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艺的密码》 第1章 秘器巧工 1990年,成都的春天特别灿烂,暖阳、青云、微风,还有长大成人的青梅与竹马——云水依、林忆哲。 古朴的青石板路,被铺出宽大的三叉口,高墙上分布着精美大气的石雕,墙下摆放着一盆盆绿植,生机盎然地映衬着一件件高大精美的漆器摆件。 漆器,是这一带的主角,是陪伴云水依、林忆哲长大的伙伴,养活了几代人。 刚过转角,一双手就把云水依给拖走了。 “依依,回来!相亲!” 对面,林忆哲的父母也气冲冲地上来拉开了林忆哲。 “忆哲,我们也相亲!” 云水依和林忆哲面面相觑,不知道两家父母为什么突然翻脸,要棒打鸳鸯。 这种相亲的戏份早在几天前就开始了,每次云水依都会被爸妈强行拉进屋,和相亲对象大眼瞪小眼。 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找来那么多年轻人霍霍。 今天,云水依被拉进大院,看到的却是一个熟悉的人:陈佑邻! 陈佑邻瘦、黑、高,一双眼睛特别精神,打小就喜欢在云水依身边神出鬼没捉弄她,经常把她惹哭。 “佑邻哥?” 云水依打死也不会把自己和陈佑邻联系在一起! “妈,你们干嘛?” 陈佑邻有些尴尬,黝黑的脸泛着羞涩的红,显得窘迫又拘谨。 一阵敲门声响起,雕花的木门后出现了一个人影。单是身影就有一种清秀的气质,是林忆哲无疑了。 云水依要去开门,她的爸妈立即拦住。 她往左,爸妈也往左。 她往右,爸妈也往右。 她突然起势从中间缝隙穿过,却发现大门被陈佑邻给挡住了。 “依依,我喜欢你,我答应过你爸妈,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就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现在漆器的生意不好做,我们祖祖辈辈在这里熬了两百多年,已经到头了,再熬下去就是死路一条了。” “你听我的话,跟我去广州,我保准要不了几年就给你买奔驰和大房子,让你在繁华的大城市过热热闹闹的日子。” 云水依明白了,眼泪顿时噙满了眼眶,她回头看向爸妈:“你们居然不管我答不答应,就安排好了一切。” 云水依的妈妈看到女儿哭,自己也着急得流泪,“你听妈的劝,那个忆哲没你想的那么好。” 云水依的爸看到女儿难受,心里也不是滋味,一跺脚,一狠心,干脆把话挑明了:“不是爸妈要棒打鸳鸯,是……唉,干脆告诉你好了,是那个小畜生的爸妈压根儿就不想让你进他们家的门。” 妈妈叹息一声:“你没看到吗,我们这儿张罗着相亲,他们家也在马不停蹄地张罗啊。” 门口,林忆哲又是拍门又是喊。 陈佑邻死死抵着门,咬着牙硬撑着,哪怕今天林忆哲把门踢翻,把他压死在这儿,他也绝对不会开门。 陈佑邻发现身后没动静了,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结果,一抬眼,发现林忆哲那小子从窗台爬进来了。 云水依一看到林忆哲就跑了过去,躲在了林忆哲的身后。 云水依的爸妈看到这一幕,气得跺脚。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明白呢?” 门外,林忆哲的爸妈高声喊着:“林忆哲!你个不孝子!给我出来!放着那么好的相亲姑娘不要,偏偏跑人家家里去挨骂挨揍!” 云水依的爸爸云景浩气坏了,索性把大门打开,拉着林忆哲,把他“丢”到了林广山的面前。 每次云林两家吵架,都会围一大堆人看热闹。 这次也不例外,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大圈。 云景浩不想被旁人听到太多,压着声音骂林广山:“你们嫌弃我女儿生病了,怕她生不出来孩子,我们还嫌弃你们家那小畜生是个残废呢!他手都那样了,还能做手艺活儿吗?” 云水依和林忆哲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林忆哲的妈妈嫌弃云水依得了子宫肌瘤,手术后会有一定几率无法怀孕,怕她不能生孩子,所以才不同意这门亲事。 云水依感觉一股火气直冲头顶,回头就冲着林忆哲哼了一声,跑开了。 陈佑邻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抬脚就去追。 林忆哲气愤地瞪了林广山一眼,林广山也委屈啊,他压根不知道这些事,只能抱怨、责备地瞪向妻子。 林广山的妻子也一脸委屈,“我只是跟人聊天的时候提了那么一嘴,说我多少有点儿担心依依会怀不上。没想到被依依她妈给听见了,掉头就要给依依安排相亲。” 林广山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呀你呀!” 他叹息着走了。 陈佑邻一路追着云水依的背影,从做漆器的后院穿过,走得急,不是差点儿撞倒素胚,就是差点儿撞倒大漆桶。 眼看要追上了,一个黑影撞了上来。 正是林忆哲。 林忆哲长得清秀帅气,浑身都是斯文内敛的气质。但是,他每次在陈佑邻面前都冷着一张脸,好像陈佑邻欠他钱不还似的。 “林忆哲,你让开!”陈佑邻平日就有几分浑样,这会儿急红了眼,更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林忆哲一点儿不客气,喝道:“该让开的人是你!我早知道你憋了一肚子坏水,现在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居然想带依依去广东!” 陈佑邻目光全在云水依身上,真怕她跑了。他对眼前这个情敌喝道:“别人喜欢依依就是憋了一肚子坏水,你喜欢她就是正当合理?什么歪理啊这是?我带她去广东怎么了?比待在这个破地方做漆器强。” 提到做漆器,陈佑邻就一肚子怨气,“花那么大功夫,做那么多东西,摆得满院子都是,结果呢?卖出去多少?” 这些话倒是真话。 90年代,什么都在焕新,买摆件的人更喜欢流水里烧出来的工艺品,虽然贵,也谈不上美感,但是时髦、流行。 漆器是精美的物件,以前人们结婚的时候,会来添置成套的漆器物件,大到衣柜,小到首饰盒,华美喜庆,相得益彰。平时也会添置几件心头好,放在家里,既好用又好看。 现在买的人少了,漆器做出来堆满了仓库,却卖不出去。 胚子也是摆得满仓库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取下来用。 云家、林家,是这一带最好的漆器世家了,传承两百多年,热热闹闹地养了好几代人。这些年头,生意一天比一天惨淡,已经有很多青壮年放弃做漆器这个行当,南下去打工了。留下来的,大多都是些年迈的,或者被孩子困住走不掉的。 陈佑邻拍了拍林忆哲的胸口:“你舍得让依依过苦日子,我可舍不得,我要带她出人头地,开大奔驰,住小洋楼,在最繁华的城市里跳恰恰舞。” 林忆哲的拳头紧了又紧,“她不会跟你走的。” “是吗?”陈佑邻挑衅地挑了下眉,“我刚才怎么看到她是这么对你的?” 陈佑邻学着云水依刚才的动作,夸张地“哼”了一声。 陈佑邻见林忆哲还挡着他的路,有些急了,“你自己没法娶她,能走开,让我来娶吗?我今天求婚,明天娶,后天带她到广州。等过两年再回来看你啊。” 陈佑邻脑袋里浮现出了他和云水依抱着个小奶娃回来看林忆哲的情形。 他见林忆哲还是不肯死心,拉起了他的手,亮出了他近乎残废的右手。 右手大拇指粉碎性骨折,医生说即将坏死,不再具有使用功能。 “你的手还能治好吗?你还能做漆器吗?一个匠人没了手,还拿什么本事养家糊口?你怎么给她幸福?” 这些话像一把把尖刀刺在林忆哲的心口! 一瞬间,他像被抽走了所有精神,无力地低着头。 陈佑邻一个扭身,绕开林忆哲,跑去追云水依了。 他在漆树林追到了云水依。 第2章 注定的输局 云水依站在悬石上,悬石之下是湍急的河流,一旦掉下去就没命了。 “依依,你冷静!” 陈佑邻跑得气喘吁吁。 他天不怕地不怕,总有一股放荡不羁的洒脱,和横行霸道的傲慢,虽没做过什么坏事,但也自知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一刻,他突然悲悯地觉得,如果自己害得云水依从这里跳下去,一定会愧疚一辈子。 他……不要这样的事发生。 云水依叹息一声,她不是那种遇到事就一死了之的人,要她扔下年迈的爸妈,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她对陈佑邻说道:“你过来。” 陈佑邻小心翼翼地靠近,眼睛紧盯着云水依,唯恐她有个三长两短。 云水依在石头上坐了下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也坐。” 陈佑邻恐高,但是为了稳住云水依,还是强忍着,坐了下去。 “我需要一点时间,来理清楚所有的事。”云水依对陈佑邻道。 陈佑邻不明白她的意思。 云水依道:“我需要弄明白,到底什么是爱,什么是幸福。” “说来也是可笑,我们云林两家打了两百多年的交道,世世代代都和睦相处,完全不像别的同行,互生嫉妒,恨不得让对方死。没想到就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们两家就反目成仇了。” 陈佑邻害怕地闭着眼,脸色苍白,鼓起勇气说道:“我知道幸福是什么,我爱你,我能一辈子对你好,赚钱给你买车子、房子,和你一起把儿女拉扯大。” 他的身后突然响起林忆哲的声音:“你凭什么觉得我做不到这些?” 陈佑邻吓得浑身僵直。 “林忆哲!你!你别冲动!不要把我推下去啊!” 林忆哲听得头大,“我林忆哲行的端做得正,不需要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事。” 陈佑邻这下放心了,“好好好,你是正人君子,正人君子……” 林忆哲看向云水依,她只给了他一个冷漠决绝的背影。 “依依……” 他一直以为,他和云水依会一辈子永远好下去,一辈子顺顺利利地在一起,直到最近几天才明白,幸福并不是轻易就能得到的。 那又如何! 他要凭自己的本事把幸福拽到自己手里,再原封不动地交给依依。 “依依!”林忆哲下了很大的决心,“你生病的事我一直都知道,但我不介意。我爱你,跟你能不能生孩子没有关系。我爸妈那边,我自己会去说清楚。如果说不清楚,我就跟他们暂时割舍开,不让他们再来烦你。等到将来他们不能动了,需要人伺候了,我再回去伺候他们!” 天空下起了雨,三个年轻人的衣裳很快就被湿透了,陈佑邻感觉自己一只脚已经踩到阎王殿了,要是等会儿一个脚滑摔下去了,小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你们可不可以换个地方说话?”陈佑邻的声音都在发颤。 身后又传来林忆哲坚定的声音:“依依!我这辈子娶定你了。你如果不想嫁我,没关系,我可以等。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让时间来证明这一切。” “如果你也坚定地要跟我在一起,现在就回到我身边,给我一点点时间,让我处理好这些事,好不好?” 云水依回过头,看着雨里狼狈的林忆哲,心疼起来。 她爬起来,朝着林忆哲走了过去。 陈佑邻还僵在原地。 林忆哲以为他想不通,于是喊道:“佑邻,你要是个男人,就跟我堂堂正正地竞争,不要做傻事!” 陈佑邻心乱如麻,他不是想做傻事,他是恐高不敢动啊。 云水依看出来端倪,对林忆哲道:“你去把他扶过来吧。” 林忆哲走了过去,伸手去拉陈佑邻,陈佑邻吓得浑身发抖,两条腿跟筛糠似的。 “有这么夸张吗?”林忆哲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胆小的人,“这块石头很安全啊。” “哪里安全了?”陈佑邻鼓起勇气喊了一句,正好低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尴尬了,原来这块石头下面一米多的地方是一块小平地,就算从石头上跳下去,也会稳稳地落在小平地上。 远看是块悬石,近看什么事都没有。 回到平地,陈佑邻的心也稳了下来。 其他人都追了过来,淋着雨,围着他们三个。 陈佑邻尴尬地看了一眼众人,他是真的爱云水依,不愿放手。他也是真的好面儿,就这样离开的话太丢人了。 “林忆哲。”他把目光落在了林忆哲身上,“如果是真男人,就来一场公平竞争!” 这话不是林忆哲先说吗?陈佑邻这会儿说出来,倒显得他特别大度似的。 林忆哲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只问:“你想怎样?” 陈佑邻指着林家大院,“你和我唯一能比的,就是做漆器!只要你做出来的东西,比我的好,我退出,独自一个人南下。” 他眼里起了狠劲儿,“要是我做出来的东西比你的好,你乖乖回你的家,这辈子都不要再来打扰我和依依。” 林忆哲伸手阻止陈佑邻继续说下去,“我不许你用这种方式来博!” 陈佑邻气得咬牙,“我已经在给你台阶下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把我惹毛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林忆哲道:“依依愿意跟谁结婚,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不能替她做决定!” 陈佑邻被弄糊涂了,不耐烦地高喊一句:“那你想怎么办?” 林忆哲道:“如果我输了,我再也不提追求依依的事。如果你输了,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总之不能再追求依依。” 陈佑邻傻眼了,“有区别吗这?” 当然有区别。 云水依的爸妈听到林忆哲说的那些话,心里是认同的。 他们两个青年,不能用一场比拼替依依做决定,他们唯一能作为赌注的,只有他们自己的选择。 只是……林忆哲的右手废了,根本没法做漆器啊。 云叔看到妻子满脸愁容,不禁抱怨了句:“你不是不想让依依嫁给忆哲吗?还担心什么?” 云婶生气地瞪了云叔一眼。 她这几天是真的被气糊涂了,才到处张罗着给依依相亲。听了刚才两个年轻人说的话,她才觉得,其实忆哲才是真的爱依依、尊重依依。 这场漆艺比拼,还没开始就已经能看出胜负了。 林家的两位老人,自然也能看出来。他们把林忆哲拉到一边,想劝劝他。 “你的手……不能跟他比,我们回家,不掺和这些事。” “是啊,儿子,你跟爸走。” 两老口之所以急着拉林忆哲离开,除了一眼看穿了结局,还因为他们不想让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一个手都废了的人,还怎么做漆器呢? 林忆哲却异常坚定地对老两口说道:“爸,妈,我跟他比定了。” “好!”陈佑邻高喊一声,立即叫人去准备台子,还油里油气地说了一句,“比赛时间也懒得慢慢想了,晚上12点之前做完都行,过时不候,行吧?” “好。”林忆哲一口应下。 第3章 素胎温温暗香浮 两家人的后院旁边有个废弃的工厂,中间平坦如主球场,四周围了一圈是石阶,围观看热闹的人大可以坐到石阶上看这场比拼。 雨已经停了,陈佑邻换了身干净衣服,走进仓库,选起要用的胚。 制作一件漆器,工序复杂繁多,稍微笼统地概括也有设计、制胎、上底灰、髹漆、雕填、打磨、开漆、推光等近十道工序。若是细分,更是无法一两句话说清。 因为是限时比拼,所以,不可能从头开始做起。 为何不能? 工序中,制胎这一流程,在做好素胎后,至少要放置两年以上,让空气自由地接触它,均匀地风干里里外外的水分,不能急不能躁。 另外,上底灰也是如此,在涂抹均匀后,需要放置到阴凉干燥的地方自然风干。 凡是需要大自然帮忙的步骤就不能急躁。 那怎么办? 这一带做漆器的匠人们早就有一套自己摸索出来的办法: 从一开始就拿上过底灰的胎来比拼,从髹漆或者从雕填开始做起。 陈佑邻志在必得,选了一座一人高的胎。 这胎一亮相,就已经可以见识到陈佑邻的漆艺水准了,那底灰摸得非常均匀细腻,一看就是出自“老师傅”之手,没点儿本事在身,抹不成这样。 陈佑邻感受到了众人的惊叹,嘴角稍稍上扬,心里有些得意。 如果换做是以前,跟林忆哲比,他比不过,只能甘拜下风。现在,跟一个右手残废的人比,他十拿九稳,压根儿不需要卖力。 有人在陈佑邻身后不远处笑着起哄了一句:“佑邻啊,你肯定赢了,还比啥啊,赶紧随便做一个,上我家打牌去。” 陈佑邻却认真严肃地说:“手艺的事能随便吗?不管输赢,每一件漆器,都要认真对待。” 是一件件精美华贵的漆器让在场所有人在这里扎根,也是漆器让他们世世代代活下来。 认真对待每一件漆器,是一个漆器匠人最基本的做法。 “那么认真干嘛,你不是都要去广东打工挣大钱了嘛。”那人说。 陈佑邻道:“只要一天没离开这儿,我就是做漆器的匠人,就不能胡来。好了,别添乱。” 陈佑邻动作娴熟,从髹漆开始。 所谓行云流水,也不过如此了。 相比起陈佑邻,大家更想看林忆哲那边什么情况。 林忆哲的爸爸本来是不想让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比拼的,这无疑是把近乎残废的手当展品一样展示给所有人看。 谁能忍受这种事? 但是,当他看到儿子那么坚定地要做这件事,也只能收起心疼,帮他从仓库里挑选胎。 虽然是必输局,林广山也还是打开了绝密的仓库大门。 “这里都是我舍不得用的好东西,你选选看。” “爸……”林忆哲心里五味杂陈,“这些都是你精心经营、守护的宝贝。” 林广山说道:“再贵重的宝,终究也是物件,哪能跟人比?不管这场比拼是输是赢,爸都会站在你的身后,支持你!选吧,不要客气。” 林忆哲看着一件件上了底灰的素胎,回想起这么多年来,爸爸为了保护这片地方不被打扰,保护这些宝贝不受破坏,总是十分小心,甚至有时候还会跟人红脸。没想到,一场他一眼就看穿结局的必输局,却愿意将它们贡献出来。 到底该选一件什么样的胎来做作品,的确让林忆哲有些为难。 普通的胎,不会出新,不会让人眼前一亮。 造型太奇特的胎,对手艺的要求特别高。他现在右手大拇指算坏死状态,根本派不上用场,拿笔困难,选这种胎,只能是不自量力、自讨苦吃。 他隐约听见外面有人起哄,“怎么还不见人出来啊?是害怕了吧?缩起来当小乌龟了吧?” 喊这话的人是陈佑邻的堂弟,是个泼皮小顽童,野得跟山里的猴子一样。平时就喜欢跟在陈佑邻的屁股后面充当小弟,现在更是上蹿下跳地为陈佑邻摇旗振威。 林忆哲走了出去,只看了那小毛孩儿一眼,他就灰溜溜地跑了。 这孩子,总是站在远处嚷嚷,真到了他面前,他连个屁也不敢放。 林忆哲来到比赛场地,坐到了他的位置。 陈佑邻抬眼看了他一眼,有些吃惊,没想到,他居然也选择了一人高的胎。 “这东西可不好弄。”陈佑邻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林广山与人一同把胎搬到林忆哲的面前,放好东西后,他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手,然后才重重地拍了拍林忆哲的肩膀。 “加油。” 林忆哲在围观人群唏嘘的目光中伸出了右手,拿起髹漆的工具,开始髹漆。 因为大拇指不能使力,只能用四个手指握住刷子来操作。 还好刷子不像钢笔、签字笔那么细小,所以他可以勉强做到。 他的动作非常吃力,才刚忙活一会儿,就已经开始出汗了。 看到他如此辛苦、艰难,围观的人们开始流露出同情的目光。 同情,往往才是一个冲锋中的男人最不需要的东西! 林忆哲低着头,继续做手上的活儿,完全不去理会旁人的目光,更不去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不是不在乎,是他想用结果来证明一切! 人群里,陈佑邻的堂弟陈佑宝油里油气地喝倒彩:“明知道自己手不行,就选个小点的胎咯,非要扛这么大一口胎上来。像他这样刷,要刷到什么时候?到时候我大哥东西都做好了,他才髹完。” 周围的人各个都用严厉的眼神瞪他,就差上手给他屁股一巴掌了。 陈佑宝见形势不对,安静下来了。小坐了一会儿后,索性偷偷从人群里溜走,换了个地方坐。 林忆哲髹漆时虽然很辛苦,但是一切还算顺利。 这属于基本功,就算手有所不便,也能完成。加上功底扎实,就算遇到了一些地方髹得不好,也能很快修改。 终于,他髹漆结束了。 林忆哲的妈妈心疼儿子,拧了干毛巾为他擦汗。 “你这孩子,非得要在依依这棵树上吊死吗?外面多少好姑娘啊。只要你张口,妈妈就能把她们带到家里来跟你相亲。” 林忆哲听到这些,脸色凝重严肃起来:“妈,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就离我远一点。” 林妈叹息一声,“这是怨上我了。” 林广山把妻子拉开,小声责备,“你呀,就不要再说那些没用的话来,哪儿凉快哪儿呆着。” 林妈走远了,愤愤不平,对着林广山一顿诉苦。 “我当时到底说什么了,依依她妈的反应要那么大?我只是跟人说,依依这病很有可能会影响生育,到时候我们林家抱不上孙子,可不就绝后了吗?我哪有说不让忆哲娶依依?” 话音刚落,就看到旁边站着云水依的妈妈,一张脸黑得乌云密布。 她道:“你说这些话,就分明是介意。我们依依要是嫁到你们这样的家庭,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说着说着,云水依的妈妈就难过起来,“依依她自己愿意生这样的病吗?你们看着她长大,不仅不心疼她,反而在背后那么说人,太寒心了。” 林妈也委屈,“你们寒心,那我们呢?你一口一个残废。我儿子只是一根大拇指不行了,做不了大漆匠人而已,不代表做不了其他事。” 两家男人听得也是头大,想把两人分开,想劝她们冷静,却连句话也插不上。 第4章 连对手都敬畏 云水依一直站在远处,看着人群里正在比拼的两个人。 当然,最主要还是看林忆哲。 她心里很矛盾。 林忆哲妈妈说的那些话,的确像剑一样刺得她胸口疼,让她心寒。可是,就要因此放弃这段感情吗?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玩游戏,一起做漆器…… 她其实根本不敢想,如果离开这段感情,离开这个人,她会怎么样。 她走到四位长辈的面前,最终目光落在了林忆哲妈妈身上。 “林妈。” 这是云水依一直以来对林忆哲妈妈的称呼。 “我的确生病了,也的确有可能不能生育。但是,我要嫁的是林忆哲,如果他不在意这个问题,我就有勇气陪他面对这个问题所带来的一切麻烦。” “您是忆哲的妈妈,也是我的林妈,我们都尊敬您,但不意味着我们处处都必须按您的要求来。” 林妈的脸绯红,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为自己找补道:“你这孩子,怎么还上纲上线了?我那不是随口说说嘛,谁能想到你妈妈也在,被她给听到了。我不是想阻止忆哲娶你,只是想让他再好好考虑考虑。” 云水依回头看了一眼林忆哲,他已经开始下一项工艺——雕填了。 雕填工艺是采用填漆和戗金两种髹饰技法相结合来制作出一件漆器作品。 其中,填漆是在漆器表面刻出各色花纹图案,而戗金是在填漆磨平后,在花纹上勾划阴文线路,最后再在线路内填金。 这是制作一件漆器非常关键、核心的工艺步骤,也是最难的部分。 往往一件漆器能不能做好,看的就是这一道工序有没有做到极致。 对于比拼中的陈佑邻和林忆哲来说,真正的考验才正式来临。 云水依只是看了林忆哲一眼,就能感受到他的艰难。 雕填需要用到更细小尖长的工具——雕刻刀。 很多漆艺工匠的雕刻刀都是自制,这样才会用得顺手,雕刻起来才会顺心。 陈佑邻和林忆哲用的都是自制的雕刻长刀,单是手柄就有一尺来长。 陈佑邻手完好,灵活好用,年龄虽不大却是从小就触碰漆艺,比一般的老师傅还要资深。雕刻刀一到他的手里,就利落起来。 一刀起,多余的材料就被挑了起来。 刷刷几刀起落,一个小巧的图案局部就显露出来了。 他知道,这一项内容才最考验林忆哲。 他想,林忆哲要是不想出丑的话,应该丢下雕刻刀走掉的。 输,本身就是确定的事,为何还要弄得自己颜面尽失嘛? 他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林忆哲。 只见林忆哲低头细雕,手虽然笨拙,动作非常慢,却异常专心和刻苦。 看到他咬着牙关,淌着热汗,陈佑邻的心受到了触动。 他想,这世上,也许只有爱情能让一个男人如此不要颜面、不顾形象地拼搏。 陈佑邻默默地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换做是他自己,能做到这样吗?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大概是做不到的。 无意间,陈佑邻看到了人群后的云水依。 似乎不管她站在那里,陈佑邻总能一眼就看到她。 他看见云水依正心疼地望着林忆哲,恨不能替代他。 只这一个眼神,陈佑邻就心乱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才是最可笑的输家。 一咬牙,他又低头继续填刻起来。 云水依收回视线,对几位长辈说道:“不管你们最终闹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嫁给忆哲。” “你糊涂啊。”云水依的妈妈拉住女儿。 云水依直言不讳地问妈妈:“妈,你是因为他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没办法做漆器,当不了大漆名匠,才不让我和他在一起的吗?” 云妈沉默了。 作为妈妈,谁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有个好归宿,好一辈子风雨无扰地生活呢? “妈……”云水依哽咽起来,“我说过好多次了,他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云妈一直不相信云水依的话,是因为她觉得,一定是女儿特别想跟林忆哲在一起,才编出这个谎言,好让两老口感动,然后稀里糊涂把她嫁出去。 云水依哽咽着:“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不管你们是想吵架还是打架,都请到远一点的地方去,不要打扰到忆哲。” 说完,她转身走入了人群,剩下四个长辈在风中凌乱。 抬眼间,看到林忆哲的手被刻刀划伤了。 林忆哲并没有多看一眼伤口,只是从容淡定地用纱布条进行包扎。 “忆哲……” 云水依拨开人群跑到了林忆哲的面前,帮他包扎。 “我们不比了好不好?”云水依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林忆哲微微浅笑,“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你要是觉得闷,就在我旁边坐会儿。” 云水依坐到小板凳上,凝视着这个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仔细看过的男人。 原来,就一眨眼的功夫,他就从那个替她背书包上学的小哥哥变成要娶她的大男人了。 “嘶——” 他的手又受伤了。 云水依心里一颤,眼泪直往心里流,手上动作却不含糊,赶紧给他包扎。 一条条纹路在他的刻刀下出现,一个个图案显露出来。 他每次受伤了,就只是淡定地伸出手,由云水依包扎,不喊疼,甚至连眉毛也不再皱一下了。 因为他发现,只要他表现出疼,云水依的眼里就会噙满泪水。 他从小就发誓要保护的人,怎么舍得看她流眼泪? 刻刀在慢慢征战,疆土一点点扩大,他们忘了周围的一切,甚至忘了是在比拼,只是竭尽全力地去做好一件作品。 