕是早已知晓接下来几日都要在房中陪着她，眼下全都老老实实从柜中搬出被褥铺在地上。 见此情景，冷璨星更是觉得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处，霎时间无话可说。 待到晚间，小厨房里的饭菜果真是经由专人从门缝里递进来的。嬷嬷们手脚轻快，刚把食盒塞进到屋里宫女手上，转头就将房门再次合住。 冷璨星看着一道又一道的美味佳肴摆上桌面，却是半点都没胃口。她倒是早先将百足蜈蚣唤醒过来，如今已准备妥当，可是他不肯见自己，就算准备的再好也无济于事。 “姑娘，饭菜都是小厨房里特意根据您的家乡口味做的，据说厨子也还是周国请来的呢。眼下刚出锅没多久，都还冒着热气，姑娘赶紧趁着新鲜劲儿多吃两口吧。” 宫女贴心的为冷璨星夹菜，生怕她不吃不喝，闹腾出个所以然来。 冷璨星目光婉转地看着她们一行人，众人面上皆是有着难以言说的拘谨，看向自己时更是卖力讨好笑着。 “既然这些日子咱们都要在一个屋里同吃同住，那你们也别同我客气了，各自上桌来吃饭吧。” 闻听此言，几名宫女各自转头互相望去。她们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和冷璨星彤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眼下能够吃上小厨房里亲自送来的饭菜就有已是感恩戴德了。 “这……我等何姑娘身份有着云泥之别，就算姑娘再过体恤吓人，我们也不敢僭越此等规矩。” 年纪稍大点的领头宫女朝冷璨星摇了摇头，让旁侧人全都往一旁靠站而去。 冷璨星接过筷子，随即在盘中拨弄了几下，百无聊赖地朝她们看过去：“这下你们总心安了吧？” “我一个人吃饭总是觉得食之无味，你们若是不跟我一起吃，这饭菜拿来是什么样子，送回去时还得是什么样子。” “只要你们哄着我，顺着我的心意来，这些日子大家都好过。要是我心里不高兴，让你们殿下无法顺利完婚，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刻意压低的话语中满满都是威胁感，几名宫女一听这话额头上的冷汗都快出来了。她们眼里透露着不安，不得已只好挪动着步子向桌旁缓缓走来。 “既然如此……奴婢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领头宫女向冷璨星为难说道，随即将一旁的筷子分发下去。 眼看着宽大的八仙桌四周都已坐满人，冷璨星总觉得心里舒畅了些。她反手夹了筷子菜送进碗中，用眼神示意旁人跟自己一起吃。 她在夏皇宫中憋闷了这么久，要是再长期以往下去，指不定心里会出什么毛病来。 眼下前来看守她的宫女们都是极识规矩的，轻易不会和主子没有等级分别。眼下只有和她们打成一片，才能使得对方掉以轻心，如此一来又能为自己搏出一线生机…… 冷璨星如是这般想着，随着饭菜下肚竟莫名察觉出不对。她怒瞪向碗里色香味俱全的松鼠桂鱼，重重砸了砸舌。 “这是什么松鼠桂鱼，明明和我在周国吃的完全不一样！那御膳房来的厨子肯定是特意蒙骗进来的，他指定不会做菜！” 宫女们忽然听冷璨星拔高音量这么一喊，立刻将手中筷子放下，满眼担忧地向她望过来。 “姑娘难道是觉得这饭菜不合口味？若是不好吃，不妨就别吃了，桌上共有十八道菜肴，姑娘吃点其他的吧！” 宫女一阵手忙脚乱，赶紧将其他菜色往前推过去。冷璨星却是撇着嘴摇摇头，含含糊糊道：“我只是觉得这道松鼠桂鱼和我在家乡吃的味道大不相同……一时之间难免会被勾引起思乡之情。” “话说你们看着年纪也不大，想来很小就已入宫了吧！多年来一直背井离乡，孤苦伶仃在宫中讨生活，个中滋味应当也不好受。” 提起这么一茬事来，众多宫女眼神逐渐暗淡失去光彩。她们比不了冷璨星这样的好命，一进宫就能当皇妃，似乎生来就是伺候人的命。 冷璨星挑了筷子菜心送入嘴中，专门选择自己平日不怎么吃的菜下手。她不是那等傻子，自然吃得出来饭菜中会有蒙汗药。 御膳房的人故意如此，无非就是想要让自己消停一下。大家都担心她会在大婚前夕闹出幺蛾子来，也担心她若真能从皇宫中偷溜出去，到时候担受罪责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面对着家中事宜，宫女们也算有向冷璨星袒露真心。见着她兴致勃勃想要听故事，便是各自都说了一回。 入宫为奴的宫女大部分都因家中无力抚养，不是被亲朋好友卖给人牙子再送入宫中，便是自己投身为奴的。 在宫里位分稍微高一些的宫女乃是大户人家调教出来的，身份地位和她们大不相同，能够在宫里当女官的人甚至还有官宦人家出身的小姐。 “那……你们可知道青柳姐姐的底细？”冷璨星托着腮帮子，目光灼灼地望向她们。 她昨日晚间仔细复盘过近日在朝仁宫里所发生的事情，总觉得或许是自己对于身旁人太过信任，以至于何时被人卖了都不知晓。 小花生前虽然在过诡计多端，但两人在药王谷中相处多年，她有几分本事冷璨星是一清二楚的。要是背后无人推波助澜，就算向天带借个脑子给她，事情或许都没那么容易办成。 宫女们面上露出惊诧，分外疑惑冷璨星竟然时至今日都还不知道青柳的背景。 “姑娘难道真的不清楚？青柳姐姐可是早年间就跟着去了周国的人，她的身份和我们大不相同呢。” “说起来，青柳姐姐也算是苦命人出身。她家中宗族各路亲戚众多，这些年可全靠都倚仗着她在宫里的月钱过日子呢。” 第三百五十七章 赤烈丹再进宫 冷璨星从未主动听青柳提及过自己的家事，自从旁人口中得知她家的近亲只有哥哥嫂嫂。眼下看来她也没有说谎，各路宗族亲戚或许在她心中根本就算不得是什么亲人。 “青柳姐姐今日向我说明自己打算出宫去，还说她如今年岁到了，想着能够找个贴心的郎君生儿育女。等你们到她这把岁数时，也可以出宫去了。” 闻言，众多宫女面上浮现出羞怯神情。各自推脱着要在宫里过日子，哪能就这么出去。 冷璨星见实在没办法从她们嘴里套出话来，便是推脱着自己身子疲倦，眼下吃过饭后想睡了。 “等着明日清晨你们再派人出去问问，总这么把我关着太不是事儿，在大婚前我必须见殿下一面。” 说完这话，冷璨星闭口不再言语。宫女们见状，立刻收拾着碗筷，将食盒原路放回到屋外，随即又窝在她床榻边铺开被褥睡下。 次日，南安城里一片晨曦微露之景。 城里上上下下的百姓皆在议论宫中举办喜事一事，谈及此事不免又要说起冷璨星的身份，说起对方作为周国人哪能就此嫁到夏国皇室去。 “皇家里事情原本不该是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能够议论的，可咱们大家作为夏国人总是得说两句不是……听说那位姑娘来头可了不得呢。” “就算来头再了不得又能如何啊？她说到底就是个周国人。真不知道殿下是怎么想的，放着那么多夏国女子不娶，非得和一个周国人纠缠不休。” “听说这个周国女子原先还是有心上人的，此番到咱们夏国来也是因为和殿下有利益关系。如今殿下都已经当权这么久了，这女子还没有回去，或许她对殿下也是有意思的。” 坊间百姓议论纷纷，至于个中内情究竟是真是假，到底是谁也不知道。 刚出客栈的马车上，赤烈丹横躺在其中，支楞起耳朵听着外面人的聒噪话语声，直接张口来了一句“放屁！”。 “我那兄弟是生的何等英姿潇洒之人，冷姑娘怎么可能放着他不喜欢而看上祁有容？” “她明明就是被祁有容强行掳到夏皇宫里去的，那个王八羔子不但不放人，眼下还想要逼迫对方成为自己的皇妃？真是恬不知耻，罪大恶极！” 靠坐在门边的寸奔听见他在马车里破口大骂，赶忙让车夫将马车驾到一旁无人僻静处，生怕被别人听见这等大言不惭的话语。 赤烈丹对此毫无察觉，依旧在马车里喋喋不休骂道：“前脚脚才将我们赶出皇宫，后脚就想着要洞房花烛夜了。我还以为他有多么了不起的本事呢，如今看来也只是精虫上脑的混蛋而已。” “现如今我兄弟在边关打仗，他竟然这么快就要胁迫我弟妹嫁他为妻？天底下哪里还有这样的道理，哪里还有王法可言！” 寸奔和车夫听得额头上冷汗都快下来了，连忙查看四周，见着无人方才放心。 自从上次和萧奇南等人分别后，他们便是一直停留在南安城中四处闲逛山水。越是想等着这场风波过去之后再行离开，没想到竟然又出事了。 “主子，您看咱们如果是不知道这等消息也就罢了，可眼下既然得知了，总不能装作什么都不清楚吧……” “冷姑娘可是九王爷的心上人，如今却要被胁迫嫁给祁有容那个混蛋。只要一想起来属下就替九王爷感到心中不平，您看咱们现在要不要赶赴边关，或者又如何？” 赤烈丹心中早已翻江倒海，猛地一个鲤鱼打挺从马车中坐起，对着车外赫然喊道：“本王要进宫！” “你们这就派人把别院的那几箱金银珠宝抬上，咱们就拖着这些东西进宫去祝贺祁有容。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他皇宫中有那么大的喜事，我前去恭贺一番也是合情合理的！” 闻言，寸奔略微思索片刻，觉得眼下似乎也就只有这办法了。他们只要进了皇宫就能离冷璨星更近一步，届时怎么着也能庇护上几分。 …… 冷璨星一觉睡到日上竿头才醒来，睁眼便看见宫女们早已将地铺收拾妥当，各自团团靠坐在床榻边静候着她。 众人平日里都还有杂活可干，手上不至于那么空闲。此时此刻如同笼中金丝雀一般被困在房中，多少有些不太自在。 一见着冷璨星醒来，连忙有宫女快步走到窗边，对着外面喊了声：“姑娘已经醒了，快点送热汤饭菜过来！” 冷璨星回想起自己成天如同废物一样的生活，顿时觉得兴趣索然。 “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你们真把我当猪样来养着不成？” “昨天晚间我睡觉之前可曾向你们说过，今日必须要见着祁有容，如今怎么没有半分消息传来？” 闻言，众多宫女面色微凝，实在不愿意提起这么一茬事。 她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最多也就只能将话递出去，哪还能想着法子让祁有容特意来朝仁宫中走一趟呢。 “这……昨晚姑娘吩咐过后，我们就派人前去传话了。眼下殿下未来，应当是政事太过繁忙，还望姑娘再耐心等候一阵。” 宫女从半开的门外接过热水饭菜，老老实实地伺候着冷璨星起身洗漱用饭。 冷璨星明白她们只是在手底下当差的可怜人，就算此时此刻将所有的怒火全都发至于对方身上，这些人又能如何？ 她带着满腔的委屈和憋闷坐到梳妆台，任由宫女为自己梳头洗脸。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有脚步声传来。紧跟着冷璨星便听见有外人来到朝仁宫，嘴里似乎还说着什么事。 “这几日来宫里恭贺殿下的人不在少数，听说先前那个赤烈国的王爷也来了。他上回来时正好遇上那么一回事，原是想着让咱们姑娘替他看过一回身子却都不成。” “那他此番前来该不会还是为了这个事吧？天底下想要找姑娘看病的人何其之多，估计他也清楚姑娘乃是大名鼎鼎的神医徒弟，就算旁人再怎么靠谱，那也比不过咱们家姑娘来的更为医术精进呀！” 第三百五十八章 去而又返 听闻上次祁有容亲自招待的那个赤烈国王爷再次返回夏皇宫中，其意图似乎就是为了恭贺即将到来的新婚大喜，冷璨星顿时心电急转。 她豁然起身，快步走到窗边，在一众宫女不解的目光中向着外面喊道：“你们几个上前过来回话！” 正在洒扫庭院的宫女太监全都茫然抬起头来，各自怀揣着疑惑不安看向冷璨星。 “我让你们过来你们就过来，还傻站在那里做什么！本姑娘有话要问，难道这么快就已经使唤不动你们了？” 刻意被压低的话语声中满是威胁，众人一听这话哪里还敢耽搁片刻，急急忙忙走到窗边来。 “不知姑娘到底要询问什么事……我等只是临时负责朝仁宫洒扫庭院的下人，刚进宫没多久，对于各项事情都不熟悉，或许不能替姑娘解惑了……” 有太监颤颤巍巍地盯着冷璨星，恨不得和大家伙儿拔腿就走。 宫里谁人都知道这位姑娘同其他女子大不相同，天上掉了那么大块馅儿饼砸在她头上，她却是从来也没想过嫁给殿下。 眼看着大婚在即，宫中上下人人自危，谁人都不想在这个紧要关头惹出麻烦来，更不想和冷璨星牵扯出半分关系。 冷璨星一个冷眼扫过去，他们立刻缩了缩脖子，将头埋的更加低了。 “本姑娘先前听见你们说赤烈国的那位王爷再次返回宫中，此事可是当真？” “他先前进宫，只因慕名而来想要求我为他看过身子。谁知道当时情况不允许，我竟不知道来了这么大一位贵客。如今人再次来到皇宫里，我怎么着也是要替他看看的。” 恰逢此时，临时管理着朝仁宫内院的嬷嬷带着宫女端茶送水而来。抬头瞥见冷璨星竟在窗边和宫女太监讲话，瞬间眉头微皱快步走来。 “不知姑娘到底想打听什么事儿，他们这些个人都是干粗活的，哪里知道宫中更多的事情。姑娘若是想问，不妨问老婆子我吧！” 见着管事嬷嬷走到身旁，众多宫女太监得到她的眼神示意，立刻朝冷璨星行礼快步退下。 冷璨星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他不远千里迢迢慕名前来是对我医术的赞许和认可，更何况眼下人家再次进宫也是为了恭贺我和殿下的大婚之喜……你且派人过去传话，就说我想见见他。” 闻言，管事嬷嬷面上稍显迟疑，正在犹豫时分忽然看见冷璨星脸色一变，强压着眉头向她瞪过来。 “怎么，如今你们把我关起来，真当以为我是什么犯人不成？难道连这样合情合理的事情都变得没法了吗？” “我作为医者，替人看病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们赶紧去将赤烈国王爷给我请过来，要是有半分怠慢之处，小心我日后告到殿下那里去！” 管事嬷嬷在宫中呆了多年，自然明白冷璨星今后的身份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眼下若是让人心中有所不快，日后这位主子只需要勾勾手指头便能让她浑身碎骨。 思及此，管事嬷嬷立刻满脸堆笑：“姑娘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就算向天再借几个胆子，奴婢也不敢不把您放在眼里呀！” “这是这件事情多少要向殿下汇报过后才能定夺，毕竟咱们朝仁宫内外现下到处都是侍卫，要是没有得到殿下许可，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的。” “还请姑娘放心，奴婢这就派人前去请示，若得殿下允许，立刻就将赤烈国王爷给请过来，姑娘先行回屋歇息着吧！” 眼看着冷璨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管事嬷嬷立刻将话头给收了回来，瞬间脚底抹油带着人快步离去。 望着众人行色匆匆的背影，冷璨星只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办得顺利圆满。她怀中的百足蜈蚣已经苏醒多时，可是迫不及待要尝尝人血的滋味儿了。 事情汇报到金銮殿中去时，祁有容正巧神情懒散地接待着赤烈丹，他是怎么都没必要想到这家伙竟然又折返回来了。 不过那成箱的金银珠宝便是谁也招架不住，既然明摆着是前来恭贺大婚之喜的，那就没有黑着脸将人赶出宫去的道理。 祁有容清了清嗓子，看着坐在台下气定神闲喝茶的赤烈丹，扬声说道：“王爷为这本殿下的婚事特意进宫一趟，实在让人心中感动万分，不知王爷身子可好些了？” 赤烈丹看着金碧辉煌的大殿，只希望祁有容的话能少些。要不是为着自家兄弟的感情，他才不可能花那么多时间精力特意跑来夏皇宫中。 只要一想起自己前前后后送来的金银珠宝，他便是疼的心尖都在往下滴血了。 “劳烦殿下记挂，本王这些日子的确觉得身体好了些，不过此前也有大夫说过这等病症乃是会终身陪伴着，便是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本王先前想着若是有福气能够让冷姑娘看看身体，那便是再好不过的。谁知当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便不好再强求，如今进攻来也只想着恭候二位大喜，旁的心思一概没有。” 一听赤烈丹说起自己没有让冷璨星看病的意思，祁有容心中最后的忧虑就此打消。 关于他要迎娶夏皇妃的消息一经散播出去后，周围列国各自都有派人前来恭贺，赤烈丹此时进宫并未显得有何不妥。 两人前说过一回话，祁有容正想派人将赤烈丹送去殿中休息时，亲信太监忽然火急火燎走入殿中。 人快步走到祁有容身侧，将朝仁宫里的事情细细说过一回，又苦口婆心劝慰道：“这些日子姑娘寝食难安，人看着似乎都已憔悴了不少。” “既然姑娘如今亲自提及想要为王爷看过一回身子，想来也是因着此前人家特意进宫却扑空一事而感到愧疚，殿下何不妨成全姑娘？以此也能让姑娘心里好受些？” 听闻此言，祁有容有片刻的犹豫，宫中眼下虽然已如铁桶一样被守护的严严实实，但谁又能保证不出半分意外？ “这……既是如此，那便多派些人手跟着，以此也好表现我们夏国对客人的重视程度。” 祁有容话风一转，竟是答应了下来。 第三百五十九章 替人看病 大太监领着赤烈丹一路前往朝仁宫时，后者还觉得一切真实到有些恍惚。 难不成是因为婚事将近，祁有容特此放松警戒，也觉得冷璨星应当出来和人多交流不成？ 冷璨星早先就已听到消息，猜想必定是自己坚决的态度得到了反响，立刻让人去将自己的医药箱拿取出来，她今日要好生替赤烈国王爷看过一回病。 等着人被领进宫中时，冷璨星一眼便看见那位穿着打扮同周遭大不相同的年轻王爷，他身上有着浓浓的异域风情，举手投足更平添几分说不出来的飒爽劲。 大太监上前一步，向二人互相介绍道：“姑娘，这就是此前慕名前来，想要向您求医的赤烈丹王爷。” 说罢，大太监又转过头来看向赤烈丹说道：“王爷，这位便是冷姑娘了。她此前一直在药王谷中学医多年，师从神医欧阳春，可谓是医术精湛，完全担得起小神医这么个名头！” 冷璨星和赤烈丹眼光对视上，两人皆是俯身行礼，向对方问好。 在这低头的一瞬间，恰逢有亮光从眼前闪过，赤烈丹眼神微眯，抬头便看见冷璨星衣襟上挂着串玉兰花坠子。 他刻意停顿的视线使得冷璨星瞬间警觉起来，不由得伸手捂住胸口，不安地看过来。 “王爷可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赤烈丹抿嘴一笑，面上神情赶紧恢复过来。 “刚才举动实在有些冒犯，还望姑娘莫要见怪才是。” “本王多年来一直在周游列国，走南闯北间见过不少好的东西。先前见着姑娘衣襟上挂着的这串玉兰花坠子是多少有些恍惚，依稀记得之前在海外曾经见过这等好货色。” 闻言，冷璨星悬着的手瞬间垂落的花坠上，眼神也不自觉跟着温柔起来。 “我也的确对这坠子喜欢极了，看来王爷和我审美相同，你我二人果然是有缘分。” “此前王爷前来，我因有事不得接待。今日有着这样好的机会，便是倾尽我毕生所学也定要将王爷的病痛给医治好，还请王爷往里坐！” 此先不怎么允许外人来的朝仁宫里突然把守松懈许多，冷璨星察觉出明面上的侍卫都已退到暗处去，深知这些人定然也不会走远。 赤烈丹看冷璨星这般大大方方，心中对她的好感再添上几分，不由得感慨萧奇南果然是眼光锐利。不动情也就罢了，一旦动情，此间女子必然是天下头一等。 宽大的八仙桌旁，冷璨星和赤烈丹各坐一侧。她以不便打扰为由清退下其他人，特此让祁有容将手放在脉枕上，仔细替他把过一回脉。 “王爷先前说自己眼睛干涩，这等症状已有多日，不管想尽各种法子都值得缓解，而无法根治……此时我替王爷看过后，却也只能道一声情况如此。” 赤烈丹对于冷璨星的名头早有所闻，眼下凑上前去，两眼放着光亮看向她：“不知道到底可有破解之法？这的毛病应当是我先前在沙漠上被风沙迷了眼睛而留下的，然后又经常出海，老是被风浪吹个不停，怎么都觉得眼睛不舒服。” “其实倒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毛病，只是时常这样难免会让人觉得心中烦闷，有时候眼睛干涩起来看人都觉得似乎有些重影，着实让人伤脑筋！” 面对着对方灼灼的目光，冷璨星有一时的躲闪和避让。她笑了笑，回道：“这个病的确无法根治，只能想办法尽可能缓解。此症状乃为干眼症，古书上对此早有记载，便是我师父也只能如此。” “不过我能想最大的办法替王爷缓解，只是这治疗周期颇为长，不知道王爷可否愿意配合配合？” 赤烈丹摸着下巴想了片刻，方才回话：“本王这些年一直在周游列国，倒是也想寻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生休养一段时间，眼下在夏皇宫里住着也不错，就是不知道是否有叨扰了？” 虽说不是自己做主，冷璨星却也管不了那么多，立刻拿出东道主的态度来邀请他长住。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王爷不必放在心上。眼下还请王爷闭上眼睛，我先行替你施针看看。” 赤烈丹见她说话语气平和，态度温柔，原先只以为对方配不起自家兄弟的那点念头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缓缓闭上双眼，半仰躺在椅背上，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 冷璨星细细观察的周围情况，见着门外宫女太监全都是背过身去的，特意把怀里的百足蜈蚣掏了出来。 她将竹筒塞子打开，蜈蚣立刻顺着手背爬了出来，触动着须子似乎正在寻找目标。 冷璨星看着对方并没有睁眼的征兆，任由蜈蚣一再爬动，就在即将催动着它对着祁有容裸露出来的肌肤咬上一口时，对方忽然猛地睁眼。 赤烈丹居高临下地看向不断滚动着身子的百足蜈蚣，瞬间来了兴致，勾着弯曲的手指想要将蜈蚣给吸引过来。 “冷姑娘，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种癖好，连蜈蚣这种东西都敢养！你可以说的上是我平生所见女子当中胆子，兴趣爱好最为广泛的一个了！” “实不相瞒我平日里也最喜欢一些蛇虫鼠蚁之类的东西，像什么毒蛇，蜥蜴一流不知道养了多少。但是蜈蚣这种东西却还从来没有饲养过，此时看过去竟然莫名有些可爱呀！” 冷璨星一时间不设防，没想到他竟然会突然睁眼。也还想着对方会大吃一惊，没想到这样的反应却是让人意料不到的。 她不由得干笑一声，缓缓道：“我也就是平时里闲的无聊，顺便养着玩玩罢了。没想到她今日这么调皮，竟然还爬了出来，实在是让王爷见笑。” 说罢，冷璨星立刻打开竹筒要将百足蜈蚣收回去，岂料赤烈丹却将蜈蚣团团收在手心里，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这么可爱的小东西留给本王再看看吧，毕竟下一次见到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正所谓人和人的相聚都有时，更别提人和这等生灵了。如此说起来，冷姑娘和九王爷是不是也快一月未见了？” 第三百六十章 护国寺一计 突然从旁人口中听见九王爷这三个字，冷璨星有一瞬间的恍惚失神。 她垂放在衣裙上的时候忍不住缩紧，眼神也跟着有所焦灼起来。 “我和九叔的确是有一段日子未见了……听说王爷您周游列国，难不成此前和九叔还有过相识？” 赤烈丹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百足蜈蚣，对于这个新鲜的小玩意儿极感兴趣，任由它在自己手心里爬来爬去。 “我和你那位好友说是多年前的旧相识，我们两人可是过命的交情，若非如此，先前我又怎么可能来夏皇宫？” “话说，只可惜他不能在夏皇宫中以真面目现身。当时你又因为中毒而昏迷过去，导致你们二人无法醒着重逢。想想近在眼前却没办法相认，多少让人觉得心中遗憾呀！” 一听这话，冷璨星终于明白蒋月影先前为气自己，情急之下说出来的话竟然是真的。 “九叔……我也没想到当时蒋月影心思歹毒到那个程度，竟然还敢对我们下迷魂香。” “难怪那几天我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原来九叔一直在我身旁，我却无所察觉……” 此时此刻反应过来，冷璨星心中顿感遗憾。有情人在眼前却无法相认，这对于她和九叔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赤烈丹看着冷璨星眼中流露出的遗憾惋惜，不由得伸手对着桌板使劲敲了两下。 “瞧瞧你面上那副神情，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性情多为刚强的女子呢，没想到为了这些事情也在这里要伤心落泪了。” 冷璨星方才察觉自己有所失态，连忙抬手对着眼角余梢有擦拭两下，手触碰到肌肤时却没摸到有半点水光。 见自己的恶作剧已然成功，赤烈丹又是忍不住对她噗嗤一笑。 “谁让你先前为出宫还想拿百足蜈蚣来咬我，我不过就是口头上逗弄你两句罢了，没想到你竟然还真上当了！” 冷璨星想起此前自己种迷魂香晕倒过去时，赤烈丹身旁的那名随从的确三步两步越到自己身旁，想要将她搀扶起来。 回想起对方举手抬足间，不经意之中流露出的那股草木清新香气，就算冷璨星心中有再多的疑惑此时也能确定赤烈丹的确是萧奇南的知心好友。 “让王爷见笑了……我平日里遇见事情尚且还可以稳住状况，只是在夏皇宫中被困许久。眼下祁有容又提出了那样无理的要求，我一时间心慌意乱所以才失态的。” 多日的折磨始终缭绕着冷璨星周身，她微微叹了口气，亲自接过茶壶替赤烈丹斟茶。 人家愿意为着她和九叔的事情特意进夏皇宫一趟，此等恩情她就没办法视而不理。也幸亏赤烈丹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对于蜈蚣什么的根本就不害怕。 若非如此，要是先前蜈蚣真把他给咬出个所以然来，那该多么难为情呀…… 赤烈丹承了冷璨星的心意，端起茶水仰头一饮而尽。 “你那个好九叔如今在边关被朝中赶来的人给束缚住，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脱身。” “他身后到底关系着数百万将士的身家性命，我要想你此前也是为不让他难办所以才来夏皇宫中。眼下战事告急，你和我都是一心为着他着想的，如此我才特地想来救你出去。” 闻言，冷璨星心中瞬间流出一股暖流。 赤烈丹这个人看着二不挂五，实则内心细腻而敏感。为着一个素未谋面的人都能做到如此程度，不管他是因为看在九叔的面子上还是如何，冷璨星此刻都对他感激不尽。 “王爷的大恩大德，星儿没齿难忘！日后若有机会，我必定会加倍回报王爷。” 赤烈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显然不想听这些酸溜溜的话语。 “你作为一个医者好歹要管住自己的手，要不是我这个眼睛''干涩，老想着眨动两分，先前说不定还真被你这蜈蚣给咬了！” 冷璨星分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见赤烈丹将手缩回来，他这才打开竹筒驱赶着蜈蚣往里爬去。 “祁有容那个小人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此前我可见识到了。” “他如今要挟你嫁给他作为夏皇妃，无非就是想要让我那好兄弟分心，这般杀人诛心的事情也就只有他想得出来了！” “不过正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这件事情也不是毫无破解之法的……” 听着对方意味深长的话语，冷璨星顿时来了精神。她对着房门窗户口四处查看过几分，见旁的宫女太监都在一边闲话家常，无人靠近此处，立刻又放心下来。 “还请王爷将其中内情和我细细说来，如此我也好安心些。” 冷璨星目光灼灼地看向赤烈丹，总算觉得对方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情里多了些正经。 她早先听闻赤烈国是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富庶强国，归起国家地域虽没有太过辽阔，可举国上下的人都极会做生意，如此也能富得流油。 眼下看着祁有容那副穿金戴银的珠光宝气模样，果真是富贵之气扑面而来。 “你现如今就算想破头皮也无法从夏皇宫中离去，这几日还不如休养生息，以此等待最佳机会出现。” “本王先前就已经打听过了，在你和祁有容即将举办大婚之前，他会带你去护国寺中烧香祈福。” “届时城中各路百姓都会来此朝拜，人一多情况一复杂，谁有能保证不出半分妖蛾子。” “那个时候有本王给你打掩护，咱们顺着护国寺后山小路一路离去，可不就是妙哉？” 听闻此言，冷璨星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祁有容如今派人看她看得紧，或许也就只有去护国寺烧香祈福这一条路可走了。 “王爷说的有道理，眼下我也只好静静等着了。”冷璨星抿唇，深以为然点点头。 说完这话，赤烈丹立刻起身，转身就要离去。 “我此番前来是打着要恭候你们成亲之喜的名头来的，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就此离去，来日再厚着脸皮去护国寺就行。” “我眼下被安置在光华殿中小住，你若有什么事派人前来通风报信就成，眼下我也该回去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困于帐中 突然横空生出这么一条法子，冷璨星忐忑不安的心就此平静下来。 仅凭她一人之力想要从夏皇宫中逃离出去，可谓是难于登天，可再加上个赤烈丹事情立马就不一样了…… 正这般想着，门口处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声。 推门出去的赤烈丹被前来送点心茶水的宫女撞了个满怀，锦衣华服上就此一片茶渍流淌，仔细看去竟还沾着点点云片糕碎屑。 “你这小宫女到底有没有长眼睛呀？这么大个活人推门出来，你竟然还能撞我一身！” 眼看自己周身狼狈不堪，赤烈丹顿时来了火气。 小宫女一见自己闯了大祸，连忙膝盖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还请王爷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请王爷恕罪！” 听见屋门外传来的动静，冷璨星立刻起身要过去看看究竟。 谁知此时竟看见平日多在屋中休息的青柳突然前来，她还是那副关照底下宫女太监的知心大姐姐模样，将小宫女护到身后，忙向赤烈丹赔礼道歉。 “这丫头刚进宫没多久，也是因为朝仁后悔缺人手才被拨到此处来的。” “还请王爷宽宏大量，切莫和她一个小丫头见怪。不妨先将衣裳脱下来，我亲自为王爷手洗过！” 赤烈丹就算面上再过不悦，也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儿脱衣裳。 他目光颇为探究地扫了一眼低眉顺眼的青柳，对着身后闻声而来的冷璨星挥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冷姑娘不必责怪她们。” “本王今日和姑娘相谈甚欢，等着来日再来请姑娘看过回身子！” 兴许是看着冷璨星面子上，赤烈丹没有继续不依不饶，转头便带着随从一路离开朝仁宫。 滚落满地的瓷盘点心躺在一片茶水渍中，此刻看着分外扎眼。 冷璨星看出青柳今日特地前来，心中多少有些欢喜在。 青柳抬头朝冷璨星微微一笑，随即呵斥颤颤巍巍的小宫女退下：“还不赶紧收拾东西退下，做事情这般毛手毛脚，也就是姑娘不和你计较。” “要是换做其他主子，早就赏你几个大耳光吃了！” 小宫女拧着眉头，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欲言又止后终究有向冷璨星磕头认错。 “奴婢……奴婢先前应当是一时脚滑，还望姑娘恕罪。” 说罢，她赶忙手脚迅速将地上滚落之物全部捡起，随即逃也似的离开院中。 冷璨星只把这事当做一个插曲来看待，连多余的想法都没生出，她朝着屋里走去的同时也对身后青柳喊道：“我这一日两日闷的心里都快出毛病了，姐姐今日来的正好，就陪我说会话！” 青柳望着赤烈丹和小宫女一前一后离去的身影，幽暗的眼神里泛滥着旁人看不懂的深意。 “是，就让奴婢陪姑娘解解闷。” 说完这话，青柳也紧跟着迈步走入屋中。 …… 夏国的风声终究有吹到边关来，同时间升腾而起的还有萧奇南那满腔怒火。 一封薄薄的书信上用特有文字写明夏皇宫中近日动向，那般在旁人看来如鬼画桃符般的字迹，落在萧奇南眼里却暗藏深意。 他眼眸逐渐阴沉暗淡，眼角余光暼向帐篷外时却见吏部尚书等人正在点兵遣将。 程烨作为萧奇南身旁的亲信，此刻也被困在帐篷中不得随意离去。 他顺着萧奇南的目光望过去，见着吏部尚书那群人的可憎面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些个人平日里在京都指点江山就够了，眼下竟然还来边关处指手画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多大能耐呢！” “王爷，难道咱们真的就要在此处坐以待毙，任由他们来指挥军事不成？” 萧奇南反手将信纸放到烛火上烧了个干净，心里一片惆怅寂寥，对旁的事情怎么也提不起半分兴趣来。 十月初十，祁有容即将带领冷璨星等人前往护国寺烧香祈福。此举也意在昭告天下，他们夏皇朝未来的皇上皇后都已有人选。 这般恬不知耻的行为，着实让人心中愤慨万分！ “现在夏国按兵不动，暂且由着他们去吧。” 程烨听着这轻飘飘的话语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难道王爷受情伤这般厉害，现如今对于百万战士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了？ 早知如此，他们当时拼尽全力都应该将冷姑娘给救回来！ “夏皇宫中举办喜事前，边关必会再次发动兵变，届时我们再想办法脱身即可。” 丢下这句话后，萧奇南赫然闭眼打坐起来。 程烨看他还是没有彻底放弃，一时之间又感觉心安不少。 “王爷，皇宫那边有丹王爷在，事情肯定会有所转机的。” 说出这话后，程烨自己都觉得有所心虚。 他脑海里逐渐浮现出赤烈丹那等纨绔子弟的做派，便是感觉指望谁，也不能指望那人呀…… 萧奇南轻轻冷哼一声，低头继续翻看兵书，不再言语。 …… 冷璨星即将成为夏皇妃，此前宫里和她从未有过往来的人眼下似乎都像有活过来似的，纷纷送来各路好礼。 就在她和青柳待在屋里闲话家常没多久后，多日未见的十三公主突然前来造访。 她是祁有容在夏皇宫中唯一承认的妹子，先前虽有过各种政变风波，宫里的皇子公主都因此受到累及。但十三公主还是那般天真烂漫，丝毫没有受到外界波及。 她让人寻了些民间稀奇玩意儿装箱抬进朝仁宫中，脚下翩跹迈步进入屋中，人还没到，声音就已是传了过来。 “冷姐姐！我们两人好长时间没见，真没想到再见面时你竟然是这等身份了！” 话虽然说的没错，冷璨星听着却是格外刺耳尖锐。 她不由得对青柳苦笑一声，脸上强行堆起笑容转过头去看十三公主。 公主今日打扮的格外娇俏喜人，一身鹅黄色宫装将她模样衬得更加清丽脱俗，发髻斜插的金步摇随着步伐晃动不止，果真是瞧见冷璨星高兴极了。 “我如今是该叫你冷姐姐好，还是应该叫你皇嫂为妙？” “早先我就觉得皇兄对你和对其他人不大一样，奈何那时候事情没有个苗头，我也不敢随意将心中猜测说出来……” “如今看来果真是老天爷垂怜，知道我心里在想着什么呢！” 第三百六十二章 通情理 面对十三公主的如此话语声，冷璨星心中多少有些不大自在。 要不是因为情况所逼，她现在又怎么可能长久待在夏皇宫中而不离去？更别提说什么嫁给祁有容成为他的夏皇妃。 “公主莫要说这些话了……我其实也没有想过要成为你的皇嫂，这件事情说到底不过就是殿下的一厢情愿罢了。” 思量着二人关系好，十三公主又是一个极为通晓情理的人，冷璨星这才开口对她说道。 谁知十三公主面上笑容逐渐褪去，略微沉思片刻后，方才露出一抹淡淡微笑来。 “既然如此，那现在我还是叫你一声冷姐姐吧。” “不过至于你到底会不会成为我的皇嫂，你我二人眼瞎说了可都不算。想来你心中也清楚我皇兄的性情如何，凡是他所做下的决定便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没办法退让半分。” “早先在宫里初次见你的时候，我便觉得你人不错。前前后后为着我皇兄的事情又是那般劳神操心，不管你是出于何等目的，我这个当皇妹的都要对你感激两分。” 冷璨星明白她向来不是什么胡搅蛮缠之人，说话做事也是相当有条有理的。若非如此，又怎么可能会在祁有容多年未回夏皇宫的情况下，依旧把对方当做自己的兄长来对待？ 闻言，冷璨星面上也流露出一丝豁达的微笑。 “公主能这么想就是最好的了，至于后面所将发生的事情……我只希望殿下能够迷途知返，不要把过多精力浪费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 “归根结底，他对我的情谊也并没有到一定要娶我当夏皇妃的地步，实则不过是……” 考虑到十三公主怎么也是祁有容的皇妹，眼下和她说那么多或许都是无济于事，冷璨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决定不说了。 十三公主为人聪明灵秀，不管是在宫中宫外都从未仗着自己的身份欺压于人，因是她这般如此，便能在祁有容报复所有人的情况下依旧独善其身。 此刻光是看着冷璨星面色大抵也能猜想到对方有难言之隐，她忙伸过手去轻抚冷璨星手背，万分体贴柔声道：“你和皇兄之间虽的确有许多我不清楚的事情，但你若是信得过我，愿意把我当真心朋友，便是也能同我讲一回。” “虽说我这个当妹子的最终无法决定兄长到底如何定夺，但好歹也能在他面前说两句话，总比什么都不说来的强吧！” 见状，冷璨星又想起来日去护国寺中，十三公主必定会随同前去。 在这宫里所有人都为祁有容卖命的情况下，冷璨星如今连对青柳的信任都已丢失不少，总觉得自己身旁或许养了什么细作，便是谁都不能彻底相信。 不过她转念一想，十三公主既都已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说不定对方当真有什么侠义之心，讲给她听一回也不是什么大事。 思及此，冷璨星将当日在周皇宫中和祁有容定下诺言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出来，又说明对方曾经答应自己只要等他拿到大权，必然会放她回周国。 “当初我之所以投身于殿下，无非就是希望他能够帮我救出九叔。现如今周国的危机已然解除，据可靠消息回报我九叔也到了边关处。” “可纵然如此，殿下却依旧不肯依照诺言放我回去。他不但将我强行困在夏皇宫里，眼下竟然还想着让我同他成婚，以此来要挟我九叔……” 说到这里，冷璨星嗓子眼里发干发涩，眼中涌起无尽怒火。 她若不是秉承着自己作为医者的良心本分，早就已经对祁有容下毒手了。先前在药王谷这么多年里，除过医术外便是对于毒术也有所涉猎，毒杀个人根本就不是难事。 将来龙去脉听完后，十三公主陷入长久沉默中。她柳眉倒竖，显然对于祁有容的所作所为极不赞同。 “我皇兄他怎么能如此？！” “先前我只当以为他对你有情有义，而你对他只是稍稍欠缺情谊罢了……如今听过这些话后，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他既然早知道你倾心于九王爷，就不应当用出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来！现如今不仅想要棒打鸳鸯，竟然还想着借此法子来击退周军。” 十三公主被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粉拳狠狠砸在桌上，震得杯盏中的茶水都险些溢出来。 “我虽然对于朝廷政事不甚了解，但作为一个心智正常的健全人，不管怎么看都觉得皇兄的此番行为有所不妥！” “他如果真把自己当个爷们儿来看待就应该使用兵法去行军打仗，而不是借着女子的裙带关系以此来让你们大家都难堪，他可真是气死我了！” 站在旁侧服侍的青柳似乎对于二人所说的话无法苟同，她微垂眉眼，眼底有着汹涌不断的深意。 冷璨星不动声色察觉到青柳情绪有异，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她作为忠心奴仆，自然无法允许旁人在自个儿面前讲祁有容的坏话。 可偏偏眼前这二位女子不仅是身份地位，甚至和祁有容的亲密程度都远超于她，便是有着再多的话，青柳都无法吐出半个字来。 这时，冷璨星突然将手中喝到见底的茶盏递到青柳面前，仰头对她人畜无害笑道：“壶里的茶水没了，好姐姐再去打一壶过来吧。” “另外我听说御膳房那边今日做了些新鲜糕点，据说厨子还是会做周国菜的。好些日子没有吃家乡菜，我这嘴里实在是馋的不得了，劳烦姐姐再去那边跑一趟吧！” 御膳房和朝仁宫相去甚远，等着青柳从其中回来时，想必十三公主都已离开了。 青柳轻扯嘴角，却没办法就此推却，她有些失神的接过茶壶点头答应下来，随即才出门离去。 十三公主丝毫没有将一个下人放在眼中，哪怕那个人是跟着自家皇兄出生入死的奴仆。因此自然也没有察觉到青柳的情绪，还在对着冷璨星喋喋不休。 “皇兄怎么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别说是你心中委屈了，就算是我这个旁观者听了都替你感到憋屈！” 第三百六十三章 青柳有异 “冷姐姐，这件事情我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理，待会儿我去找皇兄为你讨个公道！” “你且放心吧，虽然我们兄妹二人打小没有在一个地方长大，但皇兄始终都把我当亲妹妹看待！绝不会像对待其他手足兄弟一样来对待我的！” 随着十三公主的话语声越来越激动，冷璨星用眼角余光瞥到窗外青柳已端着茶壶带人离去。 往常这样的事情全都是交给底下腿脚麻利的小太监小宫女前去照办的，今日突然叫着青柳这样的管事大宫女前去，只希望她能明白自己让她避嫌的心思。 至于再多的……冷璨星此时根本就无法显露出来，也绝不允许在自己完全抽身夏皇宫前有所暴露。 十三公主仰头将杯中茶水喝了个干净，一张白嫩小脸被气得粉扑扑的，瞧着模样煞是可爱。 她见冷璨星有些出神的望着窗外，不由得顺着人的视线看过去，此时只见着宫女们的衣裙下摆从门边闪过。 “青柳跟在皇兄这么多年，自然是对他忠心耿耿的。想来皇兄让她伺候着冷姐姐你，一是为着着个靠谱的人服侍，二来或许也有监视的意图。” 听闻此言，冷璨星终于感到十三公主和自己心意相通。 “公主所言极是，自从青柳得知殿下要娶我为皇妃后，她整个人的态度就有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先前还刻意同我保持距离，说着我今后的身份同如今将大不相同，她作为奴仆自然不能有所见僭越，瞧着那样的心思倒有些让人揣摩不透……” 冷璨星说话点到即止，并没有直接明白的讲出来。 祁有容生的英俊潇洒，心中又颇有城府权谋，如今身居高位，将来便是能够一统夏国的夏皇。 这般出身地位，容貌长相放在寻常女子眼中宛如天神下凡，更别提在此前同他有过朝夕相处的青柳会如何做想。 冷璨星如今的皮相看上去虽然只有十四五岁，可前后活了两辈子，她的心智早已不是寻常女子能够比得了，便是底下人心中的弯弯绕绕也能一眼看个明白。 十三公主仔细琢磨着冷璨星话里的意思，忽然眼神异样，带着几丝不可置信反问道：“她该不会是喜欢皇兄吧？啧啧啧啧，真如此的话，将她放在身边伺候还是个麻烦事呢。” “女人的嫉妒心如同火焰一样，就算没有烧到自己身上，光是零星刮过来的火星都能点燃原野。” “我从小在深宫中长大，对于这种事情早已司空见惯。我相信冷姐姐的猜想必定不是空穴来风，既然都已经有了这方面的念头，何不妨想着法子将她打发出去？” 别说是十三公主这么个自小在深宫中长大，看惯后宫尔虞我诈的人，就是相府后宅院里的那几位姨娘手段冷璨星也有领教过。 邪恶的念头一旦从心底生腾出来，即刻如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般，不管怎样都无法再将此等念头给强压回去。 冷璨星脸上露出无奈笑容，只好又把先前迷魂香的事情向十三公主讲了遍。 “太医说药物可能导致女子终身不孕，虽然这一切只是可能，但也不能就此掉以轻心。” “她此前来我跟前拜别，说是自己如今年岁大了，想要出宫去某个好人家，嫁个贴心意的郎君生儿育女。” “但一考虑到此前迷魂香所带来的副作用，我也不忍心将她心中的那点期冀给破灭掉，全盘脱出后，表明将她身子治好之后再放人离去。” 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量，让十三公主有片刻呆愣。 好半天后，她才瞠目结舌的回过神，霎时目光惊异地盯着冷璨星道：“若是这等情况的话……那冷姐姐你也岂不是？！” “当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有一个人通报给我！这背后的主谋到底抓到没有，到底是哪个胆大妄为之人？！” 冷璨星对于生儿育女一事暂且未想的那么长远，她前世今生所遭受的折磨何其之多，如今只想要自己安好，心上人安好足矣。 “我从小在药王谷里长大，哪怕入嘴的零食都是用上好中草药熬制而成的。” “正因为如此，身子根基比他们强的多，迷魂香对于我的毒害作用应当没有那么强烈，就是有些对不住底下的宫女们了。” “背后下毒手的人早就亲自被你皇兄杀死了，现如今说不定已经过了奈何桥呢。” 怪力乱神等事寻常轻易无人敢提起，冷璨星作为医者没有那么多的忌讳避让。十三公主自小也是千恩万宠长大的，更是心中无所畏惧。 “竟然是皇兄亲自下的手……前些日子蒋太医夫妇突然回到夏国，据说他们的独生女儿蒋小姐是得了什么要紧的急症而亡。” “难不成这一切全都是幌子，她就是那个在背后对你们下毒手的人？！” 闻言，冷璨星抿唇默认此事。 十三公主抬手拍着胸口，显然被突如其来的真相给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这……她和你从小一起在药王古长大，而且还是你的大师姐……这样亲上加亲的关系竟然还能做出那种无耻行径来，简直让我无话可说。” “看来皇兄还算得上是明断是非，知道那样蛇蝎心肠的女子留不得，提早送她下地府见王爷去了！我先前还为着她突然英年早逝感到有些可惜，如今看来还真是死有余辜。” 在这短短的交谈中，冷璨星对于十三公主的了解又深刻了几分。 她已是被逼到情急之下，便是任何有利之人都想拿来成为自己的跳板。如今十三公主这样情真义切，自己就算有事要求她，怕是她也不会拒绝。 “公主，再过几日殿下就要带我去护国寺中烧香祈福，届时你作为当朝公主，应当也会陪同前往吧？” 闻言，十三公主赶紧点头答应。 “若非国家有大事，我们轻易不会去护国寺中。如今皇兄带你过去想必是想要让你见见列祖列宗，顺便再为两国战事祈福。” “我作为公主自然是会去的，不过这一趟过去皇兄可就算是对此昭告天下了……到时候周边各国都会知晓你已成为他的夏皇妃，可真是苦了你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情深意重 越是听着十三公主的话，冷璨星心中就越是发凉。 她当然知道祁有容此番带自己前去护国寺意欲何为，可自己如今被困在小皇宫中和金丝雀没什么两样，难道还能阻止此等事情发生不成？ “公主！我在皇宫中也没什么别的朋友，如今身旁的这些亲信人都是听令于殿下的。我只希望当日去护国寺时，你作为朋友能够常伴我左右。” 冷璨星一把握住十三公主的手腕，眼里带着哀求看向她。 后者被这番真心实意的话给触动到，顿时有些不知所以然起来。 十三公主干笑着，继而反手握住冷璨星的臂膀，对她言辞诚恳道：“原来冷姐姐担心的是这么一回事啊……当时王公贵族等人的确都要前往，届时必是人多眼杂。” “你请放心吧，我一定会陪伴在你左右，绝对不会让你感到有半分不适的！不过皇兄那边我确实没办法让他松口……还希望你能够理解我。” 凡是祁有容决定的事情，旁人又能够如何？就算他是为了制衡周国才对冷璨星如此，但这种事情依旧容不得别人来说半分。 闻言，冷璨星朝她感激一笑。 “有公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至于其他的事情你我确实都无能为力。要是殿下想不明白，就算要死要活也不能让他回转心意，还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吧。” 看冷璨星想的如此透彻，十三公主也勉强将心放回到肚子里。 两人又是闲谈过几句，还没等着青柳从御膳房把茶水糕点取回来，十三公主起身就要拜别。 “我在你这儿也坐了好一会儿了，现如今也该回去了。去护国寺的日子应当都是按照先前的固定日期去的，我估摸着不是在这月初十就是十五，你且做好心理准备吧。” 听闻此言，冷璨星掐指一算。 眼下离最近的初十也就只有两天了，结合起边关如火如荼的紧张形势来说，祁有容说不定真会选择这个时候动身去护国寺。 “哎，多谢公主提醒。” 十三公主迈步要走出房门，站在门边和冷璨星依依不舍。就在她转身要离去时，一回头就见着青柳已带人走进院中。 见状，十三公主特意凑到冷璨星耳畔，对她低语提醒道：“女子的嫉妒心可是天下最恐怖的东西，尤其是在这深宫大院中。” “皇兄身旁眼下虽然还没有其他女子服侍，可难保不准私底下有人对他芳心暗许。凭借你如今的身份嫁给皇兄，在众人眼中多少是有些欠缺的，你万事自己小心为上。” 得此肺腑之言，冷璨星心中越发感激。她朝十三公主微微一笑，亲自将人送到门外。 青柳等人见状，连忙弯腰躬身欢送公主离去。 “姑娘，糕点茶水都是御膳房里新准备好的，公主还没吃就走了，您自个儿趁热尝尝吧。” 青柳把盘子里的云片糕等物件放在桌上，想要在旁边伺候冷璨星吃下。 谁知冷璨星却是一副胃口缺缺的模样，还皱着眉头对她们挥了挥手。 “这些东西本来就是用来招待公主的，既然她回了也就先行撤下吧。我现在没什么胃口并不想吃，等着睡醒过来之后再说吧。” 说罢，冷璨星反身就要向床榻边走去。 青柳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才从御膳房里亲自取回来的糕点茶水，眼神有片刻的黯淡，随即脸上又强露出欢笑来道。 “既然你姑娘不想吃，那就等着晚些时候再吃吧。” “奴婢们不打扰姑娘休息了，就此先行退下。” 冷璨星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只轻轻嗯了声。 针对青柳近些日子的表现，她实在无法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心中毫无芥蒂。既然人家想着要出宫去，那现如今就应当保持距离，省得来日离去时哭哭啼啼。 先前十三公主才和冷璨星说过去护国寺的日子可能就在两日后的初十，事情的发展进度也果然如此。 待到第二天天亮，内务府的人就亲自将前去护国寺所要穿到的锦衣华府等物件送了过来。 加上冷璨星要在祭拜祈福上所戴的发冠等，前前后后竟然放了三大口箱子。 她看着这些堆积在屋中的箱子，便是连张口想要让人打开的意思都没有。 “王公公，我们后日就要前往护国寺了吗？怎么殿下没有亲自过来同我说明，如今他都已经忙到这种程度了吗？” 冷冰冰的话语使得众人心头一颤，就连呼吸声似乎都放缓了去。 王福海到底是老谋深算之人，当下对着冷璨星笑眯眯回道：“皇家以及群臣已快有三年的日子没有去护国寺烧香祈福了，其中各种事情烦琐复杂，殿下这几日正是忙着此事呢。” “殿下想要带领姑娘去护国寺，为的就是向天下人告知您的身份。还希望姑娘莫要在这件事情上记怪殿下，若是他有空又怎么会不来陪着姑娘您呢？” 听着这番虚情假意的话，冷璨星差点要呕出来。王福海能够在祁有容对于夏皇宫各色奴才大洗牌中存留下来，身上必然是有几分本事在的。 如今这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模样，让人瞧着真真是心里犯恶心。 “哦？听王公公这么一说，看来殿下对我果真是情深意重，眼下都已经到了非我不娶的地步了是吧？” 冷璨星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茶盏，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向着王福海身上飘过去。 她这般满含深意的话换做是谁听了都会心中止不住的打颤，偏偏王福海面上依旧是那副温和有礼的笑模样。 “殿下对于姑娘的情谊算得上是天地可鉴，若非如此，，殿下又怎么会不顾满朝文武的阻拦，执意要迎娶姑娘您呢？” 一个周国人何德何能可以成为夏皇后？这在于极为看重血统的夏国来说，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听着你这话的意思，看样子我还应该对殿下的情谊感恩戴德，从此以后对他满怀爱意，不离不弃了？” 冷璨星说话的腔调越发阴阳怪气，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样子欠抽极了。 王福海却是见招拆招，很快就将话顺着圆了回来，寻着个由头就要抽身而去。 第三百六十五章 带信 王福海见冷璨星似乎只是故意打趣自己，并未要和他深究此事，便是特别说道。 “奴才带来的路上时看见赤烈国丹王爷手下随从正收拾着东西，据说是因为此前王爷找姑娘看病反响甚好，这时特别又要来一趟呢。” “既然朝仁宫中马上有贵客来到，奴才此时就不在这里多逗留了，也省得碍了姑娘的眼。” 说完这话，王福海欠着身子就要从屋中离去。 冷璨星依旧是连眼风都没有漂移半点，听着老家伙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方才转头对着底下宫女轻声吩咐道。 “你们把这几口箱子全都抬到仓库里去吧，等着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眼下放在这里真是碍眼。” 箱子中所装的东西冷璨星连看都没看一眼，此时旁人用脚趾头都能够想明白立面所放之物必然是价值连城。 冷璨星这般性情高洁，不为钱财所动，顿时让他们佩服至极。 青柳作为宫里管事的大宫女，库房钥匙自然也是把手在她手中的。 冷璨星前脚刚吩咐过，后脚就有小宫女前去寻她，让人开仓库置放物件。 得知前去护国寺所要用到的锦衣华服各色珠宝头面都已被送入宫中，青柳的面色又沉了几分。 “你们先将东西抬到仓库去，我要例行检查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等着记录在册后再行封箱。” 青柳脚下步子迈得飞快，看着小太监一路离去，终于在紧赶慢赶后到了仓库外。 她掏出怀中钥匙将碗大的锁头打开，随让人将箱子抬到空处打开。 众人先前谁都没有看见过箱中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此刻一经打开后瞬间被耀眼的光芒灼到双眼，忍不住抬手遮住。 明晃晃的珠光映照在青柳脸上，她眼里带着炙热的光芒，抬手想要去触碰那套价值连城的玉祁有容面。 “好漂亮的头面！我在宫里这么长时间，从来没见过哪位主子有着这样的宝贝，便是连皇后娘娘也没见戴过。”有宫女惊诧道，说话的声音都就此拔高了不少。 话音落地，即刻有年纪稍大的宫女回道：“你进宫的时候娘娘都已经当了多年皇后了，你等怎么可能有福气看到这套玉祁有容面？” “我听我师傅说过，说是皇家有一套异常珍贵的玉祁有容面向来只传给皇后。据说此等头面难得有现世的时候，别说是寻常人了，就是在宫中服侍的老人或许都难以见一回。” 听闻此言，众人稍显惊愕，逐渐又有反应过来。 “既然如此……那看来殿下对于冷姑娘的情谊当真如同磐石般难以转移，竟然连这套象征皇后身份的头面都给了她。”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见着此物我还不相信殿下的心意呢……此时一看就算是不信也不行了。” “幸好咱们提前被调拨来了朝仁宫中当差，等往后冷姑娘成为皇后时，咱们大家伙在她眼前也算是老熟人，怎么着也比其他人日子好过些！” 一听这话，众多宫女太监立刻沾沾自喜，面上全都是一副欣喜模样。 青柳脸色阴沉的能够滴下水来，看着那套流光溢彩的玉祁有容面，刚触碰出去的时候仿佛有碰到炭火般猛地抽离回来。 “这般贵重的东西，还是找个稳妥的地方锁起来吧。” “东西大家伙都见过了，如今好端端的躺在箱子里，便是半点问题也没有。” “行了！快些将这几口箱子封箱吧！” 闻言，有宫女皱着眉头，指了指旁边两口未打开的箱子道：“青柳姐姐，这两口箱子咱们都还没看呢，难道是不准备检查了？” 青柳面色微僵，方才明白自己先前情绪激动到过于失态，竟是连这样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 “见着这么好看的头面我都恍神起来了……你说的对，快些将这两口箱子也检查一检查。” 说罢，她亲自上前去打开锁头。随着箱盖被翻开，又是一阵富贵迷人眼的眩晕感袭来。 重工制作的锦衣华服上镶满金线，主华服外面还刻意绣着象征身份的瑞凤，让人一眼便知背后主人到底是何等尊贵。 宫女太监们被惊讶到说不出话来，瞠目结舌过后方才打开库房中的密室，小心翼翼将这几口箱子抬入其中。 青柳看着三口箱子被人全数放进密室里，心里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滋味。她见东西放好后，立刻让旁侧人等随行自己出去。 “这般要紧的东西，你们近日都要派人在门口守着，要是胆敢有分毫差错，那可就是掉脑袋的大事！” 宫女太监们赶忙点头如捣蒜，很快迈步走出仓库里。 短暂的插曲就此飘过，冷璨星全然不知青柳看见玉祁有容面，锦衣华服时的心情。她此时此刻对着赤烈丹翘首以盼，只希望对方能够尽快出现。 等了不知多时，门外太监终于前来通报：“姑娘，赤烈国的丹王爷前来求见于您！” “快快让人进来！”冷璨星立刻反唇道，随即坐回到桌旁。 略微思索片刻后，又对旁人道：“王爷今日过来想必是要让我再替他看过回身子，这等机密的事情容不得闲杂人在场。要是没有要紧的事情，你们都就此先行回避吧。” 普通的世家大族患病都得瞒着人，生怕被仇家得知自己身患隐疾，更别提对方是一个堂堂大王爷了。 众人没有多想很快迈步离去，赤烈丹一眨眼的功夫就已走进院中，对着冷璨星房内远远喊道：“冷姑娘此时安在？本王的眼疾又犯了，此时眼睛难受的不得了，还望姑娘速速替我看过一回！” 赤烈丹一面说一面小跑，看着情形的确是刻不容缓。 冷璨星起身走到屋边，皱着眉头热切道：“王爷有什么话还请屋里来说过，先前不是都已经看过回身子了吗，为何此时又犯病了？” 两人一唱一和间，很快全都走进屋里。 赤烈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对着门外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你们这宫里真是人多眼杂，光是我住那地方都有不少眼线在，要是不装出个样子来，他们还指不定在背后怎么想呢。” “对了，我今日过来是给你带个消息来的！你那好九叔如今日子可不好过！” 第三百六十六章 未有回信 在得知萧奇南如今日子不好过后，冷璨星的一颗心瞬间被提了起来。 她瞳孔骤然紧缩，猛地看向赤烈丹，只差伸手抓着对方的臂膀摇晃质问了。 “我九叔到底如何了？你为何这般说？！” 赤烈丹听着冷璨星赫然拔高的音量，立刻抬手对着空中虚压几分，快速朝她使眼色。 “我的姑奶奶耶，你可别在这里大吼大叫了。要是被外边人听见，指定转过头就告诉祁有容去了！” “咱们现如今说话做事都得悄无声息的才行，你是不知道我这一路过来路上碰见多少眼线。话说那祁有容还真是够谨小慎微的，他不当皇帝谁又能当皇帝？” 说起这件事情来，赤烈丹就是满肚子的怒火。 他平日里对外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鲜少会表现出自己高深的武功。 加之身旁又带着些膀大腰圆的随从，以至于时日一长谁人都以为他不通武功，是一个只会卖卖嘴皮子说笑的文弱王爷。 殊不知他的内力极其高深，其武功不在萧奇南之下，普天之下极难遇到能够和他过三招的人。 如此一来，哪怕是不用心去观察周围的风吹草动，却也无法瞒过身体的本能反应。 冷璨星秀眉紧蹙，知道对方所说的话不是作假。 “你快说我九叔到底如何了？难不成是边关战事加急，他……受伤了？！” 此前所做的那个梦一直萦绕在冷璨星心头，就算她刻意回避不愿意深思，却依旧无法忘个干净。 她始终记得萧奇南跨坐在高头大马上被敌人的长枪刺中胸口，随即嘴角流出殷红鲜血，整个人倒栽葱似的向地上倒去。 画面对于冷璨星来说实在是太过刻骨铭心，导致她始终无法忘记，如此想要离开夏皇宫的心变得更加焦灼难受，恨不得背上插上翅膀立刻飞离此处。 赤烈丹看冷璨星满面紧张，知道自己先前过于虚张声势，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也不是你九叔受伤了，只是我此前派人送去的书信一直没有得到回信，我猜想他应当是有什么难事缠身吧。” 听闻此言，冷璨星不由得埋怨对着他狠狠瞪了一眼。随即心中又感到万分庆幸，忍不住长舒口气。 “你以后说话能不能不要在这里故意装腔作势，我还以为是我九叔出什么事了呢……真是活人都要被你给吓死了。” 赤烈丹嘿嘿一笑，面色紧接着又凝重下去。 “虽然是没有准信传来，但是他没有回信就已经是一个不好的预兆了。” “先前我们兄弟二人约定好，我派人快马加鞭将书信送往周国军营中，他若是超出三天都没有回信，那毕竟是出了事情。” “小九儿可从来没有背弃过我和他之间的诺言，我这么说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吧？” 冷璨星明白萧奇南是个一言九鼎之人，但凡是他所答应下来的事情，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必定前去完成。 此时听着赤烈丹的话再稍稍深思下去，似乎也的确是那么个道理。 “如今过去几天了？” 赤烈丹斩钉截铁回道：“今日都已经是第四天了。” 冷璨星面色紧跟着难看了起来，反唇又问：“如今两国边关正在交战，或许是因为路上战火频发，所以耽搁了？” 闻言，赤烈丹快速摇了摇头。 “不会存在这种情况的。” “我派出去送信的随从乃是花重金请来的武林高手，他们一行七人骑的全都是汗血宝马，走的又是不为人知的暗道，路上不见得有什么危险。” “此前也不是没有给小九儿送去过书信，就上战事进行的如火如荼依旧是有给我回信，没道理这时候不回信的。” 冷璨星的心随着他说出的话语一寸一寸凉下去，脸上渐渐失了血色，实在是不敢将事情往深处想。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丹王爷，烦请你的手下人一定要时刻观察着我九叔的动向，要是他有什么不测……我便也不想活了！” 少女眼中坚毅的光芒持续闪动着，赤烈丹看的有几分呆愣，被对方这情深意重的模样多少有给吓住。 他身子忍不住向后倾去，赶忙对冷璨星劝慰道。 “你也不要这么想，小九儿可是将你的身家性命看得比谁都重要，你们两个人可一定不要演出那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 听闻此言，冷璨星眉头一皱，眼中瞬间浮现出疑惑。 “你刚刚说罗什么欧？那个朱姑娘又是怎么一回事？” 赤烈丹尴尬笑出声，立刻为其解释。 “是我在外海跑海运时听到的一个爱情故事，说的就是这个罗公子和朱姑娘因为重重误会，最终天人永隔。” “本来两个人都是真心相爱，只要再稍稍坚持就能够永生永世在一起的！结果就因为彼此间的误会和情急才导致了悲剧发生！” 冷璨星听得一知半解，面上逐渐羞怯起来。 她虽然是存活过两辈子的人，但好歹是小女儿家脸皮薄，什么爱情不爱情的多少有些磕碜人了。 赤烈丹看冷璨星不大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越发觉得场上气氛尴尬焦灼。 “你请放心吧，要是明日还没音讯传来，我就派人亲自前去边关！” “眼下你没办法离开夏皇宫，就只能在此处按耐住了。等着后日动身前往护国寺时，我一定想办法救你逃离此处！” 冷璨星听过这些话内心感激不已，起身就要对赤烈丹行礼谢过。 对方见她这副动作，顿时被吓得脚底抹油，立刻向着门边逃窜而去。 “要是让小九儿知道你对我行此大礼，只怕他会将我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咱们大家都是一家人，弟妹你就莫要和我客气了！无事我先行告辞，你也别在屋子里胡思乱想，省得哪天将自己给绕进去了！” 说完这个话，赤烈丹逃也似的的离开朝仁宫中。 冷璨星看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嘴边不自觉弥漫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自家九叔有着这样的好兄弟，她也为此感到欣慰不已。 想着距离去到护国寺的日子越来越短，冷璨星脸上的笑意就此也有所僵硬，随即叹了口气。 第三百六十七章 山道绸缪 在如今把女子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社会环境下，要是祁有容当真昭告天下自己已是他的夏皇妃，只怕此后回到周国去，自己也难以有容身之所。 虽说她有万分把握笃定九叔能够相信自己，可世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足以将人给淹死，冷璨星不愿意让萧奇南承受此等流言蜚语。 日子转瞬过去，就在即将动身前往护国寺的头一夜，冷璨星依旧没有等来萧奇南的消息。 库房里的玉祁有容面以及烧香祈福时所要穿到的锦衣华服如今都已抬出，全都放置在她卧房厅外，以至于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青柳站在冷璨星身侧，替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长发。 等着一把青丝秀发终于梳好，青柳特意欠下身子，扶住冷璨星臂膀看向铜镜中的她。 “姑娘生的这样花容玉貌，明日在护国寺里必定会让人看花了眼。” “眼下时候不早了，咱们明日清晨就得出发，姑娘还是早些休息吧。” 冷璨星目光呆滞地看向铜镜里，不得不说她的容貌出落的越发楚楚动人，细看中眉眼里还带着些英气和妩媚。 如此不相符的两股特质夹杂在自己身上，却是有着那样的浑然天成，光是凭借着这幅皮相似乎就已注定她这辈子命运不会平凡。 “眼下时候的确不早了，好姐姐也回去歇着吧。” 冷璨星摸着垂腰长发，缓缓收回目光，径直走向床榻边。 青柳点头答应着，从屋里退去时目光不自觉落在那三口大箱子上。 她原本平和的眼神多了些暗淡，随即才将自己脸上神情全都收敛下去，轻手轻脚走出屋外。 漆黑如墨的夜色中泛着丝丝薄雾，冷璨星怅然无神地望着房梁处，眼里忽然有莹莹水光闪动不已。 “难道九叔真的被难事缠身了……” 说完这话，冷璨星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将身子全都蜷缩进被褥里。 她摸出枕头下的竹筒，贴心地放置在胸口处，怎么也不肯将百足蜈蚣放远。 与此同时的漫漫黑夜山道上，一行人正抵着寒风冒雨而来。 程烨被噼里啪啦的骤雨打的面颊生疼，好几次都险些快要睁不开双眼。 他不时回头向着身后望去，终于看见那些碍眼的黑衣人被甩在了身后。 “王爷，咱们总算将那群跟屁虫给甩丢了！这些王八羔子本事不大，胆子还不小，竟然还想着将咱们拦截回去！” 萧奇南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前方道路，手中编织挥舞的更加飞扬。 他们此番从周国军营一路脱险逃出，其中困难重重，计划数次被破。 要不是因为有萧瑞沣帮他们周旋，只怕事情会变得更加难办。 朝廷中派来的那个吏部尚书说好听点是来视察军情，说难听点便是过来监视他们。 “别管那么多了，咱们加紧赶路，势必要在天亮之前抵达夏国护国寺！” 呼啸的风声裹挟着萧奇南的话语被吹进夜里，程烨等人听的都是心中一沉。 边境山道距离夏国有相当长的路程，寻常人快马加鞭最快也要两日才能抵达，他们这般呕心沥血别说是马儿了，就算是活人都得累个半死。 次日，在一片晨光微曦中，冷璨星逐渐醒来。 青柳等人早已在她门外等候多时，听着屋中传出的细微响动声，众人随即迈步走入屋里。 众多宫女不是忙着替冷璨星梳头，就是为她打水洗脸，不消片刻就已将人齐齐整整的收拾了出来。 冷璨星强打着精神，看着早已准备好的锦衣华服，让人先行放到马车上去。 “戴着这样重的行头，怕是一路上我脖子都会僵掉，你们先行将这些东西放到旁侧去，等到了地方再换过打扮的。” 从夏皇宫到护国寺里少说也要两个时辰的路程，她可不愿意自己浑身上下都被束缚住，到时候就算跑都来不及。 闻言，众多宫女顿时有些难办。青柳明白冷璨星的意思，立刻对她们使了个眼神。 “既然姑娘不想穿戴，那就将东西放到马车上去吧，等着到了护国寺换过装扮也不迟。” “眼下时候不早了，赶紧拿些果腹的东西给姑娘吃吃，再过片刻咱们就要坐马车赶路了。” 冷璨星强打着精神，结果一旁递来的早膳，麻木往嘴里送去。 她要是不吃饱就连逃跑都没有力气，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暗中帮助她的那些人，就算再不想吃也得强行咽下去。 正这般想着，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欢快笑语声。 “怎么冷姐姐还没打扮好呢？朝中的那些王公大臣都已出发了，皇兄让他们在前面给咱们开路，省得到时候人多拥挤！” 听着十三公主的说话声，冷璨星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连忙回过头看她。 “你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今日不同我们前往呢。” 十三公主笑着看向冷璨星，身上也穿着整齐宫装，模样比之往日来看着更加富贵。 “谁说我不去护国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这个公主怎么能不去呢！” “都已经快有三年没有去过那里了，我早先就已盼望着能够过去瞧瞧热闹，现如今好不容易盼望到了。” “话说能姐姐今日打扮的未免过于素雅了些，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下九天的仙子似的，竟然有一种出乎意料的出尘脱俗感。” 冷璨星被她这番话逗得忍俊不禁，暗中朝十三公主使了个眼色，对方同样心领神会地眨动眼皮。 “我已经向皇兄说明过了，待会儿由着我陪冷姐姐坐车前往护国寺。” “你们宫里的马车太小了些，还是坐我早先准备好的马车吧，里边宽敞，一路上也不至于显得憋屈！” 公主开口说话，旁人哪里敢有半分违抗？ 青柳带领众多宫女顿时点头答应下来，随即又出去让太监将那几口准备好的箱子搬运上马车。 十三公主朝冷璨星莞尔一笑道：“你且放心吧，不管今日遇到何等事情，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听说赤烈国的那个丹王爷也会前去护国寺，到时候有他在咱们左右陪同，应当又会要保险许多。” 听闻此言，冷璨星有片刻的诧异错愕。 “公主，你怎么和丹王爷有过往来？” 十三公主轻扯嘴角，隐隐一笑。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反正我是向着你的，另外也不愿意看着皇兄一错再错。” 第三百六十八章 护国寺一行 看着十三公主对待自己如此真诚体贴，冷璨星心中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她对其莞尔一笑，跟随十三公主走出房门，一路步上对方的马车。 眼下主子乘坐马车前往护国寺，底下宫女太监等人也全都缩在后方马车里，有两旁侍卫开道带领他们快速离开宫中。 随着马车布帘被吹开，眼看着前方已然快要出正午门处，冷璨星心里多少有些触动感伤。 “我的夏皇宫里来了这么久，期间也就出去过一次。那时候还是因为蒋月影生怕我和殿下之间会产生点什么，特意想着法子想要将我打包送回周国。” “而后她兴许也是受到了殿下的威胁，生怕惹来对方更大的怒火，不得已又只好给我下了迷魂药，再行将我带回皇宫里了。” 十三公主在宫外有着自己的公主府，平日里虽然都住在宫里不怎么出去，但只要南安城里的手帕交邀她一聚，她必然会出宫相聚。 如此一来，对于蒋府如今的动静自然也有所了解。 “前些日子我还看见蒋府正在为蒋月影举办丧事，蒋太医夫妇因为多年没有回到夏国，期间也就只有各路亲朋好友前去慰问。” “虽说蒋月影的确是死有余辜，不过蒋夫人哭的那肝肠寸断的样子多少让人有些动容。加上他们夫妇二人身下就只有这么个独生女儿，据说蒋家宗族里的亲戚都想将自家多出来的孩子过继到他们名下去。” “这样一来，无非就是期盼着蒋太医夫妇百年之后，身下的那些宅子田产铺子等能够通通有人继承罢了。” 冷璨星听着这样的事情，不由得冷冷一笑。 “看样子天底下想要吃绝户的人不在少数，只可惜蒋月影向来心术不正，若非如此也不可能让自家爹娘老年孤苦无依了。” 夏国人对于蒋家人的风评一向好坏参半，有人说他们为夏国基业，这么多年来在周国中忍辱负重实在是难能可贵。 也有人说他们在周国的日子不比夏国差，时过境迁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兴许他们一家人早就已经投敌向了周国。 前往护国寺的道路漫长而又寂寥，十三公主想着法子逗冷璨星开心，把自己近日在南安城里的所见所闻通通和她说了个遍。 “据说朝中大臣都期望我皇兄能够在继位之后早点开放选秀女，还说眼下父皇和母后虽然健在，但是他们二人也到了颐养天年的岁数，何不妨将他们送到南德避暑山庄去度日。” “原先我皇兄刚回皇国时，各路大臣一直对他弹劾不断，明里暗里都颇有排斥之意。现如今他们算是睁眼看明白了皇兄的执政能力，也知道父皇的确该退位让贤了。” 关于前后两极反转，冷璨星丝毫不感到意外。祁有容能够在周国当质子这么多年，而保持自身安危不受半分危机，足以见得对方是多么心思缜密的一个人。 他的才敢一直没有显现出来，无非是因为没有适合自己的舞台。眼下回到夏国短短两月就已大刀阔斧整治朝纲，据说此前官场中的那些毒瘤都已被他全数摘去，让人不得不对其佩服万分。 窗外微凉的风撩拨着冷璨星面颊，让她多日被困在夏皇宫中那颗孤苦无依的心终于得到丝丝滋润。 “既然他迟早有天要当夏皇，也的确应该将这样的事情考虑起来。” “貌似天底下想要嫁给你皇兄的女子不计其数，南安城里的贵族大家小姐们怕是抢破头皮都想要进宫来吧？” 十三公主微微一笑，对于冷璨星所说的话不置可否。 她在宫外的手帕交全都是世家小姐，此前也是因为在宫中由夫子授学时，让她们进宫来作为伴读而相识的。 眼下众人的年纪都已要过及笄，家中各路亲友自然会帮她们操持自己的终身大事。 “她们听闻皇兄威名，先前在南安城里时也想着法子远远瞧了一眼。说起来的确有不少小姐倾心于我皇兄，只是皇兄对于她们似乎从来没动半分心思。” “冷姐姐，我不妨同你说句实话吧。后宫三千佳丽里不知道有多少女子从来都没有见过父皇，其中有好些人年岁比我还小呢。” “可她们既然一入深宫，此后的身份必然也就只能是父皇的妃嫔。哪怕如同娇花一样无人怜惜采摘，却依旧也就只能凋零下去。” 冷璨星先前在周皇宫里来去过几回，对于各种情况稍稍有些了解。 “一入皇宫深似海，纵然是天底下最泼天的富贵也依旧有人不屑。” “假以时日若是有机会，我只想回到药王谷去和九叔双宿双飞，只有那里才让我觉得自己在鲜活的活着。” 十三公主从小被娇生惯养，向来没有怎么体会过束缚的滋味。 一听说药王谷是那般的好地方，当下也叽叽喳喳表明想让冷璨星今后带自己前去。 两人在马车里瑟缩着说过好一回话，终于在漫长路途中感到体力不支，全都偏头依靠在一起浑然睡去。 等着再次醒来时，远处日头正盛，笼罩在一片深山翠色中的护国寺渐渐显出模样来。 冷璨星初次来到护国寺，只以为是同大慈寺相差无几的地方，此时一看却不得不感慨夏国的确是有所实力的。 飞探出来的廊檐四角上各自有雕刻兽头，大大小小的寺庙群落在日上三竿时烈日照耀下显得格外金光闪闪，让人一见着不由得联想到自己心中的天上佛国。 十三公主看着冷璨星有些望呆了去，立刻上扬唇角向她道：“护国寺可是夏国自建朝初期起一直不断修缮，期间各处都有添砖加瓦的地方。” “凡是你们看到的金灿灿之处，全都是用上好的赤足金打造而成，就那么小小的一间寺庙都能在南安城里买下好几条街。” “虽说无人彻底估算过护国寺大小院落、各处群山加起来的价值有多少，但这里一直是我们夏国的重要之地。非本国臣民者，向来都是不被允许入内的！” 第三百六十九章 单独前往 话说到这里，冷璨星不由得想起原本答应要和她们同行而来的赤烈丹。 “敢问公主，丹王爷如今身在何处？” 十三公主摆了摆手，目光眺望向远方金光灿烂的护国寺大顶。 “他呀，他因为不是皇家人，早先就被派遣和各大王公贵族一块儿前往护国寺了。” “现如今指不定是在哪个厢房里边喝茶呢，话说护国寺的斋饭可是难得，就算是比山珍海味都好吃得多！” “皇家难得要烧香祈福，前两日消息放出去以后，南安城内外的百姓都想着法子在今日前来朝拜。今日里里外外的人应当多的不得了，到时候指定热闹！” 听闻此言，冷璨星暗中思索着到了护国寺里怎么也要想法子和赤烈丹见一面。问问他九叔那边是否有回信过来，若是还没有动静，他们二人接下来又该如何行动。 随着马车前行速度渐渐变缓，道路两旁被皇家侍卫所拦截起来的地方一眼便能看见有许多男女香客。他们手中不是挎着竹篮，便是用包袱装着香蜡纸钱，想来为今日的祈福也有准备不少。 在这人声鼎沸之间，冷璨星依稀能够听见两旁百姓正在针对华丽马车里的自己讨论不休。 “据说这位夏皇妃是殿下从周国带回来的女子，人家此前是跟着天下第一神医欧阳春先生从小学医的，貌似也有个什么小神医的名号在外！” “虽说她是周国人……但想来这般女子今后必然会成为贤内助，要是能够辅佐殿下将这天下治理好，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殿下的心意岂是我们能够揣测得了的，既然他如今肯带这位姑娘来护国寺，想必就已是有下定决心的，看样子咱们夏国的皇后便是她无疑了！” 外界各种揣测声高低起伏不停，冷璨星嘴角边扯出一抹淡淡的苦笑，只想着届时如何想办法逃离护国寺。 她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能够出皇宫，便是怎么着也得想法在为自己觅得一线生机，更何况生怕还有十三公主和赤烈丹作掩护。 正在这般想着，远处百姓突然欢呼起来，挥手呐喊的声音一阵盖过一阵。 十三公主原本就趴在马车窗框边处，此时立刻掀起布帘向外张望过去，抬眼看见祁有容跨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威风模样，顿时欢喜不止。 “皇兄今日当真是好英俊呀！我在皇宫中这么多年也见识过不少番邦王子，像他们那样有着异族血统的人原本就长得好看至极。” “可如今仔细想起来，似乎没神能够和我皇兄一较高下。也难怪自从皇兄回国后，南安城里的大家小姐都为他心醉神迷，长得这般好模样谁不心动呀！” 冷璨星如听此言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她对于祁有容丝毫提不起半分兴趣。若真要说心底里的真实感受，应当是排斥掺杂着厌恶的。 一个人若是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能够罔顾于天下百姓的生死，便是有再大的个人魅力放在她面前也如同草芥般。 十三公主似乎察觉到自己说话有所不对，转过头来，略带娇羞地朝冷璨星吐了吐舌头。 “我倒是忘了冷姐姐从来都没喜欢过我皇兄……话本子上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正所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看样子在你心上能够充当蜜糖的人或许就只有九王爷，至于我皇兄……想想实则和砒霜也没什么两样的！” 人家到底是亲生兄妹，冷璨星不愿意让十三公主和祁有容生出嫌隙，朝着对方柔柔一笑道。 “感情的事情向来是说不清楚的，我心中已经另有他人，自然不会再喜欢你皇兄。” “普天之下喜欢你皇兄的女子多了去了，他又不是银两，自然不可能招的所有人都喜欢。” 闻言，十三公主忍不住扑哧一笑。 “我还是头一次听见这样新奇的比喻，冷姐姐这话说的也对！” “就算是银钱又如何，天下还有不为钱财所动的人呢，更何况只是我皇兄！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有狭隘心思，我还真是因为当妹子所以对他高看了不少！” 随着身下马车戛然停止，二人的谈话也就此终结。 冷璨星多日未见祁有容，此时只听着他铿锵有力的话语从马车外传来。 “让冷姑娘的马车先驾去普陀堂中。” 说罢，十三公主突然动作起来。她理了理有些微微发皱的裙摆，皱着眉头向冷璨星快速低语道。 “皇兄应当是要带你去见大主持，想必还要告诉你其他事情……我不好前往，你自己稍稍注意着点。” “等从普陀堂中出来后，我立刻前去寻你，你不必过分担心忧虑。” 说完这话，还没等着人前来请，十三公主自己先行步下马车。 看着马车布帘荡起来的微微涟漪感，冷璨星强行将自己那颗慌乱的心按压下去。 停驻的马车再次前行，这一次身后大部队似乎都没有跟随前往。冷璨星听着外面发出来的动静声，大概猜测出陪伴在身侧的只有祁有容的随行护卫。 这时，青柳柔和的声音从窗外飘了进来。 “姑娘不必担心，殿下这是要带您去见寺中住持，普陀堂距离此处不远，这一炷香的功夫便能到了。” 护国寺本来就是群山围绕，山脉连着山脉，各处寺庙堂房不断。 从此处行出一炷香的功夫，还是这般坐马车快速前行，向来普陀堂应当是在大山深处。 冷璨星淡淡地回应了一声，原本想要就此养精蓄锐，眼皮却怎么都无法合拢。 她心中揣着事儿，一面担忧着今日无法能够逃脱此处，另一面又忧心着萧奇南为何还没前来。 两种复杂的心思交织在一起，冷璨星眉眼变得越发阴沉，脸上根本就看不到半分即将嫁为人妇的喜色。 过了好一阵后，大名鼎鼎的普陀堂终于出现在眼前。 