不知不觉,夜幕降下,一盏大灯亮起。 大灯亮起的那一刻,林忆哲手中的刻刀停了下来。 他——用了整整七个小时的时间,雕填完了作品。 灯光暗淡,大家伸长了脖子也没太看清那是一幅什么图,隐约看到有不少人和景,似乎很有烟火气息。 接下来就是打磨、开漆、推光了。 打磨由粗到细,并不难,考的是基本功。 但是,林忆哲刚拼命一样完成庞大的雕填工程,现在根本连手都难以抬起来,更别说打磨漆器了。 但他咬着牙关,用砂纸打磨起来。 他不看周围的一切,仿佛置身于安静的一室之内,像过去无数个日夜那样。 孤独,宁静。 这种状态也是漆艺匠人最常有的状态。 云水依早就心疼坏了,一开口,嗓子微微有些干哑,“你不要命了?” 林忆哲看了一眼云水依,笑笑,“我没事。” 云水依心疼地责备:“你现在没事,等你明天起床后,就知道什么叫双手不是自己的了。” 林忆哲笑得温润,“如果用废了我这双手,可以换得你看见我的真心,值得。”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种话、做这种事,云水依只会认为那人是疯子,极端,可怕,要敬而远之,有多远离多远。可这个人是陪她一起长大,一起走过很多路的林忆哲。 心里只有感动。 “我爱你。”云水依的眼眶湿红一片。 林忆哲没有说话,硬是咬着牙把开漆、推光做完了! 等做完这一切,手指关节发热颤抖,酸痛胀软,的确跟不是自己的一样。 这时候他才发现,这么长的时间里,围观的人竟没有一个离开。 回头看了一眼陈佑邻,他早就做完了作品,却坐在原位一动不动,惊诧地看着林忆哲做事。 在林忆哲看向他的那一刻,他竟慌乱得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仿佛自己是个蝇营小人,照不得光。 许久,他才喃喃地说出一句:“我以为……你会放弃的。” 陈佑邻的目的就是这个,他要林忆哲知难而退,让云水依看清楚到底该选择怎样的男人。 现实,却往他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不用看结果,他已经是输家了,而且输得特别不光彩。 第5章 百花缠枝与婚宴图 林忆哲对身边人道:“可以评出个胜负了。” 用投票来定胜负,让所有人见证出一个结果,是这里的传统。 主持者是最年长的老人。 老人让人又亮起一盏灯,好让大家看得更清楚些。 两幅作品一出现,所有人都惊叹了。 陈佑邻选择的是一幅百花图,名为百花缠枝漆器。 百花缠枝是由9根粗枝延伸出总共99条细枝,生长出99朵大小不同的花叶,以花枝本身为器皿形状。花枝相互依偎又舒展镂空,髹漆之后华贵无比,打磨推光之后更是光彩照人。 看到这幅作品,谁能不说好? 再看林忆哲的作品。 第一眼看去,林忆哲的作品在形式上是不如百花缠枝漆器惊艳的,它只是漆器上雕填出了一幅图。 仔细一看,是一幅唐朝婚宴图。 唐宋时期,国泰民安,那时候的风俗民尚图常被用在各种艺术创作中,制作漆器时也喜欢选用这一类的素材。 这种婚宴图,考的是细节。 要制作这么复杂的漆器,对手脚灵活且天赋极高的陈佑邻来说都非常艰难,更何况是受了伤的林忆哲。 稍有欠缺,就会让整个作品黯然失色。 然而,大家凑近了仔细看了一圈又一圈,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幅布局宏大的婚宴图居然真的在林忆哲那只近乎残废的右手下诞生了! 其实,就算是陈佑邻来做这幅图,也未必能做到这个样子。 有老人终于忍不住惊叹一句:“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最年长的老人钟三爷主持投票。 投票很简单,在专门的朱红竹片上写上自己的选择。 投陈佑邻,就写1;投林忆哲,就写2. 二十分钟后,结果出来了。 陈佑邻的百花缠枝漆器:1票。 林忆哲的唐时婚宴图:96票。 结果可想而知。 云水依扶着虚弱疲惫的林忆哲,“我们回家。” “好。”林忆哲很累很累,心里却很甜。 他们的身后,一个小孩儿屁颠屁颠地跑到陈佑邻跟前,小声地在他耳边说:“哥,那一票我投的。” 小孩儿走后,有人拍拍他的肩膀,小声说:“那一票,我投的。” 陆陆续续有人拍他的肩膀,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那一票,我投的。” 陈佑邻忍无可忍,甩开他们,气冲冲地跑回家了。 那唯一的一票是他自己投给自己的! 他提起行李大包,转身就穿过摆放漆器的大院,推开大门,离开了。 他输得心服口服,但是,唐时婚宴图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仿佛里面的新郎和新娘是云水依和林忆哲,他无法面对这种情形。 离开,是他唯一的选择。 陈佑邻走出古色古香的街道,望着前方逐渐盖起的新式楼房,心里百感交集。 这一脚踏出去,命运将就此改写。 他回望身后,很不舍。 虽说南下打工已经成了主流,他自己也早在之前就做了决定,但真到了离别这一刻,还是非常不舍。 两个人影急匆匆地跑来,一边跑一边向他招手。 “佑邻!佑邻等等。” 是云水依的爸妈来了。 “叔,婶。”陈佑邻的脸红得发烫,他觉得自己输了这场比拼,根本没有资格再见二老。 云景浩和陆湘把他的尴尬尽收眼底,心里很心疼。 陆湘示意云景浩,“把东西给人家。” 云景浩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拖到陈佑邻身边,又从他身上拿过大包。 陈佑邻知道他们想干什么,赶紧捂住自己的包。 “叔、婶,我不能要你们的东西,你们别这样,我……” 他话还没说完,云景浩就把东西全塞到他包里,并利落地把拉链给拉上了。 云景浩在刚打开陈佑邻的行李大包时,心里五味杂陈。 他包里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旧巴巴的牙刷和用了一半的牙膏、洗发水,以及小半块香皂,别的什么也没有。 “你这孩子,还跟叔和婶客气什么?是把我们当外人了?”云景浩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陈佑邻的肩膀,说道,“等到了那边,你就是一个人了,出门在外多加小心。你呢,性子硬气,为人处世上总是不肯吃亏。叔倒是想告诉你啊,人在外面,如同雨躲屋檐,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嘛。” 陈佑邻知道,云叔是想说,跟他的平安比起来,硬不硬气,赚多赚少,一点都不重要。 “我知道,谢谢你,云叔。” 说完,陈佑邻心情沉重地轻叹一声,“叔,是我没本事,没留住依依。你们等着我,等我回来后,带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到时候把你们接去大城市,也见见热闹。” 陆湘望着陈佑邻,眼眶忍不住湿红了,她心疼地絮叨:“你这孩子,要听你叔的。到了外面,多干活儿少说话,不要跟人起纷争。赚不赚得到钱都没关系,人要平安。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记得往家里打电话。” 陈佑邻本来没这么伤感,被两位长辈这么一说,鼻子也酸了,眼眶一下子红了。 云景浩拍拍他的肩膀,“永远记住,不管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永远是你的家人,这里永远是你的港湾。” 陈佑邻点点头,提着行礼转身走了。 他怕自己再不走,就不想走了。 陈佑邻的爸妈去世好多年了,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散漫自由又硬气的个性让他在蜀江镇没少挨批评。 但是,真遇到事的时候,他永远会站出来保护这座镇子上的人,也会被这座镇子所保护。 如今离开,的确舍不得。 火车一路南下,陈佑邻缩在角落,望着车窗外,回想起和林忆哲比拼时的种种,无奈地摇头。 这小子,看着斯文,实际上不是好惹的主,陈佑邻一直都知道。 不然,他也不会默默看着他和依依好,而不敢有所行动了。 火车上开始卖餐饭,五块钱一盒素的,十块钱一盒荤的。 这个价格在1990年,属于高消费了。 陈佑邻和大多数坐绿皮火车的人一样,都舍不得把五块、十块花在一顿饭上。 他打开包,想从里面拿点云婶、云叔给他装的吃的。 他摸到厚厚一叠东西,仔细一看,差点儿没把胆儿给吓破了! 竟然是一叠钱! 他赶紧把口袋捂住,唯恐招贼。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钱是刚才云婶、云叔放到他包里的。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大家凑给他的。 他们也知道,如果当着陈佑邻的面儿给他的话,他肯定会硬气地把脖子一梗,直晃脑袋,拒不接受。 陈佑邻把大包往脚边挪了挪,拿出一个鸡蛋后,就赶紧拉上了大包的拉链。 他发誓,此次南下,一定要出人头地,混个人样回来。 今天,大家给他车马费,来年,他必定要百倍千倍地还给他们! 第6章 被历史忘记的小镇 蜀江镇在封建王朝一直都非常热闹繁华,进入新纪元后,反而落了个冷清。 如今年轻人都喜欢南下,走了一波又一波人后,就更冷清了。 像被历史给忘记了一样。 以前这里也出过很多名医,但现在,云水依住进的镇上医院,却连个像样的护士也招不上。 上过大学的年轻人不愿意回来,本地的医生、护士熬到一定的年限后又考走了。 一个子宫肌瘤,也许在大医院算不了什么大病,但是在蜀江镇这儿,基本上算是跟绝症划上了等号。 林忆哲陪着云水依来到医院,忙前忙后地跑出了好一身汗,却只得到医生一句话:保守治疗。 保守治疗的意思,他懂,就是跟病耗。 耗过去了,就痊愈。耗不过去,有可能会恶化成别的什么病。 云水依一家人虽然难过,却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林忆哲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跑到主治医生面前,跟老头子商量、讨论了半天,急得主治医生把厚厚的眼镜往桌子上一摔:“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 眼看林忆哲要急得跟老医生吵起来了,就把他拉到了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忆哲,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也知道你是为了依依好,但是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 林忆哲无奈地叹息一声:“妈,我回去煮点东西带过来。” 林忆哲穿过长廊下楼梯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妈。 她脸色不好,看到林忆哲朝自己走来,更是冷着脸转过身去,像不认识他似的。 “妈?”林忆哲不明白她怎么突然置气上了,又没人惹她。 林妈嘴不自然地抽动了两下,阴阳怪气地说:“你刚才不是叫那个姓陆的‘妈’吗?叫得那么顺口,我还以为你忘了自己的亲妈。” 林忆哲没有精力和心思跟她掰扯这些,见她没事,索性走了。 林妈气得不轻,追了上去,絮絮叨叨地数落起来:“你这小兔崽子怎么一身的反骨?我不让你跟依依结婚,你拼死拼活非要和她在一起。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头发乱糟糟的,要精神没精神,要脸色没脸色。” 不等她数落完,林忆哲就突然停了下来。 “妈,我和依依的感情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你是来拆散我们的,那你可以走了。只要能跟依依在一起,我不觉得辛苦也不觉得累。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就算让我天天睡大觉,我也不会觉得舒坦。” 这些话呛得林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见儿子又走远了,她急匆匆地追上去。 “我那不是心疼你,担心你们吗?你也听到了,连医生都说她这个病没办法。” 林妈扫了一眼周围,见没有熟人,踮起脚悄声说道:“不是我嘴坏,她这个样子连病都不一定会好,更别说要孩子了。” 林忆哲看着妈妈,认真而笃定:“要不了孩子就不要。” “这是什么话啊你?”林妈觉得自己一直耐着性子跟他说话,但这小子就非要跟她呛,把她也惹毛了。 “你不想要孩子,我们林家要啊。结婚是你一个人的事吗?那是我们两个家庭的事!”林妈急眼了。 林忆哲就当没听见她的话,继续往前走。 林妈就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就这样,闷不吭声,互不理会,回到家也是假装没看见对方。 林忆哲钻进厨房做饭,发现厨房的长案上已经摆好几个菜了,都是依依喜欢吃的。 不知什么时候,林爸已经站在门口了,挥挥手,“赶紧带过去吧,等会儿凉了。” 林忆哲打包好一切,经过林爸身边时,很感动地说了句:“爸,谢谢你。” 林爸说道:“谢我干什么,其实是……” 他话还没说完,林妈就嚷嚷着喊:“要走就赶紧走,别在我面前晃悠得我头疼。” 林忆哲的心沉了下去,一阵酸楚苦涩涌上心头。 他走了,门关上的那一刻,林爸不解地问妻子:“明明是你让我买的依依喜欢吃的,也是你让我按依依的口味做的,怎么还不让我说了?” “你把这些说出来,忆哲不是一下子就明白你的心意了吗?为什么非要藏着掖着,闹些误会和矛盾出来?” 林妈往古朴的旧长椅上一趟,不高兴地说:“我就是看不得他那一副有了媳妇就忘了娘的样子。” 林爸摇头,“依我看,不是这么回事。” 林妈瞥了他一眼。 林爸说道:“你呀,应该是怕他自己哪天后悔了自己的选择,所以用这种激烈的方法试探他。如果他经不住试探,提前放弃了,对我们两家都是好事,也避免将来两家人反目成仇。” “你还真说错了。”林妈道,“我没你想的那么高尚,我不是在试探他,我就是在提醒他,如果选择依依,后果会是什么。” 林爸一边翻看徒弟们交上来的漆艺作品设计图纹,一边回应她:“的确,他不用试探,手都那样了,还忍着痛跟佑邻比拼,心里肯定是非依依不娶的。但是你这么一折腾,让他知道他们接下来要面临的问题,也不是什么坏事。好了,你也不要再去找他们俩的麻烦了,当心到时候,两人一看到你就躲得远远儿的。” 林妈沉默了。 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矛盾。 一方面,她喜欢这对年轻人,也希望他们能在一起。另一方面,又担心他们真结婚后,会因为一个病一个残,闹得不可开交。 与其那个时候收不了场,不如结婚之前就把什么都弄清楚。 也许,他爸说得对。什么事都得年轻人自己去经历了之后才会明白,单单旁人这么劝,是没有意义的。 算了,随他们去吧。 林忆哲带着饭往医院走,又急又快,像在参加竞走比赛似的。 经过一条三叉口大街的时候,看到街边停着一辆皮卡,周围围满了人。 皮卡的货斗是遮住的,让人看不清货斗里是什么情况。 有人从里面薅出一件东西,在眼光下显得显眼明媚,林忆哲认出那是一个花瓶模样的漆器。 在这一带,只有云家和林家在做漆器,怎么还突然冒出来一帮人卖漆器? 虽然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林忆哲也看得出那不是他家和云家的漆器。 第7章 如果不能推开你 1990年,很多人进入了开化的新世纪,但是,也有一部分人仍然保持着传统思想。 病房里,其他病床的人对林忆哲竖起了大拇指。 “明知道你得了这个病,还愿意跟你在一起,了不起。” “你要好好对人家啊姑娘,这样的男人,难得啊。” 正好林忆哲来了,听到了这些。 他没有理会,默默地给云水依喂饭。 有其他人在,云水依很害羞,想自己来。 林忆哲轻拂开她的手,坚持喂饭。 “你的手刚输了液,怎么能拿东西?听话,吃饭。” 等病房里只剩下两人了,云水依也吃得差不多了。 她迟疑了一阵,还是忍不住问林忆哲:“你,真的一点儿都不介意吗?” 林忆哲把空碗收好,坐回到云水依旁边,凝望着这个和他一起长大的女孩儿。 到底他该怎么说,才能让她知道,他林忆哲唯一在意的是她爱不爱他,而不是别的? 云水依又小心翼翼地问:“你说……万一将来,我都老了,过了最佳生育期了,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找个更年轻漂亮的,给你生孩子?” 林忆哲无奈地叹息一声,站起身,往病房外走。 云水依看着他的背影,难过得不行。 他果然还是在意的。 “你去哪儿?”云水依有点儿生气了。 林忆哲道:“当然是去找医生,让他给我安排手术,我做个结扎。” 云水依听得又羞又慌,急得把声音都压低了,“这种话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 见林忆哲真要去,云水依急得要从床上爬起来了。 “你给我回来!” 居然还在往外面走! “我数到三!” 不等她数,林忆哲就乖乖回来了。 而这一切也正好被回来的病友听到了。 林忆哲牵起云水依的手,“我们将来在一起,还会遇到很多问题,如果别人随便说些话,都能动摇你的内心,让你对自己、对我产生一些怀疑,那我们会把很多精力和时间浪费在没必要的误会上。” 云水依靠在林忆哲的胸膛上,“可是,你那么喜欢孩子。” 他们俩都很喜欢孩子,从小就爱逗比他们小很多的小孩儿,长大了看到可爱的孩子也会忍不住逗一逗。 他们——甚至连他们自己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没想到,临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云水依的身体出了状况。 在保守的年代里,的确有的人,因为女方生育方面出了问题就立即解除婚约的,就算结了婚也会毫不犹豫地绝情离婚。 但是,在林忆哲看来,他们是他们,他是他。 他根本就没想过会离开云水依,也没想过娶除云水依之外的任何人。 一场病而已,带不走任何东西,更别说他的爱了。 林忆哲见云水依还是有些担心,说道:“你不也没嫌弃我手残废了吗?” 说到这个云水依就更愧疚了。 林忆哲摸了摸云水依的头,“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养身体。” 为了转移云水依的注意力,他提起了那辆在街上卖漆器的车。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拉了一车,围上去的人还不少。我看,好像买的人也不少。” 云水依无奈笑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敢来我们蜀江镇卖漆器。难道不知道我们这儿的特产就是漆器吗?要说做得好,他们能有我们云林两家的漆器做得好?” 林忆哲道:“扫了一眼,感觉很粗犷,色泽也不对。” 漆器讲究造型雅致大气美观,漆面要光洁,手感细腻。如果是生活用品,还需要尽量满足经久耐用。 林忆哲说道:“等会儿我去看看,看他们到底能不能卖出去。” 陆湘走入病房,看到女儿正和林忆哲聊天说话,虽然生病,却气色很好,心里有些感慨。还好她棒打鸳鸯没有成功,不然就害了女儿一辈子了。 陆湘把洗好的水果递了一个给林忆哲,“忆哲,你爸他有些设计图看不太明白,你去看看。” 林忆哲应下后,就离开医院了。 林忆哲走后,云水依有些不高兴,“妈,你该不会是故意把他支开吧?” 陆湘道:“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那嘴笑得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我看呐,有他在,就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我可舍不得支开他。” 她这番话,说得云水依脸颊绯红。 林忆哲刚走出一条街,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 “怎么换了条街,人还是这么多。”林忆哲还真好奇他们到底是些什么漆器,怎么能吸引这么多人。 待走近了一些,林忆哲发现,围着这辆车的货斗,又是挑又是选的,多是年轻人。 其实,漆器精美华贵,只要有它出现,就总能吸引到一大批人围观。 所以,如此场面,并不算稀罕。 真正让林忆哲感到好奇的,是车上的东西。 他朝着人群走去。 看到有人千挑万选后,终于买到了喜欢的漆器,挤出了人群。 “一百块就买个漆器,不错了,留着放家里,多气派,将来等我女儿出嫁,也可以让她带走。” 林忆哲听到这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漆器价格有高有低,一百块买一个30厘米左右高的花瓶漆器,的确算得上是合理价格且偏便宜了。 但是,这件漆器,怎么看着那么别扭! 胎体歪,花纹粗陋,线条不流畅,甚至还有很多图纹细节处有修改过的痕迹。 这种作品,在云林两家看来,连瑕疵品都算不上,必须报废。 拿一百块钱买这么件劣质漆器,这是被坑了呀! 林忆哲不忍心看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上当,拦住了她。 “这件漆器,怕是不太合适啊。” 老人看了林忆哲一眼,说道:“你们年轻人应该懂欣赏的,这些小东西多漂亮啊。没什么不合适。” 林忆哲把她拉到一边,跟她详说起来。 “你看,漆器讲究造型,这花瓶是歪的,造型上就说不过去啊。” 他们的话引来了几位围观者。 “歪的吗?”老人端详了半天,凑近,放远。 其他人伸长脖子、歪着脑袋看了一阵,“好像是歪的。” “没错,歪的。” 林忆哲又说道:“一件漆器,讲究漆面光洁,你摸一下,你手里的是不是硌手?” 大家纷纷上手摸起这件漆器。 “是硌手。” “上面还好,你看它的底部,我的天,粗糙得没法看啊。” 车上,副驾驶,一个戴着墨镜穿着港式西装的男人,察觉到不对劲,把墨镜拉到鼻头挂着,眼睛穿过车窗玻璃看了出去。 他看到林忆哲跟一群人讲着什么,还对着老人刚买的漆器比划。 男人问:“那人谁啊?干嘛来了?” 坐驾驶位的司机摇摇头,“不认识,看样子像是懂行的。魏老板,要不,我去看看?” 魏将成摆摆手,“随他去,我倒要看看他能翻起多大的浪。” 话音刚落,就看到抱着漆器的老人折了回来,把手中漆器往前一推,“我不买了,把钱退给我吧。” 第8章 远渡重洋的本地骗子 正在卖漆器的小工忙得热火朝天,头也不抬,直接一句:“您要不喜欢,马上选个喜欢的。我们车马上就要开走了,只卖最后十分钟,最后十分钟!” “这么大这么便宜的漆器,您上哪儿找去?现在有这么个机会,赶紧挑赶紧选吧。” 老人态度很坚定:“不,我就要退,我不买了。” 小工停了下来,眼神了流转着一丝阴鸷。 “怎么了啊这是?”小工扯着嗓子喊。 老人道:“瓶子歪的,也不光滑,你看这底部,都成这样了,手感一点儿都不好。” 小工打量起老人,买的时候没说一句不好,这才走出去几步啊,一回来就挑出这么多刺。 看来是有人指点啊。 谁这么多事? 小工抬眼扫了一圈四周,一眼就看到了林忆哲。 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但一身匠人的沉稳气质暴露了他的身份。 小工回头,给了同伙一个眼神。 同伙会意,一下就跳下了车,跟老人道:“好好好,我们包你满意,你先跟我来,登记一下。” 等把老人带到角落,同伙扫了一眼周围,问:“您是不喜欢?” 老人说:“质量太差了啊。” 小工:“您上哪儿买这么便宜一件漆器啊?往家里一摆,亮堂,气派。” 老人摆摆手:“劣质的东西,禁不住细看,不亮堂,也气派不起来。” 小工:“一百块一件漆器啊,上哪儿找这种便宜去?您得想好啊。” 他催促老人:“我们马上要走了,一旦走了,就没机会挑也没机会选了。” 老人道:“我花一百,是想买好的漆器,不是买这种质量不好的漆器,你懂吧?” 小工劝了半天,老人都坚持要退。而且,她苦口婆心地给小工讲,为什么一百块花得不值,各种举例子。 就好比一块钱的馒头,花五毛钱就买到了,的确是便宜。但是,拿嘴里一啃,不是馒头,是一坨白泥巴。这五毛就花得不值。 小工看向车头,坐在副驾驶的魏将成,懒散地对他挥了下手指。 他懂了。 掏出一百,交给老人。 “行,既然您不喜欢,我们给您退。刚才劝您,也是看您实在喜欢,多说了两句。您慢走。” 老人本来以为会退得很麻烦,没想到这么爽快。 如此爽快,反而有点儿不安稳了。 她找到林忆哲,“小同志,那东西真买不得?” 林忆哲道:“我们蜀江镇哪里有卖漆器的,您还不知道吗?到时候您来,我同样用一百块,卖给您一件跟那件漆器差不多大小和样式的给您,保准质量让人挑不出毛病。” 老人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好好,我先去买点东西,等会儿来找你。” 老人走后,林忆哲往卖漆器的车子边靠近了些。 他早就被魏将成的人给盯上了,这一靠近,所有人都响起了警钟。 没人多看他一眼,但是,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这些人的眼里。 林忆哲看到车上堆积如山的漆器,从奁、盒、匣、匜、枕到碗、碟、花瓶、摆件,可谓应有尽有。 仔细一些,可以看到这些漆器的造型很新奇,甚至有一些器具的造型非常艺术化,很多年轻人一眼就挑中了。 相比较而言,云林两家所做的漆器,基本都是端庄雅致的。审美上,相对古风典雅,讲究传统意义上的美。 传统,并不是土,那种尊贵大气,只有见过真宝贝的人,才会有所领悟。 林忆哲虽然很难接受这种新奇的造型,但是也并没有带任何偏见来看。 他只是觉得,如果用更好的手艺来做这些造型的漆器,应该也能有不错的效果。 这些东西应该全败在质量上了。 林忆哲摇摇头,转身要走。 这时,车里钻出来一个黄毛人,叽哩哇啦地说了一堆话,热情洋溢。 旁边的小工充当起了翻译:“乡亲们,我们这位老板是从欧洲来的。欧洲知道吧?圣母玛利亚的故乡,还有那个什么,我想想,断臂维纳斯。总之,他是欧洲来的。” “我们老板曾经是欧洲的贵族,家里就是做漆器的,生意做得很大,几乎整个欧洲的漆器都是从他们家供应的。” 这牛吹的,也太没质量了,都不提前打一下草稿吗?林忆哲都替他们尴尬。 结果,一看身边人群,个个听得认真。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们老板家里遭了难,家人全都死在了仇人的血刀之下。年纪轻轻的他,只能带着一堆漆器,远渡重洋,来到我们中国,求条生路。这就是为什么,这些漆器,比你们以前看到的、买到的要好看,要新潮,要便宜!” 黄毛叽哩哇啦地说了一堆,小工又给他“翻译”:“乡亲们看上什么就赶紧选,我们得走了。而且,卖完这一车,就再也没了。” 林忆哲无奈苦笑,“就这种蹩脚戏份,谁信啊?傻子才买账呢。” 刚这么想,就听到身边有人感叹:“原来是从欧洲来的东西啊,难怪呢,看着和平时的不一样。” 林忆哲内心有些崩溃:看着不一样难道不是因为质量太差了吗? 还有啊,那位自称来自欧洲的小黄毛,他压根就没说英语,而是叽哩哇啦乱说一通。 装的! 看他样子,也的确像欧洲人。但是,言行举止却有一种本地味道。 林忆哲往前凑了凑,用英语喊出一句:“嘿,老板,有雕漆嵌花的小花盘吗?” 小黄毛一愣,摆手。 