这是这处同前殿护国寺庙中看上去大不相同，不管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是一处荒废多时的深山小庙。 第三百七十章 亡母骨灰 冷璨星在青柳的搀扶下，缓缓步向马车。 站在普陀堂石阶下的祁有容眼中饱含着深意望向高处，他长身而立的站在那里，整个人俨然成了深山中的一道风景。 出乎意料的是来护国寺中烧香祈福，像祁有容这般身份的人应当是锦衣华府加持着的，可此时此刻他却身穿一身素色衣衫。 “赶了这么久的路，你应该也有所困倦了吧。” “普陀堂中的茶水向来好喝，此时进去吹吹穿堂风，喝喝清茶也算是清明头脑了。” 祁有容清润的目光看向冷璨星，原本他身上一直缭绕不散的浑身锐气此时此刻竟然消散不少，人看上去''和清朗书生什么两样。 “倒也还好。”冷璨星强行扯动嘴角，慢吞吞地回了这么一句话。 祁有容深知冷璨星不愿意和自己过分亲密接触，便是也没有上前搀扶着她要走上高处去。 只叮嘱着青柳让人好生伺候着，随即自己先行龙行虎步迈入普陀堂中。 高处的石台阶共有五六阶，正对着的木门铜环早已破损，仔细看去上边还起了大片铜绿。 两扇早先用桐油刷过的木门看着也已破损不堪，整座小庙屹立在半山腰处，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风雨飘摇。 青柳一边搀扶着冷璨星，一边又对她轻言细语道：“姑娘有所不知，普陀堂之所以潜藏在深山处而又如此有名，就连护国寺主持都要寄居在此处，完全是因为此前有位得道高僧是在此处圆寂的。” “其实除此之外，殿下带您来这里烧香祈福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不过这件事情奴婢不方便提起，等着待会儿姑娘就会知道了。” 冷璨星对于普陀堂的各种历史问题根本就不感兴趣，甚至于对于祁有容接下来要同自己讲的话也完全无所谓。 她只在乎自己今日是否能够离开此处，另外必然是萧奇南如今身在何处，情况是否安好等等。 “多年未见，小皇子如今都已长成这般模样了。” 这时，一道满含柔和慈悲的老年男声从堂中飘了出来。 冷璨星和青柳此时也已走到堂外院中，远远看见院落四周被洒扫的极为干净，整座小院的格局一眼便能看个明白。 一位胡须发白的老和尚身披袈裟前来，他身后还跟着几名比之年纪稍稍小些的僧人。 说是小，实则也是因为这老和尚瞧着应当已经快过百岁，同他前来的那些僧人看模样应当也有六七十岁。 难得的是这群人虽然如此头发花白，走起路来却还赫然带风似的，身量背脊丝毫没有弯曲，身上哪里瞧得出来半点老年人的影子？ 祁有容身旁并无他人所在，他一见这几名高僧立刻双手合十向对方行礼。 “的确多年未见，上次来此处还是因为送我母亲而来。” “转眼间过去二十余载，不知几位大师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走在最前方的和尚应当就是主持大师，他一笑起来眼睛眯成条缝，整个人看上去如同弥勒佛似的让人觉得心生欢喜亲近。 “我等都是脱离俗世的出家人，自然比在世间苦苦煎熬的众生过得洒脱。” “这么多年来清粥小菜满足至极，整日听诵着佛经更是觉得精神世界格外饱满。” “倒是多年未见小皇子，如今一见方才感觉沧海桑田变迁，时间可过得太快太快了。” 话正说着，几名僧人的目光不由得向后眺望而来，睁眼便看见冷璨星独站在此处。 青柳不知何时早已退了出去，显然她也明白这样的场合不是自己该来的。 “这位应当就是殿下心仪的夏皇妃了吧？”主持大师笑盈盈地看向冷璨星，话却是问向祁有容的。 祁有容并没有针对此话有所回应，只是自顾自说道：“我今日带她前来只为一事，还望各位大师能够带领我们前去。” 闻言，僧人们立刻双手合十回礼。 他们快步走在前面，似乎并没有将祁有容的身份格外放在心上。 对于此等情况，祁有容也并未介怀，显然并不觉得自己一个人皇比得过世间佛陀。 “到里面就能喝茶了，再走几步吧。” 清润的话语声顺着风声裹挟飘到冷璨星耳边，祁有容站在前方刻意停下等候她。 冷璨星目光平和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视线，向着后院走去。 两人间的气氛本就是古怪至极的，哪怕旁人不用说，明眼人也能看得出来，祁有容并未提及，众人也不好继续追问。 这时在寺庙之中，众多僧人自然也不会紧揪着不放，很快带领他们来到一处佛堂中。 宽敞供奉满长明灯香火的佛堂里，有着无数烛火灯塔在相互辉映闪耀着。 僧人们将他们带到此处后，稍稍挪动身子便离开了，听着身后衣摆带动起来的风声渐渐消停，冷璨星也不由自主抬头向着佛堂高处望去。 洁白如玉的陶瓷罐子大小一致，此时全都放在佛堂镶嵌的空格处，昏黄烛火照映在其中更像为它们蒙了层柔光般。 看着这些东西，冷璨星顿时间想起骨灰坛来。 祁有容目光凝聚在高处的一只白玉坛上，缓缓开口说道：“当年我初次来普陀堂时，就是为将母亲的骨灰送来此处受香火供奉寄养。” “关于多年前的事情记忆早已模糊不清，按道理来说，我当时那般小的年纪不应当来深山寺庙里的。” “可关于这一段记忆却怎么也无法从我脑海中磨灭掉，我也想不起来当时三两岁的顽童是如何抱着亡母的骨灰坛，一路磕头跪进普陀堂里来的。” 柔和清润的声音在此等环境下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般，如同大手似的紧揪住冷璨星的一颗心。 “看样子你对你娘亲还有记忆，我早就已经记不起来我娘到底长什么模样了，只记得她是金陵世族大家小姐。” “我娘的骨灰坛子也寄放在京都寺庙里的，说起来我多年前一直在药王谷中学医，就算回到京都似乎也忘了这一回事。” 因着有相同的经历处境，冷璨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敞开心扉要向祁有容说这些话。 或许只有从小痛失生母的人才知道没有娘亲在身旁的照顾，生活将会变得何等晦暗无光。 “我今日带你前来也是为给我娘亲看一看，让她知道我如今身边有人了。” 闻言，冷璨星耐下性子小声道：“既然是当着亡母的面……你又为何不说真话？” “我们两人本就是利益关系，你蒙骗天下人也就算了，难不成现如今还要蒙骗自己吗？” “我若是你，即便没有心仪的女子，也绝不可能让旁人钱来搪塞，这简直就是对亡母的大不敬。”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不择手段 祁有容听着冷璨星的话，偏过头略微思索片刻，眼底里随即涌现出几丝笑意。 如此古怪的神情让冷璨星浑身都无所适从起来，随即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抱怨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这些话还说错了？” “如果我不是对方心中最要紧的人，我宁可自己孤独一生，也绝对不会擅自嫁给他人。” “这种话换在你们男子身上依旧成立，你若真是想觅得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妨再看看南安城里那些世家大族小姐，何必将功夫全部浪费在我的身上！” 闻言，祁有容出乎意料的温柔顺从，很快对冷璨星的话表示了赞同。 “星儿所说的这番话的确没错，正所谓宁吃仙桃一口不吃烂杏满筐。” 冷璨星一听这话瞬间就炸开了锅，连忙用着眼神狠狠回瞪他。 “什么仙桃什么烂杏，你少在这里拿女子比作物件。别以为自己如今快成为夏皇就了不起了，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针的。” 祁有容并没有因为冷璨星的话而感到恼怒，只是目光柔和抬头望向高处他亡母的骨灰坛。 “我母亲并非夏国人，而是邻邦小国的宗亲小姐。当初因为真正的公主不愿意远嫁和亲，便只能选择她们这些人前来。” “对她来说，天底下从来都没有半分真情在。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又如何？想必她在天之灵看见我如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怕是也会在心中动容的！” 闻听此言，冷璨星彻底没话讲了。 原还以为自己可以打感情牌，让祁有容有所触动。此时回过头来一看，原来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哪怕是祁有容如今已是身在高位，却依旧没有将情谊看在眼里，能够坐稳身旁皇后之位的人必定是可以辅佐他稳固超纲的女子。 “你今日来普陀堂中是以我未婚妻子的名义来看望我娘亲的，眼下既然已经见过了，那就烧炷香拜一拜吧。” “在厢房中用过斋饭后，我们还要前去大殿烧香祈福。附近郡县慕名而来的男女香客此时都已快要到山下了，莫要让这些人久等才是。” 说罢，祁有容把点燃好的香递给冷璨星。也不管她接下来会有何等动作，自己双目合十自顾自地行礼起来。 冷璨星看着高堂上满满当当的骨灰坛以及各路诸神，特意侧过身子朝着佛像躬身行礼，同时间在心中默念不已。 “祈求各路神佛能够保佑我九叔逢凶化吉，一路平安顺遂。愿天下有情人终将能够如愿，此生此世不必再受分离之苦。” “夏皇妃娘娘……希望您老人家泉下有知，能够托梦给你儿子，让他早日幡然悔悟送我返回周国。” “他在周国当了这么多年质子，孤苦伶仃一人，期间尝尽各种人情冷暖。还不如让上天赐给他一个良配，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 将自己心中所想的全都默念过一遍后，冷璨星方才将香插进到香炉里。 她回过神来时，用眼角余光瞥见祁有容不知何时早已睁开双眼。此时双手背余生后目光炯炯地看向自己，眼底里似乎还涌动着不一样的情愫。 这般异样的目光冷璨星再为熟悉不过，看着就好比当初蒋月影看祁有容的眼神，又好比自己看向九叔的眼神…… 她瞬间心中咯噔一声，后背上更是起了细细薄汗，浑身上下都如同被毒蛇缭绕着那般恶寒不已。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我面上有污秽之物？” “你我二人从头到尾都只是利益关系，就算是此前互为盟友披荆斩棘的那点情谊，也因为你多次出尔反尔而消失的一干二净了，你别以为这样看着我，我就能够对你有所动容。”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冷璨星立刻把腿向着佛堂外走去。 祁有容对自己只有利益关系那才是最好的，若是对方心里生出半点不该有的心思，不管对于她还是对于九叔都是一个莫大的灾难。 祁有容从身后缓缓跟来，没有继续紧揪着冷璨星此前的那番话辩解，而是将她带入到普陀堂中单独的四方厢房中。 先前在门边见过的那几位高僧此刻都以各自盘腿坐在其中，眼下似乎已经静候他二人多时。见人过来后，立刻吩咐身旁服侍的小沙弥前去传饭菜。 “今日特别做了荠菜饺子，高汤是用了各种素菜吊出来的，保证比肉馅儿的饺子味道还要鲜美。” 主持大师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随即招呼着人在自己身旁坐下。 冷璨星虽然不满祁有容的所作所为，但是对于高僧大德等人该有的尊敬还是有的。她缓缓迈步走到地上空着的蒲团上坐下，仰头乖巧地看着一行人辩论佛经。 祁有容似乎对于这样的情况也并未感到半分厌烦，替冷璨星倒了杯清茶后也是静静听着靡靡传来的诵经念佛之声。 很快小厨房里的素斋饭就被送了上来，木托盘里盛着的精致小碟碗中全是各色蔬菜，看上去色香味十全，丝毫不比荤菜来的逊色。 “尝尝吧，我们寺庙里的荠菜饺子远近闻名，有不少香客来此处上香就是为了尝这一口。” 主持目光慈祥地看着冷璨星，如同家中老太爷似的劝着她赶紧趁热吃。 冷璨星从小在药王谷里长大，唯一所接触过的老人无非是谷中的几位老师傅。对于自家爷爷奶奶，外祖外祖母等等从来都没有过半分印象。 此时看着主持如此和颜悦色，对待自己如同对待底下小辈一样温柔，脸上也特意装了装样子，没有和祁有容继续僵持着。 “好，我特别喜欢吃各色野菜，一闻这荠菜饺子高汤就知道一定是味道鲜美至极的。 冷璨星对高僧等人回以微笑，随即埋头小口小口吃起来。刚一入口饺子馅儿里的汤汁立刻涌入口腔，瞬间让她觉得喷香扑鼻，似乎将此前所有的忧虑都能抛到九霄云外去。 简单吃过斋饭后，祁有容方才带领冷璨星离开普陀堂，前往前方护国寺大殿中。 几名高僧特地到门边相送，一再叮嘱他们有空常来寺庙里坐坐。 第三百七十二章 助你离开 从普陀堂到护国寺大殿，期间少说也要走百十来步。 青柳等人一直在门外等候着他们出来，此时看见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寺庙里，众人立刻一窝蜂涌上去涌上去迎接。 祁有容继续跨坐大马，冷璨星则是和青柳上了旁侧马车中。刚一坐上车她立刻双目紧闭，想要闭目养神。 坐在旁侧的青柳似乎有话想说，见冷璨星如此疲惫不堪重负，最终也还是将话全都咽回到了肚子里。 随着越发往大殿方向逼近而去，期间各路嘈杂人语声也就越发响彻不停，见着马车过来男女香客们纷纷闭嘴，不敢再过多言语。 出乎意料的是身下马车并没有停止，而是一路前往护国寺大殿后山中的厢房客院中。 见着冷璨星面上显露出疑惑神色，青柳立刻向她解释说道：“姑娘莫不是忘了此前带过来的那套锦衣华服还有玉祁有容面如今都还没有换上呢，皇家里的烧香祈福大典必然要隆重而盛大，又怎么能够不打扮的华丽一些。” 闻言，想着那套重达十几斤的玉祁有容面和衣冠，冷璨星根本就提不起半分兴趣来，只想着何时能够再脱下去。 “丹王爷和十三公主如今身在何处？自从进入普陀堂后就再没看见他们二位，原先说好我们一起烧香祈福的，怎么也不能够背信弃义才是。” 闻听此言，青柳稍稍沉思片刻，随即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眼神中满含深意望向冷璨星。 见她面上神情不对，冷璨星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猜出对方心中憋着什么话要同自己讲。 “好姐姐莫不是有话要说？前方马上就要到更换华服的厢房了，有什么话不妨在屋里说吧，谨防此处有人听见。” 青柳忍下心中的欲望，紧咬双唇对她点点头。 随着马车戛然一声停下，两旁开路的侍卫立刻让开道来。祁有容紧接着对着众人吩咐说道：“把守住厢房内外，定然不能让闲杂人等挨近此处，要是有违背此令者直接杀无赦，不用忌惮对方的身份。” 有着祁有容的一番话，底下人做事自然也会方便行事不少。 冷璨星被金牛搀扶着，很快离开马车一路前往厢房中，与此同时跟来的太监宫女少说也有十数人。 青柳一路半虚扶着冷璨星，等着快要进到门口时，这才对着身后人吩咐道：“姑娘需要简单的沐浴更衣，期间大概会耽误一炷香的功夫，你们先行将几口箱子全部抬到偏房中放置。” “等着姑娘什么时候收拾好了，我再行吩咐你们将衣冠华服拿过来，没有听到命令者不得前来。” 宫女太监本就是身份地位比青柳低上不少的，此时此刻见她一发话，冷璨星也没有任何异议，自然会认为这是主子的意思。 他们全都俯身行礼，点头答应下来，随即各自忙活而去。不是忙着将箱子放置到偏房中看守，就是忙着在各房门口处站住，怎么着也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冷璨星到此时此刻更加对于自己的猜想深信无疑，认定对方不但有话要同自己说，而且所说的话必定还是极为机密的事情。 两人走进到房中，青柳关好门窗，转过头来目光定定地看向冷璨星，眼神中所参杂的生意比往日更加浓重。 见此情景，冷璨星心中忽然打起鼓来，脚下更是往身后退去半步。 她面上干笑着，忽然就想起十三公主此前对自己所说的那番话。她说女子的嫉妒心乃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东西，脑海中的邪恶念头一旦生出来必将会摧毁天地万物。 想想这番话的确说的有理有据，似乎也并没有半分夸张的意图，校花此前可不就是因为自己的嫉妒和邪念将一生给断送了？ “此处就只有你我二人，好姐姐有什么话不妨大胆说来，你我之间不必过分客气见外。” 冷璨星在退后时忽然背抵住桌角，怎么也无法再往后退去半步。她无奈之下只好委身坐在桌边，手指有意无意的抚向胸口，确保竹筒还在时心里终于安生下来。 青柳抿了抿双唇，眼神中不易察觉的挣扎和犹豫最终消失殆尽。 她突然快速道：“奴婢若是有办法能够助姑娘离开此处，姑娘今日可否愿意冒险一试？” 冷璨星一时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完全无法相信这样的话是从青柳嘴里说出来的。 她对于祁有容的忠心程度便是傻子也能够看得明白，只要事情有利于自家主子，绝对不会做出半分有损利益的事情来，就算让她付出任何代价，她或许都会心甘情愿。 “好姐姐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眼下在护国寺里，各处都有侍卫把守，便是连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姐姐又如何有法子。” “更何况殿下将我圈禁在皇宫中的意图姐姐也是清楚的，眼下满朝文武以及各路百姓都已到护国寺山下，要是此时此刻我人没了影子，殿下的颜面又将何处置放？” 冷璨星目光片刻不离地盯着青柳，一步一步试探着她所说的话是否是真心。 青柳先前似乎早已将这些事情有考虑明白，此时眼神中再也没有犹豫不安，咬着牙关又道：“奴婢会这样说，必然是因为自己心中早已有法子，若非如此又怎么敢跟姑娘说这些话逗趣？” “奴婢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宫而去，今后怕是再没有机会见着姑娘。此前姑娘为殿下所做的事情奴婢都有看在眼里……如今你我二人朝夕相处也早已生出感情，且让奴婢说些大不敬的话……” “奴婢早已把姑娘当做了自家姐妹来看……虽说这样身份上有所僭越，但奴婢心中的确是这般想着的。今日好不容易能够离开宫中，姑娘若是愿意逃离此处，奴婢必然会不遗全力帮助姑娘。” 听着对方一下说出这么多话来，冷璨星方才明白自己对于青柳的心思了解的还是太过浅显，甚至于没有十三公主看得明白。 眼见着冷璨星有所迟疑，半天都没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复，青柳的话风瞬间突变。 “姑娘若是不愿意离去，只当做奴婢今日没有说过这些话罢了。来日奴婢离开皇宫后，还希望姑娘能够珍重，从此以后始终陪伴在殿下左右，不要再有那种不该有的心思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直言拒绝 面对青柳如此严肃正经的神情，冷璨星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眼神温柔的好似能够滴下水来。 “有劳姐姐为我操心这么多，只是如今我也算是想明白了，若是在这个关头刺激殿下必然不是什么好事情，不妨等着一切结束之后再说。” “反正我都已经在夏皇宫里呆了这么长日子了，眼下也不急于一时。此时就算要逃出去定然也是困难重重，我不愿意就此将姐姐牵连在其中。” 冷璨星的这番回答引得青柳面上出现了一闪而过的失望，或许她原本以为对方真的会欢天喜地答应下来，却不想对方竟然拒绝了。 “姑娘……姑娘说的可是真心话？等着往后奴婢离开皇宫中，你我主仆二人再难有相见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报姑娘的知遇之恩。” 冷璨星又是对她微微一笑，面上笑容丝毫没有退去：“姐姐这说的哪里的话，你我之间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只要姐姐在宫外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此前说起那迷魂香伤人身体一事……张院首他们已经在加紧研究解毒药物，估计会在姐姐离宫前将解药给研制出来的，你请放心吧。” 青柳面色牵强的笑了笑，一时之间手脚僵硬的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冷璨星反过身去正坐在桌旁，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梳子递给她。 “沐浴更衣什么的就不必了，今日前来也没走几步路，姐姐帮我梳下发髻就好。” 向来手脚麻利，做事轻快的青柳这时才反应过来，急忙接过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冷璨星那齐腰长发。 “既然姑娘想的明白，愿意在宫中常陪着殿下，那奴婢也就别无所求了。” “我们家殿下打小过的就是苦日子，如今能够有这番造化其中也少不了姑娘的帮忙。只期望姑娘今后能够陪伴在殿下左右，切莫让他伤心才是。” 听着这番意味深长的话，冷璨星怎么听怎么觉得不是滋味儿。 青柳虽然是祁有容手底下的人，可怎么着也在自己身旁服侍过多时，按照道理来说自己眼下才是她的头等主子。 听着她这话里的意思，越听越让人觉得有些说教的意思。作为一个奴婢，怎敢如此对主子说话？ 冷璨星强撑着面色，没有显露出任何为难她的意思。任由青柳将自己发髻梳理好，随即又让她将门外看门的宫女太监都给叫进来。 “那些玉石头面和锦衣华服一路运过来也费了不少心力，我虽然多少有些不大乐意穿，但也不好就此浪费大家的心血。” 冷璨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看着玉石头面从箱中被人取出，瞬间觉得眼前一亮。 流光溢彩的玉石不管是放在哪里都让人心头大为颤动，盈盈的绿色里水头极足，一看就知道是价值连城的好货色。 “殿下还真是大方，竟然让我戴这般好东西……”冷璨星伸手摸上头面，手指刚一触碰到上面点缀着的玉石珠子，立刻觉得有所温热感传来。 青柳声音平和的在一旁介绍道：“这套头面只有历朝历代的皇后才有资格佩戴，殿下如今将玉石头面给了姑娘，也足以证明姑娘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经过今日的祈福大典之后，普天之下的人都会知道姑娘即将成为我们夏国的皇妃，届时天下人都会熟知您的身份，此后必将更加尊重您。” 冷璨星用手掂了掂玉石头面，就这么一下功夫几乎将自己吃奶的劲都给费了出来。 这般沉重的东西若是戴在自己头上，待会儿就算想逃跑也不方便…… “替我更衣吧，换好之后即可前去寻找殿下。” “也不知道他此时准备的怎么样了，想来祈福大典应当还要再过片刻。劳烦好姐姐派人前去寻找一下十三公主和丹王爷，原先说好一块儿同来的，现如今还没瞧见他们二人呢。” 听闻此言，青柳眨了眨眼，眼底下涌动着不一样的深意。 “奴婢这就派人前去。” 说完这话，她立刻转身出了房门，随意派了个小太监前去寻找。 等将一身的行头全给换好后，冷璨星周身上下早已起了薄汗。她浑身上下僵直如同木偶，就连行走都觉得分外艰难，更别提待会儿再烧香祈福了。 周围宫女太监见着冷璨星今日如此盛装打扮，不由得对其夸赞起来。 “天底之下若想将这套行头穿出各种风华的人，恐怕就只有姑娘您了，这些衣裳头面简直就像为姑娘量身定做的！” “往常我们都觉得姑娘岁数不大，如今看来姑娘早已具有国色天香之色，完全能够成为我们夏国的国母了。” “我倒觉得是姑娘衬的这套衣裳头面越发好看，毕竟只有人穿衣裳，哪有衣裳穿人的道理呀！” 一个二个嘴甜的都跟吃了蜜似的，冷璨星嘴边露出抹浅笑，只希望祁有容那边不要太快结束，她可不希望这么早就出去烧香祈福。 正坐着喘口气时，刚出去通报没多久的小太监竟然快速折返了回来，一到门边就说道：“回姑娘的话，十三公主和丹王爷如今都在隔壁厢房中静候姑娘。他们说若是姑娘得空便可以过去坐一坐，要是姑娘不方便的话，他们自行进来也可以。” 供给冷璨星单独穿衣更换头面的地方，必然是不能让其他人随意前来的，两人说这番话也是给她留有余地，让她自行决定。 “反正穿着这套衣裳也得出去走动走动，就让他们在厢房里等着我，我即刻就前去。” 说完这话，冷璨星缓缓起身，再一次感受到头面和华服的沉重。 她之所以想要去隔壁厢房，完全是因为在这里跟随自己的人实在是太多，随便说两句话兴许都会被别人听墙角，多少让人心里不大放心。 眼看着青柳等人也要跟随自己前去，冷璨星忽然轻声开口道：“屋子里的那些东西还需要收拾，先前我换下来的金银首饰等等还是姐姐好生替我看管一下吧，这种精细的活计放在旁人手上我是不放心的。” 闻言，青柳脚下步伐顿住，微微点了点头。 第三百七十四章 公主与王爷 隔壁厢房中，十三公主和赤烈丹早已等候多时。 冷璨星进去时，只见他们二人寂寞无言，彼此之间所做的位置隔着很长一段距离，看着不像是曾经相识的人。 十三公主端着茶盏送往嘴边，眼神飘忽的似乎不知道往哪里看。 相比较起她的紧张焦灼来说，赤烈丹则显得淡定从容许多，微微偏侧过身子，时不时地拿起糕点小口咀嚼着。 听见门外脚步声，二人连忙顺着将视线送过去，等着看见冷璨星迈步而来时，各自眼中全都绽放出欣喜。 “冷姐姐你可算出来了，我们都等你好一会儿了！话说你穿上这身行头还真是怪好看的，瞧上去有那么点母仪天下的意思了。” 赤烈丹并没有将视线放在冷璨星身上停留太久，只抽了抽嘴角淡淡说道：“这么看起来，我兄弟的眼光似乎还不错……” 冷璨星对着两人都回以微笑，转身叮嘱身后跟来的宫女太监，让他们在门边等候。 “我有要事要同公主和王爷商议，若是没有得到吩咐你们谁都不许往前迈动一步。就算是殿下过来了，也要想办法提前知会过我一声。” 宫女太监们全都点头答应下来，看着冷璨星迈步进入厢房中，随即走到院外等候。 厢房大门并没有关上，谨防有人在外面偷听。冷璨星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近到十三公主身侧坐下，苦笑着向他们倾诉：“这么一身原本不应该穿在我身上的行头，如今非得让我穿着。眼下我浑身筋骨都快要散架了，实在是无力承受。” “先前梳洗打扮的时候我还在想你们二人到底去哪里了，要是今日无法在烧香祈福仪式面前看见你们，我这心里始终都安分不下来，也幸亏两位能够抽出空来与我在此处相会片刻。” 冷璨星此前都已经和十三公主通过气，此时此刻说话自然也不会太过避讳着她。 她眼光赫然一下对准赤烈丹，嘴里快速追问：“九叔那边可还有消息传来，难不成这么久还是没有人给回信吗？” 赤烈丹喝下一杯清茶，随即回道：“原先我也以为今日不会收到消息了，结果在来护国寺的路上手下人突然前来汇报。说是原先早就应该送到消息因为信鸽问题中途遗失，如今信鸽终于飞回来了。” 一听这话，冷璨星心中顿时欣喜起来，赶忙又继续追问：“信上到底写了什么？九叔他如今是否安好？” 赤烈丹狐疑地看了十三公主一眼，后者瞬间察觉到他警觉的目光，瞬间反唇相讥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还怕我将大家说的话传扬出去？” “你若是这样信不过我，又何必和我坐在同一间厢房中。” “不管怎么看，我都觉得是你更加可疑！你此前就知道吊儿郎当，从来都没有干过正事。眼下突然正经起来，谁能保证你能将事情给做好？” 赤烈丹闻听此言，面上立刻浮现出无奈神情。当下也顾不得要和冷璨星讲话，瞬间反驳十三公主道：“我不过就是多看了你一眼，竟然招来你如此攻击？也难怪你先前一直没嫁出去，就连定好的婚约也被退了！” 突然听着还有这么一桩事，冷璨星都略感诧异。 十三公主一时间又羞又气，面色瞬间涨得通红，紧咬下唇强行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这人说话好生过分！当初若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我一个堂堂公主又怎么可能会被人退婚？再说了，这件事情是本公主提出来的，同那人有何关系！” 眼看着二人说话又进入到焦灼状态中，似乎马上就要大吵起来，冷璨星立刻跳出来为他们调解。 “二位今日都是因为我的事情才来此处的，既然如此，咱们就不要先提起旁的事情。” “还请王爷说说，九叔那边回信是如何说的？我眼下对于这件事情焦急万分，实在想要快速知道答案！” 赤烈丹似乎也觉察到自己此前说的话过分难听，抿了抿下唇，面上有些不太自在。 他眼神中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心，随即又回过神来，看见冷璨星说道：“小九儿在信上说他必定会在今日大典之前赶来此处，我也不知道他现如今到底走到哪里来了……不过他答应的事情从来都没有食言过，咱们一定要在护国寺中多待些时候。” 突然得到自己日夜盼望的消息，冷璨星心中骤然松弛下来。 她悬着的那颗心就此落回到肚子中，眼神中也逐渐泛滥出光亮。 “有九叔这些话我就放心了……一想到今日就可以见到他，我心里实在是雀跃得很。” “既然如此，咱们就不必先心想着如何离开此处，就此拖延时间才是当务之急。” 说罢，冷璨星看像一旁早已气鼓鼓的十三公主，忙从盘中捏了块糕点送到她手边。 “听说公主最喜欢吃杏仁糕，想来护国寺里能够用来招待客人的糕点不会差到哪里去，公主先行吃一块吧。” 十三公主突然被勾起伤心往事，强撑着没有落下泪来就已是极限，此刻目光赫然挪向别处，怎么也不想和赤烈丹对视上。 她乖巧接过冷璨星手中的杏仁糕，放到嘴边轻轻咬动着，随即又像是情绪上头似的，忍不住低声嘟囔：“当初那件事情并不是我的过错……那张公子是因为心生芥蒂，虽说我碍于我的身份不敢退亲，但我最终还是成全了他。” “更何况在此之前我就知道他已经有了心上人，无非是因为父皇母后指婚，加上家族长辈施压不能违抗罢了。” “既然他心中没有我，我也对他生不出万分情谊来，何不借着那样的事情将这场强行绑到一起的婚事给拆散了最好……天下人都没有如此指责过我，没想到你时至今日竟然还记得这件事情。” 听着这些话，冷璨星大概能够猜出三两分其中内情。 看样子十三公主和赤烈丹不仅早先相识，而且还有着不少往来，关系似乎不仅仅像是浮现于表面的这般简单。 赤烈丹一时间哑然到不知道如何回话，向来带着些不正经的脸上多了些尴尬局促，随即而来的竟有着丝丝愧疚。 “我没料想到背后竟然有着这样的事……是我此前错怪你你，来日我必定向你赔礼谢罪。” 第三百七十五章 情绪涌动 赤烈丹嘴里满含歉意的一番话，怎么也不像是他这样桀骜的人能够说得出来的。 十三公主多少有所意外，忍不住转过头去用含泪的双眼打量他。 “你……多年未见，你如今还真是变了性子。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我差点以为自己都不认识你了……” 眼看着二人间的干戈渐渐变淡，冷璨星忍不住将话题给扯了回来。 “两位之间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妨等着日后再细细推敲吧。现如今咱们在护国寺里，还是先谈谈这里的事情为好。” 闻言，赤烈丹和十三公主各自回过神来，调整着面上变幻莫测的神情。 “从边关赶往护国寺，就算是快马加鞭期间少说也要两三天的功夫才能抵达。” 赤烈丹双手放置在大腿膝盖间，似乎为了缓解此前自己咄咄逼人的尴尬，手指不自觉敲击着。 “不过小九儿说话向来一言九鼎，从来都没有出过岔子，他既然能够保证今日抵达，想来若非意外情况是不会出错的。” “现如今你在护国寺里不过是陪着祁有容演场戏罢了，这里这么多人他又不敢真拿你怎么样……咱们先行拖延时间，要是能够在此处寄宿一夜就更好了。” 眼下时值深秋，夏国这么个多山地带四处早已荒凉。也就只有像护国寺这样的风水宝地此时还有着一片郁郁葱葱的翠色，谁也不敢保证萧奇南在赶来的路上当真不会遇到任何意外。 闻言，十三公主略微斟酌片刻，面色有所为难。 “此前的护国寺烧香祈福时，从来没见过父皇母后在这里过夜。就算是路途再为遥远，也是当日就要赶回去的。” “虽说此次是皇兄第一次带人来护国寺里祈福，但个中文武大臣肯定会左右他的决定。事前有没想过要在这里过夜，我觉得多半是不成的……” 冷璨星对此也有几分忧虑，祁有容要是能够把她的话当做圣旨那才是奇了怪了。 “现在已经晌午过后，按道理来说烧香祈福大典应该是在半个下午间举行，想来就算赶回皇宫也必然是半夜了。” “我得想个法子就此拖延时间，让殿下改变心意，换为白日里赶路。” 三人将事情商定好，原先一直等候在厢房里的青柳也派人前来催促的了。 “姑娘，殿下那边派人来问话了。眼下还要带姑娘去佛堂里转一转，姑娘可方便？” 听见青柳的声音，冷璨星不由得想起此前她对自己的提议。 她抿了抿唇角，正想要将事情告知给另外二人，门边竟然传来一阵轻轻敲门声。 冷璨星瞬间眉头微皱，对着门外没好气喊道：“不过就是闲说一回话，有这么着急吗？” “现在距离大典开始还有一个时辰，到底是有多少繁文缛节等着我？现如今就这么按耐不住，你们非得催着我们吗！” 话音落地，门边人顿时消停住。 过了片刻后，青柳柔柔的嗓音又才传了进来。 “若非殿下那边等着着急，奴婢也不敢前来请姑娘过去。” “殿下此前说了，姑娘若是再没收拾好，他便要……亲自过来给您穿戴行头了。” 一听这话，冷璨星脸上立刻浮现出被惹恼的窘迫和怒气。 十三公主也就此抽动着嘴角，不敢相信这番话竟然会是她皇兄说出来的。 “这……我现如今都有些分不清楚，皇兄对于冷姐姐到底是利用还是真的生了真情……” 赤烈丹脸色一黑，瞬间反唇相讥。 “当然是利用为大！你皇兄在周国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早就已经恨极了那里，又怎么可能对周国女子产生感情。” “他之所以将冷姑娘束缚在这里，无非就是为了威胁小九儿罢了……什么情情爱爱的，在男子眼中利益才是最大的。” 听到这话，十三公主的面色逐渐阴沉下去，眼神中更是有着一闪而过的黯淡和失望。 冷璨星来不及察觉他们二人气场间的情绪涌动，缓缓站起身来，迈着步子要向门边走去。 “关于那边的消息，还请王爷多加留意……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即刻派人前来通知我。” “我在夏皇宫里困了这么久，如今也该想着法子离开了。和九叔一别多日，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的安危，总该放手搏一搏的！” 说罢，冷璨星朝二人点点头，方才反手推开门。 门外庭院中，青柳带着一干宫女太监，早已目光灼灼等候于此。 此时见着冷璨星面色不善地从门里走出，脸上立刻堆满笑容拥护上去。 “姑娘莫要见怪奴婢先前那般着急，这一切都是殿下的意思，我们底下做事的人又怎敢违抗？还望姑娘恕罪。” 冷璨星不是那般小肚量的人，也不是轻易想和服侍自己的宫女太监置气。 “本来就是做戏，我又怎么拿得出来好心情好脸色。” “别人不懂我也就罢了，难道好姐姐也不懂我吗？” 青柳面上带着丝苦笑，没有顺着冷璨星的话头接下去，而是抬手搀扶着她一路走向前方佛堂。 待到浩浩荡荡一群人离开厢房庭院，十三公主和赤烈丹这才起身走到门边，眼神不约而同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 “那个……既然你当初定下的那门亲事本就无意，为何不早先和我说明白，我还以为你对那张公子爱之深呢。” 赤烈丹摸着鼻尖，眼神快速躲闪着，语气里带着似有似无的虚心。 十三公主小脸微扬，脸上满是不屑和怨气。 “皇家为本公主定下的婚事，何时需要同你一个外邦王爷说清楚？” “就算你此前跟随你父皇多次来过夏皇宫，算得上是宫中的老熟人，可也不应该将手伸的那么长，竟然还管起别人家女儿的婚事来了。” 听着这番犀利明显嘲讽自己的话语，赤烈丹顿时哑然。 “你如今怎么变得这般伶牙俐齿，我不过就是看在你一直没嫁出去，所以好心询问罢了。” “天下哪个男子娶妻不想娶个温柔贤淑的美娇娘回去？你这脾气要是不改改，迟早有一天要和夫君在家干架。” 十三公主斜着瞪了他一眼，猛然向着人脚背上狠狠踩去。 “要你管那么多！嫁鸡嫁狗也不嫁你！” 第三百七十六章 天公助我 两人在门边狠狠争执过一番，随即各自扬长而去。 冷璨星则在青柳的带领之下一路前往佛堂，期间她脑海里思绪混乱，始终殷切盼望着萧奇南能够尽快抵达护国寺。 这时，天空中骤然有亮光闪过。 胆小的宫女太监被吓了一哆嗦，众人纷纷抬头向着天空望去。 先前晴空万里的艳阳天忽然消失不见，远处山林中正对着的苍穹处隐隐有阴云密布。 无数乌云裹挟的云层中突然劈过一道惊雷，声音瞬间响彻大地，仿佛一下子劈在了众人心上。 顿时间，冷璨星面色凝重异常，看得出来这是即将刮山风暴雨的征兆。 “此前钦天监那边特别算过，说今天山中可能会有暴雨袭来。” 青柳望着在转瞬之间变得灰蒙蒙的天色，嘴里感慨说道。 “但由于祈福的日子是早先就已定好的，轻易不能更改，殿下便还是决定前来。” “如今看来钦天监那帮人果真是有几分本事在身的，说好的雨终究会落下，竟是半点都不差。” 随着乌云密布，山风袭来，远处密林树叶被刮得颤声作响，看样子今日果真是要下一场极大的暴雨。 见此情形，冷璨星心中又是喜又是忧。 喜的是或许有正当理由能够留在护国寺中过夜，不用担心时间方面的紧凑。 忧心的是天上突然刮起狂风暴雨，从边关来护国寺的道路必定泥泞不堪，路上充满艰难险阻。 “看着情形过不了多久，豆大的雨点就会着落下来，今日的烧香祈福难道还会照常举行吗？” 冷璨星柳眉倒竖，转过头去看向青柳询问她。 青柳有些拿不准主意，略微思索片刻，方才开口说道：“若是雨真的下的急，附近郡县赶来此处上香的香客又有那么多，总不可能让他们在天坛下淋雨。” “护国寺是夏国城中最大的一间寺庙，山中各大寺庙林林总总的厢房加起来共有上千间之多。殿下说不定记挂着他们赶路的辛苦，会留众人在此处休息。” “不过奴婢也不清楚殿下究竟该怎么取舍，毕竟他的心思又岂是旁人能够随意揣测的？奴婢只是随口说两句罢了，姑娘不要往心里去。” 闻言，冷璨星抿唇点头，逐渐收回思绪，跟着他们一路走到佛堂中。 脚步刚一迈过门槛，身后果然传来了噼里啪啦的豆大雨点声响。 雨滴砸在青砖黛瓦上，个中声音显得异常清脆。冷璨星听的胆战心惊，回过头去忽见外面狂风大作，这场雨来的未免也太急了些。 这时，，久等她却不见人影的祁有容突然从佛堂中走出，抬眼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随即对身后人说道。 “让人请百姓们进厢房中休息，今日雨下的这样大，他们此番怕是不好回去了。” “前去通报寺庙，让他们将斋饭热茶准备好。所有的花销都从国库中拨出银两来，万万不得让大家此行有所亏欠。” 这般安排的确是人情味十足，冷璨星也不由得对祁有容投去赞许的目光。 “殿下果真是体恤百姓，看样子今日的烧香祈福大典应当是不会举行了吧？” “我听说大典向来是要在外面露天佛坛中烧香的，如今雨下的这样狂躁急促，看情形没有个两三天或许不会停的。” 祁有容看着外面早已汇聚成雨幕的山林间，轻飘飘说道。 “星儿说的或许没错，看来我们此番进山中还真是来对了，趁此能够享受着秋日最后的翠绿。” “眼下朝廷中的事情都已处理妥当，若是无事的话，咱们还可在此处逗留两三日，我看星儿似乎也是喜欢山里的？” 冷璨星听闻此言，心中一片欢欣雀跃，面上却是半点都没有显露出来。 “我自小在药王谷里长大，对于山林之间本就比旁人多几分熟悉和喜欢。” “且不说我在夏皇宫里待了这么久，整个人如同金丝雀一样毫无自由可言，好不容易到了个能喘口新鲜气儿的地方，必然是欢喜的。” 这般意味深长带着几分责怪怨恨的话语落在祁有容耳中，他像是全然都没听见似的，脸上笑意丝毫没有退减，只让冷璨星随同自己去佛堂里。 “雨下的这般大，今日看样子当真无法举办大典。” “星儿既然已经休息妥当，不妨前去佛堂中稍坐片刻，看看经书，听听佛经也是好的。” 冷璨星私底下并不愿意和他同处一堂，看着前方佛堂里还有其他高僧，心里这才放心了些。 “我对于这些向来不怎么感兴趣，不过殿下让我去，那我便去一回吧。” “不过我这人向来是闲不住的，最多也就只坐一炷香的功夫，届时便想回屋躺着去了。” 祁有容隐隐一笑，看她这幅不大情愿的模样万分理解。 “的确没怎么见过女子喜欢听佛经，星儿待会儿想回房休息也可随意，一切全凭着你自己的喜好来办。” 冷璨星深呼吸一口气，率先迈步走入佛堂里。 正中间摆着的功德箱两侧互相都有通道口，右边无人前往，左边却是已然能够听见人语声。 “此前都已经算过日子了，为何今日还会下这么大的雨，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往常烧香祈福的时候从来没见过有什么问题，不过好事多磨，在这山中也可以清静清静心神。” “有些不该说的话咱们还是别说，省得被殿下听见心中不高兴，你们这些人也该将自己嘴巴给管管了。” 沉稳内敛，略带衰老低沉的声音无一不是朝中大臣所发出来的。 冷璨星听的明明白白，知道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都有在将由头怪罪到自己身上。 她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似的，闪身迈步进入左殿堂中，刚一进去便看见十三公主半跪坐在佛堂方桌前，膝盖底下垫着厚厚的蒲团。 她用小勺子盛满香灰，一点一点倒入木质模具中，随后再拿起如意形状的小锤子进行按压。 公主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看样子此前应当做过不少这等风雅之事。 等着将手上动作完成，十三公主方才用燃烧的细香点燃香灰，随即便有一缕青烟直升而上。 第三百七十七章 滚珠声响 “冷姐姐，我刚刚点香点的有些忘神，倒没注意到你竟然来了。”十三公主抬头看着冷璨星过来，赶紧将手中的小如意放下。 冷璨星听着身后没有传来脚步声，猜测祁有容定然是去了其他地方，如此便是更加安心坐在公主身侧。 “你点香的动作很细致有条理，看来此前应当是做过不少次这种精细活儿。” 闻言，十三公主面上显露出羞怯笑容。 “你别看着我在外健谈的不得了，实则是一个不怎么爱出门的人，平日里在府上最是喜欢捣鼓这些玩意儿。” “普天之下的香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宫中角落里点着的线香也都是我亲自手工做成的，香味浓郁到都可以拿来当做熏香呢。” 见公主得到夸赞，脸上隐隐显露出一丝丝骄傲神情，冷璨星不由得将目光放在点燃的线香上。 “只要把它们倒入到模具中，再用小如意压平整就可以点了。冷姐姐若是感兴趣的话，要不然试一试如何？” 铁质的小如意被递到冷璨星手中，十三公主随即命令随身宫女拿来其余香粉。 外间滂沱大雨依旧在下个不停，噼里啪啦的雨点声响彻耳边，冷璨星一时间心绪混杂，竟然鬼使神差地动作起来。 她把香粉仔细倒入到模具中，随即拿小如意一点一点地将首尾按平整，眼看着一朵莲花形状的线香赫然出现在眼前，冷璨星脸上也多了丝丝笑意。 十三公主偏过头去看盘中压好的香粉，瞬间有些惊奇感慨道：“冷姐姐之前莫不是玩过这种小玩意儿？若是初次上手，那你这动手能力未免也太强了些，看着比我这个熟手做的都还要好呢！” 冷璨星微微一笑，将小如意放在白瓷盘中，接过宫女递来的一支高香，想要将莲花点燃。 “我先前在药王谷的时候时常做研磨药粉的活儿，可能是因为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打下了基础，所以做这些香粉不是什么难事。” 十三公主脸上赞叹无比，看着那朵栩栩如生的莲花立刻将摆盘放置端正，想要让冷璨星点燃。 “这是上好的沉香木粉，放在今日这样的情景中，混合着雨水气息闻起来必定让人心思越发沉静。” 冷璨星反手握住高香前端，对准香粉首处慢慢而去，烟看着那一点猩红火光即将点燃香粉时，她的手却是不受控制的抖了抖。 与此同时，莲花形状的香粉就此被打散开，一朵好端端的花瞬间散了形。 “哎呀！这么好看的一朵莲花还真是可惜了，用小推子再推一推整理下形状吧。” 十三公主可惜说道，随即拿来工具整理着香粉。 冷璨星看着自己依旧不受控制抖动的右手，顿时间心神大乱。 她眉头赫然皱紧，看着外面滂沱的雨幕，发现只显露着微弱烛光的幽暗佛堂里有着难以言说的奇怪之感。 “这……你们刚刚可曾听到过什么珠子滚落在地上发出来的清脆响声？” 冷璨星眼神一片茫然，在这一刹那间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异世界般，所有人都无法和自己通晓心意。 就连十三公主也低头认真整理着香粉，丝毫没有察觉出她的异样。 听闻此言，在佛堂里服侍的宫女们互相对视一眼，随即面色无辜地摇了摇头。 “奴婢只听见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并没有听见什么珠子滚落的声音。” “瞧这山中这场雨下的越来越大了，姑娘莫不是先前出现了幻听？” 十三公主手拿小推子，好不容易将香粉推理平整，方才心满意足的抬起头来看向冷璨星。 “冷姐姐指定是幻听了，我刚刚也没听见有什么奇怪声响。咱们这里这么多人，不可能全都没听到吧？” 冷璨星心中茫然无定，明确相信自己此前的确有听见什么丝弦断裂，玉珠滚落的声响。 “不对……我的耳朵向来好使，很少有听错的时候。” “刚刚要不是因为听到那阵声音，我也不可能手抖将香粉给打散了……那声音就像是玉珠滚落，也像是有什么珠子被崩断了。” 一听这话，十三公主略微沉思片刻，方才眉眼担忧地凝视着她说道。 “可我们刚刚的确没有听到异样声响，难不成是你此前在雨天丢失过什么手串亦或是珠串？” “所以此时此刻听着外间的雨声，不由得想起了那些东西？如此一来才会有这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闻听此言，冷璨星又是茫然地低下头去，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说起。 “我的手串珠串……我平日里不爱戴这些东西，就算要戴也是戴手镯之类。” “若说什么珠串，只有此前在大慈寺中相逢的那位老师傅曾经送给我一串佛珠，可惜佛珠早就已经断裂了。” “原本我有将那些佛珠收集起来，好好放在闺房木盒中，可不知为何最后始终未能找到。” 十三公主听着这件事情，不免跟着觉得奇奇怪怪起来。 “或许是手底下的人不小心弄丢了，不敢和你说，又或许是被你放在了其他地方而忘记了吧？” “我的首饰多得不得了，有时候也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你不必往心里去。咱们现在可是在寺庙佛堂中呢，就算有什么妖魔鬼怪也不可能往这里来的！” 冷璨星看着自己先前抖动的右手，不敢相信这曾经是一只替人施针的手。 在药王谷里学医时，欧阳春为防止他们给病人看病时手抖导致银针扎错地方，亦或是刀子划开其他皮肉，曾经进行过一系列严苛训练。 冷璨星明摆着记得有位大师兄正是因为手抖曾经被火炭烫着双手，自那以后起拿捏银针时分外用力，怎么也不敢掉以轻心。 而她从小凭借着自己与生俱来的小聪明，很少有在学医途中出什么岔子，自然也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思绪混乱间，冷璨星扭头看着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山雨，原本已沉静下来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九叔，你这一路一定要平安呀。” “我此前行医时曾经无偿救治过不少百姓，希望老天有眼，信女愿尽此生功德，能与九叔在此处相逢。” 第三百七十八章 福大命大 距离护国四五十里地外的山林中。 滂沱大雨使得本就泥泞不堪的道路此时变得更加混乱难行，随着极速奔驰的马蹄踏溅而过，飞溅起来的泥浆蹦得几乎快有半人高。 萧奇南等人已在这样的雨中赶路行了快有一日之久，期间马都快要累死过去了。 幸好他们此番从边关前来，带的是军营当中最好的汗血宝马，便是在路途半中央处也有看见赤烈丹派来接应的人。 在一片哗哗雨声中，几名赤烈国男子身披蓑衣站在大雨里，他们身后牵着好几匹汗血宝马，来此为的就是接应萧奇南他们。 听着大地上的颤抖声响，众人很快看见一对数十人打马快速赶来。 他们伸手抹了顺着斜风飘过来的把雨水，快速将身后的马牵出来，准备进行接应。 萧奇南很快看见前方有人在对他们打手势，仔细一看立刻认出这些人乃是赤烈丹的手下。 “王爷！我们家主子和冷姑娘如今都在护国寺中，他们在那里等着您呢！” 为首男子朝着萧奇南大声喊道，看着他飞身跨坐过马背，只感觉有一阵狂炫劲风打在自己面上。 “知道了，你们注意安全！” 萧奇南快速说道，随即有如同风似的消失在他们眼前。 程烨跟在萧奇南身旁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主子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 他们从军营出来都已经快有两日了，期间滴水未进，滴米未沾，就连眼皮子都没合一下。 要是换做请其他人早就已经撑不住一头从马背上栽了下去，可他们全都是萧奇南精挑细选出来的人马，又怎么能够经历不起这些风雨？ 程烨不敢在此处逗留太久，匆匆换过马之后立刻紧随萧奇南而去。 眼看着他们一队人马快速消失在雨幕中，前来接应的一行人等不由得感慨起来。 “从边关到这里少说也要赶个好几天的路，先前主子让咱们在这个驿站口等着，我还以为会等不来呢，没想到竟然还真来了！” “主子说王爷说过的话从来都没有出过半分错处，要不然他们两个又怎么可能当这么多年的兄弟？” “今日下着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护国寺那边情况如何了，看这样子烧香祈福大典应当是不会在今日举行，王爷他们也不用这么着急赶过去啊！” 几人快速说着，很快就要闪身进入驿站客栈里避雨。 正当他们前脚快脚踏进客栈大门时，忽然听见远处天边传来一阵轰隆巨响。 客栈里打尖休息的客人都有被惊扰，掌柜和店小二忍不住快速冲出大门，众人抬头便看见周围山脉中最高的那座大山忽然崩塌。 一股从山间奔流而下的山洪混合着崩塌的乱石，猛然冲向山脚下。 “天啊！山竟然塌了！” “你们快往那里看，前些日子咱们这里就下了不少雨，如今突然暴雨袭来，山上爆发泥石流了！” 一听这话，赤烈国男子们瞬间心里咯噔一声，便是什么也顾不上，直接打马狂奔要冲向前方。 见此情形，驿站掌柜的急忙嚷嚷着让店小二出来阻拦。 “还不快将这几位客官给拦住！如此大的泥石流爆发，便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无法通行，他们还过去做什么！” “此前咱们这里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但是眼下只有上报给官府，让他们等着雨停之后再来清理！” “可不要让闲杂人等白白在那条路上断送了性命！赶紧将人给拦下，不准他们过去！” 店小二们猛然冲入大雨中，却是被马儿奋蹄扬起的稀泥溅了一面，连人的衣袖都没有碰到。 赤烈国男子们看着天边像是破了个洞似的，雨水哗哗淌个不停，瞬间心乱如麻，不知道前方情况如何。 要是九王爷等人真在这条路上出了差错，来日他们怕是只能提着脑袋回去见主子了！ 正在这般想着，在满是泥泞道路上快速行了约有一炷香的功夫后，他们才艰难抵达。 乱石混合着泥石流很快将用道路堵得严严实实，原因就狭窄的小路此时早已辨别不出原先模样。 “完了……王爷他们该不会是……” 有人惊呼一声，完全不敢把话往深处说去。 “还愣着做什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咱们就算是用手扒了，也得将人给扒出来！” 为首男子怒吼一声，再也顾不得其他情况，立刻飞身下马。 “头儿！”身后各路兄弟看着山中泥石流还在往下奔泄而来，神情中多有犹豫。 眼见着自家老大都已经冲进到了泥石流旁，他们只好咬咬牙，跟着下马奔过去。 在一阵卖命翻找中，却是连半点踪迹都没找到。 “这……这么大的石头砸下来，人都会被砸成肉泥，难不成，他们早就已经被泥石流冲到其他地方去了？” “山上的泥石流马上又要下来了，那些大石块摇摇欲坠！雨到现在都没有要停歇的征兆，今日不可能不掉下来！” “头儿，咱们要不然先撤吧，在这里待下去只能白白将自己的性命给葬送！主子那边还等着我们回去通风报信呢！” 几位兄弟在雨中放声大吼，一时间心里悲痛如绞，求生的本能却让他们无法一直待在这里。 被叫做头儿的男子强行稳住心神，差点没一下跌坐在泥水中。 “像王爷这样福大命大之人，肯定不会命丧此处……” “既然此处没有，咱们就去其他地方找找！说不定他们早就已经骑马过了这个关口呢！” 话音刚落地，滂沱雨中忽然有一丝尖锐响声骤然响起。 众人在这刹那间只以为自己耳朵失灵听错了去，此等声音尖锐仿佛哨声，绝对不是凭空能够发出来的。 “快找！快找！王爷他们肯定就在附近！” 随着又一阵泥石流即将奔流而下，在离小路百十里地处的山坡脚下，十几名奄奄一息的人和马匹不慎摔在其中。现如今浑身上下被泥浆困住，各自难以动弹。 “王爷在这里！”有人惊喜大叫喊道，赶忙招呼兄弟们前去营救。 与此同时的驿站里，掌柜的终究于心不忍，快速带着店小二等冒雨赶来。 眼见着一行人竟然没死，顿时也分外惊诧地睁大双眼。 “这得是多大的福报才能躲过泥石流和乱石！他们还真是福大命大呀！” 第三百七十九章 老天捉弄 在此等危险情景下，驿站掌柜的和伙计忽然看见萧奇南等人没死，一时间惊喜的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咱们这条路虽然从来没有出现过泥石流，但是距此十里外的路段却是经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每每滚下山洪、泥石流和乱石时，总要有几个人因此丧生！那些人全都被大石块砸成了肉泥，我还是头一次见着从下方路过竟然还有活着回来的人！” 掌柜的万分惊诧，赶忙让一旁的伙计爷上前去搭把手。 他在驿站做事情多年，自然认得出来这些人来路身份不凡，光是胯下骑着的那几匹汗血宝马就能换得好几间驿站。 随着驿站的人也上前帮忙，赤烈丹的那几名手下瞬间轻松不少。 滚落到山坡下的萧奇南一行人早已昏死过去，好些人都因为泥浆充斥着鼻腔口舌，此时稍稍一动弹立刻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他们这是呛着嗓子眼儿了，赶紧将人倒放过来，使劲拍打后背，得让他们将泥浆给吐出来才行！” “等人稍稍能够喘气以后咱们即刻离开此处，今天这场离石流必然还会再次发作，大家一定要注意小心才是！” 其中队伍里的头儿脸上早已被雨水冲刷的几乎快要看不清眼前道路，他和手底下兄弟拼死将萧奇南等人救了出来。 联合着驿站那帮伙计将众人拖到大路上，一路扛回驿站，随即又用热水为他们洗刷过身子。 掌柜的看着炕头上满满当当躺着的十几口，人面上只有轻微擦伤，头脑或许只是因为受到重击导致现在还晕死未能醒过来。 他一时间惊诧的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啧啧称奇道：“他们所骑的那几匹马我都已经派人看过了，没有一匹能存活下来，不是被砸着了腿，就是被砸着了半边身子。” “说起来还真是奇怪，骑马的人竟然好端端的一点事情都没有，而那些却是是都快被砸成泥浆了。” 闻言，赤烈国几名男子同样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当时外面下着那样的瓢泼大雨，我们想要阻拦也来不及，先前明摆着看人间高山上的乱石向着底下马群砸了过去，没想到他们竟然还能够活下来……” 众人被这种绝处逢生的奇迹惊的无话可说，只感慨是老天保佑，让他们如此福大命大。 山中泥石流果然如同众人所猜测的那般，到晚间时也没有消停住，前方道路自此被彻底堵绝。 外间天色依旧一片灰蒙蒙，远处天边像是破了个洞似的，大雨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掌柜的站在大门外，看着好有些想要赶路最终去而又返的客人，立刻对他们解释劝道：“现在只有等着雨停才能前去向官府报备，让他们派人来清理路口。” “这场大雨下得这样猛，谁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停歇，各位客官还是先行在驿站中住下吧！” “被泥石流堵绝的路口少说也要五六日才能清理出来，届时各处险坡还要再行修理，我估计着怕是没有半月不能恢复如初呀。” 听闻此言，坐在大堂里喝茶等雨停的各路商人不由得纷纷哀叹起来。 他们全是因为南安城近日没有封锁经济贸易，特意来此处做买卖的人，原先还想着趁着待冬日彻底来临之前能够好好捞一笔回家过年，如今看来却不知道又要耽搁到什么时候了。 “这样的天灾人祸，也不知道城中到底是否得知消息了，听说夏国殿下前些日子就已经带人去了护国寺中烧香祈福，想来也是因为预料到了会有灾祸发生生吧！” 有客人趁着此等闲暇无聊，特意将自己此前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以此和大家分析解闷。 话音刚落地没多久，其中有知情人士立刻皱着脸摆摆手。 “宫中的方士就算再厉害，也算不出来咱们这路段会有泥石流发生呀，更何况此前这里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大事。” “我可听说殿下带人前去护国寺祈福，带的是自己未来的皇妃。烧香祈福本来就是皇家规矩，此番前去或许也是为了告慰列祖列宗，以此来宣告那女子的身份吧！” 一听这话，大堂里的客人就像烧开的沸水似的瞬间沸腾起来，忙不迭地猜测女子身份。 “我听说是名周国女子……据说是殿下此前在周国当自子时认识的姑娘，两人情投意合，自小相识，如今也算是佳偶天成了。” 夏国未来的国君要迎娶周国女子当皇妃，此等消息不管放在哪里都是一个极让人感到炸裂的事情。 看着底下人议论纷纷，聒噪话语声几乎快要掀翻房顶。赤烈国男子们倚靠在二楼栏杆处端着酒盅喝酒取暖，面上无一不露出嘲讽神情。 “什么狗屁情投意合，佳偶天成，明明是那个无良之人胁迫冷姑娘。” “要是没有这场天灾，王爷现在就已经到护国寺里了！话说……头儿，咱们这个事该怎么交代呀？” “就是啊，主子先前就吩咐过，必须让我们接应到王爷一路护送人到护国寺里，眼下事情没办妥也就罢了，王爷还躺在客栈中昏迷不醒。” 被叫做头儿的男子同样是满面苦涩，完全不知道如何解决此事。 “现在下着这样大的雨，就算是飞鸽传书也不行……只能期盼主子心中有所感应，可以将事情再拖上几分。” “客栈请来的大夫是如何受爱的？王爷到底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官道路口的驿站中必然会有大夫常年坐诊，不过像他们这些人医术必然是好不到哪里去的，最多也就只是给人看一下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罢了。 在萧奇南等人被救济回客栈时，大夫就已经匆匆赶来看过一回。说是因为乱石击中头部，眼下全都昏死过去。 至于什么时候醒，那还得看他们头脑中是否有淤血存在。就连他自己也完全给不出一个准确的定数来，只能摇头叹息让人前去熬药汤日夜照顾着。 “哎！上天可真是捉弄这对有情人！” 第三百八十章 撕破脸 预料之中的烧香祈福大典没有照例举行，从附近郡县赶来却难以回城的香客都被安置在了护国寺山中大小寺庙厢房中寄宿。 随着半个下午的雨淅淅沥沥落个不停，外间天色一片阴沉暗淡，丝毫没有要光亮起来的意思。 冷璨星自从在佛堂里心神大乱，手脚不自觉哆嗦后便没了继续闲坐的心思，随即带人返回自己的客房中。 透过木质小叶轩窗，冷璨星看见外间寺庙厨房中多有炊烟伴着云雾水气飘荡出来，显然今天晚上的护国寺中热闹极了。 怕是从寺庙建立初期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招待过这么多香客一同入住，光是斋饭都要准备两千余人的。 冷璨星静靠在软榻边，望着外面天色心神止不住的发散凌乱起来。 随着青柳迈步进入屋中，给她递来一碗甜羹汤，冷璨星忽然想起想起什么似的，忙向对方问道：“姐姐可还记得此前在大慈寺里那位老师傅曾经相赠送的佛珠？” “虽说佛珠早已断裂，可那些珠子晶莹剔透，又是高僧佩戴多日的。我此前特意让人用木盒子收了起来，怎么也舍不得乱放。” “原是想着此后在寻找同样的丝线，并让人好生替我串起来……到时候再转送回大慈寺中，放在香火坛里供奉些时日再拿回来，没想到后来竟然再也没看到过了。” 一听见这话，青柳也不由得想起此前见过的那串佛珠。珠子的确是高油高密，原是木质佛珠却硬是被人戴出了一种通透的琉璃之感。 这样的佛珠跟在高僧身旁多年，早就已经受香火供奉，怕是通了灵气，不是天下易寻之物。 “说起来奴婢也觉得诧异……姑娘吩咐之后，佛珠就一直放置在木盒中，而且还是紧贴着姑娘床头小箱子所放的。” “若非意外情况，姑娘自己的梳妆匣子我们怎么也不会擅自打开，那盒子此前还落了锁，着实想象不到到底是丢在哪里去了。” 冷璨星紧抿下唇，脸上出现显而易见的暗淡。 “原先还指望着那串佛珠来日能够送给我九叔，替他去除邪祟，一路护他平安顺遂。” “没曾想珠子都丢了人还没有见上面，也不知道这一切是造化弄人还是天意了……” 青柳看冷璨星端举着甜羹汤，半天都没有要往嘴边送去的意思，知道人定然是没有胃口，随即又将羹汤接了过来。 她面上若有所思片刻，方才低垂眉眼，意味深长又说道：“烧香祈福大典已被殿下推迟，奴婢估摸着若是不等着天气晴好，应当不会举行的。” “原先还以为我们当日就要返回皇宫中，如今看来还真是天公作美，为姑娘拖延了这么长时日。” “有着这般好机会，姑娘当真没有动过任何心思吗？” 冷璨星满心满眼都想着事关萧奇南的事情，忽然听见青柳讲话又说到其他地方去，便是眨动两下双眼就能猜出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多谢好姐姐此前为我多番思虑，不过现在不是离开的最佳时机。我也不愿意就此惹得殿下不快，届时为我和九叔都招惹来杀生之祸。” “护国寺里边山色景色如此之好，能够在此处小住些时日，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我暂时并不打算离开此处好，姐姐也不必再提先前所说过的那番话了。” 听着冷璨星再次直言回绝自己，青柳尴尬地抽动了几下嘴角，声音紧接着微弱下去。 “奴婢也是为着姑娘考虑，姑娘若当真没有这份心思，奴婢自此以后就再不提了……” “来日奴婢便会向殿下请命离开皇宫中，只希望姑娘能够好生对待殿下。你们二人要是能够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这般带着说教意味又有着几分叮嘱意思的话语飘入耳旁，冷璨星心里的那股子异样感觉顿时腾升不少。 青柳作为一个奴婢，手伸的未免过于长了……今日已经僭越身份，实在让她喜欢不起来。 “好姐姐所说的这番话我记下了，我只能说自己对于殿下没有特别心思，也从未想过要害他。” “至于再其他的事情多少有些强人所难……好姐姐理应知道我心仪于谁，此时说这番话属实有些不大合时宜呀。” 听着冷璨星忽然急转直下的话语声，青柳却是半点都没有退让，面上也毫无惧色。 她眼神逐渐涣散，面上显露出一股子让人看不清道不明的神情来。 “我们殿下出身尊贵，南安城里想要嫁给他的世家大族小姐不在少数，便是邻国各大公主也抢破了头皮想要来夏国和亲。” “奴婢作为殿下的心腹，只希望殿下能够过好这一生。也希望姑娘能够自此惜福，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 冷璨星此前明白青柳再怎么都是祁有容的人，和自己总归是隔着一条心。眼下突然听着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心中还是气愤不已。 她深呼吸一口气，仰头看向青柳，眼神异常冰冷。 “你如今是在说我不识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正所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被你们看在眼里觉得是天大福气的东西，放在我面前却是一文不值！” “我从来没想过要得到什么夏皇妃的身份，便是也从来没想过要在这里长住，之所以不能离去，个中原因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两人突然撕破脸，青柳也不再有着先前那副恭敬谦卑的模样，只是麻木着一张脸回望冷璨星。 “姑娘若是想要离去，个中法子多得不得了。” “奴婢此前都已经说过，可以助姑娘离开皇宫。眼下都已经到了护国寺里，想要离去可不再像先前那般如登天一样难。” “至于姑娘为什么不走，奴婢着实不清楚。不过那满箱子的玉石头面和锦衣华服的确是谁见了都心生欢喜，姑娘若是看着喜欢，舍不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话听到这里，冷璨星心中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她在药王谷里长大时，自小师姐妹们发生争执时自己又哪里会看不清楚，压根不需要动脑子便能明白青柳话里尖酸的意味。 冷璨星赫然一下站起身来，眼神直盯着青柳，面上带着丝狞笑轻声道。 “这般听来，好姐姐也是动了心思吧？” 第三百八十一章 离心 听见冷璨星这么一说，青柳赶紧摇头否认。 “姑娘这说的哪里的话，奴婢只是觉得人都会喜欢珠宝首饰以及华服……若是有谁不喜欢，那岂不是违背了个人天性？” “奴婢这么多年一直在皇宫中当差，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僭越，还希望姑娘不要给奴婢头上扣这些莫须有的帽子，以此惹来杀生之祸。” 冷璨星丝毫不相信她所说的这些话，一个人眼中的昨日就算再怎么掩饰也无法逃过所有人的眼睛。更何况青柳这些日子来表现的过于古怪异常，哪里还有此前对待自己时的恭敬顺从？ “我知道姐姐对于殿下忠心耿耿，此前还一直说过要留在皇宫中永生永世服侍于他。若非因为情况特殊，姐姐应当也不会起了要离宫的念头吧？” “我之所以现在还在护国寺中中没有离去，完全是不想给自己引来过分的麻烦，也不想为我九叔招惹来祸患。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全当做是做戏而已，什么举案齐眉想也不可能。” 此前冷璨星一直在和青柳推太极，想着对方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开皇宫，自己也没必要同她过分计较。 先前听着青柳说过那么一番大言不惭的话后，他心中就像是憋了团火气似的怎么也无法消散，而且此时此刻更是向对方冷言相对。 青柳有片刻的呆愣错愕，随即才微微睁大双眼，面上带着些不可置信反问于她：“听着姑娘话里的意思，此后是不打算安心留在夏国当皇妃了？” “既是如此，奴婢在问姑娘最后一次。若是奴婢有法子带领姑娘离开护国寺，姑娘可否愿意就此离去。并且保证从此以后再不踏入夏国半步，也绝不和我们殿下有所牵连？” 闻言，冷璨星差点没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你既然明白自己的身份，为何此时用这样的语气同我说话，什么叫做保证？” “一个在底下服侍的奴婢也敢和主子这般说话？真不知道夏国是如何调教你们的！我谅在你对祁有容忠心耿耿，此前一直没有追究你这些日子的胆大妄为，你要是再如此放肆，都怪我不客气了！” 青柳紧咬牙关，僵直着身子站在原处，好半天才挪动步伐向着外面一步一步僵硬走去。 “还请姑娘莫怪，奴婢一时间鬼使神差说了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只希望姑娘能够谅解……” “我们家殿下在周国这么些年日子一直不大好过，底下的宫女太监都将情景看在眼中，自然也会心疼于他……” “奴婢比殿下稍稍长上几个月，说句不合乎规矩的话便是一直将他看作自己的亲生弟弟那般来对待，如此也想着殿下能够早日获得幸福，从此不再是孤苦伶仃一个人。” 随着走出去的动作没有停歇，青柳说话的声音也逐渐消散在风中。冷璨星根本就懒得再理会她，此时摆了摆手任由人离去。 “你们的殿下幸福与否全看他个人，怎么能够是掌握在我手中的？” “你要是不放心他就不要离开皇宫，从此以后和他相伴身边，至少他身侧能够多你这么个忠心的下人！” 迈步走到门边的青柳听见冷璨星说出来的话，脚步有所顿住。她眼神麻木而又漂浮，嘴唇不自觉微张着：“下人……” 冷璨星端起茶壶倒了杯热茶送入嘴，一时间心乱如麻，知道自己身旁再没有信得过的人了。 她略微思索片刻，打算趁着天还没黑前去寻找十三公主，就此在对方那里暂且将这一晚上。 她本来不是生性敏感多疑的人，可结合前世被身旁清醒之人所害的经历。脑海中回想起青柳先前看自己的古怪眼神，心中再怎么也平复不下去。 如此这般想着，冷璨星快速收拾了换洗衣裳，迈着步子如一阵风似的向着十三公主所住的厢房而去。 守在门边的宫女太监见她要走，赶忙上前来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冷璨星不要和旁人细说个中情况，只搪塞道：“今日晚间这场雨应当会下个不停，厢房里又无什么乐趣可言。我去找十三公主说说话，今夜和她将就对付一夜。” “公主那里多的是使使唤的人，你们不必跟随我前来，今晚上将这厢房小院给守好就是，等着明日我自然会回来。” “要是明日天晴，烧香祈福大典必然会照常举行，届时各路头面衣裳你们只管拿出来摆好就是。要是明日还像今日一样大雨下个不停，就不必特意过来寻我。” 一听冷璨星要去寻找十三公主，众人瞬间慌了神，分外担心是否是自己照料不周到。 冷璨星看身旁的人还要继续追上来，忙将他们劝住：“你们若是不放心，陪我走到厢房门边就是了。要是还不放心尽管前去通知殿下，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听闻此言，太监宫女们互相使了个眼色，随即有人前去通知青柳。 冷璨星没有在院中等候，直接拿起门边的油纸伞，径直撑着伞出了门。 有几个机灵的宫女太监赶忙跟着她的步伐一路追了过去，余下人等则是按照冷璨星吩咐留在院里，眼神茫然地望着这一切。 “姑娘今日怎么没叫着青柳姐姐和自己前去，她不让咱们跟着也就罢了，可为何不让姐姐去呢？” “你到底是傻还是怎么了？没有听见先前屋子里传出来的争吵声吗？青柳姐姐从姑娘房里出来后就回了自己屋中，看上去面上神情不大对劲，兴许是受了埋怨。”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像姐姐那样做事情八面玲珑的人都会在姑娘那里讨得责罚，真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儿。” 一群人唏嘘感慨着，听着院后传来匆匆脚步声，各自将嘴闭的严严实实，不敢再声张半句。 青柳得知消息一路赶来，此时见着冷璨星房门大开，早已是人去楼空的状态。 她深呼吸一口气，原就不好看的脸色此时变得更加难看，眼神也逐渐幽暗阴冷。 “姑娘不让人跟着大家也就都别去，免得不小心生火烧到自己身上，你们听见了吗？” 第三百八十二章 心生隔阂 青柳意味深长的一番话，哪怕是个傻子也能够听得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从来不在手下人面前讲冷璨星半句不是，此时此刻说话这般阴阳怪气，想来先前应当是有被人责骂。 “我们知道了，还请姐姐放心。” 宫女太监们全都齐齐点头应和下来，很快听从青柳的安排回了各自屋里。 主子不在，他们这些人也乐得清闲自在。透过门窗缝看见先前护送冷璨星去十三公主房里的宫女太监回来后，从此更是将心放回到了肚子里。 只要主子不出事，所有责任都交到旁人手中。此时此刻哪怕是天塌下来，他们也能够在房中高枕无忧了。 话分两头，冷璨星刚到十三公主房中便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个明白。 她靠着八仙桌懒懒坐下，将包袱按压在身侧，端起茶水就要喝。 十三公主晚间也是闲来无事，正捧着话本子看的面上一阵笑容不断。眼下忽然见着冷璨星过来，赶忙起身坐到她身边。 “先前在佛堂的时候，好姐姐怎么没说着要和我一块过来。你要是早些来，我还能给你留几块糕点呢！” “护国寺里的素菜虽然好吃，但是未免有些过分寡淡清雅了……我先前出宫时特意让人准备了些云腿月饼，肉馅里冒着蜜意，简直要把人香的舌头都快吞掉了！” 冷璨星此刻哪里还有半分要吃东西的心思，只偏着头看她，紧接着苦笑一声。 “公主先前可还记得自己此前说过让我留心些青柳的话？” 十三公主听她这么一说，脑海中立刻出现那道长穿着翠绿衣衫，身姿挺拔瘦削的年轻女子身影。 “我的确是说过这种话，姐姐此时为何这样提起？难道我先前说的话已经应验了不成？” 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公主对于各种弯弯绕绕自然看得明白，哪怕是眼珠子一转，也能将各路人的阴暗心思猜出大半。 她先前看见青柳时，便觉得有些不大爽利。那股子感觉是从内心底里升腾出来的，乃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削减而去的。 “她表面上虽然谦卑得体，奈何眼睛里总是泛滥着不一样的光芒，每每让我看见时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听说青柳是跟随皇兄在周国陪伴多年的大宫女，他们二人年岁相仿，皇兄又是出落的如此英俊潇洒，难免不会暗生情愫。” “不过我看得出来皇兄只把她当做奴婢来对待，充其量也就是对她有几分敬意，完全谈不上什么男女之情……不过我听说青柳此前对于那死去的蒋小姐分外仇视，难免不让人想到那一层关系上去。” 话听到这里，冷璨星瞬间想起嚣张跋扈的蒋月影。 她放下茶盏，面带好奇看向十三公主询问道：“听说？公主仅仅是听说吗？” “宫里边儿向来没什么空穴来风的事情，莫不是公主手底下的人撞见了什么？” 十三公主看她面色灼灼，不由得抿了下唇角。 她深呼吸一口气，方才说道：“那些事情我本来不该瞒你，不过先前也实在没找着要开口的理由。毕竟若是传扬出去，外人说我一个公主挑拨是非欺负她一个奴婢，多少有些伤了自己的风范。” “再则也因为她是皇兄看重的大宫女，我们此前井水不犯河水。便是有什么事情我也只敢隐晦提醒姐姐，可听着听姐姐的语气，貌似青柳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 冷璨星无奈叹气，把先前在屋里和青柳的对话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她本服侍我多日，我原本不应该这么说她。可她近日里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心生寒意，我如今只感觉后背毛骨悚然，怎么都放心不下来，如此便寻着借口来你这里住一夜了。” 十三公主从小在讲究身份尊卑的地方长大，哪怕是对于底下人十分宽厚，但也绝不容忍有人胆敢用那种语气和自己说话。 她脸上瞬间蒙上一层阴翳，愤怒地朝着桌板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她还真是无法无天了！竟然也不找面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凭借着那等身份，怎么敢和姐姐如此说话？！” “皇兄的所作所为连我这个当妹子的都看不下去，她一个奴婢又怎敢来指责姐姐！” “这般不识规矩的奴婢留着迟早是个祸害，我看她现如今就是嫉妒姐姐能够成为皇妃，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冷璨星听得一阵心累，联想起青柳此前三番五次劝说自己离开护国寺的情景，更加庆幸没有相信于她。 十三公主也逐渐察觉出这些话里的古怪，眼珠子一转，缓缓说道：“护国寺里守卫森严，咱们几人所住的厢房内外更是包围的如同铁桶般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难以飞出去。” “我倒是好奇她究竟有多大的本事竟然敢如此口出狂言，并且还一再向姐姐保证能够将你带离此处……看样子咱们这宫里多的是她的党羽，也是时候应该把后宫的人好好清算一番了！” 作为皇家公主，骨子里的杀伐果断是不会少的，冷璨星万分庆幸自己今日寻着机会来和十三公主说了一遍。 她这时已是浑身皮疲乏，望着外间还没有停歇的骤雨，心紧跟着飞到了百十里外的地方。 “先前听王爷说九叔已在赶来的路上了，原是说着今日必定能够抵达。可现如今天都已经黑透了，却还没听见有半分动静传来。” “要不是因为九叔说话向来一言九鼎，我现在急的都想投身到山下，亲自去看一回了。” 十三公主同为女子，分外怜惜冷璨星此时此刻的心情。她抬手盖在对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以做安抚。 “好姐姐莫要担心，那什么赤烈丹乃是天下消息最为灵通之人。姐姐别看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实则手底下的线报之人不计其数。” “哪怕是江湖人士也有为他所用之人，要是王爷有什么事暂时来不了护国寺，必定会有人将消息传达到他手上。等着再过上片刻，我便派人前去问话。” 冷璨星微微一笑，万分感激地看着十三公主。心中略微惊诧于对方对于祁有容的了解竟然如此深厚，竟是连这些不为人知的事情都知晓的透彻。 “我且冒昧问一句，公主和王爷此前可是有过什么往来？” 第三百八十三章 年少恩怨 听冷璨星突然问起自己和赤烈丹的关系，十三公主不由得联想起当日他们二人在对方屋里争执的场面。 那般场景不论是谁见了都会心中多想，更何况是天生聪明的冷璨星。 十三公主骤然一叹气，万般无奈说道：“我和他在此前的确有过往来，而且是自年幼就相识的情分。” “本来以为赤烈国和夏国相去甚远，我和他年纪稍微长些应当很少再有见面的机会。结果直到前几年宫中开始为我选亲，我终于又再见了他。” 冷璨星静静听着十三公主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伴随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滴声，方才把事情弄明白了。 “我母妃当年因为患病，最终只能撒手人寰。临终前曾经嘱咐父王一定要给我挑个合心意的如意郎君，最好是给我封个公主府，让对方直接上门当驸马。” “南安城里的那些年轻世家公子气性一个比一个旺，凡是家境稍稍出挑的人便不会这般委身倒插门。可若是心中有抱负的男子，又不愿意因为当了驸马而无法从军参与仕途。” “虽是从我母妃离世那年开始，各方人马就已经在替我筹备。但看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挑着个合适的人，直到有年父皇举办寿宴各方来朝时。” 年少的十三公主宛如三月春桃般娇艳，她身着华丽衣裙坐在筵席高位，看着底下乌泱泱来拜的各大番邦使臣以及随心而来的王子王爷等。 “当时我嫌弃筵席上的那些人无聊苦闷，我们便是寻着法子去后花园里走了一趟，谁知竟然在那里看见一个逗蛐蛐的人。” 话说到这里，十三公主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脑海中瞬间浮现起那身着玄色衣袍的俊俏少年。 冷璨星看得明白，立刻轻声问道：“能够做出此等行径来的人怕是非丹王爷莫属了，据说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周游列国，的确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 十三公主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随即又说道：“他同我一样，也觉得那样的场合甚是无趣。当晚在后花园里果真被他摸出了两只蛐蛐，他心情大好还特意送了我一只。” “那时我们二人都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虽是知道男女有别，但也因着四下无处可去，往来又没有闲杂人等，交谈间便是多了些孩童般的天真。” 从在灯火绰约的后花园一见后，十三公主便将对方的容貌给死死记在了心里。 “但到底是要惦记着规矩……我当时只给他说了一个假身份，谁知道后来竟然惹出了不小的乱子。” 思及此，十三公主面上流露出浓浓的悔恨和遗憾。 “他们在夏国里待了五天，等着我父皇寿宴结束之后就要返回故土。” “那趟和他随行而来的皇兄与我皇家宗族里的一位堂姐订下亲事，借此我对赤烈国的了解就又多了些，知道他是国中极为受宠的小皇子。” “还知道他眼下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有了自己的封地。只要他心上高兴随即便可以脱离皇家，想去哪里都能凭着自己的心意。” 对于这样的待遇，作为一个皇家公主简直不能再奢望。她们最多也就是有一座公主府邸，轻易难以离开皇城。 “因着我当时给了他一个假身份，在他离开周国前原是想要约着我出来见一面，结果四处都未打听到那么个人。” “再后来他便随同他皇叔回了赤烈国……而后没过多久竟然隔着千里迢迢给我写了一封书信过来，书信里的行文措辞大胆而浓烈，直接将我狠狠羞辱一番。” 十三公主不由得握紧手心，对于自己此前的刁蛮任性感到抱歉而有悔恨。 “没想到王爷年少时还有着这样的气性，不过这也的确符合他杀伐果断，以牙还牙的性格……” 冷璨星说不出来这种性格到底是好还是坏，总的来说当事人不会吃亏就是了。 十三公主扼腕叹息，面上很是忧虑地看向冷璨星。 “实则书信到的时候，父皇他们已经为我挑选好了一门亲事。” “这是我自己并不知情，也从来没有看过那人的画像，只知道对方是世家大族张家的公子。” “结果也不知是被哪里走漏了风声，宫中竟然传扬出我同男子私会，甚至还有了密切书信了往来……后来我才知晓，他是听他皇兄所说，得知我已许了人家，一时间气不，所以才写那样的书信来。” 少年情谊受到摧残，随即对少女展开了报复。 听闻此言，冷璨星心中略微有些诧异，面上不由得惊诧起来。 “这……这般侮辱女子名声的事情，王爷做的未免有些过了。” “他人远在赤烈国，难道手真的就能伸那么长？” 十三公主闻言一笑，又道：“他本就不是什么耐得住的性子，对于自己那闲散皇子王爷的身份根本就不甚在意，不过倒也借着其中的便利认识了不少天下豪情人士。” “当时虽然年纪不大，却是早早就已创立了自己的暗卫和死侍队伍。然后又在番邦各大诸国里创建了自己的情报网，所以并没什么事情能够瞒得住他。” “我对那张公子本来就毫无兴趣，曾经私底下找他见过一次面。原是想着不让彼此尴尬，自己提出退亲就算了，结果一问才知道对方早已心有所属。” 闻言，冷璨星略微思索片刻，总觉得其中有什么理不清的地方。 “不对……既然王爷有自己的情报网，那必然知道公主和张公子此后再见过面。” “想来其中的弯弯绕他心里也是清楚的，可为何王爷先前要说那样的话来中伤公主？” 十三公主无奈一耸肩，苦笑着摇摇头。 “我和张公子见面的事情他的确知道。” “不过他不清楚我对张公子无意，甚至连对方的画像都没看过。他同样也不知道我清楚他在背后做的那些小动作，得知我即将定亲后才特意写了那封让人多想的书信来。” “这一切都是我堂姐在远嫁赤烈国之前告诉我的，而那些原本不为人知的事也是我那好姐夫在和她飞鸽传书中时不时提起的。” 第三百八十四章 客栈一夜 个中复杂的事情，冷璨星没有继续深思下去。可怎么着也能看出十三公主心中有情谊在，若非如此也不会和赤烈丹纠缠这么久。 她要是当真厌恶对方当年所做的事情，必然不可能和他和和气气地坐在一间屋子里说话，怕是早已像当年对待张公子那样明着和对方把话说清楚，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了。 “哎，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至于接下来怎么发展一切就要看天定的缘分吧。” “自从皇兄当政后，后宫里众人对我的事情也放松了不少，我本就没打算这么早成亲嫁人，如今倒也是乐的潇洒自在。” 十三公主用手托着下巴，看着外面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神情间说不出来的放松自然。 冷璨星也赞同道：“女子自立乃天地皆宽，你现如今年纪还小，不妨先将自己的小日子给过好再说。” “丹王爷这么多年来走南闯北，怕是什么大风大浪都已经见识过了。若是他对你当真有情义，必然不会错过机会，你且再等一等。” 说罢，冷璨星对着十三公主的手背轻轻拍了拍，以作安抚。 后者瞬间落了个大红脸，忙羞怯道：“冷姐姐，你这说的什么跟什么呀……我有没说过自己要嫁给他，就算他想要娶我，那也得凭着他自己的本事和诚意来！” “像他那样口舌伶俐的人，要是今后吵起架来我都不是他的对手。若真和他过日子，可不是成天就要受委屈？” 冷璨星哑然失笑，反驳道：“我看得出来丹王爷不是这样的人，如今你们二人之间还有误会，将这一切给解释清楚就好了。” “缘分虽然是天定的，但是个人也要珍惜，切莫等着一切追悔莫及的时候再行懊恼。” “作为一个过来人，这是我能给你最真诚的忠告了。希望公主能够听进心里去，一定要珍惜眼前人。” 说这话时，冷璨星心中忍不住泛出酸意。前世的她可不就是明珠暗投，致使自己最终惨死。老天垂怜愿意再给一次机会让她悔改，她便是怎么也不会错过。 大抵是因为冷璨星面上神情太过真挚，甚至使得人要看出些许不对，十三公主抿唇答应下来。 晚间二人在床榻间说了好一阵夜话，最终才昏昏沉沉睡去。 云山雾罩的护国寺群山山脉中，有人为这始终不见好的天气而忧心。有人却是一夜沉沉浮浮，怎么也没睡安生。 距离护国寺几十里地外的驿站客栈里，到子夜时分依旧有不少过路客涌入其中。 他们全是起先就已上了路，在大雨滂沱中左右没有法子，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赶路，想要早些抵达南安城中。 谁知道这个驿站关口时忽然得知前方泥石流坍塌，道路被堵绝到至此再没办法往前多行半步。 众人一时间没了法子，只好一窝蜂拥入客栈里。前庭后院的客房眼下都已睡满了人，就连马房和柴房里都有过路马车停靠，甚至还有些人不惜在客栈大厅打地铺。 被赤烈丹派出来的那一行人在客栈房中悉心照料着萧奇南等人，被众人叫做头的男子名为木叶，乃是赤烈丹手底下不可多得的一名悍将。 此番他得命前来，本是想要护送萧奇南等人快速抵达护国寺，谁知途中竟然遇到了这般天灾人祸。 客栈驻守的大夫虽是前来给看过一回，但也说不清楚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只说众人被大石击中身子的同时，或许乱石飞溅里也有砸伤后脑。 要是后脑中留有淤血，便是一时片刻也醒不过来，就算醒来或许也会面临失忆，亦或是双眼出现短暂失明等情况。 听着大夫的推测，木叶等几名兄弟瞬间感到如遭重击。半呆愣地坐在桌边到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怎么也不敢相信事情会发展到这等余地。 “头儿，要是王爷一日不醒过来，咱们是不是就要一直在这里守着他们？” “主子吩咐最迟也要明日抵达护国寺，照目前的情景来说，就算王爷他们醒来前方道路也是无法前行半步的……” 手下兄弟一阵唉声叹气，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解决此事。 木叶皱着眉头，许久才让人为自己拿来笔墨纸砚。 “我要给主子写封书信表明情况，咱们现在无法脱身也是因为事态紧急，比起护国寺里的事情来说自然是王爷的安危更加重要。” 闻言，众人一阵点头。不是忙着去取笔墨，就是忙着去厨房里端熬煮好的药汤。 他们在驿站中定了最后的几间天子一号客房，眼下是客栈中的顶级客人，便是吃穿用度都比旁人好上不少。 客栈掌柜虽是一再表明让他们在此处安心休养，但众人都不是夏国人，此地距离南安城也不是太远，怎的都有些不大放心。 木叶正想着，底下客栈大堂里又传来一阵嘈杂吵闹声。 “什么？在这方圆几十里地中就只有你们一间客栈，我们好不容易赶了这么久的路，本以为今晚能好好休息休息，没想到竟然连柴房里都住满了人！” “掌柜的行行好，给我们几人安排一间客房就行！大不了大家伙今晚上随便凑合一下，只要能有个安身睡觉的地方就好。” “厨房里可还有饭菜？有什么吃的就尽管端上来，这一路上都把人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要是有酱牛肉和黄酒随便上！” 各种嘈杂声响不绝于耳，瞬间如同热浪般盖住整座大堂。 今晚的情况实属特别，哪怕是先行住下的客人此时也包容心大起，终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下楼去争执。 隐隐间，掌柜的赔笑讨好的声音传来：“还请各位客官稍安勿躁，我知道各位赶路辛苦。要是客栈中能安排自然也是尽力安排，奈何今日情况特殊，前来住店的客官实在是太多！” “眼下所有空房都已经住满了人，各位客官往旁边瞧去，那里空着的几张桌子如今都被人拼凑起来准备裹着被褥将就一夜了，眼下着实没地方可住啊！” 一听这话，先前赶来的客人顿时撒手不干了，随即又是不满的斥责吵嚷声响起。 木叶听的心烦意乱，抬手关窗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呛声咳嗽，他双手霎时顿住，急忙扭头回身看去。 第三百八十五章 染风寒 除过萧奇南外，其余受伤人等都被分别安置在了其他客房中。 木叶不放心把萧奇南交给其他人照顾，同时也是因为王爷若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个责任谁也担当不起，无奈之下就只有他这个当老大的承担起来。 他还没关好窗户，一听见身后传来的轻咳声，急忙回头望去。 转头便看见躺在软榻上的萧奇南胸口略微起伏，虽是双眼紧闭依旧没有要醒过来的征兆，兴许是因为先前伤着了胸腔，此刻正在轻声咳嗽着。 木叶三步并作两步，赶忙端过桌上的温热茶水，半扶起萧奇南向他嘴边喂去。 “王爷被那样大的巨石砸中却依旧毫发无伤，在下只期望王爷身体并无内伤，如此一来也能回去给主子一个交代。” “还请王爷要记得在护国寺中等候您的冷姑娘，尽快醒过来吧。” 出于身体本能反应，喂到嘴边的水全被萧奇南吞了下去。又兴许是木叶所说的话他有听在耳中，原起伏不止的胸膛慢慢平复下去，人很快又恢复平静。 见此情景，木叶赶紧将萧奇南平放在床榻间，轻轻扯过被子为他掖好被角。 原以为今晚的风波会就此消停下去，谁知楼下的嘈杂声依旧不见半减却。 掌柜的前脚才将上一拨客人给安置好，谁之后脚竟又来了一批人。 要是换做寻常客栈这个时候都可以紧闭门户不再理会，奈何他们是官家驿站，如此行为不符合规矩，无奈也就只好笑脸相迎。 外间大雨下得越发凄厉，很快又有了白日里磅礴大雨的迹象。 冒雨前来的赶路人一窝蜂冲进客栈中，对着这鬼天气骂骂咧咧叫个不停。 “不知掌柜的可知晓，前方堵绝道路到底何时才会有官府人等前来清理？”有人拍着衣襟上沾起的水珠，忧心忡忡询问道。 掌柜的满面无奈，面上同样半点笑意也没有。 “我们这条路先前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眼下我也不得而知……不过附近几个郡县曾经出现过泥石流，据说得等着天晴后官府才会派人前来清理。” “看着外间天色，这场雨小说也要落个五六天。眼下我们客栈各处都已经住满了人，要是再来客人还真不知道该往哪里安排了……” 生意好自然是好事，可有时候生意过于好，对于他们这种店家来说也是无可避免的折磨。 众人正在这般议论纷纷，不是让厨房准备些热汤热菜，就是要去后院打热水先行收拾，避免风寒。 先前围拥进客栈里的人还没来得及散去，客栈大堂连接后厨房的布帘忽然被人掀开，一股浓郁药气瞬间弥散开来。 众人闻见此等气味儿忍不住皱眉头，时间也抬头向那处望去，只见有几名身量体型相仿的年轻男子正捧着药罐往楼上走去。 “哟，看样子这场大雨还真是害了不少人，客栈里都还住着病患呢。”有看客唏嘘感慨着。 掌柜的不能暴露客人隐私，眼下只是听听，随即想着法子给众人安排住处。 随着药罐被捧上楼，木叶的房门也就此被人敲响。他快速凝神将自己此前写好的书信放在一旁晾干墨迹，紧接着开门接过药碗。 “王爷先前咳嗽过一阵，声音虽是有些微弱，但腹腔应当没有内伤。” “你们几个今晚别睡得深了，好好照顾着其余兄弟们。眼下照顾着他们可比咱们先前在刀口舔血来得轻松，可别连这样的事情都办不好。” 站在门边的兄弟闻听此言，脸上连忙挤出一丝笑意。 “还请头儿放心！别说是咳嗽了，但凡他们在梦里皱下眉头，我们都能发觉不对！” “话说楼下的过路客越来越多了，人多难免嘈杂事乱，咱们要不要派人再和掌柜的叮嘱两句，免得有心怀鬼胎之人出现。” 木叶回头看了一眼萧奇南，忽见他面色逐渐红润，像是感染的风寒似的。 他只顾着照顾萧奇南，此时此刻对着门外兄弟快速道：“其实我知道了，我待会儿下去找掌柜的就是，你先回去吧！” 说罢，他快速走到床边，看出对方面上渐渐有了两朵不正常的红晕。 “从边关到此处怎么也要赶上好几日的路程，硬是被你们行了两日就到了，王爷还真是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木叶皱眉摇头，心里对于萧奇南有着满满的敬佩。 他们跟随在赤烈丹身旁本就是在血雨腥风中讨生活的人，哪怕是先前在海外和王爷出生入死时，也没像他们这样拼命过。 先前送药罐的兄弟驻足没有离去，顺着半开的门边看见萧奇南躺在床榻上异常安详，不免说道：“那样大的雨和泥石流，别说是换做寻常人，就算是换做咱们或许都没命回来。” “先前别人叫王爷杀神将军时，我多少还有些不大相信……如今看来人和人的差别简直就是云泥之别，这辈子我也就只服主子和王爷了！” 木叶闻言也是由衷点头赞同，他找来湿帕子搭在萧奇南额头间，转身就要下楼去熬药汤。 “王爷这几日都没休息过，他们一路冒雨前来，先前又受了那样的内伤，如今得想着熬些上好补药才行。” “你且在这里盯着，我亲自下去熬药汤！若是有闲杂人等前来敲门探话，记得放聪明点！” 一听着有此重任落在自己身上，门边小兄弟即刻闪身而入。 “还请头儿放心，我就在这里盯着，哪里也不去！” 木叶对此略感欣慰，随即迈步下楼。 灯火通明的大堂中恍如白昼，客栈外的天色已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忙得整整一日都没消停下的客栈掌柜这时终于能够坐下来喘口气，他擦着额头上的热汗叹气道：“子时都已经过去好一阵了，看样子今晚应该不会再来什么客人了！” 木叶对着漆黑夜色遥遥看了一眼，随即闪身快速钻入厨房中。 还在忙活着的厨房伙计们一见他，瞬间认出对方是住在天子一号房里的客人，周身虽是疲乏不堪，脸上却还是挤出了些笑容。 木叶同众人点点头，忙活好一阵后终于将大补药汤熬煮上。他撑着眼皮等了快有半个时辰，就在闻见浓郁扑鼻的药香时，客栈外突然又来人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姐弟二人 “掌柜的，客栈中可还有空房？” 一阵空灵轻盈的女声从大堂里飘了过来，光是听着声音就不难让人联想起这女子的容貌定是差不了的。 木叶偏头向着大堂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摇动手中蒲扇，使得药炉的火变得更加旺。 到此时还在厨房里忙活不停的厨子、厨娘们听见这话皆是露出苦笑来。 “今日下着这样大的雨，前方又出现了泥石流，眼下连柴房马房都已经住满了人，又怎么可能还会有空房？” “听这声音应当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家，这大半夜的怎么还在外游荡？” “咱们掌柜的心比菩萨都善，怕是就算没房间也定要想法子将她安置下来。” 众人正猜测着，前方大堂里掌柜的面上分外为难。 此刻已有不少客人拿着多余的被褥垫子准备直接在墙角打盹儿，眼下若是说有空房，可不就是要得罪他们？ 身穿一身鹅黄色衣衫的年轻少女身上早已被扑来的水汽打湿大半，她抬手擦拭着额角雨水，满眼焦躁望着楼上楼下各处已住满的人。 “难不成今天晚上还真没有个栖身之所了……要是实在没有空房，给我们留个墙角也行。” “我等姐弟二人先前被雨打湿了身子，现如今只希望能够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勉强将就这一夜。” 闻言，迎接他们进屋的店伙计指着门外停靠的破旧马车道：“二位客官不是驾了马车来的吗，你一等姑娘家怎么能够和他们这些大男人在客栈里打堆，不妨在马车上将就一晚如何？” “小的将您的马车牵到后院空地上去，保证给您找个安静的地方，晚上绝对没人敢前来打扰您！” 少女微微一笑，随即摇头否决道：“二位有所不知，我姐弟二人前些日子都在山中采摘草药。如今马车里装的全都是新鲜草药，那些嫩叶子都娇贵的不得了，哪能和人挤一堆呢。” 此前靠站在少女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少年郎，微微皱起眉头，不悦地看着大堂内外脱口而出道：“阿姐，这里人多眼杂，我今晚倒是可以在大堂里将就一夜，但是你却是万万不能的。” “要不然先行将草药抬到后院去，今晚上我盯着就行，你在马车里休息休息如何？” 少女又是一阵摇头：“阿恒，你这几天在山中多有受累，眼下好不容易能够休息片刻，又怎么能够一晚上不睡呢。” “等着明天天色转好，咱们即刻就要回去。要是你晚间没休息好，谁又来驾马车？” 被叫做阿恒的少年郎略微思索片刻，怎么也不肯让步让自家阿姐在大堂里休息。 姐弟二人看着年岁相仿，想来都是身上有些本事的人，同他们离得近些还能闻见若有若无的草药香气飘来。 对于这种靠本领吃饭的人，掌柜的颇为赞赏。他向着楼上楼下仔细看过一眼，随即才无奈开口：“二位若是不嫌弃的话，今晚不妨就在库房里睡过一夜如何？里面放着的都是些换下来的桌椅板凳等等，左右虽不怎么宽敞，但是睡两个人没问题的。” 一听着有单独的地方给他们睡，少女立刻点头回谢道：“多谢掌柜的！劳烦小二哥在为我们姐弟二人送些饭菜过来，最好是烫壶热茶给我弟弟暖暖身子！” 见着事情终于解决，掌柜的脸上也多了丝笑意，忙不迭地让伙计前去安排。 木叶端着药壶从厨房出来准备上二楼时，忽然感到身旁有一股草药清新香气扑面而来。 他微微侧目，看见一鹅黄衣衫少女和一玄色衣袍少年缓步走向后院。 两人穿着打扮极为精干，腰间还各自挂着草药篓子，看那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想来先前就是他们在说话。 大半夜在驿站客栈落脚的人几乎都是结伴而行的商队，很少有见着年纪这般小的姐弟二人于子夜时分过后前来住店。 木叶朝着两人多看过两眼，随即迈步推开房门，他轻手轻脚将药汤倒在碗里，等着微凉后才敢送入到萧奇南嘴边。 好不容易伺候着这位祖宗将所有药汤都给喝完了，原是在屋里帮忙照看的兄弟这时忽然像是听见什么异动似的，赶忙推开后院窗户朝着底下望过去。 木叶眉头一皱，轻声问道：“此时外面早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前方道路又被泥浆乱石给隔绝了起来，你到底在看个什么？” 兄弟透着窗户缝隙仔细聆听着，过了片刻脸色突然一变，他不安叫道：“头儿，外面又来人了。” “听着马蹄声音来的人应该还不少，左右这些商队中没有谁像他们这样行路步伐声一致的，我觉得有点像是官府里做事的人。” 闻言，木叶悠悠一摇头。 “掌柜的都说过要是官府来人怎么着也得等着三两日后，就算再快那也得等着明天天晴才会派人前来清理道路。此刻都已经是后半夜了，就算他们消息灵通，也不可能冒雨赶来吧？” 兄弟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面上的担忧也是丝毫没有减去。 “正所谓防不胜防，先前要不是因为驿站人多四下又混乱，掌柜的没来得及细查咱们的身份，搞不好王爷他们都没办法住店。” “要是眼下真的有人前来调查，咱们又该如何将王爷等人的身份给圆回来呢？” 在夏国和各国来往贸易中，但凡是四处做生意的人身上都有通关文牒以证明身份，以此保证对方不是不良人士。 他们赤烈国和夏国交好多年，既然又是常年在夏国中来往的，模样早就已经同这里的人别无二致了，根本不会叫人看出半分不对。 可若是细细排查起身份来，他们倒还可以蒙混过关，难的是萧奇南等周国人。 “你少在这里乌鸦嘴，没谱的事情就不要乱说，省得还真被你给说来了。” 木叶替萧奇南再次掖好被角，将角落里的蚊帐放下。 兄弟正还想要再多说几句话时，底下大门突然传来一阵猛烈拍门声响。 “开门开门！官府的人例行检查！” 第三百八十七章 官差夜查 听着楼下果然来了人，木叶随即对身旁兄弟狠狠瞪了一眼。 他眼神不安地看向萧奇南，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你在这里照顾着王爷，我下去打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是有情况发生，记得自己放聪明点。” “必要时刻可以将主子给咱们的腰牌拿出来吓唬人，总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发现王爷等人的踪迹。” 话刚说完，木叶立刻端起药壶，迈步向着楼下走去。 灯火昏暗的大堂里，被赶路的艰辛以及滂沱大雨折磨到浑身毫无气力的众人，早已在四下里打地铺休憩了。 此时此刻，忽然听着尖锐刺耳的敲门声骤然响起，大家伙的心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儿。 还在后厨房里帮忙安置客人的掌柜的快速带人赶来大堂，面上满满的担忧和恐慌。 官府的人怎么会来的这么快？眼下外间的雨还没停，他们驿站就算是想要将消息送出去，此时也没有信鸽能够冒雨飞到南安城里去呀。 就算是下一站驿站里有人发觉中间道路出现泥石流，但其路途中被隔绝着那么多的乱石，总不该是比他们更低一级的郡县派人来了吧？ 怀揣着这方面的猜想和忧虑，掌柜的颤颤巍巍走到门边，刚把门栓打开，随即便有一股冷风灌涌进来。 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官差们腰中配有长刀。他们此番冒雨前来，脸上各处都是雨水流淌。眼里泛着漆黑的冷光，瞧着分外渗人。 一见众人面上神情，掌柜的立刻被吓了个哆嗦，在大堂里打地铺的众多客人也是神情一惊。 木叶看着这群人浑身上下的肃杀气息，以及他们腰间花样繁复的配刀把手，心中顿时一咯噔。 趁着眼下还无人发现，他缓缓迈步再次回到二楼。疾步走向床榻边，用被褥裹着萧奇南就要将人翻窗带离房中。 身旁兄弟眼看着架势不对，瞬间也能将情况猜测出来。 “没想到消息竟然传得这么快，都已到这个时辰了还有人前来调查。头儿，咱们现在到底该把王爷安置在哪里？” 木叶心里打着鼓，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大脑飞速旋转着，看着萧奇南面上逐渐由红转白，怎么也不敢将人过分折腾。 “大夫说王爷的后脑中恐怕有淤血，要是再折腾出个什么三长两短，人或许会失忆又或许会……” 余下的话，木叶不愿讲下去。 要是王爷的心智恢复到五六岁孩童那般，天下可不就是要乱套了！ “先前来的时候我瞧见后院有水井柴房，眼下那些官兵四处搜查，毕竟自然会先行检查客房。” “现如今只有把人往其他地方送去，大不了咱们就再杀出一条血路，反正怎么着也不能让王爷落于贼人之手！” 萧奇南通身的贵气完全没法遮掩住，哪怕此时尚且在昏迷中仍然是那副金贵王爷的模样。 木叶拿出绳索将萧奇南紧紧裹在被褥里，将人快速扛过肩头，背着他推开窗就要趁着夜色从房梁上踏步而下。 先前下过雨的屋顶早已湿滑不堪，就算是他们这些武林高手在在其中飞步而行都要小心摔倒，更何况此时此刻背上还背着那么大个人。 “头儿！你要小心啊！我在楼下接应你！” 与萧奇南同期昏迷的程烨等人并不像他目标这么明显，左右躺在客房中怎么都能蒙混过关，难的是他这么个身处高位的王爷。 木叶稳住下盘，将自己多年来所学到的本事全都发挥了出来。他额头上逐渐浸出密汗，眼睛迅速在后院来回查看，很快看人家有马车停靠在院旁。 他心神一定，整个人快速消失在黑夜中，眨眼已是无影无踪。 楼下大堂里，突如其来的官差让驿站里外众人都惊诧不已。有些胆小的商人此时更是紧抱着被褥，将自己周身所带来的金银细软全部藏在身后。 掌柜的怎么也没料想到这时来的竟然真是官差，一时间又惊又喜，赶忙将他们迎了进来。 “没成想消息竟然传的这么快，数个时辰之前我们这路段才发生了泥石流，眼下各位官爷竟这时就已经赶来了！” “原是想着怎么着也要派人将消息给传递出去，奈何外面大雨下个不停，左右也没办法能够跨过乱石等。” “无奈之下我等只好准备着明日天晴之后，再行想法子将消息传到南安城里去。谁知道各位官爷来得这么及时，不知眼下诸位可是来准备清理道路的……” 这话说着说着，掌柜的声音逐渐变弱。 他们这些在驿站当差的人同各路官府的人员属于同级，平日里有时见着谁人不是客客气气以礼相待的，可偏生此时此刻出现的这群人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杀气，怎么都和他此前见过的官差不大一样。 为首官差眉头一挑，顺着大堂内外快速看了两眼，见着柜台后方原是象征着各路客房的木牌早已全都摘了下来。 “此时客房里的人可都住满了？” 掌柜的忙不迭点头：“今天下大雨，道路又被堵塞住，往来有不少客人只能在咱们驿站中歇脚。” “眼下别说是客房了，就连马房柴房里都住满了人，若非如此咱们也不能让各位客官在大堂里打地铺呀。” 闻言，对方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紧接着避开众人，从怀里掏出一幅小像递给掌柜的。 “你得看看今日住店的人里可否有此人？” “我等今日前来并非因为什么泥石流，而是因为在皇宫中领命而来的。” “事情紧急，一切都是殿下所吩咐的，你们仔细想一想是否见过此人！要是胆敢有半分疏忽，小心自己的脑袋！” 掌柜的以及店内伙计听得胆颤心惊，迅速展开油蜡封过的纸张，看见画上赫然画着一俊美无双的年轻男子。 对方身穿铠甲骑在高头骏马上，光是看着画像就让人感觉到一阵扑面而来的英勇之气。 掌柜的冥思苦想片刻，最终摇摇头。 “今日店中客人来往早说也有上百人，却是不曾有见过此人。” “他模样长得这般俊俏，身量又是如此高大，若是见着必定让人见而难忘，可我却是没有半分印象。” 说罢，为首官差又向肩上搭着毛巾的店小二望过去。 后者也是一摇头，低声说道：“凡是我见过的人都不曾有忘过，但的确没见过画像上这人。” 第三百八十八章 躲藏无果 一听掌柜的和店小二都未曾见过画像上的萧奇南，为首官差瞬间黑了脸色。 他一把将二人推开，向着楼上各出各房望过去，对着身后弟兄们喊道：“大家检查仔细点！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不能错放！” “离南安城附近几十里地中，左右驿站就只有那么几家。既然前方道路堵塞，那他们现在必然还没有混进城里去！” 周遭过路商客见着他们这副架势，一下子便能猜出来此番定是在寻找什么官府通缉之人，顿时间各自感到惶恐不安。 “这到底是找什么人呀……自打咱们进来之后客栈里就一直风平浪静的，可不像是出了事儿呀。” “但愿他们能够早日将人给寻到快速离去吧，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天都要亮了。” “哎，要不是因为这该死的泥石流，咱们现在说不定都已经进城了，最迟也在附近郡县里住下了。” 众人低声窃窃私语着，很快看见官差分为几路，率先闯入二楼客房中。 “若是住店，他们必然是住最好的客房，先从天字一号房检查起！” 随着又一声命令传来，各路官差快速冲到各大客房门边，抬手对着门板死命敲击。 在这一刹那功夫中，先前才稍显安静下来的客栈此时又如同热水烧开般沸腾起来，吵嚷到几乎快要将房顶给掀翻。 无数因为赶路周身疲乏的客人才躺下没多久，此时迷蒙双眼突然被吵醒过来，难免面色不佳。 有人刚推开门，立刻扯着嗓子向门外喊道：“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到底要做什么！吵吵吵，还让不让人睡了？！” 话音刚落，随即而来的又是满含惊恐的尖叫声传出。 一把明晃晃的长刀横搁在脖子上，只需要观察稍稍转动手腕即刻便能让对方人头落地。 “官差例行检查，容得了你在这里放肆？要是有谁胆敢不配合，一律以包庇罪犯为由，全部压回城中大牢！” 此话一出，不管是此刻被吵醒的客人亦或是在大堂里打地铺的人。眼下瞬间都将嘴闭的严严实实，额头上冷汗都快下来了。 萧奇南先前所住那间房被人猛烈敲击，左右却不见得有人开门，就在棺材即将撞门而入时身后忽然来了个年轻男子。 原跟在木叶身旁的小兄弟此刻朝着他们满面堆笑，手里端着两盘从厨房拿回的剩饭菜，向着一众面色难看的官差讨好道：“几位官爷可是要吃点喝的？我等一路赶来咽下肚子饿的咕咕叫，正想着去厨房里弄点吃的，谁知道遇上你们在检查了呢。” 官差没心情和他多说废话，让人快速将门推开后，迅速在其中检查过一圈。 除过桌子上已然见底的药汤罐子让人生疑外，便是凌乱的床铺显然有人睡过的痕迹。 官差对着周围环视过一圈，却见窗户牢牢紧闭着，硬是半点缝隙都没有打开过。 他随即将手中长刀甩出，指着窗户呵道：“今晚会下一整夜的雨，若不开窗屋子里必然憋闷得很，你怎的连这些常识都没有？难不成这窗外藏着人？” 闻言，男子面色迅速一变，立刻咬牙切齿道：“官爷这说的哪里的话，我等只是路过此处而已，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包藏什么罪犯！” “不愿开窗只是因为我先前感染风寒，唯恐因着今晚的湿气导致旧病复发，再者我们兄弟几人的身份都是经得起推敲的，又怎么会在离南安城这么近的地方搞幺蛾子呢！” 官差皱眉回想着他话里的意思，忽然勒令对方出示通关文牒。 草草将证明对方身份的东西看过后，官差面色逐渐和缓下去，一把将通关文牒塞回他怀里。 “原来是赤烈国的人，你们若早些说出自己的身份，我们也不用检查这几间房了。” “今晚就先好生休息着吧，前方损毁道路应当要等着两日才会清理出来！眼下官府大半的人都去护国寺帮忙了，此时是抽不出来什么空的。” 男子朝他们嘿嘿一笑，转而将通关文碟收回。 赤烈国和夏国友好往来已有多年，其中各路贸易更是通行不断，便是看在这一层关系上边他们也能随意许多。 官差们没有在这些天字号房里久待，巡视过一圈后即刻下楼再行去检查别的客房，底下客房也都全部检查完毕之后，方才要闯入后院去看柴房和马房。 眼看着他们这一通闹腾将所有客人都给吵醒了过来，如此的阵仗也不知道何时才会消停下去，掌柜的急急忙忙上前开劝。 “我们店里的确没有来过这么一个人，就算是我和店里伙计因为事务繁忙看走了眼，可周围这些客人都是有看在眼里的。” “官府办事，底下小老百姓怎么可能不配合？外面下着这样大的雨，大家先后都受了不少的难。还请各位官爷检查的时候动作放轻一些，不要惊扰到妇女老人！” 听着这么一番话，众多官差瞬间不乐意了，面色立刻变得比锅底还黑。 “掌柜的，你们这间客栈可是官家驿站，我等办事总不可能像做贼一样，半点声响都不发出来吧？” 有官差上前和掌柜的吵嚷，场面瞬间变得尴尬至极。趁着这群人在大堂中争执不休时，原留在萧奇南房里的赤烈国男子赶忙将手中碗筷放下，快速冲去到后院里前去查看情况。 此刻马车不得擅自离去，也不知道他们头儿到底把人藏在哪里了。 时间倒推回一炷香功夫前，木叶背着萧奇南从二楼房里一跃而下后，起了心思要将对方藏在后院地窖中。 奈何连着下了两天的大雨，渗透下去的雨水早已将地窖淹了大半，原先潜藏在此处的萝卜白菜也已腐烂发臭。 地窖木盖刚一被掀开，带着闷热的腐烂臭味瞬间扑面而来。木叶皱着眉头沉思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将萧奇南传送到其他地方去。 他身后背着这么大个人，来取多少有些不大方便，哪怕是在黑夜里也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名为阿瑶的黄衫女子看见他人在雨夜里鬼鬼祟祟，忍不住对着杂物房门外喊道：“他病得不轻，你要是再行折腾，小心将命给他搭进去！” 第三百八十九章 护人周全 屋外骤然一道惊雷劈过，雷声惊得冷璨星猛地被吓醒过来。 睡在她身旁的十三公主呼吸绵软悠长，似乎半点都没有被雷声给惊扰住。 她抬手擦拭着额头细汗，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止，怎么也无法安生下来。 最近这几日冷璨星一直在断断续续做梦，梦里的场景混乱不堪，就像是走马灯飞过似的无论如何也让她记不起来。 回想着在护国寺里所经历的各种画面，冷璨星心中又是分外迷茫。 她想要起身下地出门走走，听着外面噼啪作响的雨声，显然大雨还没有停歇。 估摸着到天亮时这场雨也不会停下，此前定好的烧香祈福大典应该是会继续往后延期，就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将事情完成了。 屋中四下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冷璨星悠悠地叹了口气。她总觉得自己整颗心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给紧揪了起来似的，眼下嗓子眼里都发干发涩。 好不容易摸索到桌边倒了杯，温热茶水灌入嘴中。原先就异常烦躁的心神此时此刻却没得到半分安抚，反倒是让人更加惶恐。 “难道是九叔出事了不成……”冷璨星跌坐在圈椅里，很快陷入到自己的胡乱思绪中，怎么也睡不下。 与此同时的驿站客栈中，前来检查的官差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只好匆匆离去赶往下一间驿站。 掌柜的看着后院被他们掀的满地狼藉，忍不住朝地上狠狠啐了口骂道：“仗着自己有任务在身，就不把我们驿站放在眼里，他们是忘了这里也是官家之地！等着雨停后我立刻派人上书给官府，总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说完这话，掌柜的又立刻转身安抚大堂里被惊扰住的客人们：“官府例行检查，这一切都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今天晚上让各位受惊了。眼下时候不早了，大家早点休息吧！” “现在已经二更天过后，看样子这场雨到白日也是不会停歇的。我们驿站的地窖虽是被水给淹了，但是各自干货多的很，大家只管放心在这里住下，保证不会让人缺衣少食的！” 听着这话，原本就强打精神的众人总算是能够安心睡过去。 木叶随同阿瑶阿恒姐弟二人缩在杂物房里，等着外面嘈杂声响消停过后，终于才敢大喘气。 此前官差前来检查时，掌柜的特别来自相告说明这间屋子是堆放杂物的，灰尘重的不得了，根本就没法住人。 眼下也是因为他们姐弟的马车里放着些刚才才回来的名贵药草，此刻不能停留在后院里受潮，无奈之下才允许他们将箩筐放入此处。 官差都已经走到门边，又哪里会不检查？砰地一声推开门，果真看见有姐弟二人在其中收拾草药。 他们正把新鲜还混合着泥土的草药一株一株码放出来，拿棉布手帕快速擦掉上面沾染的雨水，用湿帕子裹住草药根茎以保持水土。 两人将全副心思放在了眼前的草药上，对于此时貌然闯入屋中的官差只匆匆看了两眼。眼神虽是飘了过去，但手上动作丝毫没有停歇，似乎动作再慢一些，这些草药即刻就会腐烂似的。 见着杂物房里堆的满满当当的各路破旧桌椅板凳灰尘早已堆积的老高，四处并没有人脚步踏过的印子。低头反看他们二人同样是手脚麻利，一面将草药铺在地上，一面往后倒退。 杂物房原本就不是个多大的地方，眼下堆了那么多的物件和铺了满地的草药，此时此刻连人今晚打地铺的位置都没了，又何以能够藏人？ 掌柜的闻着草药清香气，对于姐弟二人的医者身份更加确信，此刻善心大起，免不了要替他们说一回话。 “几位官爷也都看见了，要是有人潜藏在此处，怎么的都得露点痕迹出来。” “要不是看这些草药坏了可惜，我也不可能让他们在杂物房里过夜！这里边灰尘味这么重，旁边还靠着马房，就算是让其他客人白住，怕是也没人会在此处过夜的！” 阿瑶将马车上最后一箩筐草药终于平铺在地上包好，她那双白皙柔嫩的小手早已沾满泥土，此刻抬手用衣袖擦拭着额头细汗，对着各路官兵粲然一笑。 “小女子敢以性命保证绝没有见过什么可疑人士，若是有，但我们姐弟二人也只是挖些草药讨生活的苦命人，又怎么可能包庇他们呢？” “官爷们若是想要检查，不妨就好好搜查一番吧！大不了我姐弟二人再将草药放在箩筐里抬回到马车上，就是可惜这些栽了好几日的草药，也不知道这么一折腾下来会不会根茎发烂了……” 少女明媚的眉眼骤然暗淡下去，满心满眼都涌现出心疼和可惜。 官差看她面上表情不似做假，四下里也的确没有过任何人踏足的痕迹，随即一抬手阻止道：“不必了！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说完这话，官差们立刻闪身退出杂物房，转眼踏入到雨夜中。 见此情景，阿瑶阿恒姐弟终于长出一口气。而躲在夹层砖墙后的木叶强扶着萧奇南，也感觉一颗心方才落回到了肚子里。 等着这么多前来搜查的官员匆匆离开驿站后，阿瑶阿恒这才上前帮忙将木叶和萧奇南一块儿搀扶了出来。 此时杂物房早已被紧锁，外间噼里啪啦的大雨下得更加放肆，屋中的所有声响似乎都已经有被雨声给隔绝起来。 阿瑶把起先掌柜的为他们准备的褥子铺在地上，让木叶和自家弟弟把萧奇南搀扶躺在其中。 她伸手上前帮忙时，顶上小方窗外骤然有一道闪电劈过，光亮瞬时照在萧奇南脸上，使得她一眼看清对方坚毅英挺的五官。 “呀，这郎君长得还有些俊俏呀。”弟弟阿恒突然打趣说道，随即又忍不住向木叶打听起来。 “话说，你们二人到底是犯了什么事，为何大半夜还有官差前来搜查？我和我家阿姐今日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将你们给护下的。” 木叶始终注意着萧奇南动向，生怕人在起先的折腾中有所不适，见着对方潮红的面色此刻变得如常后，方才有心情转过头和他们搭话。 “不是要紧的事，是受人诬陷的罢了。” 第三百九十章 医者仁心 木叶原以为姐弟二人会继续追问下去，起码也会心生疑惑，谁知道他们竟然低声咒骂起来。 “官府办事向来如此，什么好人坏人他们全都是倒打一耙！天底下被冤枉的好人不计其数，真真是可惜了。” “我们俩人也不是被冲昏了头脑，什么人都想救的。只是先前见着那些官差气势实在太过嚣张，多少有些看不下去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闻言，木叶朝他们感激地点点头，眼下也不打算就此离去。 前方泥石流道路堵塞，谁也不知道究竟何时才能够通行。当下也不清楚那些官差是否会杀个回马枪，此刻还是先行留在杂物房中最为稳妥。 阿瑶看着木叶警惕的神色，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你不必这样紧绷着神经，我看你应当也是什么练家子，周围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必定能够察觉到。” “前方大堂里有那么多人，二楼上应当还有不少你的兄弟，你怕个什么？” 木叶背靠着墙壁，苦笑着摇摇头。萧奇南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就算是提头回去见主子都不够赔罪的，这等使命实在无法违背。 阿瑶看他不愿意过多袒露心扉，忽地一伸手探向萧奇南鼻息，随即叫道：“他的气息越来越不平稳了，想来先前应当是受到什么重击有造成内伤。” “我们姐弟二人都是医者出生，你若是信得过的话，不妨让我们为他整治一番。驿站里的大夫学的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最多也就只是看一下跌打损伤罢了，这些内伤他们还不足以诊断出来。” 木叶不是那等没长脑子的人，凭借着自己刀口舔血经验也能看出萧奇南定然是有受到重创。奈何此刻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什么大夫，只能够按照原先的药汤勉强对付两口。 这时忽然听闻他们两人是医者，眼睛里骤然闪过一丝光亮道：“姑娘当真能够帮人看内伤？” 话音落地，弟弟阿恒双手一抱拳，分外傲娇道：“我家阿姐从落地时就开始学医，别说是看内伤了，就算是死人也能被她救回来！” “我们这趟出门在外采摘药草多少有些忘了时候地方，要不然也不可能顶着大雨滂沱到此处来借宿。咱们能在这里相识都是缘分，我阿姐愿意给你兄弟看病，你可偷着乐吧！” 木叶看着萧奇南此前才恢复过来的面色，眼下又多了些不正常的红晕，一颗心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处。 他不敢擅自离开片刻，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两个陌生人。奈何楼上那些兄弟此时应当也有事难以分身，左右也找不着人商量商量。 木叶将萧奇南身上裹紧的被褥微微掀开，以此能够让人方便喘气，他忧心忡忡道：“这等内伤也不知何时才能好，要是受到重创，脑后留有淤血，怕是会影响……” 余下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阿瑶阿恒姐弟二人对此在为清楚不过。 “我估计他先前除脑后受到重创之外，腹腔处应当也有遭受重击。先前你背着他出来时，我反手摸到他的肋骨处，他还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头。” 阿恒略微思索片刻，随即头头是道的说了起来。 “这的内伤一般人的确是看不好，不过我家阿姐的独门绝学便是放血疗法！要是他的体内堆积于淤血，说不定能够借着这样的法子快速去除隐患！” 或许因为看出木叶心里的顾虑，阿瑶对着自家弟弟轻轻摇摇头，刚才又转过身去看向木叶：“你要是觉得有所不妥，我现如今也可以替他将症状缓解。” “南安城里多的是有名的大夫，只要在泥石流道路被清干净前他的伤情不会加重，我便能保证你们能撑到进城时。” “可如果在此期间他的病情加重了，我也希望你能够相信我。毕竟我作为医者，不可能见死不救。” 听着对方坦诚的一番话，木叶心上难免有所动容。 他眼里闪现着感激，朝着他们两人又是一抱拳：“我们今日在此处萍水相逢，二位却能够如此出手相助，此等恩情来日必将加倍偿还！” “眼下便是劳烦二位能够将我家兄弟的内伤加以缓解，至于此后是否会加重……一切就先等着听天由命吧。” 什么放血疗法听着便让人胆颤心惊，木叶不敢冒险，也不敢把萧奇南完全交给两个陌生人。 南安城里的有名大夫何其之多，届时交到医馆里去他们也能够放心些。 听闻此言，阿瑶很是理解。 “你的顾虑我能够理解，眼下我就先帮他加以缓解吧。先前驿站大夫给抓的汤药倒是没出错，不过这药的疗效太过微弱，实在不足以为他治疗。” “你们家兄弟真是好福气，我和弟弟此前在山上刚好挖掘出了些名贵药草，用来给他活血化瘀最为好！” “你让人把旁边这几株草药清理干净，加此前的药材用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届时每隔两个时辰给人喂一次，最少也能保证他的面色恢复过来，不再像先前一样阴晴不定。” 听着是名贵草药，木叶心里分外感激。连忙伸手去掏荷包，抓着包中仅剩的几枚碎银子要塞给他们。 “此番出来的匆忙，左右也没有带多少银子……还望二位能够先行收下，也算是聊表感激之情。” 阿瑶原先想要推辞，弟弟阿恒却是一把接了过去，点着碎银子就要塞进自己荷包中。 “阿姐，你同这位大哥客气个什么呀！咱们在山上挖这些草药也不容易，就算拿出去卖也能卖好些银两呢！” 几人正说话时，躺在地上的萧奇南忽然至胸腔里发出一声闷咳。他面色越发潮红，英气的眉头紧皱着，看上去像是被梦魇缠身了似的。 见状，木叶越发担心起萧奇南的安危，阿瑶急忙将手旁的几株草药塞进他手里。 “他先前淋过雨，此时病情又加重了，你赶紧拿草药去熬汤药吧。” “我看他身子也算健硕，只要今天晚上不反反复复发烧，应该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噩梦连连 看着手中翠绿尚且还带着泥土的草药，木叶缓缓站起身来，朝着门边走去。 即将跨过门槛时却是没有自己亲自奔向厨房，而是仰头朝着二楼天字一号客房的方向喊去：“沙马！赶紧下来！” 见他这副不放心的模样，阿瑶阿恒互相对视一眼，嘴边随机流淌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被叫做沙马的年轻男子便是之前留在一号房里的人，他忙着前去照看其他兄弟身子情况，一时片刻根本就不知道自家头带着王爷去了哪里。 此刻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在楼下喊着自己，半跳到窗户边朝下望去时，方才看见分外不起眼的杂物房里点着一盏微弱油灯。 “头儿！”沙马原还担心头儿带着萧奇南趁着夜半天色昏暗，向着远处山林奔去了，此刻忽见对方还在客栈中，终于将心落回到肚子里。 木叶看着对方高兴的从二楼处直接跃下，忍不住朝他呵斥道：“出门在外少显摆，省得被人给看在眼里。” “你去把这些新鲜草药洗干净，混合此前的药材用三碗水煎成一碗水，炖煮好之后即刻拿来给王爷服下！” 沙马看着一把被塞入怀里的草药，抬眼就要向杂物房里望过去。 “头儿，王爷现在怎么样了？我刚才在楼上见着那帮官差已然骑马跑远了，据说他们还要赶到下一处驿站去检查，想来最近几天应当都不会再回来了！” 木叶皱着的眉头始终都没有松开过，此刻朝他摇摇头，只道：“得想办法将消息传回到主子身边去……你先别管那么多了，把药汤熬来再说吧。” 说完这话，他立刻扭头向着杂物房里走去，进门时便看见萧奇南衣裳半开。 少女阿瑶正半趴在萧奇南身边，半边脸紧贴着对方的胸膛，似乎正在用耳朵细细听着对方身体里哪处存有异样。 男子精壮的身子和少女白嫩细腻的脸庞在此时显得分外刺眼，哪怕中间还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这等不拘礼的行为却依旧让人大吃一惊。 “姑娘您这是……”木叶冲上前去就想阻拦。 阿恒确实没好气的将他一把拦住，翻着白眼儿解释道：“我阿姐是在听声音辨别伤处，在我们医者眼中男人女人都一样，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呀。” “若真说起谁吃亏，那还是我家阿姐吃亏些！你瞧瞧躺在地上的这个人多舒服呀，不用替人操心，也不用替人忙活着！” 木叶紧抿下唇，心里多少觉得有些愧疚难堪。 “姑娘为我家兄弟做到如此程度……在下实在是心中有愧。” 阿瑶来不及理会他，很快伸手按压着萧奇南腹腔往下三指的地方。 “他这里好像有旧伤……此前应当好生调养过，我估摸着他在被泥石流巨石砸伤前，应当有数日的操劳。若非如此也不可能旧伤复发，现如今竟然一下就让我找到了。” 听着这话，木叶难免会想到萧奇南为赶往护国寺，昼夜不停歇的一路奔驰而来。 “他的确是有些操劳过度，本是有着要紧事要进南安城里去，谁知竟然在半道上遇上了这样的天灾人祸。” 阿瑶深呼吸一口气，随即让弟弟上前将萧奇南的衣衫穿好。 “我作为医者，但也知道要和男子保持距离。先前他的衣裳都是由着我弟弟脱的，我只不过是离得近些听听声音罢了。” 闻言，木叶勉强一笑，立刻上前搭手亲自帮萧奇南穿衣。 他可忘不了王爷和冷姑娘才是天生一对，别的女子就算是看也不能多看。 兵荒马乱的一夜在药汤被端来后很快终结，众人伺候着萧奇南服下。随即全都因为过分劳累而半倚靠着墙昏睡过去，期间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彻夜不曾停歇，仿佛天地都会为之倾泻般。 护国寺中。 哪怕此时已经时值深秋，深山寺庙里依旧能够传来鸟语声响。 冷璨星是在一片清脆的叽叽喳喳响声中缓缓醒来，她还没睁开双眼，便觉得头重如千斤般。 好不容易将眼皮子给掀开，入眼看见的便是十三公主放大的一张俏脸。 对方半趴在床头，紧皱的眉眼中满是担忧关切，此刻忽然见她醒了，急忙惊喜叫道：“冷姐姐，你可算是醒过来了！” “我也不知道你是认床还是怎的，今日清晨说了不少梦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我还以为你感染风寒了呢，叫了你好些声也不见着你醒过来。” 冷璨星嗓子眼里一片干涩，挣扎着从床踏上翻坐起身后，终于觉得周身疲惫被扫清不少。 她扭头望着外面天色，淅淅沥沥的小雨依旧下个不停，门外有不少四处躲雨的小鸟寄身在房梁下。 “我竟然也会说梦话……昨晚的确有些没睡安生，怕是吵着你了吧？” 十三公主摇摇头，又轻声说道：“倒也没有吵着我……不过你最近这段时间心里的包袱未免太重了些，说的梦话都是有关你九叔的。” “你昨晚上应当是做了噩梦吧，嘴里一直说着不要，还说着什么救救他。” “哎，你平日里太过于胡思乱想，晚间难免就会做些噩梦！但我听人说梦是反的，九王爷肯定会平安顺遂的抵达护国寺，保证不会出任何岔子！” 关于做梦看到的一切，冷璨星早就已经忘了个干净。她近日里的确心神不宁，做这些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也不知道今日是否会收到九叔的来信，等吃过早饭之后我得去找找丹王爷才是。” 十三公主看她立刻就要起身，连忙轻声制止：“你这黑眼圈都要掉到后脚跟去了，现在时候还早，再歇歇吧！” “昨日里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但凡有九王爷的消息，让他即刻前来通知咱们。现如今既然没来，想必就是消息还没到。” “护国寺山中都已经下了这么大的雨，其他地方自然也不必提。或许城外的雨会更加滂沱，王爷他们赶路有所推辞也是正常的。” 冷璨星伸手紧紧揪着被角，一颗心怎么也安生不下来。 她最近这些时日做噩梦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几乎快要把此前一年未梦见的事情都如走马灯样在梦里上演了。 “但愿如此吧，不过我的心里怎么也不放心。” “总感觉这么长时日未见，好像再也不能轻易相见了似的。” 第三百九十二章 进退维谷 看着冷璨星说这话时，面上神情异常认真，十三公主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该把话往哪里说。 她抬头瞥见外面阴暗的天色半点也不见得晴朗，随即又对冷璨星安抚起来：“雨下的这样不停歇，祈福大典又是必定要在天坛处举行的，这两日怕是都别想了。” “我们不可能在宫外逗留太久，说不定皇兄很快就会悔改心意，让大家先行返回宫中。只要没有让你在大典上露脸给文武百官以及香客们看过，就不算是昭告天下。” 闻言，冷璨星面上方才有丝丝松动。 “如此一来，又能为九叔争取到几日时间……我只期盼他能够平安抵达南安城。” “丹王爷那边我不好去的太过频繁，以防私底下有人察觉出端倪，还望公主派人前去问过一回如何。” 十三公主看她终于多了些生机，随即点头答应下来。 “你先起身吃饭吧，我这就亲自去走一趟。他就算再怎么也不会在这些事情上有所隐瞒的，更何况还是我亲自去问！” 冷璨星对她这份心万分感激，强撑着精神从床榻上坐起。周边宫女见状立刻端来茶水喂她漱口，紧接着又要把饭菜端入屋里。 十三公主连早饭也没来得及吃，直接奔着赤烈丹所住的厢房而去。他们两人年幼相识，如今宫中四处管的格外松散，祁有容那边也不至于会强压着她说事。 冷璨星端着羹汤一勺一勺送入嘴边时，眼皮子忽闪跳个不停。她心中颤颤巍巍，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忽地手上一滑，整碗羹汤全被泼洒在了桌面中。白瓷小碗连带着汤匙一下子滚落到地上，瞬间被摔得四分五裂。 身旁伺候的宫女被吓得大惊失色，赶忙上前要替她擦拭衣裙。抬手搀扶着冷璨星让她先行到旁边坐定，以免脚踩到碎瓷片。 众人慌慌张张，终于有将满地狼藉收拾干净。冷璨星看着她们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又愧疚又一阵精神恍惚。 “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先前手滑不小心打翻了羹汤，倒是害得你们在这里受累。” 宫女们连忙挤出笑容，宽慰道：“这些小事本就应该奴婢们来做，姑娘这说的哪里的话呀。” “我等见着姑娘似乎心神不佳，眼下是想躺着休息休息，还是在门边吹吹凉风？” 听闻此言，冷璨星自顾自走向窗边，伸手推开窗户。 屋外的偏斜小雨裹挟着凉风一股脑灌涌进来，瞬间吹得她发丝飘飞，头脑似乎也跟着清明了不少。 “我就在窗边坐会儿，你们也先行下去吃饭吧。” 见她这般说话，眼神又直勾勾地盯着窗外，明摆着是不想旁边有人打扰自己。宫女们点头行礼之后，随即全都退散而去。 冷璨星看着窗外深山树叶被风吹的哗哗作响，心中才稍稍平复，骤然又听见远处山顶上有钟声响起。 古刹大钟一声一声撞击着，期间所发出来的声音洪亮又震慑人心。 冷璨星情不自禁双手合十，心中就此默念道：“信女此生无所求，只愿九叔一生平安顺遂，合欢喜乐。” “只要能保佑九叔顺利来到我身边，信女此后必定以行善积德为己任，绝不以恶小而为之。” 窗外凉风一阵一阵扑涌而去，似乎也将冷璨星心中的所念所求，连带着那些愁苦全都给吹远了。 …… 官家驿站。 屋外骤然劈过的一道惊雷闪电，瞬间将木叶惊醒过来。 他身子猛地一颤，手下意识地向着身侧摸去。直到摸见那被褥还在原处后，心随即落回到肚子中。 等着这等反应过后，他方才快速睁开眼。一眨眼便看见阿瑶，阿恒姐弟二人早已苏醒过来。 两人正盘腿坐在门边，手中端着粥碗。一面往嘴里送去，一面抬头望着外面阴暗天色。 阿瑶忽见木叶醒来，脸上瞬间绽放出笑意：“你醒了呀？我们先前见你睡得沉，一时间不好打扰便也没有叫你起来。” “厨房的蒸饭馒头早就已经做好了，你现在饿了吧？我们让人送点过来，给你垫垫肚子！” 木叶僵硬着身子摇摇头，扭头看见萧奇南面色已恢复如常，只是眼下依旧没有邀请过来的征兆。 昨天晚上为逃避官差搜查，他们不得已只好和这姐弟二人在杂物房中寄宿过一夜。 眼下已经是次日天明，也不知道那群前去下一家驿站搜查的官差是否还会折返回来，但让萧奇南屈尊降贵在杂物房里呆着怎么也不合适。 “不必了，我担心着我这兄弟的身子，得先扶他回房里好好歇歇。” “不知道阿瑶姑娘给他看过身子后，可否能断言出他究竟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闻言，阿瑶皱着眉，一阵摇头。 “这件事情不好说，毕竟他是新伤带着旧伤。眼下只能服汤药去除淤血，至于淤血是否会凝结成块一直堆散在脑中，还要等些日子才会知晓。” “我瞧你神色慌张，该不会这么快就想要带他离开此处吧？往南安城所去的道路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清理出来，更何况下了这么久的雨，山中道路早已湿滑无比，我劝你不要在带着他冒险。” 眼下只有两条路放在他们面前，要不便是留在驿站中好生养伤，要不就是往原路折返回去。 可此处距离南安城已经不算太远，要是能够在驿站中安全度过三两日，等着道路清理出来便可出发抵达城中寻求医馆治疗。 要是硬生生折返回去，且不说附近十里八乡的郡县中根本就找不出什么靠谱的大夫，便是回去途中也极有可能遇上官差和泥石流。 就这么一个进退维谷的局面中，还不如在驿站里呆着有吃有喝，顺便还有他们姐弟二人帮忙照料。 仔细想过其中各方面利害关系后，木叶先是点点头道：“阿瑶姑娘说的有道理，不过待在杂物房里总不是个事。” “姑娘二人若是愿意的话，不妨上楼去天字号房里如何？” 一听这话，姐姐阿瑶还没拿定主意，弟弟阿恒瞬间就欢腾了起来。 “我听说住驿站的天字号房客要好几两银子一晚呢，没看出来你们还怪富裕的！” 第三百九十三章 暗潮涌动 木叶对此没再说什么，而是邀请二人全去天字号房里。他看得出来他们的确是有医术在身，而且这医术比驿站大夫好了不知道多少。 此刻四下也寻不到什么靠谱的大夫前来，或许也就只能指望着他们先行替萧奇南等人稳固住伤情，有什么事情还得等着通了路再说。 木叶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完后，随即上楼去看其他人。此前跟着萧奇南来的程烨等人都已出现或多或少的昏迷发烧状态，他们日夜兼程赶路数日，又遇上那样的天灾人祸，此时必定要经历个关口才会好起来。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不是去楼下熬着药汤，便是替他们擦拭热汗。 有兄弟不安询问道：“头儿，看样子路一时半会儿是无法通畅的。雨下的这样大，也不见得能把信给传回去了。” 且不说靠着双腿无法通过，就是有信鸽也没办法在这样的雨天里飞往南安城中。 “等着晌午过后再说，如果雨那时还未停，我便另想办法。” 木叶正说着，忽然听见门边有微弱声响。他猛地一下回头看去，却见少年阿恒半趴在门框处向他望过来。 对方笑得格外亲热，只低声道：“我闲的没事上来溜达溜达……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字号房呀，果然比大通铺好的多。” “你家兄弟现在还没苏醒过来，昨晚收搜查的那群官差应当也不会再回来了，咱们要不然先将他抬上来再说？” 闻言，木叶终于点点头。 “有劳你挂心。” 几人快速下楼，连带着被褥将萧奇南一下子抬入楼上。才将对方放在床榻上，继而便听见他自胸腔中发出一声闷哼。 阿瑶立刻探手摸向萧奇南胸膛，随即道：“看这情形……也不知道他何时才会醒来。” “你们去把箩筐里的新鲜草药再拿去熬几碗药汤回来吧，我包里还有些人参切片，混合着一起给他服用下。” 说罢，她快速解开荷包，只见里面装着的不是银子，而是用白布包好的人参。 阿恒顿时眉头一皱，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心疼。 “阿姐，咱们就只剩下这最后几片人参了……这可是要用来续命的，你一下子全给他了，往后还拿什么傍身呀？” 一听这话，众人都略显尴尬。对他们医者来说都算得上是好货色的人参，别处定然不会轻易寻找，更何况又是在这么一个荒郊野岭的驿站中。 木叶面色发青，正想着要掏出银两来补偿姐弟二人时，阿瑶却是对着弟弟厉声道：“眼下还没到咱们用得上的时候，先请给这位公子用吧，救人要紧呢。” 她把白布包里的人参一下子抖落在手心中，脸不小心触碰下的须子都没舍得丢掉，全部放在了一旁的空瓷碗里。 紧接着又把瓷碗递给木叶，叮嘱道：“这野生人参是补气血的好东西，用来给他一个人喝多少有些受不住，你且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能喝吧。” “先前不是说着还有好些受伤的兄弟吗？正巧大家都有口福了！” 木叶不好过于推辞，只能对着两人一再道谢。 “等来日前往南安城中必定会重重酬谢姑娘，姑娘公子的此等恩情在下必将铭记于心。” 阿恒眼看着连根须子都没给自己留下，垂头丧气地跌坐回椅子里，阴阳怪气看着他。 “阿姐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半个不字吗？你拿去好好熬熬汤，可是一滴都别撒了，这等东西就算是医馆里的花银子想买都买不到呢！” 木叶端着碗最终不好假于他人之手，只好自己亲自前去厨房里。 今日大雨没有停歇，留住在客栈里的人都没有离去。众人一时间闲的无聊，不是坐在大堂里闲谈，便是各自推起牌九来。 掌柜的看着外面斜雨飘飞，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面上的担忧显而易见。 “这雨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停，眼下驿站里都已住满了，人要是途中再有客人前来，也不知道咱家的米粮够不够吃！” “先前地窖中存放了那么多的菜，谁知道一发水竟然还把那下边给淹了！各位客官这些日子只能和我们在驿站中对付两口了！” 每隔五十里地才会有一间驿站，眼下道路湿滑泥泞，谁也不敢就此驾车前去其他地方。 众人此时如同寄居蟹一样瑟缩在驿站里，嚷嚷着有什么便吃什么，谁也不敢再嘴硬。 楼下忙的热火朝天时，楼上阿瑶同样眼神炙热地看着昏睡中的萧奇南。 她心神荡漾间，眼底下充斥的狂热几乎快要溢满出来，直到有人前来，脸上神情方才恢复正常。 沙马端着粥饭进屋，朝着她分外客气道：“厨房里只剩下这些清粥小菜了，姑娘赶紧趁热吃两口吧。” “咱们现如今哪里都去不了，也就只能在驿站中吃饱喝好了。” 听着对方诙谐的话语，阿瑶忍不住噗嗤一笑。 “你这人说话还真怪有意思的，驿站地窖都已经被水淹了，此时能吃着这些清粥小菜就已经不错了。” 沙马略微羞涩地摸着后脑勺，走到床边替萧奇南盖好被褥，随即又将两旁床帘放落下来。 阿瑶有一下没一下喝着热粥，不经意间问道：“你们这位兄弟眉眼间充斥着英气，我看他手心中又有薄茧，想来应当是习武的行伍之人吧。” 沙马手里动作忙活个不停，说话没过大脑，紧接着就开口回道：“姑娘真是好眼力，我等兄弟几人都是习武的！不过也算不得有什么本事，无非就是靠力气换口饭吃罢了。” 阿瑶默不作声地点点头，紧接着又道：“我见你面善，是个爱说话的人。眼下这里也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便有心想要向你打听一件事，还望公子不要告诉其他人。” 沙马神情骤然正经，眼神中有着一闪而过的疑惑，沉默片刻才开口：“不知姑娘想问何事？” 阿瑶对他微微一笑，面上露出派操心神情，无奈笑道：“我家中有一小妹还未说亲事，眼见着你这兄弟模样长得俊俏，便想询问询问这位公子可有心上人？” “我是做阿姐的人，便是脸皮厚了些，还请你见谅。要是不方便说的话，也可以不回答我。” 第三百九十四章 阿瑶的心思 沙马怎么也没料想到阿瑶竟然会问自己这么一个问题，好在他生性就不是什么沉稳内敛的人，稍稍愣过片刻之后，随即笑了出来。 “我家中也有长姐，眼下十分理解阿瑶姑娘的用意。不过……我这位兄弟的确有心仪之人，只不过现如今还未娶亲。” “但是他和那位姑娘情投意合多年，感情乃是天地可鉴。阿瑶姑娘就算有妹子上尚未娶亲，也不必再将心思放在他的身上。” “正所谓宁拆十座桥，不毁一桩婚！我相信他们俩人过不了多久就会相聚，如今那姑娘已经到了年岁，怕是再过不久就会成亲。” 听闻此言，阿瑶眼中有着一闪而过的暗淡，紧接着才无奈苦笑道：“既然有心上人，那你就当我此前没有说过那番话吧。” “还请你不要将此事告知给其他人，若是被旁人知晓，我这张脸还真是没地方放了……” 沙马顿时心领神会，忙向她保证说道：“还请姑娘放心，我绝不会将此事告知给第二个人！” 阿瑶仔细替萧奇南查看过伤情，见他眼底青影格外浓重，忙掀开对方眼皮子看瞳孔处。 也不知是因为此前发烧多时还是如何，萧奇南黑白分明的眼仁旁有着道道红血丝。如今血迹晕染开去，大半只眼都已经被遮挡住。 见状，沙马立刻不安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请阿瑶姑娘帮忙救救我这位兄弟，可一定要将他的伤情给控制住！” 阿瑶面色难看至极，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只好猜测回道：“兴许是淤血压迫到了大脑中某处……眼下竟然都已经扩散到眼睛了。” “不行！我得立刻替他控制伤情，劳烦你先行出去在门外替我把关，不管是任何人前来都不允许他们进来。” 沙马看她面上表情异常凝重，顿时也明白事情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为严重。 他三下五除二快步走到门边，抬手关门时又是叮嘱道：“我就在门外候着，姑娘若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开口就是！” 阿瑶点头答应下来，忙着将自己随身所带的布包打开，掏出其中的银针放在火上微微炙烤。 床榻上的萧奇南似乎被卷入到了某场梦魇中，他眉头紧皱着，额头上也开始沁出丝丝密汗。 阿瑶正握着银针要对他面门穴道处刺下时，对方眼皮子忽然颤动不止，显然是快要睁眼醒来。 她顿时间欣喜万分，赶忙将银针反握在手心里，探着身子凑到萧奇南身边轻柔道：“你可是要醒来了？” “若是觉得身上不舒服就稍稍动弹两分，我眼下可用放血疗法帮你减轻病痛。” 萧奇南额头上的汗珠逐渐汇聚成珍珠般大小，他好不容易挣扎着将双眼睁开，眼神却是异常麻木漂浮。 这对于行医多年的阿瑶来说，一眼便能看出端倪。 “你……可曾看得见东西？” 萧奇南面色苍白如纸，忽地摇了摇头。 瞳孔里的血色还在不断扩散着，阿瑶看着当下情景，瞬间也能猜出三两分。 “你可记得自己此前发生了什么事？” 话音落地，萧奇南呆愣半晌，又是摇摇头。 见此情景，两股异常复杂的思绪在阿瑶脑海中不断交织着。 她沉默片刻，最终方才下定决心。眼神里染着浓郁的柔情，忽然抬手按住萧奇南手背。 对方却如同受惊的兔子似的，连忙将手缩回到了被褥中，显然不愿意和旁人有过多接触。 阿瑶嘴角的笑容僵硬在面上，语气却还是不曾褪去半分温柔，只轻声回道：“你先前为救我不小心撞伤后脑，眼下得过两三日才能恢复过来。” “现如今记不得一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过你可别将我忘了。我是你的心仪之人……我叫阿瑶。” 萧奇南迷茫漂浮的双眼里瞬间浮现出更多的思虑，阿瑶早已反握在手心里的银针不知何时已看向对方穴道，手指尖轻轻捻动着，银针很快顺着落入皮肉中。 “快些休息吧，等过两日你就会好起来。” 随着银针被拔出，萧奇南像是大脑中的某根弦骤然断裂似的，眼神快速合上，仿佛从来没有醒来过。 木叶端着药汤赶到楼上时，只见情况一切如常。 他轻手轻脚伺候着萧奇南将药汤喝尽，随即又转身对阿瑶道谢：“先前熬煮药汤时，我闻着锅里气味分外浓郁，想来是姑娘所给的人参散发出来的香味。” “如此贵重的东西姑娘这般大方送与我们，在下心中感激万分。” 阿瑶摇头一笑，眉眼间尽是温柔。 “救人乃是天职，我若是见死不救，又怎能对得起自己学医多年？” “你且不必将这一切挂怀在心上，我也会尽全力将他的伤情控制住，保证不会再让他的病情有所恶化。” 木叶又是一阵感激，见着萧奇南在对方的悉心照料之下，面色有了显而易见的回改，自此对她更加放心。 驿站外间的雨依旧没有要停歇的意思，整整一日过去，掌柜的也未能将消息传入到南安城中。 甚至于远在城中的官府也未曾察觉出这里的动向，甚至没有派人前来探查过半分。 前方被堵绝的道路照样泥泞不堪，满地溅落的乱石堆积如山，好在期间并未在有其他人投身于驿站中。 等着雨停的这两三日的功夫里，护国寺里也是一派人心惶惶。 冷璨星面色凝重地坐在厢房中，眼神颇为不屑地瞪着正坐在自己侧对面的祁有容。 摆放在他二人面前方桌上的乃是宫中方士所给出的生辰八字，还有关于他们的命理推算。 “原先我只当以为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今看来你竟然厚颜无耻到了这个地步。” “先前不过是拿我要挟我九叔发来，眼下仅凭着方士所说的那几句话，你就真的想让我嫁于你为妻？” 冷璨星一把将桌上纸张扬起，甩飞在他们两人间。 祁有容面色不改半分，神情中依旧有着运筹帷幄的淡定。 “宫中各路方士此前能够推算出我夏国国运亨通，自此必然也能算出如何稳固朝纲。” “你我八字如此相投，我又怎能放过你。” 第三百九十五章 生辰八字 冷璨星一时间被祁有容气得说不出话来，看着纷飞落下的纸张，更是想不通这些人到底从哪里弄得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关于这些，她先前只在师父书房中有曾看见过。但欧阳春向来生性孤傲，又广受江湖人士爱戴，绝不可能将这些交于祁有容手中。 “我看你如今发疯到脑子都已经坏掉了，你如果执意要娶我为妻，我必定让你的后宫永不安宁。” “不仅我会如此对你，我九叔也不会放过你。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你难道真的会冒险牺牲掉自己来之不易的一切？” 祁有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冷璨星，丝毫没有因为她所说的话而感到半分退却，甚至眼眸中还染上了笑意。 “我看你这副伶牙俐齿的模样，不禁想到了你年少时与我初见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你回相府探亲，多年未在都城生活却依旧没有任何惧色，见人时还摆出了自己作为相府小姐的架子，这等心智可是旁人没有的。” 冷璨星根本懒得回忆起和祁有容初见的场景，只依稀记得对方当时住在周皇宫中，随同宫中皇子来相府做客。 而自己是在药王谷中学医满八年后，方才得到师傅许可，不远千里迢迢回到相府见了家中亲人一面。 当年回都城也不过就只住了七八天，别说是皇城，就算是他们所住的那几条街巷都没玩明白，自然也不会对祁有容有太多印象。 “你现在没有在我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反正我绝不可能嫁你为妻，你要是这般执迷不悟，别怪我到时候令为玉碎，不为瓦全！” 祁有容似乎看出她眼中决绝绝非作假，稍稍迟疑片刻后豁然起身。 “既然你执意不肯，那我也不好强求于你。” “不过迟早有天我会让你明白天下最好的选择必然是我，而不是你那九叔。” “你现如今看不清楚事态完全是因为还未对他彻底死心，要是有朝一日他背弃你们二人间的约定，直接触碰到你的底线，我就不信你不会心中生厌。” 冷璨星听着他话里的意思，越发感到不对。猛然抬头，双眼喷着怒火直视对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现在知道我九叔的下落，还知道他的处境如何？！” 祁有容没有对此回答，只是冷冷笑过一声，迅速拂袖离去。 冷璨星想要上前追住对方追问两句，却又因着心中的怨恨和怒火强行绊住脚步。 她心中所有的不安和疑惑迅速涌入脑海中，以至于都未曾察觉到青柳不知何时已站到了门边。 青柳眼神晦涩不明地盯着屋中的冷璨星，向来以笑脸示人的面孔此时却是面色紧绷，仔细看去还能发现她紧咬牙关，似乎正在抑制着自己心中的某种情绪。 冷璨星被祁有容折磨到心神不宁，派人前去催促十三公主，连着去了好几趟后终于将对方给盼了回来。 十三公主同样面色难看至极，刚一进门就吩咐宫女把守住房门，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半步。 冷璨星看她这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顿时间心上火急火燎，一把抓住对方的臂膀追问道：“可是我九叔如今有下落了？你要是知道什么就赶紧告诉我，我如今担忧的不得了！” 十三公主嘴唇微张，又是劝着她冷静。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你如今莫要在这里杞人忧天。我在赤烈丹那里等了快两个时辰，方才等来消息。” “他派去打听的探子此前一直未能回来，要不是因为陈宗所驻留的人手会按约定返回护国寺回话，我也不可能在那里等那么久。” “城外五十里地处有发生泥石流坍塌，如今各路进城人马都被困在驿站中不能通行半步。按照王爷他们的脚程来说，想来也是因为此等天灾人祸而被困住了。” “若非如此，王爷他们肯定早就已经到了护国寺。据说是没有什么人员伤亡……就算有所意外，那必定也是轻微擦伤，你赶紧将心放回到肚子里吧。” 得知是因为道路堵绝，萧奇南才迟迟未能来护国寺，冷璨星终于长出一口气。 她惊恐不安的面色缓缓平复下来，眼角甚至因为过分惊喜而迸溅出丝丝泪花。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就知道是我非意外情况，九叔必然会按照约定来见我。” “这场大雨来得及时，也来得不及时……眼下只能期盼着道路尽快通畅，九叔尽早来到护国寺。” 十三公主脸上有着丝丝迟疑，紧接着又将这些异样强行压掩盖住。忙握着冷璨星的手背安抚笑道：“早跟你说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瞧把你吓成这副模样了！” “话说，这地上怎么落了这么多纸张，难不成你在屋里练字呢？” 说罢，她立刻弯腰将纸张一张一张捡起。 冷璨星见状想要阻止，眼下已是来不及，只能苦笑着道：“练什么字呀……我想如今哪里还有这样的心情。” 十三公主还未搭话，眼神对上纸张上的字，眉头很快就拧了起来。 “我皇兄的生辰八字怎会在此，这些可是不能为外人所得知的机密，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写在纸上！” “咦……这里怎么也有冷姐姐你的生辰八字！到底是谁人在背后搞鬼，你且说出来，我一定帮你们出这口气！” 冷璨星对此实在没心情解释半句，面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无奈和忧愁。 聪慧如同十三公主，她很快就能猜测出其中事情由来，短时间将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猛然惊叫起来。 “这一切该不会是我皇兄的意思吧！连你的生辰八字这样难弄到的东西都能被他搞到手，周国中到底还有多少他的眼线……” “先前我以为他只是想要利用于你，如今看来怕是没那么容易……冷姐姐，你该不会真的要成为我皇嫂了吧？” 冷璨星差点将白眼翻过后脑勺去，忙抢过对方手中的纸张，迅速揉成团扔向角落处。 “你可不要在这里说这些话吓唬我了，你知道我是不想当什么皇妃的。” “你皇兄如今越发执迷不悟，早把对我的承诺忘到了九霄云外，看来他真是想要将我给逼死过去！” 第三百九十六章 死性不改 见冷璨星情绪格外亢奋，哪怕在自己面前也没有遮掩半分，十三公主略带尴尬。 “现如今也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能够让皇兄回转心意，只希望这场雨能够早点停歇，九王爷能够早日抵达护国寺吧。” “冷姐姐你也先不要太过于胡思乱想，退一万步来说，若说我皇兄他真的要……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闻言，冷璨星硬是从面上扯出一丝微笑来看向她。 “我先前有些没有把持住脾气，还望你能多见谅。” “我当初离开中国来到夏国，也无非就是想要曲线救国救我九叔罢了。原本以为你皇兄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之后就能履行诺言，却不想他一次又一次的食言。”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若是这次再不能成功脱逃，怕是也只能拼个鱼死网破了！” 十三公主到底是夏国皇家中人，她作为妹子对于祁有容的行为无法苛责，毕竟对方在存有私心的同时也是为着夏国的基业。 除过边关尚且还有战役发生外，其他地方都是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朝纲动荡时所遗留下来的各种问题都已经被祁有容一一铲除掉，任凭谁都无法说他不是个好的当朝者。 两人在屋中坐过回，眼看着大雨依旧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冷璨星回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突然声腾出来的梦魇，总觉得有些打扰十三公主。 “看这情形，大雨应该没那么容易停歇。我这个人睡眠浅，半夜里时常会醒来，今天就不和你睡一块儿了。” 说罢，冷璨星立刻起身就要返回自己的厢房中。 青柳这些日子虽说是有些古怪，但左右都还有其他人庇护着自己，她就算有什么小算盘也不敢放到明面上来。 冷璨星倒也想看看一直被自己当做亲生姐妹的青柳到底还包藏着多大的祸心，最后又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闻言，十三公主亲自起身将冷璨星送到门外，等着人的背影消失不见后，柔和的面色瞬间凝重下来。 和她一同前去寻找赤烈丹的贴身宫女满眼忧虑地望着外面雨幕，踌躇不安道：“公主，消息只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您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冷姑娘真相呀？” 十三公主迷茫地摇摇头，语气同样轻飘无定。 “据说九王爷的伤势严重，加上身体中本就有旧伤，现如今新伤带着旧伤一起也不知何时才能好起来。” “现在将这些事情告知于她，只会让她心中更加烦闷，届时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举动来，咱们还是先把嘴巴给闭严实吧。” …… 冷璨星回到厢房中，此处和她昨日离开时并未有什么两样。 青柳听闻消息，早已等候在门边，此时分外亲热地让人端来茶水点心，自己则是亲自给冷璨星斟茶。 “不知姑娘昨天在公主那里可还睡得安生？奴婢们一晚上都在牵肠挂肚，总想着姑娘若是再不回来，必须得寻着由头前去看看才行。” 冷璨星抬手接过清茶，微微润湿唇角却没有喝下去。 “外面雨下的那样放肆，我又是睡眠清浅的人，还能睡得怎么安生？” “倒是你看上去气色不错，昨天晚上想必睡得很好吧。” 忽然被问到的青柳忙笑着轻轻摇头：“奴婢出身低微卑贱，便是在墙角下也睡过不知道多少次，放在哪里都能睡得着的。” 冷璨星若有所思的一笑，反手将杯子放在桌边，刚想要开口让她们出去，却听见青柳率先一步开口道：“姑娘如今要歇下了，你们先先出去吧，这里有我伺候就行。” 冷璨星眼中瞬间染过一丝疑虑，反手不自觉摸向胸口处，摸到竹筒尚且还在怀里后又觉得安心不少。 底下小宫女们见着冷璨星没有开口说话，全都齐刷刷地走出屋去，顺便还把房门给带上了。 屋子里转瞬陷入到某种静谧中，冷璨星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青柳，看出对方显然是有什么要紧话想和自己说。 青柳快步走到冷璨星身旁，压着声音对她道：“姑娘可还记得奴婢此前说过的话？那时候姑娘不是疑心奴婢到底有什么通天本事能够让您离开护国寺吗，眼下奴婢正好和姑娘说道说道。” 一听着青柳竟然还是死心不保，冷璨星心中除诧异之外，更多的是在深思她背后的目的。 她早已察觉出来青柳对于祁有容不单单是有着主仆之情，感情中或许还掺杂了男情女爱，不过这一切似乎也只是她单方面的爱慕罢了。 “我记得你此前说过的话，不过在护国寺里把守的侍卫何其之多，你到底能有什么办法让我离去？” 听着冷璨星突然对话题来了兴趣，青柳面上也多了丝亮色。 她眼神中闪动着不一样的火光，忍着兴奋一字一句道：“奴婢作为大宫女，在那些侍卫面前算得上是有头脸的人物，只要姑娘想离去，奴婢自然有办法办到。” “护国寺虽地处深山，但早几年前为了方便香客来往上香，早有修出多条道路。” “奴婢有意同乡之人先前参与过此等建设，他曾经告诉我在护国寺里有一条无人得知的荒废小路，路途中虽然多有艰辛，但却是能够顺利离开深山中的。” 听着青柳说出话来如此言之凿凿，冷璨星方才确信她此前并不是在同自己开玩笑所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对方似乎比自己更加迫切让她离开夏皇宫，换句话来说是离开祁有容。 冷璨星神情里掺杂着的复杂很快消散，她对着青柳微微一笑道：“为着我的事情让好姐姐如此操心，我心中实在是多有愧疚。” “不过我先前已然说过，近期并不打算就此离去，其中倒也不是因为想和殿下有什么瓜葛，完全是不希望连累到旁人。” “好姐姐过不了多久就会出宫离去，要是在这个紧要关头出什么事，可不就是把你们全都给拖下水了？这样无情无义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青柳见冷璨星这么说，耐性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她又是急促道：“奴婢愿意对此承担任何后果，姑娘难道还不放心吗？” 第三百九十七章 驿站事变 冷璨星很是认真的将青柳所说的那一番话给听完了，随后面上才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来。 “姐姐的好意我就心领了，可我之前所说过的话绝对不会悔改半分。” “姐姐作为殿下所看中的大宫女，身份和其他人自然不一样，可若是我就此离去身后所牵连着的人乃是数以百计，我相信事情一定还会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 青柳听着冷璨星又一次否决自己，耐心瞬间消失殆尽，她眼底染着绯红色，显然在极力压制着怒火。 “姑娘为何有信心认为一定有更好的办法？现如今殿下都要将你迎娶为皇妃了，你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嫁给他吗？” “若是姑娘当真这么想的，亏得奴婢先前以为你和九王爷是多么的情深意重，如今看来也是看错了人。” 纵使冷璨星先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此刻听着青柳阴阳怪气的一番话依旧是被气的不轻。 “你一个奴婢哪里来的资格如此说我？有胆子在我面前逞能，何不去你们殿下跟前说个明白？” “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顾虑，你又何来的本事想左右半分？原先我把你当做姐妹来看待，现如今方才觉得一切都是错付了。” 青柳垂下眼眸，身上气焰瞬间又平复了些。她眼眶逐渐泛红，颤着声音小声道：“奴婢对于姑娘的事情的确存有私心，只是不希望殿下就此受到伤害……就好比一个瞎子若是从来没有见过光明，至少不会有所渴望。” “可他如果是见过光明又再次坠入到黑暗中，那将是有着毁灭般的打击，还请姑娘能够理解奴婢的苦心。” “奴婢先前说的那条山中小道绝对属实，山脚下马车也已准备妥当，姑娘要是想走，奴婢立刻前去准备。” 说到这里，青柳迈着步子就要从房中离去，她缓缓动作的同时又转过头来看冷璨星。 “姑娘要是想明白了，派人前来通知奴婢一声就行，若是真没有这样的想法也就算了吧。” 冷璨星偏着头不想看她，任由青柳离开屋中。 她不知二人间的关系何时变得如此锋芒相对，就算自己和祁有容不会产生利益之外的男女关系，南安城中的世家小姐又怎么会不进宫？ 更何况祁有容根本就不清楚青柳这番心意，也从未对她有什么男女之情，更没有开口要将她留在宫中的意思。 对方在背后如此擅作主张，难免有些自作多情的意思，真真是让她想不明白，心中有就此有些郁结。 直到傍晚冷璨星都没有派人前去通知青柳，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房中等着天黑天落。 兴许是已经看出来冷璨星态度异常坚决，第二日青柳前来服侍时只当做没事人似的，半点都没有提起先前所发生的事情。 “瞧着姑娘面色红润，昨天晚上应当是睡得好，听说殿下已经找人看过天色了，据说明日天气就会晴朗起来。” 青柳笑意盈盈地看着窗外，趁着四下无人时方才又向冷璨星道歉。 “奴婢此前的确有些激进，还望姑娘能够恕罪。