他也没想到会碰上懂英语的。 林忆哲不放弃,既然小黄毛回答不了太难的问题,那就回答简单的好了。 “老板,你们几点离开?” 小黄毛还是一愣。 林忆哲忍不住笑了,居然让他碰上个不会英语的外国人。 林忆哲劝不了太多人,只能对身边的几位年长的人小声提醒:“人家编故事呢,什么欧洲,什么贵族,他连一句英语都不会说。” 回到云家的做漆大院子,林忆哲对云景浩讲起这事。 云景浩说:“也许人家所在的国家压根就不是讲英语。” 林忆哲说道:“如果是这样,他在听不懂我的话后,第一反应会是让他同伙告诉我,他不懂英语,只会说他们国家的语言。而不是愣在那儿,一副被拆穿的心虚样。” 云景浩不解,“他长得就是外国人的样子,还能不是外国人?” 林忆哲说:“很多外国人生在中国,长在中国,说方言都跟本地人一样流利,更别说普通话了。有些外国人在中国出生后,没有接触其他语言的需要,甚至把自己的母语给忘了都有可能。” 第9章 思、气、神、意 林忆哲突然抬起头来,“不是,我的意思是,突然冒出来的这窝卖漆器的,不是正经的生意人,有猫腻。” 云景浩戴着老花镜在图纸上勾勾画画,漫不经心地问:“能有什么猫腻?” 林忆哲说道:“单看他们的价格,的确便宜,便宜到低出了成本价。” 云景浩把眼镜摘下来,疑惑地看着林忆哲。 林忆哲继续说道:“他们的东西质量太差,那胎体,那图纹,还有那工艺,说真的,就算我们两家随便找个新学徒,做出来的东西,也比那玩意儿强。” 云景浩想了想,点点头,“看来的确是坑蒙拐骗的一帮人。用看似低廉的价格,卖出一堆废品,骗那些不懂行情的人。” 林忆哲有些担心:“他们做这行生意,肯定知道我们蜀江镇已经有我们云林两家做漆器的,并且也知道这一带的人都很喜欢漆器。他们这么一搅和,到时候吃亏的是我们蜀江镇的乡亲,遭罪的是我们云林两家。” 正在忙活的几个徒弟也围了过来。 “怎么说?” 林忆哲说道:“他们就是看中了我们蜀江镇乡亲们对漆器的喜欢,快速地薅走一波钱。” “他们甩手走了,留下一批劣质漆器在我们蜀江镇,其他人来我们蜀江镇看到了,岂不是要说我们蜀江镇的漆器不行?” 云景浩说道:“话是这么说,但是,又能拿他们怎么样?这些人啊,油腔滑调、油嘴滑舌,一看也不是好惹的。” 一位年长的帮工凑过来说:“这些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坑骗,背后的实力可能也是我们猜不透的。” 有年纪尚轻的徒弟热血而愤慨:“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这里扔垃圾骗钱吧?” 云景浩琢磨了一阵,说道:“蜀江镇不大,他们卖不了多少。而且,忆哲刚才也说了,他们坑骗的主要还是那些不懂漆器的外行。真正懂的人,知道只有我们云林两家的东西,那才算得上是漆器。” “他们骗不了多少人,顶多就把那一车玩意儿卖光。你们几个年轻人,就不要管这件事了,别到时候被人家盯上,害你们缺胳膊少腿的,会吃大亏。” 林忆哲还是无法忍受,“如果他们按劣质来卖,什么三块五块的,也能算了。偏偏他们用的是比正常价格稍稍便宜一点,来卖这堆垃圾。” 云景浩道:“那你能怎么办?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要是去揭发他们的话,能有好下场?” 年长的帮工叹息着:“像他们那种坑蒙拐骗的浑人,每个地方都有,赶不尽杀不绝,自己不去上当就行了。” 他们越是劝,林忆哲心里的反抗声就越大。 他看向眼前几位年轻的学徒。 目光交汇,各个都跃跃欲试。 云景浩看出他们的想法,严肃地黑脸,喝道:“这件事谁都不许管,不然的话,我就把他赶出去。” 逐出师门,这可是非常严重的后果。 但是! 这种话他们早就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根本不怕。 “走走走,忆哲,我们去吃冰。” “行行行,走。” 一群年轻人起身就走了。 头发全白的老帮工凑到云景浩面前,神秘兮兮地,像告状似的。 “我看这几个兔崽子才不是去吃冰,平时连给自己买条裤衩子都舍不得,会舍得去吃冰?” 云景浩也急啊,“我看着他们长大,能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吗?” “那怎么办?”老人一脸惶恐,“还记得去年江水镇发生的那件事嘛?有人到镇上卖电筒,说是啥玩意儿太阳能,往太阳底下一放,就能充电。平常电筒卖八块,它卖十块。多少人上当啊,啧啧啧。王刚子一眼看穿是假货,往人群一站,把电筒拆开,拿出里面的小电池,当场拆穿。结果第二天,王刚子路过小巷子的时候被打瘸了腿,现在连媳妇都找不到。” 说完,他琢磨着:“不过忆哲好像不用担心娶不上媳妇,他有依依了。” 云景浩听得想吐血。 “啧啧啧,忆哲也是可怜呐,手刚废了,现在脚又要瘸了。唉,这娃命不好。”老头子摇摇头。 云景浩气得瞪眼,“他命不好?我看是我命不好!我怎么碰上你这么个会说话的老祖宗?去去去,别烦我了,忙去。” 老头子不高兴地嘀咕:“我这是帮你分析呢,你还嫌烦了。” 走出几步后,老头子忍不住回头问:“就——不管了?” 云景浩急得直挥手:“你走你走。” 老头子背着手走了,走出房间后,又幽幽地说了句:“得让我兄弟做副拐杖,到时候忆哲腿瘸了,能用上。一副哪够啊,得多准备几副,跟他一起去的人就不用了?啧啧啧,以后,我们漆园子里就全是些瘸腿的人了,想想就惨。” 这些话深深地刺激了云景浩! 管! 当然要管! 他把剩下的帮工、学徒都叫上了,就连在路边躺着晒太阳讨口的小叫花子也给拖了去。 人多,气势就足。 等云景浩带着人浩浩荡荡要去找林忆哲时,却发现那小子居然就站在两条街外一个高台上。 那高台在旧时期是个戏台,后来就废了。 有时候镇上有个什么事,需要宣传,就会用上那高台。 他云家的学徒们拿着个大喇叭,冲着台下乌泱泱的人群,一件件展示漆器。 云景浩看糊涂了,“他这是要沿街叫卖?” 他身后的徒弟们却说:“也有可能是拍卖,价高者得。” 也有徒弟说:“不不不,绝对不可能是拍卖。忆哲想干嘛?想跟那帮卖假货的竞争啊。他就算要拍卖也不是价高者得,而是价低者得。” 有人认出来,“云师傅,他手里拿的不是你之前花了好长功夫三雕一刻才做出来的《锦城园》吗?” 云景浩听得心里一咯噔,仔细一看,还真是! “忆哲不是胡来吗?师傅要送省上参加展示活动的。” “这要是价低者得,还得了?” 云景浩听不下去了,只觉一股火气从脚底冲上了头顶。 高台一侧,林忆哲坐在一张椅子上。 他拆开一个小商小贩沿街叫卖时最常用的麦克风,挂在耳朵上,也加入到讲解的队伍里。 云家的小徒,抱起一个三十厘米左右高的花瓶漆器,向人群展示。林忆哲就娓娓讲起:“一件漆器,是永不褪色的华美艺术,我们要会选、会看,这样买回去才能越看越喜欢。传给下一代人,也不会过时。” “先看胎,我们中国人的传统审美讲究思、气、神、意,思正、气定、神闲、意美。胎体正,方有方的讲究,圆有圆的规则。如果买到一件漆器,瓶口歪斜,胎体瘪凸,就说明我们选到的东西不合适。” 学徒们拿出一些素胎,比划着、展示着。 “再看色彩。色彩不管是明暗交替,还是由浓转淡,还是纯色,都要正。如果一件漆器的颜色给你的感觉是这里一坨、那里一堆,没有涂开也没有铺匀,那后面的图案还能看吗?” 为了讲清楚这个问题,林忆哲特意让人哼哧哼哧搬了好大一尊漆器大瓶。 有人看出点儿门道来,“这么大的器件,颜色都涂得这么均匀,难得啊。” 林忆哲立即说道:“不难得,我们云林两家漆器铺,所有拿出来卖的漆器都能做到。这只是基本功而已。” 第10章 盐铁论 林忆哲讲得不算深入,但这些,已经足够让他们大概分别出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了。 至于最难的“漆器图纹”这一部分,他非常笼统地说:“一般做漆器的师傅,在设计图纹时都会根据漆器的用途来定稿。婚姻嫁娶,用的多是婚宴图、喜鹊、龙凤等等。新年节日,有的是雅致的云纹、简单的线条、雕刻的花枝、福寿图等等。选个喜欢的图纹,再看看它线条是否流畅。” 云景浩听了半天,听得糊涂了。 林广山在云景浩的身后站了老半天,也没看明白。 “他这是要把你家底掏空?这沿街叫卖的架势,搞得挺火热啊。” 云景浩回头,见是林广山,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去。 “还不是你养的好儿子。” 林广山马上往旁边挪开半步,“现在归你管了。” 云景浩也忘旁边挪开半步,一脸的无辜,“等他和依依结婚了,那也只是女婿,怎么就归我管了?又不是我生的。” 林广山说道:“女婿也是半个儿子,我被他折腾了二十多年,接下来换你遭罪,很公平。” “你……”云景浩本来就气,现在更是气得浑身冒烟。 林广山清点着被林忆哲搬出来的那些好宝贝,不停地感叹:“啧啧啧,真是厉害了,全是你们云家的看家宝物啊。” 他拍拍云景浩的肩膀,“亲家啊,做人呢,要想得开。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不要太在意。” 他看着云景浩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忍不住偷乐。 有人拨开人群,急匆匆地跑到林广山的面前。 “林师傅,不好了,刚才我搬东西到仓库里,发现……你的那些好宝贝,都不见了。” 林广山的脸色顿时就暗了下去,“怎么会没见了?也就之前忆哲和佑邻比拼的时候,我打开了一下,让忆哲选……” 说到这里,他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惊诧地回头。 只见林忆哲对台下众人道:“刚才展示的那些,是让大家过过眼瘾的。接下来,我会拿出一批漆器来,有喜欢的可以买下来,价格绝对公道。” 林忆哲转过身,拍了下手,那些云家的徒弟们拉开一片红绸,显露出一批漆器。 花瓶、摆件、用具、画作、屏风,什么都有。 华贵、美丽,极致典雅和大气。 红绸揭开的那一刻,整个蜀江镇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绝美的大漆之色,锦绣华美。 高台之下,惊叹声不绝于耳。 “林家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今天算是大酬宾活动了吧?要是错过了,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我家女儿下个月结婚,你们等会儿让着点儿我。” …… 人群后,林广山眼睛都看直了。 他的身边,不识趣的小徒还在一惊一乍:“林师傅你看,那不是我们仓库里的宝贝吗?怎么被全搬到那里去了?” 云景浩心里也是一惊,还好,林忆哲这小子卖的不是他的东西。 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林广山的肩膀:“广山兄弟啊,这些东西再金贵,也都是身外之物,你说是吧?” 林广山的拳头都要捏出水来了,眼眶红得像斗牛场里的牛眼。 “逆子!”他气冲冲地要上前找林忆哲的麻烦,却被云景山给拉走了。 “你放开我!我今天非要把这小兔崽子打死!敢把我的东西拿出来便宜卖!气死我了。” 一旁的小徒不合时宜地提醒林师傅:“林师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以前在忆哲十八岁的时候说,从那天起,家里的里里外外,他都可以当家,都可以做主。” 本来就很气了,听了这话,更气! “什么意思?啊?我喝醉的时候说的话也能算数?” 那小徒真是没眼力见啊,脱口就是一句:“可是林师傅当时喝的是自己熬的凉茶啊,我还说凉茶好喝呢。” 林广山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盯着小徒看了半天,指着他的鼻子,凶巴巴地说出一句:“以后,休想再喝我熬的凉茶。” “哦。”小徒喃语,“忆哲说他也会熬。” 林广山的身体都软下去了,还好有人扶着。 抬眼一看,扶自己的竟然是云景浩。 这会儿,在林广山的眼里,云景浩和林忆哲是一伙儿的。 他生气地把手挪开,不许云景浩靠近自己。 云景浩吩咐林广山的小徒:“照顾好你师傅,本来年纪就大了,还这么大火气。要是气出病来,还得筹钱去看病。” 筹钱两个字算是揭了云林两家的老底。 漆器的确贵重,它可以在婚宴、新年的时候华美出现,配得上最奢华的大别墅、大洋房,也配得上最雅致的书店、咖啡屋。 但是…… 最近几年,漆器的生意一直不好。 云林两家的仓库里都堆了不少好货,一件压着一件,满满当当。 如果林忆哲能卖出去一些,也的确算是给家里增加收入了。 云景浩往家里走,他的小徒追了上来。 “云师傅,我不明白,为什么林家仓库里堆的漆器垒得都像山一样高了,为什么就是不肯便宜卖出去呢?如果他们也能像那个黄毛假货商一样,搞些促销活动,想些办法,或者给每一件漆器都编一个故事,说不定就不愁销路了。” 云景浩严厉地看了一眼小徒,“你说这些话,是把自己的位置摆在了那黄毛诈骗犯的身边!” “啊?”小徒懵懂。 “啊什么啊?”云景浩教训起来,“你编故事忽悠人,能卖几件?能走多远?把名声搞臭了,谁还找你买物件?” 云景浩敲了小徒一个爆栗子就走了。 小徒一脸错愕。 云师傅只回答了一个问题,还有好几个问题没说呢。 其他同门徒弟拍了下他的脑袋,“你啊,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小徒懵懂,“我没说错啊。” 大徒道:“编故事,就等同于骗人,不可取。” “再说低价促销。多低的价格算低价?总不能比成本价还低吧?” 漆器的成本自古就高。 西汉桓宽所撰写的《盐铁论》中便有一句:“一杯用百人之力,一屏风就万人之功。” 其中的杯、屏风都是用漆艺来做的器物。 成本在那儿,还能怎么低价? 黄毛他们敢把价格胡乱砍一通,是因为他们的东西压根要不了什么成本。 选胎的时候,云林两家为了得到足够好的胎体,往往绞尽脑汁、遍寻商家,跋山涉水地拜访手艺人。但是黄毛他们的东西,那是什么瓶瓶罐罐都敢往上面髹漆。 再说手艺,更是瞎搞一通。 就连直接用机器印上去的花纹,也断断续续。就跟借来的印花机器,要急着还回去似的。 他们的成本估计连五块都要不到,但是却敢按正常漆器来卖,以百元左右的价格卖出。 第11章 大势东去掀狂澜 忙活一大天下来,林忆哲累出了一身汗。 云林两家的小徒都围在他身边,又是递水又是扇风,眼巴巴地打听。 “忆哲哥,卖多少出去了?” 林忆哲看了一眼大家,“平时没事的时候叫我林忆哲,高兴了就叫我忆哲,现在则叫我忆哲哥。我怎么感觉你们有点儿现实呢。” 大家把扇子扇得更卖力了,水也直往他嘴里灌。 “我们书读得不多,没你那么会说,你直接告诉我们得了,别卖关子。” 说着,就有人递上了计算器。 林忆哲在计算器上按下了一个数字:1080块。 “什么?”大家失望不已。 林忆哲推了下金丝边眼镜,“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嫌我卖得少了?” “不是少,是非常少。” 1080,不是纯利润,是加上成本的钱。 有人不死心,拉住林忆哲:“你直接告诉我们纯赚了多少。” 林忆哲有些迟疑:“一定要告诉?” 大家一个个的都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林忆哲在计算器上按下一个数字:9。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盯着他的手指,指望他继续按下去,然而,他却在按下一个“9”后,收手了。 “什么意思?” “没了?” 林忆哲摊摊手,“就是这么多。” 有人不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林忆哲说道:“我这次把大家召集起来,并不是为了卖我们的漆器,而是为了让他们认识什么样的漆器才算是一件合格的作品。” “见过好的,才会知道别人用一两百的价格卖给他们的到底是多么劣质的垃圾。” 还是有人支持、理解林忆哲的良苦用心,他们站出来替林忆哲说道:“反正这两年漆器的生意也不好,这样忙一场,虽然没赚到什么钱,但也没亏本,就当是给大家上一堂课,做公益了。” 有人嘀咕:“做什么公益啊,每人一张嘴,都等着吃饭呢。” 立马有人反驳他:“那你让忆哲怎么办?这两年漆器都不好卖,难道你指望今天这场面就把仓库里的库存全清了?” “是啊,家里再难,云师傅、林师傅都给大家发了工资,一分不少。你还想怎么样啊?你看隔壁几个镇都成什么样了,漆器堆在那儿没人管,钱也发不出,人都走光了。上回我表姐还说,她们屋后的大漆坊因为久了没人住,被雨水冲垮了。” 林忆哲其实心里特别明白大家心里在焦虑什么。 他们不是担心断了工资,也不是担心没钱吃饭,而是觉得继续这样要死不活地熬下去,云林两家漆器坊早晚得垮。 要怎么做,才能改变局面呢? 大势东去,又怎么力挽狂澜? 到家门口了,云林两家的徒弟们,刚才还殷勤地簇拥着他,一口一个“忆哲哥”,现在居然逃似的跑了,有种要跟他划清界限的决绝。 “跑什么呀?” 逃远的几个人,头也不敢回,交头接耳地说:“快跑吧,要是让云师傅和林师傅抓住我们,少不了一顿臭骂。” “云师傅还好吧,没什么损失,林师傅估计已经气得吐血了。” “逆子啊。” 林忆哲回到家,老远就看到父亲林广山黑着脸坐在堂屋里。 桌上的茶已经没有一丝热气了,显然,林广山等林忆哲已经有一阵了。 林忆哲心虚地放慢了脚步,磨磨蹭蹭地来到堂屋。 “爸……” 林广山黑着脸,“别别别,别叫我爸,我受不起。你一声爸,就把我珍藏多年的漆器给拿出去贱卖了。要是多喊几声,我不得倾家荡产?” 林忆哲忍不住嘀咕:“从小都这么叫,也没见您倾家荡产啊?” “敢顶嘴了你还?”林广山气得直挥手:“走走走,你走,别在我眼前晃,我受不起。去找你云叔,不,去找你云爸,去祸害他去。” 林忆哲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快六点了,该去给依依送饭了。 “那我走了。” 林忆哲说完,就去厨房了。 本以为要忙活一阵,没想到厨房已经摆好几个菜了,还有一碗鸡汤。 林忆哲提着菜从堂屋前走过时,冲正在喝茶的父亲喊了一句:“我走了啊爸。” 林广山一口茶给吐了出来,“受不起受不起。” 林忆哲走后,林美娟来到了堂屋,喊了一声:“吃饭了,还需要人请才过来么?” 林广山本来就在气头上,被妻子林美娟这么一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就怨你,从小管教不严,让他一天天跟个逆子一样。” 林美娟坐到餐桌前,把一碗饭推到他面前,为自己叫屈:“是是是,他惹你不高兴的时候就是我管教不严,有点儿什么美事、好事的时候就是你教子有方,是你基因好。” 林广山觉得奇怪,“你平时不是对他挺严格的嘛!怎么今天反而站到他那边去了。” 林美娟说道:“我倒是觉得你那仓库里的东西,能清理多少出去就清理多少,腾出地方来放别的东西也好。” “放什么?”林广山听懵了,并没有察觉到林美娟这番话背后,对这门祖传生意的失望。 林美娟不高兴地嘟囔一句:“放两根竹竿晾衣服也行!” 林广山是一头雾水,“我好端端的仓库,用来晾衣服,你这不是胡闹么?” 一桌子的徒弟帮工都听出来林美娟话里的火药味,不敢搭话,哪怕林师傅向他们投来目光,他们也假装看不见,只低头吃饭。 林广山见他们一个个愣头愣脑的,忍不住教训两句:“都怪你们,跟着忆哲瞎胡闹,让他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完全不把我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我的东西是想拿就拿,想卖就卖。” 有人一边刨饭一边含糊地顶嘴:“忆哲他现在好了,有了老婆,惹了事就去老丈人家避难。留下我们替他遭罪。哪天我也找个老婆,就不用听你叨叨了。” 偏偏林广山这会儿耳朵好得很,听得清清楚楚,眼睛顿时就瞪圆了,“还想要老婆?我看你是癞蛤蟆伸长了脖子想吞月——想头倒不低。” 那徒弟摇头,仍旧含糊地心虚地小心翼翼地顶嘴:“林师傅也就只敢在我们面前埋汰人,要忆哲在这儿,您还敢开口吗?肯定一开口就被人家渊博的学问给怼回来了。” “你们……”林广山气死了,筷子一放,“不吃了!” 他一放筷,徒弟们就把他面前的菜给瓜分了,还有那胆大的,悄悄把他碗里的鸡腿给顺走了。 第12章 一出好戏 黄昏,太阳西斜,人也变得懒洋洋的。 黄毛躺在车斗里一堆漆器上,抖着二郎腿,一会儿一个哈欠。 “魏老大,你说蜀江镇的人怎么了?好端端的,突然就不来我们摊位前了?这些玩意儿又便宜又美观,之前不是那么多人抢着要嘛?” 坐在副驾驶的魏将成,并没有回答。 他也在琢磨这件事。 按照计划,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把这一车垃圾漆器处理得差不多了。 恰好这时,老蒋上车了。 “魏老大,查清楚了,就是那小子搞的鬼!” 魏将成和黄毛几个人都围了过来,“那戴着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小子?” 老蒋道:“没错,是他。” “我们在卖东西的时候,他就在人群里奇奇怪怪的,害得好几个人退货。” “中午的时候,他居然在旧戏台那边,把自家的漆器全摆出来,神神鬼鬼的搞了好几个小时。” 魏将成把墨镜往头顶上一推,微眯起了眼睛,“他家也是做漆器的?” 老蒋道:“蜀江镇就云、林两家在做漆器,那小子就是林家人。” 黄毛从一堆漆器上爬起来,“这事谁能忍!直接冲上去跟他们吵一架!” 黄毛看着像外国人,实际上真是林忆哲说的那样,根本不会说英语,是土生土长、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年少闯了祸,正好认识了落魄的魏将成,从此跟在魏将成身边,走南闯北,靠一辆小皮卡坑蒙拐骗混日子。 魏将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莽撞。” 其他人都眼巴巴地看着魏将成。 “老大,您发话,是打他还是要了那小子的命?” 魏将成把墨镜重新戴好,声音低沉:“最近各个地方的治安都管得严,我们求财,少惹事。” 黄毛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他了?” 魏将成意味不明,“来日方长,急什么?” 老蒋懂了魏将成的意思,对黄毛和其他人说道:“先把东西处理完了再说。这里卖不出去就换个地方。医院后面那条街很热闹,人多,我们去那儿卖。” 车在蜀江小镇穿梭。 这个极具古风特色的小镇,也会让眼里只有钱和前途的他们有一刹那的恍惚。 忽然有那么一刻,魏将成望着小镇的风光,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一辈子就生活在这样山清水秀、民风简单古朴的小镇生活,好像也不错。 终究只是一刹那的念头,他更渴望绚烂的生活。 这里,不适合他。 他也不适合这里。 货斗里,几个人谈起接下来该怎么把一车漆器处理掉。 说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方案,魏将成听得皱起了眉毛。 “剑走偏锋,才能出其不意、无往不利。”魏将成说道,“还是编故事,说得越像越好。黄毛你不要叽哩哇啦说一堆废话,就什么也不说,反而更像贵族。” 黄毛有些迷茫,“故事都编了一大堆了,要是写下来,都能凑成一整本书了,还能编出什么有新意的来?” 魏将成道:“故事还是那些故事,但是要改变卖的方法。” 车停了下来,魏将成从驾驶室走了出来,来到货斗那儿。 他的眼睛从一件件漆器上扫了过去,最后挑中一件罐子漆器。 这种漆器通常是用于日常生活中盛放厨房小料的,比如红豆、茶叶等等。 罐子脏兮兮的,也不光洁,之前被好几个人拿起来,看了两眼又嫌弃地放下。 黄毛拿着脏兮兮的毛巾就要擦一擦。 他倒不在意罐子脏不脏,只是怕魏老大的手被弄脏了。 魏将成抬手,阻止了它。 “就这样卖。”他说。 黄毛和老蒋他们面面相觑。 那些擦得光亮如新的罐子都没卖出去,这个脏兮兮的小玩意儿能卖? 魏将成一边打量罐子,一边说:“不仅要卖,而且要高价卖。” “高价?”大家都糊涂了。 魏将成嘴角扬起,“听说过古董吗?” 听到“古董”两个字,大家就明白了。 魏将成似笑非笑,“要真能卖出去两件,比我们之前卖好几车还赚。” 有人担心地问:“老大,不是说最近治安管得严吗?要是被人拆穿了怎么办?” 魏将成道:“这就是语言的艺术了,你要装作不懂,说的话要模棱两可,给人家一点儿想象的空间和余地。到时候就算警察找上门来,咱也不怕。我们一没说古董,二没主动要价,三是你情我愿。” 黄毛笑呵呵地冲魏将成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老大。” 计划是完美的,现实总是比较冷漠。 卖了半天,围观的人仍然只是冲着便宜漆器来的。 魏将成发现蜀江镇的人,明明上午还对漆器一窍不通,只管好看不好看,这会儿居然会摸、会观察,能品出个好赖来了。 虽然他刚说过不要找林忆哲麻烦的话,但是现在,恨不得把他给手撕了。 人群散去,只卖出几件,而且价格是被一压再压,甚至有人让买一送一。 黄毛有些沮丧,斜躺在漆器上。 突然老蒋推了他一把,他抬眼一看,一个拄着拐杖的白发老爷子往这边来了。 老爷子头发银白,梳得很整齐,给人一种慈祥富贵的感觉。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大气舒服的纯色。 再看他长相,五官偏沿海一带的典型长相,但皮肤偏白。 黄毛回头看了一眼魏将成,所有人都心领神会,打起了精神。 魏将成摘下眼镜,往老蒋手里一丢,就来了货斗前。 他并不招呼老头,只是把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箱,放到车上。 “这东西你不能让他卖了,这是他们的传家宝,是家族的根。要是卖掉了,将来他到了九泉之下,怎么面对他的列祖列宗?” “收起来。” 魏将成一脸凝重。 老蒋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你不让他卖了,是要让他饿死吗?你以为他还能回欧洲吗?他回不去了!这古董的确很贵重,但是,跟命比起来,孰轻孰重,你应该知道吧?” 他扯着嗓子喊,脸都红透了。 这么大的动静惹来了不少人驻足,老头也停了下来。 其实魏将成在看到白发老头朝着他们这边走来时就知道他对漆器有兴趣,才会来这么一手。 先前他戴着墨镜,可是把这个老头观察了好一阵。 如果没猜错的话,老头应该是来旅游的,想买件漆器回去。 魏将成不想让他带件普通的漆器回去,他要老头子带一份“古董”离开蜀江小镇。 第13章 又见那时的他 魏将成急得红了眼眶,哽咽着,无助地问身边人:“你们给说说,他怎么可以卖掉老祖宗的东西。” 魏将成的目光最终落到了白发老头身上,“老人家,您是最懂我们中国传统的,仁义忠孝,人这一辈子都不能丢。虽然我朋友,他出生在欧洲贵族,但我相信,道理都是相通的。” 老头子顺着他所指,看向黄毛。 黄毛双眼含泪,低着头,一副难过得不想说话的样子。 “我这朋友,惨啊,家里被劫匪抢了,人全给杀了。只有我这朋友,当天晚上去邻居家喝酒,睡着了,没回去,侥幸逃过一劫。他家里那些钱啊首饰珠宝全被抢走了,那些不识货的人,没拿走这件漆器,被我朋友一路带到了中国。” “老人家,你说这么贵重的东西,他能卖掉嘛?” 老头子对他嘴里所说的东西有了兴趣。 “我能看看吗?” 魏将成犹豫了,“只看看,不能说买的事,行吗?” 老头子点头。 打开盒子,一件灰扑扑的漆器展现出来。 