奴婢之所以口出谎言，一切全都是为了殿下考虑，过不了多久奴婢就会离宫再不会归来。” “如今殿下还未真正登基，后宫中又是格外空虚。奴婢希望坐在夏皇妃位置上的人能够和殿下心意相通，守望相助，还望姑娘谅解。” 冷璨星偏头看着窗外，面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没有回答于她。 青柳多少感到有些不自在，缓缓欠身后立刻离开房中，除过要紧的事情，其他时刻轻易不会再次出现在冷璨星面前。 如此一来，冷璨星也乐的清闲自在，懒得和她相看两厌。 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逐渐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随即又变成了伸手勉强能够探及到的烟雨，冷璨星心里又是欢喜又是着急。 欢喜的是城外通往护国寺的道路可以好行一些，着急的是也不知祁有容那边究竟又在如何盘算着，若是强逼着自己当夏皇妃，她难不成真的要活出这条命去抗衡？ 冷璨星的思绪越加发散，却不想城外五十里地外的驿站境内雨停的更加早些。 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从附近郡县下赶往南安城的百姓商队舟车劳顿来到此处，好不容易见着雨停歇，便想着在驿站中稍行休息补充干粮。 谁知大白天的，驿站客栈中竟然房门紧锁，最让人感到诡异的是内外听不见半点声响。 商队众人赶着马车进入院中，连着敲过好几声门，都不见有人前来应答。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附近几十里地中就只有这一处官家驿站，看着情景也不像是荒废的，怎么就没人呢……” “驿站是不可能荒废的，该不会是里边出事了吧？咱们赶紧推门瞧瞧，总不能装作什么事都没看见！”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立刻有力气大的人上前抬脚一下踢开大门。 门受到重力，迅速弹开，瞬间砸在墙上发出哐当响声。 众人看着出现在眼前客栈中的场景，顿时间大吃一惊，怎么也不敢相信客栈里竟然躺满了人。 不论是柜台后的掌柜伙计，还是此前在桌上用饭的客人等，无不例外全都或倚靠或瘫倒着，没有一个人清醒。 “这客栈中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有人惊诧道，随即小心翼翼迈着步子踏入客栈大堂中。 随着一股穿堂风瞬间从后院扑涌而来，带这些焦炭气息的烟尘起一下子扑到鼻尖，众人霎时感觉喉头又痒又涩，连忙往后退去。 “快点开门开窗透气！应当是后院厨房里的炭火着了，那气味可是有毒的，难怪这些人都被撂倒了！” 众人忙不迭上前帮忙，好不容易将客栈四周所有窗户推开，却见着后院厨房冒起来的烟尘一阵又一阵。 他们当下顾着就有人，连忙向着厨房处冲去。猛地将后厨房大门踹开时却见里面空空如也，原地只有冒着浓烟的炭盆，完全不见着有人在。 “这些人怕是中毒了……好在浓烟弥散的没那么快，不过厨房里竟然没人，为何又有炭盆……” 有人如此疑惑说道，声音逐渐被风吹散，紧接着众人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第三百九十八章 突发剧变 木叶在一阵头脑剧烈刺痛下徐徐醒来，他在外刀口舔血多年，也不是没有受过极重的伤，却还是头一次有着如此痛感。 人还未睁开双眼，便听见声旁似乎有人在低声说话。 “他们怎么还没醒来呀……这些大小伙子身子健壮的不得了，你瞧瞧他身上的肌肉那么结实，怎么比底下那群人昏迷的还久呀？” “这个小的也不清楚……可能是身体素质越好的人越需要时间来休养吧，要不然他们也不会现在都醒不过来。” 掌柜的和店小二各坐在床头处，两人满眼都是担忧。 木叶睁开眼闭眼看见店中大夫匆匆推门入内，提着药箱早已是满头大汗，此刻更是一边走一边叫嚷道：“这楼上楼下的可是将老夫给忙活死了！咱就是说往后厨房那边能不能上点心？要是再出现这样的事故，咱们可都别活了。” 掌柜的伸手摸着胡须，同样满面感慨忧叹道：“这件事情发生的蹊跷，换做是谁也不想呀……先别说那么多话了，给这几位小哥看看身子再说吧！” 眼看着对方快要靠近自己身侧，木叶迅速瞪大双眼，一下子翻身从床榻上坐起，满眼警惕地紧盯着他们。 “到底是发生何事了，我又为何会昏迷如此之久？” “你们怎么全在我屋中？我的那些个兄弟呢？” 他一下子问出这么多话，瞬间将几人给问呆了。 掌柜的验了两口唾沫，方才挥着手对空中虚压几分，示意他先行稍安勿躁。 “这位小哥莫要着急，且听在下将事情给你娓娓道来。” “昨日里咱们厨房里走了水，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竟然在屋中点了炭盆，浓烟迷散出来导致咱们客栈上上下下的人全都中毒昏迷了。” “我等站在楼下大堂，尚且还有风吹过来，倒是没有昏迷的那么严重，不过你们几位住在天字号房的小哥却是迟迟没有醒来……好在你现在醒来了，且让大夫给你看看身子吧！” 听着在自己意思涣散的期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木叶迅速翻身下床，连鞋袜也来不及穿直直朝着其余几间房奔去。 他先前看过房里，并没有瞧见其他人在，一时间忧心难道是他们将萧奇南送到了别的地方进行安置？ 沙马等人四仰八叉躺在屋中，有的跌落在地毯上，有的直接半趴在床边。 原先屋中四处虽然都已被开窗通风，他们却还没有醒来，如今感受着一股凉意从头泼洒而来，瞬间被凉水激的醒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沙马双眼迷蒙的大叫一声，却见自己头上不时有水珠滴下，连忙抬手抹了把脸。 木叶见着此房间中也不见萧奇南身影，顿时间心中咯噔一声，知道事情不好了。 “还在这里睡！王爷人呢？！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咱们都别想活着回去了！” 丢下这句话后，木叶即刻将其余几间房都一一检查过，随即又冲向楼下杂物房中。 大堂内外，除了哀嚎不断的众多商客外，再没有看见其他人。 这些人都是此前已经在驿站中住下的，此时一眼望过去全都是面熟的人。 沙马等人匆匆从楼上跑下，喘着粗气道：“头儿，我们所照料的那些兄弟都还在房中，就只有王爷……” 木叶面色难看至极，脑海中迅速将萧奇南和那姐弟二人联系起来。 “王爷不在驿站中，阿瑶阿恒二人也不在。” “我先前已去后院里看过，他们的马车也消失了。” 闻言，众人瞬间大惊失色，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们姐弟二人竟然有如此的胆量。 “难道是他们将王爷给带走的？！”沙马被吓的险些跌倒在楼梯间。 他们此番前来只是为接应萧奇南，途中遇上天灾人祸乃是不可抗力因素，这件事情尚且还可以向主子交代。 可如今众人都在客栈中，萧奇南却在眼皮子底下丢了，这换做是谁也无法接受。 木叶焦虑地揉了揉眉心，发觉程烨等人的伤势阴晴不定，现如今必须得想法子去城中找专门的医馆大夫医治。 “既然是三人一同失踪，那必定就是他们将人给带走的。” 木叶叹了口气，顾不得自己身上安危，看着外间只剩下朦胧烟雨，即刻打马就想要追赶出去。 这时，沙马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直接拍着大腿叫道：“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准保是他们将人给带走的！” “你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木叶着急追问着，人已是有些急的上火。 沙马快速将此前阿瑶询问他关于萧奇南婚配与否的事情讲了出来，又说了些当时对方的神情和语气。 “我怀疑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妹子，而是自己芳心暗许了，一时间不好意思开口说出来，就只能变着弯儿来试探我！” “先前我都明白和她说过王爷已经有心上人，她那时还表现的十分通情达理，丝毫没有要继续纠缠下去的意思，没想到背地里竟然搞出了这些幺蛾子！” 男情女爱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是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的，更是在日常生活中完全无从涉猎的。 却不想在这么一间小小的驿站中，竟然会遇上形事作风如此豪放大胆，甚至算得上是猖狂的女子…… 木叶本就不好看的面色，此刻变得更加难看。随即吩咐留下一小拨兄弟在驿站中等候，其余人等四散分头寻找。 掌柜的看见冲出店外的众人，恍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话说，那对行医的姐弟呢？怎么没有见着他们人呀。” 店小二甩着帕子从柜台处走过，听闻此言有片刻的呆愣错愕。 “对啊！他们俩先前一直住在杂物房里的，我刚刚去看的时候连带着马车都不见了，难不成早走了？” 二人半天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低头却见柜台角落处放着一锭碎银子。 掌柜的拿起这锭尚且带着草药香气的碎银，迷茫着摇摇头，随即道：''“管那多做什么，只要账目上对得上数就行！” 第三百九十九章 时机错过 一连两天过去，冷璨星和青柳间始终保持着客气的距离。 她期间也派人前去木头那里有所打听萧奇南的消息，对方所给的回应是泥石流道路堵绝，南安城外四处都有遇到此类情况，官府还未派人前去清理。 加之他们不远千里迢迢从边关赶往南安城外，眼下在所有事情还未推动前，正巧留在驿站中好生休息，顺便思虑下如何将她解救出去的事。 想着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和九叔再次重逢，冷璨星躁动的心逐渐平复下来，每日待在屋里不是看书便是练字。 大抵是因为自己此前对祁有容的态度异常坚决，对方这几日中也未前来探望于她，不过关于外间的各路猜测还是未能停歇。 有人说宫中方士算出她和祁有容乃是天定因缘，这辈子注定要在一起。 也有人说他们两人八字极为相投，若是永生永世不得分离，必定会保佑国运旺盛。 关于此类谣言听的多了，冷璨星的耳朵也起了茧子，她懒得花费功夫再去调教底下的宫女太监。 原以为烧香祈福大典被一再推迟，此后必定不会再举行，谁知这日夜半突然有人将锦衣华服送入她屋里。 手脚轻快的宫女们抬着几口箱子放进厢房厅中，对着冷璨星弯腰行礼说道：“殿下那边吩咐大典在明日便会举行，华服头面等等都要赶紧的给姑娘送来。” “眼下东西都已经送到了，还望姑娘派人清点一番吧，如此我等也好回去复命。” 冷璨星看着那几口棕红色的木箱，心里的烦闷瞬间升至顶峰。 她懒懒地挥了挥手，完全不想多看。 “你们送来便是，不用再派人特别清点了。现在时候不早了，赶紧下去歇息着吧。” “对了，明日当真会举行烧香祈福大典？事情都已经推迟这么久了，难道不应当等着天晴返回宫中，为防止再次落下暴雨吗？” 为首的宫女思虑片刻，方才开口回复：“奴婢们只管按照吩咐办事，至于到底会不会举行，还得等着明日才知道。” “最近城里城外四处都有泥石流和山体滑坡等迹象出现，凡是留在护国寺小柱的香客殿下都有送些银两给他们，如今倒也没有什么人离去。” “等着明日或许会举办吧，听说方士们算出接下来好几日都是大晴天，不至于举行到一半再次下雨的。” 东西都已送到，事情必然是板上钉钉的。冷璨星如此想着，挥手让她们全都下去了。 晚间冷璨星正打算睡下时，房门却突然被人敲响。 她翻身从床榻上坐起来，听着门边有人喊道：“姑娘可曾睡下了？关于明日祈福大典奴婢还有些事情要和姑娘说一说，烦请姑娘开门。” 冷璨星听着这阵熟悉的声音，立刻辨别出来者是青柳，她心中生出不悦，并不想就此见到对方。 “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情等着明天白日再说吧。” 往常听见自己如此说，青柳再怎么都会退让，可今天晚上她却突然跟中了邪似的，自顾自地要将房门给推开。 “若是等着明天早上再说事情，那可就太迟了。奴婢也是为着大局考虑，还望姑娘能够见谅。” 随着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冷璨星面上有着显而易见的难看。 她冷眼直视着从屋外走来的青柳，平静的声音中掺杂着丝丝怒气：“我先前都说过自己已经睡下了，你何故此时还要再来？难道有什么事情比本姑娘的休息更加重要？” “看来姐姐如今果真是没有再将我放在眼里，连我所说的话都听不进耳朵里去了，着实让人心寒呀！” 青柳听着这些话就跟个没事人似的，脸上带着温和笑意缓缓走向冷璨星床榻边。 “姑娘说这些话可真是同奴婢生分了，若不是为着明日事情不会出错，奴婢也不可能这么晚前来打扰姑娘的休息。” “不过说起来……姑娘眼下好像也没有再将奴婢当做自己人来看待，说说出来的话不仅字字诛心，就连有什么事情也都不叫着奴婢了。” 说罢，青柳苦笑一声，面上全是哀伤失望。 突然被人家倒打一耙，冷璨星本就不算好的心情再次平添上几分怒火。 她正坐在床榻间，眼神颇为警惕地瞪着青柳，咬牙不悦道：“你现如今越发伶牙俐齿，倒是我此前没有将你的真面目给看明白了。” “有什么事情就赶紧说吧，说完之后就快点出去，不要在这里打搅我休息。” 青柳微微点头，一步一步向着冷璨星身侧凑近，平和的眼神中有着说不出来的癫狂偏执。 这般神情不论是谁看了都会察觉出不对，冷璨星伸手护在胸前，另一只手摸向怀中竹筒。 青柳看着她微微睁大双眼，转而身子软绵绵地在对方床榻边坐下。 她伸手缓缓拨动着耳边碎发，忽然语重心长道：“奴婢今晚前来寻找姑娘，只是为了和姑娘说一回贴心话而已，姑娘如今做出如此举措来，难不成是在防备着奴婢？” “要说奴婢若真有什么害人的心思，也绝不可能等到今夜，姑娘未免也太操心了些。” 冷璨星看她这般不论规矩，不讲究身份地位的表现，当下对着人狠狠瞪了眼。 “我现在命令你赶紧从我房中出去，若是再不走我就叫人了。” “若是到时候被殿下知晓此事，定会将你调遣到其他地方去做事，怕是在出宫前你都会被人给笑话的。” 青柳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很是无所谓道：反正奴婢马上就快出宫了，就算丢人又有何妨。更何况姑娘所说的话不过就是一面之词，难道谁都会相信吗？” “奴婢此前对姑娘好言相劝，让你在这段时间内尽开离开宫中，你却一直不将这些话放在心上。如今时机全都已经错过，你心中难道就不觉得有半分遗憾吗？” 冷璨星听她说出来的话，还有今晚表现出来的神情，心中越发觉得古怪异常。 身子缓缓向着后方退去时，暗自将怀里的竹筒给摸了出来。 “我从来不曾觉得有半分遗憾，因为我从来也没有全身心的相信过你。” “你的那点小九九心思放在别人那里或许看不明白，可放在我眼前，我只是懒得拆穿你罢了！” 第四百章 气急败坏 青柳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冷璨星会说出各种刺激自己的话语来，当下面上表情并无太多异样波动，整个人表现的格外云淡风轻。 “哦，是吗？看来姑娘也从来未对奴婢真心相信过半分，若非如此自然也不会将奴婢所说的话当做耳旁风了。” 冷璨星听着这番话，当即对她翻了个白眼儿。 “对于这些大事我自然有自己的主张，不需要旁人在耳边嚼舌头根子。要是你所说的话真的那么管用，现如今怕也不仅仅是有着大宫女的身份吧？” “我早看得出来你对于殿下的心思如何，我劝你趁早将这些不该有的念头给收一收。做好自己的本分事情，为尽早出宫做准备。” 青柳听完这些话后，依旧坐在冷璨星床榻边没有离去。 她呆愣半晌，忽然伸手从怀里摸出一物件，寒光反射在刀刃上，瞬间让冷璨星眼神一紧。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青柳反手握着一把精致小巧的刀刃，刀把上镶嵌着宝石，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轻易可得之物。 “这把小刀是殿下多年前赠送给奴婢的，他让奴婢用着此物保护自己安危，最后方才能有命够跟着他返回夏国。” “奴婢把这把小刀看的比性命还重要，这么多年来一直贴身放着，从来不敢离开身侧……” “奴婢在宫里服侍了殿下这么多年，只要一想到即日离宫之后再也见不到殿下，整颗心就跟放在油锅里反复煎炸似的，怎么也不能平复下来，不知道姑娘可曾能够理解奴婢的心情？” 闻言，冷璨星深呼吸一口气，身体不住向着墙后靠去，直到后背紧贴着墙。 “每个人处境不同，我如何能做到和你感同身受？” “你若是真有心想要陪在殿下身侧，不愿意离开皇宫，倒可以就此开口。” “我相信若是让你依照原定计划成功，你必定也会心中有所不甘，倒不如一直留在宫中陪着他如何？” 青柳听着冷璨星絮絮叨叨的一番话，原还把玩着匕首的动作忽然顿住，眼神中有着显而易见的苦涩弥漫出来。 “我倒也想要一直陪在殿下身侧，可他日后作为帝王怎么着也是后宫佳丽三千，等到那个时候嫉妒定然会像野火一样将我给吞噬掉，到时我又该何去何从？” 出于自己的第六感作祟，冷璨星觉得青柳越来越疯癫了，整个人已经陷入到了某种无法自拔的牛角尖中。 她听着房门外没有人声传来，猜测着青柳在过来前应当就已经将其他人给支走了。 冷璨星看着那把明晃晃的刀刃，最终还是耐下性子来道：“我对于你们家殿下从来没有过半分非分之想，他之所以想要给我皇妃名头，也无非就是为了刺激我家九叔罢了。” “你如果想得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便清楚不应当将过分的额外情绪转嫁到我的身上。你如果真的想要留在皇宫里，留在他的身边，我倒是可以帮你开口。” “虽说殿下不一定会将你收在身边，但你也可以用其他的身份来立足。你这样聪明能干就算是当女官也绰绰有余，这个身份可不是比当后宫妃嫔来的稳当？” 青柳听着这些话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眼睛中迸发出一丝光亮来。 但很快这些光亮又像是黑暗夜空中划破的流星，没过多久就消失黯淡下去了。 “女官身份的确不错……自此以后我也可以一直留在宫中，可我没办法看着殿下拥有其他女人，也没办法忍受着他的皇妃另有其人！” “当年我们被赶出夏国前往周国时，期间一直是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来他早已成了我的执念，原本以为像我这样的身份是没办法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可他假如今连周国女子都能娶进门，我又为何不可？” 先前还好心替她出主意的冷璨星顿时一惊，总算是将对方心中的所猜所想明白了过来。 “你既然觉得世间不公，既然想着什么都拿到手，那这一切应当自己和殿下说去，而不是在我这里讲。” “我所能做的无非就是给你出出主意罢了，余下更多的事情再没办法插手，现在时候不早了，我要准备歇下了！” 对牛弹琴一番的冷璨星耐心耗尽，完全不愿意捅这么个疯子继续浪费口舌。 青柳却依旧坐在床边，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我今日过来是为了和你说一番推心置腹的话，你现如今是烦我了不是？” “别以为自己有着周国相府千金的身份就可以在夏国为所欲为，我此生此世最讨厌的人就是周国人！你能在皇宫中安然无恙完全是因为殿下庇护，要不然旁人早已把你撕成粉碎了！” 这般不客气的话语使得冷璨星眼皮子一跳，抬手就要向着她脸上扇过去。 谁知青柳手上力气也相当大，此时不但没有退让半分，反而伸手握住冷璨星的手腕一把向着墙边推了过去。 “我说的这些话难道还有假不成？你自以为是的恨着殿下，又自以为是地享受他所带来的待遇。” “我先前愿意让你离开此处，完全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帮你！你不但不听劝，如今还找了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搪塞我，难不成真对殿下动了心思？” 就算是冷璨星这等好脾气的人，此时也无法容忍青柳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 重活一世后，她早已明白女子的妒忌心到底有多么可怕，要是不将青柳彻底铲除，此后必定会给自己带来人身危险。 “我最后再说一遍，我对你们家殿下没有半分心思。” “就算有，这一切也不应当是你操心的事，他执意要娶我为皇妃，你有能拿他如何？” “我虽然身为周国女子，但不管是出身地位还是个人能力都完全不逊色于他，你真的以为所有的女子都是攀附着男人过日子的？真以为全都想要嫁给他不成？！” 青柳听出冷璨星的话外音，周身瞬间被一股浓烈的自卑感紧紧包围着。 她瞬间气急败坏，咬牙切齿间面目已是万分狰狞。 “你是瞧不起我的身份？故意在拿此事说事！” “你一个周国人凭什么看不起我？你不是一直想着去见你九叔吗，我如今就让你彻底断了念头！” 第四百零一章 暴毙 冷璨星被青柳突如其来的话吓得狠狠吃了一惊，整个人身子不自觉向后退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现如今真的发疯了不成？！” 青柳气急败坏，完全不顾冷璨星的警告和威胁，反手一把按住她的臂膀，另一只手狠狠操起匕首。 “你说我如今想做什么？我现在要你永生永世不能纠缠殿下！” “我得不到的东西，旁人也不允许得到！你若是那些安分守己的世家小姐也就罢了，可你一个低贱的周国人何德何能！” 看着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向着自己身上狠狠刺来，冷璨星此时的心情不仅仅是惊讶，更多的是惊恐。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青柳竟然能够做到如此地步，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一丝邪欲，甚至不惜伤害其他人。 “你还真是疯了！” 冷璨星双眼怒睁，快速把怀中早已准备好的竹筒塞子打开，双手挥着百足蜈蚣一下子向她飞扑过去。 青柳看着突如其来飞到自己面颊上的蜈蚣，眼前视线瞬间被遮挡住，她尖叫着就要躲闪开去，却不想蜈蚣像是粘在了脸上似的，怎么也扯不开。 “什么鬼东西！赶紧给我滚开！” 冷璨星趁着对方尖叫失神的空档，忙一脚将她踹翻在地，眼下再也顾不得其他，迅速将藏在枕头下的匕首摸出。 百足蜈蚣散发出来的浓郁臭气和毒液瞬间将青柳的面孔死死包裹住，她越是想要用力将其扯开，越是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穿透自己的皮肉向着内部而去。 “你……你竟然背着我们养这样的毒物！简直丧心病狂，不让你跟在殿下身边果真是对的决定！” 冷璨星看着对方因浑身痛苦而躺在地上四处打滚，脸上不由得划过一丝嘲讽的笑意。 “是你先前无情无义，此时又怎么能够怪我做事不择手段？” “你要是安心当好自己的奴婢，事情也不可能发展到这个地步！我现在就是要你性命那都是轻的！” 百足蜈蚣不愧是冷璨星养了多日的毒物，此刻光是身体里迸发出来的毒液都让青柳整张面孔红肿不堪。 它无数只小腿快速滑动着，不仅仅使得青柳无法挣扎，更让对方在一声声惨叫哀嚎中渐渐没了声响。 兴许是此时此刻已经察觉出蜈蚣的厉害，青柳只能向冷璨星服软呼救道：“之前是奴婢鬼迷心窍做错了事情，还望姑娘能够恕罪……” “奴婢贱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可若是死在姑娘跟前岂不就是脏了姑娘的地方？” “姑娘……好疼啊！救救奴婢！” 冷璨星心里怦怦跳个不停，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那副苟延残喘的求生模样。 她经历过先前所发生的事情，此刻心早已硬的跟磐石没什么两样，知道若是自己心软半分，此后所带来的必定是滔天灭地般的悲痛。 “你要是早先悔过，也不可能想要对我下毒手。” “我如今想要拿你性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要是不死，我晚上睡不着觉啊！” 青柳双眼缓缓睁大，身上力气正在逐渐流失着。 大抵是因为回忆到了自己这一生中有着太多的不甘和痛苦，青柳身体中忽然迸发出力气，动作坚定而缓慢地向着冷璨星身侧爬来。 “你……你一定要救我……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冷璨星身体快速向后退去，根本就不给她求生的机会。 “你现在想让我救你，会不会有些太迟了呀？” “你如果安分守己，绝对不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但偏偏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这时，百足蜈蚣终于懒散地从青柳面上爬下来，像是吃饱喝足般的心满意足地回到冷璨星身旁。 冷璨星打开竹筒向着它所在的方向放过去，百足蜈蚣很快乖巧地钻入其中。 青柳脸上因为蜈蚣啃噬，早已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血红小点。 她在一阵精神恍惚中看见冷璨星正微勾起唇角，对自己冷笑不止。 “你作为医者，不仅对我下毒，还如此见死不救……” “就算我今日死了也必将化为冤鬼，我将永生诅咒你不得安宁，哪怕是当鬼也不会放过你！” 冷璨星面上表情格外坚定，丝毫没有要救她的意思。 “你怎知我没有当过鬼？” “正因为早已看破人情冷暖，所以我才要斩草除根！” 说罢，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着青柳又笑道。 “如果老天垂怜，亦或是你有本事，说不定咱们还会再次见面。” “不过事到如今好像还没有和我一样运气好的人，怕是你也不会是了。” 在冷璨星格外古怪的一番话里，青柳身上力气逐渐流逝，瞪大的双眼满是不甘地看着她，最终躺在地上变得了无声息。 冷璨星看她面色迅速发青发黑，便知道人已经死透了。 她预想过青柳有着千万种可能性，哪怕是出宫当普通人嫁作她人妇，却没想到对方最后竟然会死在自己眼前，而且还是被她亲自下手毒死的。 坐在桌边呆愣半晌后，冷璨星方才深呼吸一口气，对着门外着急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宫女太监一窝蜂冲进屋里来时，只见冷璨星惊慌失措躺在软榻上，满眼惊恐地望着地面。 等着他们再将眼前场景看明白时，众人瞬间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死的人是青柳姐姐？！”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姑娘可曾有受到惊吓！” “快点去请太医过来，姐姐说不定还能救回来！” 冷璨星装出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此后屋中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和她原先所预料的一样，众人不是忙着营救青柳，就是忙着安抚于她。 没有一个人敢在自己跟前将来龙去脉问个明白，也没有人敢追究她的罪责。 直到青柳被人仓皇抬出屋中，冷璨星才终于像是反应过来那般，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落而下。 “她养什么不好，竟然非得养蜈蚣……” “我先前正在睡梦中，竟不知她何时被毒虫给咬了，如今酿成这样的悲剧，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第四百零二章 消失不见 关于青柳的死讯很快被压制住，并没有各处传的沸沸扬扬，毕竟当下众人所处在的地方乃是夏国护国寺。 众人只当冷璨星受了惊吓，一时间压根就没有想起给对方医治，加之青柳死状格外凄厉，简直没法让人有心情去触碰。 十三公主听闻此事，很快从厢房处匆匆赶来，进门就忙拉扯着冷璨星周身看过一遍。 “姐姐没事吧？这屋子里边死了人，多少让人觉得有些晦气，姐姐不妨搬到我那里去住？” “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应当也受了不小的惊吓，晚上还是和我住在一块儿，互相有个照料来的强。” 冷璨星对于生死早已经看淡，死在她眼皮子底下的人是何其之多，又怎么可能因为青柳而感到惊恐惧怕？ “这不是多大的事，怪就怪她自己居心叵测吧。” “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远比你知道的更加复杂，她一时间鬼迷心窍，竟然因为自己的妒火想要杀害于我？要不是我身上有百足蜈蚣护身，怕还真会被她伤到。” 听着冷璨星将个中发生的事情细细道来后，十三公主面色迅速沉静下来，拍着桌板冷笑道：“早知道她心思复杂，没想到竟然还真被我给猜中了！” “如此胆大妄为也幸亏姐姐将她性命给取了，要不然之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姐姐这件事情做得好，就算旁人怀疑起来，我必定也会帮你压制下去！” 冷璨星朝十三公主微微一笑，想过片刻，还是决心不搬到其他地方去。 青柳作为一直紧跟在祁有容身侧的大宫女，如今突然暴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对方耳朵里。 祁有容最近这些日子始终在护国寺中潜心修炼佛法，很少有外出见人的时候，如今听着这等消息也只是派人前来安抚冷璨星。 跟随来到护国寺的大太监王德海皱着眉头，向冷璨星苦笑道：“殿下如今正在跟高僧修炼佛法，已经到了最后的辩经关键时刻，实在无法抽空前来探望姑娘。” “殿下说此事和姑娘没关系，还望姑娘能够早日走出来，莫要使得自己一直沉浸在悲伤和惊吓中。” “殿下亲自调遣了几个信得过的宫女前来照顾姑娘，姑娘往后就留着她们来服侍吧。” 话刚说完，几位容貌上乘，长相气质绝佳的宫女快步朝屋中走来，纷纷弯腰向冷璨星行礼。 要是换做前世，冷璨星或许还看不出什么端倪，可此时一看便知道她们手脚轻快，落地无声。 这种人等若不是好生练习过武功，绝然不可能走出如此步伐，想来也是个中高手。 冷璨星向着众多宫女扫过一眼，挥了挥手，无奈道：“青柳是跟在我身边多时的人，如今突然暴毙我心中悲痛万分，眼下不愿意留着其他人在身旁伺候。” “念在这一切都是殿下的意思，你们几个人最近就在外间屋里服侍吧，没事不要轻易来屋中。” 王德海听着冷璨星如此开口，便知道此事不好强求，只能对着身后众人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先行退出去。 他一双眯缝小眼在屋里快速扫视着，左右也没看出来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最终只好向冷璨星告辞。 青柳一死，冷璨星心里悬着的大石就此落地，整个人感到无比轻盈和放松。 她们两人先前虽然是有过什么主仆之情，但后面青柳所做的事情实在令人发指，最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她又怎么可能轻易死去？ 此事很快被无声无息掩盖住，除了少数人得知青柳已死外，其他人根本就无从知晓。 在外间小雨终于快要停歇住时，关于祈福大典的一切仪式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中。 冷璨星心中早已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会就此再返回夏皇宫中。 与此同时，木叶等人顺着驿站中心附近几十里地所有地方都已找遍，最终却还是一无所获。 阿瑶阿恒姐弟二人的马车速度就算再快，也敌不过他们所骑的骏马。 更何况四处通行的道路都是为外人所知的，不至于让他们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木叶为此焦头烂额，嘴角都急得快要起泡了。 他们一连搜寻过两三天，无奈之下只好先行返回驿站，派人传书信去护国寺中。 “头儿，咱们真的要这么快汇报给主子吗？这件事情发生的诡异莫测，其实也不完全是咱们的问题呀，要怪就怪那姐弟二人实在是太过奸诈狡猾！” 沙马回想起阿瑶此前询问自己的话，便觉得心中后悔不已。 早知道对方已经打起了小算盘，他当时就应该多留个心眼儿，不然也不至于事情闹到如此地步。 木叶在纸上洋洋洒洒将事情写下，没有听从其他人的劝阻，执意要让人将消息快速送到护国寺赤烈丹手中。 “这件事情的难办程度现在已经超出了咱们的管控范围之内，只能让主子派更多的人前来调查。” “现在还没过去多久，事情上却还可以有挽回的余地，要是等着时日一长，事情就麻烦了！” 闻言，众人即刻闭嘴，不再言语。 与此同时的程烨等人在他们的精心照料之下全都醒了过来，除过少部分人大脑有所损伤，出现短暂性的失忆外，其他人都无大碍。 木叶看着程烨面色阴沉到能够滴下水来的模样，无奈之下只好将实情说给他听。 “这件事情我们也不想……可显然他们两人早有预谋，甚至还搭上了整间驿站的人。” “也幸亏当日有其他过路商客来驿站中投宿发现不对，否则后果难以估量。” 程烨不敢相信自己昏迷的这几日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原先定下的抵达日期往后一再推迟不说，他们家王爷甚至还被人给拐跑了。 “到底是什么胆大妄为的狗东西，竟然还敢对王爷做如此大不敬的事！” “你们确定四处都已找过？现如今必须加派人手快速寻找，要是王爷有什么三长两短，看你们一个二个如何向丹王爷交代！” 木叶等人将头垂得过分低，半点也不敢有所回应，只能默默承受着。 第四百零三章 桃花谷中 距离驿站几十里开外的山林间，一处狭长被密林所掩盖的一线天通道各处早已堆满乱石。 快速奔驰而来的马车缓缓降下速度，风尘仆仆的阿恒从其中跳下来，确保四中并无人跟随后，方才将手探入到某处不易察觉的石缝中。 他修长灵活的指头很快在其中找到机关，随着手掌力气不断加大，一堵石门竟在眼前缓缓打开。 阿瑶跪坐在马车里，看着躺在自己身侧面色发红的萧奇南，抬手用湿帕子给人擦拭脸颊。 “你这身子反反复复无常，还真是要好生调理才会得当。” “你且放心吧，就算豁出去我毕生所学，我也一定会将你给医治好的。” “等回到桃花谷中，你便是我夫君了……” 说着说着，阿瑶的声音逐渐微弱下去。 她面带羞怯地看了一眼尚且还在昏迷中的萧奇南，总觉得像是怎样都看不够似的，对方身上的每处都足够自己细细观赏端详。 等着石门裂开的缝隙足够马车通行后，阿恒紧接着又跳回车上，手中鞭子狠狠甩在马背上，立刻扬长而去。 等着马车彻底消失不见后，石门也已合拢变回原先模样。 若是外间有人路过此处，便是怎么着也无法想象内里竟然别有洞天，更是想不到在这其中有一处叫做桃花谷的世外桃源之处。 马车快速穿行在田埂中，四周有不少身着布衣的男女正在田间劳作。 眼看着马车终于返回桃花谷中，很快就有人向着他们欢快喊道：“你们这趟出去可真够久的，可是途中遇到了什么事情不是？” “外间如此混乱，咱们大家都多少年没出去过了，在桃花谷中自给自足，日子也过的悠哉！” “就是呀，没事可千万不要出去。这趟你俩在外边呆了这么久，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会再动身出谷了吧？” 阿恒面上挤出一丝笑意，朝着谷中百姓回道：“外间的确是混乱不堪，我们这趟出去还遇上了泥石流和大暴雨。” “幸亏在采药的山脚下有一间驿站，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呢！不过这趟回来后也不会轻易再出去了，外面哪里比得了咱们谷里好呀！” 听着这话，众人皆是附和起来。 他们世代在桃花谷中谋生，一切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这么多年来日子不仅过得安逸富足，谷中众人的寿命也提高了不少，就连神仙都过不上的日子可算是被他们给过上了！ 阿瑶担心弟弟多嘴多舌坏事，也担心待会儿会有孩童跑来吵着要糖吃，随即抬手对着车门框敲了两下，示意弟弟先行将车赶回去。 阿恒朝着大家伙儿抿嘴一笑，很快驾驶着马车赶回他们姐弟二人所住屋舍中。 多年前朝堂发生暴乱，世间百姓民不聊生，他们大多都是怕祸及己身，特意带着家中老小想方设法寻了处世外桃源。 众人在进桃花谷前，各自都有学到手艺，如今世代相传下来，日子丝毫不比外面过得差。 阿瑶阿恒的家位于桃花谷的高地处，是谷中难得一见的三开大院子。 若是遇上有谁病情严重，便会在他家小住几日。房屋虽大，四处里打扫起来也不是麻烦事。 他们两人是谷中为数不多的医术精通者，周围邻居皆是会上心些，寻常遇上家中有做什么好吃的，总会给他们端一碗过来。 这时看着姐弟二人终于返回谷中，篱笆院墙外早已有不少孩童妇人驻足看来。 阿瑶让阿恒助自己将萧奇南抬下马车，又特意找了块门板将人放置在其中。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让外间人有所察觉，很快他们家屋门口就已经围住了一大圈的人。 众人探头探脑间对于这个突然到来的陌生男子也分外好奇，年轻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更是对萧奇南的英俊容貌颇为动心。 “呀，这郎君模样长得好俊俏呀！咱们桃花谷里的年轻汉子没有一百那也就八九十，可不管怎么看都找不出哪个比他容貌长得更好的。” “你们瞧瞧他身上所穿的衣裳，一看那料子就是价值不菲的，比着咱们穿的粗布衣裳好的多！兴许还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呢！” “咱们桃花谷中轻易不会让外人进来，阿瑶这般带着男子入谷中，难道还不给村长说说？就算是容貌长得俊俏，可到底也是个外来人呀！” 阿瑶只顾着照顾好萧奇南，对于屋外面众人的议论声只当做没有听见似的。 好不容易将一切事情忙活完，萧奇南也已安然躺在床榻上，阿恒这才忧心地叹了口气。 “阿姐，你真打算要将他留在身边当郎君呀？虽说他长得的确是不错，但咱们连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都没了解过，我怕他不是什么好人呀。” 阿瑶端着甜汤水，用木汤匙一点一点送入萧奇南嘴边，对于弟弟所说的话只皱着眉头反驳道：“咱们在桃花谷中生活了这么多年，你难道知道你家族谱以前是写着谁的吗？既然他眼下已经到了谷中，身份什么的可不就是信手拈来？” “我一见他便心生欢喜，就算费尽手段也一定要将他留在身边！桃花谷中这么多年都没外人进来过，他往后哪里也去不了，就只能留在我身边！” “我之前都已经给他看过，他大脑损伤的厉害，人都已经失忆了，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还不是听凭我们安排便是？哪里需要操那么多的心。” 阿恒看着萧奇南在昏迷中依旧紧皱着的眉头，心中却是隐隐担心起来。 他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总觉得被众人所护住的萧奇南绝对是个大人物。 或许对方的身份早已超出他们的认知范围内，要是他不恢复记忆还好，可一旦恢复记忆又当如何？ 正在这般惴惴不安的思虑中时，管辖着他们桃花谷这一代的村长突然带人来到屋门外。 他扯着嗓子对着篱笆院墙里喊道：“阿瑶阿恒，听说你们俩都回来了？这趟出去想必收获颇丰，有什么好东西也拿给大家伙瞧瞧呗！” “正所谓丑媳妇也要见公婆，你们所带回来的那个汉子到底是哪里的人？要是身份不明者，还是要尽快逐出谷中去的！” 第四百零四章 从长计议 阿瑶将萧奇南照顾好，方才推门出去。 她一见村长，面上立刻堆满笑容，分外亲热地朝对方喊道：“村长，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只要进了我们桃花谷的人，怎么就不算谷中的人了？” “起初我从未跟你们提起过我在谷外有个相好的，那时也是因为他家中事情繁杂，无法进入谷中。如今好不容易将所有事情处理妥当，我二人便打算在桃花谷里双宿双飞了。” 听着对方是要将人带在谷中常住，村长和周围街坊四邻的面色逐渐缓和下来。 他们桃花谷里各路手艺世代相传，只能接受谷外的人进来，而不能接受谷中的人出去。 “既然你是打算带他在谷中住下来，那就将他的名姓年纪登记到祠堂那里去。在谷里边精通医术的就只有你们姐弟二人，你们带回来的人，我等也是放心的！” 闻言，阿瑶又是一笑。 “村长说的是，等他醒过来之后，我立刻带人去祠堂那边。” “他前些日子为了救我，身体受有外伤，现如今还要好生休养一段时间才能下地走路。” “最近这段时日大家伙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给你们看病的人就只能是阿恒了，还望大家见谅才是！” 村长见她说话有理有据，似乎对于那男子也是极为喜爱的，紧接着便将心放回到肚子里，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听闻对方需要好生休息，各路街坊邻居也不好厚着脸皮在医馆外面久待，很快便三五成群，互相嚷嚷着就此离去。 阿瑶端着炉灶上熬着的热汤要返回屋中，扭头便看见萧奇南眼皮子微微跳动着，显然是即将要醒过来了。 阿恒站在旁边将此等情形看得明明白白，不由得担忧道：“阿姐，要是他的记忆就此恢复了怎么办？我瞧这人的身上功夫极为厉害，若是真打起来，咱们说不定还真不是他的对手呢！” 阿瑶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将汤碗放在桌边，快步走到萧奇南身侧，掏出腰边的银针包袱来。 “就算他的记忆恢复了，他的身体也无法恢复到往常那等功力。” “桃花谷又不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我估摸着他的记忆没那么快恢复，就算有所征兆，我也能让他在此处浑浑噩噩继续待下去！” 阿恒看着自家阿姐面上坚决的神情，瞬间摇头叹息。 “咱们谷中多的是大好男儿喜欢你，你不在他们中间找也就算了，竟然还在外面找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我现在可算是送佛送到西了，接下来要有什么事情你再叫我吧，我先出去了！” 阿恒回想起自己此前一时头脑发热，竟然帮着自家阿姐将男人带回谷中就觉得匪夷所思。 他从小被阿姐带大，也不敢有所忤逆对方，只能由着她的性子做事。 惟愿上天垂怜，能够让此人永生永世留在桃花谷中，和他阿姐当一对潇洒快意的神仙眷侣。 …… 关于萧奇南失踪的消息，很快被人快马加鞭送入护国寺中。 一队潜藏在暗处的死侍在信鸽腿脚上捆绑住竹筒，眼睁睁的看着鸽子飞入到自家主子屋中。 最近这几日，山中的侍卫越发多了起来，便是连他们这些武功高强的人也不能轻易潜入此处。 赤烈丹正坐在屋中悠哉悠哉喝着小酒，忽然看见寸奔快速赶来，对方双手中还恭恭敬敬捧着枚竹筒。 “主子，是木叶他们派人送回来的书信。” 赤烈丹顿时眼睛睁大，忙让他赶紧拆开。 “山中雨都停了快两日了，怎么也不见他们赶来护国寺？就算是途中有所耽搁，但怎么着也能将泥石流那块地界给淌过去吧！” 寸奔手脚迅速将竹筒打开，倒出里面的信纸递给他。赤烈丹三下五除二将其中的内容看完，原就不好看的脸色现在变得更加阴沉，整个人已经处在了狂怒边缘中。 “天下竟然会发生如此荒唐的事情！竟然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将人给带走了！” 寸奔对其不明所以，看着自家主子将信纸扔过来，忙抬手接住快速浏览完毕。 他黝黑坚毅的面孔上同样是惊讶错愕，怎么也不敢相信有人能够当着木叶等人的面将萧奇南给带走。 “看样子王爷定然伤的不轻，若非如此也不可能被人轻易带离驿站中。” “他们既然敢写信给您，此前肯定都已经四处搜查过了，也不知道那姐弟二到底是何身份，此事需要尽快彻查才是。” 赤烈丹烦躁不堪地伸手揉着眉心，抬眼间，眼底下已有着通天怒火。 “派人迅速前去彻查，就算是将附近方圆数百里翻个底朝天，也定然要将人给找出来！” “不仅要将小九儿找到，还有那姐弟二人一同捉拿回来！此事一定要暗中前去照办，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才是。” 寸奔赶紧点头答应下来，很快离开房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赤烈丹略微沉思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给冷璨星，以免对方在护国寺中殷切盼望而不得。 他深呼吸一口气，领着手下人向院门外走去，还没走两步便听见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十三公主面色凝重地站在门口处，抬头看见是他来了，立刻对着身旁宫女道：“你们先行下去吧，我有事情要和丹王爷说。” “记得将四周看好点，切莫让闲杂人等过来。” 她说这话时，眼神还扫了一眼赤烈丹身旁的下人。 后者同样心领神会，对着身旁人挥了挥手，转眼之间院中就只剩下他们二人还在此处。 十三公主略微有些局促地看着赤烈丹，咽了口唾沫方才开口道：“不知道九王爷那边可曾有音讯传来？冷姐姐如今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整日提心吊胆，总担心会发生什么事。” “先前不是说他在驿站中养伤吗？山中雨都停了，想必城外的雨也早停了，快些让他赶来此处吧，真是让人等的心急了！” 赤烈丹紧抿唇角，愣了半晌才回道：“小九儿一时片刻来不了护国寺了，此事咱们还需要从长计议。” 第四百零五章 伤心欲绝 听着事情突然有变，十三公主脸色顿时拉垮下来，扯着嗓子向他嚎叫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赶紧把话给我说明白呀！” “你不是早先就已经派人去驿站中接应了吗？他为什么又迟迟来不了护国寺，难不成驿站中的大夫比南安城里的大夫还要强吗？” 赤烈丹看她这副着急上火的样子，连忙将人请到屋中喝茶，一面亲自给她斟茶，一面又安抚对方。 “我如今在琢磨着要不要将此事告知给冷姑娘，既然你来了，正巧能让你带些话过去。” “你们两人同为女子，你去安慰她，总比我去安慰她来的强。” 十三公主知道冷璨星为着此事彻夜难眠，自己这个当朋友的必然得为她鞍前马后，眼下一拍桌子快速道：“这是当然！” 赤烈丹迅速组织语言，将信中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遍，说到最后只能无奈叹息。 “我手底下的探子虽多，但此前木叶都没有将他们三人给追寻到，想来对方也是有几分手段的。” “怕是在最近两三日中不能将小九儿给带回来了，这件事情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终归是要告知冷姑娘的。” 将所有事情听完后，十三公主惊讶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她灵动浑圆的双眼中满是惊恐疑惑，随即又嘲讽地勾起嘴角，眼神颇为不屑地瞪着赤烈丹。 “你原先不是说你手底下的人都是个顶个的能干嘛，如今竟然将一个大活人给弄丢了，而且还是躺在床上养伤的活人。” “要是不能将九王爷给寻回来，我看你今后有何等颜面出现在冷姐姐面前，又有何等颜面吹嘘自己。” 赤烈丹抬手抹了把脸，一时间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主要是对方居心叵测多日，为了将小九儿带走，不惜要拉上整间驿站的人做陪衬。” “要不是后来过路商客发现的及时，只怕弥漫出来的炭火烟气都能够使得他们全都中毒。” 十三公主觉得又是气又是好笑，下巴微抬间，嘴里又骂道：“到底哪里来的女子竟有如此厚的脸皮，胆敢做出这些大逆不道之事！等着将人捉拿归来后，我可一定要看看她究竟是什么货色！” 赤烈丹叹息着没有再开口说话，最终决定和十三公主同去见冷璨星。 事情怎么说也是因他而起的，要不是他手下那帮人办事不力，也不可能让萧奇南现在都没有来到护国寺中。 山中的雨早已停了快两日，各处水汽浓重，连带着屋子里都变得潮湿闷热不少。 冷璨星整日待在房门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修身养性抄写佛经，便是翻看着医书研究医理。 她也有所察觉萧奇南迟迟没来定然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腿脚，这是此前就算发生天大的事情，九叔都会派人前来通传一声，为何今时今日却是这样的销声匿迹？ 冷璨星正在这般疑惑思索着，赤烈丹和十三公主紧接着踏入院中，直直朝着她屋中走来。 她一见两人，脸上又是惊喜又是慌乱。等着心情快速冷静下来再琢磨着他们二人面上的神情时，心中又凉了几分。 “二位今日突然过来，可是我九叔那边有所消息了？按照原先所预定的日子，不管怎样他也应该进南安城了。” “哪怕是泥石流使得道路，但也不至于一再耽搁这么久，到底何时才能来呀？” 赤烈丹和十三公主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感觉到嗓子眼里像是被堵了什么东西似的，半天无法开口言语。 十三公主率先上前搀扶着冷璨星在桌子边坐下，对她轻声说道：“倒也不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只不过王爷一时半会儿的确来不了此处，我们是怕你心中担忧，特意过来说一声的。” 听闻此言，冷璨星慌乱的心没有平复下来，继续追问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九叔不可能耽误到现在都没来。” “二位如果真知道什么事情，切莫要瞒我。不管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也好，我终归是想让自己清清楚楚的。” 说罢，冷璨星将目光投射到赤烈丹脸上，后者深呼吸一口气，随即坐在她身侧。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们也不瞒你。” “小九儿此前所住的驿站中出了点事情，当时有学医的姐弟二人投身在驿站中帮忙照理众人，本来以为他二人身家清白是好人，结果没想到竟然起了歹心。” “他们……他们在大雨快要停歇住时，特意在驿站中点了炭火迷晕众人，随即将小九儿带上马车就此离去。” “我手底下的那帮人先前已经将方圆五十里地内外都给找了一遍，眼下还是没有搜寻到对方的踪迹。不过你且放心，我又特意加派了很多人手前去增援，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的！” 如同晴天霹雳的一番话让冷璨星感到匪夷所思又无法理解，她呆愣错愕的同时不由得苦笑出声。 “天下竟然有如此荒唐的事情！那两人难不成上天入地去了，为何连踪迹都没有搜寻到？” 赤烈丹扼惋叹息道：“那处驿站四周本就是群山缭绕，往着深处去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荒山山脉，兴许他们真的是藏到山里去了。” “不过那姐弟二人既然是靠买卖草药为生，想来附近郡县中必然有人知道他们身份，眼下众人已经前去调查了。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一时半会儿不能寻到小九儿，或许对方也对他并没有歹意。” 听着是姐弟二人，其中那名女子也是学医之人，冷璨星瞬间冷笑起来。 “九叔相貌长的英俊，此前在周国都城里时就有不少世家小姐对他芳心暗许，如今看来怕是那女子也对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我现在担忧的是九叔当日被泥石流大石砸伤，若真落得个失忆的下场，那又该如何处理……” “王爷！你们一定要尽快派人将我九叔给找寻回来，也要将那姐弟二人捉回来，我定要让他们好好尝尝这其中煎熬滋味！” 说这话时，冷璨星素来平和的眼中多了丝阴狠毒辣，看着和她先前时大不相同。 赤烈丹本就对她心存愧疚，此时更是将对方所说的话全部答应下来。 “你且放心吧，要是两日之后还没将人寻到，我定会亲自前去！” 第四百零六章 玉石丢失 经此一事后，冷璨星此前所积压的情绪瞬间涌入顶峰，整个人没过多久就病了。 她整日在厢房中胡思乱想，饭也吃不下多少。 事情传到祁有容耳中，后者立刻派人前来探望，得知服侍的人都被冷璨星赶出屋中后，自己终于亲自来了趟。 冷璨星听着耳旁传来的细微脚步声，不用想也知道到底是谁来了。 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房梁处，连眼皮子都不愿意掀动一下。 祁有容居高临下地看着冷璨星这副面如死灰的模样，刚想要伸手触及她的额头，探查对方是否有感染风寒时，却被一个冷眼僵住。 祁有容略微感到不自在地将手缓缓抽回，耐着性子和她说道：“听说你病了，我今日特来探望。” “你这些日子饭也没吃下多少不说，连茶水都没喝两口，可是有什么心事？” 冷璨星朝着对方狠狠地瞪了一眼，快速把头向旁边偏转而去。 “我能有什么心事，现如今都在护国寺中左右难行了，难道还能想着就此离去？” 祁有容听出她话语中呛人的火药味儿，无奈叹息道：“我对你自然是有几分情意在的，若非如此也不会让你当夏皇妃。” “我就不信这么长久以来，你当真没有动心半分？便是块硬邦邦的磐石，如今也该被我给捂热了吧？” 听到这话，冷璨星原就愤恨不已的目光，瞬间充斥出怒火。 “你当真是发疯了不成，真以为我这脑子里边装的是浆糊？！” “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事情没有一件做到过不说，现如今竟然还敢说对我有情意？你若真是个男人，就不应该对我苦苦相逼！” “我最近这段时日是完全是因为郁结于心，你要是当真希望我好，眼下就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了，赶紧速速离去吧！” 跟在祁有容身侧而来的王德海听到后背冷汗直流，好几次都快被吓得小腿肚子打哆嗦了。 别说是宫中，就算是放眼各大诸国里也没谁敢用如此语气和他们家殿下说话，这位冷姑娘还真是不怕死呀！ 祁有容似乎早已预料到冷璨星的态度会如此，眉眼中虽多了几丝不悦，但终究也没有针对此事继续为难对方。 他声音轻飘，在拂袖离去前留下句话给她。 “既然你身子不适，那烧香祈福大典你也不必前去了。” “等明日将事情处理完毕后，我立刻带你返回宫中，日后好生调养，想必你也是会好起来的。” 冷璨星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斜着眼睛没有多看他。 祁有容又是对着底下人吩咐定要好好照顾冷璨星后，方才转身离开。 周围宫女太监本就是身上带着些武功的人，如今将冷璨星看的比命根子还重要，便是对方稍稍咳嗽一声都会迅速投来警惕的目光。 次日，推迟多日的烧香祈福大典终于举行，从各大郡县赶来的香客百姓们发掘大典上并未有传闻中的那位夏皇妃出现，不由得对此事议论纷纷。 “不是说殿下的皇妃是位周国女子吗？这么眼下没有见着她？” “管那么多做什么，既然没来那必定是有事情耽搁了，说不定殿下心意回转，现如今不让她当皇妃了呢！” “既然是在咱们夏国中，那必然得挑个夏国女子当皇妃。就算正儿八经想要迎娶那周国女子，也没有必要给她个尊贵的皇妃名号吧。” 天下百姓对与他们为邻的周国虽没有分外敌视，却也不大赞成未来的一国之母是个周国人。 看着冷璨星未能如约前来参加大典，他们都纷纷松了口气，殊不知此时的冷璨星反而在房间里乐得悠闲自在。 她本就不想去参加那什么大典，先前想了无数个理由打算就此推脱去，谁知道自己这铁打的身子有朝一日还真就病了。 宫女们伺候着冷璨星吃完饭后，开始在屋里有条有理的收拾起行李来。 先前费尽周章从宫里带出来的几大口箱子头面华服如今又要原样不动的搬回去，趁着眼下时候还早，便是将它们全都装上箱中。 冷璨星对于那些东西是看也不愿意看一眼的，正坐在窗边翻看着医书时，忽然听见旁边宫女惊叫道：“呀！这头面上怎么少了块玉石呀！” 听到这声音，管事大宫女迅速迈步走入房中，在对冷璨星欠身行礼后，立刻开箱检查起头面。 她一寸一寸仔细看过去，果真在头面缝隙中发现少了块玉石。 此等玉石虽比女子的小指甲盖大不了多少，但数代相传一直镶嵌在头面上，又岂是轻易会掉的？ “现在谁都不要在房中四处走动，赶紧检查地面，任何一个角落缝隙都不要放过！” 管事大宫女慌了神，不敢相信真的少了块玉石。 冷璨星看她们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中竟然还升腾起几分怜惜和同情。 她朝着众人悠悠说道：“头面被搬运来后一直未离开房中，我原先也只是试穿过一回，后面便封箱没再打开过了。” “想来就算有所丢失玉石，东西自然也是丢在房中的。你们四处好好寻寻吧，要是没寻到也怨不得大家。” 冷璨星说出这般通情达理的话后，众人都对她感激万分，看她的目光里都流露着柔和。 管事大宫女强忍住心中的慌乱，对冷璨星微微一笑：“能够遇上姑娘这样的主子是我们大家伙的福气，不过东西是在我等看管之下缺失的，若真找不出来……我们便是搭上这条命也得受罚。” 拿来给未来一国之母所戴的头面足以想象其中的贵重性，别说是将他们这些人的命给搭上，就是诛连九族都不为过。 冷璨星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又道：“就算是再为贵重的东西，那也比不过人命来的重要。” “你们尽管找，找不到自然有我在前说情，要是殿下想要杀你们泄愤，我怎么也不会任由他。” 闻言，众人眼眶发涩，急忙对冷璨星扑通一声跪下。 他们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以表示感激尊敬后，方才半趴在地上，翻动着地毯仔仔细细寻找起来。 奈何快要将厢房里翻个底朝天后，却依旧是一无所获。 第四百零七章 远方来客 眼看着的确是怎么也找不到，众人面上纷纷流露出死寂般的神情，全都跌坐在地上没有言语。 冷璨星看他们这副样子，随即一声叹息道：“东西找不到就找不到，要是真被人怪罪起来，你们就说是我弄丢的。” “一块玉石怎么也不比人的性命来的贵重，若他真的执意要怪，便是怪到我头上最好。” 众人本就因为此事心神不宁，现如今看着冷璨星愿意替他们说情，甚至还愿意把罪名全都包揽下来，顿时又感动得无以复加。 管事大宫女又朝着冷璨星结结实实磕了个响头，颤着声音缓缓道：“姑娘如此慷慨大度，我等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回报。” “往后只期盼能够给姑娘当牛做马，以此回报姑娘的大恩大德！” 冷璨星本就对这些东西毫不看重，只是有些心疼活生生的人命可能会因为死物而丧失。 作为医者她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能够触手管制的范围之内，必然也不会视而不理。 “也不是多大个事儿，你们全都下去歇着吧，还是按照原计划将这些箱子装上马车。” “等着回宫有人派来验收检查时，到时候咱们再见机行事。” 说完这话，冷璨星又是挥了挥手，显然不愿意让她们再打搅自己的清静。 管事大宫女带着身后几乎快要被吓到腿软的宫女太监缓缓退出房中，一时间简直把冷璨星当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来看待。 烧香祈福大典一直到晚间才举行完毕，冷璨星没有前去，自然也不知道外间是如何热闹。 她只知道这件事情总算是过了，虽说没有按照原先所期待的离开护国寺，但只要人活着事情必定就会有所转机。 现如今九叔的踪迹还没有被人给搜寻到，她便是硬撑着这口气也不可能胡作非为，只等着回到夏皇宫后能够早日收到好消息。 冷璨星看了整整一日的医书，就在眼眶发涩想要躺回到床榻上休息片刻时，屋门外突然传来疾驰脚步声。 管事大宫女手中用黑帕裹着一物件，快速向着屋中奔来。 她进门看见冷璨星，立刻弯腰行礼，随即慌慌忙忙说道：“姑娘，丢失的那块玉石已经找到了。” 冷璨星缓缓抬起眼皮子向着她手中看过去，毫不在意说道：“找到了就好，这下你们可以将心放回到肚子里去了。” 管事大宫女长出一口气，迈步走到冷璨星身边，又是低声开口：“姑娘可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找到的？” “到底是在何处？”冷璨星说着说着，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她闻见屋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异味儿，这等气味要是仔细闻起来，似乎极为熟悉。 管事大宫女深呼吸一口气，终于咬牙切齿道：“是在青柳姐姐尸身中发现的。” “自从暴毙而亡后，她的尸体腐烂迅速，根本就没办法拖延回宫中。” “殿下虽然有心想要找个风水宝地将她安置，却也只好派人先行将她的尸身烧毁。玉石是在火化之后出现的，要不是因为这绿光太过灼眼，怕是还真发现不了！” 管事大宫女双手握着木盒往前送来，有些迟疑冷璨星是否会觉得晦气不肯打开。 谁知对方竟然毫不在意，掀开外面的黑布直接将木盒接入手中，随即打开看去。 在铺着软棉布的木盒中，一块儿小指甲盖儿般大小的绿色玉石缓缓躺在其中，它在被强烈大火吞噬后却依然没有裂开半分，依旧莹润到像点绿水似的。 “没想到竟然还和她有关，兴许是不小心给揣走了吧。” 人一死，冷璨星不愿意过多追溯她生前的恶事，只能轻飘飘如此打发着。 管事大宫女在宫中身份和青柳不相上，可要提起祁有容的看重程度怎么着也要矮上对方一头。 先前他们本就因为这块丢失的玉石被吓得魂飞魄散，如今好不容易寻找，自然也要追根究底探查个明白。 岂料冷璨星对于此事的不在意程度远远超出她的想象，甚至还有些敷衍了事的意思。 管事大宫女心里瞬间多了些异样情绪，微瘪着嘴道：“如此贵重的东西，哪能是想揣就能揣走的？” “头面缝隙中也不是没有其他大小玉石，其他的如今都牢牢镶嵌在其中，偏生就只有这么一小块儿最靠里的丢失的，姑娘难道就不觉得此事可疑吗？” 冷璨星点点头，顺着对方的话茬说下去。 “这件事情的确是怪可疑的，不过人死如灯灭，现在就算想要继续追究也没那个必要。” “眼下东西找回来了就好，等回宫之后就说它是自然脱落的，再找工匠精心镶嵌上去吧。” 听闻此言，管事大宫女纵然心中有所不平，却是再也无法和冷璨星多说。 她无奈道：“既然姑娘都已这般说了，那我等自然也会将事情隐瞒下来。” 说罢，她又是弯腰一行礼，就此离开屋中。 冷璨星对于这种东西出现在青柳尸身里虽说多少有些惊讶，却也不是像他们那般惊讶到下巴都快掉在地上。 青柳活着的时候因为身份上的鸿沟早已内心扭曲，那套用来象征夏皇妃身份的头面，兴许光是放在那里就足以让她眼红发狂。 趁着无人察觉，偷偷抠下一小块玉石藏在身上，对她来说或许也像是拥有了玉石头面那般满足吧。 冷璨星想到这里，既觉得青柳可怜，又觉得她有些可笑。 她要是没有起那不该有的心思，别说是留在皇宫中，就算是凭借着祁有容和她的交情，也必然会让她平安顺遂度过一生一世。 事情很快翻篇而过，服侍冷璨星的宫女太监也老老实实的没有将此事传扬出去。 长如游龙一般的马车在山中缓缓挪动着，费了快有整整一天的功夫才终于返回夏皇宫中。 冷璨星在此期间一直没有等来关于萧奇南的消息，为此自己还亲自去找了十三公主。 对方见她面上忧虑不断，私底下又是特意让人传话给赤烈丹追问情况如何。 整整两日过去，外间探子还是没有寻找到萧奇南踪迹，但让人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有其他人不远千里迢迢来夏皇宫中探望冷璨星了。 第四百零八章 奉命而来 大师兄无涯和师侄章云被人带来宫中，冷璨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她和这二人少说也有好几月未见，此前也并未有过书信往来，他们突然出现在眼前着实令人惊讶了一番。 无涯对于金碧辉煌的夏皇宫尚且还可以稳住心神，胆子略小一些的章云显得多少有些畏畏缩缩，一直靠在无涯身后，两眼来回打量着四周。 冷璨星一见他们，顿时心血涌动，忙喊道：大师兄！师侄！” 闻言，无涯立刻要走上前去，章云也赶忙迈着步子跟着上来。 两人身后跟着带路的太监等，此刻见着冷璨星，对方开口道：“冷姑娘，他们二位在来的时候递了神医欧阳春的拜帖，如此殿下才肯让人来宫中。” “外来人等最多只能在宫中待半日，可殿下念在这是你在药王谷里的师兄师侄，便允许他们可以在宫里小住一日，您们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 闻言，冷璨星对着身后众人挥了挥手。 “我和自家同门师兄弟聊天，你们先行退下去。中午从御膳房那里准备些好饭好菜送上来，没得到通报之前，谁也不能往这屋里迈半步。” 自打从护国寺回来后，冷璨星对外表现出来的脾气异常古怪，轻易不肯让人靠近自己半分。 众人私底下总猜测者是否是因为青柳突然暴毙，加之冷璨星被关在夏皇宫数日多少有些精神失常。 考虑到这两方面的因素使得她如此似乎都是情有可原，众人平日里见着冷璨星总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连说话的声音都放得格外轻柔，又怎么可能不听她的话？ 三人刚落座，章云看着殿中各色价值连城的古董，摸着下巴惊讶感慨：“本来我们以为小师叔你在夏皇宫中会过得凄凄惨惨切切呢，没想到竟然日子过得如此快活似神仙！” “当时你从相府不声不息离开后，害得我们大家一顿好找。甚至还在都城中发了寻人告示，幸亏你后来派人写了书信回来，不然大家伙儿可得急死过去！” 当初事情发生的匆忙，冷璨星为帮助祁有容顺利从周皇宫中脱逃，期间连半点风声都不敢透露出去，又怎么可能告知给自己的家人？ 她对此微微一笑，心中多有歉疚：“先前的确是我处事不周，不过在那种情况之下，我也想不出来什么更好的法子了。” “话说你们二人怎么碰上头了？小云云你在相府里待的好端端的，难道都城那么个繁华迷人眼的地方你都看厌了？” 听闻此言，章云立刻摆着手向冷璨星解释：“小师叔你这说的哪里的话！都城可是整片大陆上最为繁华的地界，就算是让我在那里待一辈子，我都不会觉得厌烦呢！” “不过我好歹也是药王谷的弟子，之前又是跟在你身边的药童。先前你都已经不在都城了，我也不可能一直在相府里呆着不走吧，怎么着也要回药王谷去复命的。” 在相府里过了些快活日子的章云前些日子才从都城返回至药王谷中，他本是想着要在谷里继续当自己的小药童等候冷璨星回来，没想到欧阳春给了他们个指令。 无涯看着冷璨星满面疑惑，只好将二人此行所来的意图讲出。 “这件事情说起来全是师父他老人家的意思，不过正好我们办事的地方离南安城不远。加上大家都格外担心你，如此便让师父写了拜帖，方便进宫来探望。” 欧阳春在整片大陆上都是赫赫有名的神医，普天之下想要找他求医问药的贵人不计其数。 他虽然是在周国地带的常乐镇旁药王谷里长居，但实则到底是哪国人士一直是个不为外人所知的谜。 因着此人医术高明，对于前来诚心求医的人并未因为出身问题而有所区别对待，众人更是对他崇敬无比。无论是走到哪里，只要有他亲手书写的拜帖都可到达。 此前夏皇宫众人就已确认过拜帖乃是欧阳春亲自所写，而后没有对他们二人刻意为难，很快将人带到了冷璨星宫中探望。 “师父说除了我们药王谷之外，还有个地方叫做桃花谷。他年少学医时有位同门师弟一直住在桃花谷中，两人曾经约定下二十年见一面，此番便是让我们二人前去桃花谷中请那位师叔的。” 闻言，冷璨星点点头，随即一笑。 “此前倒从没听师父说过有个叫桃花谷的地方，既然离南安城不远，想来应当也是个人口往来密集的地方吧。” 药王谷离常乐镇有半个时辰路程，从镇外再进入谷中要穿过茫茫大山，不是轻易能够抵达的地方。 加之药王谷在夏国周国边境处，所处在的地方便是更加不为外人所知，多少有些隐秘。 无涯从怀里掏出一幅羊皮画卷递给冷璨星，张口又道：“说起来也奇怪，我们先前派人打听过，那附近几十里地处的人并不知道有个叫桃花谷的地方。” “师父所给的羊皮画卷也是有些年头了，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以后路是不是早就已经变了。” “不过有这么幅画卷总比没有好，我们怕是要在南安城郡县外待一段时间才能将人找到，如此就想着先来夏皇宫中探望你，免得日后有事耽搁！” 冷璨星听的深以为然，低头细看着羊皮画卷上的地形图时，眉头很快微微皱了起来。 从地形上看上去，桃花谷竟然比药王谷位置更加隐秘，拥挤在一片片穿插不断的山脉中，看着极难寻到入口。 羊皮画卷缝隙里透着些岁月流逝的陈旧气味，冷璨星光是闻着这种味儿就能猜出此等地形图少说已经绘制好二十年了。 “他们两人互为同门师兄弟却这么多年没有见，非要等着二十年才见一次。” “二十年间沧海桑田可以变换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也不知道那位师叔眼下是否还健在。” 冷璨星摇头感慨着，又将羊皮画卷递回到大师兄手中。 无涯将此物仔细收在布包里，略微思索片刻，才抬头询问冷璨星道：“不知……你现如今在夏皇宫中可有什么打算，难道真就一直待在这里任人鱼肉不走了吗？” 第四百零九章 已有踪迹 听着大师兄他们都认为自己在夏皇宫中是任人鱼肉的，冷璨星只能苦笑着将前因后果讲了个明白。 “我九叔在来寻我的路上遇到不测，如今被歹人拐走不知所踪，眼下我只能等着他们将消息传回来。” “在他没有顺利来到夏国前，我实在没办法就抽身离去，眼下也就只有这样等着了。” 说罢，冷璨星分外不耐烦地伸手揉捏着眉心，眉眼中的困倦和忧虑似乎都快要溢满出来。 她起先想过祁有容会出尔反尔，但没想到对方如此谨小慎微，一连好几天都不前来看她，或许在对青柳的死因上也有所怀疑。 祁有容不来，就算想要向他探话，亦或是争取些什么都会被耽搁下来。 无涯听得同样眉头紧皱，没有想到事情竟比他们预料中的会复杂这么多。 “那看来我们如今还真是没办法将你给带走了……现下就只能期盼着九王爷的好消息能够尽快传回来吧。” “今天晚上我二人要在夏皇宫中小住一夜，大家这么长时间没见，定然得好好聚一聚。” 冷璨星点点头，让人即刻去准备宴席上来。 她因着萧奇南那事而烦闷不堪的心到这时又因着大师兄他们的到来，总算感觉有清风拂面般舒爽。 晚间宴席上三人把酒相聚，言谈甚欢，一直喝到后半夜才终于散场。 因着心里的愁闷，冷璨星也多喝了酒，次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管事宫女突然来报，称大师兄二人已经到了要出宫的时候，询问冷璨星是否还要见过他们一面。 想着此行离别后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再见上面，冷璨星便让人前去请他们过来。 二人昨晚也喝了不少酒，此时眼底青影浓重，眉眼中有着驱散不开的疲倦麻木。 无涯朝冷璨星一拱手，对她叮嘱道：“小师妹在宫中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等着日后事情有变若是有机会回来，必然要回药王谷中看望我们。” “你是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为着你的事情着急上火过好几回，此番我们来夏皇宫也是他的意思，要是找到桃花谷办完事后还有余时，我们还会再来看你的！” 冷璨星早已经习惯了离别，看着旁侧宫女太监分外不安地望过来，便知道若是超过时间，底下服侍的人就会受到责罚，此时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大师兄所说的话我记住了，桃花谷怕不是什么好寻找的地方，你们也不要太过心急。” “要是当真没找到……也可以再回来告知于我，祁有容欠我那么多，派两个人过去给你们使唤也不是什么难事。” 闻言，无涯和章云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目光中探究出了深意。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原是打算好好找上三两日，要是明日没找到，我们再回来麻烦小师叔！” 章云腆着张脸朝冷璨星笑了又笑，神情中还有着先前二人在药王谷时，他时常讨好自己的模样。 冷璨星看他如今还被留在药王谷中，猜测或许是因为这一世章云根在自己身旁受了不少好习性的浸染，所以才导致他骨子里的劣性被改了些。 如此这般想着，冷璨星对章云的态度也好了很多。看着他如今身量和自己不相上下，抬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 “你小子天生就是个偷奸耍滑的性子，知道怎么让自己身上最舒坦！” “现在时候不早了，你们先行出宫吧，事情不好办再回来告知我。” 出宫入宫都要提前报备，并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冷璨星估摸着他们二人就算再找不到桃花谷，也不可能在明日就返回夏皇宫中寻求自己帮助，少说也要等上个三五日。 两人对着冷璨星将离别的话说完，随即跟上宫宫女太监向着正午门处动身，等穿过好几处长廊大道后，方才坐上马车加快速度。 冷璨星看着远处两人的身影汇聚成一个小点，快要消失不见，心里忽然期盼着他们能够尽快返回夏皇宫中。 要是二人真将桃花谷给寻找，师父或许会来南安城外和师叔相聚，要是能够见到他老人家那就更好了…… 怀揣着如此想法，冷璨星的心里越发宽松不少。她返回屋里打算重复自己每日的枯燥时，十三公主和赤烈丹突然前脚踩着后脚，快步迈进院中。 两人显然也是有事而来，步履匆忙间还在互相埋怨着。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都能忘？也不知道你这脑子里边到底装的是豆腐渣还是浆糊，此前我还以为你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如今看来还真是错看你了！” 十三公主被气的快要两鬓生烟，斜着眼睛连正眼都不看赤烈丹一眼。 赤烈丹神情中多少掺杂着心虚，张口却依旧嘴硬着：“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到我头上，我也不知道那信鸽竟然会在窗外逗留这么久，起先它还差点被人捉去当烤乳鸽了呢。” “要不是因为我留意到，怕是这封书信还真就会被烧为灰烬。这时虽然是耽搁了一天，但总比永远没发现来的好吧？” 十三公主被赤烈丹气的不想与他说话，进屋看见冷璨星坐在窗边时，转头就对着身旁服侍的宫女太监呵道：“本公主要和你们家姑娘说一回知心话，主子讲话，你们全都下去！” “若要是让本公主发现有谁在外间偷听墙角，便是抓住毒打五十大板！”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立刻脚底抹油，转眼离开屋里。 冷璨星看着他两人神情不对，嘴里立刻脱口而出道：“可是我九叔那边有消息了？你们刚刚是在说什么信鸽？” 赤烈丹快速将袖口里揣着的一小节竹筒塞给她：“这信鸽迷了路，在我宫外来回驻留许久，还差点要被人抓去烤了吃。” “我当时的确是有些粗心大意……后来才发现这竟然是我手下那帮死侍送进来的信鸽，只怪这鸽子太过灰头土脸，一点都不像专业训练过的信鸽。” 听着有消息传来，冷璨星对于旁的事情再一概不上心，赶忙展开信纸快速看去。 四四方方的小纸张上写着萧奇南的踪迹已有摸索出来，先前将他带走的姐弟二人的确曾去过市集上，只是他们并不是为买卖草药而去的。 第四百一十章 无心之言 “信上说那姐弟二人去附近郡县里并没有买卖草药，而是买了许多平日里难以见到的新鲜玩意儿。” 赤烈丹此前早就已经将信纸打开看过，此刻说起来头头是道。 “据说他们两人出手极为阔绰大方，丝毫没有同人讨价还价，但凡是见着自己喜欢的都会直接拿下。” “若是有人询问起他们的身份由来，便是满口胡诌，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可言。” “这些全都是我底下那帮人打听到的事，据说这二人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现在郡县附近，想来他们所藏身的地方离驿站并没有太远。” 冷璨星将信纸反反复复看过好几遍，最终猜测在驿站内外最多五十里地处必定藏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地方。 “这两人到底是藏身在何处的……竟就连你手底下的那些人找了三五天也没找到踪迹，着实让人心中好奇。” 话说到这里，赤烈丹面上出现难言神情。 他抬手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显然对于这样的话也感到无所适从。 “等这件事情处理完毕之后，我一定要将他们丢在荒漠中好生训练，日后再不出来丢人了。” “不过也请你放心，事情既然有了眉目，迟早会有音讯传来。” 冷璨星点点头，被阴霾遮住的心里终于感到了一丝宽泛。 她对着二人真诚道谢，又留他们在宫中用过饭后方才散去。 短短一日过后，冷璨星原以为大师兄无涯和章云应当会在南安城外四处寻找桃花谷中地处何方，谁知二人竟然又进宫来了。 他们两人拿着师父欧阳春给的拜帖在宫中来去自如，头一天刚出宫没多久，只在客栈里呆了一夜竟又入宫来了。 冷璨星见着二人生龙活虎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神情有些许恍然。 “你们不是说好一定要行到桃花谷下落吗，如今竟然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就连师父所说的话都不放在心里了？” 无涯做事情向来沉稳有条理，但凡是欧阳春所交代的事情必定会不惜代价完成，此时闹出这么番作为来，冷璨星说不惊讶那都是假的。 无涯朝她抿嘴一笑，伸手摸着后脑勺羞怯道：“小师妹，不是我们不将师父说的话放在心上，而是现如今已经找到桃花谷了，只是进去前得做先行准备呀！” “本来以为那副羊皮画卷没什么用，结果谁知道被雨打湿后竟然出现夹层，我们拿出来一看发现桃花谷就在距离驿站不远处的深山中！” “我二人当天夜里就顺着路摸到了谷外，先前还担心着道路不会如二十年前那般，谁知道耗费半夜功夫后还真就找到了！而且那谷外还有马车轱辘行过的痕迹，一看就知道前些日子才进了人的！” 听着事情发展的如此顺利，冷璨星也是由衷感到满意。 “既然如此，你们若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便尽管开口说吧。” “虽说咱们大家都没有和那位师叔见过面，但是看在师傅他老人家的面子上，怎么着也得真心诚意将人请到药王谷里去做客。” “既然是作为东道主前去邀请，手头上的礼物必然是一件都少不了的，不知道师兄可有什么想法？” 听闻此言，无涯和章云对视一眼，眼中各自出现欣喜激动。 他们两人从周国一路爬山涉水而来，路上早就已经把盘缠花的差不多了，别说是给人送礼，就算是置办身像样的衣裳都难以掏出银子来。 若非如此，必然也不会再次返回宫中来见冷璨星，怕是早就已经跑到桃花谷深处去了。 无涯本就是大家贵族公子出身，恰逢上头有两位兄长继承家业门风，行事潇洒安逸，对于好东西的见解说出来也是头头是道的。 “既然那位师叔能够在深山中久居而不出，怕是对于世俗里的金银珠宝毫不感兴趣，不知道小师妹可否弄来什么作风高雅之物？” 闻言，冷璨星一时片刻也想不出什么高雅物件，只得抬手让手下人去仓库中翻找。 她将最近用来打发时日的话本子放在桌上，一面翻动一面对他们二人道：“既然已经知道了桃花谷下落，等着今晚休息一日之后便前去吧。” “此番离去之后，也不知我们三人何时才能够再见面，我也顺道给你们两人准备些践行的礼物，另外还要劳烦再给师父带回去些。” 自从祁有容成为当朝统治者后，夏皇宫的国库比之先前不知道充盈了多少倍，便是连冷璨星这里也有不少好东西如流水一般送进来。 她整日里看着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物早就已经看得厌倦不堪，就连夏国皇是世代珍传的宝贝都有不少躺在她的库房中，想来祁有容如此阔绰大方多少还是有弥补她的意思。 既然这些东西都已送给自己，此后便能由着她随意处置，哪怕是又来转赠于他人也毫不过分，更何况要收礼的这三人也不是外人。 一听冷璨星还有礼物送于他们，无涯尚且还可以坐得住，章云的小财迷本性显露无疑，瞬间两眼放光激动道：“本来以为小师叔你来了夏国后日子会不好过，没想到竟然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我原先你以为你是相府千金就已经够吓人了，结果后来得知你极有可能成为九王妃时，也是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没想到你如今直接快要成为一国之母了！” 章云这话刚说完，无涯立刻抬手对着他的左半边臂膀狠狠掐去，朝人挤眉弄眼呵斥：“你小子嘴上真没个把门儿的，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 被掐的嗷嗷叫唤不止的章云赶紧从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意，对着冷璨星万分愧疚道：“小师叔……你知道我这个人从小就嘴笨，先前说这话时也是无心之举，还希望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我相信你最后一定能和王爷双宿双飞，这什么夏皇妃的名头哪里有九王妃来的好，咱们才不稀罕在夏国怎么怎么样呢！” 冷璨星呆愣半天，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无涯正要对章云继续埋怨时，冷璨星却赶紧伸手制止他。 “小云云，你还真是有几分聪明劲儿在身的！” 第四百一十一章 偏生凑巧 无涯听着冷璨星这话，抽搐着嘴角干笑不止。 “小师妹，你该不会是在夏皇宫里待了太久，如今看谁都觉得亲切吧？” “你知道这小子说话向来是一根直肠通大脑，他那时想起什么就说什么。你要怪现在就怪吧，可别等着秋后算账了！” 章云跟在冷璨星身边做药童多年，对于她的脾气再为熟悉不。 此时见冷璨星没有同自己发怒，反而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甚至就连眉眼中也有显现出几分光彩。 他整颗心忽然敞亮了不少，斜着眼向冷璨星试探望过来：“小师叔，我到底是哪句话说对了呀？你要说就赶紧说吧，可别继续这样将我给吓个半死了……” 冷璨星看他们两人神情中都带着隐隐的不安，一时间也不知道道将话从哪里说起，只好将赤烈丹他们先前所带来的信纸拿出来。 “你们两人快看，信上所说的地方是不是和桃花谷有些相符合？” “这两处地方都在距离驿站五十里内外，同样是轻易不能寻到，也同样是在深山荒处。” 无涯和章云将头凑到一堆，看着信纸上所描述的地方，倒也觉得有几分相似。 “我们能够寻找桃花谷完全是因为有羊皮画卷，要不是偶然发现其中的夹层路线图，只怕是再多给半年的时间也不一定能找到。” “若说有人真是将王爷掳到了桃花谷去，似乎也合情合理……毕竟那地方可不是长了眼睛就能寻找到的，四下石门外还有不少机关呢！” 冷璨星看着尚且还有些云里雾里的二人，猛然抬手对着他们肩膀上狠狠拍去。 “你们可真是我的福星！不来也就罢了，一来就带了这么好的消息来！” “不用等着明天了，咱们今天就必须动身出发前去桃花谷！” 章云本就生得瘦弱，先前在都城里过了些许好日子后，脸颊上虽多出些丰盈的嫩肉，此时身子骨却依旧不敌冷璨星这般大力。 对于内外金碧辉煌，把守极为严格的夏皇宫多少有几分敬畏胆怯在，此时听冷璨星说起要同他们一起前去桃花谷，心里瞬间打起鼓来。 “小师叔……我们去桃花谷是因为有要事要办，更何况我和大师叔手上还有证明身份的拜帖在。” “上面指名道姓写着无涯师叔和我的名字，就算你去了人家也不一定买账呀。” “更何况夏皇宫中把守如此森严，你要是能想办法离开此处早就已经走了，哪怕是加上我和大师叔两人也没那等本事将你给弄出去呀……” 他们前来探望冷璨星一是为了完成欧阳春吩咐的事，二是因为实在有求于对方。 但如今已经寻找桃花谷下落，就算他们二人争两手空空前去拜见也不是不可，可若是因着此事要将冷璨星逃离夏皇宫的事情揽在身上，两人怕是打死都不会前来。 冷璨星一个眼刀迅速飞过去，吓得章云瑟瑟发抖，赶紧双唇紧闭。 “小云云你此前可是把师叔我当做天当做地来看待的，咱们俩不过是小两月没见，你如今就已经把师叔当外人了不成？” 章云干瘪着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再惹得冷璨星不快。 无涯一把将章云从身后提溜出来，朝冷璨星陪着笑脸道：“小师妹，我觉得章云这话说的也是有道理的。” “祁有容既然有心想要将你关在夏皇宫中，那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办法将你给救出去，当然如果来的是王爷那可以另当别论。” “不过眼下就算把我们俩人加在一起也抵不上王爷半根手指头，你想跟着我们蒙混过关离开夏皇宫，那可不就是比登天还难嘛……” 看着已然开始打起退堂鼓的二人，冷璨星面色迅速阴沉下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无涯，嘴边随即蔓延出一丝怪笑。 “要是换做其他人前来，这件事情还真是没有解决办法。”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师父他老人家事先有考虑到位，派谁前来不好，最后竟然派着你二位前来。” “大师兄可是忘了自己先前专学的独门秘诀里有何等技法了？另外……小云云如今这个身量体型和我真是相差无几，要不说咱俩在一起多年习性早已相近，便是连身板都长得快差不多了。” 冷璨星所说出来的这一长串话信息量实在是太过庞大，无涯冥思苦想过半天，忽然一拍大腿叫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呀！” 章云比他率先反应过来，此时一张小脸皱的比苦瓜还难看，摆着手连连拒绝。 “小师叔，就算是向天再借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在夏皇宫中冒充于你啊！” “这要是漏了馅儿，可不就是杀头大罪？到时候你出宫去过的潇洒快活，不用管这摊子烂事，可落在我身上就是身手分离呀。” “大师叔此前虽然有跟着祖师爷学那什么易容术，不过他也并不是专修于此，若真能学出个所以然来早就已经在外边卖弄了，哪里会这么不声不响的藏着掖着呢……” 章云说完这话也顾不得无涯朝自己丢来不悦的眼神，只用双手捧着脸，恨不得脚底抹油立刻离开此处。 冷璨星深呼吸一口气，没有再和二人多说废话，直接让人前去请十三公主和赤烈丹过来。 “这件事情我心意已决，不管你们两人如何说都无法再回转。” “眼下必定是上天怜惜于我，所以才会把事情安排的如此凑巧，否则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旋了。” 无涯先前还有几分拿不定主意，谁知在章云的言语刺激之下，忍不住卖弄起自己的易容术来。 “我虽说没有学到师父的十成手艺，但用来吓唬人是绝没有问题的。” “你们要是不信，待会儿就让我好生试试身手，要是谁能够看出来其中端倪，便是把我的头摘下来当球踢都没二话说！” 章云原还想着他能够替自己开脱说情，岂料对方竟然是个越挫越勇的性子，当下被气的话都说不出来，直接哀嚎一声差点被气晕过去。 冷璨星看着他们二人心中满是激动，尤其是看着那脱离夹层露出真实地图的羊皮画卷，嘴角更是止不住地上扬。 第四百一十二章 易容法 宫中大殿内，众人团团围坐在八仙桌旁。 十三公主看着身形和冷璨星不相上下的章云，眼神又飘忽不定地向着无涯身上扫了两眼。 “这……什么易容术能够把两个长相完全不相似的人做的一模一样？” “你们俩从身形背影上看上去的确是相差无几，不过再怎么也是一个男的一个女的……若是有人当真要近距离伺候，可不一下子就穿帮了？” 闻言，冷璨星立刻信心十足道：“我们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各方面的习性习惯都相当清楚。”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他完全可以扮演好我的角色，至于担心近距离穿帮这些事倒不用太过考虑。这些日子他都会以专心研究医术为由，对外不怎么出门的！” 话听到这里，章云就算再过愚蠢也知道冷璨星下定了决心，他一张脸皱的比苦瓜还难看，快速向着无涯使眼色。 “大师叔……这趟可是咱俩一块儿出来的，你难道真就把我丢在夏皇宫里不管了呀？” “我要是在宫中穿帮了肯定就是人头落地，到时候你不仅不能将我带回去，就连祖师爷那边都无法交代呀！” “小师叔从小做事情就极为有主意，可也不代表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对的。这次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就劝劝她吧！” 章云被众人闹出来的阵仗差点吓得腿软，连忙上前扯着无涯的臂膀就是一阵哀嚎哭诉。 无涯整颗心都是向着冷璨星的，更因为先前对方怀疑于自己的易容术，此时信心满满到怎么也不会将他所说的话听进心里去。 他把自己随身所携带而来的医用刀具全部摆在棉白布上，随后又拿起来放在火上炙烤，手中动作无比轻柔，看这一切的目光好似看着情人。 “哎呀！这里这么多人，你可不要丢了咱们药王谷的脸！不就是让你充当一回木偶人吗？你小师叔就连借口都给你找好了，我就不信你还不能在夏皇宫里享福了？” “你在药王谷里的时候不也是被你小师叔呼来唤去的吗，你可是专门配备给她的药童，只要不杀人放火，她让你做什么都行的！” “现如今你不仅要帮她一个大忙，而且还要用来给我试试手。我的易容术虽然没有出神入化，但也绝对不含糊，你现在可是承了两个人的大人情啊！” 章云越听心里越发冰凉，两眼一翻差点直接晕死过去。 “你们这样还真是不怕我捅出大篓子来……既然逃不掉，那我就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反正我现在破罐子破摔，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过得向我保证之后，不管怎么样都得将我带回药王谷里，我可不愿意一直在夏皇宫中充当个女子！” 皇宫内外的金碧辉煌多少有让章云晃花了眼，他要是有本事能够留在这里，自然是哪都不愿意去的。 可假扮成冷璨星的身份……这其中不仅有被拆穿的风险，还有和祁有容周旋的危险性。 章云看着已经在一旁磨起刀的无涯，闭着眼睛实在是不忍再看。 冷璨星对他略表安慰后，坐下面向十三公主和赤烈丹，把自己先前盘算好的计划同他们二人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原本以为想要寻找到九叔的踪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毕竟此前都已经耗费了那么多的心神。没想到老天格外怜惜于我，竟然还将他们送到了身边来。” “现如今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桃花谷那么个地方我在地图上仔细辨别过，其中包含着各种关卡，要是没有地图一般人当真进不去的。” “先前要是没知道九叔的消息，我便只能在夏皇宫中苦苦等候着的，眼下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得去闯一闯！” 闻言，两人沉默半晌，久久未能言语。 十三公主最终打破僵局，犹豫着询问冷璨星：“你这一趟去可以，不过最后一定要回来。” “我在其中虽然可以给你们遮掩几分，但我皇兄从来都是一个生性缜密的人，要是让他发现其中不对。” “不仅章云会落得一个人头落地的下场，就连底下服侍的人也会牵连出一大堆。” 冷璨星对此自然明白，连忙点头向着他们保证：“你们请放心吧，我寻到九叔之后立刻就会回来。” “至于日后如何离开夏皇宫，这一切还要交给九叔来考虑，我相信在国仇家恨与私人情感之间，他必定能够做出完美的选择。” 听到这话的章云此时已经被无涯打了麻醉，他半歪着舌头看向一边，强行挣扎出几分气力来。 “小师叔，有你这句话我可就放心了……” “你一定要回来，你要是不回来，我这条小命也就交代了！” 冷璨星朝他快速点点头，示意师兄赶紧下手。 无涯对着章云身上又下了一剂猛药，方才拿起小刀向着他的面容上划去。 赤烈丹这种见多识广的人，此时看着这等血腥场面也觉得有所不适。 他只得向冷璨星交代其他的事情，说明自己手底下的那帮人如今都在南安城外的驿站中等候，只要他们一行人离开城中，不消片刻就会有人前来接应。 冷璨星对于此行出宫去的事情心中充满期待，很快便将自己的随身行李全部收拾了妥当，只等着一旁的大师兄处理完毕。 无涯用银针扎进章云的面部穴道中，企图通过各种软针加手法改变他的面容结构，也不知是因为此前麻药的剂量下的不够还是如何，章云很快便在昏迷中挣扎着要醒过来。 “哎哟哎哟……” 他被疼得呲牙咧嘴，眼角缝中几乎都快有泪水迸溅出来。 冷璨星见状不对，赶紧凑上前去伸手按住章云的臂膀，立刻又取来曼陀罗汁液顺着他的喉管倒下去。 原还在挣扎不断的章云被这么一折腾后，立刻翻了个白眼儿，随即又晕死过去。 无涯被吓得满头大汗，拍着胸口庆幸道：“幸好小师妹你来了，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按住他呢，这家伙简直比咱们过年杀的年猪还难按！” 第四百一十三章 彻头彻尾 听闻此言，冷璨星面上露出一丝苦笑，低头看着章云翻着白眼的模样更觉得好笑。 “易容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练就成功的，师兄你有如今的水平就已经很不错了！” 无涯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整个人几乎快要被吓得虚脱过去。 “刚刚那个针要是再偏离一点，立刻就会扎中他的面门，到时可不就是易容这么简单的事情了，只怕会让这家伙终身瘫痪……” 冷璨星看着容貌已然改变的章云，心里边顿时放松不少。 “他这副模样现如今已经和我有三两成相似了，现在不过是第一次改变容貌而已，接下来只会越来越好，师兄还是早早歇着吧。” 闻言，无涯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连忙坐到一旁休息。 冷璨星低头仔细观看章云面部结构，忽然拿起一旁的银针对着他的脸上轻轻扎去。 章云建如今早就已经不知道思想飞去了何处，更不清楚在冷璨星出神入化的手法之下，自己的容貌已经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周围一干人等被冷璨星的操作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她竟然如此迅速已经完成了全部过程。 “你这……你的手法比大师兄还来的精妙，难道此前真的没有给人做过易容术吗？我看你下手这两下子也不像是什么生手啊！” 十三公主瞪大双眼，看着躺在软榻上和冷璨星容貌相差无几的章云，怎么也无法从对方娇俏的容颜里看出他是个男子。 冷璨星放下手中所有工具坐在一旁微微喘气，对于自己先前所打造出来的劳动成果很是满意。 无涯对于冷璨星的操作更是被惊的下巴都快掉在地上去了，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声音陡然提高道：“小师妹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学的易容术呀？这不是师父教给我的独门绝学吗？怎么你用的比我还精通！” “搞了半天我先前还在你面前班门弄斧，早知道我一头撞死在墙上得了……忙里忙慌那么久做出来的效果就只有三两成相似，你如今却是把他变成了和自己的双胞胎姐妹没什么差别。” 冷璨星对他们微微一笑，开口解释道：“这的确是师父教给大师兄的独门绝学，不过此前在药王谷的时候，我闲着没事就喜欢翻看医书。” “大师兄那会儿对于易容术也不怎么感兴趣，都没有姜艺书给锁起来，直接扔在床塌下。” “我看见之后就格外感兴趣，本来以为看过两三遍之后就会忘了，没想到先前看见你动手一下子又给记了起来。” 听闻此言，无涯用手捧着胸口，差点没一口鲜血喷出来。 “我学了这么久都没学出个所以然，你看了两三遍之后竟然就记着了？！” “你有这等天赋可不就是让我们这些人没有活路走，你说你这表现的未免也太过明显了，也难怪师父那么多弟子中就只有你一个人得了小神医的名号！” 十三公主和赤烈丹先前还没有察觉出事情的严重性，此时听无涯这么一说，也不禁凑上前来。 “章云……怕是你九叔在面前都能将你们二人给混淆住，就是不知道他接下来开口说话的声音会变成什么样了。” “此前我还担心着会被皇兄察觉出端倪，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这不仅看不出来，怕是身旁人都看不出来！” 赤烈丹摸着下巴，表情变得格外诡异。 “而且我还没觉得这小子瞧着有哪里好看，如今看着他这张脸和你……还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冷璨星挥了挥手，将这群看好戏的人全都给驱散到一边去。 “他现在需要大量的休息时间，一旦面上没有恢复好词后就会留下疤痕。虽然小云云长得不是那么的皮相，也比他原先的容貌来的好，但他到底是个男子，咱们可要对他负责才是。” 章云在休息了整整一日功夫之后方才恢复气力，迷茫睁开双眼。 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抬手触及自己的容貌，摸到和原有样貌大不相同的那张脸后，顿时被吓得失声惊叫。 结果嗓子眼里发出来的清亮喊叫声又让他目瞪口呆，顾不得冷璨星等人面上所露出的那等心满意足的神情，直接火急火燎冲到铜镜面前端详自己。 镜子中照出来的那名女子形象温婉大气，容貌娇俏水灵到仿佛三月枝头上的桃花一般，要不是因为此前都已经看过千百遍，章云此时定然会被镜中的自己迷的颠三倒四。 他不可置信的掐着自己的嗓子，所发出来的每一个音调都是如此柔弱动听。 “搞什么呀……现在还真是把我彻头彻尾都变成了女子，你们这样做良心上过得去吗？” “我还以为你们两人会因为学医不精而放弃，结果竟然把我改造的如此彻底！现在别说是祖师爷在面前了，就算是我爹娘出现在跟前都不能将我给认出来了！” 冷璨星看他上蹿下跳，气的快要喷火的模样，连忙从箱子里摸出一袋金鱼儿塞给他。 “你平日里只见过那些碎银子，可曾有见过这些金子？往后你住在皇宫中，随手打赏出去的东西都是能够卖下间铺子的金元宝。”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就是这里的主子了！期间虽然是会有危险出现，但有公主在旁边为你保驾护航，你的日子绝对不会太过为难。” “况且这等易容术最多也只能保持七天的效果，等着七天一过我们就会返回皇宫中，你就当是自己在此体验生活了如何？” 被吓的三魂七魄丢了大半的章云满面颓丧地捧着一袋金鱼儿，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袋子里随即又伸手向里边摸去。 他管不得冷璨星在身旁对自己说了些什么，将金子摸出来放在嘴里用力一咬，见着上边果真出现一道微弱的牙印，此时终于放心下来。 “这些全都是金子呀……我还以为是银包金呢，夏皇宫果然富得不得了……在这里边过的日子简直比神仙都快活嘛！” 众人见着章云前后情绪反差如此之大，明白不需再做他的心理工作，顿时也跟着笑了出来。 第四百一十四章 偷梁换柱 约定好动身出发的头一夜，十三公主特别前来陪同冷璨星，对人细心安抚又叮嘱道：“在你走后的这七天里，我要将章云请去我的寝宫中。” “皇兄向来对我疼爱至极，只要事情要求的不是太过分他必定会满足我。到时我就说想跟着你学医理知识，如此一来他应当也没什么话可说。” “反正最多也就只有七天的功夫，你从桃花谷回来后事情就会圆满结束。在此期间可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危，若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就派人往宫中传个信过来吧。” 闻听此言，冷璨星心中感激万分。 她对于祁有容的心理忌惮早已深入骨髓，可对于他这位和自己没有接触过多时日的小皇妹却是感到异常亲近。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有劳你了，章云别的什么大毛病没有，就是有些贪财。” “想来以你的身份压制他，他也做不出个所以然来，要是他真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尽管管教就是。” 十三公主抿嘴一笑，对她摆了摆手。 “在我的地盘里难道还能任由着他胡来？不过他所付出的代价也的确够惨烈的，也不知道经此一事之后他到底是想要当女子还是当男子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直聊到后半夜才睡下。 次日天刚亮没多久，冷璨星立刻收拾行头，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小药童。 章云穿着繁琐的衣裙，大咧咧地坐在椅子边，百无聊赖地看她那张变得和自己酷为相似的脸。 “小师叔，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咱俩身形如此相像呢……要说还得是在药王谷的时候，什么好吃的都紧着你吃了，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竟然身板长得和你没什么两样。” “你不在的这些时日里，我可是要在皇宫里找补回来，保证将自己吃的结结实实！还有秦店中的那些金银珠宝也得由着我把玩了！” 对于这些冷璨星早已见怪不怪的身外之物，她个人是丝毫没有留意的。 伸手系着腰带，将一头乌黑秀发扎成发髻，嘴里随口又说道：“你要是有本事，将整个夏皇宫搬空都无所谓。” “有公主陪同于你这些日子应当不会出什么事，不过你也要谨小慎微些，千万不要给我露出马脚。” “我的这副皮相虽然不是顶好的，但绝对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相，你小子就在背后偷着乐吧！” 章云嘴角抽搐，面色一寸一寸僵住。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用布条缠绕起来的小山包，翻了个白眼，伸手往上托了两分。 “当女子有什么好的……穿着这些衣裙都要把人给累死了，你们整天还让我裹着这些玩意儿，简直就是把我的尊严放在地上狠狠摩擦嘛！” 冷璨星无视章云的愤怒，拽着行李包袱出门前去和无涯会合。 十三公主和章云半趴在窗边，看她如同翩跹的蝴蝶一样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各自忧愁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冷姐姐这一去到底会经历什么事情，我可听说那将九王爷拐走的学医女子手段极为了得，怕是不会轻易将人给还回来。” 章云神情漂浮，无所谓道：“管他们那么多做什么，王爷就算再失忆那也是个大活人，我就不信他一直好不起来。” “我小师叔在药王谷里的独门秘诀就是为人调理内息，别说是失去的记忆，就算是当幼童时所有发生的事情说不定都能记起来！” 十三公主诧异地挑了挑眉毛，听着远处马车轱辘声响动，知道他们此时已经动身前往正午门处，不消片刻就会离开皇宫。 冷璨星端坐在马车中，心中是止不住的激动兴奋。她双手死死攥着包袱，看着自己手背上冒出来的青筋，忽然自嘲地勾动嘴角笑了出来。 无涯在前驾着马车，眼看着马上就要过关口，扭头对着里边轻声道：“我们有师父给的拜帖，便是走到哪里都如过无人之境，你可将心放回到肚子里去吧。” 冷璨星作为药王谷里的小师妹，没少和上头的师兄师姐们撒娇卖弄，此刻一听这话，立刻撅着嘴道：“你师妹我在外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师兄你如今还担心我连这些场面都控制不住呢？” “现在都已经日上三竿了，咱们得在半个下午前离开南安城，师兄你可赶紧的吧！” 随着马车抵达正午门，立刻便有守门侍卫要求他们二人出示拜帖。冷璨星也听见动静，不得已只能从马车中跳下。 侍卫将他们二人上下打量过一回，方才点头将拜帖还回来。 “二位今日出宫可真是寻着好时候了，从南安城通往郡县的道路已然畅通，此去必定一帆风顺！” 无涯朝人点头道谢，紧接着驾驶马车远去。 马车窗帘外所刮来的呼啸风声从耳旁越过，冷璨星听着这阵声音，心中分外平稳。 随着离皇宫越来越远，南安城市集里的叫卖声也越来越清晰，还不是能够听见有买卖人讨价还价的声音传来。 “娘，我想吃这个糖葫芦！您上回就说给我买，怎么还没买呢？” “被泥石流堵绝的道路可算是修好了，一来二去耽误了快有七八天，我在这期间都是寄宿在城中亲戚家的，可得回去看看老婆孩子咋样了！” “话说，这道路一畅通后，路上人马必定会多起来，也不知道在关外打仗的那些人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了。” 此起彼伏的话语声响彻不绝，冷璨星根本不想在南安城里过多停留，只推出着无涯快点赶往城外。 兴许是因为前期准备工作做得异常充足，此行出来分外顺利，两人在半个下午前终于出了南安城门。 往着萧奇南出事所在驿站方向行了快有一个时辰后，山坡密林高地处很快有一队人马向着他们追随而来。 冷璨星半趴在车窗边，一眼便看见为首的程烨和另一名身姿挺拔威武的高大男子。 待到马车行到偏离正道的无人处，无涯终于放缓速度。 这时，程烨满含悲痛的愧疚嗓音就此传来：“冷大夫，属下有罪！” 第四百一十五章 南安城外 冷璨星望着被风吹过树叶飘散的林间，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这一切也怪不得你，谁知道事情会发生的这么突然。” “全都算得上是阴差阳错吧，若非如此，像九叔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被人给拐走呢？” 对方话虽是这样说，程烨却还是低着头没有抬起来。 与他同行赶来此处的木叶同样是满面羞愧，觉得自己丝毫没有颜面来面见冷璨星。 “冷姑娘，属下是主子派来迎接王爷的人。” “这趟办事不力属下有很大的罪责，还望姑娘恕罪。” “不过请姑娘放心，不管是付出何等代价，我等都会想办法将王爷给寻到！要是一天没有寻到便耗费一天在路上，要是一年没有寻找便一年在路上，若是一辈子……” 话说到这里，木叶实在是没有脸面继续讲下去。 他头偏向一边长长叹了口气，看着冷璨星满面无所谓的平静模样，更是觉得心里愧疚到无法言语。 “你们现如今不必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我此番前来就是为将九叔给寻回去。” “在他来护国寺的这段日子里，我总是担心朝廷的人亦或是殿下的人会前来为难于他，没想到最终搞出这般幺蛾子的竟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医女……” 想到自己此前得知消息时，冷璨星都觉得匪夷所思。 难道九叔这辈子当真跟他们学医之人颇有缘分，兜兜转转竟然又被一个医女给拐了去？ 程烨支撑着身子站起来，对着一旁的木叶也使了个眼色。 他自从恢复记忆后，满心满眼都在担忧着王爷的安危，得知将他所带走的是不和名利沾边的姐弟二人后，一时间惊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原先以为挡在他们王爷面前的必定是国仇家恨，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紧要关头拆散人的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爱。 稍微平复片刻，见冷璨星面上表情已然恢复过来，程烨立刻拿出他们此前所绘制的地图。 他指着以驿站为中心据点附近五十里地的地形，对着冷璨星轻声说道：“这附近不论是郡县还是荒郊野岭我们都已经翻找过了，越往南边去越是能够有着群山峻岭，在最深处的地方甚至还有十万群山。” “不过据说那个地方是原始森林，从来没有人烟踏足过。我们未曾去过自然也不敢涉足，不过在其他地方都已被寻遍的情况下，属下觉得或许王爷就是在那里……” 话越说到后面，程烨的声音就越发低下。 他们不是不想向着群山深处找出，只是那般原始的地方极有可能出现意外，也确实让人想象不到在这其中会有人家。 冷璨星将他手中的地形图翻看过两遍，嘴边勾起一抹浅笑道：“越是不可能的地方就越有可能，不过还好你们没有向着桃花谷而去。这地方四处都有机关埋伏，多年来无人前去涉足都是有原因的。” “将你们这地形图给收起来吧，这种东西没什么用处。若是当真想要寻找到九叔，还要靠我手里的羊皮画卷！” 说罢，冷璨星从身后包袱里把此前大师兄所给的画卷一把扯出来。 豁然展开的羊皮画卷立刻出现在众人眼前，程烨等人顾及着冷璨星的身份不敢往前凑上去，谁知对方竟然毫不客气的将东西扔到他们面前。 “桃花谷在距离驿站正南处，十万群山正中处的天坑悬崖之下。” “按照羊皮画卷上所绘制出来的图案，在进入桃花谷之前应当有某处不怎么显眼的机关，这种地方就要派你们前去侦查了。” 程烨和木叶瞪大双眼，把羊皮画卷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他们看着这二十年前的地形图竟然比现如今绘制的还要精妙仔细，当下不仅错愕，更多的还有诧异。 “话说冷大夫你是怎么弄到这羊皮画卷的？这东西看上去已经有好些年头了，怕不是轻易能够寻来的呀！” 充满岁月痕迹的羊皮画卷里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陈旧气息，程烨抬手对着鼻尖轻轻擦拭过两分，越发觉得其中渗透出来的气味像是在什么地方闻到过似的。 木叶同样皱着鼻子闻了闻，一双凹陷深深的眼里充满思虑，很快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说道：“这羊皮画卷里好像掺杂了不少草药根茎，我就说气味闻着怎么会如此让人心旷神怡又醒神。” “看来背后制作的人还真是下了大功夫的，若非如此，二十年的功夫过去，羊皮画卷也不可能没有被虫啃食腐烂。” 闻言，冷璨星向木叶投去一个肯定的眼神。 “看来你跟丹王爷在外走南闯北的这些年还是没少学东西的，竟然连这么些东西都能看出来。” “我此时忽然觉得不是你们学艺不精，而是将九叔带走的那两人手段实在是太过高明，我到十分想要会会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闻听此言，程烨和木叶互相对视一眼。 木叶此前彻底和阿瑶阿恒姐弟二人打过交道，先前更是因为他们的过分热情而大意疏忽造成如此纰漏，如今不仅没有颜面面对冷璨星，更是觉得脸都已经红到了耳根子。 “倒也算不得是什么神圣……只是他们为人亲切有礼，实在是给人造成了认识上的假象。”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假象而已，像他们那样居心叵测的人完全没办法和冷姑娘你相提并论！我们最后一定会将王爷安然带回到姑娘身边，绝不可能让他们的奸计得逞！” 冷璨星看着木叶义愤填膺的模样，忽然止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知道你对于此事愧疚的厉害，既然如此，现在就应该快马加鞭去寻找桃花谷的所在之处。” “有羊皮画卷在前，想来桃花谷也不是那么难以寻到的地方。趁着现在时候还早，我们先进去驿站中休整片刻！” 说完这话，冷璨星再次坐回到马车里。 看着远处群山缭绕上的层层云团，明知过不了多久即将大雨倾盆，心中却还是感到宽松活泛。 第四百一十六章 再回驿站 城外驿站中。 经过那件事后，此处已经开始停业整顿，掌柜的连同店里伙计都休息过好些时日。 在此期间，驿站上上下下都未真正接待过客人。若是遇上在此处路过想要打尖的商人，便也是让他们在大堂稍作休息，而没有劝人在此处过夜。 这日，掌柜的正带领众人洒扫庭院，突然看见外面一队人马正朝着他们奔来。 众人吃了一惊，连忙向旁边退去，掌柜的也立刻向着他们大声喊道：“不知道是哪条路上来的贵客，我们驿站正在休业整顿中，暂时还不能接待客人！” “几位客官若是想要打尖，还请先行下马！后院马房处还未收拾出来，眼下当真不适合让马儿过去吃草！” 听到这阵声音，程烨立刻摘下斗笠，以真面目示人。 “多日未见，不知道掌柜的如今可好？驿站中都已经休整这么些时日了，眼下应当没什么问题了？” 见着是老朋友出现在面前，掌柜的顿时喜笑颜开，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此时更是眯成了条缝隙。 “此前发生的事情的确是我们驿站中多有疏忽，不知道几位客官要找的人如今可找到了没有？” “我们这里好歹也是官家驿站，若人真的寻找不到，倒也可以寻求官府那边的帮忙，不过这一切还要看客官们的意思。” 掌柜的说这话时多有犹豫，眼风不时向着程烨等人身后的马车里望过去。 期间这些人就有躲着官府搜查的意思，想来也不愿意过多暴露自己的行踪，哪怕是人丢了亦是如此。 程烨朝他微微一笑，客气回道：“这般丢人的事情，不管传到哪里都会让人笑上三两日，还是不劳烦官府那边动手了。” “我们先前已经打听到人的踪迹了，这两日特意派了些人手过来加快寻找。想来出事地点就在驿站五十里地内，在此期间我们都要下榻于驿站中，还望掌柜的这些时日不要开门做生意了！” 这话一说出来，程烨快速抬手从怀中摸出几张银票塞过去。 掌柜的被他这般阔绰的大手笔吓的目瞪口呆，低头看着银票上的字号丝毫没有出错后，更是讶然于这些人的身份来头。 官家驿站本就是为了给过路行脚商客休息的，哪怕是天字一号房所需要的银两也多不到哪里去，甚至比不得在南安城里喝两杯酒来的贵价。 但看清楚银票上的数额后，掌柜的更是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了。他们驿站苦苦支撑一个月所获得的进项也比不得人家这张银票来的快，这叫他如何不吃惊？ 见状，掌柜的快速将银票塞进怀里，脸上又堆满笑容，挥着手请他们往里去。 “先前所发生的事情各位客官也知道，若非是情急之下，我们必定不会让过路的客人在此留宿。” “这些日子驿站中的确是休整的差不多了，但消息早已上报给了官府那边，就算再停业三两日也不是问题。不过既然贵客们想要包下来，那也无妨！” 对方出手如此阔绰大方，加之又是此前认识的人，掌柜的没有道理不迎接他们进门。 冷璨星坐在马车里听见外面的对话声，微微掀起布帘顺着缝隙向驿站里望过去。 方圆十几里地处就只有这么一间驿站，前庭后院四下里极为宽阔，若真是想要住人，怕是百八十个人也不在话下。 马车被众人牵引到后院，冷璨星很快跟随他们前往大堂中。 她如今面上还是章云那副要死不活的小药童容貌，除了身子挺拔，气质分外出众之外，实在没什么可圈可点。 掌柜的看着一群挺拔大汉里突然有这么个瘦弱少年郎，不由的低头对着她多看了两眼。 “这位萧奇南郎君模样真的好清秀呀！看起来倒是和之前见过的那位公子有几分相似，难不成这次过来是特意来寻找你家兄长的？” 听到这话，冷璨星嘴角一阵抽搐，忍不住抬手摸着面颊。 就章云长的歪瓜裂枣的样子，也能和她九叔沾上关系？ “掌柜的说笑了，先前那位乃是我家主子，并不是我的兄长。” “就算是向天再借几个胆子，我也不敢这般说话，我连主子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呢！” 掌柜的听到自己失言，脸上立刻堆满苦笑，急忙解释：“还望萧奇南郎君恕罪，我这张嘴实在是欠的慌！” “不过说实在话，这般看起来，你们两人的确是有一丝丝的相同之处……那种给人的熟悉感还是有的，想来是因为服侍多年或许真有些相似吧。” 冷璨星对他露出清浅笑意，没有加以反驳。 程烨等人快速整顿干粮，收拾马车行李，对于大堂里所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 冷璨星在马车上整整颠簸好几个时辰，如今浑身骨头架子都快散架了，刚一堂回到客房里立刻给自己服下补药。 只要进入十万群山中，他们势必就没有再退回来的道理，必须要在这七日之内尽快将萧奇南草给找回来。 虽然有羊图画卷在手，但桃花谷必然不是一个容易找到的地方。也不知道时隔近多年后，外间的机关埋伏是否又变了。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冷璨星强行让自己睡了一觉。众人原是想在天黑之前动身出发，谁知还没到晚间外面就已经下起了大雨。 掌柜的和店小二站在大门口，望着外面淅淅沥沥落个不停的雨水，忧愁感慨道：“最近这些时日城外雨水真是多呀，听说往北的地方都已经淹了好几座郡县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歇。” “往年的时候也没见着下这样大的雨，今年到底是哪里不对，一下雨就没完没了的。” “话说……咱们驿站算是地处高地，不至于被雨水给淹着。不过这要是再下个不停，也不知道往里边去的深山中是否会被淹住，我可记得那里边有天坑呢！” 冷璨星站在二楼栏杆处，将他们所说的话听了个明明白白，心中顿时明白今天怕是走不了了，也不知道明天是否还能行赶路。 第四百一十七章 心怀不安 整整一晚上，冷璨星都在屋里听着雨声，心中惆怅不已。 到后半夜时她实在是无心睡眠，直接一股脑从床上翻坐起来。 原是想要推开窗户吹吹凉风，看看外面的雨到底下的何种程度了，谁知开窗低头的瞬间竟看见后院有黑影闪过。 她骤然眉头一紧，微微睁大双眼，迫切想要看清楚到底是何人在此处。 岂料对方走到后院杂物房旁便停下了脚步，靠站在门边眼神直勾勾地望着雨夜中，也不知脑子里到底在思索着什么。 冷璨星稍稍诧异片刻，忽然看见对方伸手探入到雨幕中，动作间露出来萧奇南半张脸，线条清晰刚毅的下颌顿时使她认出门边人是谁。 “你在那里做什么？” 隔着楼上楼下的距离，隔着哗啦啦雨水混合发出来的清脆作响声，冷璨星朝着楼下低声问道。 木叶似乎对于声音格外敏感，哪怕是这么微弱的声响都有听见。他整个人像是被触电了般，猛然间抬头向着二楼声音所发出来的地方精确望过去。 看着冷璨星此时还没睡下，木叶诧异道：“此时天色还早，冷姑娘怎么不多睡会儿？” 冷璨星朝他微微一笑：“我先前在来时就已经睡过许久，如今也没什么心情再睡了。” “更何况心里揣着事儿，就算是躺回去也会翻来覆去睡不着，还不如起来吹吹凉风听听雨声。” “倒是你们明日要在前探路，此时你为什么不多睡会儿？” 闻言，木叶低头苦笑。 “主子此前吩咐属下一定要将王爷顺利带回护国寺里，路途中出现天灾人祸不说，如今还将人给丢了……” “那日官府前来搜查时，属下带着王爷躲避在杂物房里，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认识了那姐弟二人。” “要是属相能够提高警觉性，不轻易被他们蒙蔽，或许王爷如今早就已经和姑娘重逢了。” “属下心中多有愧疚，实在是没有颜面面对姑娘，也没有脸面躺着休息……” 听着这个中原话说的不甚好的男子忽然紧咬牙关说出这么多话来，冷璨星除了心中感到诧异外，更多的是对他那份忠诚而有所触动。 “这一切事情的发生实乃意料之外，就算当日前来迎接九叔的不是你们，换做是别人也会同样出现问题。” “你要是还这般心里过意不去，接下来就不让你去桃花谷了。我唯恐你分神到时候做错事，还不如早点回丹王爷身边去才是。” 听到这话，木叶迅速摇头：“这一切的麻烦都是属下造成的，姑娘怎么能不让属下前去弥补呢？” “要是明日不去，属下也没脸面回去见主子了，还不如一头撞死在墙上得了。” 冷璨星噗嗤一笑，对他挥了挥手：“这个雨下的差不多了，你也别在外逗留，现在赶紧回去吧，等着明日要出发时我再来叫你便是。” 木叶面上表情稍作犹豫，最后还是朝冷璨星点了点头，一头扎进到雨夜中，顺着走入一楼客房里。 次日天刚亮时，外面的大雨果真停歇了。 只是山中道路本就泥泞，经过此等大雨后也不知道今日的路到底会有多么难行。 掌柜的看他们照样把粮草运送上马车，还特意吩咐厨房准备了许多肉干大饼，不由得担心劝道：“要是换着往常的时候，我只会祝你们一路顺风，可前些日子本就下了许多天的雨。” “昨天晚上又下过整整一夜的雨，你们要是这时候继续赶路，还不知道路上会遇到什么事呢，何不妨再多休息一日如何？” 冷璨星起身下楼，看着掌柜的面色如此和蔼的劝慰，不由得对他笑道：“我们这趟时间紧急，实在没办法多加逗留。等着回来的时候若有机会，必定会在回驿站里住一夜的。” “感谢掌柜的这般操心，昨天晚上我听着你们似乎大半夜也没睡，有劳了。” 前去桃花谷众人准备了整整五天的时间，虽说易容术最多只能维持七天，来去就要耽搁两日功夫，他们还不一定能在固定时间内返回夏皇宫中，但想着有十三公主照看章云应当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冷璨星如此这般想着，在临走之前还特意叮嘱过公主一定要将章云给看紧了，他贪财是萧奇南事，可千万不能惹出其他的幺蛾子来。 十三公主对此满口答应，更是特意将章云请到了自己的公主寝殿中，为的就是防止这萧奇南子露出马脚来。 马车被人牵引到大门外，冷璨星同掌柜的告别随即坐上车中，就在即将彻底离开驿站时，店小二突然追了出来。 他凑到马车旁，把抱在怀里的包袱塞过来说道：“包袱里装着的都是些我们自己做的干粮，比起用来送人的会好吃上许多。” “我们掌柜的说了，等着你们回来的时候若有空一定要来驿站里吃个饭之类的，大家往后全当做是朋友这样走动。先前所发生的事情，我们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 当日在驿站中被煤炭烟气迷晕的客人大多都是过路的商客，稍稍给他们免了房费后，这些人就离开了。 因这么一件事情导致他们驿站的账目亏空，掌柜的和伙计始终担心着年底官府盘算的时候账目对不齐全，却是没有料到冷璨星一形人的出现直接将局面改变。 人家不仅给了大笔银子将驿站包下，还对此前所发生的事情分毫没有责怪，回想起丢了那么大个活人却没有受到半点责罚，他们心里过意不去乃是情理之中。 冷璨星接过沉甸甸的包袱，在程烨等人警惕的目光下回道：“有劳你们如此费心了，这些干粮我们一定会好好吃的。” “等着返回的时候也必定会抽空前来，大抵也就是这四五日的功夫了，你们先行等等吧！” 店小二点点头，退到一旁目送着马车就此远去。 这时掌柜的方才从驿站中走出，望着他们拐过山路就消失不见的身影，叹了口气道：“咱们在此处开驿站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那什么桃花谷吗？不过那地方可不是人能去得了的，也不知道他们此番到底是否会顺利回来了。” 店小二赞同道：“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嘛，只希望他们路上不会出什么事儿，最好便是不要去啊。” 第四百一十八章 桃花谷外 湿滑泥泞的山路间，数十人身骑高头大马在前开路，冷璨星所坐的马车则在他们的包围内紧紧跟随。 前些日子下了雨，道路本就没有恢复干燥。昨个晚上突然又来了那么一场夜雨，此刻山里不免让人感到又湿又热。 冷璨星随着马车的颠簸，身形不住晃动。她略微不安地掀开布帘向着外面看了过去，只见此时马车已经到了群山外围，再无法往前多行半步。 无奈之下，程烨只好请她先行下马车步行。 “冷大夫，根据羊皮画卷上的地形所显示，再往里面走一炷香的功夫就能真正到进入桃花谷的暗道中了。” “山谷外应当有好几条去路，至于咱们到底能从哪条路进去还要看机缘。” 冷璨星此前早就已经将羊皮画卷看了个明白，知道除过山谷处充满机关的那条路外还有几处暗道。 他们若当真找不到潜藏在外出的机关，他只能从地下暗流亦或是瀑布外围进去了。 “只要能够进去，什么办法都行。” “我今日也算是奉师父之命前来桃花谷中，不知道那个传闻中的师叔是否还健在。” 说这话时，刚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的无涯立刻追上前来凑嘴：“小师妹，我觉得桃花谷这么多年来都屹立不倒而不被外人所发现，其中必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们这些人竟然能够在乱世中避开祸事，他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肯定有自己护身的法子！咱们现在都还没进桃花谷里去，对于内里的情形一概不知，如果明闯还不知道会被人怎么收拾呢！” 护送他们而来的程烨以及木叶一干人等虽然是高手中的高手，但正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更何况去的还是桃花谷这么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地方。 听过这番话，众人都稍稍沉默了片刻。他们不约而同抬头向着冷璨星望过去，期望对方能够拿出主意来。 冷璨星将前因后果想了个明白，不由得也觉得自己大师兄说的话极有道理，绵延没有边界的十万群山中桃花谷的入口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 “大师兄这话说的有理，咱们就算再过人多势众，可桃花谷里到底是什么情形却是没人能够知道。” “最好的办法便是里应外合，先前要是没有这羊皮画卷，我们不仅连入口找不到，甚至都没有合适的由头。” “如今既然有东西在，再加之又是名正言顺的理由，何不妨取巧？若我们在桃花谷里真有什么危险，到时候只需给你们通风报信就行！” 众人听过冷璨星这逻辑缜密的一番话，此时也纷纷被她折服下来。 他们若是就这样贸然闯进桃花谷中，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谁也预料不到，还不如先行求稳。 更何况萧奇南还在桃花谷的不知名某处中，要真是先行便已打草惊蛇，那素未谋面的医女还不知道会将他再潜藏到何处去。 冷璨星看着十万群山深处，只认为萧奇南的安危才是最为重要的。 “我虽然没有什么拳脚功夫，但我大师兄也是从小习武的，就算只有他陪同我前去应当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我们两人从小学习医理知识，身上也有许多防身的东西在，哪怕他们真的生出歹心，也不一定拿我们怎么样。” 经历过先前所发生的事情后，木叶最为担心的便是冷璨星几人的安危。 他抿了抿嘴角，最终鼓起勇气道：“我先前听无涯师兄说神医只交代了让他们前来寻找师叔，并没有说过同行而来的到底有几人。” “若只让无涯师兄和冷大夫二人进去，属下心中觉得多有不妥，你们不妨将属下也带上吧，随便挑个什么由头就行。” 听闻此言，程烨立刻就不干了。 他一双眼向着木叶身上狠瞪过去，扯着嗓子嚎叫道：“你家主子在夏皇宫里呢，我们现在要去救的是我家王爷！怎么我都没说要陪同前去，你竟然还把话给我说了？” “什么话都被你说完了，显得别人好像毫无作为似的，你小子最好把话给我收回去！就算要去那也是我跟着去！” 木叶毫不理会程烨所说的话，凹陷深邃的大眼里满是愧疚，冷璨星被他这阵目光盯得无所适从，只得摆了摆手。 “此番前去用不着多少人，你们既然都想去那便跟着我去吧。” “不过进入桃花谷之后，你们两人就变成了我和师兄的随从侍卫，这样若人家有什么医理知识询问起来你们也可以装作不知道。” “但接下来在桃花谷里所做的每一步行动，你们都要听从我的指挥，千万不要擅作主张！” 许是因为这件事情关系到了萧奇南的生命安全，冷璨星显得格外严肃端正。 程烨对木叶投去个得意的眼神，快速走到马车边将行李取了出来，扛在肩上就要前去寻找桃花谷的入口。 冷璨星被大师兄无涯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顺着大路走向泥泞处。 身后所跟着的大部队人马只能停在山脚下，他们需要将同行跟随而来的马车马匹处理好，随后掩藏在十万群山内外各处。 众人走了约摸快有一炷香功夫后，程烨将羊皮画卷徐徐展开来，伸手递到冷璨星面前示意她看过去。 “画卷上所显示的地方就在这里了，不过这里四面都是乱石堆积，这些乱石少说也有上千斤重。” “一般人轻易无法将它们挪开，若真是想要挪开这必定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精力，可既然都要闹出这么大阵仗来，也不符合十万群山这么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呀。” 程烨叽里呱啦讲了一通话，冷璨星正在和他低头查看羊皮画卷上的地形时，木叶已经快速走到乱石旁伸手在上面摸索着。 他目光如炬，眼神极为敏锐。对着其中上上下下打量过好一阵，最终在乱石缝隙中发现了不对。 “虽说先前下过几场雨，可只要是有蛛丝马迹必然不会被彻底清理干净。” “泥土凹陷处有车轱辘印子行过，想来此前他们所坐的马车还真就进了桃花谷里！” 第四百一十九章 地下暗河 得知桃花谷的入口处大抵已被找到，冷璨星当下兴奋的忘乎所以，急忙凑上前去细细查看。 泥土道路上似乎的确有着那么一道浅浅的马车轱辘痕迹，若是不仔细看，必然不能察觉出来。 “他们先前果真是乘坐马车将九叔带进去的，也不知道过了这么三两日功夫后，九叔到底有没有恢复记忆。” “这附近必定有机关所在，咱们大家四处找寻找寻吧！” 说罢，冷璨星抬头向着周围乱石堆望过去。 无涯等人也全都四处摸找起来，却不料一炷香功夫后什么都没有寻到。 无涯把羊皮画卷里里外外又看了好几遍，随即皱着眉头说道：“想来也不是那么容易行到的地方，若非如此桃花谷怕是早就被人给找到了！” “还好羊皮画卷上所记载的入口处有好几处，咱们既然在这里摸寻不到踪迹，那就只有兵行险招了！” 说完这话，他低头顺着羊皮纸缝上一条细细的痕迹指去。 冷璨星就没看着那清浅到几乎快要看不清楚的波浪符号，轻声询问道：“既然是水波符号，想必是和水有关的，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瀑布或者地下暗河？” 一听这话，木叶顿时双眼放出金光来：“属下从小被王爷丢去训练听力，一双耳朵比起旁人来说稍稍好用一些。” “属下先前在这石缝隙中听到有地下暗河流动的声响，随波荡漾痕迹极为飘逸，想来应当要走得更加深入一些才会看到真正的暗河。” 闻言，冷璨星深呼吸一口气，知道这趟路途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艰险。 “这桃花谷，我今日是非去不可！” “大家都是为了救九叔出来，若这其中有任何危难情况发生，还希望都不要放弃才是。” 程烨面色一变，立刻表明立场：“冷大夫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王爷本就是属下的主子。先前发生那样的事情都是大家不愿意见到的，属下如今自然要将主子给找回来！” 木叶看他说完这话，本就不大好看的面色变得更加凝重。 “程侍卫说的有道理，在下也是如此觉得的……” “若非我们实在太过掉以轻心，王爷也不可能遭遇这样的事情。要是不能将王爷给找寻回来，在下也不必再回去面见主子。” 这两人对于萧奇南满心都有愧疚，总觉得作为手底下人未能将主子保护好就理当受罚。别说是让他们遭受罪责，就算是将他们的性命给夺取掉，似乎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无涯被二人难看的面色吓得脸色一僵，嘴角抽搐着打破僵局：“人是被那个姑娘费尽心机给带走的，就算是在桃花谷里那自然也是好吃好喝给伺候着。”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王爷失忆还没有恢复，可他身上的功夫没有丢失呀！” “别说是这些了，就是凭借着他那张俊秀的面孔也不可能吃着半分亏的，你们一个二个说的人家就好像是已经遭了大难似的。” 听到这话，程烨和木叶将头越发低下去。 冷璨星不愿意就此耽搁功夫，直接将羊皮画卷收起，把包袱紧紧裹在身上，顺着先前所推算出来的方位步步前行。 “眼下在这里说再多的话也是无济于事，咱们最要紧的就是去桃花谷里看看。” “哪怕是你们二人心中再过有愧疚，可是没见着人一切事情都是白搭。” “现在天色都已经黑下来了，咱们得加快脚步，要是能够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过暗河就最好了！” 与三个大男人的混乱比起来，冷璨星的沉着稳定着实出乎想象。 她似乎早已经将一切给看透，此刻丝毫没有慌乱，一步一个脚印顺着目的地而去。 见此情景，三人也不敢在此处过多逗留，全都仅仅依偎在她身旁。 羊皮画卷上所绘制的地下暗河在一处极为幽深的峡谷中，程烨和木叶分别用长绳系在山崖顶端，身子缓缓向下降落而去。 他们也是想着下去打探清楚地形，随即再上来接应冷璨星和无涯下去。 谁知这边前脚刚落地，后脚就见着冷璨星二人从云端弥漫处，身形缓缓降落而来。 程烨被冷璨星灵活的身手惊到睁大双眼，不敢相信她竟然落地如此轻盈，胆子又是如此之大。 “冷大夫不是不会拳脚功夫吗，为何动作起来这般游刃有余。” “就算是换做作我们这些学过轻功的人，那也要十来年的功夫才能够在悬崖间攀登自如。” 无涯这时脚步落在地上，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朝着他们二人投来个得意的眼神。 “我们在药王谷的时候可不是只会学习一些医理知识的，像这些攀登采摘草药的事情也是没少干。” “我小师妹作为相府千金，此前觉得自己应该遵守的规矩的规矩，所以才没有在外暴露出来。她虽然是不会轻功，可是对于攀爬那是不在话下的！” 冷璨星心态异常平稳，根本就没有过多耽误时候。手掌心虽然因为麻绳摩擦而发红发肿，此刻却依旧没有太过顾及，直接拿纱布缠绕过两层就要往下而去。 她这般坚毅如同磐石的模样，着实让人心中震荡万分，使得他们无法想象此前还扑在王爷怀中哭哭啼啼的小丫头竟然有着这般性情。 天色昏暗下，三个大男人紧紧追随着冷璨星的步伐缓慢前行。 直到远处传来的流水哗啦声响不断变大，声音激荡在耳边如同有海浪拍击着巨石般。 一条从石缝处向下奔泄而去的河流进入山洞中随即消失不见，洞里所传出来的回荡声响一阵比一阵微弱，显然这其中的地下暗河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幽长。 此刻天色已然黑透，哪怕是程烨他们这种在外刀口舔血的人都不敢擅自冒险，更别提冷璨星他们二人还不会什么拳脚功夫。 “既然已经找到了地下暗河，那就赶紧进去吧！咱们要是速度再快一些，天黑之前肯定能够抵达桃花谷深处！” 才说完这话，冷璨星头也不回，一头扎进夜色中。 她脚下步伐异常坚定，向着如同猛兽张大嘴般的山洞里一步一步而去。 第四百二十章 心性大变 先窄后宽的地下暗河水流不断变大，众人进入山洞往前探查，发现山洞狭窄处只能够一人勉强通行。 按照这眼下的情况看来，他们四人必定得分头行动，而不是紧紧依偎在一起互相有所照应。 此时此刻，哪怕是生性沉稳的木叶也打了退堂鼓，他眉眼凝重地看着冷璨星，略微不安道：“冷姑娘，我们三个大男人遇到事情尚且还可以挡一挡，可你……” “要是遇到暗流湍急的地方，人很容易就会被水花给拍打下去，要是一个不留神极有可能留在这里。” “今天晚上的情况太过危险，就算是要从地下暗河过去，咱们也应当要从长计议，而不是就这样冒险。” 闻言，冷璨星却是不赞同地摇摇头，轻声反驳说道：“我先前听着声音能够辨别出来，地下暗河就算再过幽长宽广也不至于让水性极好的人出事。” “我之前跟着师兄他们在山谷中采摘草时，也不是没有掉进到峡谷中，我的水性不至于在这种地方翻船，你们还是把自己照顾好吧！” 才刚把这句话说完，冷璨星对着空中猛吸一口凉气，随即一头扎进到暗河中。 看她动作反应如此迅速，无涯赶紧叫道：“小师妹！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喜欢跟我比水性呀！” “你的前边稍微稳当些，可别一个人冲的太快了，这地下暗河指不定多长呢，等等师兄我呀！” 说罢，无涯立刻也扎了进去，两人在暗河边溅起巨大水花。 程烨一看冷璨星自身安危极有可能不保，连忙也跟着跳入河中，木叶紧随其后。 四人很快顺着地下暗河一路漂流下去，其中不知道经历过怎样的沉沉浮浮。好多次都因为前方道路极为狭窄，冷璨星不得已只能将身子蜷缩起来，整个人如同鱼儿一样越过去。 她的身形灵动，不至于会遇到太多困难，后方三个男人通过狭小按道口时会稍稍费些力气。 冰凉地下暗河水呛入到肺管子里时，冷璨星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最后强忍着肺部中所传达出来的火辣灼热感，硬是憋着口气爬上了岸。 一片不大的浅滩边，冷璨星整个人浑身瘫软如泥地躺在岸边，咳嗽着将凉水给吐出来后，，方才睁眼看见头顶的满片星空。 与此同时，远处又有巨大的水花波动声响传来，程烨等人也全都齐刷刷爬上了岸。 几人都被这地下暗河湍急的河流折磨到浑身疲乏无力，现如今瘫倒在浅滩上，同样一动不动。 冷璨星猜测出他们现如今已经到了桃花谷中，头顶如同泼墨一般的天空上散布着点点星光，她看着看着忽然咧开嘴角笑了。 “大师兄……这里的夜空和咱们药王谷里所看到的还真是相像，不知道的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回了药王谷里呢！” “那个时候咱们最喜欢在河岸边捉小鱼了，那些放了太久不适宜用来给人吃的药丸丢入到河滩边，没过多久就会被鱼儿分食吃掉。” “咱们耀王国里的鱼不仅长得肥美鲜嫩，而且还有着一股清新香味儿！吃的多了还能让人神清气爽，简直比喝药汤还来得快！” 忽然听见冷璨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无涯斜着眼神朝她望过来，嘴边也露出抹浅笑。 “这里的天空和药王谷的确相似，也难怪师叔会住在此处。” “不过如今都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也不知道那位师叔是否还健在，原先我还想着会被邀请到谷中来做客。没想到几次三番都没有打听到他的踪迹，最后竟然用了这样狼狈的法子进来！” 说罢，无涯勉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自己浑身上下已然湿透的模样，更是无奈苦笑。 冷璨星抬手摸着自己的面容，摸出如今脸上还是章云那张脸后，顿时将不安的心给收了起来。 羊皮画卷上的桃花谷占地面积极为宽广，他们如今所在的地方虽然已经过了暗河浅滩，但也只能算是最为边缘的边缘。 要是想要进入到有人所住的桃花谷深处，怕是还要在行上一个时辰的路程。 这地方不仅宽广，山路也相当崎岖蜿蜒，一路上也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看守谷中的人在深山里居住，途中除了小心便是再小心了。 一阵寒风吹过来，冷璨星立刻被冻的打了个哆嗦，她深吸口气，强撑着身子往前慢慢挪动。 无涯看她这副模样，立刻提议众人先在原处稍作休息，等着衣裳晾干之后再赶路。 却不料冷璨星直接摇了摇头，颤着声音拒绝道：“咱们必须要在天亮之前抵达桃花谷深处，事后耽误的越久越容易出事。” “要是在大白天抵达桃花谷，所看到的事情自然和晚间不太一样。” 众人也不知道冷璨星到底是起了怎么样的决心，原先娇滴滴的小姑娘此时此刻却像是战场上的糙汉子似的。 她脱下外衫，将外面的水给拧干，又把自己腰间随身所带来的药丸每人分发下一颗。 “我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这些药丸吃下去就会保证大家不感染风寒，你们要是觉得饿了渴了，也同样可以找我要其他药丸。” 闻言，无涯微微睁大双眼，没有想到冷璨星的医理知识竟然已经到达了如此程度。 “你说治个头疼脑热的我还相信，这么如今连加重人体热，亦或是抑制食欲的药丸都出来了？” “看来你不在药王谷里的这些日子里，正经的事情可是一件也没少做呀！” 冷璨星抽了抽鼻子，脸上露出一片璀璨笑容。 “学医自然是应当终生终世都学的，怎么可能要在原地止步不前呢？” “我不但带了这些好宝贝，而且还带了能够治疗人失忆的药丸！我就不信在这几天的功夫里九叔当真会被那个女子给诓骗去，不过这里本就属于夏国境内，难保不准对方除了会治病救人之外还会下毒。” “既然是同为医者，那我也想和她比较比较！顺便也让她尝尝这其中的滋味儿！” 明明是少女明媚天真的笑容和异常平和的话语，三个大男人在此时此刻却突然不约而同感受到了某种阴寒袭来。 无涯打了个寒颤，苦笑道：“小师妹，你好像和之前不大一样了呀。” 第四百二十一章 阿恒 冷璨星将袖子上的水渍拧干，感觉在药物作用下身体很快发热起来，先前在地下暗河里所感受到的阴寒似乎已经消失不见。 她长出一口气，没有回应无涯，只是埋头顺着羊皮画卷上的地形所指之处走去。 从桃花谷的浅滩处走入有人家居住的深处，众人在此期间费了快有一个半时辰的功夫。 三个大老爷们都因为此前在地下暗河里的无数次碰撞而感到身子疲软发虚，冷璨星除了面色发白，神情有些暗淡外，整个人看上去跟没事人似的。 她一路都在前指引方向，整个人闷声不怎么言语。 无涯和冷璨星数月未见，现如今看她瘦弱的背脊挺的笔直，似乎早已经和记忆中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不大一样了。 他眼神在程烨和木叶身上扫来扫去，用试探的语气询问道：“我小师妹不在药王谷的这些日子里，想必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吧？” “话说王爷到底有没有将她放在心尖尖上，她可是我们药王谷里大家最为疼惜的人！要是小师妹跟着他还没有跟着我们大家过得好，那我现在就得想办法将她拐回到谷里去！” 听着无涯义愤填膺的话语，程眼神骤然变得阴冷，一个眼刀直接飞射过去。 “冷大夫和我们家王爷情投意合，他们二人情比金坚，岂是你一个外人能够做主的？！” “冷大夫为了救我们家王爷如今都已经身陷险境了，而王爷为了赶去护国寺救她可有遇到天灾人祸的，他们不只是配，简直就是天仙配！绝配！” 无涯张嘴还想再说两句，木叶对他投来温和的笑容，缓缓解释道：“王爷对于冷大夫的情谊自然不用说，师兄不用在这件事情上耿耿于怀，他们二人谁也不会辜负谁的。” “咱们现如今最为要紧的事情就是赶紧去寻找王爷的下落，冷大夫为了找王爷估计身体承受能力已经快到极限了。要是再这么持续消耗下去，可别在还没找到王爷之前她就又累倒了。” 听闻此言，无涯立刻加快步伐紧跟上去。 深秋雾气弥漫，冷璨星带领众人按照羊皮画卷上的指示，在天亮之前终于抵达桃花谷深处。 层层叠叠的山峦处不时能够看到人家，此刻整个桃花谷都还沉浸在睡眠中，一眼望过去并未见着有人走动。 冷璨星眯眼朝着山中仔细看了两眼，忽然看见远处有个小点正在缓缓移动着。 她眉头一皱，立刻轻启唇角道：“看着身形应该是个少年郎，你们快过来瞧瞧。” 听见话语声，后面的人立刻快步跟上来，众人潜藏在林间，顺着齐刷刷向山中看去。 木叶看了许久后，声音骤然提高道：“这人就是先前将王爷拐走的人之一，他是那个弟弟！” “此人名叫阿恒，是在一天雨夜里和他姐姐投身在驿站里的，两人看上去年纪都不大，估计都只有十七八岁。” 程烨此前一直处在半昏迷的状态中，对于周围所发生的事情不甚了解。 他从来没有真正看到过这姐弟二人，只听说他们的医术相当了得，在驿站的时候时常给人免费看病。 “这小子瞧着身形精瘦挺拔，看上去应当也是个拳脚功夫不错的。” “不过……这个时候就连早起干活的人都没起来，他又怎么会在半山头上？” “桃花谷平地下的那些房屋瞧着都是相当宽敞，山中的茅草小屋怎么也不像是给人住的，他这个时候过来该不会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吧？” 闻言，冷璨星沉思片刻才道：“想要知道其中内情，必须得打入他们内部才是。” “桃花谷这地方虽然大，但是学医的人应该也不会太多，说不定他们和师叔之间还有扯不断的关系在。” “既然已经撞上人了，那我们也不必躲躲藏藏。不过你们二人先前必定是见过他的，在这三两日功夫里必须藏在桃花谷里而不被人发现，免得引来他们的怀疑才是！” 程烨和木叶对视一眼，顿时间明白当下身份尴尬，光是这张脸露出来都会引人怀疑。 倒是无涯和冷璨星看上去浑身上下就充满了药香气，说他们是来桃花谷中慕名探亲的也是有理有据。 见状，木叶点点头，又向冷璨星叮嘱道：“接下来的这些日子里我们两人会一直躲在暗处，你们若有生命危险亦或是出现什么事故，届时才会挺身而出。” “不过出门在外自己应当小心些，不知道冷大夫和无涯师兄身上可真有防身的东西？” 冷璨星摊开手掌，袖口里瞬间滑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 “出门在外怎么能够没有防身的东西？这把匕首还是师父此前送给我的，我们有羊皮画卷在手，应当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趁着现在还没人醒来看见我们，你们先行躲藏去吧，我也得去会会这小子了！” 冷璨星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大师兄无涯已然摩拳擦掌的模样，立刻朝对方使了个眼色。 两人在药王谷里当师兄妹多年，共同遭遇的事情不计其数，当下自然有这方面的默契。 无涯和冷璨星顺着走到田坎上，穿过一片密林，站在低处平地上看向正背着背篓要从山坡上下来的阿恒。 也不知这小子究竟在茅草屋里做些什么，拿着锄头忙活好一阵后，方才走出来勾动铁丝要将门给拴好。 他手上动作极为麻利，身上所背的背篓里还装了大半篓的干草药，想来这等茅草屋必然是给他寄放东西的。 无涯摸着下巴看了半天，方才说道：“看这小子的面相就不是什么善茬，他的眼神格外凌厉，也不知道看人时是不是这样。” “师父的藏经阁里可有不少关于面相和识人术的书，往常的时候我没少翻阅，如今也算是能够起点作用了！” 冷璨星一边听着，一边抿唇微笑。 “至于是不是那类人，还得咱们接触之后再说。” “师兄你猜猜他看见我们时面上到底会有何种表情？” 闻言，无涯猜测道：“那肯定是会大吃一惊，提高防御姿态追问咱们的身份呗！” 第四百二十二章 毫不意外 听着大师兄如此猜测，冷璨星忽然隐秘一笑。 “我倒觉得他见到我们后，应当不会那么惊讶。” “至于咱们俩谁猜的是对的，待会儿就能见分晓了！” 说完这话，冷璨星立刻抬脚向着前方走过去。 阿恒背着背篓站着半山坡的茅草屋外，才用铁丝把门给拴好，转头就要朝着山下家中方向走去。 清晨薄雾中，微风所带来的凉意混合着露水将人的外衫给微微湿透，阿恒拿出手帕擦拭额头上的水汽，一回身的功夫就看见冷璨星二人站在小路边。 他眼神微眯，神情中迅速生出警惕，看人的目光正在逐渐变幻中。 少年的眼神太过阴鸷，整个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迅速将周身笼罩，以至于无涯都感到有些压迫。 他凑到冷璨星身旁，颇为不安道：“这小子的眼神还真够邪性的，如果说他身上背负着好几条人命，我也是相信的。” “小师妹……你说咱们一来就碰上这么个刺头，接下来的事情又该往什么方向发展呀……这桃花谷里的人若是都和他一般模样，那可不是成天都得提心吊胆？” 早在来之前冷璨星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当初木叶一行人特地将客栈的所有天字号客房全部包下，其出手阔绰大方足以证明他们的实力。 更何况这群人全都是训练有素的死侍，哪怕是平日里多加遮掩，可稍稍有些眼力劲儿的人也能辨别出他们来者不善。 这姐弟二人既然有胆子将九叔强掳到桃花谷里来，自然也就有眼力分辨他们的身份，若是没有几分雷霆手段和缜密心思，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咱们有羊皮画卷在手，身份也的确是药王谷的弟子，就算他们起了歹心思，背后也还有人在暗中保护呢。” “大师兄你莫怕，只当做不知道这么回事，此番前来只是为了请师叔去药王谷一聚而已！” 冷璨星对着无涯的肩膀轻轻一推，后者终于回过神来，咧开嘴对阿恒僵硬发笑。 在这一刹那间，少年的眉头显而易见皱了起来，眼神中还裹挟着淡淡的厌恶和不解。 见状，无涯无奈地搓了搓面颊，便是有再多的话此刻也如同堵在了嗓子眼儿似的，实在是无法开口。 冷璨星身上虽然作小药童打扮，骨子里的那点落落大方却始终没有丢下，此时迎着阿恒略带疑惑和敌视的目光丝毫没有感到退却。 “小郎君好！” 刻意变粗的嗓音带着股清亮劲儿，冷璨星对着阿恒遥遥喊道。 声音在半山坡处响彻不停，阿恒像是才回过神来似的，迈着小步子朝他们走过来。 他脚下动作迅速，后脚跟先行着地，一看就知道也是个手脚功夫极为麻利的人，绝不是那等粗蛮的武夫。 “小师妹，你瞧瞧这家伙的眼神就跟要吃人似的，他过来该不会是要将咱们就地解决吧……” “我觉得咱们得事先探探他的口风，要是一下子将羊皮画卷掏出来，这里又无人给我们作证，可得谨防着他有什么的心思！” 无涯牵扯着冷璨星衣袖，总感觉所来之人满是敌意。 尤其是在得知这小子连同自家阿姐竟然能够将萧奇南给拐走后，更是对他高看一眼。 他们竟然能够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干出这等事来，显然除了有手段城府之外，胆魄也是异乎常人。 冷璨星低头看着无涯满是担忧的模样，随即快步走去挡在他的跟前。 阿恒不解地看着冷璨星，仿佛对于她突然的动作感到意外，想不通她这么个瘦弱的身板竟然会挡在那么大个男人面前。 “我们俩人是外来之人，烦请小郎君带我等钱去找桃花谷里的医师。” 闻言，阿恒神情平和道：“桃花谷里的医师一共有好几位，不知道你们要找的人到底是谁？” 冷璨星看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竟是对这个少年升腾出莫名其妙的好感来。 “小郎君对于我们的出现似乎不感到意外？难不成早先就有猜中我们二人的身份？” 阿恒微微挑了挑眼皮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冷璨星那笑意盈盈的模样，随即竟有些不自在的将头偏转过去，不咸不淡回她。 “桃花谷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地方，若非你们有地形图，就算是找破大天也找不到入口处。” “这么多年来桃花谷从来没有不请自来的生人，你们二人的身份只需要稍稍琢磨便能猜测出来，此番前来应当是为了寻找我家师父吧？” 话说到这里，冷璨星终于将包袱里的羊皮画卷拿出来。 她倒也没有展开，而是对着手上的物件道：“不瞒小郎君所说，我等师兄弟二人乃是从药王谷里赶来的。” “我家师父是药王谷里大名鼎鼎的神医欧阳春，此番前来是奉了他老人家的命令，邀请师叔去世外一聚。” “师父说他和师叔有一条二十年相见的约定，也不知时过境迁这么多年，师叔他可还好？” 一下子听冷璨星讲出这么多话，阿恒原先微微皱紧的眉头逐渐松弛下去，似乎并未对她所说的话有所怀疑猜测。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既然你们是师父所邀请的来客，那便跟着我前去医馆吧。” 说完这话，阿恒率先一步迈开步伐，转身向着自家屋舍方向走去。 先前都已说过一回话，可直到此时桃花谷里依旧是静谧模样，各处房屋烟囱中甚至没有炊烟飘出。 冷璨星低头闷声不语跟着阿恒前去，还没走两步便听见自家师兄又在耳边低语道：“小师妹，这小子生性未免太过沉稳了些，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奇怪嘛。” “瞧他这岁数最多也就十七八岁，要不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绝不会如此沉稳笃定，咱们可得小心提防着点才是。” 无涯挺起胸膛挡在冷璨星面前，显然也找出了自己作为男子的气魄。 冷璨星无奈苦笑，对着他身旁轻轻推过一把，三步两步追上阿恒，和人漫不经心聊起天来。 “我和师兄是从地下暗河被水流给冲过来，此前在桃花谷外打听许久都没打听到动向，无奈之下只好根据羊皮画卷而来，却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你！”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世外桃源 面对冷璨星的刻意搭话，阿恒只是云淡风轻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你们找不到谷外的机关，只能够用较为危险的法子进来。” “前些天才下过暴雨，地下暗河里危险无比，你们能够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浅滩处也是福大命大。” 冷璨星看他没有故意忽视自己，只想着能够从对方嘴里套出更多的话来。 “我们这番前来历经艰辛，倒的确是不容易！不过师父所交代的事情可不能马虎，小郎君既然是师叔的弟子，那想必也是我的师兄了！” “我们药王谷里全都是学医之人，师兄姐弟妹加起来共有上百人！不知道桃花谷里到底是何等情形？是否还有和我年纪相当的弟子呢？” 或许是因为此前从来没有谁在自己跟前说过这么多话，阿恒愣了半天后才微抬眼皮子回应冷璨星。 “桃花谷不等同于药王谷，此处有各种身怀技艺之人，如今谷中就只有我和我阿姐两名医师。” 冷璨星微微点头，终于看到零零散散的屋舍边有人推开窗户，打开大门。 众人似乎都刚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端着洗漱用过的水一下泼洒在院坝边，回神抬头时才看见竟然有外来人入谷。 原先还叽里呱啦四处乱窜的孩子被吓得蜷缩在娘亲怀里，却又抑制不住心中好奇，悄悄转过头来打量冷璨星二人。 阿恒对于一路上的疑惑目光视而不见，只领着冷璨星他们向目的地进发，途中若有人询问起来人的身份也只是随意搭腔两句。 “我们谷中什么时候有外来人了……阿恒大夫，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呀？” “想要在桃花谷里住下来可是得经过村长和祠堂的同意，也不知二位贵客是何等身份！” “看这情景，咱们晚间怕是不用做饭了，估摸着大家伙都要到祠堂那边去吃大锅饭呢！” 伴随着这一阵猜测，众人瞬间又欢腾起来，还有不少人紧跟着冷璨星他们的步伐向医馆方向走去，路途中男女老少应有尽有。 冷璨星被这些人的目光看得有些无所适从，暗自庆幸此时顶着的是章云那张不怎么起眼的脸，若真是换成了自己的皮相，还不知道会被人怎么看穿出个洞去。 无涯长得身材高大魁梧，模样比着一般男子来说又多了些常年学医的书生气，正是因为这股子特别的气质感，路上不知道被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儿盯着。 众人的目光实在是太过赤裸裸，别说是冷璨星这张顶着别人面皮的人都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无涯这么个大老爷们更是恨不得拿手帕遮住面颊。 两人好不容易跟随阿恒到了医馆院外，谁知众人竟然也一路跟着走了进来。 阿恒对于此等情景早已见怪不怪，走到角落处把身上背篓放下，随即又走向厨房打水要洗手。 冷璨星和无涯身上所穿的衣裳早已半干，应着先前有服用药丸的因素，此时此刻根本就不觉得有所不适。 他们二人不约而同打量起医馆，这一看不要紧，顿时间被阿恒所抬出来的药草给吓了一跳。 今日必定是个难得的艳阳天，他把晾晒草药的架子全都抬到院中，又把库房里还没晒干的草药分摊在簸箕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有条不紊。 无涯从小到大所见识过的草药比自己吃的饭都还多，按道理来说不应会被此处的草药给震惊住，此刻却依旧诧异地瞪大了双眼。 “这些灵芝人参在外边可不常见，寻常见到的最多也就只有几十年的养成期！就算是再长也不可能比我的小手臂还长，你现在晾晒的这些人参少说也有几百年了？” 这边刚震惊完，无涯又看向角落处里堆放的瓶瓶罐罐。 不用打开塞子，光是闻着外面塞子布料上所传达出来的香气，无涯又是一阵惊讶。 “这浓郁的药香没有个七八十年不可能如此！你们这些药坛子里边到底泡的什么东西呀？怎么会这么香！” “天哪！你们这些用来盖坛子的石板全是天然形成的大理石吗？这些雪花花纹未免也太好看了些，就算是放在都城里，也难以轻易见到！” “还有！你们用来搭建院子的木料该不会是沉香木吧？我自打进入院子就有闻见一股香气，先前还以为是其他什么外来香味，没想到竟然是木料传出来！” 看着无涯像是什么没见识的人初次入城一般，抱着人家院子里的木柱开始伸长鼻子猛吸，冷璨星顿时汗颜不止。 她尴尬地抽了抽嘴角，看着阿恒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忍不住朝对方解释道：“你不要见怪，我大师兄最是喜欢这些东西，眼下的确是有些失态。” “我看着院子前前后后共有好几处开间，此处不应当就只有你一人住吧？也不知道医馆中是否还有其他人，我们这般贸然前来，必然也是要和家中人行礼问候的。” 说这话时，冷璨星伸长脖子向着院子后方望去，只见前厅往后院的半月形拱门处有用布帘遮挡住，一时间根本就无法看清。 阿恒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看出冷璨星二人身上所穿的衣裳乃是半干，转身向着堂屋走去时又开口提议：“你们两人从地下暗河过来，身上都已经湿透了，我去给你们找身干净衣裳过来换上。” “桃花谷里比外面稍微冷一些，若是不想感染风寒的话，还是早早换下来为好。” 闻言，冷璨星向着对方道了一声感谢，方才不情不愿走上前扯着无涯的袖子往前拽。 “我是大师兄，你出门在外能不能记着咱们是药王谷里的人？” “你们家在都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我就不信你连那等东西都没见过？” 无涯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羞涩一笑，看着满院子里的天然宝贝眼里全是欢喜。 “见倒是见过……不过那些东西哪有他们这里的好，我一时间有些诧异也是理所应当的。” “话说这桃花谷还真是个好地方，进来之后就跟进了什么世外桃源一般！看来古书上所记载的果然不是假的！” 冷璨星无奈摇头，迈步进入堂屋时，忽然听见院后传来一记男子沉闷的咳嗽声。 第四百二十四章 初见 男子的咳嗽声隔着后院遥遥飘送过来，其中似乎还隔绝着千山万水。 冷璨星一听这阵声音忍不住微微瞪大双眼，抬头向着后院方向看去。 许是因为自己此刻的动作太过于失态，正站在堂屋角落收拾东西的阿恒顿时眉头微皱，一下子挡在通往后院的门帘前。 “最近这些日子天气变化无常，有人咳嗽是常有的事情。” “有些病情太过严重的人便会住在我家医馆中，兴许是阿姐正在照顾病人呢。” 闻言，冷璨星不由得将目光抽离回来，一时间也有感受到对方的警觉。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我还以为你家阿姐已经成亲了呢。” “先前听说桃花谷中就只有三位医师，该不会就只有你和你家阿姐还有师叔吧？” 忽然听到冷璨星提起师叔，阿恒本就阴沉的目光随即又暗淡了几分。 他反手将缠绕在手腕上的布条一圈一圈解下，转瞬间恢复平和道：“师父多年前就已经不在桃花谷里了，至于到底去了哪里，我们谁也不知道。” “你们这趟来桃花谷中势必会扑空，我先前没有和你们说只是因为想要等着阿姐的面一块儿说。不过眼下你既然问起来了，我也就说说罢了。” 突然听闻此等消息，别说是冷璨星感到惊诧，就连无涯也一个箭步窜到他们身前来。 “小师弟，你刚刚所说的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我们此番费尽心力前来，就是为了邀请师叔去药王谷中和师父相聚，什么叫做多年前就已经不在桃花谷了？” “小师弟，你今日可一定要将这话给说明白呀！我们俩人从地下暗河被冲过来，途中骨头架都快散了！这要是见不到师叔人，回到药王谷之后还怎么和师父交代呀？” 无涯满含焦急的声音缭绕在两人耳畔，冷璨星都被他一时间吵得快要翻白眼了。 阿恒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有略带厌烦的目光看了无涯一眼。 “我所说的话就是话里的那个意思，你如今心绪不太平和，且去喝一壶凉茶平复平复吧。” “我现在就去后院叫我家阿姐出来，届时她会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和你们讲清楚，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到底该如何做，还得看二位的打算。” 说完这话，阿恒也没顾及着冷璨星二人，转身就向着后院方向走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无涯就跌坐在了圈椅中，神情极为失落地端过茶杯送往嘴边。 “小师妹，你说咱们这下子到底该怎么办呀。” “我本来以为这趟过来能够见到师叔，结果没想到咱们历经艰险最终还是白跑一趟！” “按道理来说，师叔他老人家应当和师父差不多年纪，咱们这般年纪的人说没就没了呀。” “像他这样的学医之人必定身子骨极为强健，最差也得活过八十岁才是，眼下都还不到五十岁简直就是英年早逝嘛！” 说罢，无涯颤颤巍巍地喝了口茶，又是一阵摇头叹息。 冷璨星看他这副模样着实好笑得很，不免唇角上勾，对着这异常宽敞的厅堂四处打量起来。 厅堂里各处装潢简单雅致，一眼望过去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在。 但整间厅堂里所弥漫出来的浓郁药香气味不是寻常地方能够比得了的，使人坐在此处就感到心旷神怡。 无涯丝毫没有注意到厅堂的别致之处，满心满眼都沉醉在师叔早已离开桃花谷的这个消息中。 