老头上手要摸,被魏将成拦住了。 “老人家,看看就行,可不能上手啊。” 老蒋从白发老头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意愿,立即递给魏将成一个眼神。 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下眼神,开始了进一步的表演。 老蒋哽咽着,愤怒地责备:“这不是没办法吗?他得了绝症,治不好了,叶落归根,他得回去啊!从中国到欧洲,你知道多远吗?不卖了这件宝贝凑机票钱,难道你让他走路回去?” 黄毛难过地捧着脸,眼泪顺着手指缝流了出来。 围观的人们,好多都忍不住红了眼眶,甚至有不少人都在偷偷抹泪。 魏将成看向黄毛,又看了看老蒋,像叩问灵魂一般:“真的要卖?” 老蒋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还有别的办法吗?” 魏将成无奈地摇摇头,叹息说:“也许这就是命吧。” 人群里,有人打听起这件“古董”的价格。 人群里走出一人来,盯着那件“古董”左看右看,一边看一边发出啧啧称赞的声音。 此人戴着个厚重的黑框眼镜,穿着很好,但身上却有一种老学究的气质。 他一边看一边感叹:“欧洲漆器工艺,传承了好几百年,国内绝无仅有。我要是有点儿闲钱,绝对出手。这种宝贝,去大城市转一圈出手,绝对天价啊。” 这话引起了轰动。 他抬头问老蒋,四目相对,偷偷交换了脸色。 “多少钱啊兄弟?” 老蒋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回头看向黄毛。 黄毛仍然沮丧地低着头,默默流泪哭泣。 他本来就瘦,这一哭,就更有种让人怜爱心疼的感觉。 老蒋哽咽着说:“你看着给,够他机票钱就行。” 说完,老蒋冲人群喊:“喜欢这件大漆宝物的人都可以买,够他买张机票钱就成。” 的确有人心动了。 白发老头也心动了,他问道:“一张机票多少钱?” 老蒋叹息一声,没回。 不是不想回答,是他也不知道。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瞎编的故事里,黄毛到底来自欧洲哪个国家。 人群里,那位托,高喊了一声:“我出五万,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去取钱,一定要等着啊。” 1990年的五万不是一笔小数目,虽说这时候万元户已经比较常见了,大家的口号是奔小康,但是,真能一下子拿出五万块,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那人跑得快,生怕机会从自己身边溜走似的。 白发老头回头看了一眼跑远的人,拉着老蒋问:“我现在就给你五万,把这东西给我,行吧?” 那当然行了! 刚才跑开的人是托,只有老爷子您是唯一的一条鱼。 老蒋装作为难的样子,“这样……不太好吧?” 他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也行,反正谁给钱都一样,只要能让我这位兄弟回到他的故土,叶落归根。” 老头子就要从包里拿钱,突然一个人抓住了他的胳膊,“您老怎么在这儿啊,让我找得好辛苦。” 白发老头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一脸的迷茫。 老蒋、黄毛和魏将成他们看到这位年轻人,拳头都要捏出水来了。 因为他,就是林忆哲! 他刚坏完他们的好事,现在又要来搞破坏吗? 白发老头和林忆哲素未谋面,一点儿印象也没有,迷茫地问:“您是……” “我,林忆哲啊。”林忆哲撩开头发,比画着自己的脸,一副故人相逢的激动模样。 白发老头打量了林忆哲好几圈,还是没什么印象,“您是我的学生?” 林忆哲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跟白发老头套近乎,听他说“学生”两个字,立即上道。 林忆哲:“是啊,您来怎么也不打电话说一声?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都不敢相信真的是您。” 林忆哲说着就要拉白发老头走,“走,上我家去,我做你最喜欢吃的,咱们再稍微喝点儿。” 白发老头正要说自己先买漆器,再跟他走,免得被其他人给抢了机会。突然,林忆哲就给了他一个拥抱。 林忆哲凑到他耳边,小声提醒:“他们的东西是假的,刚才走开的人是托,您先跟我走,听我细说。” 白发老头愣在了当场,指着那漆器,“它怎么能……” 林忆哲抓住白发老头的手,“哎呀老师您就别磨蹭了,走走走。” 林忆哲拉着白发老头就走。 老蒋他们脸都绿了,当林忆哲拉着白发老头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回过神来。 魏将成立即冲着老头喊:“你的东西还没拿走!” 林忆哲替他回答:“前面那个人不是回去取钱去了吗?你们给他啊。做生意要讲诚信,答应别人了的事就要做到。” 这话像一个冰冷的鸡蛋噎在了魏将成的喉咙里。 林忆哲把白发老头带到一边,细说起来,老头听完,才终于恍然大悟。 “这是遇上骗子了!”白发老头叹息一声,很是遗憾。 林忆哲问:“老人家喜欢漆器?” 白发老头道:“不是我,是我们家老伴。年轻的时候,在成都置办过一套嫁妆,全是上等漆器。结果我们结婚的时候,遇劫匪,一件没剩下来。这成了她一辈子的遗憾。现在,儿女都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也躺在床上,哪儿也去不了。医生说,她日子不长了。我就想着,来成都再买一套漆器,算是了却她一桩遗憾。” 林忆哲道:“您算是碰对人了,我们林家就是做漆器的。您要是不信,可以随便找些人问。” 林忆哲的手里还提着饭菜,急着去医院。 “老人家,我得去医院一趟了,您在小镇慢慢逛,不会让您失望的。如果您想买漆器,我到时候带您到我家去看看,您要觉得满意,再买,您要觉得不行,就当交个朋友,也无所谓。” 白发老头看着林忆哲的身影急匆匆离开,想起了英年早逝的儿子。 当年,儿子也是这样意气风发又斯文帅气。 白发老头湿了眼眶,转身朝大街的尽头走去。 夕阳下,几道影子拦在白发老人的跟前。 抬头一看,正是卖漆器的几个人。 “你们……要干什么?”老头有些慌神。 魏将成一脸和气,“老人家,您的东西还没带走呢。” 他身后,老蒋捧着装漆器的纸箱。 老人看这强卖的架势,眼眸一沉,“什么东西?” 老蒋上前一步,魏将成指了指纸箱。 “这个。” 第15章 反杀 老人完全沉浸在华美漆器的世界中。 他挑选了10件最喜欢的漆器,若不是考虑到搬运困难,真恨不得把整个仓库的漆器都搬走。 东方惑叫来一辆三轮车,把漆器拉走了。 医院。 病房里挤得满满当当,这种小镇医院,一个病房里住着四五床病人,陪护的家属也比较多。 林忆哲知道云水依是一个喜欢清静的人,一边给她喂饭一边说:“等会儿我推你下去走走,总待在这个病房,说不定病情还会越来越严重。” 云水依心思细腻,见林忆哲来的时候就跑得满头大汗,猜想他应该有比较急的事情要去做。 “我今天有点累,不想出去转转。你要是家里有事的话就先回去,明天一早再过来。” 林忆哲说:“我怎么忍心放你一个人在医院睡。那行,你在这等我,我回去一趟,等会儿天黑了就过来陪你。” 云水依有些担心:“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林忆哲说:“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个老人,从外地来旅游,好像是个教师,想买漆器。我怕他不识货,买了不合适的,所以想去看看。” 云水依催促他:“那你赶紧去,可别让老人家等久了。” 林忆哲从医院出来,穿过两条大马路,走进了一条小巷子。 他刚走进小巷子,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人在跟踪他。可是,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他谨慎地往前继续行走,看到地上有两三道影子,心中一沉。 林忆哲加快了脚步,但是没想到巷子的尽头那儿已经站着两个不怀好意的人在等着他了。 林忆哲认出他们来,正是魏将成的手下,那些卖假漆器的人! “小子,你不是挺能干的吗?要不也教教我们怎么识别漆器?” 林忆哲被包围在中间。 这些人手上都拿着一把武器,长刀、木棍,还有钢筋。 包围圈形成之后,他们就像耍猴一样,玩味地看着林忆哲。 戴着墨镜的魏将成走了过来,他走到林忆哲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嚣张而得意地说:“我看这位兄弟也是人才,听说你们家也是做漆器的,那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 “你们想做什么?”林忆哲紧握拳头。 魏将成和身边几位兄弟一唱一和地笑了起来。 “看着长得斯斯文文的,没想到这么有血性。”黄毛紧握着手中的长刀,在手上拍的啪啪直响,嚣张地威胁说,“就是不知道能扛得住几刀。” 林忆哲说道:“朗朗乾坤,你们这是在犯法。” 黄毛一脸不屑:“犯法又怎么了?我可是来自遥远的欧洲,没有人能抓得到我。” 这些话骗一骗其他没有见识的人也就算了,骗不到林忆哲。 林忆哲说道:“你长得这么特别,警察一眼就能认出你,你觉得犯了事之后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林忆哲看向魏将成,“你们卖假货还有理了?” 魏将成笑笑,“有理没理又有什么用?这世道有钱才最重要。” 林忆哲见魏将成’他们几个铁了心地要对他动手?心中一沉,他把手放在嘴里用力一吹,嘹亮的哨声顿时响彻云霄。 “搬救兵?” 魏将成的手下们哈哈大笑,“不知道等救兵赶来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被我们剁成肉酱了?” 结果哨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所有人回头看去,发现四面八方,涌来乌泱泱的人。 “他们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林忆哲咬着牙对魏将成说道:“你们来我们的地盘卖假货,欺骗我们这里的人,本来就是错!知法犯法,一错再错,还这么嚣张。既然跟你讲道理讲不明白,那我们就拳脚说话。” 他只轻轻动了下手指,云、林两家的学徒和帮工们就抡着棍棒冲了上来,把魏将成他们打的打,锤的锤,咬的咬。 不过一两分钟而已,魏将成他们就落了败相,身上挂了不少伤,衣服像布条一样尴尬地悬挂着。 魏将成伸出手,“慢着慢着!兄弟!法治社会,我们要讲道理,不要动粗,不要动手。” 林忆哲抬手,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现在你知道讲道理了,刚才呢?怎么那么嚣张跋扈?” “如果我刚才没有把大家叫来,现在我是不是已经被你们打成残废,剁成肉酱了?” 魏将成连连摆手,“不不不,兄弟你误会了,我们来这里讨碗饭吃也是逼不得已。如果有冒犯你们的地方,还请见谅。” 林忆哲说道:“你们卖假货,这是伤天害理。如果你真的有心悔改,就把骗别人的钱全部还回去。” 这卖出去的东西哪有再退回来的道理? 但是,魏将成为了从眼前的困局中脱身,鸡啄米似的点头答应:“好好好,我答应你。”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个个被揍得鼻青脸肿。 尤其黄毛,在人群中显得特别耀眼,也最吸引火力。原本帅气的脑袋被揍得跟猪头一样,嘴巴肿得跟香肠似的,现在哭唧唧的,别提多狼狈。 他们的头顶上空突然响起了喇叭声:“各位居民请注意,各位居民请注意!一位名叫东方惑的老人,63岁,在我们蜀江镇跟家人走散,现在正在派出所。请这位老人的家人到派出所来认领。” 林忆哲不禁疑惑地皱起眉毛:“这位老人不是住的酒店吗?怎么会走失?” 林忆哲想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不想再跟魏将成这等人纠缠下去,于是对他说道:“给你一天的时间,把所有骗来的钱全部都还回去。不然的话,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蜀江镇的规矩。” “好好好!”魏将成带着一帮兄弟像老鼠一样逃走了。 小徒们围着林忆哲,疑惑不解地问:“忆哲,难道就这样放他们走了?我看这群人不像是什么好人,只怕以后会做出更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林忆哲说道:“等会儿我去派出所一趟,会把他们的事跟民警说一说。” 林家一位学徒凑到林忆哲的跟前,“咦?广播里这位老人是不是之前来买漆器的那位老人家?” “他已经去过漆坊那边了吗?”林忆哲问。 学徒说道:“今天是来了一位老人,买了不少的漆器,说是家里的老伴喜欢,想买一套送给老伴儿。 那老人看着精神不错,也很有学问的样子。怎么会走丢呢?” 林忆哲说道:“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17章 大漆难做 警车上,李强聊起老人家:“从老人家身上带着几张车票来看,他这次来蜀江镇应该是和家人一起来的。其中一张车票上有个人的名字叫东方册。我查了系统,28岁,应该是他儿子。” 林忆哲不高兴地嘟囔:“既然知道他儿子是谁,你们干嘛不把他找来,把老人家交到人家手里?你让我带着他算怎么回事啊?” 李强说道:“那不是还没找着他们家人吗?蜀江镇也不大,相信要不了几天就能找到了。” 之前不还说,蜀江镇不小,没那么容易找到嘛。 李强啊,进入社会后,也变得这么圆滑了。 林忆哲浑身写满了抗拒:“那按你这个意思,要是一直找不到的话,我岂不是要一直养着这位老人家?” 李强一脸诧异,“忆哲啊忆哲,一直以来你都是挺有觉悟的,怎么在这件事情上推三阻四的?” 林忆哲无奈地摆摆手,“算了算了,认识你算我倒霉。” 李强嘿嘿一笑说:“等你帮完了我这个大忙,我就送你一套渔具,带你去钓鱼。” 林忆哲哪敢接受,“别了吧,我要是敢接受你的东西,下次你就敢把其他人全都安排到我家来,到时候我不得被我爹妈骂死。” “会吗?我怎么觉得他们都很好说话。” “那是在你面前好说话,那是客套和礼貌。” 说话间,车就已经到林家漆坊大门口了。 林忆哲和李强还没开口,老头子就激动地跳下了车,问林忆哲:“这就是你家吗?” 见林忆哲点了头,老人家几步就跨进了大门。 还真是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呢。 李强凑到林忆哲的耳边说道:“对老人家你要耐心一点,别总是板着脸孔,一副人家欠你钱的样子。你看他对你和你家多亲切。” 林忆哲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无奈地挥挥手,“李强你走吧,算我怕你了。” 李强嘿嘿一笑,“你算是帮了我大忙了,你放心,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义不容辞。” 林忆哲的爸爸林广山,看到林忆哲去医院一趟就领回个老人家,愣了老半天。 林忆哲只好把老父亲拉到一边跟他解释。 “李强这个人你也知道的,从来不把自己当外人,我跟他是同学,抹不开面子不好直接拒绝他。等他明天到我们家来看老人家的时候,你就暗示他,说我们家住不下,收留不了这位老人家,让他另外想办法。” 林广山却说:“不就是添双筷子的事嘛,倒也不麻烦,更何况他可以跟师兄弟们一起住,方便得很。” 林忆哲愣在原地,“爸,我怎么觉得你们把谁都当家人,唯独把我当外人呢?” 林广山一本正经地说起来:“20多年前,一个风雪狂啸的夜晚,我和你妈在雪地里走,听见一阵婴儿啼哭声,走过去一看,竟是个孩子……” 嗷…… 从小就这么忽悠他,现在他都要结婚了,是个成熟到要迈入三十不惑的人了,怎么还用这套说辞。 林广山一本正经地小声告诉他:“其实没跟你开玩笑,你真是捡的。” 要不是林忆哲和林广山长得很像,林忆哲真要被他认真的样子给唬住。 东方惑凑了上来,望着林广山,“您就是林忆哲的家长吧?” 林广山竟然配合地回答:“是啊,怎么了,这小子在学校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东方惑摸着脑袋想了想,“到底是没做作业,还是跟人打架了?好像都不是,那一定是早恋!” 林忆哲听得哭笑不得,他一个马上要结婚的人,居然会被贴上早恋的标签。 老人家拉着林广山的手,讲了半天早恋的危害,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专业词汇脱口而出,完全可以想象,在他过去几十年的教师生涯中,到底拆散了多少对鸳鸯。 林广山闲来无事,居然真的配合着老人家,一边点头,一边指责林忆哲。 “是是是,这个逆子,不像话,没一点我小时候的样子。” “我和他妈的优良基因算是废了。” 林忆哲听得崩溃,不想再在家里呆下去,打算去医院陪云水依。 云水依一直都不喜欢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也不喜欢吵吵闹闹的病房,林忆哲就想早点去带着她到医院的院子里走动走动。 结果还没走出一步,东方惑就叫住了他,“你这是要去哪儿?” 林广山居然也配合地责备起林忆哲来:“成天就知道贪玩儿,一点儿不把学业当回事。小时候不吃学习的苦,长大了就要吃社会的苦。” 东方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作业做完了吗?回到家里第一件事难道不应该是写作业?” 林忆哲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他一个几十岁的人了,还写什么作业呀?” 林广山给林忆哲递眼神,悄悄地说:“你就不能配合配合他嘛?你没看到老人家多入戏?” 林忆哲才不愿意配合呢,“你想写作业就自己写,反正我是不会写的,要是让别人看见我这么大了还写作业,不被笑掉大牙才怪。” “还有啊,这件事情不许对依依说,不然到时候依依肯定要笑我。” 林忆哲要走,东方惑却拦住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东方惑的手里竟然多了一根竹条,他晃动竹条的样子还真有点威严吓人。 “现在就给我写作业!” 林忆哲只好找借口:“我朋友在医院,我得去看看他。” 东方惑板着脸孔,问道:“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女同学。”林忆哲随口回答。 “啧啧啧啧啧!我就说你早恋吧,还真说中了。你要去看你这位同学也行,把作业带上。”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学徒、帮工们,找了个本子、一支笔塞到了林忆哲的手里。 林忆哲低头一看,居然还是一支铅笔! 是把他当一二年级的小朋友了吗? 东方惑还不满意,说:“给那位女同学的作业也带上!绝对不可以早恋,更不能因为早恋耽误了学习。” 林忆哲欲哭无泪,学徒们偷笑着,又拿了一个本子和一支铅笔放到他手里,还悄悄地说:“赶紧去医院写作业吧。要是今天晚上你交不上作业,估计连觉都没法睡。” 居然敢看我的笑话! 林忆哲眼珠一转,转身就对东方惑说道:“东方老师,他们几个的作业也都没做吧?” 所有学徒、帮工们都傻眼了! 是啊,踢到铁板了,林忆哲这小子不好惹!他看着斯文秀气,实际上除了对云水依温柔之外,对其他人都挺狠的! 失算。 他们面面相觑,做好逃的准备了。 林忆哲“语重心长地说:“教育事业任重道远,绝对不能因为这几个懒懒散散不学无术的学生就坏了我们整个班的纪律。把他们的作业也安排起来!” “有道理!” 学徒、帮工们想逃却已经来不及了。 个个哭丧着一张脸,委屈巴巴地问:“东方老师,我们的作业到底是什么?” 东方惑板着脸孔责备起来:“你看看你们这些学生,连自己的作业是什么都不知道。预习课文、抄写生字,等会儿我来给你们听写。” 林忆哲听到这些,冲着他们直做鬼脸。 真是舒心啊! “东方老师,一定要监督好他们,不能让他们偷懒。” 说完,林忆哲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第18章 锦绣大喜礼 蜀江镇医院。 云水依躺在床上百无聊赖,耳边是聒噪的声音。 她在心里默默希望林忆哲能早点来。 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她甚至在心里默默数数。 终于,病房的门口出现了熟悉的人影。 只要他一出现,云水依的整个世界似乎都明亮灿烂起来。 “忆哲。” 林忆哲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笑着调侃:“刚才我说我带你下去转转你还不去,闷坏了吧?” 云水依在林忆哲坐到身边时小声说:“我没想到他们这么能聊,从早上聊到现在,就连吃饭的时候也一直说个不停。” 小镇小乡的人大多都是如此,碰着机缘凑到一起,就总有说不完的话。毕竟平时有繁重的农活要忙,有忙碌的生意要操持,有老人要伺候,有小孩要养。现在在医院里,反倒清闲了些,就把平时积攒在心里的话,滔滔不绝地讲出来。 “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林忆哲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郁金香。 苦闷的医院,因为这一把郁金香变得温馨了起来。 “还是你最懂我。”云水依甜甜地笑了笑。 但是随后又说道:“我听我的同学们说,你们男的很多都是婚前一个样,婚后一个样。婚前要多体贴,就有多体贴,结婚证一领、酒席一摆,立马就变成另外一副样子。你以后不会也大变样吧?” 林忆哲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弹了一下云水依的脑袋,“这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变?” 云水依想想也对,他们从小在一起长大,对彼此再了解不过了。 “我希望我们一辈子都不要变,永远像这样。”云水依说。 “我们马上都要结婚了,当然会永远在一起。”林忆哲说。 “走,我现在推你下去走走。” 云水依看到林忆哲带来的口袋里有两个本子和两支铅笔,不禁问:“这是什么?” 林忆哲一看到这些东西就头疼。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位,想买漆器却被骗的老人吗?他后来没被骗,也到我们那儿去买到合适的漆器了,但是李强他们却告诉我说,这位老人家和家人走散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散?”云水依听得一头雾水。 “说是有老年痴呆症,李强把他安顿在了我们家里,结果这位老人家认定我是他学生,非要给我布置作业。我说我要来看你他就怪我早恋,还让我把你的作业也带来。” 云水依听得咯咯直笑,“果然啊,人一老就跟小孩一样。” “你还笑,我都快被他折磨疯了。” 林忆哲小心地扶着云水依,“你慢点儿。” 云水依笑道:“哪有那么夸张?又不是刚做过手术。” 说到手术,林忆哲担心起来:“我觉得这个病还是应该想办法做手术,根治一下,不然总是这样也不好。” 时间久了,身体会熬垮。 云水依也想根治,可是,医生说过很多遍了,这病没办法根治,跟绝症一样。 林忆哲看出云水依的担心,说道:“我们镇上的医生没有办法,不代表外面大医院的好医生也没有办法。我们到时候去好医院挂个专家号,说不定就能治了。” 云水依没有说话,她知道,不管自己现在说什么,都只会让林忆哲担心。 云水依扶了一下林忆哲的胳膊,不小心碰到了他的痛处,林忆哲下意识地发出嘶的一声,云水依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林忆哲摇摇头,“没事儿。” 云水依立即掀起他的袖口,看到有擦伤。 又检查了他其他地方,发现也有一些小伤。 “你这是跟人打架了还是怎么的?” 林忆哲知道,如果不说清楚的话,云水依会因为担心而胡思乱想,只好把之前被魏将成他们拦在巷子里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云水依还是气得不行。 “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坏,跑到我们镇上来卖假货还不够,还这么欺负人,太嚣张了!” 气愤归气愤,冷静下来,云水依还是不忘担心地提醒:“忆哲,以后小心着点儿,他们这种人居无定所,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林忆哲不想让云水依太担心,于是岔开话题:“结婚的事,我们家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了。我爸他找了个算命的先生,说是下个月初八的日子不错。到时候我去找你爸妈商量一下,看就把结婚的日子定在初八怎么样?” 云水依有些担心,“时间有点快呀。” “将近一个月,哪里快了?难道你不想早点成为我的新娘吗?”林忆哲凑过去,两张年轻的脸就要贴着一起了。察觉到有人偷偷看他们,他们又羞涩地拉开距离。 其实云水依比任何人都更期盼这场婚礼,也比任何人都害怕这一天的到来。 林忆哲对她说道:“你什么都不用管,乖乖地等着在那一天当美美的新娘就好了。” 散步得有些累了,两个年轻人就回了病房。 刚走到走廊处,就听见一阵吵闹声。 “那工人突然摔断了腿干不了活,我能怎么办” “叫你办点事都办不好,你居然瞒我到现在,明天就结婚了,出嫁的嫁妆到现在都还没有准备好,你这不是让我们明天被所有人看笑话吗” 听了一阵,林忆哲和云水依才终于听明白。邻床病人的女儿明天就要结婚了,她一直在住院,没办法亲自给女儿准备嫁妆,就委托了自己的亲弟弟。谁曾想,新娘的舅舅办事不靠谱,居然把置办嫁妆的钱全部都拿去赌了。明天就要结婚了,一件嫁妆也没有。 现在不只是钱的问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就不可能赶出来一套像样的嫁妆。就算去家具店买,小镇东西少,也很难买到成套的、合适的。 新娘和新娘的妈妈都急得哭了,那犯错的舅舅却一声不吭,一点儿没觉得自己错。 云水依向他们询问起来:“你们是要置办嫁妆吗?如果没有做好家具的话也可以试试买现成的,我们家是卖漆器的,很多人结婚的时候就到我们那儿来置办嫁妆。从普通的花瓶到衣柜,所有结婚的时候能用到的物件,我们都有。” 新娘的眼里终于有了一道亮光。 新娘的妈妈想从病床上起来,“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云水依扶住新娘的妈妈,“医生说你需要卧床休息,不能下床走动。这样吧,我带着你女儿到我们家去选,要是选得合适就买,要是选的不合适也没关系。” 林忆哲和云水依带着新娘到了他们家。 一进屋就看到一个老头,背着手,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们。 “叫你们做的作业完成了吗?” 新娘被问得一头雾水,云水依在她耳边低语解释:“老人家患有老年痴呆症,以为自己还在学校教书,向我们要作业呢。” 她看向林忆哲。 林忆哲尴尬得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他压根没写,正准备搪塞过去时,老人家眼疾手快地从他包里翻出了两个作业本。 上面空空如也,一个字也没有。 老人家顿时黑了脸,“罚站!你们几个都给我罚站!” 新娘还急着选嫁妆呢。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林忆哲眼珠一转,拉着老大爷:“东方老师,不是我不想做作业,是这些题实在太难了,要不你辅导辅导我?” 林忆哲把老头子留在了身边,云水依得空了,带着新娘去了后院的仓库。 云水依看着琳琅满目的漆器,它们优雅华贵,喜庆热闹,每一件都让她爱不释手。 她的确很喜欢,但又有些为难。 “恐怕……有些贵吧?”新娘犹豫了很久才终于开口。 云水依说:“要不你选完了,我列一个清单,然后给你报一个价格。你最后看看有没有超过你的预期。” 新娘从云水依手上拿过本子,一件一件地写下去。 总共挑了12件,大的有衣柜,小的有花瓶和装首饰的盒子。 云水依很认真地在本子上计算价格。 算出来之后,又找来林忆哲。 “能不能给她算便宜一点?毕竟明天就结婚了,现在让他们去家具城买的话也不一定能买到。” 本子上算出来的价格,和新娘妈妈拿给舅舅置办嫁妆的钱差不多。但是因为舅舅把钱全霍霍光了,她现在拿不出那么多钱。 林忆哲说道:“成本在那儿。又能便宜多少呢?” 但是看着新娘眼眶里的泪水,他又不忍心拒绝,“那我试试吧,如果除开人工看看能不能再优惠一些。” 其实做漆器最重要的就是人工和手艺,如果非要刨除这两样的话,那真的就是算白送了。 林忆哲想了想,对新娘说道:“你看这样如何,东西我可以先给你,等你以后什么时候宽裕了,再来付这一批嫁妆的钱怎么样?” 新娘感激地点头,“这样就太好了。” 十二件漆器被搬上了三轮车,即便用稻草软垫铺着,也掩盖不住那华贵璀璨的模样。 明天,它们会让一场普通的婚礼变得夺目、耀眼。 新娘激动得千恩万谢,“如果不是你们,我明天真要成为笑话了。” 挥别新娘,云水依轻摸了一下林忆哲的头,“你的脑袋瓜还挺好用的嘛。” 第19章 传家大漆 蜀江镇的镇中心,也算得上热闹繁华。街道两边的屋子并不高,普遍有古色古香的味道,人们往来穿梭。 商贩、买客、行人,熙熙攘攘。 一个年轻人手里拿着厚厚一叠单子,在公告栏上贴下一张告示。 “寻人启事”四个大字很醒目。 寻人启事上贴着一张照片,正是东方惑! 年轻人贴完,焦急地跟周围看热闹的人们喊:“你们要是见过这位老人家,就告诉我,我一定会重重酬谢。” 这位年轻人正是东方惑的儿子东方册。 东方册没有听到之前的广播,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把整个蜀江镇翻个底朝天。 人群里,魏将成盯着东方册,仔细地打量,微眯着眼睛琢磨着。 东方册向看热闹的人们打听父亲的下落,得到的却全都是摇头的反应。 见东方册急得不行,魏将成给身边的人递了一个眼色后,便朝着东方册走了过去。 “年轻人,你是在找人吗?我怎么觉得照片上这位老人家很眼熟?”魏将成故意对着告示看了又看。 “你见过我爸?”东方册激动起来。 魏将成说道:“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之前有位老人家在我们手上买漆器,跟照片上这位老先生很像。要不你随我们来,我仔细说给你听?“ 东方册见人群吵闹,说个话都费劲,便跟着魏将成他们离开了人群。 魏将成把东方册带到了他的货车旁,说道:“我先前看到过一位老人家,他头发白了,有这么高,看上去很精神,好像是一位老师。” 东方册道:“对,我爸就是一位教师。” 魏将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看来那位老先生就是你父亲了。” 东方册着急不已,“这位大哥,还请你带我去找我爸,他年纪大了,又患有老年痴呆症,我怕他出什么意外。” 魏将成没想到这位老人家还真有老年痴呆症。 他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位兄弟,你的心情我非常能够理解,不过有件事情可能还得你出来处理一下。” 东方册一脸疑惑问道:“什么事?” 魏将成看了一眼身边的兄弟们,说:“我们出来做生意的也不容易,这位老人家之前在我们这儿买了一样漆器,他把东西拿走了,却没有付我们的钱。我们本来是想找他把这件事情说清楚的,但是考虑到他患有老年痴呆症,跟他本人说,未必能说清。我看这位兄弟是个体面人,肯定讲道理,跟你说了也一样吧?” 东方册只想赶紧找到父亲,想着一件漆器应该也要不了多少钱,就掏出了钱包问:“多少钱?我付给你们,你们带我去找我父亲。” 魏将成看着东方册的钱包,里面的确有几张大钞,但是这远不是他想要的。 魏将成伸出一只手,他的手下们补充说:“5万块!” 东方册愣住了。 5万块在1990年,不是一笔小数目,多少人修一套房子也差不多是这个价格。 “怎么了小兄弟?你该不会也像你父亲一样,不认账吧?” 东方册迟疑了下,“这样,钱我可以给你们,但是我有两个条件。第一,你们带我找到我父亲;第二,他从你们这里拿走的是什么漆器,也应该拿给我看清楚。如果的确值5万块,我付钱给你们。如果事实不是这样,那我很难配合你们。” 东方册拍了拍魏将成的肩膀,“兄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希望你理解理解。” 老蒋上前一步,对东方册说:“小子,让我们找人不费力气吗?我们的事情也很多,那么大一堆漆器都等着我们处理呢,没了生意,我们喝西北风去吗?” 东方册看了一眼他们的货车上面的东西,他不懂漆器,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值多少钱。 说道:“找到我父亲之后,你们就能拿到5万,这还不够吗?” 老蒋指了指黄毛,“你们父亲买走的是我们这位兄弟的传家之宝。” 其他人也说道:“5万块钱低价卖给了他,东西他拿走了,却不付账。什么派头啊?黑、社、会吗?” 魏将成抬手压下大家七嘴八舌的说法,他说道:“考虑到老人家生病了,理解一下,也许他不是故意的,而且人家是老师,身份不一般。要是清醒的话,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这些话让东方册好受了很多。 魏将成看向东方册,几分苦口婆心和语重心长,“这位兄弟,我的确是想帮你,但是你也看到了,我们有生意要做,耽误了生意,对我们来说是吃大亏,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带你去找你父亲,你给我们一点酬劳。” 老蒋嘀咕一声:“对呀,总得给点钱,不能让我们瞎忙活。” 东方册现在只想赶紧找到人 “这个我懂,你们开个价。” 魏将成又朝着东方册伸出一只手。 “500块钱?”东方册问。 “好!成交。”东方册爽快地答应下来。 魏将成伸出手指摆了摆手。 老蒋急红了脸,冲着东方册嚷嚷:“500块钱就想把我们打发了,你当是打发叫花子呢!” 东方册微皱起眉头,试探起来:“难道要5000?” 5000块钱是很多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这并不是一笔小钱。 老蒋气得要抡拳头了,被魏将成拦了下来。 魏将成责备老蒋:“人家年轻人一看就懂学问,是斯文人,你们跟人家说话要讲道理,要斯文一些。” 他转过头来对东方册笑笑,那种皮笑肉不笑的阴森感,让东方册心里一麻。 “年轻人我也不为难你,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帮你找到父亲,你给我5万块。加上你父亲从我们这位兄弟手里买走的传家宝,一共10万。你要是觉得合适呢就答应下来,你要是觉得不合适,那我们现在各走一边,从此互不相干。” 十万! 说趁火打劫都温柔了,这分明是敲诈勒索! 东方册问道:“你们最后一眼看到我父亲是在什么地方?如果你们嫌麻烦的话,我可以自己去找。” 东方册拿出一叠钱,大概有几百块,递给魏将成。“我出门在外带的钱也不多,这点是小小心意,你收下。” 一点儿力没出,就能拿几大百的酬劳,谁会拒绝? 魏将成的手挡住了钱,没有接,“兄弟你这么做就是太看不起我了。你老父亲欠了我5万,你就拿这点钱打发谁呢?” 魏将成没有要这笔钱,但他身后的兄弟老蒋却眼疾手快地把钱拿了过去,往兜里一揣,说道:“你走,就当我们没有见过你,也没有见过你父亲。” 他们转身就要走。 东方册望着他们的背影,咬着牙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这群人不好惹,绝非善类,但是,不上他们的贼船,就找不到父亲。 一时间心里十分煎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魏将成这帮人上了车,黄毛忍不住了,压着声音问魏将成:“老大,我们就这么走了?他可是只肥羊。” 老蒋也说道:“就这么走了,太便宜那小子了。10万块对他们来说的确是很大一笔钱,但看他们的样子也不是拿不出来。” 魏将成说道:“你们太心急了,现在是他有求于我们,不是我们有求于他。” “什么意思?”黄毛不太理解。 老蒋说道:“老大的意思是说,我们走不了多远,这小子就会主动找上门来。他主动找上我们,到时候条件就好说了。” 老蒋打燃了车,发电机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 东方册心里一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他跑到驾驶室的车窗玻璃前,对着戴上墨镜的魏将成喊:“凡事好商量。” 魏将成懒懒地看着前方,说道:“你没有诚意啊,兄弟。没有诚意还怎么商量呢?” 老蒋对东方册说:“你也说你老爸现在身体不好,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你作为儿子,宁可抱着一堆钱不撒手,也不愿意管一管你的老父亲,心够狠的。” 第20章 万物不抵大漆业 东方册被逼得没办法了,说道:“这样吧,你们先带我找到我爸,后面的事情我们慢慢商量、慢慢谈。” 魏将成把墨镜摘了下来,看着东方册说道:“我们要的是真诚,你得给呀,只要你够真诚,我们自然就会带你去找你老父亲,不然的话免谈。” 所谓真诚,便是给钱。 东方册咬着牙想了想,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行,你们先带我找人,钱的事我会办妥。” 老蒋忍不住眉开眼笑:“小兄弟啊,你早这么干脆不就好了吗?” 东方册指了指车上,“那我现在可以上来了吗?” 魏将成说道:“你父亲其实根本就不在蜀江镇。” “那他在哪里?” 魏将成这番话把他自己手下的这帮兄弟也说糊涂了,大家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魏将成的大拇指一翘,指了指,“隔壁镇江水镇。” “那我们现在就去江水镇。 货车一开,离开了蜀江镇,朝着江水镇驶去。 一路上东方册都小心地观察着这一车人。 人的脸是会挂相的,过去做过什么,是什么习性,都很容易写在脸上。 东方册很清楚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尤其那位老蒋,倒三角的三白眼里弥漫着杀气,很有可能曾经犯过事或者手上有命案。 想到这些,东方册不禁后怕。 担心归担心,他现在最想知道的还是父亲的下落。 父亲老来得子,生了他。对他非常严厉,但也非常爱。母亲没了之后,父亲就一直失魂落魄,总挂念着母亲结婚的时候弄丢的那一批漆器。所以,当这帮人说老父亲在他们手里买过漆器时,他确信他们见过父亲。 车在江水镇停了下来。 东方册跳下货车,看着四周破烂的景象,不禁皱起了眉头,“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老蒋说道:“小兄弟你急什么?你先在这里等着,我们去把你老父亲接过来,到时候你们不就父子团聚了吗?” 东方册微眯起眼睛,浑身充满了戒备,他提醒着身边这帮人:“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 魏将成冷冷一笑,“小兄弟你说这些话就没意思了,我们只是求财,不会要你的命。” 老蒋指了指前方一个矮房子下简陋的小银行,“现在你去取5万块钱。给我们之后,我们就去把你老父亲接过来。” 东方册说道:“我连人影都没看到,你们现在就要我拿钱,也太不合理了吧?” 他琢磨了一会儿,说道:“你们绕来绕去,会不会是是因为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父亲在哪儿?只是仅仅看到过?” 这句话戳中了魏将成的心窝! 他为了掩饰,冷哼了一声,“如果你这样想的话,那就永远别想见到你父亲。” 老蒋催促东方册:“赶紧取钱,哪儿那么多废话。” 魏将成说道:“你怕什么?你把钱拿到手,等我把你父亲接过来的时候,你再一手交钱一手换人不是很合理吗?” 林家漆坊,柔和阳光笼罩,微风暖暖,树叶婆娑。 但是,后院的方向却传来一片年轻人唉声叹气的声音。 一个个年轻人被老头东方惑硬拉到一张张小桌子前规规矩矩地坐着,被逼着写作业。 他们一个个都朝着林广山投去求助的目光。 不等林广山开口,东方惑就先一步说:“校长,我这么严厉的对他们,你没什么意见吧?” “校长”两个字顿时让林广山虚荣心爆棚,他马上就把手背了起来,有模有样地在教室里踱步:“当然没有意见!就是要严格一点,他们才会成才,不然将来长大了,全都是只会吃饭、不会干活的废物。” 听到他这么说,一个个年轻人全都痛苦地哀嚎起来。 林忆哲最惨,因为东方惑看他最不顺眼,给他布置的作业最多,要求也最严格,要是有什么字写的稍微偏差一点,就会让他擦掉重写。 林忆哲叫苦不迭。 要知道当初他在学校可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写的字也不算差。 东方惑拿小学生的要求,要求他一笔一画都要写得规规整整,不然的话就要重新写。 林忆哲看了云水依写的,满满一页纸都是连笔,完全不合规范啊! “东方老师,你看她,全部连笔,这不得重新写吗?” 云水依瞪了林忆哲一眼,小样,居然告状! 林忆哲冲她吐吐舌头,嘿嘿坏笑。 东方惑挂上眼镜,把云水依的作业检查了一遍,说道:“连笔的确是不好的习惯,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下次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次就不算了吗?”林忆哲不满意的抗议。 东方惑瞥了一眼林忆哲的本子,“你是觉得自己写得太好了吗?全部再抄写一遍。” 伴随一声哀嚎,林忆哲彻底老实安分了。 这下换云水依得意地冲他吐吐舌头。 小学徒们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地写字,一边小声嘟囔:“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林师傅也真是的,居然任由他胡来。” 他话音刚落,林广山就轻轻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脑袋上,“嘀咕什么呢嘀咕,学生没有学生样子。” 林广山很得意自己校长的身份,在教室里巡逻了一圈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妻子顾佳清正在做饭,见林广山来了,不满意地抱怨:“你怎么任由他们胡闹?放着漆器不做了,全都当起了学生。” 林广山说:“做那么多漆器也卖不出去,不如让他们休息休息。” 顾佳清无奈地摇摇头,“你看他们的样子像是休息吗?” 伴随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群年轻人冲到了厨房来,缠着林广山和顾佳清:“林师傅,你就让我们去干活吧。” 顾佳清被他们的样子逗得哭笑不得,“以前让你们干活,你们总是唉声叹气的,现在怎么觉悟这么高?” “我们实在不想被那个老头子捉弄了,太难受了。”学徒、帮工们叫苦不迭。 “比我们以前上学的时候的老师严格多了,太可怕了。” 林广山却说:“名师出高徒,你们这样跟着他学习,说不定等个10年8年的,个个都考上清华了。” 一群年轻人拨浪鼓似地摇头,“我们才不要上清华,我们的心里只有做漆这份伟大的事业。” 顾佳清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也别缠着你们师傅了。现在漆器不好卖,你们做出来也卖不出去,白费力气了。” 有人不高兴地嘟囔:“就算白费力气,也比去当学生强啊。” 林广山也挥挥手,“你们赶紧出去玩儿吧,10分钟的课间休息,一晃眼就过去了。” 大家又是一阵哀嚎。 “林师傅,要不你让我们去漆树林拔草吧,我看漆树林的草长得都快有我们高了。” 林广山笑了,“以前让你们去漆树林,把长出来的杂树砍掉,你们都推三阻四的,现在却主动提出来要拔草。这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正嚷嚷时,外面响起了铃铛声。 又到上课时间了! 年轻人齐刷刷地仰头哀嚎,个个叹息不已,愁眉苦脸。 偏偏他们还不敢不去,因为迟到的话会被老头子罚抄作业。 看着他们一个个乖巧的样子,顾佳清忍不住摇头,“让那老头好好收拾收拾这帮孩子也好。” 第21章 人生攘攘,素位以行 房间里只剩下两口子,雪陆湘忍不住担心,“难道就一直不做漆器了吗?这传承了几百年的祖业,总不能说废就废了吧?” 林广山无奈地叹息一声:“就算做了又怎么样呢?横竖是卖不出去。” 陆湘说道:“要不你也试试去广东那些地方找个厂打工?” “说不定那些地方也有做漆器的厂,凭你的手艺,他们肯定争着抢着要。” 林广山说道:“哪有那么容易?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的都是稀奇的洋玩意儿、现代工艺品。别说那些繁华的地方了,就是我们这个小镇,来一车外国玩意儿,马上就会有一堆人围得水泄不通,争着抢着要买。” 陆湘问道:“那怎么办?每天都这么闲着,早晚坐吃山空。” “下个月两个孩子就要结婚了,开销不小。等他们结婚之后,生了孩子,开销就更大了。” 林广山也发愁啊。 两人正感慨的时候,有人敲了门。 “亲家,你们在做饭呢?” 是云水依的妈妈顾佳清来了。 陆湘在看到云水依妈妈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毕竟之前闹得那么不高兴,就算后来缓解了,心里也有一些疙瘩。但是人家到自家来了,心里再怎么不舒服,也应该热情相待,她很地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招呼顾佳清:“亲家,赶紧进来坐。” 顾佳清四处张望着,“我来找依依。” 正好这个时候后院的方向传来了云水依说话的声音。 后院是做漆的地方。 云水依的妈妈一听,脸色顿时就沉下去了。 “依依在后院做什么?该不会是在做漆器吧?这还没结婚呢,你们就让他拖着病给你们家干活,要是结了婚,你们还不得虐待他,不把他当个人?” 她先入为主,又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让陆湘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起来。 林广山前来打圆场:“亲家,我们再不是人,也绝对不会让依依拖着病来给我们家干活,他们几个年轻人在后院玩呢。” “后院有什么好玩的?”顾佳清的脸色阴沉。 林广山说道:“你自己去看看吧。” 顾佳清来到后院,有些傻眼,以前用来做漆器的后院居然摆放着整整齐齐的桌椅,每个桌子前都规规矩矩地坐着一个年轻人,自己的孩子云水依也坐在其中。 林忆哲也在。 她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在一个小黑板上涂写着。 “这是……”顾佳清怀疑这一屋子的人都中邪了。 东方惑上前来,客客气气地对顾佳清说:“这位家长,有什么话,你等下课了再说,现在正在上课呢,别打扰了孩子们学习。” 顾佳清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东方惑,“他们个个都是二三十岁的人了,还要上课?上什么课?” 云水依怕妈妈说错话,赶紧从后排悄悄跑了出来,把妈妈拉到了一边。 顾佳清甩开她的手,不高兴地说:“你身体还不舒服,怎么能从医院回来?回来就回来吧。也不回家。” 云水依解释说:“那位老人家是来我们蜀江镇旅游的,之前在我们家买过一批漆器。” 顾佳清疑惑不解,“买完东西怎么不走?” 云水依道:“这位老人家患有老年痴呆症,跟自己家人走散了,是李强把他安顿在林家的,等李强他们找到老人家的家属,亲人就会把他接走。” 顾佳清歪着脑袋看向东方惑上下打量了一圈,原来是得了老年痴呆症? 看到老头子刚好抬眼看向她,她尴尬地笑笑回应。 “也就林广山能任由这个老头子胡来。”顾佳清无奈地摇摇头。 顾佳清收回目光,关心起云水依:“你有没有感觉到不舒服?要是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跟妈说,妈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你治好。” 云水依说道:“您也知道,医生也拿这病没办法,所以我们才回来了。” 顾佳清气得心窝子疼,啐了一口,“这些庸医,平常一点小事就狮子大开口,真遇到大毛病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云水依说道:“我们镇上条件有限,只能这个样子了。” 顾佳清问:“那林忆哲呢,他就不给你想办法了吗?得了病就要治,总不能放任不管吧?” 云水依真怕妈妈去找林忆哲的麻烦,就说:“我们两家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哪有那么多的钱去治一个不治之症?我是想着如果这个病怎么治都治不好的话,还不如把钱省下来,留做其他的用途。” 顾佳清心疼地责备起云水依:“你真是傻,把钱省下来干嘛?将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人家转眼就娶别的女孩进门,到时候你留下来的钱,不是便宜了别人吗?” “妈,你怎么说这些?” “你这孩子,就是单纯,容易被骗。” “妈,既然你说到这里了,我也跟你说说我的想法。我这个病本来就不好治,就算到了省城,把两家家里都掏空,也未必能治好。下个月我们就要结婚了,我想等结了婚之后,再看情况。” 顾佳清不解,“看什么情况,能有什么情况好看?” 她心疼女儿,只想尽快治好这个病。 云水依说:“我们两家的漆器在蜀江镇不好卖,也许我们可以拉到别的地方去碰碰运气。” “我和林忆哲之前商量了一下,到时候带上几个小学徒,一路上互相照应,说不定还能谋条出路。” “那不是太辛苦了吗?”云水依的妈妈说,“反正我是不想让我的孩子吃苦遭罪。” “妈,忆哲也照顾我,不会让我吃苦,你就别担心了。” “那你跟我回家。”顾佳清道。 云水依看了一眼后院,说道:“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呢,我突然离开不好吧?” 顾佳清一时语塞,“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他的学生了?” 云水依被妈妈拉回了家。 妈妈把她带到后院,那是和林家后院差不多大的院子,院子里居然摆满了漆器。 从小的首饰盒到高大耀眼的衣柜。都有。 “妈,你把他们摆出来干嘛?难道是有人买了一套结婚要用的漆器?” 顾佳清一边满意地欣赏一件件漆器,一边说道:“哪是别人结婚要用的,是你结婚要用的。” “我和你爸选了一些,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你要是有什么不喜欢的、想换的,就到仓库里去挑你喜欢的。” 云水依看得出来每一样漆器,都是爸妈精挑细选的。 “我哪能不喜欢?每一件我都喜欢得不得了。谢谢您,妈。”云水依的眼睛蒙上了潮湿的雾气。 第22章 做局 林家漆坊响起了敲门声。 正在摆碗筷的顾佳清听见了,催促林广山:“这个点儿,不知道是谁,你去开门。” 林广山在抹布上擦了擦手,就快步跑到大门口打开了大门。 大门一打开,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戴着金丝眼镜,被修剪得整齐的络腮胡子,戴着个洋气的帽子,一双眼睛给人一种特别聪明灵活的感觉。 “你找谁?”林广山问。 来人一脸温和地笑着说:“我来找林老板。” 林广山说道:“我就是。” 来人立即笑了起来,“原来你就是林老板,和我想的一样,玉树临风,气度翩翩。像你这样的老师傅,做出来的大气物件肯定坏不了。” 林广山被夸得不好意思,“您是来买漆器的吗?” “被你猜对了,我就是冲着你们林家的漆器来的。” 林广山把他往屋里引。 正巧这个时候是下课时间,有小徒弟看到林广山在接待客人,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热情地对林广山说:“林师傅,这些小事让小徒来就可以了,你去帮师娘吧。” 平时家里做饭分量大,用的锅碗瓢盆也大,顾佳清一个女人往往搞不定。 现在顾佳清正需要人手,他的确要去看看。 林广山对男人说道:“那你就跟着我这位徒弟去看看。” 林广山要走,男人也没有挽留,一双眼睛总是不安分地四处张望。 等林广山走了之后,男人跟小徒聊了起来:“你们林家的漆器很有名啊,我早就有所耳闻了,只是最近才得到机会来这儿逛一逛。” 小徒羞涩地笑笑:“是啊,我们林师傅做的漆器,简直一绝。” 男人瞳孔一缩,“那最近有没有什么人到你们家来选漆器?” 小徒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男人微微一愣,担心小徒听出点儿不对劲来,立即圆滑地说:“我就是在想,你们林家的漆器这么好,肯定卖得不错,平时应该有很多人来你们家买。” 小徒说道:“以前生意是挺好的,但是最近几年不景气。对了,还没请教,怎么称呼老板呢?” “我姓魏,你叫我魏先生好了。” “魏先生,你想选什么样的漆器?” 魏将成说道:“我慕名而来。具体想买什么,现在心里也没有数。也许等看到你们家的漆器了,心里就知道想买什么了。” 小徒带他来到了侧院的仓库,那里摆放着很多漆器,大大小小的都有。 “魏先生,你挑。” 魏将成的目光从一件又一件漆器上扫过。 每一件漆器都精巧漂亮,有的光滑灿烂,有的华美大气。 看了这些东西之后,再想想自己那一车漆器,的确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一比较,魏将成也情不自禁地觉得自己那一车玩意儿是垃圾了。 魏将成不是来买漆器的,他总是四处张望。 小徒觉得他很古怪,说是来买漆器的,却从来没有静下心来认认真真挑选漆器,而是东张西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人和物似的。 魏将成一边假模假样地挑选,一边和小徒搭话。 “最近你们漆器销售得怎么样?” 小徒回答:“不太行。” “这么好的东西,总会有人慧眼识珠。” “是啊,多好的东西啊,但是林师傅说时代不一样了,大家好像更喜欢其他新鲜有趣的东西。” 魏将成努力把话往他的方向上引:“就算销售不行,也肯定卖出去了不少吧?” “没卖多少。”小徒觉得疑惑,“魏先生你是真的想买漆器,还是同行来打听的?要是同行的话,整个蜀江镇也就只有云家和我们算同行。” 魏将成尴尬地笑笑:“我这不是随便和你聊聊吗?” “你还没告诉我,你们最近买了几件。” 小学徒掰着手指数了数,“大概20多件吧。” “那也不少了。”魏将成说。 小学徒说道:“我们做的每一件漆器都费了不少的精力,在材料的选择上也是精益求精,所以成本比较高,这20多件基本上都算是按照成本价卖出去的,没赚什么钱。” 魏将成看着小学徒。你说他老实吧,他到现在都没有回答魏将成想知道的事儿。你说他狡猾吧,他恨不得连家底儿都掏给你看。 魏将成索性换了个方式问:“来你们这里买漆器的大多都是老年人吧?” 小学徒认真地想了想,说:“不一定。” “不一定”是个什么回答?魏将成真的是一点耐心都没有了。 “那也应该是老年人居多。”魏将成继续引导他。 小学徒说:“以前老年人是挺多的,但是这两天好像来买的多数都是年轻人。” 魏将成急了,“就没有老年人?” “有倒是有。怎么了?你看上去好像不是来买漆器的,倒像是来打听人的。”小学徒一头雾水。 魏将成看着这位老实憨厚的小学徒,一时间语塞。 “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就在这个时候,后面传出了老头子东方惑朗读课文的声音。 魏将成顿时直起了腰板,朝着后院看了过去。 他见小学徒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尴尬地笑笑,说道,“你们家这位老人还真是有意思,这是在朗读课文还是什么?” 学徒说:“一位老人家认定自己是老师,就把我们全叫来当他的学生。” “魏先生你慢慢选,不着急。”小学徒可不想再回去当学生了。 魏将成问道:“好端端的老人家怎么会觉得自己是老师,难道是得什么病了?” 小学徒说:“老年痴呆。” 魏将成点点头,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说:“我家也有老人得了老年痴呆,不过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你要不带我去看看,也许我给他按摩按摩,会好很多。” 按摩也能治疗老年痴呆?这明显进入了小学徒的知识盲区。 魏将成说道:“老年人之所以老年痴呆,就是因为大脑神经跟不上,需要专业的按摩。久病成医嘛,我们家有老人得了这些病,我自己坚持按摩了十几年,他都好得七七八八了。” 小学徒说:“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他不是我们林家的人,万一人家家属找来,说我们给老爷子按坏了,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魏将成说:“我只是给他按按,好心好意的,哪来什么责任?” 小学徒看了一眼漆器,问道:“魏先生你不选漆器了吗?” 魏将成扫了一眼说道:“你们就只有这些吗?” 小学徒说:“后院还有一些,只不过后院那些都比较高大,卖得也比较贵。” 魏将成立即道:“我就是想买一些好的,买一些高大的,放在家里多有面。” “你带我到后院去看看。”他催促小学徒。 第23章 开张大喜 后院,魏将成一眼就看到了白发老头东方惑。 小学徒见他盯着老头子目不转睛,悄声说道:“你也觉得很离谱吧?我们真是被折磨得没办法了。” 魏将成收起眼里的精光,说道:“老人家生病了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小学徒一点儿都不想在这儿待下去,听到上课的声音就感觉头疼,急忙催促魏将成:“魏先生,我现在就带你去选漆器。这边仓库的漆器那可都是绝艺制作,包你满意。” 魏将成的眼睛锁定在老头子的身上,直到小学徒跟他说了两三遍,他才反应过来。 魏将成为了不暴露自己的意图,只好跟着小学徒进入了仓库 魏将成虽然也是卖漆器的,但是他从没见过这么高大华贵的漆器,每一件作品都有一种独特的属于它们本身的气质,这种气质感染着他,让他情不自禁的生出敬畏之心。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林忆哲要称他那一车漆器为垃圾,要骂他卖假货了。 他车里的那些漆器跟这些物件比起来,只怕是连垃圾都算不上。 小学徒见魏将成满脸惊讶,有些小自豪,“你慢慢选。” 魏将成点点头。 他很快冷静下来,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脑后,留意着老头子东方惑的动静。 魏将成本来还想向小学徒多询问一些关于老先生的事儿,没想到被一个声音给打断了。 “家里来客人了?” 魏将成一听这声音,浑身紧张起来,这不就是被他揍过的林忆哲吗? 虽然魏将成在来之前就乔装打扮过,还在嘴角贴了胡子,但是依然害怕被林忆哲认出来,不敢回头。 林忆哲对小学徒说道:“你赶紧去,我来招呼客人。” 小学徒不乐意,“是林师傅让我带这位客人选东西的,你别来抢生意啊。” 林忆哲指挥手,“你赶紧去,不然我揍你啊。” 小学徒不仅不动,还亮出了肌肉,“揍就揍,看谁揍得过谁。” 林忆哲见自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马上使出杀手锏,威胁道:“你要不去的话,今天晚上,我不给你抄作业,看你怎么办?” 小学徒吐吐舌头,“那我就抄依依姐的。” 林忆哲说道:“她现在是我老婆,我要是不让她给你抄,你觉得她会给你吗?” 小学徒气得咬牙,“好!算你狠!” 小学徒走后,魏将成竟也跟在小学徒身后,说:“要不我再去看看别的吧。” 林忆哲拦住他,说:“那小子会把你带到这里来,就说明你是个识货的行家,想买的也都是大件漆器,我们家所有大件的漆器都摆在这里,你慢慢挑选。” 魏将成害怕被林忆哲识破,只想赶紧离开。 他随手指了一下,“那就这尊漆器吧?” “好眼光啊这位老板!这个是出自我父亲之手,是我父亲非常得意的一件作品。价格1800。” 姓魏的没想到这一件作品这么贵,但是他不便多说话,不便讲价,只好掏钱。 林忆哲没想到他这么爽快,连价格都不讲一下,就直接掏钱。 林忆哲收过钱,说道:“你们家在哪儿?我让他们骑三轮车给你送过去。” 林忆哲一想到自己留在家里,会被老头子当成学生折磨,于是改口:“我亲自给你送过去,反正这会儿我也没什么事儿。” 魏将成才不敢让林忆哲亲自送,说道:“我家里摆不下,就先放在你这几天。等过段时间我带人来取。” “行行行,这样也行,我马上找人给你包装好,贴好条子。” 林忆哲察觉到魏将成在说话的时候一直躲躲闪闪的,不禁好奇地歪着脑袋盯着他的脸看。魏将成被看得心虚,赶紧从林家走了。 “我怎么觉得他有些眼熟?”林忆哲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嘀咕着。 小学徒凑了过来,问:“卖成了吗?他怎么空着手走了?” 林忆哲有些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钱,说:“不仅买了,而且还买了个大件儿。” “那师傅可得高兴坏了。”小学徒搓搓手。 正巧林广山过来叫他们吃饭,看到林忆哲手里的钱,立即拿了过来,高高兴兴地数了起来。 “卖的哪一件啊?”他问。 林忆哲回答:“八仙图,你之前最满意的那件作品。” 林广山有些得意,“我就说我的手艺绝对值得起这个价格,果然吧,人家是肯出这个价钱的。” 小学徒立即拍起了马屁:“师傅的作品,那肯定是一绝,标价1800,那都是委屈了你。要是让我来标价,没个万儿八千的,我肯定不愿意出手。” 林忆哲拍了下他的脑袋,“就你会拍马屁是吧?” 小学徒朝着林广山伸出手,一脸谄媚,“师傅,这里面也有我的一份功劳,给我几十块钱我买夜宵行吧?” 林广山一边大方地抽出一张100放到他的手上,一边责备:“你师娘的饭菜还不够你造的?非得要去吃外面的烧烤?那多不卫生啊。” “偶尔吃一次死不了。”小学徒屁颠屁颠地走了,连正餐也顾不上吃。 魏将成从林家出来后,跟他的几位兄弟会合了。 “怎么样老大,那老头子到底有没有在他们家?” 魏将成说道:“还真在林家。也的确得了老年痴呆症。”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魏将成吩咐老蒋:“你留下来在这附近看着,不要让老头子离开这里。” “其他人跟我一起去见他儿子。总之,我们要先拿到钱,然后才能告诉那小子老头子的动向。” 黄毛有些担心,“老大,万一其他人让那小子知道他老爹就在你家怎么办?” 魏将成说道:“他儿子在江水镇,这里是蜀江镇,隔了20里,你觉得他能知道吗?” 老蒋竖起了大拇指,“还得是我们老大,早就想到这些了。这叫什么?这叫未雨绸缪、早有计划,是当代诸葛亮。” 大家呵呵笑了起来,仿佛东方册的10万块钱已经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魏将成来到江水镇,坐到了东方册的对面。 “钱呢?准备好了吗?小兄弟。” 东方册盯着魏将成,把他所有细微表情尽收眼底,他知道魏将成如此自信地坐在自己面前谈条件,一定是确认过老父亲所在的位置了。 根据他们离开、回来的时间推断,父亲很有可能在20多公里之外。 他怀疑父亲并不在江水镇,有可能仍然在蜀江镇。不然的话,就是在别的什么镇。 “要我给钱可以,但是我总得确定我父亲没出什么事吧?” 有小弟着急了,拍着桌子说:“叫你给钱就给钱,哪那么多废话?做这种事越爽快越好,免得你们家老头子吃大亏,受大伤遭大罪。” 东方册很坚持,“在不确定我父亲平安无事之前,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们。” 见他如此坚持,几个小弟忍不住就要动手了。 魏将成拦下他们,靠拳头捞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魏将成说道:“这样,我把你老父亲的东西拿来一件,你看过后,就把钱给我们,然后再安排你们父子俩见面。” 东方册说:“你让他写封信给我,让我知道他平安无事。” 黄毛急眼了,“你也知道你们家老头子患有老年痴呆症,你让他给你写信,写什么?” 东方册说:“我不会改变我的主意。” 魏将成耐着性子,饶有兴致地盯着东方册说:“我按你说的做,如果下次你再不给钱,我不能保证你们家老爷子的平安。到时候,请你记得,是你一手害死了你父亲。” 其他小弟纷纷感慨:“不孝子啊!” 东方册:“……” 第25章 误入囚局 “东方老师,你再仔细看看,我真的是你的学生。” 东方惑还是摇摇头,“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有你这样的学生。” 林忆哲和一众学徒都把魏将成当成了贵客,见气氛有些尴尬,纷纷圆场。 “东方老师学生多,有一两个记不得也正常。” 东方惑不再说话,仍旧有些戒备地看着魏将成。 他的眼神让我已经成浑身不自在。 “我吃饱了。”魏将成很快就放下了饭碗。 魏将成来到院子里,打量着院子里的一切。 林家院子,呈包围状,中间是宽阔的院落,四周是房屋。 白天,东方惑就在院子里教这些年轻人。 魏将成想着:如果他带着人强行把老头子抢走,老头子大喊大叫,必然会惊动院子周围的人。到时候他们全跑出来阻拦,两分钟就能把魏将成的人按住。 来硬的不行,就只能智取了。 如何智取? 魏将成看到东方老头子已经吃完饭走出来了。 本来碍于林家有很多年轻人在,魏将成不敢靠近老爷子。没成想这些年轻人个个都像躲着瘟神一样躲着老头子,反倒给了魏将成可乘之机。 魏将成主动走向东方惑,恭恭敬敬地对他喊了一声:“东方老师好。” 东方惑仍旧一脸戒备,上下打量,“别,你不是我的学生,别叫我老师。” 魏将成哭笑不得,“其他人都能叫你老师,为什么唯独我不行?” “你不是我的学生。”东方惑很固执。 “为什么?”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可能是我的学生。” “我的眼睛有什么问题?” “你的眼睛里有凶煞之气。” 魏将成下意识地微眯了下眼睛,尴尬地笑了笑,“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东方老师的眼睛,我的确不是你们班的,我是隔壁班的。” 东方惑挥挥手,“从哪儿来的到哪儿去,别碍我眼。” 魏将成说道:“您是老师,对学生应该一视同仁,虽然我不在你们班上,但是跟你们班的学生一样,对你十分尊敬。” “少拍马屁了,你这样的学生,就算我掏心掏肺地教,长大之后也依然是对社会没用的东西。” 这句话像一根鱼刺扎在了魏将成的喉咙里。 魏将成清咳了一声,整理了一下思绪,假装没有听到东方惑说的这些话,“东方老师,我有一道题想请教你,不知道你能不能指导我一下?” “不能。”东方惑回答得很干脆,“我自己的学生都教不过来,哪有闲工夫管别人的学生?” 魏将成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我本来也不想麻烦东方老师,可是我们班主任说只有东方老师能把这道题讲清楚。 这波马屁的确让东方惑很受用,她瞥了一眼魏将成,“什么题?” 魏将成赶紧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一页纸。 那是一张小学三年级的卷子。 最后一道题是小作文。 题目是给自己最亲近的人写一封信。 东方惑看了一眼题目,冷哼一声,“这有什么难的?你们老师连这种题都讲不清楚吗?” “就是啊!我们老师说遇到问题还是得你东方老师出马。” 东方惑说道:“写信最重要的就是真情实感,你把自己内心的感情如实地写出来就够了。” 魏将成立即递上一支签字笔,“东方老师,你给我示范一下可以吗?” “你自己没手吗?”东方惑一点情面也不给。 魏将成尴尬地回答:“其实这道题不仅我自己写不好,我们班上其他同学都写不好。如果东方老师能帮我们示范一下,我可以把它拿到班上,让其他同学也好好学学。” 魏将成怕他拒绝,直接把纸和笔塞到了东方惑的手里。 “东方老师就帮帮我们班吧。”他恳求着,就差给东方惑跪下了。 东方惑被魏将成带到桌椅前坐下。 东方惑看着纸和笔,似乎并不愿意动手。 魏将成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礼貌地催促:“东方老师,快请写吧。” 东方惑琢磨着,“我要是把你们都教会了,那期末考试的时候,你们不就超越我们班了吗?” “不不不,东方老师教出来的学生个个都出类拔萃,我们就算开卷考试,也考不过东方老师的学生们啊。” 这些话的确让东方惑动摇了,他拿起铅笔准备下笔。 “魏先生,我现在带你去挑选漆器。” 林忆哲的声音突然响起。 魏将成不想走,想让东方惑先把东西写出来再说。 林忆哲走了过来,看着东方惑手握着笔准备写字,不禁疑惑。 “这是什么?” 魏将成害怕暴露自己,立即拉着林忆哲说,“走,我们选东西去。” 林忆哲没有多想,带着魏将成去了后院的仓库。 来到后院,魏将成依旧心不在焉,他的眼睛总是看向别的地方。 “魏先生有心事?”林忆哲细心地察觉到他飘忽的眼神。 “没什么。”魏将成有些心虚,“你们家的院子清新素雅,是我理想中生活的地方,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林忆哲说道:“是啊,我对这里也有很深的感情,我很喜欢在蜀江镇生活。他们年轻人都去了广东,但我和依依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为了不打扰魏将成选漆器,林忆哲没再说话。 仓库里格外安静,恐怕掉一根针也能听得见。 魏将成假装挑选漆器,装了一会儿就装不下去了,一分一秒都显得格外煎熬。 但是,他还没有如愿让东方惑写下些什么,就不能走。 “林先生,我突然有点想上厕所,要不你在这儿等等,我去上个厕所再过来挑选?” 林忆哲没有多想,叫来小学徒,“你带魏先生去上厕所。” 魏先生假装不好意思,“不不不,不用了,我自己去,不好麻烦你们。”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小学徒热情地说。 小学徒就像一条尾巴,怎么也甩不掉。 小学徒把魏将成带到了厕所前,“魏先生,从这儿进去就是厕所了。” 魏将成只好走进厕所。 让他没想到的是,厕所居然有个后门。他轻轻打开后门,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魏将成看到,东方惑居然一个人站在一棵大树下,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魏将成的眼底闪过一道精光,他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见四周没人变,大胆地走了上去。 第26章 逃之夭夭 东方惑一看到魏将成就皱起了眉头,“怎么又是你?” 魏将成有些尴尬,硬着头皮说:“东方老师,你刚才还没把写的东西给我。” 东方惑说:“没写。” “怎么没写?” “你这是什么语气?是在质问我吗?” 魏将成赶紧缓和了语气,说道:“不不不,我是学生,哪敢质问老师?只是一时有些担心和着急。” 魏将成问:“那张卷子呢?” 东方惑看了看周围,“不知道,应该是被其他人当成垃圾收走了吧。” 东方惑见也还站在原地不走,说道:“以后等我有空的时候,你再来找我。” 魏将成是有备而来,怎么可能放过这次机会。只见他从兜里又拿出一张一模一样的卷子递给东方惑,“东方老师我这儿还有一份儿,要不你就在这儿帮我写一下。” 魏将成带着东方惑来到旁边,这儿立着个洗衣台,正好可以把洗衣台当桌子,将就着写一会儿。 魏将成见东方惑肯下笔写,脸上浮现出了得逞的笑意。 林忆哲走了过来,“魏先生,你怎么在这儿?”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魏江城吓了一跳。 林忆哲看到东方惑又在写东西,不禁疑惑地凑了上去,“怎么还是那张卷子那道题?” 东方惑一脸嫌弃地说:“这他非要让我给他示范怎么做这道题,他说他们班主任都不会。” 林忆哲觉得奇怪,“我们都避之不及,没想到你这么乐意当他的学生,还上赶着拿作业来问。” 他这些话说得魏将成心虚。 魏将成眼神闪躲,尴尬地说:“豆豆老人家嘛。” 林忆哲把东方惑手上的卷子拿了过来,说道:“你是我们的老师,怎么能随便教其他学生?就算你愿意我们也不同意。” 林忆哲凑到东方惑的耳边,说起了悄悄话:“要是他们超过了我们,到时候校长还会数落你。” 东方惑头疼地说:“你以为我想帮他?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来缠着我,我没办法了。” 东方惑的这些话,更加让林忆哲感到疑惑和怀疑。 他看向魏将成,“魏先生怎么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魏将成怕被拆穿,摆摆手,“你记错了吧?我不记得我们见过。” “记错了?可能是吧。”林忆哲嘀咕 这时候,小学徒跑了过来。 “魏先生,我在厕所外等了你半天,没看到你出来,就喊了两声。一直没听到你的动静,怕你出事,擅自跑进了厕所查看,发现没人,还以为你掉茅坑里了,吓得我用长棍子在茅坑里搅翻了半天,一边搅拌一边喊你的名字。” 这番话说得魏将成有些反胃,真有种掉入茅坑被人翻找的画面感,太恶心了。 小学徒担心魏先生出大事了,就跑来找救兵。没想到,一跑出来,就看到魏先生好端端地站在这儿。 林忆哲疑惑地问:“魏先生是从后门出来的?” 魏将成怕他怀疑,找借口说道:“我对这里不熟悉,上完厕所之后看到旁边有一道门,就推开门走了出来,没想到刚好碰到了这位老先生。” 小学徒摸摸脑袋,嘀咕着:“不应该呀,那后门儿又脏又小,你怎么会从那里出来呢?” 魏将成怕引起怀疑,急忙说道:“我们先去选东西吧。” 他本来想让林忆哲带他去侧面的仓库,毕竟那里的东西便宜很多,大约只要一两百块钱,就能买到一件儿。 不等他开口,林忆哲就已经朝着后院的仓库走过去了。 无奈魏将成只好跟着他。 来到仓库,林忆哲说道:“魏先生你慢慢选。” 随后他便不说话了。 仓库又恢复了诡异的安静。 这份安静让魏将成感觉到了压力。 他心神不宁,怀疑自己已经被看穿身份了。 在挑选漆器的空隙,他偷偷抬眼,打量林忆哲的神情。 林忆哲虽然沉默着不说话,但是并没有什么古怪,眼神也很正常,他终于放心下来。 短短十分钟过去,魏将成却有种度日如年的煎熬感。 林忆哲察觉到魏将成的心神不宁,关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魏先生?莫非这些东西入不了您的眼?” 不等魏将成说什么,林忆哲就说道:“你要是选不上这些东西的话,我们家还有一个地方,那里装的全都是绝世好宝贝,只不过价钱上要稍微贵一点,最便宜的可能也要七八万。” 这把魏将成吓了一大跳。 他来来回回折腾,只是为了赚东方册一笔,如果真买一件七八万的漆器回去,不是血亏吗? “不不不,这些东西已经很好了。”魏将成想溜了。 “魏先生选好哪一件了?”林忆哲问。 魏将成不是冲着漆器来的,所以挑选哪一件漆器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分别,于是跟之前一样,随手一指,“就它。” 林忆哲一边打量漆器,一边啧啧称奇:“魏先生果然慧眼识珠,品味很高!这尊漆器是我爷爷留下来的得意之作。他采用的是炝金的手艺,龙凤盘珠,显得尤其华贵。” “多嘴一句,我爷爷最擅长的就是戗金这门手艺。” 林忆哲介绍得越细致,魏将成身上的汗就冒得越多。 “多少钱?”魏将成实在忍不住关心起这个问题。 林忆哲说道:“比你之前买的那一尊漆器要稍微贵一点,不过绝对物有所值。” 林忆哲朝着魏将成伸出一只手。 魏将成看着这只手,肝儿都颤了。 绝对不可能是500,那就只能是5000了。 他从东方册身上一分钱都还没赚到,就要先付出将近1万块的成本,想一想都心痛。 但是事情发展到眼下这个局面,也只能硬着头皮给钱了。 魏将成拿出皮包,从里面数出厚厚一沓钱。 林忆哲在看到这打钱的时候。瞳孔萎缩了一下,若有所思。 他沉思的样子被魏将成尽收眼底。 魏将成不知道他在琢磨些什么,但是知道林忆哲一定是有所察觉了。 为了不被识破身份,他对林忆哲说:“还跟之前一样,你先帮我保管,等我得空了我就带人来把东西搬走。” “行,你随时带人来取。”林忆哲说。 魏将成转身就走了。 林忆哲把魏将成送到门口,跟他挥手再见。 魏将成逃似的溜了。 小学徒又凑了过来,“忆哲,这单生意应该也有我的份儿吧?” 林忆哲轻拍了下他的脑袋,“这一单生意有没有你的功劳,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小学徒嘿嘿笑着,“你给我个三瓜两枣的,我也好请其他弟兄们搓一顿。” 林忆哲说道:“算了吧,我直接请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 林忆哲又看下魏将成离开的方向,嘀咕着说:“我怎么觉得他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而且他说话做事的样子很可疑,不像好人。” 小学徒说:“人家给你送来这么两大笔买卖,你不仅不感恩戴德,还怀疑上他的身份,没天理啊。” “说的也是。”林忆哲没有再多想,还指望那位魏先生常来买漆器。 第27章 凶相 魏将成没有达到目的,怎么会轻易离开林家漆坊。 他又折了回来。 想到自己两次进入林家漆坊都损失了不少钱,便不敢再贸然踏进林家。 打扫垃圾的老爷子,把林家大门口的垃圾清扫在一堆,倒进了三轮货斗里。 魏将成眼尖地发现,垃圾里有几个本子。 等到打扫垃圾的老爷子走到他眼前时,他主动问道:“大爷,这些垃圾你还要吗?” 大爷回答:“都是些垃圾,还要来做什么?不过里面的纸皮、铁钉我要捡出来,拿去卖钱。年轻人,你问这干啥?” 魏将成从干瘪的钱包里抽出一张两块递给老爷子。 “钱给你。你三轮车里面的这几个本子给我,行吧?” “行行行。”大爷把几个本子捡了起来,递给了魏将成。 “这些东西都是没用的垃圾,你拿去干什么?”老大爷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魏将成。 魏将成不耐烦地说道:“我自有用处。” 大爷见他不肯说,也没再追问,反正钱到手就成。 魏将成绕过拐角处,看到了他的车和几个小兄弟们。 黄毛给他拉开车门,魏将成不高兴地坐上了副驾。 老蒋鼓足勇气问:“大哥,事情怎么样了?” 魏将成长长地叹息一声,把手中的几个臭烘烘的本重重地摔在了大伙的面前。 “6800块钱就换回这么个东西。” 老蒋急坏了,红着脸粗着脖子说:“他们这是打劫呢?打劫到我们头上来了!” 魏将成说道:“我心甘情愿给的,怪不得他们头上。” 黄毛担心地问:“大哥是被他们威胁了吗?” 魏将成说:“没事儿,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不花点钱,怎么能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现在就去找东方册那小子回本!” 他们来到江水镇,魏将成把那几个破本儿重重地砸在了东方册的面前。 东方册担心老父亲的安危,但是他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你们就拿这点破东西来敷衍我?” 黄毛和老蒋他们捏着拳头想对东方册动手,魏将成拦住了他们。 魏将成示意东方册把本子打开仔细看看。 魏将成翻开了脏兮兮的本子,发现是几个作业本。每隔几页就能看到父亲批改作业的笔迹。 “你仔细看看,是不是你们家老爷子的笔迹?” 东方册当然能认出这是他父亲的笔迹。 “他现在在哪?你们带我去见他。”东方册急得脸红脖子粗。 魏将成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问:“你现在可以去取钱了吧?” 见东方册还在犹豫,魏将成说道:“穷乡僻壤出刁民,山高水远不服管,咱们这个地方乱得很。今天你要是不把老爷子接走,谁能保准明天他会不会出意外。” “好!”东方册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我现在就去取钱,但是,你们也必须按说的做。” “当然。把钱给我们,我们把老爷子还给你。” 魏将成他们就要带着东方册去旁边的小银行取钱。 东方册站在银行门口,迟疑着没有进去。 老蒋咬着牙,“不会到现在了,你还想耍花招吧?” 东方册说道:“难道你们不知道,这种小银行不可能马上能取出10万块来?” “为什么?”有不懂事的小弟问了。 魏将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是我大意了,这么大一笔钱,小银行估计是拿不出来。” “但是没关系,我们可以带你到更大的银行。