他面露苦涩，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般，看哪里都透露着死寂。 “小师妹，你说这件事情到底该一” 无涯正想要开口说话，冷璨星忽然对他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他瞬间被噎住，话到嗓子眼儿还没来得及收住，立刻听见后院又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伴随着两人的窃窃私语，一股香风顺着后院飘送而来。 冷璨星对无涯使了个眼色，后者一时间手脚僵硬的不知道该如何动作，只看见一只纤纤玉手掀开门帘而来。 霎时间，一名容貌清丽脱俗的少女出现在二人眼前。 此女身着素色衣裙，头上只做简单头饰，整个人宛如出水芙蓉似的，让人一见便觉得心中异常舒坦。 冷璨星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阿瑶，强行克制住眼底的情绪涌动。 要是她猜的没错的话，必定就是眼前这名女子使出毒计将九叔掳来桃花谷的。 无涯先前在药王谷的时候，早已见识过各种师姐妹的绝色容貌，如今看着阿瑶只微微抬了抬眼皮子。 “想必二位贵客就是师伯的弟子吧？” 阿瑶快步走到两人跟前正对着的八仙桌旁坐下，面上带着盈盈笑意朝他们望了过来。 冷璨星微微点头，也向她拱手行礼道：“我二人便是从药王谷赶来此处的，先前听从家师的指令，特别来此处寻找师叔外出一聚。” “不过此前听阿恒师兄说师叔多年前就已经不在桃花谷了，不知道这件事情可是是真的？” 闻言，阿瑶勉强一笑。 “我弟弟所说的这些事情的确是真的，早年前我们就已得知消息药王谷，此后必定会派人前来寻找师父，只是没想到时过境迁这么多年竟然真的来了。” “不过眼下先别说这件事情了，你们二位这般千里迢迢赶过来，应当还没有吃饭吧？也是没有料想到竟然会从地下暗河过来，我们大家先边吃早饭边说！” 她话刚说完，也没顾冷璨星二人的意愿，站起身来就要向着厨房方向走去。 无涯抬头想要拦住对方将话问个清楚，却见冷璨星又对自己暗自摇了摇头，凑到他身旁低语说道：“想到这件事情发生的太过让人悲痛，他们二人的确不大愿意多说，咱们还是等吃过饭之后再说吧。” 说完这话，冷璨星也紧跟着站起身来走向厨房。 阿瑶正手脚麻利地往蒸笼上取热馒头下来，她又把先前已经盛出来的清粥小菜放在木托盘中，端起托盘就走向后院。 冷璨星二人过来刚好撞见此等情景，便是忍不住询问道：“师姐这是要将饭菜送到哪里去？难道对于病人都要悉心照顾到如此程度？” 第四百二十五章 民风开放 阿瑶对于二人的到来也是感到情理之中的事情，因着大家彼此间弯弯绕绕的关系，此时也并未把他们当做外人来看待。 “我们桃花谷就只有这么大个地方，往来住在医馆中的人都是彼此熟络的，这时候用饭自然得给他们送一份过去。” “我得先行去将这些人照顾好了再说，你们大家伙先吃着吧，不用等我，等忙完之后我就会回来的！” 阿瑶对于二人笑吟吟地一点头，随即端着木托盘走向后院。 阿恒对于此等情形似乎早就已经见怪不怪，眼下把馒头一只一只挑拣到盘子里，又将先前从坛子里捞出来的腌菜递给冷璨星。 “来了这里就不要把自己当外人了，只当做是自己家里吧。” “咱们先行吃饭，等吃完饭后，阿姐自然会和你们讲师父的事情。” 闻言，冷璨星手脚麻利地接过碗盘，怀揣着满心疑惑缓缓走向堂屋中。 无涯依旧沉醉在此行无法见到师叔的失望中，一顿饭吃的兴趣缺缺，好几次都对阿恒欲言又止。 对方早就已经察觉出了无涯心中所想，不是低头认真吃饭便是抬头望着外面天色，始终没有和他有过目光对视。 从地下暗河漂流下来后，冷璨星浑身力气早已消耗殆尽，此时吃过热粥饭终于觉得身上多了些精气神。 她低头看似正在喝粥，实则早已将耳朵之支楞起来仔细听着后院里的动静。 后院中不时传来一两声闷咳，听着似乎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整整一顿饭的功夫吃了快有半个时辰，不禁无涯和冷璨星手上动作极为细致，就连阿恒也像是挑着粥碗里的米粒一点一点在吃着。 三人坐在堂屋八仙桌旁相对无言，谁也没有开口刻意打破这片平静，倒是医馆院子外时不时有人走动的声响传来。 “先前就已经有人去通知过村长了，说待会儿就要来他们家看看到底是哪里来的外来人，话说咱们今天晚上是不是真不用做饭呀？” “我瞧着阿恒对于他们的到来似乎并不感到讶然，怕是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外来人，否则也不可能会将人带回到医馆中！” “你们别说，那只长得个高的男子模样还真是够英俊的，就连那个矮个头的都有些清秀呢……也不知道这二人到底有没有谈婚论嫁，要是能够留在咱们桃花谷里那也是好事一桩。” 听着外间大姑娘小媳妇儿的议论声传来，无涯差点被一口米粥呛到嗓子眼里。 他抬起头来满面羞涩，脸都已经红到了耳根后，一时间支支吾吾到话都说不出来。 “这……这桃花谷里未免民风太过开放，怎么大姑娘小媳妇儿都能随意在外边议论男子，而且还能说到男女情事上面！” “我瞧她们那些将发髻都已经梳起来的小媳妇儿早就已经婚配许了人家，在外面对着别家男子说这样的话，难道就不怕自家相公生气吗？” 阿恒唇角上扬，对于这样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只低声说道：“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们无非就是在口头上说两句罢了，也不敢真对你动手做什么。” “凡是男女情事讲究的都是一个你情我愿，你若是不愿意，她们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更何况在我们桃花谷里女子追求男子也是常有的事情，你要是在这里住上三两日，便会知道她们有多么热情了……” 这一切事情和冷璨星毫无关系都得益于她这张平平无奇的脸，章云在药王谷里时时常在丹炉房里帮忙烧火，整个人被烟熏火燎到毫无生气，实在没有什么看头。 无涯继续埋头扒拉粥饭，侧过身子去，不想对上门外那些灼热的目光，谁知这般小女儿的交泰举动，又是引得门外姑娘媳妇儿们轰然大笑。 其中更有胆子大的女子直接甩着手帕朝他招呼道：“公子竟然来了桃花谷中便都是我们大家的客人，何故要如此害羞？” “想来你刚到此处，对于四下也不熟悉，何不吃完饭之后出来随同我们姐妹各处走一走，届时也好帮公子熟悉一下桃花谷！” 因为如此大胆的话语，哪怕是冷璨星这样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此刻也有些被粥饭给呛住。 纵然她在药王谷里也是个上蹿下跳的性格，可回了都城以至于后来到了夏皇宫中，处处都是受人管教要学习规矩的，从来也没有这般对人大吵大闹过。 无涯霎时间被这些话点燃，连饭也不愿吃了，直接抬脚就要向后院冲去。 医馆本就是五进五开的大宅院，不管他去到哪里都有多余的屋子供人小住，可偏偏阿恒见他如此动作却是猛地一下站起身来，急忙将人给拦住。 “无涯师兄何故要往后院走去？我家阿姐在照顾病人的时候不希望旁边有人打扰，你碗里的粥饭都还没吃完呢，先行吃过之后再说吧。” “桃花谷里的每一物都有专门人员负责，这些米饭来之极为不易，你莫要这样浪费了，免得日后落人闲话。” 听闻此语，无涯又只好僵持着手脚坐回来，捧着饭碗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冷璨星知道自家师兄在药王谷里时就是个沉稳的性子，平日里和师姐妹们之间有着明确界限，绝不和谁有所过分往来。 此时此刻听着这般挑逗人的话语难免会耳根子发烫，便是羞愧的无地自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冷璨星三两下将粥饭喝完，面上忽然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随即抬手将饭碗递到阿恒面前。 “不知道阿恒师兄可否再帮我打一碗饭来？我先前身子着了凉气，虚软的不得了，此时吃了热汤饭就不想动了！” 阿恒看着冷璨星身形藏在衣袍中都显得有些空空荡荡，此时吃的心满意足还伸手摸着嘴角，那副模样硬是有几分乖巧。 不知为何，他嘴边也溢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抬手将碗接过，不声不响走向后厨房中。 等着阿恒消失不见后，冷璨星方才道：“师兄往后莫要再叫我小师妹了，要是被人听见还不知怎么想呢。” “我估计后院里秘密多的很，等晚间的时候咱们再商量如何行事。” 第四百二十六章 强行留宿 等着阿恒给冷璨星亲自打了碗粥饭回来时，先前在后院一同忙活的阿瑶也终于走了出来。 她似乎为着这些繁杂琐事累的有些气血不足，原先白皙莹润的面颊上浮现出一抹红晕，额头上还冒出了细细密汗。 一出门见这几人还在吃饭，半软着身子坐下来笑道：“桃花谷里的馒头和腌菜的确是要比其他地方好吃些，你们趁热赶紧多吃些。” 听到这话，冷璨星立刻将碗筷放下，脸上强扯出一丝笑容来看她。 “不知道阿瑶师姐此时可否同我们说一说关于师叔的事。” “我和大师兄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要是事情一直没办法得到解决，我二人也好另外商议着对策。” 阿瑶闻言苦涩一笑，转过头又和自家弟弟对上目光。 阿恒对于这个话题显然也是有口难言，半低下头去揉搓着面颊，压根儿就不想有所回应。 众人沉默许久，阿瑶终于打破僵局：“师父是在多年前外出采摘草药时出的事，原先说好等到天黑之前他老人家怎么也会回来，结果久等不来。” “此前他也有在山上逗留两三日的情况，可那天出门所带的干粮根本就不多，最多也就只能挨一日。” “我们等着第二天清晨便率领桃花谷里的村民四处前去寻找，结果大家伙儿在山上断断续续找了五六日却一直没能寻找到师父，最终不得不相信他应当是坠入悬崖深涧中被河流给冲走了。” 听到此等噩耗，无涯面色大变，急急忙忙追问：“天底下竟然会发生如此蹊跷的事情，师叔想必也采摘了多年的草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就算是被地下暗河给冲走了，可你们也应该去将人的尸身给找到呀，这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算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先前从地下暗河飘过来的时候，没见着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哪怕是骨头也没瞧见。” 听着师兄一时间说出这么多话来，冷璨星急忙扯了扯他的衣袖，对着阿瑶阿恒姐弟二人骤然长叹。 “即使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想来你们当时心中也都有悲痛，既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或许师叔他老人家也已早登极乐。” “哎……本以为千辛万苦来此会见到师叔，没想到竟然是得知了这么一个噩耗。” 阿瑶似乎早已经从多年前的情绪当中有平复过来，此时也将事情给想明白了。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师父他或许早已经预料到了自己有此一劫，所以先前采摘草药时才没有让我们姐弟二人陪同。” “难为你们千里迢迢来此处寻找他，此番回去势必会要让师伯失望了。” 话说到这里，冷璨星二人既然事情已经办完，自然也应该即刻返回药王谷中。 阿瑶阿恒没有开口劝留他们，怕是也盼望着二人能够早日离开桃花谷。 四人的目光就这么一对视上，冷璨星忽然捂住腰腹部，哎哟痛叫出声，她被疼的呲牙咧嘴，半晌都没能抬起头来。 无涯霎时被吓得心慌意乱，连忙伸手去搀扶她：“我说小师一弟！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呀？！” “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尽管说出来，可别藏着掖着，到时候把自己憋得吐血！” 冷璨星顿时眼神迷离，抽搐着嘴角似乎极为痛苦。 阿瑶阿恒也连忙站起身来，各自抬手想要去搭在她的手腕上。 冷璨星哪里会随了他们的意，随即不经意间将手抽离回来，气若游丝说道：“可能是因为先前在地下暗河中不小心撞到了乱石，我如今肋骨处疼的厉害……” “先前吃饭的时候还没怎么注意到，或许是因为说话太多，一时间触动到患处，如今可是疼的人死去活来了……” “不知道可否在此处借宿一晚，让我先行休息休息？要是不大方便的话，我和师兄怕就只能另外投身于其他人家中了……” 看着冷璨星这幅痛苦到几乎快要死去的模样，阿瑶还没来得及说话，阿恒便已抬手扛着她要往后院冲去。 “你要是不舒服就应该尽早说，何必自己在这里强撑！” “咱们大家也算得上是师出同门，总不可能让你住在祠堂里吧？你要是想离开桃花谷，也得等着自己休息好之后再说！” 冷璨星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对方强行扛在了肩头上。整个人顿时间天旋地转，差点没哇的一声呕出来。 她哪里有和陌生男子有过如此近距离接触，顿时伸手想要推搡对方，奈何阿恒手上力气极为粗重，扛着她就没再撒手。 “大家同为男子，为什么你的身子骨如此柔弱？扛上去轻飘飘就跟小鸡似的，章云师弟还真是应该多吃些饭食。” 冷璨星又羞又气，得亏自己胸前裹了束胸，若非如此定然会被对方察觉出端倪。 阿恒这般粗手粗脚的动作引得姐姐阿瑶一声斥责：“你莫要对客人如此不尊重，下手力气轻一点。” “把师弟送去左边厢房吧，那边几间屋子是先前才打扫过的，如今正好住人！” “你们既然要在这里住下，那便多住些时日。我今天就去找村长将事情说明白，晚间大家伙或许要在祠堂里吃饭，你们可记得今下午好生休息，莫要四处走动！” 阿恒连话都没听完，一路扛着冷璨星冲进到了后院左厢房外。 在整个天旋地转的过程中，冷璨星看到医馆后院占地极为宽广，各处四通八达。 此时都已经到了深秋接近冬日，院子里边依旧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翠色，张口呼吸时还能闻见各种浓郁飘来的药香以及清新的草木香气。 “阿恒师兄……你快去将我给放下来吧，再不放我就该吐了……” “我还有事情要找我师兄商讨，麻烦你将他从厨房里叫过来……他那人嘴馋起来就爱吃，一吃就没完没了的。”冷璨星强忍着腹中几乎快要到流出来的酸水勉强说道。 阿恒这时终于将她放在地上，神情中掺杂着一丝怪异，也没有搭理冷璨星，直接转身就要走。 冷璨星霎时无言以对，只能看着他如风一般消失在院中。 第四百二十七章 苦寻无果 阿恒把冷璨星放下了之后马上就赶去了前院，他的神情中所带着的那一丝古怪游离实在太让人心生怀疑了，不禁使得冷璨星不由对他的背影沉思起来。 奇怪……阿恒这家伙什么情况…… 没过多久，阿恒果真将无涯给叫了过来。后者拽着他们师兄妹的行李一路踉跄赶来，一边走还一边的诉苦不止。 “哎哟我的老天爷呀……平日里也没见着你身子骨这么弱啊，早知道就算给我个胆子，我也不应该让你从地下暗河过来。” “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回去之后该怎么和师父交代呀？” 冷璨星拍了拍衣裳上的皱褶，对无涯勉强一笑，随即又伸手指着后院方向神秘兮兮道：“师兄，今早咱们到医馆时我就听见后面有人咳嗽，声音虽然模糊，但听着总觉得有几分耳熟。” “想来想去，我觉得或许是我九叔……师兄，你在前厅巷子那里替我把风，要是有人过来记得通知我一声，我得过去看看情况才行！” “哎，星儿！” 说完这会儿，冷璨星立刻脚步不停，根本就没有听无涯的话，逃也似的冲向后院先前未被阿瑶提起的客房处。 无涯原本是还想要阻止冷璨星两分，却见这个小丫头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想来也的确是对她家那个九叔想的紧吧。 无人来往的后院这里，即便是隔着门窗也依稀有三两人说话的声音飘了出来。 冷璨星猫着身子，轻手轻脚的顺着门缝向里面望了过去，只看见有几名神色枯槁的人正躺睡在大通铺上，面前正对着的方桌面摆有好几盘清粥小菜。 他们光是看面色就知道一定是病了许久的人，其中男女老少各自皆有，只是这般男女老少般混住的环境实在不适宜养病。 冷璨星皱了皱自己的眉头，心里面怀揣着疑惑多看了两眼，随即转过身子，寻着自己先前所判断的咳嗽声客房走去。 才刚到门外，她的脚步还没来得及站稳呢，身后忽然就传出了一道清亮温柔的声音。 “小师弟，你这是在看什么呢？这边客房所住的都是病人，给你安排的屋子可是在西跨院那边，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才是。” 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冷璨星心中警铃大作猛地打了个哆嗦。 她僵硬的转过身子回过身看去，只见阿瑶手提药箱，正站在半月形拱门边笑盈盈地盯着自己。她神情淡定自如，一面说还一面拔腿向着冷璨星走来。 “他们这些人都是病了很长时间的，家中也一直无人照料，便只能在医馆里住着，你先前所听到的那些咳嗽声也都是这些人所发出来的。” “我想，小师弟你大抵也是因为听着咳嗽声好奇，所以才过来的吧？这私下里没什么可看的，你在这里反而会感染了晦气，听我的话，赶紧回西跨院歇着去吧！” 阿瑶说话的时候声音温温柔柔，但细细的听来，便能发觉她语气中带有着不容人反驳的坚决和笃定。 冷璨星听的眉头一皱，深知自己若是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必然会引得对方怀疑嫌弃，打草惊蛇了可不好，看来只能先以退为进了，冷璨星如是想着。 “哦哦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那，阿瑶师姐我就先回去了。” “话说，阿瑶师姐你们这医馆前后还真够大的呢，我刚才原本想着去寻找师兄的，没想到七拐八拐竟然来到了这里，还望你莫要见怪才是！” 阿瑶眸光微闪，提着药箱对她会心一笑，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有再说，然后随即迈过门槛进入屋中，反手又将门给合上。 她这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没有半点拖沓，也没有开口邀请冷璨星进屋中去的意思。 此番情景令冷璨星十分疑惑，冷璨星忍不住在门外深深地看了两眼，不多时，便听见屋里传出窸窸窣窣的话语声，好像是那群久病未好的人似乎正在和阿瑶打招呼，说起自己的病情。 带着满心的疑惑和不解，以及没有见到九叔的遗憾，冷璨星缓缓走回西跨院中。 无涯不知道从哪里端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边，抬手摸着下巴，眼神也颇为迷离。 也许是因为冷璨星的脚步声将他给惊扰住，他人快速的转过身来，张口就紧张的低语道：“小师妹，我觉得这医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总是有些不对劲儿啊……” “你说说，这么大个后院了无生气就算了，还时不时有极为诡异的声音传来。住在这里我心里老是不踏实，咱们要不然趁夜搜查一翻就返回吧？” 听到这话，冷璨星心里的那一股子不安感也瞬间扑面涌来，明白像无涯这样神经大条的人都能觉察出异常，如此言语，必然是整座医馆的磁场和他们极为不符。 “嗯，等晚上的时候间趁着夜色我会好好寻寻九叔，要是还找不到咱们就回去找程侍卫他们帮忙。” “说起来他们姐弟二人也够小心谨慎的，我还没来得及打听，他们便是无声无息出现在了背后……师兄，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帮我盯着的啊！” 话说到这里，冷璨星立刻撅着嘴儿瞪向无涯。 “……” 无涯无言以对，只得满面茫然无辜，只是说自己先前一直坐在门口处，若是有人若有人过来必然会察觉，又怎么可能让她从眼皮子底下再到后院去？ “这医馆实在是太不对劲儿了……各处四通八达，多的是咱们不知道的东西。” “要是在这里长住下去，我怕是整个人都会疯掉，也不知道王爷到底在不在这里。” 无涯摇了摇头，只说到如今天色还没黑，一切事情都得等着晚上再处理。 冷璨星强忍住心里的不安之感，一直在屋中昏昏沉沉睡到傍晚。 晚间天色刚暗淡下来没多久，阿恒便特意到房门外请他们二人前去厅堂用饭，此人随意丢下句话转身就走了，似乎外间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忙活着。 第四百二十八章 异样 桃花谷里这么个不与外人往来的地方突然多了两个生人，谷中村长邀请他们在祠堂一聚，此番前来还有桃花谷里的所有村民。 人家如此热情相邀，冷璨星和无涯二人实在没有法子，既然推不掉，不得已之下只能去一回。谁知祠堂内外竟然摆起了满满的长龙宴，各处灯火璀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将军凯旋归来。 阿瑶作为家中主事的长姐，也同村长等人有说明冷璨星和无涯他们的身份来由，众人得知两人乃是医师师侄后，态度方面便又客气了许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所坐的村民们都喝的有些颠三倒四，其中还有好些人都已开始说起了胡话。 阿瑶和阿恒也因为周围街坊邻居平日里对他们感恩戴德，盛情难却之下便多喝了几杯酒，如今多少有了些眼神漂浮，面上也是浮现出朵朵红晕，脚步也带着些虚浮，这模样一看就是喝醉了的模样。 见状，冷璨星试探着向阿瑶阿恒他们二人看过去，轻声唤了唤：“阿瑶师姐？” 却见他们两人不胜酒力到都走不动道，根本没有理会她，看样子是全然没办法支撑着回去医馆。 冷璨星眼珠子滴溜的转了转，心思一定，便赶紧带着无涯趁乱从长龙宴上溜出来，一路风驰电掣匆匆赶回了医馆。 夜明星稀之际，冷璨星和无涯他们两人的影子被拉长城一道斜影，看着很是寂寥的样子。 无涯向前奔走的时候不由得回头张望而去，嘴里担忧嘀咕道：“小师妹，要是他们中途回来，撞上咱们两人四处搜查那该如何是好？” 冷璨星面色沉静，心思沉稳笃定，远远的便看见医馆门外有两道修长身影正站立其中。 “师兄放心，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的，因为我早就已经在他们所食用的饭菜中下了足量的蒙汗药。” “为防止意外出现，那些蒙汗药都是我亲手所特调的，药效甚猛，保证让他们直睡到明日晌午还醒不过来呢！” 说着上说着上，两人匆匆走到医馆外，早先就已经得到消息赶来的程烨和木叶亦在此等候多时了。 二人早先就已将医馆地形摸了个透彻，此时轻车熟路的步入其中，将东南西北四处跨院而各自分工，每人各负责寻找一处地方。 冷璨星来到今日误打误撞闯入的东跨院中，待她站定之后依稀还能听见那些病人因病痛而发出的咳嗽痛哼声。 作为一名医者，她冷璨生对于病人的患病情况有着极为敏锐的察觉度，当下脚步一顿，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 冷璨星心思一沉，立刻抬脚快迅的走向窗边。 原本这扇厚重的木窗只被微微透开一条缝隙便再也推不得了，冷璨星看见身后银色月光如细线般照在屋中，屋内陈设十分简单，大通铺上有名六七岁的小姑娘似乎有所察觉，翻身坐起时的时候懵懂双眼立刻对上冷璨星。 只需要这么一眼，冷璨星瞬间睁大了双眼，当即就看见他们手脚上都被绑有镣铐。 那小姑娘浑圆的大眼睛里透着一股子死寂，神情十分奇怪，似乎是在努力的想表达着什么，最终还是徒劳了，她僵硬的动了动身子，等看清楚窗外站着人之后，又分外好奇地歪了歪她的脑袋。 一开始冷璨星被这场面给震惊到了，但在这转瞬之间，冷璨星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似的，她表情一凛，猛地抬脚对着门边大力踹去，一下子将门给大力的撞开。 此时大通铺上的人都被惊动住，小姑娘亦是欢心的努力爬起来，看样子是想要挣脱出去。 闻着屋子里那股子怪味难闻的药气，冷璨星瞬间分辨出来出这是专门用来魅惑人心制的药物。夏国人极为擅长用蛊，可在制作完美蛊毒的背后必然有人作为蛊人而饱受摧残。 她在此处发出的响动声很快就将程烨木叶等人都给吸引了过来，只需要稍稍解释两句，便是一刀斩断他们手脚上的镣铐。 众人来不及感谢冷璨星等人的大恩大德，慌里慌张就想要逃离此处。 冷璨星看着他们身上满是睁一眼心中意义是万分难过，直担心萧奇南会遇到他们一样的情况。 一想到这里，冷璨星的心里就更加的担忧和抽痛了。 “快，咱们要尽快寻找九叔，在天亮之前离开这里！这里的人既然会用蛊毒，身体的耐受能力必然比其他人好，我所下的蒙汗药指定坚持不到明日晌午。” 快速说完此话，无涯等人却都是失望一摇头，直言并未在医馆内外找到萧奇南的踪迹。 程烨接着说道自从来到桃花谷之后，他们便一直潜藏在暗处观察动静，却是半点没有看出那姐弟二人有什么反常之态。 出于对自己第六感的坚决相信，冷璨星一口咬定九叔必然在此处，绝对不会离开桃花谷。 “一定在这里，一定就是在这里……” 冷璨星打定主意，决心便是将此处翻个底朝天也定然要将九叔的人找到。 她这般惊慌失措，以至于忽视了角落里迟迟未能归去的小女孩。那个小女孩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迈着孱弱的步伐幽幽的靠着门边向远处指了个方向，声音轻轻糯糯的说道：“哥哥，你们要找的人应该在半山坡上……” 小女孩的声音虽然很轻，但众人却瞬间听的眼前一亮，回过头看去的时候，却见先前的那个大人早已将那个小女孩给抱走了。 冷璨星目光落在那个小女孩的身影上对着远处喊了一声多谢，脑海中瞬间联想起她和无涯初次到桃花谷的时候所看见的阿恒。 彼时对方刚好从半山坡处的茅草屋里走出来，瞧见他们二个人的时候时，神情中似乎还略有一些慌乱，虽然后来被他给掩盖过去了，但如今细细想来，其中不乏端倪之处，只是当时的他们谁都没有留意这些罢了。 当真是大意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大难不死 众人立刻马不停蹄即刻赶往那个小女孩说的半山坡的地方，就这夜色看见山脚下的祠堂处的村民们早已颠三倒四的躺了满地，阿瑶和阿恒姐弟二人亦是身在其中。 破旧的茅草屋门只需要用力一踹便能踹开，浓郁的草药香气瞬间扑涌到鼻尖。冷璨星赶忙向里面跑过去，却见里边儿堆着各种各样的干草药。 见着这一番景象，冷璨星她眉头紧皱，转身过去却见程烨和木叶两个人人似乎有所察觉，原本还站着的两个人突然半跪着身子，一下又一下的大力敲击着地砖，直到听到一声不同的声音，程烨和木叶两个人对视一眼，眼中放光，片刻后用力将其中一块撬开，一处深不见底的暗道随即赫然出现在眼前。 原来在这里！好一个藏匿之术。 冷璨星脑海中立刻警铃大作，没顾得上旁边人的劝阻，三步两步的直奔而下，进去便看见墙壁上镶嵌着的夜明珠透着微微荧光，而被这道微光勉强照亮背对着他们所坐的人，正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九叔。 九叔啊九叔，星儿总算是找到你了。 冷璨星瞬间的情绪涌动不止，看出那道异常熟悉的身形对比之前已然是瘦削不堪，也不知她的九叔在此处到底受了何等磨难，被折磨成了如今的这副模样，想他堂堂一介王爷，以往向来锦衣玉食穿锦衣，什么时候沦落成这步田地了，这背后之人当真是可恨。 越想下去冷璨星越替萧奇南感到不平，对他的心疼之情简直快要溢出来了。 “九叔……九叔……”冷璨星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嗓子眼儿里已是有忍不住的哭腔。 听到冷璨星的呼唤，身前的男人似乎有所触动一般，动作缓慢而僵硬的背过身子，眼底里透露着不可一世的寒凉。 多日未见的萧奇南神情平和自在，眉头微皱间对于身后赶来的程烨木叶等人亦是满面茫然，仿佛全然不认识他们似的。 冷璨星当即便看出萧奇南身上多有镣铐，腿脚四肢处也有数不清的伤，显然是阿瑶为将他留在桃花谷中刻意下如此毒手。 她心中顿时是又气又恨，急忙抽出一旁程烨的佩戴的兵器，挥刀一刀砍下，猛地扑倒在萧奇南身前泪眼婆娑地抬头望向男人。 “九叔，是我呀！我是星儿呀！” “九叔，你看看我……” “我是你的星儿啊……” 似是想起来什么一般，冷璨星说着说着又慌里慌张的伸手摸向自己的面颊，硬是强忍着疼痛将易容的银针逼出自己体内，一瞬间，她整张莹润的小脸儿瞬间绯红不止。 许是因为看见这张牵动着自己内心深处的脸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萧奇南不由得抬手触向冷璨星脸旁。 “星儿……” 冷璨星含着泪眼快速点点头，期盼的注视着萧奇南，待看见萧奇南眼底情绪翻动不已，半晌后仿佛有着一刹那的星光闪过，忽然猛地探索将自己揽入怀中。 “星儿……”同样带着哽咽的声音落在耳边，冷璨星在此时此刻终于泣不成声。 “呜呜呜，九叔你终于认出星儿来了。” “星儿就知道，九叔你是不会忘记星儿了的，星儿就知道。” “星儿好开心呀，真的好开心。” 听到冷璨星一连番的关心的话语，萧奇南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他专注的看着冷璨星的小脸儿，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持抚了抚脸颊，本来他也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跟冷璨星说的，但就在这个时候萧奇南想到现下的情境，不得不先将这满腹话语先暂时收起来。 萧奇南示意冷璨星，开口说道：“星儿，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这里，有什么话等安全了之后再说也不迟。” 冷璨星自然是明白萧奇南的意思的，自然是连连点着头，顺着萧奇南的话回应着他，柔声回答道：“嗯嗯好，九叔此言有理，星儿全听九叔的。” 萧奇南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他又喊了喊程烨和木叶两个人，“程烨，木叶，我们走。” “是，王爷。” “是，王爷” 起先程烨和木叶看到是自家王爷也是一脸高兴，但是碍于他们两个人在温情脉脉，两个大男人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们两个人，这才忍耐多时，此时萧奇南出声唤着他们，他们两个人自然是连连附和，没有二话。 于是，一行人调整好状态之后，顶着夜色露水迅速的离开桃花谷，萧奇南和冷璨星两个人交握着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冷璨星挽住萧奇南臂膀，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想要和他诉说。 一看到这个场面，对于程烨和木叶来说都早已见怪不怪，在他们两个人的眼中这都算作是小场面了，于是颇有默契的互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的扬了扬嘴角。 就在他们一行人觉得危险已经过去，一切安全的时候，万万没想到又再次出现了意外。 岂料身后桃花谷村民竟然不知何时被惊动醒来，此时此刻正在身后对他们一行人穷追猛打，冷璨星顾不得其他，一路上始终护着萧奇南，半点也舍不得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只进不出的地下暗河早已无法供他们离去，冷璨星等人快速的奔到桃花谷口，谁知这处竟然直接连通悬崖山涧，如果他们一行人想要离去便只能纵身一跃。 烈烈风声里，萧奇南唇角紧抿，目光如炬，他低头回看着怀中的冷璨星，却见冷璨星的眼神亦是异常的坚定。 彼此间的两颗心在历经世事磨难之后终于又再次依靠在一起，心意相通之下，他们两个人相互搂抱依偎猛地一跃而下，丝毫不带一点儿迟疑。 就在萧奇南和冷璨星一起相拥跃下之际，后面紧随着的程烨和木叶二人也相继赶来，见到眼前这一幕，二人皆是满脸的不可置信，随后异口同声的大声喊道：“王爷！” “王爷！” “王爷，您能听到吗？！” 第四百三十章 会和 可无论他们二人怎样的焦急呐喊，也终是无济于事，山涧下方始终没有任何的回应，这番景象令木叶十分担心着急，他连忙问向身边的程烨，“怎么办？王爷和冷姑娘都跳下去了，如今生死未卜，这……” 话还没有说完，程烨一脸凝重的抬手打断了木叶接下来的话语，他开口说道：“行了，先不要自乱镇脚，王爷和冷姑娘吉人自有天象，一定不会有事的！你我二人倒是要先解决完眼前的事情才好。” 此话一出，反倒令木叶怔愣一瞬，随后他迅速反应过来，忙开口说道：“你是说……” 程烨重重点头，随即转过身体，朝着前面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看。”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就看到方才被他们二人甩在身后的桃花谷村民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又重新追了上来，来势汹汹的模样令程烨和木叶二人如临大敌，顿时收敛起神色，捏紧拳头，准备迎接新一轮的攻势。 与此同时，山涧之下。 诚如程烨所言，萧奇南和冷璨星果然没有什么大碍，他们两个人跃下之后没想到水流并不是非常湍急，而山涧下正好有一处平稳的地方，他们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踏过水流来到了这里。 一边走着一边冷璨星仍然不忘自己的担心，她侧眸问向身边这个令她心心念念的男人，软声说道：“九叔，你怎么样？你有没有哪里伤着啊？” 浑圆的大眼睛水光盈盈盛满了爱意与担心，萧奇南回望着她，忍不住深深的陷进这片柔情中，心中一片柔软，连带着他的声音都跟着温柔起来。 “无妨，星儿无需担心。”似是担心这寥寥几字无法消除冷璨星的关切一般，待话语说完，萧奇南又伸手抚了抚冷璨星的发顶。 这般久违的触碰顿时令冷璨星感动不已，她吸了吸鼻子，强忍住不让自己落下泪来，也顾不得自己此刻的狼狈，扬起一抹浅笑，冲着萧奇南说道：“九叔，我们快到那里去。” “好。” 顺着冷璨星的目光方向，萧奇南自然明白冷璨星此话是何意，于是拥着人儿一起往那处平稳之地走去。 说来也奇怪，这个山涧下面四处都是不疾不徐的水流，可偏偏只有这个地方是一个安稳所在四面轻雾缭绕，绿树荫蒙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一个神秘的幻境。 萧奇南和冷璨星互相搀扶着，找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冷璨星细心的在一块石头上拂去灰尘，然后转头对着萧奇南笑着说道：“九叔，你看这个石头用来当个凳子来做刚刚好呢，我刚才已经将上面的灰尘都已经仔细擦过了，已经很干净了，九叔你快坐下去休息休息。” “好，谢谢你了星儿，辛苦你了。” “哎呀，不辛苦不辛苦，就说你快坐下呀。” 冷璨星一边说着一边催促着萧奇南快坐下休息，而她也就地坐在萧奇南的旁边，此时气氛安静下来冷璨星终于有机会四下打量起这处所在。 东看看西看看的冷璨星忍不住出声问道：“九叔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呀？之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么一个所在？” 听到冷璨星的问话，萧奇南也随着冷璨星的视线观望四周，然后他回应着冷璨星，“这里有如世外桃源，一般想必桃花谷的村民也没有发现过吧，倘若他们发现了这个地方那么动手之际，一定会提前折服在这里。” 一听到这番话，冷璨星连连点头十分赞同的回道：“九叔说的有道理。哎，真是百密终有一疏，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阿恒和阿瑶竟然是这般的真面目，当真是可恶至极。” 说到气愤之处，冷璨星忍不住紧紧握住拳头，冲着空气挥舞了几圈，似乎这样才能够解决他的心头怒火。说到这里冷璨星猛然才想起来程烨和木叶两个人。冷璨星噌的一下突然站了起来说到扬声说道：“哎呀，九叔九叔，我们两个如今倒算是安然无恙了，就是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怎样的境地，桃花谷的村民那么多，他们就只有两个人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啊。” 看着冷璨星皱起眉头的担心的模样，萧奇南好笑的摇了摇头，温柔的伸手拉住冷璨星的手，温声说道：“稍安毋躁，坐下来再慢慢说。” 冷璨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好像是有些失态了，于是十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老冷，老发点老热闹发点。 “哎呀，九叔，我刚才只是太着急了嘛。” “我知道。” 萧奇南对冷璨星安抚的说道：“他们二人武力高强，程烨又有些头脑想必一定能够突出重围，我们要相信他们，你也要对他们有点信心才是，如今我们二人两个人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也不知也不知这里距离桃花谷有多远的距离前路尚未可知，我们还是先我们先去之后还是先去找找出口。” “嗯嗯，九叔说得对，星儿相信九叔的判断，星儿也觉得凭程烨的身手保命还是足够的。” 而彼时的程烨和木叶，两个人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喷嚏，就在刚刚他们两个人好不容易处理好了桃花谷的村民其实如果是恶人逮人之流直接杀了一了百了，还痛快一些。 可偏偏他们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村民，只不过是被人用过操控了，心智才变成这个样子，自然是不能真的了解他们的性命，是不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程烨和木业两个人才颇费了一番功夫，将这些桃花谷村民全部打晕，如此这般也不用担心他们再继续作恶。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程烨和木叶赶紧兵分两头，沿着山涧的两边的方向顺着顺着河流往下游的方向，沿途寻找萧奇南和冷璨星的足迹，程烨和木叶两个人约定好，只要其中一人先找到萧奇南和冷璨星就放出信号来通知另一个人去会合。 第四百三十一章 回程 就在这个时候在山涧下，等萧奇南和冷璨星也修整好了自己的状态，他们两个人往四周观察观察寻找是否有什么机关按倒之类的，可无论他们两个人怎么敲打怎么试着，似乎这个地方就是那么的平平无奇，原本充满希望的冷璨星顿时犹如泄气的皮球一般没好气地说道：“这都是什么鬼地方呀？不是说我就是石头连个出口都没有，好不容易和九叔九叔团聚了，老天爷你这是故意不给我活路呀。” 越想越气的冷璨星说完这番话之后不知是踢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得轰隆呀轰隆一声巨响身后的山石原本平整光滑的石面突然开始有了裂缝，之前那条裂缝烟熏得越来越长个当到那条裂缝延伸到岩石边缘的时候方才停下，冷璨星好奇地走进过去观察了一下，也许是好奇心作祟冷璨星缓缓伸出手往裂缝的地方摸了摸，没想到突然之间那条裂缝列的越来越宽健壮健壮萧奇南赶紧快步跑过去，一把拦住冷璨星。 萧奇南将冷璨星护在自己的身前，说时迟那时快，也就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裂缝的面积疯狂变大，随后尽数裂开露出了隐藏的一个出口。 一直到这个动静结束萧奇南才放心的松开冷璨星，冷璨星转身看到眼前的此情此景，顿时惊讶地张开嘴巴合不拢嘴，等他她应过来之后。立马转过头高兴地对萧奇南说道：“九叔九叔，你看是出口诶看来这个地方也看了，哎，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嘛，我就知道我就说一定会逢凶化吉，顺利脱身的，看吧，我说的对吧。” 听到冷璨星雀跃的话话声，萧奇南宠力地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发顶，顺着她的话说道：“对，星儿说得对。” “天无绝人之路，那我们快点儿那我还等什么还不快点走呀。”说着说着冷璨星拉着萧奇南的手便往洞口拿出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嘟囔着，“也不知道程烨和木叶两个人如今在何处等我们等我们出去之后，要不还是沿路找一找他们吧，你说好不好，九叔？” 萧奇南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冷璨星，哪里会不听她的意思，只是就是劝着冷璨星前路惊险位置还是小心为好。至于找不找程烨和木叶，全听她的意思，一听到这话，冷璨星都是乐的合不拢嘴，她的九叔到底还是最听她的话呀。 萧奇南和冷璨星两个人顺着裂缝出口的方向一直往前走去，通过河流山石扒开灌木丛随后映入眼帘的便是宽广的天地，萧奇南四下打量一番，发现这个地方距离桃花谷并不是非常的远。 接下来两个人一直往前走着，隐约看到前面有一道身影，萧奇南反应极快，拉着冷璨星便飞身藏匿到一片树木丛中，暗中观察着来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等到那个人逐渐走近了之后，萧奇南和冷璨星才发现这个人并不是别人，而是此前与他们分散的程烨。 看程烨的模样应该也是在沿路寻找着他们，这边的萧奇南还没有出声，旁边的冷璨星就已经按奈不住的挥挥手，大声呼喊着：“程烨！程烨，这里！”一边喊着一边提起裙摆冲上前去。 程烨听到声音先是一愣，然后警觉的作出御敌之势，待发现来人是冷璨星之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激动的说道：“冷姑娘，终于找到你了，对了王爷呢？” “就知道你担心他，喏，在这里呢。”冷璨星一边说着，一边扭过头扬了扬示意程烨往身后面看过去。 果不其然，当看到自家主子的身影，程烨连忙三步跨作两步的跑到萧奇南的身前，眼眶泛红，恭敬的双手抱拳说道：“王爷！属下终于找到你了。” 见到程烨的这副模样，萧奇南也颇有劫后余生遇故人的感动之情，他伸出手拍了拍程烨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木叶呢？”萧奇南问道。 “回王爷，属下与木叶分开寻找你和冷姑娘，现在他正在另一处。”程烨回答。 “好，先去与他回合，然后再启程回朝。” “是，王爷。” 说完，三个人便一起往另一个方向继续行进，不多时就看到了木叶，木叶同样惊喜万分，颇为激动的冲着萧奇南喊道：“王爷，您安然无恙就好。” “嗯，你与程烨这一路都辛苦了，桃花谷现状如何？” “王爷放心，我们二人已经竭力将桃花谷村民制伏。”木叶拱手回答道。 “那便好。”萧奇南点了点头。 这时候的冷璨星也赶紧说道：“好啦，大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快启程吧。” 于是，一行人踏上返回南朝之途。 几日后，便途经江城，没成想变故也由此陡然发生—— 就在他们几人准备进城之际，突然闪现出一群黑衣蒙面人，个个身手不凡。 萧奇南虽然心中微微惊讶，但脸色却没变，眯起眸子盯着对方，显然，黑衣蒙面人是带着目的性冲着他来的，出手狠辣果决，不留余地。 好在前有程烨和木叶厮杀开路，萧奇南在后伺机出手，一举将这群黑衣蒙面人解决掉，只留下一个活口，原本萧奇南想从此人口中得知背后真凶是谁，却没成想此人如此嘴硬，硬是咬舌而亡，令萧奇南陷入短暂的深思之中。 “九叔？九叔？”冷璨星晃了晃他的胳膊，喊道。 直到听见冷璨星柔软的声音，萧奇南这才回过神来，他嘴唇微动，“没事，走吧。” 越往前走就越是怵目惊心，随意堆砌的尸骨如山堆般高，那些人似乎是饿极了，骨瘦如柴的模样，看样子，饥荒已经有了一段时间，虽不是皇城脚下，但到底是南朝百性，朝廷却为何不施以援手？ “走，进江城。” 萧奇南说完便带领一行人进城，不是先找客栈落脚而是直奔县衙，冷璨星紧紧跟在萧奇南身边，抬眸见萧奇南的神情就已心知一切。 第四百三十二章 江城异样 就在此时，前方有一个妇人正抱着孩子痛哭不已，那孩子尚在襁褓之中似是没了生息，那妇人悲伤过度，哭的声音都嘶哑了，完全没注意旁边有几个男人紧盯着孩子。 看到眼前这一幕的冷璨星忍不住伸手抱住萧奇南的胳膊，“九叔，这……” 萧奇南并没有说话，只是朝着一旁使了个眼色，程烨与木叶便已飞身上前将几个男人制伏。 这江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竟然连死婴都不放过。 县衙门前，萧奇南直接快步上前一脚踹开了县衙大门，里面不时传出一阵阵乐声和女子的娇吟声。 闻声，萧奇南目光一凛，眸中杀意涌现，随后飞身径直朝县衙后院而去，见状，冷璨星连忙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冷璨星到底是慢了一些，一路上只看见衙役和家丁满地打滚哀嚎，反倒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听到后院传出来的一声巨响以及女人的惊声尖叫，随后便是好几个穿着暴露衣不蔽体的女人惊慌失措的跑出来。 见此情景，冷璨星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里面在干些什么，她鄙夷的摸了摸鼻子。 彼时，萧奇南还没有出来，冷璨星不免担忧便走了进去，只见萧奇南背对着她，手中利剑凌厉的朝着地上一个抖如筛糠的男人。 原来这地上的男人正是江城县令赵永权，听到有人进来他竟然直接扑过去叫喊着：“姑娘救我！不然帮我喊人进来也行啊，我有的是钱，不管你要多少钱我都能给你，求求了！”赵永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着，好似冷璨星就是此时此刻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他如今这副模样根本一点朝廷命官的样子都没有，真是令人生恶。 冷璨星眼神冰冷的看着赵永权，心中的怒火奔涌而出，且先不说他这府衙装修的的有多奢靡，就连这后院房中的琉璃瓦都够江城的老百姓们吃好几天了，再看看这房间内饰，文房四宝不见踪影，倒是各式各样的旖旎的美人图不少。 城中都已经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饿的皮包骨一般，恨不得发展成了人吃人，赵永权这家伙居然还这般安然的夜夜寻欢作乐，丝竹声乐。 越想越气的冷璨星小脸儿都泛红了，她哑着声音的指责赵永权说道：“身为县令，身为朝廷命官，你到底还有没有一丁点儿的良心？” “……” 冷璨星冷静下来之后觉得十分可笑，如果赵永权真的能有哪怕半分的良心，也不会让城中百性落到如此地步，而他自己却在过着奢靡的生活。 跪在地上的赵永权一听冷璨星的这番话，便立刻心道不好，这个女人哪里是来解救自己的分明是跟刚才那个男人一伙的啊。 完了完了，看来今天是跑不掉了。 既然如此，赵永权壮着胆子站起身子来，看着前后脚闯进来的萧奇南和冷璨星，吞咽了一口唾沫，虚虚的开口说道：“咳咳，你们……你们也知道我乃朝廷命官，一方县令，倘若是你们今日杀了我，朝廷必须不会放过你们二人的！” 闻听此言，萧奇南与冷璨星对视一眼，随后放下手中的利剑，一见此情景，赵永权还以为是萧奇南怕了自己的话，登时得意的扬起下巴，笑道：“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二人知道怕了就好，我在京城可是有后台的，碾死你们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现在，我命令你们二人去将那些个美人重新找回来，我便不追究今日之事了。” “呵！”听到赵永权的话，冷璨星冷呵一声，嘴角勾起。 娇俏的模样看的赵永权是口水直流，他忍不住朝着冷璨星的位置走近了几步，笑嘻嘻的问道：“哟，这位姑娘，看你有些眼生啊，不知姑娘你是哪个门户的？外面现在这么乱，你一个小姑娘家家出门在外的多危险哪，看得我都心疼了，不如就留在我府中，保管你日后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只要你把老爷我伺候的舒坦了……嘿嘿。”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油腻的手作势要去抓冷璨星的手。 见状，冷璨星眉宇微皱，不着痕迹的躲开赵永权的攻势，歪着小脑袋似乎是怯生生的害怕问道：“唔，外面是好可怕呀，如果这里的真实情况被最高位的那位知晓可如何是好？我到时候不是无家可归了吗？” 话刚落地，赵永权就放肆的哈哈大笑起来，不在意的说道：“小丫头，这些就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了，若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会递上奏折就说是因为上头的赈灾粮草一直未到，城中出现暴乱，不得已只能镇压，反抗者杀了便是，不值钱的贱命，死了也根本不足为惜。” 听到赵永权这无情的话语，冷璨星心里十分心寒，这就是所谓的地方父母官，本该是平民百生的靠山，却变成如今这副嘴脸，不知道江城百姓看到赵永权的这副嘴脸该作何感想…… 冷璨星到底心软良善，她的思绪不禁有些飘远，全然没有留意赵永权再次伸出的魔爪距离她越来越近，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把冷璨星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啊啊啊！” 赵永权捂着自己的断臂疼的在地上滚来滚去，嗷嗷直叫唤，冷璨星这才发现一条被斩断的胳膊就滚落在前面不远处的地方，冷璨星下意思的蹙眉，看了一眼萧奇南，便知原委。 她的九叔，果然护犊子啊。 而萧奇南则没有出声，只是更加温柔几分的目光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疼啊啊啊……我是不是快死了啊……”赵永权疼的一个劲儿的叫唤：“你敢杀朝廷命官，我一定要让你偿命，啊啊啊……” “住口！站在你面前的乃当今九王爷，你胆敢口无遮拦，小心灭你九族！”随后赶来的程烨和木叶也冲了进来，一听到赵永权的放肆之言，程烨便厉声喝道。 “什……什么？！九王爷？？” 第四百三十三章 无良之人 赵永权瞬间傻掉，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上的疼痛了，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开始求饶，“不知是王爷驾临，求王爷恕罪，求王爷饶命啊。” 看着变脸堪比三岁娃的赵永权，冷璨星的心里别提有多鄙夷了，她拿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瓶盖倒出一粒白色丹药，二话不说直接一下子塞进赵永权的嘴巴里，也不管他愿不愿意。 “咳咳……这是什么？你给我吃的什么毒药啊？” “闭嘴！这药现在要不了你的命，可若是你再这么鬼哭狼嚎下去，我保准你马上命丧黄泉信不信。”冷璨星故作凶神恶煞的模样，恶狠狠的对赵永权说道。 此话一出，吓得赵永权再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冷璨星继续淡淡的说道：“此毒无人可解，只有我能。每十二个时辰会发作一次，令人痛苦不堪，如果你愿意配合我们，我就可以每天给你发一次一解药，可若是你不愿意的话………” 冷璨星的话还没主有说完呢，赵永权就立马谄媚的开口说道：“配合配合，我一定配合，姑娘你但说不无妨。” 冷璨星冲着萧奇南挑了挑眉，然后再次冲着赵永权说道：“你这府衙私藏了不少民脂民膏吧，去，将这些财宝一点一滴的全部都放到院子里面充作赈灾，然后安排人手随我们一起施粥。” 赵永权敢怒不敢言，十分肉疼自己的那些个钱财，那都是这些年好不容易搜刮来的啊，可他又一想，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命才能花，可要是连命都没有了，要这些再多的财宝又有会么什么用呢。 思及此，赵永权也不再犹豫了，当务之急还是保命要紧，其他皆是浮云。 县衙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萧奇南和冷璨星一行人就去找了一个客栈住下，第二天萧奇南带着冷璨星等一行人在城中时钟冷璨星自告奋勇地想和大家一起欧洲萧奇南，他们去了建筑棚的那边查看情况江城京城的百姓满意，听到是南城的酒网友来到了他们这里还给他们免费始终大家都欢呼雀跃极了，早早的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长长的队伍。 冷璨星看到一位大娘在那里正在淘米，于是蹦蹦跳跳地过去冲大娘说道：“大娘，我来给你帮忙的，别看我年纪轻轻，其实我也很会干活的哦。”说完，冷璨星冲着正在淘米的大娘咧嘴笑了笑，可他刚伸出手来想要去帮忙干活，那个大娘却一把抢走了冷璨星手中的盆连连摆手。 她也是听别人说才知道是九王爷他们来帮助百姓的，而这个姑娘不是别人而眼前的这位姑娘自然也不是普通的人，所以大娘才这么谨慎，一边摆手他一边说道：“哎呀，这个万万使不得呀，姑娘你乐善好施愿意施以援手给大家伙是周就已经是对你感激不尽了，哪里还敢让你也跟着一起干活呀，这不是折煞了，我们那桌上了我们吗？” 虽然说这个大娘说的话是一份好意，但是冷璨星依然想进自己的一分利，于是他故意装作好像是生气的样子，开口说的大娘，你是不是看我年纪小不放心我呀，是担心我浪费粮食吗？ 一听到冷璨星的这番话大娘也不好在说些什么了，值得让冷璨星跟着他一起做一些简单的活计，没多大一会儿的工夫，几口大锅飘出了香喷喷的味道，连在一旁干活的人都忍不住突然吞口水，更别提其他平民老百姓了他们个个都从家里走出来。 眼看人越来越多，冷璨星我从袖子里打开一个小瓶拿出一个小瓶子在门口锅里都散了，都到了一些小瓶子里面的药粉之后，再搅拌均匀很快这些做好德州都会搬到了盖好的粥棚里面很多的百姓主动将自己家里的碗都贡献出来。 见此情形，冷璨星赶紧站到一口锅的后面开始忙活起来，忙到身上都冒出了热汗冷璨星卷起袖子不顾形象地将头发也晚了上去，开口冲着百姓们说道：“孩子女人和老人先过来每个人一碗，男人们都往后躲一躲等一等，你们放心，每个人都会轮到的都会让你们有一口，这种喝的有一碗粥喝的。”一听到冷璨星的话，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开始听话的排队林中。 “孩子，快成个孩子快趁热喝吧。”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位妇人来不及走回家了，直接就蹲在一旁把刚领过来的周未给自己的孩子，和他的孩子此时已经饿得肚子咕咕直叫，孩子连忙捧着碗咕噜咕噜的喝了好几大口，妇人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觉得她的孩子总算不会饿死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正在喝粥的孩子突然间一把推开了他面前的碗，那个妇人还来不及反应完就直接被孩子打飞了出去顿时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原本这个妇人还想只为孩子两句的，可转头却看到自己的孩子却紧紧地捂住肚子躺在地上打起了滚，那孩子一边打滚一边捂着肚子笑脸都脸色也变得十分苍白，才不停地哭喊着：“娘，我肚子疼肚子好疼呀，你要你快救救我呀。” 看到这个情况，令这个妇人立刻惊慌失措了起来他急得不得了，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只能是无助的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刚才不是还喝得好好的吗？怎么喝了之后突然就变成？” 冷璨星看到这个情况赶紧停下活计跑过来对孩子说道：“乖，你别怕，姐姐来帮你看看。” 说完，冷璨星就想给这个孩子把把脉的，可是那个孩子根本就听不进去，只是一个劲儿地哭闹喊着自己的母亲，而此时的妇人看到冷璨星过来猛然抬起头表情凶狠的死死瞪着冷璨星，生气地说道：“这碗粥，是你打的我的孩子和周之前还一切都是好好的模样，就是喝了你打的粥才变成这个样子，一定是你打的周有问题一定是你。”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一波未平 她一边说着，一边猛扑过来重重地推了一把冷璨星月初猝不及防直接被这个妇人推倒在地上受伤，也不小心被地上的碎石给划破了一瞬间，鲜血流了出来,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孩子捡起旁边的石头就使出全力的砸向冷璨星,嘴里还一直喊着：“就是你就是你，我刚才都看到你在锅里放毒药，让你欺负我的朋友让你欺负他，你这个坏女人。”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都楞住了，因为他们大部分人都已经领到粥，已经喝进了肚子里，假如这周真的有什么问题，那他们一个都别想活着了 “不是，你们冷静，你冷静下来听我说呀。”冷璨星原本想要跟妇人解释这件事情，但是没想到这个妇人根本就不行他不想听他说的话，他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发疯般地用手指着冷璨星厉声吼道：“说什么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都有孩子看到你下毒了，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就是你还就是你害了我的孩子，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那个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冷璨星苦了件事情发展的不对冷璨星眼疾手快的我旁边滚了一圈，才堪堪躲开了那个妇人的动作。 一听到妇人的这番话，旁边的百姓们也瞬间气愤起来，他们原本以为是老天爷怜悯终于来了神仙一般的人来帮助他们解决他们，结果这些人却却也是个黑心肝的，于是百姓们也都蜂拥而至矛头直指冷璨星，“原来他们是想害我们砸死他们，我们都这么可怜了，还想把我们堵死，我看他们就是这个先例的走狗，想将我们悄无声息的灭口吧。”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的，怪不得说给我们失踪了，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这么好的事情也轮不到我们头上。” “没错没错，你说对。” 百姓们说的话越来越激烈，就连自己手里都晚喝粥都不香了。众人拿起自己手中的碗开始砸向冷璨星他们一瞬间场面十分混乱，根本挡不住百姓们咋来的各种东西啊。冷璨星等人只能往后退来躲避萧奇南去检查其他粥棚的检查情况了，根本不在这个射手现场。 恰好这个时候程烨过来看到冷璨星被百姓们于是他赶紧跑了，过去帮冷璨星抵挡百姓的工具：“冷姑娘，你没事吧，我现在带你离开这里。” 说着就要去抓冷璨星的胳膊想带她离开这里，可是冷璨星却要摇了摇头对着程烨业说道：“不，还不能走，快带我去你给我住的旁边。” 冷璨星也顾不得手上正在流正在流血的伤口，不正经的抓着生意的胳膊成也算不明白你主要做什么，但是保护他就是也是自己的职责之一，不然主子一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你只剩一点点痛，我带着冷璨星飞身跃起来到了刚才冷璨星失踪的那口锅旁边。 而这边的百姓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到了到了，刚才那个粥棚的那里等两个人平稳落地之后，程烨护着冷璨星身边，冷璨星提起裙摆感到那个锅的旁边，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里边的百姓们反应过来，赶紧重新捡起地上的石头，一窝蜂地砸向冷璨星。 程烨拼尽全力地抵挡着，可是可是生来的石头实在太多，他一个人抵挡不了，其中有一个锋利的石头就直接砸在了冷璨星的额头上还留下了一道血迹。 程烨当即就慌的一批，完了，这冷姑娘都受伤了，要是主子知道了还不得削了他啊。一想到这儿，程烨就下意识的吞了吞唾沫。 而冷璨星这边却顾不得这些额头上的伤正在流血啊什么的，她只是十分艰难的抓起来一只掉在地上的碗，这个碗还被摔的缺了一个口子，顾不得这许多了，冷璨星拿起碗直接冲着面前的一口锅往里面舀了一碗粥。 即便碗里面还有一些个小石子和灰土，冷璨星也不管不顾根本不没有一点儿嫌弃似的一股脑的喝了一下来云，她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滴溚流下来流过了眼皮子，然后又滴落在这个有着缺口的碗里面。 一口，两口，三口，四口…… 百姓们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跟个不要命的似的，周遭的一开始的吵闹声也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看着冷璨星的这番举动，一旁边的程烨也忍不住为她打抱不平，只听他出声对江城的百姓们开口说道：“乡亲们，你们看啊，如果这粥里面真的有毒的话，冷姑娘又何必如此，这不是很明显的多此一举的行为吗？但凡自己长点儿脑子的就会自己想明白的。” 话音刚落，有人也刑开口道：“对啊……哪里有自己下毒还是自己喝的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难不成，真是我们大家伙错怪了这个小姑娘？” “诶，你们可别忘了，刚才有个孩子可是说了亲眼看见她往粥锅里面下药的。” “对对对，就是说啊。” “言之有理，毕竟小孩子会说什么假话啊，断不会平白无故的冤枉人的。” “说的有道理，说的有道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顿时这个刚刚才安静下来的局面又再度的喧嚣起来。 冷璨星不急不燥只是刚才喝粥的时候太过着急了一些，呛了几声，然后她众袖中拿出小瓶子出来，往左右看了一圈，终于在一个男人身后发现了那个一直说她下药的那个孩子，冷璨星目光坚毅的踉跄着走了过去。 那个孩子的父亲一看冷璨星的浑身架势，不禁有些感到害怕的把自己的孩子往身后拉了拉，然后自己则是满脸警惕的死死盯着迎面走来的冷璨星。 “你……你要干什么？！”男人声音带了些颤抖问道。 冷璨星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回答男人，“大哥你放心，我一个姑娘家家的能做什么，只是想要问一问你家孩子一些事情，再说，大家伙都在这里能做个见证，我不会对你家孩子做什么的。” 第四百三十五章 事实 男人犹豫片刻，这才点了点头，“好吧，你问吧。” “谢谢大哥。”冷璨星对他感谢道。 说完之后，冷璨星将自己的身子蹲下去，努力的扯扯唇角想给这个孩子一个柔和的笑，她声音温柔的说道：“乖，你仔细瞧瞧，姐姐手里拿的小瓶子到底是不是你当时在厨房看到的？” “……”那个小孩子一开始还不太敢言语，仰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父亲给了他一个安全感的眼神，随后小孩子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似的，壮着胆子看了看冷璨星。 最后，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见状，冷璨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拿起小瓶子就直接对着自己的嘴巴里面倒了下去，吞咽入腹。 一见此情景，一群人全部都当场愣掉，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的工夫，百姓们眼见着冷璨星一点儿事情都没有，事实摊开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相信，这才真正的明白过来他们都是错怪了这个小丫头，于是百性们一言不发的放下了手里原本是准备扔的东西，半晌无言。 也是，这么多号人欺负一个小丫头，关键这个小丫头还是一个救了他们的人，此番作为分明就是恩将仇报啊，着实是亏了自己的良心，过意不去。 紧接着，冷璨星站直了自己的身体，一步一步的走向那个妇人，那个妇人看到冷璨星正流血的伤口不禁害怕的抖了抖身子，十分惧怕自己的刚才的所做所为会被冷璨星当众报复，甚至，这个妇人都已经对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可谁知，冷璨星根本就不是要去找她的，走到她的方向之后就直接略过她走了过去，站定在昏迷的小孩子的的旁边，冷璨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即蹲下来给这个小孩子把脉。 看到冷璨星的此番的举动，原本还紧张兮兮的妇人这才醒悟过来，方才被这突如其来的恼怒上了头，居然连自己的孩子都给忘记了，顿时脸颊变红，尴尬不已。 冷璨星侧眸瞥了那个妇人一眼，没有跟她说话，而是从怀里面又拿出来一个小纸包，冷璨星一只手将那个小孩子的嘴巴捏开，另一只手拿起小纸包将里面的白色粉末悉数都倒时进了那个孩子的的嘴巴里面。 之后，冷璨星又把那个小孩子的身体给翻转过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用自己的膝盖部分顶住那个孩子的胃，虽然她此刻已经快要筋疲力尽，但是仍然在坚持着，冷璨星抿唇，伸出后手来迅速的在那个孩子的某处穴位上面点了几下，然后又重重的一掌直接拍在那个孩子的背部，此番动作吓得那个妇人还以为冷璨星是在当众的报私仇呢。 就是在那个妇人忍无可忍之际，冷璨星怀里面的那个孩子的喉咙里面突然传出来一种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大，紧接着那个孩子似乎是忍受不了了似的猛然张大嘴巴，把刚刚喝的粥吐的精光。 冷璨星也不嫌弃这些吐出来的污秽之物，她从自己的袖子里面拿出一方帕子将这些污秽物中的一个东西捡起来，然后又拿给百姓们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可真是令人吓一跳。 百姓们惊讶的不敢说话，原来，被冷璨星拿起来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只还活着的虫子。 天啊，自己家的孩子都饿成这个样子了，连毒虫子都饿的吃了进去，这当亲生母亲的自己不知道就算了，还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错怪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思及此，百姓们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很难看，愤怒的愧疚的难堪的各种情绪都掺杂在里面，都到了这个时候，那个妇人知道自己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最后索性跪在地上抽噎着求冷璨星的原谅。 冷璨星脸色疲惫极了，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跟这个妇人再多作纠结，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后把她扶了起来又给了她一个小瓶子药，并且叮嘱妇人说要让孩子这些天一日服下一粒。 交代好，这一切之后，冷璨星吩咐承业把已经喝不了的粥全部都倒掉，然后再找大娘让他重新熬粥了，正在一旁的百姓们看到冷璨星的这一份举动心中真的是愧疚不已，就在这个时候，他们之中忽然传出来一道声音只听的那个人开口说道：“大家伙你们看脸弄姑娘都能喝的时候，咱们为什么不能喝呢？” “既然冷姑娘都不怕，那我们直接大老爷们儿还怕什么，来来来，这种型号的周就先给老人和孩子们喝，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儿就喝这种的，粮食来之不易，不要浪费了。” 听到这个人说的话，其他人看样子还有一些犹豫见证这个男人直接大跨步走了出来自己起了个带头作用先拿起勺子咬了成了一碗粥咕噜咕噜的喝了进去，大家伙也看到这个人都不害怕，喝了也没什么事儿，于是百姓们都前前后后的开始重新排起了队。 一次来临中正在一旁的冷璨星扬起嘴角轻轻地笑了笑没有在抖音都说些什么就坐在旁边，先简单地为自己的额头，还有个手上的伤口来进行一个简单的包扎，程烨这边忙完就赶紧回到了冷璨星的身边，看到冷璨星额头上的那一道伤口都是皱起了眉头，他暗道不好，这要是留下了疤痕，可怎么是好，自家主子看到了不知道得多么的心疼了。 冷璨星正在为自己简单地包扎了，感觉到身边有一道专注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她偏过头一看是程烨，你注意看到程烨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于是笑了笑，对程烨说道：“别担心，这都是小伤，我现在已经在处理了，你也不会留下疤痕的，等见到九叔我再跟他解释，你不用担心。” 听到冷璨星的话，程烨回应她说道：“话虽是这么说，但是王爷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冷姑娘你可你，如今可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儿，你说你若是有半点损伤，王爷得多心疼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 事端 话落刚落，冷璨星只都不好意思拖一下他 没多大一会儿的功夫，熬的粥都已经发放完毕了，虽然这粥简单了些里面只有些大米没有荤没有荤腥，但是对于这些饿得像皮包骨一样，早已经不知道吃饱是什么感觉呢百姓们来说已经是非常非常大的幸福和感恩了。 如今百姓们都在争先恐后地冲着冷璨星磕头行磕头谢恩冷璨星，我当然受不了这个连连摆手让他们赶快站起来，可是感谢的人越来越多，根本阻止不了百姓们的这种自发的行为，不得已冷璨星之后让程烨施展轻功带她离开了粥棚这边。 眼看着距离住处越来越近了，你说心里不担忧是假的冷璨星知道萧奇南的脾气什么，他以为自己手上的事情而迁怒，于是抱着冷璨星心里有些忐忑，回到想着想着就已经回到了住所。 萧奇南已经先他们一步回来了，原本看到冷璨星表情十分的温柔，结果定睛一看又看到冷璨星额头上的伤，顿时脸色黑生下来语气，虽然他说的希望一看到萧奇南的表情冷璨星赶紧向萧奇南一步，开口解释的说道：“你先别生气，星儿这只是一个小时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我已经先简单处理过了，等回来我再细细抹一下药膏就好了，不需要多少时间就会好的，也不会留下疤痕的，九叔千万不要生气啊。” 原本萧奇南是非常生气的，但是他看到冷璨星这么紧张兮兮的样子，于是只得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对冷璨星对冷璨星说道：“星儿疼吗？不是去粥棚吗？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回来了？” 话音刚落地，萧奇南一记犀利的眼刀射向身后的程烨，厉声喝道：“程烨，你是怎么保护星儿的？” 一听这话，程烨立马跪地保全对萧奇南说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是属下保护不周。”书香苑的做法冷璨星开始着急了，她扯了扯萧奇南的袖子央求的说道：“九叔，不关程烨的事，他已经在尽力的保护我了，这次的事情真的只是一个意外而已，伤也是小伤嘛，不要再责怪其他人了，事情到此为止好吗？” 既然冷璨星已经再三这么说了，萧奇南也不好在这发声音，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回了挥手示意程烨先行离开，等到程烨已经离开之后，萧奇南直接叫冷璨星抱在怀里怀里温柔的问她：“疼不疼？” 冷璨星被萧奇南温柔的举动给整害羞了，脸色噌了一下就红了起来那轻轻的摇了摇头，萧奇南的问冷璨星：“药膏在哪里？” 冷璨星指了指，然后萧奇南亲自拿出药膏为冷璨星擦药动作轻柔的仿佛一片羽毛一般，好像怕手上力度重一点，就把冷璨星弄疼死了，冷璨星感受到萧奇南的心忍不住雀跃地笑了笑两个两个人浓情密意的时候突然诚意冲了过来。 萧奇南不悦的皱眉，声音冷冷的喝道：“什么事，如此惊慌失措？” 程烨赶紧禀报的说道：“回王爷的话，江城的手机号这几日有有的人生了奇怪的病去看了大夫，大夫说好像是感染瘟疫了。” 程烨说完之后，萧奇南和冷璨星互相看了一眼，赶紧赶去江城的城门口，如果真的是瘟疫……冷璨星心里面不禁沉了沉，江城都已经是这副模样了，它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就在冷璨星思绪万千的时候很快他们就到了江城的门口质检的行程，这门口非常混乱，有好几个大夫正在跟几个妇人争吵听起来，好像是得这个病就是她们的家人。 “什么瘟疫？哪里来的瘟疫？分明就是你胡说，你这个庸医，用一种不出来什么病就在这里胡言乱语？” “就是就是，我家父君身体好得很，平日平日很少生病，怎么可能是染上了瘟疫，一定是你胡说。” “你这个庸医就只会在这里危言耸听，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才实学们，大家我们大家千万不要相信他。” “对对对。” 眼见自己的手机得不到相信这几个带4g的满头大汗，但是这边上学根本说不过这几个服了他们节俩方正在争执的时候，有一个妇人看到赶来的是冷璨星，便赶紧求助的跑上前，她记得这个冷姑娘会医术。 妇人大致将情况给冷璨星说了一遍，冷璨星点了点头，让她前去带路，去看身边的将士懂冷璨星给这几个守城的将士把了脉之后，忍不住揍了皱眉头，她看向萧奇南没有说话，但两个人的眼神中都读懂了彼此。 这几个人的病症不但有发热，不仅有发热呕吐的症状，更严重的身上已经开始有疱疹和昏迷现象，这些都是瘟疫比较明显的特征，最坏的结果俨然已经出现了，可是要守着瘟疫的源头在哪里呢？ 冷璨星皱眉沉思，萧奇南也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过了一小会儿，突然间萧奇南和冷璨星两个人猛然抬起头。通过眼神交流，他们他们都知道对方与自己是想到了一起,冷璨扬声说道：“是江城外的那些尸体。” 见到冷璨星的话，萧奇南也赞同的点点头不错，他也是这么想的 此话一出，这个结论都是强者几个妇人吓了一跳，虽然就连冷璨星也说什么也，但是他们明显是不愿意相信的，一直在为自家男人辩解，眼下情况不容乐观，萧奇南不想把精力浪费在跟这几个妇人纠缠之中，于是冷冷的说道：“如果你们不想自己被感染的话，现在立刻回家去将自家男人用过的衣物尽数烧毁，否则后果如何，你们自行承担。” 说完，便拉着冷璨星向江城外面走去，这几个妇人被萧奇南的气势和话语吓得愣在原地，思忖想了又想之后，还是决定赶回照找萧奇南的话去做，萧奇南细心地递给冷璨星一方丝帕，让她将自己的口鼻盖住，他自己也拿了一方丝帕，然后准备妥当之后才走出了城门。 第四百三十七章 源头 果不其然，他们刚过来的时候门外堆的那些个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发臭了，许多苍蝇许多苍蝇虫子围着那些腐烂发臭的尸体，似乎是在提醒着人们必然就在这里一开始。 萧奇南和冷璨星赶过来的时候江城里面形势混乱，当时他们只顾着去严惩县令，在明确忘了处理从外面的这些尸体，在如今的这个天气早就已经腐烂发臭了，之后萧奇南吩咐程烨和木叶本来将将城外面的这些尸体全部都上回全部烧毁，然后关紧江城的城门，禁止任何人出城。 于是，先将这三个人隔离，冷璨星准备回房间制作瘟疫的解药，走在途中就看到路边有一个女人行为可疑表情紧张似乎非常可疑的样子，冷璨星赶紧走上前去，抓住那个女人，“你今天是不是出城了？” 那女人吓了一跳，见面前的人是给他们施粥的姑娘，于是就回答她说道：“对，我是初出过城，我的父母兄长都没有挨过饥饿饿死了，尸体也被狗县令扔出了城，我不过是在城门外面祭拜他们一下有什么错！” 一听到这个女人的话，冷璨星的脑子瞬间炸锅了，她刚才抓住这个女人的时候趁机是个女人的时机，暗中给她把了把脉，这个女人一样感染的瘟疫，那就是是不是代表着江城已经被感染了很多人。 冷璨星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震惊到头皮发麻，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城门口今天有人看的那个也就能出不成，不会有什么意外不会也是瘟疫吧。” “什么瘟疫？瘟疫已经蔓延的这么快了吗？” 这话一出立刻炸了锅，周围看热闹的人，脸色发白赶紧四散跑开，生怕正在这里多一会的功夫就会被这个女人传染上。 这个女人自己也吓得脸色惨白，求助似的问道冷璨星：“姑娘，我真的是得了瘟疫吗？” 这个时候冷璨星已经没有心情在乎你回答他的问题，直接给你分服务正业找个大一些的空旷地方先把人给隔离起来，并且冷璨星提醒程烨带面巾将自己的口鼻掩盖住，程烨领命，随后将这个女人带了过去。 冷璨星找到萧奇南将自己知道的这些情况都一五一十的跟萧奇南说出来，两个人都非常明白瘟疫的可怕，如今这个情况来说只能先锋守住整个江城，然后逐一筛查有一次接触的男性们都要隔离起来才行。 萧奇南自然赞同冷璨星的建议，于是一连几日萧奇南都带着人去排查病人把那些得病的人的衣物衣服东西全部烧毁，冷璨星这边则是将自己关在房里面，专心研究瘟疫的解药，只是目前还没有任何进展，十分着急确认一筹莫展的冷璨星想出门透透气，顺便问问萧奇南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走到隔离的区域，冷璨星被里面的情况惊呆了，这个这个可以安置上百人的空地上，搭满了帐篷严重的瘟疫患者身上的疱疹几乎蔓延到了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痛苦的呻吟声冷璨星赶紧带上继承面筋中了兴趣，萧奇南转身之际，看到他这种没适应冷璨星赶紧回去，不要单独出来，万一感染等上瘟疫可就麻烦了。 冷璨星明白萧奇南对他的关心，只是当下这个情况，让她怎么能不担心呢？ 冷璨星摇了摇头，走近到萧奇南身边对他说道：“无益对啊，姐要瘟疫瘟疫的解药是憋在房间里面是做不出来的。没有没有常识，没有实践，怎么会得出自己想要的结果呢？就说你说是不是？” 萧奇南没有说话，的确解药配制后的过程都是需要一遍一遍地尝试的。根据每一个发病人不同的症状，一点点尝试，最终研制出对症的那个药冷璨星如今带着面巾只露出了自己一双，目光坚定，让萧奇南不知怎的就定了下来，也同意冷璨星留下来。 于是，这几天冷璨星每天不仅要照顾病人，还要仔细地记录下这些病人的发病的过程和他身上的一些特征，然后再一遍一遍地尝试制作解药，可是几次下来却都是失败了，而一开始还十分相信自己可以活下来的百姓们，如今也都渐渐的失去了自信心。 有一些人每天开始怨天忧人江城里面的百姓也是心慌意乱，有一部分人已经想要离开，已经想要偷渡离开京城守城的将士们已经收到命令车回到江城里面，禁止任何安心的离开。 这个情况，让这些百姓们都开始绝望起来更有甚者，他们觉得是萧奇南和冷璨星想让整个江城变成四成都都变成一座死城，其中不乏有一些好事者开始聚集在搁隔离区域的外面，扬言让萧奇南和冷璨星出来，其目的不言而喻。 其中有一个好事者大言不惭的开口说道：“好一个活菩萨，我看根本就是居心叵测吧，咱们江城外面的那些个尸体放了这么些天也没见有说瘟疫的，他们可倒好，他们人一来就说有瘟疫，这天底下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对啊，巧合的离谱，如今咱们的家人亲戚朋友都被他们关在这里，见也见不到，也不知道生死如何了，连咱们要出城也不让，简直是过分至极。”这个人不断的煽风点火，全然忘记了前几天还喝过冷璨星他们熬的粥。 “就是啊，不让咱们出江城，这分明就是想让大家伙一起死啊。