江水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找几家银行还是没问题。” 他们带着东方册来到了一家更大的银行。 “这下你没有什么话可说了吧?”魏将成说道。 东方册有些为难,问:“能不能让我打个电话。”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老蒋没好气地问。 魏将成看出东方册的神情不对劲。说道:“你老爷子的命就掌握在你的手上,是要让他平安无事地回家,还是让他在你手上出事,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东方册说道:“我当然想让他平安无事,只是……” 老蒋没好气地催促,”只是什么只是?别耍花招,取钱!” 东方册说:“我和我父亲都只是普通的人民教师,每个月的薪水有限,他省吃俭用我们才攒下来几万块钱。” “说这些干嘛?我们对你的家事不感兴趣。”魏将成打断他。 东方册说道:“我愿意给你们钱,但是我需要一点时间筹一筹。” “居然给我们耍花样。”老蒋一拳打在了东方册的肚子上。 东方册痛得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 魏将成蹲在地上,冷漠、用力地拍着他的脸,说道:“别耍花样了,你有多少钱存折上写得清清楚楚。” 东方册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走进银行。 10万块不是一个小数目,不能在自动取款机上取,只能拿号,在人工工位上去取。 东方册向工作人员递上存折,按照流程输入密码。 第1次输入密码后,听到了提示音:你输入的密码不正确。 坐在等候区的魏将成,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老蒋很不满意,嘟囔着抱怨:“这小子滑头得很。” 只见东方册又输入了第2次密码,很快又听到了提示音:你输入的密码不正确。 老蒋说道:“要是他再输入一次密码还是不正确的话,他的存折就会被锁起来。” “看来这小子不是存心要取钱给我们。” “怎么办老大?” 魏将成怒火中烧,咬着牙,盯着东方册。 东方册没有取到钱,走向等候区,压着声音对魏将成说道:“可能是我妈把密码改掉了。” 老蒋火冒三丈,“好端端的,你妈怎么会把密码改掉?不想取钱就明说!” 说完,他对魏将成说:“老大!这小子存心耍我们,干脆……” 他做了个抹脖的动作。 魏将成站起来,带着几个兄弟走出了银行。 保安走上前关心地问东方册,“你没事儿吧?需要帮助吗?” 东方册摆摆手,“不需要,我很好,没事,他们是我的朋友。” 东方册退出银行。 他对魏将成解释:“请你允许我打个电话,问清楚密码,问完之后我就走回来取钱。” 魏将成冷笑一声,转过身来,用手指戳了戳东方册的胸膛。 ”你妈妈已经去世了,这事我知道,你现在却骗我,说是你妈改了密码,请问她在阴曹地府怎么改动你的密码?托梦吗?” 东方册说道:“是我老婆的妈妈。” “上个月我老婆怀疑我在外面有小三,她跑到我单位上,闹得不可开交。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妈妈就把我的存折抢走了。” 东方册把存折递给他们看。 存折的确旧巴巴的,有撕扯的痕迹。 “虽然后来我把存折拿了回来,但是你们也看到了,刚才我接连输了两次密码,都是错误的。说明她改过密码。” “人命关天,我打个电话把密码问回来,应该没问题。” 所有人都看向魏将成,等他一句话。 魏将成递给老蒋一个眼神,老蒋会意,威胁着说:“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还是耍花样,别说你们家老头子你见不着,就连你这辈子也休想离开江水镇。” 第29章 见你时花开半夏 东方册坐在派出所的侧院,心有不安。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听到一阵脚步声,本能反应一般猛地站了起来,头刷地一下朝着门口看去。 一个穿着牛仔裤和雪纺长袖的女孩,梳着个马尾,青春靓丽地跳进了他的视线。 她的长相很特别,钟灵毓秀的山水孕育出的独特清秀。青春灿烂的年纪特有的活力和烂漫。 在看到女孩的那一刻,仿佛有一缕柔和清爽的风,轻轻地从东方册烦躁不安的心尖上吹过。 女孩在看到东方册时,微愣了下。四目相对间女孩眼里的万千星辰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东方册的心尖上。 女孩朝着东方册走了过去。 “你好,东方先生。” 东方册这才看到,女孩的身后跟着一个老人。 老人拖着极不情愿的步子懒懒地进了后院,不高兴地小声嘟囔着什么。 民警们只是微笑着,假装没有听到他重复了一万遍的抱怨:“我在这儿挺好的,不要带我走。” “爸!”东方册快步走了上去。 看到父亲安然无恙,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爸?你没事吧?”东方惑疑惑地望着东方册,显然已经认不出他来了。 东方惑往云水依的身后躲。 东方册有些不好意思,“我爸估计又犯病了。” 云水依说道:“没事。你也不用担心,他这几天一直住在我们那儿,能吃能睡,也挺开心的。” “太谢谢你们了。”东方册感激不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东方册发现自己和云水依说话的时候,平日那颗沉稳内敛的心破天荒地怦怦乱跳。 云水依大大方方地告诉他:“我叫云水依,家里是卖漆器的。你爸之前到我们那儿买过一批漆器,遗憾的是,后来弄不见了。” 东方册说道:“我会把它们找回来的。” 云水依说:“现在你爸平安无事,你们父子能相逢,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那些物件都是身外之物,如果实在找不到就算了吧。以后你们可以随时来我们家选购,给你友情价。” 东方册说道:“我虽然对大漆物件不了解,但也知道每一件作品都是工匠手艺人的心血,也是我爸精心挑选的,我得把它们找回来。” 云水依点点头,“让警官他们帮忙,也许会有线索。” 她转身对东方惑说道:“这位小东方先生是你的儿子,我已经安全把你交到你家人的手里了,该回去了。” 东方惑见云水依要走,追了上去,“我跟你走,我不跟他走。” 云水依觉得奇怪。难道东方册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斯文孝顺? “为什么?有人欺负你?”云水依担心地问。几位警官也疑惑地看着这对父子。 东方惑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摇摇头说,“我跟这小子不对付,我不跟他走。” 东方册欲哭无泪,“爸,你还真不认识我了?快跟我回家吧,别给他们添麻烦了。” 东方册对云水依道:“真是不好意思,我爸犯病了,他一犯病就犯糊涂。” 见云水依微蹙着眉头,似乎对他有误解,便尴尬地解释说:“我爸对我是有些抵触。他年轻的时候辅导我作业,总是被气得心脏疼。” 原来是这么回事。 东方惑说道:“你一年级会做二三年级的题,小学就想弄明白初中的知识,每次给你辅导作业,你都能找些稀奇古怪的题来考我。我在学校是名师,回到家里却跟个孩子一样,这也不懂那也不懂,不是存心看我笑话吗?” “不辅导你,父慈子孝。一辅导你,鸡飞狗跳!” 几个警官被他的话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劝道:“老人家,亲生的,再难也得接受啊。” 东方惑重重地叹息一声。 云水依也放下心来,“原来是这样,还差点误会了。” 云水依准备走了,东方册叫住了她:“你好,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吃个饭。” 他的脸红透了,紧张得不知所措。 灿烂的阳光下,云水依的脸白里透红。她只抿动嘴唇浅浅一笑,整个世界都明亮灿烂起来。 东方惑看到自己儿子发呆的样子,悄悄凑到他耳边,戏谑说:“怎么看傻眼了?” 东方册被说得面红耳赤。 云水依说道:“请我吃饭就不用了,把东方老师带过来只是顺便的事。以后你们可以多来我们蜀江镇玩。” 见云水依走了,东方册不舍地追了上去。 “以后如果我要买漆器的话,可以来找你吗?” 云水依笑容明媚:“当然可以了,随时欢迎你来蜀江镇,找我们云、林两家买漆器。” 东方册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林家……” “林家漆坊,和我们家一样,都是做漆器的。” 东方册没话找话,尴尬地笑了笑,“都说同行生嫉妒,没想到你们两家相处得这么好。” 东方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摇摇头,“因为他们是一家呀。” “一家?为何?”东方册问。 东方惑凑到儿子耳边小声地说:“云林两家马上就要结亲了。” “结亲是什么意思?” 东方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儿子,对自己的优秀基因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结婚!这么说,你该明白了吧?” 云水依被东方惑神秘兮兮的样子给逗乐了,“东方老师犯糊涂的时候,跟小孩子一模一样。” 她见东方册失落地发呆,不禁问道:“怎么了?” 东方册摇摇头,有些尴尬,“没事儿,我就是太开心了。” 云水依提醒他:“以后你可要当心着点儿。” “谢谢你。”东方册让自己看上去尽可能的正常。 这时,侧院的门口走进了一个高大的年轻人。 他径直朝着云水依走了过去,而云水依也自然而然地朝着他靠了过去。 东方惑提醒东方册:“这就是林家那位小子,林忆哲。” 东方册的目光落在林忆哲身上,心仿佛被刺痛了。 林忆哲和云水依四目相对,相视一笑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要窒息了一样。 林忆哲和云水依离开好久后,东方册都还缓不过神来。 “别看了,人家下个月就结婚了,没你的份儿。” 东方册看了一眼老父亲,“你现在病又好了。” “什么病?我没病?” 东方惑依旧糊里糊涂地,他像小孩似的,趁着儿子不注意,把桌子上东方册喝过的一杯茶咕咚咕咚喝光了。 东方册看到后,赶紧把茶杯拿开。 “白天喝太多茶,晚上怎么睡觉?” 东方惑不喜欢被管着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说:“还是在林家好。” 东方册带着老父亲要去跟李强他们告别,感谢他们帮自己照顾好老父亲。 当东方册带着老父亲来到李强面前时,李强正好要找东方册。 “对了,你们运气真好,之前弄丢的那一批漆器,被我们同事巡逻的时候看到了。在派出所大门口,你们清点一下看有没有少。” 东方惑来到派出所大门口,看到三轮车里堆放的12件漆器,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苍老的手慢慢抚摸着冰冷光滑的漆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许久后,他抬起一双泪眼对儿子说:“我们把它们带回家。” 他清醒沉着又冷静,显然已经从糊里糊涂的状态回归了正常。 “好。”东方册嘴上说着好,实际上眼睛却看向远方。 他的脑海始终挥之不去云水依的身影。 但是,父亲书对对,她身边已经有人了。 他只能不动声色地收起所有的爱慕和慌乱,离开这座本就不属于他的小镇。 第30章 世上安得两全法 云水依回到家里,走进了厨房,打算给妈妈打下手。 她刚把菜洗好,就感觉下腹坠痛难忍,忍不住蹲在地上。 陆湘吓坏了,“依依,你怎么了?” 陆湘赶紧扶着云水依到椅子上坐下。 看着女儿疼得眼泪汪汪的,陆湘急得直抹眼泪。 正巧这时候,林忆哲的妈妈陆湘来找陆湘说缩小漆树林的事。 她看到依依痛苦不堪的样子,也吓坏了,扶着依依就要去医院。 云水依不想去医院了,“没用的,之前不也去过吗?钱花了不少,却一点也没有好转。” 陆湘劝道:“就算没有好转,在医院有医生看着,多少能好点,总比在家里硬撑强。” 云水依说:“在医院不也是靠自己硬撑吗?等挨过一阵就会好点儿。” 伴随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忆哲冲了进来,他把云水依拦腰抱起,直接就冲出了云家漆坊。 林忆哲把云水依送到了医院,跟之前一样,在做了一些检查之后,医生就给她挂上了盐水。 云水依对这样的处理并不满意,她劝林忆哲:“忆哲,没有必要这么折腾,我忍一忍就好了。” 林忆哲心疼地擦掉她额前细密的汗珠。 “别说胡话了,生了病就要好好治,哪有强忍的道理?” 云水依说:“可是……这里的医生根本也治不好。” 等5瓶液体输完后,云水依坚持要回家,林忆哲拗不过她,只好把她带了回去。 他们刚走到家门口,就看到妈妈陆湘在等着。 陆湘一看到两位年轻人,就急匆匆地迎了上来,快言快语地说:“镇上的医生拿你的病没办法,我给你找了一位厉害的人物。他答应我,保准能让你的病断根。” 林忆哲和云水依都不相信,连镇上的医生都束手无策,没行医资格证的赤脚医生又怎么可能治好她的病? 林忆哲有些疲惫,“妈,你不要添乱了,我会想办法的。” “你能想出什么办法?有病了就治病,这样依依也能少遭罪。” 云水依这会儿没那么痛了,她扶着陆湘的胳膊,有些虚弱无力地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自己的病我清楚,你也别为了这事儿太担心了。” 两位年轻人都很固执,陆湘只能无奈地叹息着离开。 陆湘左思右想,一颗心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她来到卧室,打开了一件精巧的漆器首饰盒,从里面拿出厚厚一沓钱。 “你要干嘛?”林广山走进来,正好看到妻子拿着钱要往外走。 陆湘说道:“你看依依痛成什么样子了?我得给她想办法。” 林广山说道:“连镇上的医生都没有办法,你又能想什么办法?” “你不懂。”陆湘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林广山不放心,跟着她一起走了。 一个半小时后,两位长辈拿着一包药坐到了林忆哲面前。 “这是什么?”林忆哲疑惑地问。 陆湘说道:“之前我不是跟你们说吗?有位医生很厉害,他答应我,一定能让依依的病断根。他还说依依的病并不难治,只要坚持服用他的药,坚持一个月就可以了。” 林忆哲有些语塞,“爸,你怎么能任由妈妈胡来?” 林广山说道:“我亲眼看到他们把一位患了重病的孩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要不是亲眼看见这个,我说什么也绝对不会让你妈妈花那么多钱只带回这么一小包东西。” 林忆哲把牛皮纸包的药打开,认真看了看,闻了闻,甚至还放到嘴角尝了一下。 陆湘好奇地伸长了脖子,问儿子:“怎么样?是不是神药?” 林广山说道:“儿子哪懂这个。” 林忆哲说:“这些药都是给畜生用的,含有很重的激素和抗生素。” 陆湘听得一头雾水,和丈夫面面相觑。 林广山解释说:“激素药和抗生素都不能乱吃。给畜生用的兽药更不能给人吃,不然的话后果无法想象。” “轻者身体垮掉,重者丢掉性命。” 陆湘被吓得脸色苍白,“怎么会这样?” 林广山说道:“刚才我们看到那人治好了小孩,说不定就是因为给那小孩用了给畜生吃的药。这些药很厉害,能够马上起到效果,但是副作用也很强,对孩子的身体很有可能会造成永久的损伤。” 听到这里,陆湘赶紧把药包裹了起来,唯恐让旁边的云水依碰到。 陆湘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云水依说:“依依,都是妈不好,差点闯大祸。” 依依摇头,“妈,你也是为了我好。以后遇到类似的事,你多听听我和忆哲的想法。” “好,妈下次绝对不这么武断了。” 林广山打起了圆场:“你妈也是太担心你了,才会犯糊涂。” 陆湘嘟囔了一句:“你不也跟我在一起吗?要说犯糊涂,也有你一份。” 林广山没有争辩。 云水依说道:“这段时间,我和忆哲一直在想,我们那么多漆器在蜀江镇都销售不出去,也许可以试试拓展一下市场。” 陆湘和林广山面面相觑,“怎么拓展?” 云水依说:“也许我们可以像姓魏的那群人那样,开着货车,沿途去卖漆器。” “不行不行。” 云水依刚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就遭到了两位长辈的一致反对,理由是,“这样太辛苦了,还很容易出现意外。” 见反对声音这么大,两位年轻人没有再说下去。 晚上散步的时候,云水依对林忆哲说道:“其实我挺想尝试的,不走出蜀江镇,我们的市场就无法扩大。” 林忆哲面色凝重,没有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云水依问。 林忆哲轻轻叹息一声,“我不知道怎么说。” “你怎么心事重重的?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啊。”云水依说道。 林忆哲道:“如果把你带在身边,沿途奔波,太辛苦了。我舍不得让你吃苦。如果不把你带在身边,我们一分开可能就是半年一年。” 人生总是这样,难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第31章 夜影之下 回家后,云水依坐在小床上,心事重重。 平时她都尽量表现得自然、轻松,不痛的时候也会尽量多笑,让自己处在快乐的氛围里。 她不想让爸妈看到她病恹恹的样子,更不想让爸妈看到她垂头丧气、心事重重的样子,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让情绪爬上脸。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身体会一天不如一天。 她无法想象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窗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树叶沙沙,让她的内心慢慢平静下来。 窗户未关,有细小的雨丝穿过窗户落在地板上。 云水依从床上起来,想把窗户关上。她看见楼下一盏灯笼下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淋着雨,四下张望着。 “怎么会是他?难道是东方老师出事了吗?”云水依认出灯笼下,微光里的男人正是东方老师的儿子东方册。 她急匆匆地下楼,走向了站在灯笼下的东方册。 夜雨朦胧,柔和的灯光下,云水依的突然出现,让东方册那颗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又扑通乱跳。 一想到云水依和林忆哲马上就要结婚了,东方册强行按压住自己的心动,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跟云水依招呼:“我来找你,但不知道你住在哪里,一时间看迷糊了。” 云水依以为他出了事,才会在半夜出现在这条街上,担心地问:“怎么了?你爸呢?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东方册急忙解释:“没事儿,他在酒店睡觉。我是趁他睡着了才跑来找你。” 云水依:“……” 东方册:“明天早上7点,我们就要坐火车回家了,我怕后面没办法联系上你,所以就半夜跑来了。” 云水依:“……” 出于礼貌,她把东方册请进了家里,递给他一张干毛巾,“快擦擦身上的水。” 东方册来的时候走得急,没注意到被风扫来扫去的雨水弄湿了他的衣裤。 他有些不好意思,潦草地擦着水,尴尬又腼腆地笑着。云水依给他递上一杯热水,“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云家的灯火亮着,林忆哲站在自家的2楼,无意间瞥见。灯影下的身影。 “都这么晚了,她怎么还没睡?” 仔细一看,灯影下竟然有两个身影。 “谁这么晚了来找她?” 林忆哲心里涌起一股酸酸的感觉。 云家。 东方册喝了一口水,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淡定一些。 他说道:“我听爸爸说,你好像生病了。” 云水依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种病,不太方便对不熟的人提起。 “是啊,检查过了,但是医生说没办法。” 她想岔开话题,说道:“你爸能跟你正常聊天了,说明他的病又好了,是吗?” 东方册说道:“他的病就是这样,一会儿好一会儿坏,好的时候和正常人一样,甚至还能做事。犯病的时候就很糊涂,跟个小孩子一样。” 说话间,东方册摸出一张名片,递到云水依面前,“我是华西医院的医生,这是我的名片。” 他道:“我听我爸简单说了一下你的病情,知道你们正在为这事发愁,所以贸然跑来找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云水依仔细看向名片,上面写着:华西医院妇科医生东方册。 看到“妇科”两个字,云水依有些难为情,红了脸,“谢谢你了,东方医生。” 东方册看她有些不好意思,怕她误会,解释道:“其实现在很多男医生当妇科医生。像手术,对体力要求比较高,有时候女医生会比较容易感到疲惫。男医生在做高强度、长时间的手术,反而更有优势。” 东方册平时说话落落大方,但他没想到自己在云水依面前,居然会把简单的几句话说得磕磕绊绊。 云水依说道:“其实我们之前也有考虑过去省城治病,但是想到镇上医生说,这病本身就是绝症,治不好。如果掏空家底只换来一个不确定的结果,我不会这么做的。” 她不愿意拖垮两个家庭,拖垮爱她的人。 东方册劝道:“我就是怕你们会这么想,所以才连夜赶来找你。要不这样,你把你爸妈叫来,我亲自跟他们说说。” “不用了,谢谢你,东方医生。”云水依说道,“如果将来有条件了,我会采纳你的建议,来你们医院去检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治。” 东方册说道:“你这病肯定能治,而且治疗效果会非常好。蜀江镇镇上的医生学识有限、眼界有限,他们的医疗器材也非常简陋,所以对这病束手无策。但是在我们华西医院,它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病症,通过手术和积极的药物治疗,能起到根治的效果。” “需要很多钱吧?”云水依试探地问。 东方册说:“费用上确实是需要花费一些,但是,跟你的身体比起来,钱不算什么。” 云水依微笑道:“谢谢你,东方医生,我会好好考虑。” 东方册说道:“等我回去后,也会向朋友们多打听,看看他们会不会需要买漆器。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到时候叫他们来你们这儿买。” “太谢谢你了,东方医生。” 云水依说道:“之前听李强警官说起,我还以为你和你爸一样都是老师,没想到你是一名顶厉害的医生。” 东方册不好意思地笑笑,“当时没多想,随便瞎编了两句忽悠那群卖假货、搞勒索的。”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林忆哲。 林忆哲在看到东方册的时候,微微一愣。 “怎么是你,东方医生?” 云水依有些诧异,“你也知道他是医生?” 林忆哲说道:“李强跟我说的,说他是一位妇科医生。” 东方册站了起来,“依依,时间不早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回去了。” 云水依把他送到门口,把雨伞递给他,“谢谢你了,我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 东方册走了之后,林忆哲酸溜溜地说:“这么晚了他突然跑来找你,也太不合适了。” “有什么不合适的?”云水依说,“他只是来给我名片,劝我去省城医院看看病,免得耽误了。” 林忆哲把名片拿过去看了看,说道:“我只知道他是医生,没想到竟然是华西医院的医生。那医院可不是普通人能进去的,最低要求都得是博士。” 他不禁感慨了一句:“这小子,没想到那么厉害。” “我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镇上的医生没办法,不代表其他医生也没办法,等结了婚我们就去省城看看,如果能治断根儿就好了。”林忆哲道。 “再说吧。”云水依对自己的病并没有什么信心 她问林忆哲:“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你都没睡我怎么能睡?我看到你灯亮着还有一个男人的身影,怕你有事,就过来看看。” 云水依开起了玩笑:“我看你不是,怕我有事,是怕我跟着别人跑了吧?” 林忆哲从身后搂抱着云水依的肩膀,亲密地撒娇:“我知道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抛下我,都不可能不要我。” 云水依无奈地摇摇头,像揉小狗头似的揉了揉他的脑袋。 第33章 阳光透不进漆树林 顾佳清说道:“他跟我说可以治根,我想着钱虽然有点多,但是能让依依断根,也算值得。谁知道他居然是骗人的。” 顾佳清也揪住了刘二的衣领:“钱!还钱!” 牛二还是说:“钱全部都花光了,没钱还你,你要是愿意等,就过段时间,等我攒够了钱,再还你。” 今朝有酒今朝醉,有一分就花一分的人,怎么可能会有有钱的那一天? 顾佳清气得都要哭了,他把刘二往李强身边推,“你们把他抓走,把他关起来,让他坐大牢。” 李强见自己控制不住这个局面,就又叫来了几位援兵。 局面控制下来,李强把顾佳清带到派出所做了笔录,也先暂时拘留了牛二。 林家,一家人都气鼓鼓的。 李强劝林忆哲:“事情已经发生了,生气也无济于事,好在你们没有吃他的药,没有酿成大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林广山气愤不已,“这个牛二也太过分了,平时他小坑小骗也就算了,居然骗我们这么大一笔钱,还把钱都花光了。” 李强说道:“你们放心,有我们民警在,会督促他把钱还给你们。只不过看刘二这个情况,时间上会有点长,你们要耐心地多等等。” 林广山缓和了些,说道:“有你们在我们就放心多了。如果不是你们,不知道那牛二会猖狂成什么样子?” 李强走后,林广山安慰林忆哲:“你妈她也是一番好心,你也就别板着个脸了,不然你妈要难过了。” 林忆哲说道:“以前她去找牛二画符水,我就跟她说过了,那东西不靠谱,是坑人的。她不信,结果上这么大个当。” 林忆哲叮嘱林广山:“算了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说再多也没什么意思,你和妈以后要小心,不要再被人给骗了。” 依依说道:“爸,妈也是为了我才会上当,我们都不要再说什么了。” 林广山点点头,转而对云水依道:“依依,刚好你来了,我们想跟你商量一下,在你们结婚之前就先去省城看病。” 