说不定把咱们都悄无声息的弄死了，这个所谓的九王爷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把这里的事情压下来，等回去了依然继续做他的九王爷，锦衣玉食，逍遥自在。” “天啊，万万没想到这些人的心思居然如此恶毒，老天不开眼啊，怎么把他们送到咱们江城里面来了。” “这不正是把咱们都往死路上逼吗？不甘心啊！”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吵着，过去了半天都不肯离开这里，但说归说，逞口舌之快的人却不敢走进隔离区域之内。 第四百三十八章 潜在危险 冷璨星被这些人吵吵的声音影响的无法静下心来号脉，没好气的瞅了一眼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的萧奇南一眼，心里面忍不住心疼起他来，明明九叔是做了好事，可这些人却一点儿都不懂得感恩之心，全然忘记了饿的快要死去的时候是谁帮助了他们，给了他们一口热粥喝，人心真是贪得无厌。 听着你上外面的这些人还在继续说着难听的话语，冷璨星忍无可忍了，噌一下站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直至走到隔离区域的门口，随后冷璨星将脸上系着的丝巾拉下来，故意的高声说道：“说吧，你们谁想看家人朋友的？我同意了。” “……” 此话一出，刚才还在不断叫嚣着的这些人突然不敢吱声了，见到这个情形，冷璨星面露不屑的说道：“怎么？你们刚才不是都挺大声的吗？现在我同意让你们过来了，怎么又都不说话了？” “你们想见家人亲戚朋友，可以，来啊。” 过了半晌，其中才有一个人没有底气的说道：“我……我只是想出江城而已，里面并没有我的家伙亲戚朋友，你……你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城？！” 听到这话，冷璨星十分无语的轻笑一声，嘴角勾起的笑意却不达眼底，她声音有些冰冷的说道：“听着，若是染上瘟疫者，出江城之后不再被江城医者救治，如果去了周边的城池而这被其发现的话，唔，大概率会被当场烧死吧。” 话音一落，那个出头说话的人顿时吓得不敢言语了。 此时此刻的冷璨星像是一只散发着怒意的小狮子一般，浑圆的大眼睛瞪着眼前这些我们服役的百姓，字字诛心的说道：“生儿为人生而为人，应该懂得感恩，应该要懂得感恩你们见过哪个皇室贵胄亲子住进了疫情区的？你们有见过那个天子王孙亲自给你为你们搭建粥棚？安排人手能免费施粥？这一桩桩一件件你们都眼瞎了没有看到吗？” 这一串连环问题立刻让这些人都闭上了。下意识地低下了自己的头，想起了前几天萧奇南和冷璨星为他们所做的一切，给他们带来的生的希望。 在冷璨星生活担心冷璨星的安慰后脚出来的萧奇南，看着为他打抱不平而生气的冷璨星心里面不仅有限，兔一阵阵的暖意萧奇南知道冷璨星是在心疼她关心，她也是在他感到为他打抱不平。 而此时此刻的萧奇南和冷璨星都没有注意到在疫情隔离区域的某个角落，一个身上长满了疱疹的女人正满眼怨毒的死死盯着冷璨星，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个女人的手里还攥着一各一只锋利的发簪。 看着这些前一个还在满口叫嚣的人，此刻变得跟哑巴一样，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冷璨星也不再跟她们都说冷然地转身走了回去可在转身之际，突然看到萧奇南温柔的目光注视着着自己，冷璨星不禁小脸一红，看来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被萧奇南看见了吧。 这也太难为情了，在萧奇南的目光中冷璨星提起裙摆害羞地跑进了药房。萧奇南看见冷璨星娇羞的身影身影消失才收回自己的目光继续观察。 这发病的人，他发现好像吃下药的人身体逐渐有一些好转了，但是似乎还差了些什么食物还差了些关键的东西，那么这就剩就说明他们研究的方向是正确的，还差一点就只差一点就能找到配方了。 回到药房的冷璨星懊恼的使劲是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多事了，就凭九叔那么厉害，又是王爷的身份，根本就不需要我自己去维护，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太多事了呢？ 可是那是她的九叔呀，自己心悦于他，自然看不得他受半点委屈，替他出头抱不平也是人之常情吧。 使劲地甩了甩脑袋自己的脑袋冷璨星不再继续想这些，他打算继续专心研制解药，只是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药房门口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九叔？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出个声呀？”冷璨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心里面不禁想到自己刚才懊恼的样子不会全被被九叔给看到了吧，那多难为情呀，一想到可能被九叔看到了自己犯蠢的模样，冷璨星的脸颊忍不住又开始泛红起来。 萧奇南看到冷璨星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他在心里面在想些什么，一时间没有戳穿，他天知道刚才他在门外看到冷璨星在房间里又是懊恼，又是纠结的揉着自己的脸那衣服娇俏的模样有多惹人可爱萧奇南微微微微挑眉，与其镇定的随意开口说道，刚刚才走到门口了 一看到萧奇南的表情，冷璨星根本不相信他的鬼话，刚才他刚才他一定是看到了自己那幅模样，一想到这里，冷璨星替努了努嘴巴，努力镇定了神色，寻问萧奇南前来有什么事情。 萧奇南轻咳两声才又开始说道：“我看那些已经喝了药的患者身体情况有一些好转，只是我们的药方中似乎还缺了一种关键的药，当然，也有可能是要得分量不对，所以才只能暂时稳定病情。” 听到萧奇南的话，冷璨星大大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然后让萧奇南情不自禁的想从冷璨星的眼睛中一直感到自己的身影，不知怎么的，此时的能出有因突然展现出你的想法，他想和冷璨星的眼睛里充值从今以后只有自己一个人。 被萧奇南听到不好意思的冷璨星脸色涨红的努力，提高音量从萧奇南说道：“九……九叔啊，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你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去送药了。” 说完，冷璨星越过萧奇南提起裙摆就往房间外面跑去，萧奇南无奈地笑了笑跟在那冷璨星的后面，就在刚出去不久了刚才还躲在角落的那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这里，也许是这里来往的人太多，所以请所以其他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第四百三十九章 受伤了 这个女人手里仍然攥着一支发簪，这是那支发簪最锋利的一边却是朝着冷璨星而去的。 女人出现的太突然了，动作也是快狠准的不带一点儿犹豫，根本令人防不胜防。 “贱人，去死吧！给我去死吧，我如今走到这个凄惨的地步，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女人恶毒而尖锐的声音瞬间响彻了天空，让人心头一颤。 紧接着，不知一声春雷传来锋利之物刺进肉体的声音，这个女人还来不及大笑就被一记掌风打倒在地，狼狈的吐出一口鲜血，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那处，表情十分痛苦的模样。 随之而来的便是萧奇南充满担忧的叫喊声：“星儿！星儿！” 冷璨星还没有反应过来楞楞地看一下自己的胸口旁边，有血……是她快要死了了吗？ 这一切的意外来的太过于突然，以至于座充为什么冷璨星现在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脑子里面都是懵的，只记得锋利之物刺入自己皮肉之中的钝痛感觉。 她想喊九叔，想提醒九叔这里有危险，千万不要过来，她不想她的九叔陷入危险的境地，只可惜冷璨星的眼皮子越来越沉重，直到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冷璨星知道自己这是支撑不住了，不知道萧奇南看到最多担心了。 萧奇南眼疾手快的施展轻功抱起冷璨星的身体，已经开始散发出来的血腥味令萧奇南心头一颤，皱紧了眉头，看着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的冷璨星如今却晕倒在自己的怀里，萧奇南的身体竟不由得开始微微颤抖。 “星儿，星儿，你振作一点。” “星儿，九叔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听到萧奇南担心的话语，躲在地上不断呕血的那个女人突然狂笑着出声，嘲讽的说道：“哈哈哈哈哈哈，没用的，根本没用！这支发簪上面有我的血，不是你们的说的吗？你们说我感染了瘟疫，害得我被家人赶出家门，无家可归，你们害我至此，凭什么好好的活在这世上，不！我要让你们也不得好死。” 听到女人发狂似的叫喊声，萧奇南不禁变了脸色。 听到这个女人猖狂的声音,萧奇南管在观看到掉在地上的那一只发簪上面的残留的血迹颜色比普通的鲜血颜色要沉，明显是有异常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冷璨星…… 顾不得再往下面想许多，萧奇南赶紧抱着冷璨星回到我方卧房，然后叫来大夫给冷璨星整治，可惜与冷璨星目前的状况大夫只是皱眉摇头，根本诊不出个所以然来。 萧奇南没办法，萧奇南只能先给冷璨星讲晚上用上好的膏药涂抹包扎，冷璨星一直昏睡了很久，直到天色黑了下来冷璨星才幽幽转醒，专心看到冷璨星睁开了双眼，萧奇南萧奇南心里一紧，赶紧握住冷璨星的手，作势要先给冷璨星把脉，可却被冷璨星反握住了手，冷璨星虽然现在身子比较虚弱，也很也很疼痛，但还是撑着对萧奇南说道：“九叔，你放心吧，别听那个疯女人胡说，也许也不也许也不一定会感染上瘟疫的，再说了，这次的瘟疫一般要过几天才会发病，或许还没等到我发病，我就已经研制出了解药呢。” 萧奇南的手不由自主的计算机担心的对冷璨星说道：“可是你身上有伤，应该要多休息，调养身体，不能再操劳过度了，乖，听话。” 而且萧奇南心里还有个疑虑，虽然冷璨星一向医术了得，但是这次的这次的瘟疫来势汹汹，这几天也是有心上升的，也只能暂时压制症状，还没有找到关键的地方，如果连冷璨星最后也没有成功研究出唯一的解药的话，那冷璨星不就凶多吉少了吗？ 冷璨星自然看出了萧奇南心里的担忧，他努力的勾起了嘴角，对萧奇南轻轻的笑了笑，然后对萧奇南说道：“九叔啊，别担心，胸口旁边的伤只是一个外伤，你已经给我上过药，包扎过了，也没有很疼的再说新人的双手双脚还是好好的呀，不影响我研究制作瘟疫的解药，放心吧。” 看着冷璨星受伤了，仍然却融然怎么坚强的模样。萧奇南的心里忍不住抽痛了一下纳入实在是受不了冷璨星一样求他的眼神，思忖片，刻萧奇南只得缓慢地点点头。 见状，冷璨星这才裂开了嘴笑一下，笑意加深 不过萧奇南画眉说完停顿了一下一切一切的萧奇南这个样子，冷璨星不免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赶紧抓着萧奇南的时候问道：“不过？不过什么？九叔你快说呀。” 萧奇南看着冷璨星突然消极的模样，好笑的亲亲点了点冷璨星的额头，无奈地说道：“你呀，总是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我的意思是不过你在想研究制作唯一的解药，也要等到明天，今晚不行，你必须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不然如果身体拖垮了，哪还有力气去研究呢？” 原来是说这个害得她吓一跳，冷璨星长呼一口气，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萧奇南，“知道了九叔，但是你有话你就说完嘛，干嘛突然停在这个地方，怪吓人的。” “好了行了，时间已经不早了，你赶紧先歇着吧。” “明天我再来给你的伤口，重新上药和包扎。” “嗯，好知道了。” 说完，萧奇南被冷璨星重新掖了掖被角，然后脚步轻盈地离开了房间，看着萧奇南小心翼翼地离开的背影，冷璨星忍不住抿嘴偷笑，她的九叔啊，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也就是为了自己才能看到，谁能想到堂堂九王爷，高高在上的战神就为了她一个小女子做到如此地步呢？她这一生真是值了。 想到这个地方冷璨星突然反应过来，那既然自己的伤口都是九叔亲自来上药和包扎的，那岂不是自己这身体都被九叔看到了，天啊，这也太羞耻了吧，就说这个大坏蛋，哼。 第四百四十章 毒妇 就说他刚刚就跟他说话的时候，她察觉九叔的说话的时候表情稍微有一些不自然，然后又在无意间发现九叔的耳朵有些微微泛红，好啊，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羞恼的冷璨星又羞又恼的冷璨星摇了摇脑袋，不想这样自己多想了好赶紧迫使自己进入梦乡。 算了算了，看在九叔这么关心心疼自己的份儿上，这个事情就不跟多他计较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眼下确实得先调养好身体才行。 第二天一大早，冷璨星的房门就被人敲响了，冷璨星起身去开门，果不其然，发现来的是萧奇南，一看到冷璨星这么快就起身来开门的模样，萧奇南关切地就要去扶他坐下，冷璨星无奈真是笑道：“哎呀，九叔我没事的，其他伤口也只是皮外伤而已，没这么夸张，我平日里身体好着呢，吃嘛嘛香，哪有这么娇弱呀。” 可萧奇南依然很担忧冷璨星，他抿唇，从袖中拿出一瓶少上好的金疮药，对冷璨星说道：“我人生说的好了，过来先换药吧。” 什……什么，换药？ 一听到换药这两个字，冷璨星的小脑袋瓜子里面顿时就炸开了锅，昨天是自己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没有感觉，不知道萧奇南为自己上药包扎，才不会感觉有什么的，可如今自己都已经完全清醒了，怎么好意思再让萧奇南来会自己上药包扎呢，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啊。 他们两个就是在两情相悦，也还没有成亲呢，多少还是要比闲一些的避险一些的。 冷璨星涨红了脸颊，仿佛烫手山芋一般的连连摆手，大声地对萧奇南说道：“不用了，不用了，九叔，我可以自己上药的，这个位置也不是这个位置也不是很难处理，你……嗯……你快去忙吧，我我来我这里来这样就好了。” “你确定？”萧奇南挑了挑眉，明显带了几分的揶揄地说道。 “确定，确定，一百个确定，一千个确定，一万个确定。九叔你相信我，我自己真的可以的，你快去忙自己的事情吧，快去快去。”说完，冷璨星一把从萧奇南手里拿过来金创药的小瓶子，然后然后用力把萧奇南推出了房门外面。 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关上了房门，然后长出一口气，下意识自上而下的轻抚胸口，然后又摸了摸滚烫自己滚烫的脸颊，好烫。 而被冷璨星赶出门的萧奇南也不气恼，反而是破天荒地笑出了声，他的星儿，当成是快起了当真是可爱极了极了。 算了，既然冷璨星害羞，让他回避一下也无妨，正好趁这个时间去给她拿汤药喝，这么想着，萧奇南最后深深的望了一眼冷璨星的房门，这才转身离开了。 听到房门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冷璨星的神色方才恢复正常，这才放心地打开装着上好金创药的小瓶子还款，然后缓缓解开自己的衣带，她刚才我把论文这瓶药。 他刚才已经问过了这瓶药，凭藉着他灵敏的鼻子就已经知道这瓶经常要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名贵，只要看来，九叔对自己确实是非常上心的，想他王孙贵胄之躯，明着暗着心悦他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可九叔却从未放在眼里，偏偏对她，对她这样一个小丫头如此偏爱，也真是羡煞旁人了。 解开衣带，扒开衣服，冷璨星这才看清楚自己身体上的伤口，其实这个伤口不是很大萧奇南，而且当时萧奇南过来救自己救得非常及时，所以这支发簪刺入得也不深。 而且在萧奇南昨天及时的上药和包扎过后，伤口已经止住了血，只是仔细观察之后，冷璨星发现这个伤口周围的血迹确实是比普通鲜血的颜色要深，的确是出现了异常，果然，那个女人是真的感染上的瘟疫。 不管如何，他都不能即便只有一点点的希望他都不能放弃了，不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还有其他无辜百姓们的性命，也在等着他解救他不能就这么放弃在说什么有意者也绝不能被一个所谓的瘟疫打倒。 想通了这些之后冷璨星的一直就更加的坚定了，他自信地为自己重新删了，又核爆炸做完这些之后冷璨星就找来医书开始钻研。 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冷璨星起身打开门，发现又是萧奇南，她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萧奇南：“九叔，额，我药都已经擦好了，伤口也已经重新包扎过了，你又来是做什么？” “怎么，没事我就不能过来了，我就不能过来看你了。” “不是不是，九叔，想来看星儿随时都可以，星儿欢迎都还来不及呢，快进来，快进来。”冷璨星一边说着，一边将房门彻底打开视野，萧奇南进了那种他我们看他自己了之后，冷璨星才发现萧奇南手里端了一碗汤药。 冷璨星疑惑的看着萧奇南，问道：“九叔，你手里端的这是什么？” “这是预防瘟疫的汤药，乖，你赶紧把它喝了。” 看着萧奇南认真且不容置喙的表情，冷璨星非常识实务的点了点头，然后听话的全部都喝了下去，冷璨星本来以为这就算结束了，可没想到萧奇南像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各种药品。 “汤药喝完了之后，再吃一下这个，这是预防伤口感染的灵药，哦对，还有这个止血的药，还有这个补气强生的夜晚也一起喝掉。” 看着萧奇南打算有源源不断的会给他补药，冷璨星哭笑不得的对他说道：“哎呀，九叔你不要这么夸张，我自己就是一个依着自己的情况，自己最了解没有虚弱到这个地步，我看呀你这是关心则乱。” 听到冷璨星的这一番话，萧奇南楞了愣，的确，他俨然已经乱了分寸，竟然只顾着不停的拿各种补药给冷璨星喝，看来冷璨星在他心里面的地位已经只深不浅了。 真是怎么也没料到，他萧奇南也有栽在心尖宠的一天。 第四百四十一章 心疼她 萧奇南温柔地注视着冷璨星轻轻的换了他一手新闻弹珠的，声音温柔中还带着一丝丝沙哑，仿佛好像带了一种魔力一般让冷璨星熟练了身子收敛了神色，认真的回看着他。 冷璨星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悦于他，而他也是心悦于自己的这个男人。此时此刻冷璨星能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萧奇南对他的关心与呵护，冷璨星似乎是累极了，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泛红的眼眶，她压抑着嗓子。没出息的吸了吸鼻子 对萧奇南说道：“九叔，我只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你的心，我全部都知道我不会，我不会死掉的，真的你相信我。” “好，我一定会相信你，你的性命和其他百姓的性命，我一定会守护着我们一起打赢这场瘟疫之战。”萧奇南能出声音温和故意故作轻松的说道。 “嗯好，谢谢九叔，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九叔，我自己可以的，你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冷璨星一边说着一边暗暗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既然萧奇南都这么相信自己，那么他也要相信自己才是，既然之前应对瘟疫配制的药有了一定的效果，证明前期的方向是没有错的，那么只要她再继续的钻研下去的话，总会找到最后差的那一位药材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冷璨星也不再犹豫了，转身又去找来医学书籍开始一头扎进一书里寻找最后的关键药材。 冷璨星是个行动派，想到什么就会去做什么，萧奇南看到冷璨星一脸认真专注的模样，似乎是全然忘记了自己还在这里，萧奇南的神色有一些微微的尴尬，于是他故意伸出手放在嘴巴旁边轻轻的咳了两声，意图来吸引冷璨星的注意力，可是现在的冷璨星已经把自己的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医书上，根本没有听到萧奇南的声音。 “咳咳。” 这让萧奇南很是无奈，要知道，他可是堂堂的九王爷自然不会允许他心愿的姑娘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于是萧奇南没有旧车站转身离去，而是一脸理所当然地挪了凳子坐在冷璨星的旁边，一开始冷璨星还是没有留意到身边多了一个人，直到过了一小会儿的功夫之后，他觉得身边似乎始终有遇到专注的目光，盯着自己让他浑身都开始就行都开始不是在了。 冷璨星听一下翻阅医术书籍的手，转过头往旁边看得过去，一看到萧奇南竟然还留在自己的房间里，顿时吓了一跳，连说话都说不利索了，磕磕巴巴地对萧奇南说道：“九……九叔，你怎么还在这里呀？我记得刚才不是已经让你回去了吗？” 看到冷璨星之间的这般可爱的模样，萧奇南哑然失笑，他压制住自己的笑意装作板着脸的样子对冷璨星霸道的说道：“从今天起，我们就呆在同一个房间，吃住都在一起。” 萧奇南理直气壮地说着，完全不觉得说出这番话有什么问题。 啊？！吃住在一起？ “不用了吧，我自己一个人真的可以的，九叔你平日里事情那么忙，还要主持大局没有没有你可不行啊。” 冷璨星说着说着，她的脸颊不自觉地又泛起了红晕，如果是在之前萧奇南说出这段话，她肯定会乐得合不拢嘴，甚至会直接满口答应下来，高兴都来不及呢，可是现在的他不行现在等他很有可能是已经感染上了瘟疫，如果每天都跟萧奇南在一起的话，两个人人之间又距离的这么近，他担心萧奇南会被自己传染上。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冷璨星就不禁皱起了眉头，她刚站起来准备开口拒绝的时候萧奇南先他一步，直接伸手附在放在冷璨星的嘴巴前面，认真地开口说道：“星儿，你旧伤刚痊愈，又添新伤，在新伤还没有完全好之前，我一定我必须得盯着你喝药换药，还要盯着你好好吃饭，不然如果你要是把自己的身体给拖垮了，哪里还有力气去研究瘟疫的解药呢？” “再说了，你研究解药的时候身边有少不了有人帮忙，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与我说，我也能在第一时间帮你把事情全部办妥当。” “可是九叔，我们毕竟还没有成亲，这样做的话要万一如果万一传染出去的话，对于你和我的名声都不好啊，我怕会拖累你的。”冷璨星语气十分担忧的说道。 萧奇南自然考虑到了这一点，他也知道冷璨星在男女之情的事情上是比较害羞的，其实他刚才脱口而出这一番话的时候也是带了几分的故意。 冷璨星是萧奇南的心悦之人，他当然不会不顾忌冷璨星的名声以及冷璨星的心情，所以这一切萧奇南都已经提前想好了。 萧奇南给了冷璨星一个爱心的微笑，温柔地对冷璨星说道：“星儿担心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刚才说的那份话的意思是，在你上好之前，我要多盯着你一些，我们要通知我们要吃在一起接触在一起。” “但是你放心，我是不会睡在你的房间里的，等到晚上的时候你就好好休息，我就回到我的房间，但是每天我都会过来陪你的。” 听到萧奇南说的话之后冷璨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他心里忍不住想着萧奇南说来说去，那自己还是要天天与他呆在一块儿啊，其他都还好喝，如果他可如果自己发病了的话岂不是要连累了萧奇南吗？ 不行不行，这样肯定不行啊，冷璨星越想着越心急，赶紧摆摆手，想要拒绝萧奇南的冷璨星对萧奇南说道：“跟那有什么差别呢？就是如果你每天都跟我在一起的话，旁人见到了心里会怎么想。传出去了又会怎么说，你可是堂堂的九王爷，总不能被传扬出去说整日与一个女子待在同一间房里面吧。” “再说了，九叔，其实……我……” “其实什么？”萧奇南正了正神色，问道。 第四百四十二章 症状显现 “我估计我感染上瘟疫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如果你每天跟我待在一起呆的时间长了，那我肯定会想问你传染给你了，那怎么可以？我不要九叔变的跟我一样。” 冷璨星急的不行，一股脑地将心里面想的话全部都对萧奇南说出来。 听到冷璨星的这番话之后，萧奇南的心里就更加柔软了。 原来冷璨星最担心的不是其他的，而是怕自己得了万一又传染给了他看来自己在冷璨星的心中的分量是十分重要的了，既然他对于冷璨星来说是这么重要的人，那么冷璨星对自己也是同样也是非常重要的人那么自己自然不怕会被冷璨星穿越在这件事情上，他决定了，一定要与冷璨星共进退，绝不能偏向冷璨星一个人面对这些伤痛问题。 于是萧奇南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坚定，对冷璨星说道：“就听我的，星儿，不然那我夜里就住在这里不走了，你选吧。”说完还故意得养了养一下吧，把问题抛给了冷璨星。 眼见着萧奇南这样说话，冷璨星顿时就傻了眼，她的九叔，做事情上来杀伐果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的胡搅蛮缠了？ 本来冷璨星还打算跟萧奇南再好好学学他的，可是一看到萧奇南那严肃的表情就对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思来想去，冷璨星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再跟萧奇南说一下，你是鼓起勇气准备张口，可没想到萧奇南就直接伸出手来捂住了冷璨星的嘴巴眼神中的警告的意思那是十分明显了，没有别的办法，冷璨星只能撇撇嘴，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萧奇南，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掌。 萧奇南看着萧奇南满意的，看着冷璨星听话地答应了下来，心里其实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冷璨星的性子十分的认真和要强，一旦投入到某件事情当中就会废寝忘食的不管不顾起来，到时候到了那个时候恐怕连恐怕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在乎了，这是萧奇南万万不想看到的，所以只能换了个方式对让冷璨星答应自己的这个要求 这边的冷璨星总是叹了口气，转头又做了回去，拿起之前被他丢下的医书继续看了起来，萧奇南也会做到冷璨星的旁边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盯着冷璨星，看的冷璨星时而微微皱起来了眉头和因为倔强而抿起来的嘴角，手上面还不停的翻阅着眼前的医术书籍。 就是突然之间萧奇南忽然觉得自己如今这副死皮赖脸的模样也挺不错的，至少可以让冷璨星多一些注意到自己，而自己也能趁这个机会明目张胆地多关心关心冷璨星。 如果冷璨星知道了萧奇南现在的想法，恐怕是要气恼地拖着他的胸口骂他坏人吧。 萧奇南果然是人说说到做到，身体力行，每天清晨天刚亮就准时的带着早饭来到冷璨星的房间门口，盯着冷璨星就没顿的饭才吃完有什么有什么艺术上的疑问，两个人也会一起探讨每天举办的相处一直持续到晚上冷璨星准备要休息了，萧奇南才会在清除了冷璨星之后依依不舍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已经几天过去了，冷璨星苦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心情开始有些急躁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发病的时间远远超出了预期，就以现在来说，冷璨星的身上已经开始出现一些斑点，有的时候还会出现呕吐的情况。 只不过这个事情冷璨星一直隐瞒着萧奇南，没有让他知道，即便是他和萧奇南白天一起相处的时候，他要么是冷璨星，要么是在努力的压制者，要么趁萧奇南不注意的时候呕吐，因为他实在不想萧奇南为她担心，可是病情却在急速的恶话。 原本是那么娇嫩明媚哪一张脸的，如今却布满了愁绪。 俗话说得好，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即便冷璨星在压制野蛮，也不免被细心的萧奇南发现了端倪。 萧奇南原本要发火了，他生气为什么冷璨星不告诉不告诉他这些事情，冷璨星是非常了解感觉他脾气的没事在他发我之前就自己先走了。 冷璨星好说歹说，终于是哄好了萧奇南把萧奇南的怒火压下去，但萧奇南跟冷璨星约法三章，让冷璨星必须每天都汇报自己的身体状况和感受，他要和冷璨星一起分析这场瘟疫给人们身体带来的变化。 冷璨星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因为冷璨星也很清楚，像这类的资料是十分宝贵的责任和合适，在任何一个百姓那里都得不到的反馈，因为百姓们都被瘟疫的所带来的病痛折磨着，根本无法冷静的分析出这些信息来。 于是后面几天，萧奇南每天过来，除了照顾冷璨星饮食起居之外又多了一项任务，就是每天询问冷璨星身体情况，他家冷璨星说的一季下来，然后跟冷璨星一起讨论药房的配置冷璨星也从这些信息当中吸取到有用的信息，从而将从想问你的药方不断地改善知识，却从来没有得到关键的那一位有菜。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瘟疫的病痛带给百姓们的不值是身体上的疼痛，还有心理上的折磨与煎熬。这些冷璨星每天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些思想包袱一直压在女生的心里，以至于冷璨星在整理药材的时候，竟然不小心将自己手指划破了，冷璨星直接一通连忙想将手指收回来，却在这个时候流下了一滴血正好低落到了他新配置的药碗中药丸中，原本这丸药受到了污染是只能倒掉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冷璨星突然发现药丸里面的最低血并没有消失不见，而是漂浮在药汤表面成为了单独的一滴血液。 冷璨星心里一动，然后又将受伤的手指伸了出去硬起了一地血都要碗里，然后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血液融合在一块儿。 冷璨星对此感到十分好奇，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冷璨星端起这玩带着自己血液的药就喝了下去。 第四百四十三章 瞒着 冷璨星对于这个发现感到异常兴奋，不出冷璨星所料，两个时辰之后，冷璨星发现身上的斑点正在逐渐消失，冷璨星对此感到惊喜非常，他简直觉得此时此刻就像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样，原本是在穷途末路的时候竟然出现了这样一个转机。 冷璨星心想，这一定是上天再给他一个机会是他命不该绝，也是那些百姓们命不该绝。所谓天道好轮回。 这么想着，冷璨星赶紧跑去了小厨房，把里面正在熬着，要得十个药罐子，每一个都把自己的鲜血滴了进去 而且一切除了正巧被程烨撞破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知道，对此，冷璨星苦口婆心地对程烨讲出各种厉害，让他不要告诉萧奇南，程烨原本有些迟疑，但是看到冷璨星的态度是那么的认真诚恳，于是当时的程烨当时的诚意就点了点头答应了冷璨星。 果然不出冷璨星所料，喝过药的那些百姓们脸色都好了一些，甚至大部分人都在当天身上的红色斑点就在逐渐消失了，这个情况让冷璨星十分的兴奋，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做法。 于是，这几天冷璨星都在寻找时机，然后用各种理由将萧奇南推出去之后，他在医院检查我也要采的秘一进到小小厨房在什么只鬼不觉地将自己等手指扎破将自己的血液低的药罐子里面。 后来，冷璨星甚至觉得低手指都写速度太过于缓慢，于是冷璨星索性划开手腕，这样也更方便一些。 虽然这么做是方便了许多，但是冷璨星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程烨每次看到脸色如此苍白的冷璨星心里面都忍不住担心起来。 看到程烨欲言又止的模样，冷璨星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程烨开口说道：“这件事情一定不能让九叔知道，不然我的努力就全部都白费了，他一定会阻止我的。” 程烨目光闪了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对冷璨星开口说道：“可是冷姑娘，在这么你的像现在这么低下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万一王爷发现了，你隐瞒他这件事情，他一定会非常生气的，到时候我也没法跟他交代啊。” “不行，既然你答应了，我就必须帮我到底，一个字都不能跟九叔说，听到没有？”冷璨星语气严肃地嘱咐着程烨。 看着少女如此认真坚定的模样，程烨也是在说不出拒绝的话语，只能对他点了点头。 看得程烨终于点头了，冷璨星心里这才放下了。 与此同时，萧奇南信心都发现冷璨星之前的皮外伤，所以就好的差不多了可是他的脸色却比之前还有更加苍白，明明自己已经将各种滋补的朋友滋补的汤药都跟着冷璨星喝了，怎么还会是个样子呢。 萧奇南做了皱眉头，对冷璨星说道：“星儿，这几天你为了研究瘟疫的解药，累坏了脸色都不太好，等这场瘟疫路过你就给我好好的休息休息。”萧奇南一边说着一边想拿过来冷璨星的手，想替他把一把脉，可是却被冷璨星不找痕迹的避了过去。 冷璨星对萧奇南笑了笑，开口说道：“没事的，九叔你先休息吧，我还要去看看百姓们的要怎么样了。”冷璨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让萧奇南知道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替大家？医治瘟疫。 冷璨星说话的语气和暗中的小动作，萧奇南自然自然没有投过萧奇南的眼睛。萧奇南眼神中闪过一抹狐疑之色。 当冷璨星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似乎闻到了冷璨星身上带有一丝血腥味，可是冷璨星的外伤明明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难道冷璨星是又受了新伤吗？ 趁着萧奇南在思考的时候，冷璨星逃跑似的从主惮房间时里面跑了出来，她松了一口气，镇定了心神之后便赶紧去给其他的病人诊治了。 就在这个时候，在房间里面的萧奇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唤来了程烨，想命他暗中探查一番冷璨星这是怎么回事，最近是不是有一些落实异常的地方。 可是令萧奇南没想到的是一向唯命是从的程烨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迟疑的神色，萧奇南微微的皱了皱眉头，眼神凌厉的扫向程烨，追问的说道：“程烨，你怎么了？这可不像你平日里的作风，说，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萧奇南的问话，又想到冷璨星的恳求，此时此刻的程烨的心里面真是万分为难，只得默不作声。 他是萧奇南的贴身护卫，原本就是要凡事以自己的主子为首要任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王爷知道冷姑娘以自己的鲜血为药引去救了这些百姓们，恐怕会阻止冷姑娘此番举动，那诚如冷姑娘所说，她的辛苦可就真的白费了，到时候，如果江城这边的事情没有处理好，消息传到朝廷中去，势必对王爷不利。 如今朝廷中的局势本就对王爷不利，若是再传出一些风言风语，恐怕南朝皇帝盛怒之下会下令责罚主子。 等了一会儿的工夫，眼见着程烨跪在地上也不说话，萧奇南不免开始恼怒起来，他冰冷的开口说道：“程烨，你跟在我身边多年，深知我的脾气和手段，如果你觉得这时日太长，亦或有什么不满，想要离去，我也愿意放你离开。” 什么？！ 听到萧奇南的这番话语，程烨着实是震惊到了，萧奇南这么说，其中的意思分明是要赶自己走啊。 即便是这样，心里面始终念着自己对冷璨星的承诺的程烨，仍旧一言不发，他不愿也不能让冷璨星的辛苦付出一切都白费，只能希望主子能够谅解了。 看到程烨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萧奇南知道继续逼问也无果，于是也不再逼问了，直接一记掌风把程烨拍出了房间之外。 “滚。” “是，王爷。属下告退……”程烨瞟了一眼萧奇南，见萧奇南表情凝重，只得满怀愧疚的退了下去。 第四百四十四章 看到了 萧奇南自然是知道程烨的品性的，程烨跟随了他这么多年，不可能会害自己的，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令他无法拒绝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于自己而言必定是有好处的，所以程烨才会这般的只字不语，沉默以对。 想到这里，萧奇南敛了敛神色，叫来了木叶，吩咐木叶说道：“去，查清楚那天行刺冷璨星的疯女人。” “是，王爷。”木叶自然是听说了发生的这件事情，他眸光闪了闪，收到萧奇南的命令之后便退了出去。 做完了这一切的事情之后，萧奇南踱步走了出去，今天的日头多少有些刺眼了，他伸出手来挡了挡，眼角的余光锁定住了此时此刻正在忙活的冷璨星。 冷璨星笑容甜美，善良的一个接一个的替百姓们推脱诊脉，她发现现在放多人百姓们的脸色比起之前明显已经好了许多，红色斑点在逐渐逐渐的消失下去，也没有再出现呕吐的症状，看样子，他们只需要再喝个三天的汤药就可以彻底恢复了。 正想着这些思绪的冷璨星，一开始下来没有留意周边的情况，而当她回过神来之后，冷璨星立刻感受到了一道热烈的目光一直锁定着自己，杂事根本不用想，冷璨星就已然听得进去知晓这道专注的目光的主人是谁。 她的九叔啊。 冷璨星心里面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只得装作继续看诊这些瘟疫病人的样子，并祈祷着萧奇南此刻可千万不要过来，不然自己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来专心的诊断治疗呢。 不过，好在冷璨星足够幸运了，萧奇南只是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的功夫的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冷璨星看着萧奇南的背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的时候冷璨星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夜幕降临，又到了该熬药的时候，冷璨星看到萧奇南正叫来了程烨在谈论一些事情，看起来十分专注的模样，估计没有个一时半载出不来结果，于是趁萧奇南没有注意的时候，冷璨星提起裙摆便一溜烟儿的冲进了药房里面。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冷璨星前脚刚溜走进到药房里面的时候，萧奇南就已经无声无息的施展轻功的稳稳的落了在了门外。 见此情形，程烨心里面咯噔了一下暗道不好，面上也顿时慌了神，心里面咯噔一下。 糟了，这王爷怎么跟来了？看样子，冷姑娘并不知情啊，这要如何是好。 不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程烨想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其他的办法了，于是只能用一个笨方法，他刚准备开口说一句什么的，想以此来提醒冷璨星这里有来了来人了，但萧奇南好像是早已经洞悉了程烨的意图一样，寒冷的一记眼神狠狠的射了过去，吓了得程烨猛一激灵，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程烨只得在自己的民心里面默默的为冷璨星祈祷着，期望冷璨星能能够化解这开个事情。 萧奇南眯起了自己的眼睛，脸色却截然相反，越来越阴沉，他惊讶的看着药房里面的冷璨星利落的把自己的衣袖卷起来，露出了自己的手腕。 她的手腕上竟然缠了一圈白色的药布，上面似乎还能看见尚未干涸的一些血迹，等到药布一圈一圈的解开，萧奇南站着的这个无位置无法看到冷璨星受伤的另一边，正在当萧奇南疑惑之际，却看到冷璨星紧抿双唇，不带一丝犹豫的用匕首的尖割开了自己的手腕，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却仍然是将自己的鲜血滴进了那些个药罐子里面。 等到滴到半数的时候，冷璨星不知怎么的，似乎有些晕乎乎的，然后冷璨星伸出手来摸了摸额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只是似乎没什么效果似的，身体就要站不住了，即将倒下去。 见到这个情况，萧奇南立即运气，身形快速移动，飞身冲进药房之中来到冷璨星的身后，稳稳的将冷璨星接住了。 一闻到这股熟悉的味道，冷璨星就知道自己这是瞒不住了，她虚虚的看了一眼萧奇南，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对萧奇南开口说道：“九……九叔，快帮我继续，我的这些鲜血不能白费，求求你了，九叔。” 程烨站在旁边主动的跪了下来，萧奇南此前吩咐他保护好冷璨星的，可如今他却眼睁睁的看着冷璨星以自己的鲜血作为药引，配制解药，却没能成功的阴拦她。 听到冷璨星这固执又坚持的话语，萧奇南直接气都气笑了，他没好气的开口说道：“你一个小丫头身体里面能有多少鲜血，再滴下去是不是不想要自己的性命了？” “……” 冷璨星一时无言以对，她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心疼的看着自己的鲜血有几滴滴落在了地上，心中不免感到十分可惜，冷璨星也顾不得许多了，她对萧奇南说道：“九叔，星儿求你了，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那些百性们是无辜的，身为医者，我想救他们也必须要救他们。” “九叔，很快的，再有一天就可以了，星儿真的不想功亏一篑啊！” 最后的一句话是冷璨星用尽的力气说的，萧奇南目光沉了沉，他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反驳冷璨星。 如果真的无法再继续下去，那冷璨星这几天受的苦确实是要白费了。 可这不就是在逼他吗？ 萧奇南气的一把将冷璨星的胳膊抬起来，看着小丫头手腕上的划开的伤口，萧奇南心疼极了，这些伤口交错的落在这细嫩的皮肤之上，恐怕永远都无法消退了。 没办法，萧奇南做了思想斗争之后只能是狠下心来将鲜血滴进了药罐子里面。 等到最后一个结束之后，萧奇南立即从怀中拿出上好的止血金疮药涂抹在冷璨星的伤口上面，冷璨星嘶了一声，原本想冲着萧奇南笑笑的，再感谢感谢他，却没想到自己的身体还是没有撑住，晕了过去。 第四百四十五章 有点甜 冷璨星不知道自己已经昏睡过去了多长时间，只是等到她自己再次的杨亚星本来醒来的时候，萧奇南刚好手里面端着一碗滋补而补血的上好汤药走了进来。 一看到冷璨星转醒了过来，萧奇南刻意冷下脸色的把这碗滋补汤药给端了过来，然后手上动作极轻的一口一口的喂给冷璨星喝。 冷璨星心里面有些不安的看了看萧奇南几眼，然后也不说话，就这么十分乖顺的一口一口喝着萧奇南喂过来的汤药，如此乖顺而又可怜兮兮的模样，再加上此时此刻有睦苍白的脸色，令萧奇南也不再忍对着冷璨星冷脸了。 轻叹一口气，萧奇南平和的问道冷璨星：“星儿，如今你除了失血过多，还有没有哪里感到不舒服的，告诉九叔可好？” 冷璨星轻轻的摇了摇头，面上带着些委委屈屈的对萧奇南说道：“九叔，明天还有一次药，我……” “……” 萧奇南才刚刚缓和的神色瞬间降到冰点，他眉心跳了跳，忍着想揪眼前这个小丫头耳朵的冲动，恨铁不成钢似的把装汤药的碗突然往床边一放，作势就要转身出去了。 见此状况，冷璨星顿时就急了起来，最后一次非常关键，绝地对不能半途而废，想到这里，冷璨星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对着萧奇南喊道：“九叔，你难道不希望这场瘟疫顺利结束，我们也好尽快回去吗？” “呵！”萧奇南都直接被冷璨星气笑了，于是他没好气的回过头来，冲着冷璨星说道：“难不成在你心里面我只是那个公事公办，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你的九王爷？” “……” 话落，冷璨星语塞了，她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对不对，她只是在现在下意识的说出来了这些话，她身为医者，只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百姓们无药可救，与他们的亲人生离死别而已。 萧奇南看着冷璨星低头不语的样子，萧奇南突然就觉得自己如果这个时候再不对着她说说心意，恐怕这个小丫头又会免不了多想了。 这次江城之行，让他见到了冷璨星的另一面，十分难得的一面。 看着她冷冷质问狗官，担心百姓茶饭不思，接二连三的受伤，最后竟用自己的鲜血医治百姓们……这一切的一切都令萧奇南的心里面忍不住的心疼，萧奇南心想，他也许真的已经被冷璨星这个小丫头牢牢吸引住了。 思及此处，萧奇南他转身回到了床边，低头看见冷璨星咬着自己的嘴唇的样子，终于是再也无法?忍耐，俯身下去，在冷璨星震惊的眼神中，坚定的吻了过去。 这个吻柔软而亲密，连空气中都带带着一股清甜味儿。 等冷璨星反应过来，她睁大了自己的眼睛，眼瞅着离自己这么近的萧奇南，忍不住陷进了男人的深情眼眸中。 片刻之后，萧奇南感觉身边没有什么动静，于是睁开眼睛，却没想到冷璨星竟然在这个时候盯着自己发呆，气得咬住冷璨星的嘴唇，像是惩罚冷璨星的不专心一般。 “把眼睛闭上。” 萧奇南声音喑哑。 闻听此言，冷璨星连忙听话把自己的眼睛给闭上了，心里面不禁紧张极了。 一会儿功夫之后，萧奇南亲的冷璨星快要缺氧了，才终于肯放过了她，看着冷璨星软伏在自己的怀里，眸光如水，萧奇南忍不住喉咙动了动。 天晓得，萧奇南懊恼着这分明就是给他自己找难受。 将这股子情绪压制下去，萧奇南抱紧了冷璨星，贴耳对冷璨星开口说道：“星儿，如果必须要用你的命去换取天下太平，我绝不同意。” 萧奇南说话的时候呼出来的热气散在冷璨星的耳边，令冷璨星心头悸动，她知道她的九叔一向是杀伐果断，一字千金的，此时此刻的他居然对自己承诺般的说话，真是令她招架不住啊。 其实，萧奇南说这番话，他自己也不禁轻松许多，因为以前的他背负很多，要顾忌的东西也比常人要多得多，很多时候都会身不由已，可能有的时候还会连累了心爱的人儿。 而这次回到南朝，不知道又会出现什么变数，若是此时此刻再不说些什么，萧奇南怕以后可能会没有机会了。 “星儿，听九叔说，不要怪九叔好不好？不要推开我，我对你的心意你应该知晓，往后有什么事情不要再瞒着我了，因为，我也会担心，也会无措。”萧奇男这种罕见的似乎带着一些恳求的口气让冷璨星顿感意外，她想到那天自己被那个疯女人刺杀，萧奇南丝毫没有犹豫的过来救自己。 冷璨星知道，她自己的心里面一直把萧奇南放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虽然一开始萧奇南对她不怎么上心。 可是现在这个堂堂的九王爷居然用这种语气来恳求她，冷璨星感到十分触动。 过了好一会儿，冷璨星才堪堪稳住自己的声音，对萧奇南认真的开口说道：“好，九叔，我相信你。” 话音刚落，萧奇南好像不敢置信一般怔愣的看着冷璨星，冷璨星被萧奇南看的脸色更红了，忍不住娇哼一声，然后将脑袋转到了另一边去。 萧奇南欣喜万分的将冷璨星抱在自己的怀里面，低头准备再次吻上去的时候，冷璨星快狠冷的一把捂住了萧奇南的的嘴。 哼，她的九叔变坏了，亲一次不够，还想再亲哪。 想得美哟，刚才那是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呢，自己的吻就这么轻易的被夺走了，一点都不浪漫嘛，冷璨星撇了撇嘴巴，瞬间觉得自己亏死了。 九叔真是的。 冷璨星忍不住白了一眼萧奇南，而萧奇南明白了冷璨星眼神中的意思，顿时笑出声来，朗声说道：“星儿，既来之，则安之，断没有中途作罢的道理。” “……” 冷璨星无语极了，十分忍不住的很不雅观的翻了个白眼儿，扬了扬她自己的下巴，示意萧奇南赶紧把滋补的汤药端给自己，再也不让他来喂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找到人了 对冷璨星的这个举动，萧奇南哑然失笑，似是认命一般的仍然亲自喂冷璨星喝下去，木叶进来找萧奇南禀报事情的时候，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下意识的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 老天，这两个人光天化日的这是在干什么啊，王爷不像王爷，姑娘不像姑娘的，这波狗粮都让他给吃撑了好吧！ 看到来人，冷璨星十分不好意思，马上暗中捏了一把萧奇南，意思是让萧奇南赶紧将自己给放开。 萧奇南一时不备，被某人捏的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冷璨星这个小丫头下手可真重哪。 唉，谁让自己栽到这小丫头手上了呢，没办法，只能自己宠着了呗。 如此想着，萧奇南反而把冷璨星抱的更紧了，语气带着一丝不悦的开口问道：“说，到底什么事？” 木叶这时候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得硬着头皮抱拳回答萧奇南道：“王爷，是刺杀冷姑娘的疯女人查出来了，此人正是冷姑娘那天在江城发现的第一个感染瘟疫的人。” 冷璨星察觉到了萧奇南的异常之处，于是也不再扭动了，只不过她脸上泛起的红晕蔓延的更深了，没办法，冷璨星只能转过头，尽量将自己缩的小小的趴在萧奇南的胸口处，只求木叶快些离开，看不见她才好。 冷璨星的举动萧奇南怎会不知晓，他颇为好笑的勾起嘴角。 只是，这个表情倒是把木叶给看愣了，高贵自持的堂堂九王爷竟然会露出这种表情，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啊。 感受到木叶震惊的注目礼，萧奇南轻咳一声，声音恢复了冰冷，对木叶开口问道：“那个疯女人为何突然行刺？” 闻听此言，木叶立即回答萧奇南说道：“回王爷的话，这个疯女人原来是江城某个富绅的妻子，富绅平时贪财好色，却十分害怕这个妻子，一心想纳妾也碍于这个妻子的关系迟迟没能得偿所愿。” “那这与星儿有何关联？”萧奇南无语的问了一句。 木叶回答道：“只因冷姑娘那天发现她感染了瘟疫之后，便命人将她带走隔离了，那个富绅认为妻子晦气的很，肯定会一命呜呼了，于是居然光天化日之下与人私通，还娶了好几房小妾进了府，这疯女人从后来的瘟疫病人话中得知了这个件事情，将所有的仇恨都放在了冷姑娘身上，觉得都是因为冷姑娘才害得她落得如此下场，所以便寻了机会伺机刺杀冷姑娘。” “……” 听了木叶禀报的前因后果，冷璨星无语极了，这富绅也太沉不住气了吧，江城都变成这样了，他还有闲情逸致纳小妾，真真是色气头上一把刀啊。 还有这个疯女人，脑子也是有问题啊，自家夫君是什么货色不知道吗？本就是贪财好色之人，如今出了这事，还怪在自己的头上，也太没道理了吧。 如此想着，冷璨星直接开口问道：“那个疯女人此刻在哪里？” 木叶愣了愣，他看了一眼萧奇南，发现萧奇南并没有任何阻止，于是回答冷璨星说道：“其他百姓用了冷姑娘你的汤药，都陆续康复，如今只剩下这个疯女人没有获救，现在人都快要不行了。” 冷璨星探了探脑袋，然后从萧奇南的怀里面挣脱开来，但却因为身体仍然有些虚弱没有站稳，见此情况，萧奇南顿时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冷璨星。 “九叔，等明天我再熬药的时候，给她也滴几滴血，把汤药让她喝了，然后放她回家去。” “……” 萧奇南面色有些僵硬，这话说的，他方才还没有答应冷璨星可以继续做这件事情吧？再说了，为何要医治那个疯女人？ 不行，绝对不行。 冷璨星一看到萧奇南的脸色，就知道她的九叔心里面正不满着呢，冷璨星忍不住捂嘴轻笑，开口说道：“九叔，你放心啦，我没观音菩萨那般好心，反正还有一段时间才离开，只当是无聊的时候看了场戏呗。” 如此这般避重就轻的话令萧奇南皱了皱眉头，随后，萧奇南丢给木叶一个离开的眼神，木叶会意，便点了点头之后，飞身闪了出去。 冷璨星还没有反应过来呢，木叶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她心里暗道不好，果不其然，萧奇南再度抓住冷璨星，俯身吻去。 冷璨星羞恼不已，都快被亲的喘不过气来了，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得寸进尺啊。 不管冷璨星此时此刻的不满有多重，萧奇南靠近冷璨星的耳朵旁边，声音低哑却又带一股子不容讨价还价的意味，对冷璨星开口说道：“好，九叔答应你，不过，这将是最后一次，之后我不允许你再伤害自己的身体，如果你现在不答应，那就作罢。” 说完，萧奇南像是警告冷璨星一般轻轻咬了咬她的唇。 冷璨星吓的差点儿跳起来，忍不住娇哼了一声，萧奇南觉得现在的自己简直是没事给自己找罪受。 可是他为了尊重冷璨星，绝对不能再越雷池半步了，想了想，萧奇南只能遗憾的放开了怀里面的冷璨星，然后在冷璨星疑惑的目光之后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到了第二天，冷璨星来到药房准备现次滴血到药罐子里面去，原本冷璨星说不用萧奇南跟进来的，担心他会心疼自己嘛，可是萧奇南却一定要坚持来陪着她。 看看，此时此刻这副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的脸色，不禁让冷璨星紧张的吞了吞口水，生怕她的九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发脾气的砸了这些药罐子。 过了一会儿的工夫之后，冷璨星将自己的最后一滴鲜血滴入到药罐子里面，此时的冷璨星的脸色几乎是苍白如纸了，嘴唇上面的血色也几乎都看不到了，着朴着实是让萧奇南心疼不已。 萧奇南压抑着自己心里面的怒火，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大手一挥就将冷璨星抱回了房间。 第四百四十七章 想法 “最近这几天事情比较多，会比较忙，因为我们要把江城善后再离开这里，星儿，乖，你就在房间里面待着，其他地方不要乱去了。” “可是九叔，我……” 听到萧奇南的话语，冷璨星努了努嘴巴，原本想开口再为自己下争取一下的，可是却被萧奇南一记不容拒绝的眼神给挡了回去，后面的知话只好没再继续说下去。 其实，冷璨星的心里面想了些什么，萧奇南自然知晓的，只是他实在不想冷璨星再遇到危险或者是伤害到自己的身体了，所以这才不给冷璨星游说的机会，继续抱着冷璨星往外面走了过去。 没过多大的工夫，萧奇南便将冷璨星抱回到了她的房间里面去，然后萧奇南再三叮嘱了冷璨星一些事情之后，自己这才离开。 眼见自己没能得偿所愿，被她的九叔堵得正着，冷璨星就一脸的怨念，她直接把自己闷在被子里面，生着闷气。 而现在程烨也不敢与她太过热络，毕竟国灰因为冷璨星用自己的鲜血解救得了瘟疫病症的百姓这件事情，被萧奇南知道以后没少给他惩罚，现下，他是见到冷璨星的身影的话能避开多远就避多远。 唉，他这个做贴身侍卫的苦啊，总是提心吊胆的，太难了。 冷璨星是个坐不住的，萧奇南不许她乱跑，可她真的太闷了，想出去走走，这不，好不容易逮到程烨这家伙，可程烨却一直在躲闪她，冷璨星直接就无语住了。 “哎，程烨！” “……” “程烨？” “……” 程烨不敢吱声，僵硬的站在原地，十分无奈的模样。 见到程烨的这个样子，冷璨星的心里面就层层叠已经猜到了八八九九，她转了转大眼睛，继续追问程烨：“程烨，反正九叔也不在这里，我能不能出去透透气呀？”冷璨星扯着嘴角笑着。 “冷姑娘，王爷已经下过命令，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房间里面吧。”被冷璨星缠的没有办法，程烨只好这么说道。 这可把冷璨星气坏了，冷璨星对程烨开口说道：“我不管，明天，就胆天，我要去逛街！”眼见给程烨来软的不行，冷璨星没不办法，只能给程烨来硬的了，她故意装作语气凶恶的模样，直勾勾的盯着程烨，大有一种你今天若是不答应我就缠定你的意味。 程烨两眼一抹黑，唰一下冲着冷璨星恭敬抱拳的开口说道：“冷姑娘，王爷吩咐过，如无必要的事情，你不能乱跑的，王爷命属下私下里面保护着你，其他事情的话，属下真的无能为力，你还是亲自找王爷说明情况吧。” 程烨这一顿输出，倒真是把冷璨星吓了一跳，她连忙过去将程烨扶起来。 一边扶着一边开口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起身吧，我不为难你了，我自己找九叔吧。” 听到冷璨星的话，程烨这才在心里面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他点了点头，闪身消失了。 冷璨星无奈的撇了撇嘴巴，只得认命的又躺回到床上。 后面的几天时间，萧奇南每天都会过来陪冷璨星吃饭，各种滋补补血的药膳一应俱全，只是总是吃这些东西，冷璨星实在是腻的想吐。 不能冷璨星开口呢，萧奇南就先说说道：“一定要吃完，星儿，看看你自己脸上都没了血色，不吃补的怎么行。”萧奇南扫了冷璨星一眼，淡声开口。 “……” 冷璨星从来不知道萧奇南会说话这么厉害的，差点儿把自己噎住一口气没上来。 冷璨星怒了，想掀桌却又无能为力。 于是就这么每天听着萧奇南的安排过去了五天，在这五天的时间里，唯一的乐趣就是听程烨打听到那个疯女人回去之后怎么跟那些新进门的小妾们斗，鸡飞狗跳的日子着实令冷璨星眼界大开啊。 这天一大早，冷璨星早早的就已经起来了，原来她好说歹说的央求萧奇南，萧奇南这才答应她在程烨的看护下可以出去一趟。 对于冷璨星来说，这真的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好的一个消息了，所以她一大早就洗漱起来了。 正当两个人准备出门的时候，萧奇南却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冷璨星怔愣一瞬，然后一脸警惕的盯着萧奇南，生怕萧奇南会反悔，再将自己抱回到床上去。 看着冷璨星的神情，萧奇南感到十分好笑，他对冷璨星开口说道：“星儿，江城的新的县令已经到了这里，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见见？正好这段时间你也憋闷的很。” 话音刚落，冷璨星开心的跳起来，疯狂点头的答应下来，当即拉起萧奇南的手就要往外走。 萧奇南心情十分愉悦的勾起唇角，大掌反向握住冷璨星的手。 一见这情形，程烨非常有眼色的退到了一边，他才不要当自家王爷的电灯泡呢。 新任县令一猜便是萧奇南自己的人，冷璨星挑了挑眉，暗自为萧奇南的做法鼓掌称赞。 冷璨星看得出来萧奇南约莫是在离京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新的县令，然后等到了江城这边处理妥当一切，就将自己的人替换上去。 难不成，她的九叔也想当皇帝吗？她前世看多了尔瑜我炸，自然明白那个高位是有多么的凶险，如果她的九叔萧奇南真的在那里，自己又是什么结局呢？ 这么想着，冷璨星就不由得有些走神，萧奇南看她走路还不专心，恶作剧般的笑了笑，伸出脚拌了一下她。 冷璨星猝不及防的往前扑去，萧奇南适时的一把将人拉进了怀里。 “走路要专心。”萧奇南淡淡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冷璨星迅速回过神，闻着他身上的熟悉的味道，突然就有些释然，若他真的想要那个位置，自己总不该成为别人的阻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 冷璨星拍了拍自己的脑瓜，萧奇南自然不知道她的想法，有些疑惑的眯了眯眼睛，还是继续往前走 第四四十八章 甜蜜 算了算了，既然是星儿不愿意说的事情，无妨，那就等她愿意告诉自己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新一任的县令正在县衙府上的前厅等候着，见到萧奇南和冷璨星二个人进来，两个举止语气亲昵，赶忙开始跪下行礼。 “臣李淮江见过九王爷，见过王妃。” 这一句王妃透出这个新任的县令十分上道，令萧奇南心头大悦，难得的轻笑点头。 冷璨星则不同，她当时就吓了一跳，连忙摆摆手，忍不住开口说道：“大人可不要胡说呀，我和九叔还没有成亲呢，王妃什么的太早了，不敢当，不敢当。” “这……” 李淮江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萧奇南，只见萧奇南收敛了神色，恢复成与平时一样的模样，见状，李淮江忍不住擦了擦自己额头上面的虚汗。 老天，这位姑娘还真是得宠啊，都这样当面拉了九王爷的脸，可九王爷都没有责怪于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连九王爷在这里讨论要事也完全不会避着她，可见此女在九王爷心中的分量有多重了，李淮江暗自腹诽着。 而被碎碎念着的冷璨星全然不知自己如今已经在李淮江心里面画圈圈标记重要之人了，是绝对不能开罪的人，他此时此刻正在察言观色，看着两个讨论起江城内的状况。 李淮江这个人不仅说话八面玲珑，而且脑子也十分好用，刚到江城县衙的时候，他就已经看过了江城的物料。 虽然李淮江现在没有多说什么，但已经能在萧奇南的三言两语中分析出了江城以后的发展前景和方向，倒是令冷璨星感到十分钦佩。 突然，冷璨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站起身来走过去，看到她的举动，萧奇南便停下说话。 星儿这般笑意盈盈的模样，定是有些想法了。 “李大人，小女有一言，不知道李大人会否感兴趣？”冷璨星对着李淮江开口说道。 “不敢当，王妃直说便是。”李淮江脸上堆满笑意，回答着冷璨星。 “……”冷璨星抽了抽嘴角，这个李淮江真是…… “首先，李大人可否不要再叫我王妃了？我听着……着实是有些不大习惯啊。”冷璨星一边说一边摸了摸鼻子。 “这……”李淮江瞟了一眼萧奇南，只见萧奇南微微点了点头，李淮江这才放心的话锋一转，试探性的问道：“那冷姑娘？” “极好，极好。”这下冷璨星可总算是满意了，紧接着，冷璨星表情认真的开口说道：“江城今后的贸易，可加上一条路。” 这番话令李淮江眼中一亮，看来这未来的九王妃是要找他合作，如此卖好九王爷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想到这里，李淮江当即便拱了拱手，语气恭敬地说道：“冷姑娘有任何想法，我洗耳恭听。” 听到李淮江的话语，冷璨星笑了笑，明媚的眼眸中精光闪闪。 “就前些天，我偶然来到咱们江城的后山腰，发现那里面各种药材十分丰富，甚至还有一些稀世药材，如果能做成这方面这样的买卖，想必四方邻城也十分青睐。”冷璨星雀跃的开口说道。 李淮江一听，脸色有些为难，开口说道：“可是听闻这江城的后山腰时有猛兽毒蛇出没，恐怕没那么容易让百姓上山采药啊。” “你说得这些，我早已经想到了。”冷璨星淡淡的开口说道：“百姓们在后山的外圈采药便好，我呢，会将一些常用的药材的方子写出来，然后再教百姓们种药村，也不是所有的药材都需要进山去采嘛。” “之后，等药材成熟之后，我们这边会派人来收，至于价格方面嘛，肯定不会亏了你的，当然了，效益好了也会给江城的百姓们分成，可谓是一举多得，互惠互利。” 冷璨星的这一番话使得李淮江大喜，连忙点头同意下来，要知道，这可是一笔固定的收入，如今江城里面正缺改造，有这样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百姓们也可以安心。 说完，李淮江竟然拉着冷璨星商议起了具体事宜，两个人谈论的兴致勃勃，居然是将一旁的萧奇南给忘了。 突然感觉一旁一道幽深的目光向自己看来，是九王爷！ 李淮江忍不住浑身一哆嗦，看来，他还是和这位九王妃保持距离才是啊。 而这个时候的冷璨星心情十分的好，愣是没注意到萧奇南逐渐暗下去的脸色，她一抬头，看到李淮江突然脸色僵住了，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糟糕，她的九叔此时此刻就在身后呢。 看着萧奇南黑沉着脸，冷璨星转了转大眼睛，甜甜的开口说道：“九叔，我和李大人商量好的事，你是否同意？” 萧奇南听到冷璨星叫他叫得这么亲密，浑身那叫一个舒坦，脸色瞬间阴转晴，直接命人拿来笔墨，让冷璨星和李淮江把商议好的细则都写了下来。 李淮江惊得目瞪口呆，这还是那个在他们面前冷面的九王爷吗？ 这转变的也太快了吧！ 看来九王爷是真的栽在这位九王妃手中了，回头认识的人都知会一声，得罪王爷以后有活路了，记得找王妃救命。 冷璨星与李淮江一商议便是两个时辰，李淮江落下最后一个字，已经是午饭的时间了。 萧奇南跟冷璨星起她往回走，看着她一路兴奋地说着这些，自己以后有开药堂的计划，突然明白自己并非喜欢上一只金丝雀，而是一只正欲展翅高飞的凤凰。 没有闺阁小姐的矫揉造作，敢想敢做，敢爱敢恨的冷璨星才是最吸引他的地方。 回到客栈，萧奇南突然要冷璨星给他做吃的，想了半天还是要上次他吃过粥。 冷璨星翻了翻白眼儿，她发现最近自己翻白眼的次数太多了，萧奇南这明显就是故意的嘛。 谁让他是自己的九叔呢，自己不心疼他谁心疼。 冷璨星借用客栈厨房，给萧奇南熬了一碗粥。 萧奇南吃的十分满意，这次终于不是头发和衣服替他尝味道了，小丫头的手艺就是好啊。 第四百四十九章 被状告 冷璨星看着萧奇南这般满足，忍不住开口道：“九叔啊，你说……我再开个酒楼行不行？” 萧奇南斜睨了站在旁边那浑圆的大眼睛直直发光的小丫头，他瞬间觉得这小丫头越发的像小财迷了。 “星儿你啊，老老实实的待着吧，药堂开起来就需要耗费很多的人力物力，等到你嫁给我，王府中的中馈自当由你来打理，恐怕怕是分不出更多的时间再发展别的了。”萧奇南意有所指的说道，他才不承认自己是因为私心才不想冷璨星开酒楼的。 冷璨星的手艺，只有他尝到就好了。 冷璨星若是知道萧奇南此时的想法，怕是要气的直噘嘴，真是金贵王爷不知柴米油盐贵。 拜托，银子啊，这世上哪里有人会嫌银子多呢。 冷璨星在心里面盘算着，想着回头再跟九叔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提拔上来管理药堂和酒楼什么的。 萧奇南看着她不说话却滴溜溜转着眼珠的狡黠模样，一看就知道冷璨星的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这般俏皮的样子让萧奇南越看越喜欢，忍不住直接大手一挥，将冷璨星给抱在了怀里面。 此番举动，萧奇南是开心了满足了，倒是把冷璨星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连忙伸出手来抵着萧奇南的胸口，本就圆润的眼眸瞬间睁大，仿若一只在林间奔跑受到惊吓的小鹿。 萧奇南的目光随之变得深邃，心头意动，便顺势吻了上去，缠绵许久才舍得与冷璨星分开。 萧奇南不禁感慨，他的小丫头真是越来越甜了，从一开始的浅尝辄止到不舍分开，看来自己已然上瘾了，如此想着，萧奇南对自己哑然失笑。 这边的冷璨星的情况却刚好相反，她只听的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这个吻让自己快要窒息了，救命，谁来告诉她接吻中途怎么换气，为什么九叔明前世今生没有一个侍妾，这接吻的技巧却好到不行，以至于每次都让她陷入其中？ 萧奇南看着冷璨星泛起红晕的小脸儿，就连耳朵根儿上面都带着浅浅的粉，萧奇南喉头一动，忍不住又想再度低下头去的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王爷，不好了，江城县令李大人派人来传话，说是有人在县衙闹事，执意状告冷姑娘！” 闻听此言，萧奇南眉头皱了皱，十分不舍的松开了怀里面的冷璨星，旋即黑沉着脸开了门。 看到冷璨星也在这里，程烨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说道：“禀报王爷，来人说有一个疯女人死活赖在在门口跪着，还说要自杀，说什么自己落到现在的地步，杀了人全是因为冷姑娘，一切都是冷姑娘造成的，要冷姑娘与她同罪。”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程烨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冷璨星和萧奇南，内心只觉得这个疯女人真是不知死活。 话说到这里，冷璨星就是不想知道也已经猜到了是谁来状告自己，毕竟她也看了这么久的热闹，是时候该结束了。 思及此处，冷璨星勾了勾嘴角，她伸手按住萧奇南的肩膀，笑着开口说道：“九叔，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星儿已经长大了，不能什么事情都全部依赖你，如果连这么一个疯女人星儿自己都无法解决的话，恐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冷璨星言辞恳切，萧奇南的确还有其他事情处理，他明白，有些时候冷璨星喜欢自己解决麻烦，他不能多加插手，于是就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之后便让程烨带着她过去了。 彼时，县衙门口早已围了好几圈的百姓，大家都在这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在人群的中间有一个女人正跪在地上，脸色十分憔悴，头发也凌乱不堪，呵，这有一段时间没有见，着，更加多了几分的怨毒之色。 冷璨星镇定自若的走过来，围观的百姓们都主动为她让开了一条路，跪在地上的那个女人看到这种情况，愤恨情绪直冲脑门，张牙舞爪的就要扑上来，而目标，俨然正是冷璨星的脸蛋儿。 说时迟那时快，身后的程烨眼见势头不对劲，直接一把拉开冷璨星，然后飞踹一脚在女人的肩膀处，那个女人受到这波冲击力，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栽倒，倒在地上半天都没能爬起来，痛苦呜咽哼哼唧唧个不停。 冷璨星噗嗤一笑，然后转身便走进了县衙大堂，程烨心里有数断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下对一女人痛下死手，所以那个女人不可能在摔在地上半天还爬不起来，分明是在演戏给大家看。 果不其然，见冷璨星不吃这个套路，那个女人眼眸中快速的划过一抹恨意，接着只得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也赶紧跟着冷璨星进去县衙。 李淮江见冷璨星人来了，这才悠然悠然的从后厅踱步出来，他先是看了一眼冷璨星，只见冷璨星正在上下打量着自己，脸上的神情颇有些耐人寻味，李淮江连忙收敛神色，正襟危坐。 还没等冷璨星开口说什么，那个疯女人就抢先一步，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大声哭喊着，李淮江抽了抽嘴角，被这女人哭的那叫一个心烦意乱。 “住嘴！别哭了，有事直接上报过来，本大人自会为你伸冤！”李淮江也只得扯着嗓子吼道。 那个疯女人被李淮江吓了一跳，接下来的一声哭嚎愣是卡在嗓子眼儿里，噎了半天，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 “大人啊，民妇名为钱书香，是前任江城县令赵永权的夫人的母家亲妹，嫁给江城富绅做正妻，前些时日瘟疫盛行的时候我跟自家夫君还琴瑟和鸣，家里面也从未纳任何一个侍妾。” “可是……可是……”说着说着，钱书香又开始哭哭啼啼起来。 李淮江无语至极，厉声打断钱书香开口喝道：“哭什么？！有话快说，否则别怪本大人直接将你轰出去。” 第四百五十章 狡辩 “……是，大人。”听到李淮江的话，钱书香哪里还敢继续作妖哭嚎，赶紧抹了抹眼泪，继续娓娓道来：“后来，民妇被这位冷姑娘判定为感染了瘟疫，于是便命人将民妇关到隔离区域，终日不得与家人相见，没想到等民妇情况好转之后回到家中，夫君居然听信了传言，以为民妇被带走，再也不可能活着回来，因此又纳了好几房小妾，这让民妇可怎么活啊！” 这番话被钱书香说的那叫一个凄凄惨惨，外面的百姓们听到了，有的人竟开始指着冷璨星说三道四，如果真的是冷璨星私下里又将这件事情告诉给富绅，导致后面的悲剧，钱书香就不可能活着了，那么冷姑娘这心思颇有些居心叵测的意味啊。 耳边细听到百姓们的小声议论之言，钱书香顿时心中大喜过望，面上却不显欢喜情绪，她暗中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根儿，眼眶立即涌出泪水，钱书香抹着眼泪继续开口说道：“等民妇病情好转之后回到家中，民妇的夫君怜悯民妇大难不死，仍然愿意让民妇住进去，以正妻之礼待之，但是那小妾如今的地位与我相差无几，闲来无事便带着其他小贱人来找民妇的麻烦。” “……”李淮江越听下去就脸色越加难看。 这边的钱书香说话越说越粗俗不堪，李淮江连忙挥手打断了她，开口说道：“那你方才口口声声说自己杀人了，又是怎么回事啊？” “回大人的话……”钱书香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冷璨星，她见冷璨星站在旁边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眼中立刻闪过怨毒，握紧了拳头，愤恨的开口说道：“昨日我与妹妹又发生争执，失手杀了妹妹，便被夫君扔出家门，并扬言要报官，这才走投无路前来，只希望王大人能为我做主，就算我是杀人偿命，那冷璨星也应该与我同罪，这一切都是她一手促成的！” 啧啧啧，冷璨星听到钱书香的这些话，简直要为这个疯女人的脑洞拍手叫绝，她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冷璨星直接伸出手来鼓掌，一脸佩服的注视着钱书香。 见此状况，钱书香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这冷姑娘被自己给吓傻了，不恼怒也就罢了，还为自己拍手鼓掌，真是奇葩。 但钱书香心里面也得意了几分，看这情形，李淮江大人一定是偏向冷姑娘，既然冷姑娘不会偿命，那她也就不会偿命了，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要判自己砍头之刑，但也能借着冷姑娘这股东风活下来。 钱书香心中所想的这些，冷璨星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随后，冷璨星直接转身看向李淮江，开口问道：“李大人，请问可否让我问这妇人几个问题呢？” “这……” 李淮江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同意了。 其实，李淮江心里面十分无奈，自己在这边刚上任还有那么多大事小事需要他来亲自处理，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浪费在这鸡毛蒜皮的事情上，可事关冷璨星，她后面可是九王爷，他又不能不管。 冷璨星浅浅一笑，转身朝着钱书香的方向看过去，脸上一派淡然神色，开口说道：“那我就问了。” 闻听此言，钱书香莫名的心里一慌，她忍不住紧张的吞了一下口水，心里面突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踌躇片刻，钱书香一想到这件事情攸关自己的性命，于是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说道：“那……既然李大人都同意了，你问吧。” 冷璨星心里面腹诽着：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冷璨星从容不迫的开口问道：“请问你是什么时候被我带进隔离疫区的呢？” 一听这话，钱书香愣了愣，思考半晌才慢吞吞的回答道：“那一日，你在路上碰巧看到了我，就说我感染上了瘟疫，不由分说便命人直接把我抓走关了起来。” 冷璨星点头，似乎是没听出来钱书香话中故意扭曲的事实，又再度问道：“那我自从隔离疫情区域建成之后，有没有离开过？” “没有。”钱书香想都没想就这么脱口而出，说出口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冷璨星没有离开，那又是怎么告诉自家夫君的呢？ 思及此处，钱书香万分不安的轻咬嘴唇，犹犹豫豫又想说些什么。 冷璨星心中有底，侧眸瞥了钱书香一眼，勾起嘴角，开口说道：“我猜，你是不是想说是发现瘟疫的前几天，那个时候还没有搭建隔离疫情区域，而我便是那个时候私下告诉你家夫君的？” “对对对！”听到冷璨星说的话，钱书香立即眼睛一亮，连忙点头附和的说道：“没错，没错，就是那个时候，我实在不知冷姑娘表面温和良善，居然存了如此恶毒的心思，外头的百姓人人都说你冷神医、小菩萨，可你却实实在在的毁了民妇的家庭啊。” 话音刚落，冷璨星瞬间收起了嘴角泛起的笑意，小脸上冷淡的没有任何表情，淡淡的开口说道：“真可惜，县衙里面和客栈里面所有的人都可以为我做证人，那几天我从县衙出来之后就在房间中研究治疗瘟疫的药，根本没有走出房门半步。” 听到冷璨星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钱书香一下子紧张起来，就连脸上的颜色也变得煞白，支吾半天她只能结结巴巴的开口说道：“冷姑娘你……你这是想咬死不承认了吗？如果不是你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了我夫君，他又怎么会这么快纳了好些小妾，如果不是你，如果没有这些糟心的事情，我……我也不会意外的把那个小贱人推下水啊，我不是有意的，总之这一条人命，说来与你有不可推卸的关系，你别想抵赖！” 这话说到最后，钱书香已经气得用手指着冷璨星尖声嚎叫起来，声音极度刺耳，让县衙内外的人都恨不得能立刻捂上自己的耳朵。 第四百五十一章 告一段落 但冷璨星却是一派从容的转过身子，她先是对着上座的李淮江行了一礼，然后才开口说道：“李大人，小女问完了。” 冷璨星方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止都颇有大家风范，云淡风轻的把问题都问在了点子上，饶是李淮江都忍不住要为拍手叫好了。 见此情形，钱书香有些急了，似是走投无路般的一边朝着冷璨星扑过去，一边嘴里叫嚷的骂道：“小贱人，是你，是你摧毁了我原本的一切，如今还花言巧语的诓骗李大人，我今天跟你拼了，你不让我好过，那咱们就一起同归于尽吧！” 冷璨星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此番就连旁观的程烨都无奈了，他飞踢一脚，立即将这个疯女人再次踹了回去,这次钱书香碰到都没碰到冷璨星的一根头发，就被再次踹倒在到地上，索性，钱书香也不爬起来了，破罐子破摔一般的整个人都躺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的大声哭喊着，这话也是越说越离谱。 “这京城来的贵女真是了不得啊，官大一级能压死人，便是杀了人也不用偿命的，只是苦了我这个老实妇人一个人来承担罪责，苍天无眼啊！” “李大人……这什么李大人，原本以为新来的父母官是个能为百姓伸冤讲理的，可到头来，竟是一个偏袒权贵的狗官，真的是没天理啊！”钱书香骂着骂着，居然连李淮江都一起骂了。 闻听此言，冷璨星皱了皱眉头，这个疯女人，搞得怎么跟碰瓷似的，演技是一套一套的。 冷璨星提高音量，对钱书香开口质问的说道：“你说我毁了你的一切，还说我花言巧语蒙骗朝廷命官，好，那我问你，请问你全身上下有什么价值是值得我去毁的吗？我稀罕你什么？” 钱书香不发一语，只是面色却越来越难看。 外面围着看热闹的百姓们一听到冷璨星说的话，都不由得发出阵阵笑声，这番话虽然没给钱书香一点脸面，但是说的没错，不过是一介江城富绅的妻子，身上有什么是值得相府嫡出小姐、药王的关门弟子去诋毁的。 冷璨星虽然来到江城的时候还不太久，但是有关于她的传言早已经流传出来，这孰高孰低不用明说，大家心里面自然有分晓。 冷璨星继续开口说道：“钱书香，你背负一条人命，那可是原本活生生的一个人啊，却被你生生害死，死不瞑目，而你，事到如今仍然不知悔改，还妄想将这个罪名诬赖到我的头上，再加上你当堂辱骂朝廷命官，钱书香，你可知罪？” 说到后面，冷璨星的语气中居然带着一些自然而然的震慑，直接让钱书香吓的一愣，不敢再大声的哭嚎。 眼见着见时候到了，李淮江赶忙挥手命人将钱书香给拖了下去，然后关押起来。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冷璨星压下心头的一些不悦，不发一语的的转身离开。 其实，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冷璨星不禁产生了些许迷茫，钱书香的事让她看到女人会因为夫君的贪图美色而变得心肠恶毒，原本好好的一个温柔女子却因为自己心里面的嫉妒和自己的夫君被其他女人给分享了，变得如此面无全非，满心怨怼。 冷璨星不想变成这样，哪怕是所谓的入乡随俗，她也不可能接受还有其他的女人跟她分享萧奇南，从前她的性子不太爱争什么，争夺来的感情又有什么用呢，又不是真心实意的，事不师古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如果……如果以后自己逼不得已要和其他的女人分享她的九叔，而她自己每天期盼的九叔的待见，冷璨星一想到这这里，不禁冷然的笑了笑，那她就直接亲手咔嚓了这个没有良心的混蛋，然后自己靠医术逍遥自在，四处游玩儿，好不自在逍遥。 招谁惹谁的萧奇南：“……” 正在忙着处理事情的萧奇南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觉得有点儿冷嗖嗖的，这天气也挺热的啊，怎么他却感受到一股寒意，简直离谱。 很快，又过了半个月的时间，所有的一切事情都交接好了之后，萧奇南和冷璨星一行等人准备回南朝，冷璨星将一些可靠的人留在了江城，帮助她管理进山采药的事情。 那些人对冷璨星感激的热泪盈眶，这段时间他们已经了解了冷璨星的为人，都打心眼里敬佩，更是暗自发誓今生必定效忠。 一大早，冷璨星被程烨扶上马车，他们回去并不着急，可以让冷璨星坐马车，也能舒服一些。 本来就有些困的冷璨星在上车之后直接趴在了软垫上，马车很大，里面被萧奇南铺了一层软软的垫子，可舒服了，正好可以让她补觉呢。 睡了一会儿，感到到马车里面有些闷热，冷璨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哼唧了一声。 不一会儿，冷璨星就感受到一丝丝微风，冷璨星又沉沉睡去，一直到了中午才悠悠醒来，还未睁眼便懒懒的开口说道：“程烨，你身上有没有水壶啊？” 对方并没有回应，但很快，一只大手便将水壶递了过来，冷璨星微微张开眼睛却是愣住了，这不是程烨的手，抬眼却是看到萧奇南那张带着温暖笑意的温柔脸庞。 冷璨星被萧奇南吓了一跳，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结结巴巴的开口问道：“九……九叔，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啊？” 萧奇南轻笑一声：“从某个小丫头睡过去就在了。” 冷璨星羞的只想将自己的头埋进坑里，那岂不是自己睡懒觉被逮了个正着，不是说皇家对女子的行为礼仪有很严格的标准，更何况是身为皇家的萧奇南。 而且自己睡了这么久，一直被萧奇南看在眼里…… 冷璨星感受到自己的脸在慢慢发热，不由得将自己埋进了垫子里，却是被萧奇南又揽进了怀里，将水壶递在嘴的前面。 第四百五十二章 回程途中 冷璨星没有多言，闷声接过来喝了两口水，小脸儿上面仍是红的很，尽管如此，萧奇南好像是不打算放过她一样，轻捏着冷璨星的下巴又是一番占尽便宜，不知怎么的，他最近对这个嗜好似乎已经是欲罢不能了。 冷璨星被萧奇南吻得天昏地暗，一番亲密过后更加羞恼起来，抄起旁边放着的一个的软枕就砸向萧奇南，一边砸一边羞恼的开口说道：“哎呀，九叔你快下去，九叔你下去骑马吧。” 应对这点儿小小的攻击对萧奇南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只见萧奇南稳稳的接过软枕，随后一个潇洒利落的轻功便飞身出了马车。 萧奇南暗自勾起嘴角，他心道：好了，这次就不再惹这个小丫头炸毛了，适可而止为好，毕竟这回去的路程还有不少日子，自己有的是时间让他的星儿慢慢习惯，无须如此害羞。 很快，几天的时间过去了，萧奇南果然每天准时的问候马车里面的冷璨星。 只不过，每回要么是萧奇南自己从马车里面飞身出来，就是与软枕一起前后脚飞出来，这般举动让程烨和木叶每次都一副‘他们什么都没看到’的揶揄模样，令冷璨星颇感无奈。 又过了半个月之后，萧奇南和冷璨星他们一行人终于是到达了距离城外二十里的小城，他们一行人原定计划是进城后就直接去面圣，于是随便找了个客栈准备休息一个晚上，这样也好打理好各自的仪表，毕竟这一路赶过来每个人都是风尘仆仆的，也疲惫堪堪的样子，如果不多注意一些，恐怕那些有心之人会恶意挑刺，对萧奇南不利。 木叶找掌柜的订了几间上房，看着掌柜的笑呵呵的模样，动作却一点儿也不含糊，伸手就要去接下银子，萧奇南微微皱眉，眼睛眯了眯，状似不经意一般的看了程烨一眼，程烨心中一惊，立刻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方才，王爷的眼神是代表此处有危险，这么想着，程烨便更加的留意四周的情况了。 待一行人上楼后，安排的冷璨星的房间在最里面，程烨睡在外间，萧奇南的房间在冷璨星的对面。 冷璨星对于自己此次的落脚之处还是比较满意的，她扬了扬下巴，示意萧奇南出去，是时候该回到自己的房间的，可奇怪的是，这次萧奇南却怎么也不听话，令她心头火起。 而萧奇南则是佯装耍无赖似的的非要待到冷璨星的房间里面，不走了，萧奇南对冷璨星开口调笑道：“星儿既然已经是我的准王妃，那今晚本王留在这里也无可厚非。” “九叔，你……”冷璨星听了萧奇南的话，顿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俨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冷璨星原本还想继续说着什么的，却见萧奇南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巴的前面，示意她噤声，然后又用一根手指沾了沾桌子上面的茶水，在上面快速的写了一个危字。 见此状况，冷璨星眼神一暗，不动声色的瞅了一眼门外若隐若现的身影，然后浑圆的大眼睛转了转，当即提高自己的声量，十分生气的怒骂道：“你这家伙，快出去，给本小姐乖乖去到自己的房间。” 说完这话之后，冷璨星给了萧奇南一个安心的眼神，作势就要将他推出门去，也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的身影突然快速的消失不见了。 萧奇南看着距离自己眼前不过一寸的紧闭的房门，好险，差一点儿，就差一点这个门就拍在了自己的脸上，萧奇南觉得，他有理由怀疑这个小丫头是故意的，分明是公报私仇啊。 到了晚上，微风时而吹起，四周静悄悄的，客栈的店小二打了个哈欠，然后熄了楼下大堂的烛光，最后只留下客栈门口挂着的两盏灯笼，随后慢悠悠的朝着楼上走去。 很快，店小二便来到了二楼，店小二一改往常的神色，瞬间精神抖擞起来，眼眸中还涌动着一股子肃杀之气，丝毫没有白天的时候的懒散干活的样子。 而在此时此刻，楼梯拐角的黑暗中，客栈的掌柜的慢慢踱步出来，眼中涌动着刺骨的冷意。 已经提前在黑暗中隐藏的程烨，突然睁开眸子，快而准确的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客栈屋顶上，静静的看着院子里面落下的十几个黑影。 掌柜的和店小二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按照之前说好的分工，掌柜的负责解决掉萧奇南，而店小二则负责解决掉冷璨星，万事具备，掌柜的和店小人两个人将脸上的人皮面具一撕，衣服也尽数脱下，里面都是早已经穿好的夜行衣。 店小二慢慢的靠近冷璨星的房门，他知道冷璨星身边有个护卫武功不弱，于是便将提前准备好的迷烟全部悄悄的吹入了房间里面，等了一会儿之后，店小二上前，缓缓地推开了房门。 没想到程烨居然睡在屋外的软塌上，看到这一幕，掌柜的和店小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正当他们两个人犹豫是否要改变计划的时候，很快，程烨安静而又平稳的呼吸声传了出来，瞬间让掌柜的和店小二放下心来，于是两个人悄咪咪的走向里屋。 只是，掌柜的和店小二没看到的是，在他们转身的一瞬间，程烨缓缓的睁开了眸子，只是还没有什么动作。 冷姑娘吩咐他自己可以解决，那他就只有听从命令，在旁边随时准备着动手。 可怜的刺客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萧奇南和冷璨星他们的圈套，店小二举着长刀一步一步的走向躺在床上的冷璨星，窗外皎洁的月光倾泻进来，月光洒在刀面上，昭显出阵阵寒意。 就在这个时候，店小二猛然举起他手里面的长刀，动作凶狠的狠狠刺下去，却没有听到他计划之内的刀剑入体的声音，店小二不由得心里一惊，暗道不好，瞬间便明白自己是上当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平乱 旋即，店小二快速的转身正准备撤退，突然，房间里面蓦地响起了一声轻笑，在有如惊弓之鸟一般的刺客眼里好像一个女鬼那样吓人，惊的他什么也秒不管了，直接抄起身旁的一柄长刀就狠狠的向轻笑的声音的地方狠狠砍过去。 听到这个动静的冷璨星顺势的滚到一旁边，伸手从怀里面拿出来一个小纸包，然后迅速的洒出了一团白色粉末，那些白色粉末全部都落在了刺客的身上，竟然发出一种骨骼的诡异的声音。 见状，刺客反应十分迅速的连忙后退，却发现自己的浑身像是要融化一样的剧痛难忍，随即跪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哀嚎起来，程烨听到这个声音，便知道是冷璨星成功了，立即起身施展轻功落到冷璨星的身边。 当程烨过来之后一看见地上的刺客惨状，不由得暗自心惊肉跳，后背都已经渗出一层冷汗，因为程烨看到这刺客浑身上下的皮肉已经被逐渐腐蚀，在很快的时间之内甚至可以见骨，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刺客的全身还上下冒着一股子白色气体，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化成了一滩腥臭的血水。 冷璨星第一次用这种杀人的毒药粉，其实她的心里面不免也有些紧张，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冷璨星都是喜欢和平相处的，不愿意见到这种血腥的场面的，更不想自己去杀人。 只是，她这次回来已经不同了，既然自己已经决定要站在萧奇南的身边，那就应该学会保护自己，绝对不能成为萧奇南的拖累和软肋，毕竟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这种道理，根本不用谁来教她，她自己就已经心知肚明。 冷璨星原本还以为自己会被这股难闻的血腥的味道熏得呕吐，还为自己准备了止吐的药丸，却发现自己除了紧张根本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原来，她的骨子里也有着这样的冷酷基因。 冷璨星轻轻的笑了笑，以前的她去对待那些伤害自己的人，已经算是心慈手软了，时隔这么些时日再回到京城，谁都别想再从她这里下手。 思及此处的冷璨星，笑容宛若来自地狱的恶魔，就是连程烨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若是程烨看到这个笑容，只怕也会非常惊讶萧奇南私下里处置敌人，也是这一模一样的吓人笑容。 不过很快，冷璨星便收起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只是声音冷淡的吩咐程烨将地上的腥臭血水全部处理干净。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房间传来打斗声，随后更是听到一道咚的声音，这声音沉闷的很，没多久的时间房门便被一个人砸穿，整个人都滚落在过道上，他身上鲜血淋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家客栈的掌柜的。 “呵，你们的主子请的杀手当真是越来越不上道了。”萧奇南缓缓踱步走了出来，宛若一个恶魔使者一般的冷着眼睛看着地上的人。 掌柜的看着从身后房间缓步走出来的萧奇南和冷璨星，他心里便已经知道今晚的任务是彻底失败了。 照这个情形来看，看来对方这是早有防备，怕是自己今晚在劫难逃。 “咳咳，你……你们是怎么发现的？”掌柜的如今虽然已经身受重伤，但还是不甘心的咬牙开口问道。 萧奇南不禁冷哼一声，他不屑的开口说道：“想知道吗？” 脸上勾起一抹邪狞的笑容，萧奇南大发慈悲的分析说道：“常年练剑的手和常年拨算盘的手自然不同，这种细节都会出纰漏，你们上头的人是被罚的太重，没了银两请更好的杀手吗？” 闻听此言，掌柜的气得脸色都通红了，直接噗的一声一口吐出鲜血，两眼一翻，竟然是活生生的被气死了。 冷璨星抽了抽嘴角，在自己的心里面为这个掌柜的点了一根蜡烛，临死前还被荼毒，啧啧啧，惹谁都别惹萧奇南这个腹黑的男人。 第二天，临近中午，一行人朝着京城出发，不多时便到达，彼时，城门守卫士兵已经接到命令，直接打开城门，萧奇南骑着一匹极品马驹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一时之间，引得两边不少闺阁小姐都芳心暗许，向萧奇南暗送秋波。 “天啊，九王爷看向这边了，哎呀，他一定是被我的美貌所吸引了。”其中一个妙龄女人颇为自信的开口说道。 “哼！你瞎说，九王爷他明明是看我的！”另一个年轻女子不屑的驳斥道。 “不对不对，你们呀，都说错了，九王爷就是一直在看着我的，你们呀都不要再自作多情了。”又一位美貌的女子傲慢的开口说道。 几个妙龄少女你一句我一句的争执着，谁也不肯让谁，坐在马车里面的冷璨星挑了挑眉头，她知道萧奇南的容貌极其受欢迎，更是皇家中人，身份尊贵，自然会有不少高官大户的小姐们对他多年芳心暗许。 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一种自己抢跑了了这些漂亮女人偶像的错觉，冷璨星不禁撇了撇嘴巴，暗自诽腹着，只不过，心里却有些爽歪歪。 等他们一行人走到了宫门前的时候，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已经在等候，见萧奇南下马正要上前行礼，却见萧奇南挥袖转身走到马车前，轻挑了门帘，开口说道：“皇宫到了，星儿。” 贴身太监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暗自想着这九王爷与冷璨星一起回来，还举动如此亲昵，在别人身上或许是见怪不怪了，可在这犹如高冷之花的九王爷身上也就真是难得一见的，皇上知道了怕是又要多想，唉…… 贴身太监张公公带着萧奇南和冷璨星到了御书房的门口，然后转身向二人行礼后笑眯眯的开口说道：“九王爷，奴才就将二位带到这里了，皇上此时正在御书房里面等候。” 萧奇南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然知晓，然后转头看了一眼冷璨星，冷璨星对他笑了笑，两个人随即迈进了御书房。 第四百五十四章 心思 只不过，等到进去了之后才发现，冷璨星的父亲冷见山竟然也在这御书房的里面，还有几位皇子党派的几位大臣，冷见山见到自己的嫡出女儿跟九王爷萧奇南一起回来面圣，又想到刚才皇上的承诺，不由得挺直了腰板，面上止不住的喜色。 皇上见到他们一起两个人进来，通过自己多年敏锐的观察力，发觉他们二人之间似乎是多了什么情愫，好似一种羁绊在无形之中将两个人紧紧相连。 “臣见过皇上。”萧奇南淡淡行礼，丝毫没有什么立功的骄傲，让皇帝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看来九王爷已经这般能力出众了，若不是他的身世太过于特殊，自己也不会…… “臣女叩见皇上。”冷璨星抿抿嘴，跟着行礼，她不喜欢跪拜，这个时候却是由不得她。 皇上有些满意的看着冷璨星的不卑不亢，想想仍有皇子依旧有些执着于冷璨星，又有些头大的很，皇家子弟却一个个被这个相府千金迷的神魂颠倒，可不是什么好事。 “好好，你们二人快起来，朕已经听说了江城的事情，你们这次可是立下了大功劳。”说着，皇上又转头看着冷见山开口说道：“爱卿，朕听说你的女儿此行还阻止了江城一带的瘟疫，如此大功不可不赏。” 闻听此言，冷见山眼底一喜，连忙跪下行礼谢恩，冷璨星只得跟着又跪了一次，只是被无语到了。 “张公公，你准备研磨，朕就赐冷璨星为辰星郡主，来为一众千金做表率。” 皇上似乎觉得还不够，想了想又开口问道：“若朕是没有记错，辰星郡主可是快要及笄了？” 得到冷璨星的确认后，皇上又多了一条旨意，“辰星郡主与九王爷萧奇南互有好感，此次二人携手立功归来，可见感情颇深，成亲前便无须与朕如此生分。” 一听到皇上说这番话，冷见山乐的嘴巴快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了，此乃泼天的福分，冷璨星这回算是在官家千金里扬了名，以后除了皇室，其他的人都得向自己女儿行礼，如此想着，冷见山赶紧谢恩。 可冷璨星心里却是蓦地一沉，脸上倒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谢恩，皇上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冷璨星明白，这虽然是一种赏赐，却也是将她直接推到了京城的风口浪尖，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恐怕，她今后要没什么清净日子过了。 接下来，赏赐轮到萧奇南，皇上只赏赐了不少金银财宝，玉器摆件，多的令人咂舌。 萧奇南心里嘲讽的笑了笑，他本就没什么心情，自然不会将这些身外之物看在眼中。 冷璨星悄悄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萧奇南，见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下紧了紧。 等到赏赐完之后，萧奇南与冷璨星便退了下去，张公公这边自然早就知道消息，过来拱拱手，贺喜的开口说道：“恭喜辰星郡主，贺喜辰星郡主，圣旨和郡主印玺随后便会送到府中，杂家也会派宫人前去为郡主量郡主服制的尺寸。” 呵，一切倒是都安排的挺精心细致啊，冷璨星笑着将袖子中的银子塞进张公公手中，笑着开口说道：“多谢张公公安排得如此周到，星儿心有不安，还请公公笑纳。”张公公看着那么多银子，脸上瞬间笑开了花。 萧奇南却是一言不发的往前走去，看方向是后宫的位置，冷璨星跟张公公寒暄了两句，赶忙追了过去。 看着跟在身边同样一言不发的冷璨星，萧奇南无奈的轻叹了口气，有些疲倦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开口说道：“星儿放心，我没事的，你刚回京还是先回家里去看看吧，听说你父亲的那位姨娘已经得了恩准回府了。” 冷璨星抿抿嘴，她也接到了这个消息，只是心里还是有些担忧萧奇南， 萧奇南见冷璨星始终不肯动，正要开口再劝说她，冷见山却在这个时候追了上来，而一上来说话就带着责怪，“星儿，你怎么回事？出来之后不知道等为父一起回府吗？” 冷璨星无语的白了一眼冷见山，冷见山登时心下有些怒气，这个女儿真以为自己当了个郡主就了不起了，如果不是他之前求了皇上，怎么可能直接成为郡主。 萧奇南心情不好，直接拿出王爷身份的威压，冷声说道：“冷丞相，你是看不见本王爷在这里吗？” 听到这话，冷见山吓了一跳，但是从刚才的态度看来，皇上似乎在刻意打压这个九王爷，这么大的功劳都只是赏赐了金银玉器，没有半点实权，那他并不惧怕。 想到这里，于是冷见山便皮笑肉不笑的拱了拱手，开口说道：“微臣恭喜九王爷，得了皇上那么多奖赏，可见皇上对九王爷的重视程度啊。” 这句话说得讽刺之意明显，可谓是打在了萧奇南的脸上。 萧奇南眼眸深了深，看了一旁的冷璨星一眼，转身离开了， 冷璨星刚准备往前追，冷见山眼中一怒，一把将冷璨星给拉住了，怒声说道：“你还知不知廉耻，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没皮没脸的，主动追着一个男人？” 冷闻，璨星眸中一冷，看来这段时间冷见山是过的顺风顺水，居然敢这般目中无人了。 冷璨星直接将自己的胳膊抽回来，然后冷声说道：“父亲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拽住女儿，又知不知廉耻呢？” 一听这话，冷见山的脸色唰一下变得铁青，但是想到府中的薛姨娘，又稍微缓和了神色，压低声音的开口说道：“为父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要以为与九王爷关系亲近就可以为所欲为，高处不胜寒……” 冷璨星再也听不下去冷见山的言论，只觉得几个月没见着面，她这个便宜爹爹真是变得越来越令人失望了，思及此，冷璨星旋即甩了甩袖，朝着皇宫门外走去，冷见山虽是脸色不好看，还是急急忙忙追上来一起走。 第四百五十五章 册封 回府的路上，冷见山几次想同冷璨星开口说薛姨娘回府的事情，冷璨星却仍然闭着眼睛，压根儿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冷见山看到这个情况，也只得先暂时作罢。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丞相府门口，丫鬟小心翼翼的扶着薛姨娘，冷凝月则在一旁不停的叮嘱丫鬟慢一点儿。 “哼，这个小贱人怎么没死在江城呢！回来就算了，还要我们也一起出来迎接，真是好大的脸！”冷凝月恶毒的埋怨。 薛姨娘皱了皱眉，努力的压下心头的不安之感，她一想到那个宛如魔鬼一般的冷璨星回来了，并且得到皇上青睐，冷见山必定重视她，自己还是处于劣势，不由自主的身子就有些打哆嗦。 冷凝月看出薛姨娘眼中蕴藏的害怕情绪，心里不屑的冷哼一声，冷璨星就算是再有能耐又如何，冷见山如今疼爱的是薛姨娘和自己，而且这几个月在府中几乎是呼风唤雨，就连冷璨星院子中那几个小丫鬟都被自己打了个半死，她回来了还能在府中掀起什么浪花。 正这么想着，马车已经缓缓到了相府门口，薛姨娘心头一喜，一脸娇羞欢喜的迎了上去，软着声音开口说道：“妾身恭迎老爷回府，恭迎二小姐回府。” 礼仪上倒是没有出现任何的纰漏，冷见山颇为满意的看着薛姨娘，她能这样知礼懂事，冷璨星自然也不好开口说些什么。 等冷璨星下了马车之后，看着薛姨娘炫耀一般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便明白为何冷见山能将人接回了，薛姨娘的肚子大概有三四个月的样子，府外环境差，所以便将人接了回来吧，可这薛姨娘之前不是不能再身怀有孕吗？怎么会…… 冷璨星正思考着的时候，冷凝月立刻凑过去将冷璨星挤开，然后挽住冷见山的胳膊亲昵的开口说道：“爹呀，您可算是回来了，平日里这个时辰都陪着娘和我说话了呢。”说完，还挑衅一般的看了一眼冷璨星。 可惜，冷璨星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只是抬眸看了一眼冷见山，并没有说什么。 见此情况，冷见山眉头皱了皱，转而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回来，严肃的开口说道：“凝月，过去给你妹妹行个礼，说说体己话，欢迎她回到府中。” 闻听此言，冷凝月脸上的笑容瞬间挂不住了，不可置信的看了冷见山一眼，为什么冷璨星这个小贱人一回来，父亲就变的如此偏心？ 这几个月在相府里面，她见到父亲都可以不用行礼，直接挽着冷见山的手说话，冷见山也没了以往的严苛，对她和薛姨娘那是非常好的。 “父亲，这都是一家人，哪里需要多说这些呀。”冷凝月扯起一抹笑容，僵硬的开口说道。 听到冷凝月说的这番话，冷见山当即沉下脸色，冷璨星刚刚才被封为郡主，薛姨娘有孕在身又是长辈，可以免礼，冷凝月却不行，郡主贵为一品，跪拜之礼必不可少，他这是在帮冷凝月，别让冷璨星抓到话柄。 偏偏冷凝月却不这么认为，冷璨星一回来，父亲就变了脸，今天更是过分，就算冷璨星再厉害，也不能说让她给这个贱人跪下就跪下。 “为什么每次这个死丫头回来，父亲就变得如此偏心？”冷凝月失控的吼了出来，冷见山看着拐角出现的马车，心头一急，直接一个健步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落在了冷凝月脸上。 “老爷！”薛姨娘吓了一跳，她虽然也有些不满冷见山的态度变化，却也不敢多说，只是惊呼了一声，捂上了自己的肚子，摇摇欲坠的晃了晃。 冷见山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扶住薛姨娘，疼惜的眼神不似作假，薛姨娘暗中得意的勾了勾唇角，这才放下心来，只要冷见山在意自己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那她和凝月的位置就不会改变。 旁边的冷凝月被这一巴掌打昏了头，直接回过身就冲着冷璨星扑过来，嘴里尖锐的开口骂道：“冷璨星你这个小贱人，我要你不得好死。” 冷璨星往后挪了挪，冷凝月扑空，拌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头上的发簪掉了好几支，以至于头发松散，粉嫩的衣裙上面也沾上了不少灰尘，模样十分狼狈。 “哎呦，我道是谁这么大胆呢，居然敢辱骂当朝郡主啊。”公公特有的嗓音让冷见山心里一惊，赶紧松开薛姨娘过来。 薛姨娘已然敏感的抓住了郡主两个字，心头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冷见山暗暗心惊，没想到皇上竟是派了张公公亲自来宣旨，可见对冷璨星的重视。 冷凝月直接从地上爬起来，张口就嚷嚷着：“爹，您怎么能不管娘啊，她好不容易怀了这一胎，本就不稳。” 冷见山气恼的恨不得将这个女儿敲晕过去，看着在一旁神色淡然的冷璨星，再看看身上满是灰尘又头发松散的冷凝月，有些怀念起冷璨星的娘亲来，她将女儿教的这般好，姨娘终归是姨娘，上不得台面。 “来人，快将大小姐带下去收拾一下，这般狼狈成何体统？”冷见山看了看薛姨娘，如今她肚子里可能就是个儿子，不能放任冷凝月不管，只得出此下策，若是一会儿宣旨之后，冷璨星恐怕要第一个拿冷凝月立威了。 冷璨星看出冷见山意图，心底冷冷一笑，适时的上前一步提醒的开口说道：“张公公还要宣旨，父亲还是待会儿再让姐姐回去收拾吧。” 闻听此言，张公公很是配合的打开圣旨，冷见山面上铁青，却也不得不赶紧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冷见山之女冷璨星，聪慧机敏，协助平定江城祸乱有功，堪当一众千金之表率，今日特封冷璨星为辰星郡主，钦此。” 张公公朗声念完圣旨，然后笑眯眯的将圣旨递给了冷璨星，冷璨星面带笑意的连忙将一个钱袋子递了过去。 第四百五十六章 压制 张公公知道冷璨星为人十分出手大方，也就没有打开来看便直接放到自己的袖中，装作不经意的开口说道：“辰星郡主，按南朝律法规定，郡主是有府邸的，您到时候选好地方给杂家说一声，这往后啊，您如果在丞相府受了气，可以随时搬去郡主府住着。” 说完，张公公还意有所指一般的瞟了一眼冷见山，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一旁的冷见山只得僵硬的笑了笑，拱了拱手开口说道：“张公公可真是说笑了，辰星郡主乃是我的嫡亲闺女，谁会欺负到她头上啊。” 这张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亲近之人，自然不必给冷见山面子，于是他毫不客气的开口说道：“最好如此，否则欺辱了郡主，那就是欺负皇室，这个罪名相信不是你冷见山能保的下来的。” 闻听此言，薛姨娘在一旁瞬间脸色大变，眼前开始有些发晕，冷凝月也差点儿晕了过去，只是万万不能让薛姨娘在这个时候倒下。 张公公说罢，也不顾冷见山气的发青的脸色，直接对着冷璨星恭敬的递上郡主掌印，又叮嘱说道：“这几日便会有宫人前来量制郡主的服制，郡主如果缺少衣裙之类的，也可以让宫中一并给做了。” 语气之中的客气对冷见山都是没有的，冷璨星不卑不亢的谢恩。 张公公让冷璨星不必送他，往外走的时候忍不住又在心里对这个丫头高看了几眼，得如此殊荣却还能这般不骄不躁，泰然处之，当真是有过人之处，难怪名声在外。 冷璨星看着张公公走远，转过身正好看到冷见山在暗中示意薛姨娘赶紧退下去，见此状况，冷璨星似笑非笑的开口说道：“薛姨娘和姐姐这么着急忙慌的离开，是要去哪里呀？” 一听到冷璨得的这番话，薛姨娘和冷凝月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冷见山沉声开口说道：“星儿，你姨娘和姐姐在门口迎接你，站了那么久也累了，为父让她们早些回去歇息。” 冷璨星冷嗤一声：“姐姐辱骂本郡主，是打算就这么算了吗？” 闻听此言，冷凝月登时气恼极了，唰一下回过头便不客气的怒怼道：“郡主了不起吗？冷璨星，别以为你得了个郡主就山鸡变凤凰了，指不定皇上哪天一个不高兴就将你五马分尸。” 冷璨星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群主掌印，淡淡的开口说道：“呵，我倒是不知道这堂堂丞相府的孩子都是山鸡，那，姐姐是不是觉得只有皇家才是最好的。” 薛姨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冷见山，冷见山极爱面子，哪怕这话没错，也是辱了冷见山的脸面。 冷凝月想都没想，嫉妒盯着冷璨星手中的郡主掌印，开口说道：“当然了，皇家的才是最好的，你以为你能当多久这个郡主，不过就是一时得意罢了。” 此话一出，冷见山果然黑了脸，这个大女儿真是没脑子，被冷璨星套了话，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敢一句一句说出来，甚至还嫌弃自己？ “凝月，怎么，你这么想和皇家攀上关系？好啊，你若是这个想法，那为父明日就去上报皇上如何？” 饶是冷凝月再贪恋皇家的荣光，也听出来了冷见山语气中的森森冷意，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方才一时口快，说错了话，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心中却觉得冷见山或许真的可以给她讨个郡主回来，只是父亲偏心，就只给冷璨星一个人。 冷璨星看着冷见山，开口笑了笑：“不用劳烦父亲，我觉得姐姐能揣着圣心，知道我不日就要被五马分尸，皇上或许真的会给姐姐一个郡主也说不定哦。”冷见山忍不住开始冒冷汗，假如让皇上知晓自己刚刚才亲封的郡主回府就被辱骂，怕是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可没想到冷凝月却当了真，以为凭父亲的身份地位向皇上讨个郡主那是顺手不过的事情，这样她以后见了其他千金贵女也不用行礼了，这般想着，冷凝月竟然直接拽着冷见山的衣袖，哀求的开口说道：“父亲，女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您就去给皇上说说，给女儿个郡主做嘛。” “……” 冷见山简直要被冷凝月的话给气疯了，平时看着这个大女儿反应挺快的，也算聪慧，为什么对上冷璨星就直接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哪怕再想偏心薛姨娘这边，冷见山还是有脑子在的，郡主是什么，那是想做就能做的吗，冷璨星立功才给的赏赐，岂是他一介丞相说一句话皇上就能随便给个郡主的？ “滚！混账东西，在你的院子里不准出来，将女训写上三百遍，否侧再也别想出府！”冷见山不敢再让冷凝月多说话，赶紧吩咐下人将冷凝月给拖了下去。 听到这话，冷凝月难以置信的看着抓着自己的下人，父亲居然会让这些卑贱的下人对她动粗，这几个月来从未有过如此情况啊。 “父亲，你不能这么偏心，凭什么冷璨星能做郡主，就偏偏不让我做！不能因为我不是嫡女你就偏心成这样啊！” 冷凝月的声音渐行渐远，冷璨星冷眼旁观并没有阻拦，随后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见状，冷见山松了口气，擦了擦汗，亲自将受到惊吓的薛姨娘送了回去。 待事件平息，冷璨星不由得反应过来，从刚才进门就发现自己的贴身丫鬟没有来门口迎接，这几个月不在，莫不是出事了。 冷璨星回到院门口，门口有些杂乱的草让她心头一沉，那小丫鬟平日十分仔细，不会连这点都注意不到，除非她早就不在了。 悄悄走进去。见到几个丫鬟正跪在地上，正是以前院里伺候的几个丫鬟，一旁的石桌上摆着一碟瓜子，凳子上坐着一个嬷嬷，身边站着个丫鬟，正幸灾乐祸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时不时的还骂上两句。 “臭丫头，给我跪直了，别想偷懒！” 第四百五十七章 出气 “你们这群小贱人，二小姐回来又能怎么样啊，这府里可是薛姨娘和大小姐的地盘。” “哭什么哭？给你们家二小姐哭丧吗？” “真是一群晦气玩意儿！” 听到这些话，冷璨星顿时暗了暗神色，径直向两个人走过去，小丫鬟最先看到冷璨星，脸色一阵慌乱，又一想到自己如今有了依靠，很快便又硬气起来，挺直了腰板站在嬷嬷身旁。 “呵，我院子里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教训了？”冷璨星淡淡开口，清冷的声音吓了嬷嬷一跳。 “哎呦，我还以为是谁进来了，原来是二小姐啊，您院子里面的人惯会偷懒的，这不，二小姐你不在，我这是在帮你管教下人呢。”嬷嬷看到冷璨星，连忙笑着解释道，只不过，却连一个礼都没有行，明显是在敷衍冷璨星的。 冷璨星担心自己的丫鬟，没有多说，直接从怀中拿出一包药粉洒出来，将嬷嬷浑身上下给撒了个彻底。 这一波操作可把嬷嬷吓的魂不附体，身上却是什么事都没有，她以为自己被一个小丫头糊弄了，不由得恼羞成怒冷笑着开口说道：“老奴是这后院主子身边的人，二小姐要是想好过，不如跪下给我道个歉，否则老奴这下手没个轻重的，伤了二小姐这细皮嫩肉的身体，可就不好了。” 冷璨星回头对着身后开口说道：“找人。” 话音刚落，暗处的空气微微波动了一下，萧奇南派来保护冷璨星的暗卫已经不在那里。 嬷嬷还以为冷璨星带了人来，连忙探了探头，却发现冷璨星只有自己一个人，随即冲了过去。 跪在地上的丫鬟们瞬间都开心起来，她们知道二小姐乃药王谷弟子，医术惊人，肯定是来救她们的，都抬起头眨巴着眼小迷妹一般看着冷璨星，冷璨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对这样的目光表示压力很大呀。 嬷嬷还没到冷璨星面前，身体突然一顿，随后整个人都直直的倒在了地上，骨头上仿佛生了什么一样，在皮肤下涌动挣扎，最后破肉而出，溅起一道道血束。 “啊！！！”嬷嬷惨叫一声，不停的痛苦挣扎着，那破肉而出的东西似乎是因为吸收了新鲜血液而长得更加快了，迅速的蔓延到全身，很快就将嬷嬷包在了中间。 冷璨星冷眼看着，这是她在江城后山采到的尸骨树的种子，它以血肉为根基，扎根生存，最后将整个生物吞噬吸收。 在一边站着的小丫鬟脸色吓得惨白惨白的，她觉得二小姐这次回来好像变了个人一样，下手十分狠辣。 小丫鬟眼睁睁的看着冷璨星将目光转到自己的身上，身子忍不住的抖了抖，接着扑通一声跪下，痛哭求饶的开口说道：“二小姐饶命，二小姐饶命啊，奴婢也是被嬷嬷逼迫才不得已的。” 闻听此言，冷璨星漠然的扬起嘴角，开口说道：“逼迫？那当日你对我的丫鬟见死不救，也是被逼迫的吗？” 小丫鬟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原来二小姐什么都知道，她居然还敢抱着侥幸心理没有逃走。 暗卫这个时候回来了，手上搀扶着冷璨星的近身丫鬟，那小丫头眼眸紧闭，身上的血迹看着似乎有一段时间了。 冷璨星连忙过去，和暗卫一起将小丫鬟扶进房间里面，替她把脉。 冷璨星眼中闪过一抹怒气，小丫鬟虽然不是经脉全断，却是也遭到了多次重创，如果不是自己临走前留下的丹药，怕是早就撑不到自己回来。 冷璨星看了一眼院子里正一步步往院门外挪的嬷嬷身边的丫鬟，便给了暗卫一个眼神，暗卫心下了然，直接飞身掠了出去，一把将人踢了回来。 “既然她那么愿意和这个嬷嬷一起效忠主子，就送她们两个一起回去吧。”房间里面传出冷璨星十分冷淡的声音。 暗卫摸出腰间的匕首对着那个丫鬟的后背狠狠划了一道，鲜血瞬间流出，那丫鬟惨叫一声，吓得不住的往后退，害怕求饶没用似的，直接冲着房间里面的方向开口喊道：“你如果杀了我，主子不会放过你的！” 冷璨星根本没理她，暗卫一脚端在那丫鬟身上，浓郁的血腥味让尸骨树开心不已，瞬间就缠住了她的后背。 “这个后院只有两位主子，主母以及辰星郡主，你到了阴曹地府可要记好了。”暗卫轻声说道。 闻听此言，小丫鬟顿时睁大了眼睛，刚要说什么，一根枝芽直接从她嘴中吐出，人便没了声息，只剩下两团巨大的枝芽在不停蠕动，看着十分可怖。 尸骨树已经将两个人身体上面的的营养全都吸干，没了后续营养已经开始枯萎，几个呼吸间便只剩下干枯的树枝，包裹着里面的两个人，暗卫直接将这东西丢在了冷凝月的院门口。 与此同时，冷璨星给小丫鬟喂了护住心脉的上好丹药，将她衣服脱下，一点点处理着身上的伤，这些伤口都是经过简单处理。 其余的小丫鬟都小心翼翼的守在一旁，这段时间的艰难日子让她们长大了不少，如今她们只希望她能够早点儿醒过来。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的时间之后，冷璨星有些惋惜的看着小丫鬟的身体，内伤可以痊愈，但是外伤太久，有些地方伤口撕裂的比较大，恐怕是要留疤了，这对女孩子来说是颇为受打击的。 而这个时候，冷凝月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发着千金小姐脾气，房间里面能砸的东西通通家都被她给砸了个遍，就连挂在墙上的名人字画都被她拽下来撕了个稀烂，仿佛那些字画就是冷璨星一样。 见到这种情况，冷凝月的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大小姐注意到自己，那就遭殃了，于是都低头跪在门外。 正在这时，院子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地，冷凝月吓了一跳，忍不住开口骂道：“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小心我扒了他的皮！” 第四百五十八章 安排妥当 外面有个洒扫的小丫鬟芸儿去看了一眼，也没看出一个所以然，只得硬着头皮进来禀报，说道：“大小姐，院子门口不知道被什么人放了奇怪的东西，大家都不敢动，要不您去看看。” 冷凝月正准备起身的时候，转而直勾勾的盯着芸儿的脸，芸儿顿时被吓得双腿发软，差点儿跪倒在地上。 “你叫我什么？”冷凝月蹙眉盯着她，仿佛魔怔了一般。 “大……大小姐啊。”芸儿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听到她的话，冷凝月扬手就狠狠打了芸儿一巴掌，力道之大，芸儿被打的直接摔在地上，只能捂着脸不敢吭声。 “不用你来提醒我不是嫡女，死丫头，难不成你是冷璨星那个小贱人派来膈应我的吗？”冷凝月一边说着，一边一把揪住芸儿的头发，狠狠的将她的脸往门框上撞去。 芸儿哭喊着挣扎，冷凝月力道十分大，直到门框上见了血，冷凝月才气喘吁吁的将人松开，她看也不看昏迷的芸儿便往院门口走去，屋外的丫鬟们这才匆忙的将满脸血污的芸儿抬回下人的房间。 冷凝月不管几个下人的动作，只是看着已经有些枯萎的树枝出神，突然，冷凝月蓦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个东西兴许很危险。 她想了又想，扭头对着屋内的丫鬟大声吼道：“你们几个还不快去找几个家丁将这个东西给本小姐剪开。” 闻听此言，小丫鬟吓得赶紧一溜烟儿跑出去喊人，很快，家丁过来了，冷凝月坐在一旁等着他们打开一个缺口，她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呢，一个在旁边帮忙的丫鬟突然尖叫一声，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连后退，就连其他家丁也变了脸色。 见此情况，冷凝月气恼的将手中的茶杯啪一下砸在了丫鬟的脸上，滚烫的茶水直接烫了丫鬟一脸的水泡。 “鬼叫什么！还不快给我丢出院子。”冷凝月站起来走过去，一个家丁犹豫的拦了一下冷凝月：“大……大小姐，劝您还是别看了。” 冷凝月一听这话，心头猛的一跳，眼神却不受控制的略过家丁的胳膊看到了树枝里的东西。 那是一张宛如干尸一般的脸，正瞪着空旷的眼窝死死的盯着她。 “啊！” 顿时，整个后院响起了冷凝月凄厉的尖叫，再也不敢去看那树枝，直接命令家丁们将它烧掉，她认得那张脸，是派去冷璨星院中的嬷嬷。 暗卫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撇了撇嘴巴，这大小姐的嗓门可真高。 与此同时，冷璨星一脸镇定自若的看着医术，算了下时间，小丫鬟应该不一会儿就能醒过来，就是不能动罢了。 果然冷璨星手中的医书还没翻两页，小丫鬟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茫。 另一个小丫鬟原本就在床边守着，见昏迷了这么久的同伴终于醒了，不由得红了眼眶，抓着她的手紧紧握着。 那小丫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想要赶紧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身上有些地方甚至夹了板子。 冷璨星放下手中的医书，走过来。 “小姐……”见到故人，小丫鬟哽了哽喉头，话还未出来眼泪便流了下来。 她训练的时候不管吃多少苦，都没有流过一滴泪，如今自己还能活着看到自家小姐平安回来，当真是如同做梦一般。 冷璨星赶紧吩咐旁边的丫鬟去准备一些小丫鬟能吃的粥，丫鬟擦了擦眼泪便跑去准备了。 冷璨星收了温柔的神色，递过去一杯水，一瞬不瞬的看着床上的小丫鬟，开口问道：“是不是冷凝月干的？” 小丫鬟润了润嗓子，点了点头，回答的说道：“一开始原本什么事都没有，没想到那个丫鬟趁我出门时候，将那个姐妹带走了，为了好姐妹，我没办法还手，这才搞成这个样子……” 小丫鬟越说声音越低，眼底闪过愧色，她答应小姐要保护好院子，自己却因为这件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岔子，还需要小姐回来施以援手，作为贴身服侍的人，她实在是无颜再留在小姐身边。 冷璨星看出小丫鬟眼底的不安，开口安抚说道：”有人留在你身边是最好的选择，你不要多想了，如今我已经回来了，放心，断不会再让你们受到任何伤害。” 闻听此言，小丫鬟感动的无以复加。 冷璨星将小丫鬟这边都安排妥当之后，趁这会儿还有一点儿时间，冷璨星想自己下厨做点吃的，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对自家小姐的手艺异常好奇。 冷璨星看着门口探头探脑的丫头们，不由得一阵好笑，招招手唤她们进来。 她们有的身上还有些伤，冷璨星也没用她们动手，只是说除了必要的洒扫，其他的都可以暂停几天，都休息一下，结果都凑过来想要学。 她们都知道自家小姐没什么架子，也乐意和冷璨星亲近。 冷璨星这边其乐融融，不断地传来欢声笑语，而薛姨娘那边却气压极低，冷凝月被门口枯死的尸骨树吓到，她再怎么狠毒也终究只是个未经人事的黄毛小丫头，这种从没见过的匪夷所思的事情让她心里充满了恐惧，也顾不得冷见山不让她出去的命令，匆匆忙忙的去了薛姨娘那里。 薛姨娘也正在气头上，拿身边的小丫鬟撒着气，冷凝月看着跪在一地瓷片上的丫鬟，膝盖都被鲜血染红了，不管不顾的匆匆略过走到薛姨娘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将头靠在她的腿上，心里有些害怕的紧紧靠着薛姨娘。 薛姨娘察觉到自己女儿有些异常，挥挥手便让跪着的丫鬟下去了，小丫鬟喜出望外，却挣扎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最后被其他丫鬟拖了出去，地上留下了一片血迹。 “凝月，发生什么事情了？”薛姨娘摸了摸女儿的发顶，她终究是冷凝月的亲生母亲，面对自己女儿根本不会有任何狠辣，要怪就怪冷璨星那个小贱人挡了自己女儿的路。 第四百五十九章 心计 “娘……凝月害怕。”凝月想到那张瞪着自己的死人脸，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薛姨娘的手一下一下摸着冷凝月的头发，细声询问究竟是何事，冷凝月飞快的将事情讲了一遍，薛姨娘听得有些心悸，冷璨星的手段一下子变得如此狠辣，如果是在以前，最多就是将人打个半死丢出院子罢了。 这一次却是直接弄成这么惨不忍睹的样子，明摆了就是要吓唬自己女儿。 冷凝月见薛姨娘眼里透着惊恐，心头的恐惧渐渐消散下去，母亲害怕就罢了，如果她也怕了冷璨星，岂不是她们母女二人就再无翻身的可能？ 这般想着，冷凝月想到那日从身边嬷嬷那里听来的方法，居然胆大包天的直接开口问道：“娘，为什么最近都不留父亲在您的房中过夜了？您现在应该已经可以和父亲同房了吧？” “……” 闻听此言，薛姨娘一下子就脸红了，她不禁感到有些吃惊，冷凝月只是心肠狠了些，自己却并没有交给她任何关于这方面的事，她是如何能知道这些的。 “凝月，你老实告诉娘，是谁告诉你这些的？”薛姨娘红着脸追问道。 冷凝月倒是没觉得什么，虽然嬷嬷一开始告诉她的时候，她也是害羞不已，后来为了巩固自己和薛姨娘的地位，也是拉着嬷嬷听了一些。 “娘，这根本就不是问题的关键。”冷凝月严肃着脸，继续开口说道：“您要将父亲牢牢把控在手里才是正确的路啊，要不，今日您就去给父亲送个补汤吧。” 薛姨娘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烧，她好歹也是这么大一个人了，居然还要自己的女儿给自己出主意留住男人，当真是叫人无地自容啊。 “凝月……大夫说了这一胎要再稳一稳才可以……与你爹同眠，你就不要操心为娘的事了。”薛姨娘实在是臊得慌，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冷凝月却是不屑的撇了撇嘴，就算冷璨星封了辰星郡主，父亲的变化也太快了，还不是都怪自己的母亲不争气。 她心里面虽然是这么想的，可表面上却不再说话，只是，心里盘算着如何将父亲引来母亲这里。 薛姨娘见冷凝月不说话，只觉得她还在想这些没羞没臊的东西，忍不住有些气恼，一拍桌子呵斥的说道：“你不要整日听那些乱嚼舌根的说些下贱东西，好好学你的琴，等为娘在你父亲那里为你谋个好亲事，你这后半生便可无忧了。” 什么？！ 冷凝月吓了一跳，一下子有些恼怒，明明知道自己靠着父亲却还不留父亲过夜，明明大夫都说了没有问题，自己却拿捏做作，还好意思说能为她谋个好亲事。 “下贱东西？以前你不也是去父亲书房送补汤的吗？那不是母亲的行为教给我这些下贱东西的吗？”冷凝月突然脱口而出说道。 薛姨娘不可置信的变了脸色，抬起手便甩了冷凝月一巴掌，冷凝月捂着脸呆滞了一瞬，下一刻便猛地站起来，推了薛姨娘一把。 “你敢打我，连你也敢打我，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啊。”冷凝月疯了一样冲着薛姨娘吼道。 这股冲击来得过于快了，薛姨娘斜斜的从木凳上坐在了地上，索性冷凝月还是个孩子，力气没用全，薛姨娘没有直接摔下去，只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冷凝月吓了一跳，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薛姨娘却感觉肚子有一丝丝疼痛，她转了转眼珠，捂着肚子看向冷凝月，眸子里面闪着精光。 冷凝月愣了愣，顾不得脸上的疼痛，马上就明白了自己母亲的意思，便赶紧让屋外的丫鬟去通知自己父亲。 此时的冷见山正在书房躲着，如今他谁也不愿意见，自家后院不安宁，朝中有些大臣有时候都会有的没有笑话他。 下人匆匆来报，说是薛姨娘肚子疼，冷见山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顾不得其他，赶忙赶了过去。 冷璨星正要将做了好几份的吃食分给围观的几个小丫鬟，丫鬟们欢呼着散去享受了，自己刚想吃，下人就匆匆来报，说是薛姨娘肚子疼的厉害，大夫来了好几个都没有办法，冷见山不得已，派人来请她去看看。 冷璨星自然不想去，想到自己刚刚震慑了这一对母女，还没有替自家小丫鬟的事报仇，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人就找上门来了，好啊，那这一趟是不走也得走了。 只是，她有些舍不得自己刚出锅的美味佳肴，冷璨星想了想，狼吞虎咽的几口将一大块肉吞下，看的丫鬟在一旁目瞪口呆，冷璨星顾不得别的，抹了抹嘴便跟着下人过去了。 薛姨娘的肚子早在第一个大夫来的时候就不疼了，只是为了留住冷见山才这么一直装疼，来看诊的大夫都摸不着头脑，只能揣测说身子有些虚，补补就好了。 冷见山却根本不信，看着薛姨娘蹙着眉咬着下唇的痛苦样子，他之前的烦躁情绪都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对薛姨娘的心疼与怜惜。 “怎么星儿还没到？”冷见山冲着门外候着的丫鬟吼道，丫鬟吓得一个哆嗦，赶紧去门口迎着。 “老爷，其实可以不用麻烦二小姐的，如今二小姐身为郡主，妾身自是没那个身份劳烦二小姐的。”薛姨娘微微红了眼圈，软腻的声音听着格外激起人的保护欲。 果然，冷见山听了这话冷哼了一声：“她就算是郡主，我也是她的亲生父亲，你是我的妾侍，对她来说自然是长辈，为你诊脉又如何！” 闻言，薛姨娘僵硬的笑了笑，她其实只是单纯的想留住冷见山，并没有想让冷璨星过来，冷璨星医术高超，她这一来，那自己的小心思不就全都露馅了吗？ 冷见山见她那般紧张，还以为是害怕冷璨星，许是今日被冷璨星气着了，便直接开口安慰道：“你如果为我生下长子，我便抬你做正房，到时候星儿见了你，也是要恭恭敬敬喊你一声母亲的，你有什么好怕。” 第四百六十章 冲突 一听这话，薛姨娘都顾不得假装疼痛了，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的晕头转向，若她真的熬出头，那她的女儿就成了丞相府嫡女，她还有什么好害怕冷璨星的？ 刚要开口感谢冷见山，一道清冷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寒意传进来：“相府的主母永远都只能是我的母亲，薛姨娘还是死了这份儿心吧。” 薛姨娘闻言变了变神色，见冷见山脸色铁青，眼珠一转便低下头没再说话，佯装一副柔弱的样子。 冷见山看着走的不紧不慢的冷璨星，指着她鼻子就开口训斥道：“这个丞相府如今还是我做主，怎么就不能抬你血姨娘上去？” 冷璨星的桃花眸闪着失望至极的神色，看的冷见山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冷璨星生母，她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那个时候自己还觉得愧疚，想弥补她，可是那个女人太倔强，一点儿都不懂变通。 “冷丞相是觉得一朝郡主可以做庶女吗？”冷璨星很快便收了失控的神色，开口淡淡的嘲讽道。 闻听此言，冷见山愣了愣，他倒是忘了这个问题，薛姨娘也在一旁灰白了脸色， 可不是吗，冷璨星刚刚才成为辰星郡主，若是过几月冷见山将薛姨娘抬正，冷凝月自然就是嫡女，从来没听说过哪个郡主是庶女出身的。 可是冷见山看着一旁的薛姨娘，刚有点起色的脸又变得楚楚可怜，不由得有些恼怒，他身为丞相这些年，几乎没人敢顶撞他，这个女儿和她的母亲一样，从来都是不给人任何面子的得理不饶人，他身为男人自然是要尊严，苏云臻是自己把他推给别人的。 “这种事自然用不着你操心！”冷见山一甩袖子，开口说道：“本相自会上报皇上，到时候你和冷凝月都是嫡女，也未尝不可。” 冷璨星几乎要被愤怒冲没了理智，对这个爹真是最后的一点希望都破灭了，他居然要自己喊这个居心不良的女人做母亲？ 冷璨星怒极反笑，厉声说道：“有我在这里一天，这个女人就不可能成为主母！” 说罢，冷璨星直接拂袖离去。 冷见山这才想起来喊冷璨星来是为了给薛姨娘诊脉的，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开口喊住她，“星儿，为父找你来是让你为薛姨娘诊脉，你这直接走了是什么意思？” “冷丞相放心我给她诊脉吗？不怕我下毒让她生出来个死胎？”冷璨星幽冷的口气吓得薛姨娘一个哆嗦，直接往床里缩了缩。 一听这话，冷见山几步冲上来扬起了巴掌，“你这个孽女居然连孩子也不放过，你娘怎么教出来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冷璨星听到他提到母亲，一阵恍惚，忘了躲开，硬生生的接了这一巴掌，力道之大让冷璨星的头都偏到一边去。 一片静寂，冷见山也心里一惊，平时冷璨星都能躲开，再不济也是她身边的人会帮她拦住，冷见山这才注意到，她今日竟是只身一个人来的。 思及此处，有些愧疚的冷见山，僵硬的开口说道：“为父……为父也是担心这肚子里的孩子，你如果不肯诊脉就算了，何必说这种恶毒的话。” 见冷璨星不说话，就站在那里，冷见山想了想又问道：“你平时身边跟着的丫鬟呢？为父……以为会有人拦着，没想真的打你。” 冷璨星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她已经能感受到脸上红肿一片，这可不是没想动手的力道。 她笑了笑，脸上的伤扯得生疼，却不及心脏的疼痛。 “你可以问问你的好女儿，趁我不在的时候对我院子的人做了什么。”留下这一句话，冷璨星转身脚步快速的离开了薛姨娘的院子，在路上走着，冷璨星感觉心脏传来一阵阵的剧痛。 仿佛什么东西在被慢慢剥离一样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却咬牙不肯落下来。 “星儿，你在低声自言自语什么，说给本王听听？”一道清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熟悉感让冷璨星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男人愣愣的没有反应。 萧奇南本身只是想来看看她，小丫鬟说自家小姐一个人去了薛姨娘的院子，于是他便在途中的树上等着她经过，见她一个人低着头脚步匆匆的往这边走，便恶作剧的吓唬了她。 萧奇南从树上跳下来，正欲抬手揉冷璨星脑袋，眼睛一眯，盯着她的眼眸开口说道：“你哭了。” 冷璨星没有否认，哭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自己也不想他担心，将头发理了理，眼泪擦干，扯出一抹笑容：“九叔，我没事。” 笑容扯到了脸上的伤，不由自主的抽了抽。 萧奇南敏感的察觉到冷璨星不自然的笑，沉着眸子将冷璨星脸上遮住的头发撩到耳后，看着白嫩的小脸儿上面清晰红肿的指印，萧奇南的眸色顿时黑沉下来。 “这是你父亲的那个姨娘打的？” 萧奇南阴沉着脸，浑身的冷意让不远处的程烨打了个哆嗦。 要知道，自从他确认了对冷璨星的心意，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如今却在这个破丞相府被人打了，当真令人恼怒。 冷璨星摇摇头，抿抿嘴没说话，这是她的事，没有必要将萧奇南牵扯进来。 萧奇南却不肯罢休，压下心头的怒气，他表情残酷的笑了笑，开口说道：“星儿，你若是不说，我便将你爹冷见山那个老匹夫打个半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在他的府里总归是他的过错吧。” “别。” 冷璨星拽住他的衣袖，低声闷闷的开口说道：“九叔，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好。” 萧奇南认命的看了一眼冷璨星，直接将人打横抱起，一路施展轻功奔回到院落之中。 看着冷璨星从盒子里拿出药膏，萧奇南接过来给她小心的涂上，清晰地巴掌印已经完全红肿起来，可见施暴之人的力道有多大。 “现在可以说了？”萧奇南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第四百六十一章 商量商量 冷璨星低声将今天的事大概说了一遍，萧奇南听了之后直接怒极反笑了，然后开口说道：“对我的王妃都敢如此放肆，冷见山这个丞相真是做腻味了！” 看到萧奇南的模样，冷璨星突然觉得此时此刻的萧奇南像极了一只发怒的狮子，有人触及了他的底线，还真是……有男人味儿啊。 这么想着，冷璨星竟然痴痴地看着萧奇南，一时没有接话，萧奇南自己生着气，一转头却看到冷璨星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不自觉的轻轻咳了声。 “吩咐下去，他的丞相位置是时候该动动了。”萧奇南避开冷璨星的目光，越来越觉得冷璨星直白的眼神让他打了个哆嗦。 冷璨星听到这番话才回过神来，趁着暗卫一还没有回应，连忙喊了声：“等等，不准去。” 暗卫一从来都是对萧奇南的话说一不二，今日反倒没有直接离开，这番举动令萧奇南危险的眯了眯眼睛斜睨了一眼暗卫，却也没说什么。 暗卫一顶着压力跪在地上等候吩咐，心里那是一个叫苦不堪，这可是他们未来的王妃，但看主子对冷璨星的态度很明显就是栽了，他敢不听皇妃的话吗。 当然，这话他是没敢往外说，不然自己几条命也是不够萧奇南折腾的。 萧奇南见冷璨星说什么也不准，只得将冷璨星揽进自己的怀里，冷璨星难得的没有挣扎，乖乖的靠着。 “为什么？你如果担心自己，趁早嫁过来便是，自是不会被冷见山牵连的。”萧奇南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 冷璨星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自己的事，我希望可以自己解决，如果是我能力不够，自然会有求于你，你给我时间自己去做好不好？” 口气中还带着些淡淡的哀求，让萧奇南有些动容，冷璨星从来都不曾求他什么，如今求的却是她要亲手为自己报仇，普天之下哪还有这样倔强独特的女子，萧奇南庆幸自己悔悟的早，没有让她彻底离开自己。 萧奇南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星儿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同意？不过……”话锋一转，萧奇南勾起一抹邪妄的笑容，又继续说道：“既然我答应你了，是不是得给我点儿好处，嗯？” 冷璨星一听这话下意识的就要躲开，张嘴反驳道：“哪有你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明明是我替你省事呀。”话还没说完呢，就被萧奇南抓住双手，然后缓缓的低下头来。 冷璨星下意识的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脸色染上了一层红晕，萧奇南无声的叹息一声，轻轻吻了吻她脸上的伤，看着冷璨星的睫毛如同蝶翅般轻颤，心里不由得滑过一丝柔软，就这么安静的抱着她，没再有其他任何的动作。 “……” 一旁的暗卫一抽了抽嘴角，这个时候他是不是应该自动消失啊？ 可是他刚才已经违抗了王爷的命令，这会儿王爷也没下命令，他这也不敢动啊，唉，真是太难了。 看着眼前冒着粉色泡泡的两个人，暗卫一干巴巴的跪在地上只觉得度日如年，谁来可怜可怜他这么多年还没个心仪的人，冷姑娘院子里是不是就有几个姑娘不错…… 正思想飘忽着，暗卫突然感受到一股寒意，抬头便看到了萧奇南幽幽的视线射过来，仿佛在说：混账，你怎么还在这。 思及此处，暗卫一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僵硬了一下身体，然后反应过来之后迅速的起身消失在了原地，心里却忍不住在暗自诽腹：虽说王爷的表情看起来很不爽，但是他没挨罚就证明自己做对了，原来王爷有一天也会怕女人。 闪身回到自己的隐匿点，其他暗卫一下子就围了过来，崇拜一般的目光看着暗卫一。 “大哥，你也太厉害了，居然直接违抗主子的命令。”一个年纪小一些的暗卫满脸崇拜。 “还没有被责罚，很明显就是大哥做对了选择啊，小子你可要好好学学，宁可得罪主子，也不能得罪王妃！”另一个同僚笑嘻嘻的搭着暗卫的肩膀，对年纪小的暗卫挑了挑眉。 暗卫一没好气的将他的胳膊甩开，他可是冒着被主子砸在当场的危险好不好，让这几个臭小子调侃他。 萧奇南如何听不到他们说的话，淡淡的开口说道：“除了暗卫一，剩余的几个人明日都去训练营待上一个月。” 换来暗卫们的一顿哀嚎，暗卫一暗自偷笑，让他们调侃自己，训练营是他们最开始训练的地方，在那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生物都十分巨大，蚊虫都可以要人性命，去那里待上一个月，不死也要脱层皮。 冷璨星楞了一下，她自然听不到暗卫一的话，看萧奇南腹黑的模样，也猜到了几分，不由得嘴角染上了一丝笑意，开口说道：“九叔，星儿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萧奇南扬了扬眉，示意冷璨星继续说下去。 “就是……九叔，你的暗卫里面能不能分一个轻功好的人留在我这里，这样，你我之间也方便传递消息呀。” 萧奇南想了想，然后开口喊道：“暗卫七，你是愿意去训练营，还是留在王妃身边传递消息？”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快速的闪身下来，居然比暗卫一还要快上几分，冷璨星不由得眼神凝了凝。 跪在地上的暗卫看起来是个比冷璨星大不了多少的孩子，瞳色偏浅，长相颇为清秀俊朗。 冷璨星正觉得赏心悦目，暗卫七却直接狗腿子般的抢先开口说道：“王爷，属下愿意誓死跟随王妃，为王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额…… 冷璨星嘴角抽了抽，萧奇南身边都是这么直白的暗卫吗？ 萧奇南似乎是看出她的心思，开口略有些嫌弃的说道：“就他一个异类，我还治不好，轻功比暗卫要好，拳脚功夫却比暗卫弱上几分，交给你，你要好好管管，省得在我这传染其他人！” 第四百六十二章 心术不正 暗卫七稚嫩的脸直接跨了，什么叫他治不好呀，轻功若是他认第二，也就……主子敢认第一了。 这么心里吐槽着，暗卫七的眼睛却亮晶晶的盯着冷璨星，可以不用去训练营，比什么都强！ 冷璨星自然不知道训练营是何地，看暗卫七这表情，也知道他是不愿意去训练营而跟着自己的，不由得摇了摇头，这样的人对她恐怕忠诚度不够，她怕在重要的时候耽误事，开口说道：“我用不着这么好的暗卫，只要个轻功好一些的人就行，我这边可以用的人有限。” 这下轮到暗卫七傻了眼，敢情轻功好还是他的错了，听着暗处传来嗤嗤的笑声，暗卫七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个皇妃当真是不识好歹，他可是主子御用传递消息之人，如今给了皇妃本就是大材小用，竟然还被嫌弃了？ 萧奇南却是不容她拒绝，淡淡的开口说道：“我开了口这个人给你，自然就是你的了，若是你不收，就只有将他送回家去。” 冷璨星有些好奇，暗卫七的家是什么人家，却见到原本跪着的暗卫七站了起来，眼圈有些微微发红，直接从窗户掠了出去。 萧奇南眼眸一沉，就要开口让人将暗卫七抓了回来，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冷璨星却拦住了他，萧奇南只得作罢，许是觉得有些没面子，属下今天一个个的都不太听话，萧奇南补了一句，开口说道：“既是你的人，这小子晚上定会回来的，他家也不在这一带。” 冷璨星点点头，对这个小孩子脾气的暗卫有了些许了解。 此时此刻，薛姨娘的房间里面，薛姨娘正在和冷凝月庆祝，压根儿就忘了白天两个人的吵架。 今日她们眼见着冷璨星被重重的打了一巴掌，这一巴掌可以说是让冷见山对这个女儿厌恶至极，倔强的冷璨星也绝对会对这个父亲彻底心寒，这可是自冷璨星醒来后第一次吃亏，薛姨娘得意的摸着肚子眉开眼笑，冷凝月也是面带喜色。 “娘，今天冷璨星那张脸，整个手指印都在上面，真是太好笑了，我当时在一旁憋得好辛苦呀。”冷凝月得意的笑着，脑海里想到那个画面就感到十分痛快。 “为娘当时还要装肚子痛，也是辛苦得很呢。”薛姨娘接过话，掩口轻笑，她这个肚子还真是好用。 冷凝月抿了一口面前的果子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对了娘，都这个时辰了，女儿是不是应该回去？毕竟父亲来了你们也好方便。” 一听到这话，薛姨娘的脸色瞬间变了变，这个女儿现在对这种事越来越不忌讳，一个未出阁的深闺小姐怎么能开口闭口都是娘的房事。 见薛姨娘没说话，冷凝月的脸色有些微沉，今日形势大好，薛姨娘自然是应该趁热打铁，将父亲留在房中才是。 “为娘让你父亲回去了，我这胎今天才刚受了惊，最好还是不要……“ 见月姨娘结结巴巴的解释，冷凝月气的直接放下杯子站了起来，开口说道：“你让父亲回去了？你知不知道如今父亲宠你，是因为你这肚子，哪日这个后院再进了新人，只怕是你有孩子也要待不安宁的！” 薛姨娘吓了一跳，没觉得事情有这么严重，连忙开口劝道：“你父亲近日忙得很，哪来的精力管后院，只要好好将这个孩子生下来，若是个男孩，你可就是嫡女了。” 冷凝月虽然欣喜冷见山今日的承诺，但也是以薛姨娘肚子里是男孩为前提，若不是男孩，恐怕这个承诺就是一句空话。 所以，还是要让薛姨娘紧紧抓住父亲才是最牢靠的。 冷凝月下了定论，不再与薛姨娘争执，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唤来先前与她讲这些事的嬷嬷。 “老奴参见小姐。”嬷嬷不敢叫她大小姐，有了之前那个奴婢的前车之鉴，现在所有人都都避开了大小姐这个称呼。 “起来吧，嬷嬷，你之前与我讲的那些事，母亲却不认同，可有什么办法让母亲同意留我父亲过夜？”冷凝月口气不好的直接问道。 闻听此言，嬷嬷转了转眼珠，讨好的上前低声说道：“老奴在府外的朋友懂这些，有一些房事助兴的药物。” 冷凝月微微红了脸，却还是听嬷嬷继续说下去。 嬷嬷见她没有打断自己，如同倒豆子一般讲了一些催起情绪的药物的效果和用法，还说自己可以弄到不伤害冷见山身体的药物。 冷凝月有些担忧，还算有点脑子的问了句：“药物会否伤害我母亲的身体呢？” 嬷嬷猥琐的笑了笑，拍着胸脯保证的开口说道：“我会让府外的朋友专门调制效果小一些的药粉，冷见山自然是不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冷凝月拍了拍自己已经涨红的脸，吩咐嬷嬷尽快取来，承诺她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嬷嬷笑的脸上开满了菊花，当下便出了府，留下冷凝月若有所思的坐在镜子前。 彼时，暗卫一落在院里，禀报说冷凝月身边的嬷嬷出府了，去找一位配香料的师傅，求得是房事助兴的药物。 冷璨星顿了顿，冷凝月的人上门求药，是薛姨娘自己的意思还是冷凝月的主意，她并不清楚，她也对薛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好感，若她们自己作死，她可不会拉一把，自己不卖她也会求到别的青楼去，倒不如仁至义尽的救救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吩咐下去，给她最轻的药量，别伤了孩子。”冷璨星有些疲倦的吩咐，觉得自己真是操心的多，唉。 到了第二天傍晚，药粉送到冷凝月手上，冷凝月递给嬷嬷一袋银子当做报酬，嬷嬷眉开眼笑，又细心的提醒冷凝月可以将药粉黏在指甲里，这样才能不易被薛姨娘发觉。 冷凝月做好准备，吩咐院里的丫鬟去冷见山的书房请人，就说薛姨娘胃口不太好，请老爷一起过去用膳。 而她自己则快速往薛姨娘的住处跑去。 第四百六十三章 契机 薛姨娘正在用膳，见到冷凝月有些气喘吁吁的进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却见她自顾自的坐下来，还吩咐丫鬟加了双碗筷。 见状，薛姨娘心中有些疑惑，女儿最近一直都在追问那件事，今日倒是安静乖巧的很。 正这么想着，冷见山进来了，薛姨娘吓了一跳，站起来下意识的看了冷凝月一眼。 “爹，您快过来看看娘，您不在，她都不肯好好吃饭了呢。”冷凝月撒着娇，冷见山便乐呵呵的坐在了饭桌上，薛姨娘见此情景，压下心头的诡异感重新坐下了。 冷凝月眨了眨眼，藏下眼底涌动的暗色，手指微动，给冷见山倒了一杯酒，又给薛姨娘重新倒了杯梅子汁。 薛姨娘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想出这样的想法对待自己，冷见山也没有任何防备之心的喝下了酒。 看着母亲喝下梅子汁，冷凝月便站起来作势要去给冷见山倒酒，脸色突然一白，身子晃了晃，旁边的丫鬟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薛姨娘吓了一跳，慌忙问她怎么了，冷凝月故作虚弱的摇摇头，说大概今天是受了惊吓，又比较疲倦。 冷见山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受了惊吓？”冷凝月慌乱的抬头看了冷见山一眼，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冷见山面上一冷：“为父让你说就说，难道在丞相府里面还有人敢给你委屈受不成？” 冷凝月唯唯诺诺的低着头，却是暗自给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赶紧上前开口说道：“老爷您有所不知，今天不知道是谁将尸体丢在了小姐院子门口，小姐吓得当场就晕过去了。”说罢，又愤愤的继续道：“在这府里能有这种能力的，还不是朝阳院那位……” “休要没有证据就冤枉了二妹妹，如今二妹妹是辰星郡主，岂是你一个小小奴婢能攀咬的？父亲莫要听这小丫头胡言乱语。”冷凝月适时的打断了丫鬟的话，丫鬟赶紧扑通一声跪下，面上反倒没有多少害怕。 冷见山心里一跳，能做出这种事的确只有…… 再看向冷凝月，眼中疼爱满满，这才是他的女儿，娇弱爱撒娇，有些心计却还是要依靠着他这个父亲，这番模样令冷见山的自尊心暴涨。 “你等我明日再找她算账，今日你先回去休息。”冷见山沉着声音吩咐，心里已对冷璨星的行为感到心悸，这个女儿越来越脱离他的掌控，只怕是以后真会惹出什么事端。 冷凝月看着一旁的薛姨娘已经有些面色发红，连忙行礼退出了房间，还吩咐门外守着的丫鬟早些去休息。 丫鬟们虽然对大小姐突发善心有些忐忑不安，但还是听话的都散了去。 看了一眼房间里面跳动的烛火和越挨越近的两个人，冷凝月转身离去，暗自笑的得意，明天母亲可能会生气，但更多的只会是感激自己。 薛姨娘只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发热，以为是窗户有些紧闭，房间里面太闷的缘故，想唤丫鬟却没有人应声，暗自皱眉这几个死丫头都跑去哪里了，最后只得自己缓慢的起身想去推开窗户。 冷见山只觉得体内一股邪火乱窜，看着薛姨娘风韵犹存的脸庞，想起来好久没在她这里过夜了，不由得起了念头，一把抓住了薛姨娘的手。 薛姨娘吓了一跳，见冷见山眼神已经带着火苗，连忙退了一步，有些慌乱的开口说道：“老爷，妾身怕是今天不能陪您，本就被二小姐气到，胎相不稳。” 冷见山凑近薛姨娘，吻着她身上传来的香气，呢喃道：“大夫已经说可以了，你就不要将我往外推了，如今后院只有你一人，难道你还要再纳几个进来？” 不得不说冷见山的话说到了薛姨娘心窝里，薛姨娘知道冷见山以后肯定会纳妾，但这个时间自然是越久越好。 薛姨娘眼中有了犹豫，身体也越发的燥热，只是想到自己白天刚喝下的药，薛姨娘心里马上清透了几分，依旧拒绝着冷见山。 冷见山哪里允许，直接灭了烛火，将薛姨娘抱到床榻，将床幔轻纱放下。 薛姨娘看着含情脉脉的冷见山，喝下去的药开始最大的发挥它的作用，眼神很快迷离起来，推着冷见山的手也变得半推半就。 另一边，冷璨星半夜正睡得香，突然被外面院子的吵闹声吵醒，原本不想管，但听声音越来越大，只好披了一件披风打开门。 门口好多人打着灯笼，面上急的直冒汗，就差给她院子里的丫鬟跪下了，丫鬟却不依不饶不允许她们打扰冷璨星休息。 听到门开的声音，丫鬟瞪了一眼为首的人，吓得那人直接跪在了地上，冷璨星缓缓走过来皱着眉问道：“半夜三更，管家这是要抓谁呢？” 闻听此言，管家急声说道：“哎哟二小姐，您快去看看薛姨娘吧。” 冷璨星一听这个，扭头便要回屋里去，开玩笑，她上次去了可是挨了一巴掌回来，这一巴掌还没算呢，又来喊她？ 管家不敢闯进院子，只能大喊道：“二小姐，薛姨娘见了血，孩子怕是保不住了，求求您行行好，去瞧瞧吧。” 冷璨星顿住了脚步，她知道管家不会说谎，可是薛姨娘好端端的为何会见血？ 她虽厌恶薛姨娘和冷凝月，却不会对一个未出世的小生命见死不救，祸不及子女。 “去，拿我的药箱来。“冷璨星将披风系紧，顾不得换衣服便跟着管家往薛姨娘的院子走去，还好披风足够大，倒是能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薛姨娘为何会见血？”冷璨星一边小跑一边问道。 何管家面露难色，似乎有些说不出口。 冷璨星心里猜到了几分，怕是冷凝月将手里的药用了，只是她对药的分量清楚的很，不会让冷见山失了理智导致薛姨娘动了胎气才是。 “你若是不说，我待会诊脉便需要多些时候，若是保不住薛姨娘的孩子，你也难逃其咎。”冷璨星冷声开口，她需要确认了才行。 第四百六十四章 归隐 管家一咬牙，红着一张老脸开口说道：“今晚老爷歇在了薛姨娘那里，许是两个人情到深处，结果……” 冷璨星抽了抽嘴角，无语至极。 薛姨娘只觉得自己要疼死了，她已经在先前迷失的欢愉中清醒过来，肚子剧烈的疼痛让她直接从婉转承欢变成了惨叫。 吓得正在辛勤耕耘的冷见山差点儿憋过一口气，连忙起身披上衣服掌灯，待看到薛姨娘的身下满是鲜血的时候，刺眼的红色瞬间将冷见山的邪火浇了个透心凉。 冷见山连忙穿衣服，喊来了管家。 管家去请大夫，可是这个时间哪里还有大夫，跑遍了附近的大夫，来了之后都是摇摇头就拿着药箱走了，再远的怕是也来不及，眼见着薛姨娘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下的血蔓延开来。 冷见山一咬牙，吼道：“去叫冷璨星过来！快去！” 薛姨娘在床上惨白着脸，心里却是惊慌不已，她怎么就迷了心没拒绝冷见山留下来，难不成她的这一切谋划都白费了吗？ 大概是失血有些多吧，薛姨娘的思绪有些飘忽，想起了前天自己喝的药。 那时候，薛姨娘又因为冷凝月提起冷见山的事而心烦意乱，一旁的丫鬟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姨娘可以多吃一些补气血的药，其实大小姐的建议也是为了夫人您好，如果长期一直到您生下长子，怕是冷见山当真要纳新人进门了。” 一听到这话，薛姨娘蹭的一下站起来，瞪着那个丫鬟破口骂道：“他敢纳妾？！本就是他对不住我，将我冷落多年，如今更是宝贝我这个肚子，若是他敢纳妾，我就拿掉这个孩子！” 丫鬟吓了一跳，要是薛姨娘真失心疯这么做，那就是自己的过错，谋害未出世的相府庶长子，这个罪名他可是担当不起，暗自怪自己多嘴，不敢再多言。 薛姨娘登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她明白冷见山这几日也想留在她房中，奈何她当时怀孕前期在庵堂里，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如以前，胎也不如怀冷凝月的时候稳，便一直拒绝冷见山，也能看出冷见山虽然听话的没有碰自己，但眼底已经开始不悦。 这样不用多久，冷见山怕是就会觉得是自己矫情，而嫌弃自己。 若是她的胎再不稳一点，仅仅是有些胎动和不稳，肯定足够冷见山紧张的，到时候必定日日守在自己身边却又不敢同自己行房事，而冷凝月也肯定不会再催促自己这种事，简直就是一举两得啊。 薛姨娘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这样的话，她俨然变成拼死也要为冷见山生下孩子的贤妻，何愁冷见山不会抬她为正房？ 于是，她命身边的嬷嬷偷偷配了一点胎动活血的药，分量用的极轻，平时里不会有什么影响，只会偶尔出现腹痛的情况，如果能栽赃到冷璨星身上那是最好的，到时候请大夫来瞧，给大夫一些银两，让他说的严重一些，这件事自然就成了。 只是嬷嬷千叮咛万嘱咐，吃了这药就绝对不能再行房事，薛姨娘本来就没有这方面的打算，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最后却出了岔子…… 薛姨娘思绪渐渐飘回来，耳边响起了冷见山的喊声：“撑住啊，冷璨星马上就来了。” 就在这时，冷璨星匆匆赶来，顾不得气喘吁吁，一言不发的放下药箱就开始替薛姨娘把脉，冷见山在一旁想要开口呵斥她来得慢，却反被冷璨星一个冰冷的眼神吓得噤了声。 这还是他前几日打了冷璨星后，第一次又见到自己这个女儿，他从来没见过冷璨星这么冰冷的眼神。 冷璨星紧紧皱着眉头，把脉的时候心中不禁疑惑，她能诊出薛姨娘的体内有一丝丝活血药物的存在，只是轻微到连她都不敢确认，毕竟薛姨娘的一切衣食住行都分外小心，后院中也没有其他妾侍，应该是没有人给她下药才是。 冷璨星顾不得多想，迅速封住了薛姨娘的几处大的穴位，将血止住，随后直接掀开薛姨娘身上盖着的被子。 冷见山见她这个动作不由得老脸一红，当时事发紧急，谁还顾着处理这些。 冷璨星皱着眉头将药给薛姨娘喂下，然后叹了口气，神色有些不明的站起来，低声对冷见山开口说道：“薛姨娘的孩子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了，不过她的性命暂时无忧。” 说完便拿了药箱，准备要回去。 见此情形，冷见山疯了一样瞬间红了眼圈，恶狠狠地一个健步上前，抓着冷璨星的肩膀怒吼：“怎么可能说保不住就保不住了，你不是神医吗？你这个不孝东西，是不是故意见死不救！” 冷璨星被抓得生疼，一字一顿的轻声说道：“为什么保不住不应该问问父亲自己吗？” 闻听此言，冷见山愣住了，是啊，若不是他不顾薛姨娘拒绝，又怎么会出这件事情？ 可又转念一想，冷璨星的医术被传得神乎其神，能医死人活白骨，怎么会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想到这里，冷见山又恶狠狠的将冷璨星一把推向了薛姨娘的床，声嘶力竭的吼道：“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就是不想救，药王谷的冷神医怎么会连个胎都保不住？” 一边说着，一边抓起旁边的凳子，直接冲着冷璨星的头砸过来。 有了一次前车之鉴，冷璨星自然不会站在原处束手就擒，她见势不对一个侧身便闪躲过去，然后失望心死的甩袖离开，也不管冷见山在后面如何叫骂。 之后，冷璨星索性收拾收拾去找萧奇南，将事情全部说给他听，萧奇南十分生气，想要为冷璨星打抱不平，却被冷璨星拦了下来。 恰逢此时，南朝突遭政变，萧瑞沣趁着几个皇子夺权之际，一番谋划之后坐收渔翁之利，竟然杀父弑兄成为了南朝的新一任皇帝。 所谓伴君如伴虎，在萧瑞沣动杀心之前，萧奇南主动归还兵权，带着冷璨星一路游玩，最后回到药王谷，隐居在此，一生一世一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