依依很惊讶,他们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她道:“我的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不用急。” 林广山说:“其实我们知道你是心疼钱,怕拖垮我们两家,但是,你身体不好,过得不开心,我们两家人都不会幸福。” “东方医生找过你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我们想了一夜,打算劝你们尽快去省城。今天一早,天不亮,我们和你爸妈四个,商量了,都觉得去看病这事,越早越好。” 天不亮就凑到一起,是因为实在睡不着。 顾佳清也是因为想攒够钱,让两位年轻人去省城看病,所以才会一大早心急火燎地跑去找牛二,要他把骗走的钱还了。 云水依心里很感动,她看着态度坚定的未来公公,“爸,我没事的,你看我平时不是好端端的吗?” 林广山心疼地说:“依依,你的病到底怎么样,你心里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不要再忍耐了。” 顾佳清也劝:“依依,该看病就看病,我们两家没有拖垮不拖垮的说法,砸锅卖铁也愿意给你把病治好,健康第一,别的都可以缓缓,只有身体这个事儿缓不了。” 林忆哲牵起依依的手,“其实我也有这个打算,正好大家都想到一块儿去了,你也就不要再拒绝四位老人的好意了。跟我一起去华西医院。” 云水依眼眶湿红,“好,我听你们的。” 云水依回到自己家,看到家里来了一位客人,好像见过,却又想不太起来。 云锦浩叫住云水依,“依依你过来,跟三舅公打招呼。” “三舅公。”云水依喊了一声。 云水依对这位三舅公有过耳闻,他名叫马平国,儿子是做家具生意的,这几年发了不小的财,到哪儿都很讲排场。 那被叫作三舅公的长辈,呵呵笑着点头,“没想到依依都长这么大了。听说马上都要结婚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小时候还是个流着鼻涕、满地打滚的小丫头片子,没想到一转眼就出落得这么漂亮了。” “多好的姑娘啊,却被这病给缠住了,也不知道这老天爷是怎么做事的。” 云景浩难掩难过之色,“是啊,就是想给她把病治好,所以才急着用钱啊。” “本来我和她妈商量好,等会儿买些礼品到你们家去找你,没想到你刚好路过,真是凑巧了。” 云水依听出来了,爸妈为了筹钱给她治病,想向亲戚们借钱。 瞌睡遇到枕头,想借钱的时候,最有钱的亲戚正好他来家里做客,爸妈就难为情地开了口,想借钱。 三舅公一脸热情地说:“借钱算个什么事,只要你们开口,想要多少,我都会想办法给你们筹过来。” 云景浩一听这话,顿时感激涕零。 正在忙活的陆湘也赶紧走了过来,对三舅公说了一堆感激的话。 “我就说吧,到了关键时候还是得自家人。” 马平国问起了他们最关心的问题:“你们给依依看病,大概要多少钱?” 云锦浩皱着眉头想了想,“其实具体要花多少钱我们并不知道,但是先准备着吧,万一到时候正用钱拿不出来就麻烦了。” 陆湘试探地说:“要不先备个5万块?” 马平国说道:“5万块哪里够?我听我儿子说,他们公司有个人,前段时间也是做了这个手术,前前后后花了十多万呐。” “做完手术,身体虚弱,要照顾好,也要补好营养。多准备点钱,总是好的。” 对于1990年的大部分家庭来说,十万块是一个天文数字。 马平国又说道:“上个月我儿子才给我打了十万块钱,让我找点生意做。我这人就是闲不住,虽然比你们大几岁,但也还算年轻,确实想做事。” 他这话让云锦浩和陆湘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得看着他。 云水依看出来了,三舅公是来谈生意的,不是那么简单来借钱的。也是,一个缺钱,一个就上赶着借钱。世上哪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第34章 一场狡猾的生意 马平国并不急着往下说,而是从身边的口袋里拿出两个橘子。一个递给云景浩,一个递给陆湘,又弯腰拿了一个递给云水依。 大家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疑惑地看着他。 马平国说道:“现在人们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了,以前啊只想着吃饱饭,现在是要提高生活水平,提升生活质量,奔小康呐。” 奔小康,是那个年代最常见的口号。 “所以我原本打算找地方种水果,只要种得好,不愁没有销路。加上我儿子这个人呢,也有本事你们知道的对吧?他给我讲,只要我把水果种出来,他就有办法给我卖出去。到时候,一车一车的水果拉出去,一箱一箱的钱换回来,这生意能做啊。” 云景浩和陆湘互相看了看,他们刚才不是在说借钱这事吗?怎么一下子就转到种水果了?道这位三舅公不愿意借钱给他们了? 心里在咯噔,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林广山只能尴尬地笑笑回应:“对,对,你说的没错。” 马平国说道:“生意是好生意,想法也是好想法。我这个人呢,也勤快,不找点事做浑身不自在。但是现在就愁啊,没有一片合适的地方能够用来种水果。” 陆湘说道:“那这样,三舅,我们要是知道哪儿有适合种水果的地要租卖,就联系你,帮你打听,行吧?” 马平国笑道:“你们可真会开玩笑,整个蜀江镇最好的地在哪里?阳光充足,土壤肥沃,还有水源。” 云景浩疑惑起来,“你是说我们家那片漆树林?” 马平国说道:“不止你们家呀,还有林家。你们两家的漆树林所在的那片地,简直不要太好。” 云景浩微微皱起了眉头,沉思着说:“三舅,您的意思是……” 马平国呵呵笑起来,“跟我装糊涂是不是?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跟你们明说。十万块钱,我借给你,你们那片漆树林抵押给我。到时候,你们要是还不上,漆树林归我。你要是还得上,我另外找个地方种水果。” 马平国见他们两口子面露难色,满不在乎地说道:“那两片漆树林是你们云、林两家祖上留下来的,你们舍不得也正常。没关系,我到隔壁镇去看看,我儿子说那边也有一片很向阳的好地。” 云景浩见他起身就要走,“三舅……那借钱的事……” 马平国面露为难,说道:“哎呀,我的钱要拿去买土地,这样一来,哪里还有闲钱借给你们?实在是爱莫能助。” 云水依听出来了,这位叫三舅公的远方亲戚,从一开始就不是有心想借钱给他们,只是想来谈生意。 十万块钱买下漆树林,这对云家来说,不只是亏本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这是祖上留下来的基业。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做任何处理。不然,九泉之下,列祖列宗会不安。 云水依劝父亲:“我没事儿,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和忆哲多去卖卖漆器,等以后攒够了钱也可以治病。” 马平国看了一眼云水依,啧啧地感叹:“多懂事的闺女啊。真是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啊。” 说完,马平国就往外走。 云景浩望着马平国的背影,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等等。” 在马平国即将踏出云家的大门时,云景浩下定了决心,“好,我答应你,你借十万块给我,我把漆树林抵押给你。” 马平国的脸上马上堆起了笑容,他折了回来。眉开眼笑地对说:“金山银山都比不上你女儿的身体重要,多好的姑娘,花样的年纪,人生还没开始呢,也还没生孩子吧?” 他开门见山地说:“十万块钱借给你,那片漆树林抵押给我,时间一年,利息上我不多收,就按银行的来。期限为一年,一年之后,你要是还不上这个钱,漆树林归我。一年之后你要是还上钱了,我另外再买地。” “景浩啊,也就你是我家亲戚,我对你是一再让步啊,这要是换了旁人,你觉得我肯借这个钱吗?” 这年头,谁肯借谁钱啊? 云景浩咬着牙点点头,在借款上签下了名字。 “爸,别这样。”云水依泪眼婆娑。 马平国高高兴兴地拿着协议离开了云家。 转身,他就来到了林忆哲的家里。 暖洋洋的太阳笼罩着整座林家宅子,帮工、学徒们没有派分到活儿,全都坐在院子里,喝茶的喝茶,打牌的打牌,说笑的说笑。懒懒散散,没有朝气。 马平国站在大院门口看了一眼众人,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这大漆做得再漂亮,没人买,就算是祖传的基业不还是要垮?” “广山在家吗?”马平国高喊一声。 林广山听到声音,迎了出来。 “你是?”他觉得来人有些眼熟。 马平国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来帮你的。” 林广山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小镇的人热情,把他往院子里引,还让小徒弟们倒茶。 一听说有活做,好几个小徒弟争着抢着去倒茶。 马平国笑呵呵地说:“你的徒弟们都都很勤快呀,你教导得好!” 林广山苦涩一笑,“做了漆器也卖不出去,索性让他们歇着。闲得都要废了,所以啊,一有点小活都抢着干。” “你刚才说你是来帮我的,什么意思?可别消遣我,我现在头疼着呢。” 马平国前倾着身体,神秘一笑,敲着桌子说道:“我就是给你治头痛的。” “你是医生?”林家刚被人骗过,现在又来一个医生,林广山顿时戒备起来。 马平国笑着摆摆手,乐呵呵地说:“我不是医生,我是想问问你们家漆树林的事儿。我想搞一片果园,我看你们家漆树林就很合适。” “你想买漆树林?那个是我们祖上留下来的产业,不卖的。就算卖,价格也贵啊。” 马平国说道:“你这话说的,既然我敢来问,那肯定是做足了准备的。” 第35章 祖业 顾佳清走了出来,对林广山说:“祖上的基业,怎么能随便卖?” 马平国说道:“既然你们舍不得卖,那还有一个办法。” “我听说你们急着筹钱,想让两个年轻人去省城看病。我可以把钱借给你们,你们把那片漆树林抵押给我。一年过后,你们要是还不上,漆树林归我,要是还上了,那就没什么事儿了。” 两口子面面相觑。 “行。”林广山也差点儿把一口牙给咬碎了。 马平国拿出合同,林广山仔细看了一遍,微颤着手,签字画押。 马平国收好合同,乐呵呵地离开了林家。 林忆哲忙完回到家,看到马平国的身影,不禁好奇地问爸妈:“家里来客人了?怎么之前没见过?” 林广山说:“要说起来,他是依依家的远方亲戚,我们跟他借了钱。” “哪有上门来让人借钱的?”林忆哲觉得不可思议。 他突然反应过来,爸妈你们该不会是拿漆树林做抵押借的吧? 他之前就听到爸妈说起过这个想法。 应该是走漏了风声,让有心之人找上门来了。 林广山说道:“金山银山都不如依依的身体重要。先把依依的病治好,我们会想办法挣钱。只要一年之内我们把钱还上,漆树林就不会丢。” 林忆哲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林广山怕林忆哲多想,说道:“你现在就去收拾收拾,明天早上就带依依去省城的华西医院看看。 顾佳清把银行卡递给林忆哲,“钱全在里面,一共十万。” 林忆哲拿着银行卡,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总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却又不知道到底哪里有问题。 他来到云家,找云水依。 “依依,你收拾一下行李,明天我就带你去华西医院检查身体。” 云水依说:“我爸我妈也是这个意思,让我们明天一早就去华西医院。” 云景浩和陆湘走了过来。 陆湘的眼睛红红的,像刚哭过。 她嘱咐林忆哲:“出门在外,你们两个要互相照应。依依的身体不好,你要多费心。” 林忆哲承诺道:“您放心,妈,我肯定会照顾好依依。她是我老婆,我绝对不会让她少一根汗毛。” 依依忍不住小声地顶撞他:“要真做了手术,可不止掉根汗毛。” 林忆哲把手中的银行卡交给云水依,“钱都在里面。” 看到银行卡,陆湘也想到了自己刚借到的钱,她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到了云水依的手里。 “我们家的钱也全在里面。” 林忆哲推了回去,“不,妈,有我手里这张银行卡就够了。里面有十万块,到时候要是不够的话,我再回来向你开口。” 陆湘很诧异,“你们家这么厚的家底吗?我平时怎么不知道?” 林忆哲说:“上午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位奇怪的人,借了我们家十万块。” “是马平国。”云锦浩皱起了眉头。 林忆哲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是听我爸说是你们家的远方亲戚。” “怎么了?”林忆哲问。 云锦浩说:“他也借给我们十万块,用的是漆树林做抵押。” 林忆哲狐疑起来,“他来我们家也是要了漆树林做抵押,然后才借钱的。” 林忆哲琢磨起来:“我就说,主动上门借钱给人,肯定有猫腻。” 陆湘不理解,“钱,他是实实在在给了的,而且是借,不是买。” 林忆哲说道:“表面上看,他宅心仁厚,给我们两家解决了火烧眉毛的问题。实际上,却挖了个大坑。” 陆湘也终于反应过来,“要是真标价卖的话,我们家的漆树林绝对不止卖十万块。” 林忆哲说道:“我们家的漆树林也一样,不止卖十万块,少说也要二十多万。” “他明知道我们两家急需要钱,所以在这个时候对我们出手,算是用低价弄到了两片漆树林。” “那怎么办?”陆湘着急地问。 云景浩无奈地叹息一声,“虽然马平国做这件事情是为了利益,是为了钱,但是他有句话说得是对的。金山银山都不如我们女儿的身体重要。没了漆树林就没了吧,反正我们的漆器堆在那里也卖不出去。” 林忆哲看到云水依愧疚地站在角落,一言不发,心事重重,安慰道:“爸、妈、依依,你们都不要担心。等治完病,我就会带着几个人开车到各省去卖漆器。我们云、林两家的漆器做得这么好,相信肯定有慧眼识珠的人。” 要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赚足20万,这是完全不敢想象的事。那得全国各地地跑多少遍啊。 云景浩拍了拍林忆哲的肩膀,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他知道林忆哲做不到,但是身为长辈。总不能打击年轻人的积极性吧。能从女婿身上看到责任和担当,云景浩已经非常欣慰了。 清晨,晨光温柔。 大巴车从蜀江镇出发,一路驶向省城。 云水依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 林忆哲说道:“别想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你的病治好。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一滴眼泪从云水依的眼眶里流了下来。 她知道所有人都是为了她好,但是她真的不忍心大家为了她做出这么多牺牲。 养活了几代人的漆树林,现在却要因为她的一场病,就拱手让人。 再想到自己的爸妈和林忆哲的爸妈,因为她这场病,短短一年的时间,苍老了很多,心里就更自责和难受了。 第36章 龙虎无争 华西医院在成都市中心。 早上九点,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但是这一带依旧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林忆哲牵着云水依,走过并不宽大的马路。 到医院门口了。 突然,云水依的腰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下,痛得低呼了一声。 林忆哲猛地回头瞪向撞她的人,才看见身后有几个五十来岁的大叔大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东倒西歪地朝着他们这边挤了过来,不小心撞到了云水依。 哗啦一声响,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摔碎了。 抬眼一看,是个老人家推着一个小三轮,里面装着几件漆器。 这些漆器都是陶瓷做的,三轮车一翻,滚落在地上的漆器就裂开了。 老人慌张地护着三轮车,结果三轮车一歪,砸在了老人家身上。 云水依下意识地护着云水依,往旁边站了站,以免她被更多人撞到。 老人被压在三轮车底下,却顾不上看自己一眼,两只手紧紧护着三轮车。 老人抬起一双泪眼,质问站在三轮车旁边的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你怎么能踹我的三轮车,东西全碎了!” 那人得意地撩起衣袖,亮出拳头,大家一眼就看到了他露在外面的胳膊上爬满了文身。 他捏着拳头鼓动胳膊上的肌肉,咬着牙恶狠狠地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踢翻你这破三轮的?” 人群里响起议论声: “年轻人这么做,就是你不对了。人家老人家拉点东西,你一脚给人家踹飞。我都看到了。” “是啊,年轻人,你怎么能做这么缺德的事?” 老人家指着那凶神恶煞的壮硕男人说:“他嫌我做的漆器,碍着他的生意了。几次三番地来找我麻烦。我每天都是提心吊胆啊!生怕遇上他。没想到千躲万躲,还是没躲过,给碰着了。” 云水依看到老人可怜,不禁对林忆哲说了句:“那年轻人也太不是东西了,虽然同行有竞争,但是做生意也不是这么个做法。” 漆器在很多匠人的心里,如同孩子般的存在,灌注了匠人心血,不肯、也不敢让它蒙上污名。但是有的人却为了钱,忘了匠人的本心。同行之间互相陷害、排挤,甚至背后使阴招。为了赚钱,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毫无底线,也辜负了漆器的华美。 林忆哲看不下去,他扶着三轮,要把老人救出来。 其他人见状,纷纷上来帮忙。 林忆哲在扶三轮的时候,无意间经过那壮硕高大男人的身边时,耳后传来这男人恶狠狠的威胁:“就不怕惹上不该惹的人?” 林忆哲猛地回过头,对那男人说道:“我们家也是做漆器的,做了几百年,从来都没有像你这样毫无底线地打压、伤害别人。像你这种心胸狭窄的人,根本就不配做漆器。我劝你还是尽早离开这一行,免得给漆器抹黑丢脸。” 男人把拳头捏得嘎吱响,“小伙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也敢淌这滩浑水。” 林忆哲沉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然这社会要被你们这些目无枉法的人搞得乌烟瘴气。” “你当自己是谁?是天上下凡的圣母?还是权势滔天的大官?” 林忆哲冲着人群喊了一嗓子:“谁方便跑去派出所报个警,我就不信,天下没有王法了。” 一听说要报警,那肌肉高高凸起的男人慌了神,朝着林忆哲啐了一口,心虚地放下一句狠话:“以后别让我见着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说完转身就要走。 林忆哲拉着他,不许他走。 “把人家的东西弄成这个样子,你就想走?” 男人咬着牙威胁林忆哲:“我劝你少管闲事,不然,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老人挥挥手劝林忆哲:“算了,让他走吧。地头蛇,难缠得很。” 林忆哲不肯放,他说:“这件事要是不解决好,他休想走。” 人群里传来一个声音:“有人已经去报警了,估计警察很快就会过来。” 像市中心这种地方,警力集中,出警速度也快。 大高个男人语气软了下去,问林忆哲:“你想怎么解决?” 林忆哲说道:“很简单,砸碎的东西你要赔!老人家是因为你才受伤的,他的医药费你得负责!并且我警告你,像你这样纠缠一个老人,是犯法!” 林忆哲捏了捏大高个男人胳膊上的肌肉,“很能打吗?要是惹祸进了大牢,又能打几个?” 人群里有的老人家也劝说起大高个男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干点啥事儿不好,非要为难一个老人家。” 人群里挤出两个民警,把大高个男人给控制住了。 这男的之前还凶神恶煞,叫嚣得很,这会儿浑身都软了,对着警察又是递烟,又是说好话。 警察不吃他那套江湖法则,“打碎的东西要赔,医药费也要负责。” 那男的连连点头,“好好好,我听警官的。” 他转过身,皱着眉头问老人:“你这东西多少钱?” 老人摆摆手,“算了算了,只要你以后不为难我就行了,我也不敢要你的钱。” 林忆哲劝道:“大爷,该要的钱一分都不能少,不能便宜了这种恶人,不收拾他一下,他还以为他就是这天下的王法。” 林忆哲蹲在地上捡起碎裂的瓷片,看了又看。 百花大漆,做工虽有细微的瑕疵,整体却十分精致,可以看得出是出自老匠人之手。 “这样的物件,少说也得要150块一件。” 老人仍然害怕地连连摆手,“不了,不了,不要他的钱。” 林忆哲对老人说道:“该要,并且一分都不能少。我们不讹人,但也绝对不能让人随便欺负。” 林忆哲看了一眼民警,民警也对老人说道:“该赔的钱就要赔。” 林忆哲说:“大爷是害怕被这小子报复。” 民警立即板着脸孔问那高大的男人:“是这样吗?” 那男的连连赔笑,摆着手说:“不不不,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怎么可能会心生报复?我今天也是一时糊涂,才会突然来这么一脚。要是早知道会给警察同志们惹这么大的麻烦,我就不这么做了。” 民警对老人家说道:“大爷,以后他要是再敢找你的麻烦,你尽管报警。他找一回你的麻烦,你就报一次警,看谁耗得过谁。有国家站在你身后,不要害怕。” 林忆哲也劝老人家:“大爷,你越害怕他们就越欺负你。” 老人家点点头,热泪盈眶地回应:“好……好。” 那高大的男人生怕警察把他拷走,忙不迭从口袋里掏出钱,数了三百递给老人。 第37章 挂在天空的彩虹 林忆哲皱着眉头问:“就这点钱,他的医药费呢?怎么算?” 老人家说道:“没事儿,我回家随便抹点药就好了。” 民警说道:“旁边就是医院,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该赔多少钱,你一分不少地赔,行吧?” 那男的一听,愁得快哭了,谁都知道,到医院里去做一个全身检查,少说也要一千块。要是医生真检查出个什么病,那就赔大发了。 那男的把荷包里的所有钱都掏了出来,全放到了老人手里,求饶:“我就这么多钱了,你全拿去,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找你的麻烦。” ”行吧,行吧。”老人家说:“只要你以后不来烦我就行。” 林忆哲见老人家身上没有受什么重伤,只是擦破了些皮,不算大问题,就没再纠着那男的不放。 警察走了,老人家把地上的碎片整理到三轮车上。 林忆哲和云水依也上前帮忙。 老人家收拾完,把三轮车推到角落。 “谢谢你啊,年轻人。要不是你的话,还真不知道该咋办。” “这小子,从两年前就缠着我,真的是怕了他了。” 老人家打量着林忆哲,“你之前说你们家也是做漆器的,不知道在哪儿做。” 林忆哲回答:“我们是从蜀江镇来的。” “蜀江镇?我知道,年轻的时候还去过,那里的土壤好啊,阳光也好。漆树长得特别茂盛粗壮。” “小伙子,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怎么说也得感谢你一下。要不你上我家去,我烧两个菜,小小地喝一杯?” 见林忆哲没有立即答应,老人家又说道:“要是不喜欢喝酒,我就请你喝茶,成都小茶馆,你好好感受感受。” 林忆哲说道:“谢谢你了大爷,就不麻烦你了,我们是来看病的,还得到医院里去排队。” “那行,我也就不耽误你们了。这样吧,你们看完病就来找我。我们家空着一间房,我可以收拾出来,让你们两个住。” 依依不喜欢麻烦别人,小声地提醒林忆哲:“我们就不麻烦他了吧?晚上找个便宜一点的宾馆,住一晚就可以了。” 老人说道:“来医院看病最花时间了,还没有确定手术时间之前,都得先找地方住。你们想啊,你们成都-蜀江镇地来回跑,人扛不住,油钱也烧不起啊。” 这的确是实话。 老人家又说道:“这附近的酒店、宾馆都贵着呢。我们家住在后面那条街,离这里近,院子虽然是破了一点儿,但是家里我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床单被罩也都洗过。你们放心,绝对比外面的旅馆干净。” 老人家见两位年轻人还是很犹豫,又说道:“大家都是做大漆的,也算是缘分,你们到我家里坐坐,随便聊聊天,也能互相解个乏。” 林忆哲想了想,点点头说:“行,等晚一点我们再看。” “对了,年轻人,怎么称呼你啊?”老人问。 “林忆哲。” 云水依对老人家说道:“叫我依依就好。” 老人家笑着点头,“好,好,狼才女貌,天生一对。你们先去忙你们的吧,别耽误了。” 两人走进华西医院,竟然巧合地一眼就看到了穿着白大褂的东方册。 他和几个医生一边匆匆走入医院,一边在聊着些什么。 东方册无意间看到了云水依,微愣一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突然出现,就像一道斑斓的彩虹,突然挂在他雨过天晴的天空。 东方册跟同事交代了几句,就折回来跑向了云水依。 他站在云水依的面前,羞涩得脸都红了,“依依你终于来了。” “终于”两个字让林忆哲听得想翻白眼。 他们是马不停蹄地赶来的,怎么到了东方医生的嘴里,就有一种如隔三秋的感觉? “走,我带你去挂号。”东方册说。 林忆哲实在忍不了了,轻咳了一声。 旁边还站着个大活人呢,东方医生的眼睛这么不好使吗? 东方册这才注意到林忆哲,微微有些尴尬。 “你也来了。” “什么叫我也?依依是我老婆,我当然要陪着她来了。” 林忆哲暗戳戳地强调了“老婆”两个字。 东方册尴尬地点点头, 挂号、就诊,就这么简单的两件事,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下午4点半,东方册的诊室内。 林忆哲和云水依都很紧张。 东方册查看着各种检查单,最后抬起头来对云水依说道:“目前病情确实有一点严重,如果不及早治疗的话,后果会不堪设想。应当尽早安排手术。” 林忆哲说道:“那就赶快安排吧。我们这次就想把她这病彻底治好。” 东方册查看了一眼日历,“下个星期一的上午十点到十二点可以安排手术,你看你们时间上方便吗?” 林忆哲说道:“时间上能不能安排得再早一点?” 东方册说道:“这是最早的时间安排了。” 林忆哲点点头,“行,那我们就下星期一来做手术。” 东方册说道:“在做手术之前,还有几项检查要做一下,你们明天后天可以安排时间去做。” 东方册开出一叠单子,交给了林忆哲。 林忆哲毫不犹豫地拿着单子交钱去了。 东方册看着林忆哲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看到林忆哲对于云水依好,他心里放心了不少。 他想,也许他和云水依之间的缘分仅仅止步于一场山花烂漫般的惊艳。 林忆哲带着云水依走出医院。 云水依问他:“我们真要去找那位老人家?” 林忆哲笑笑,“也许人家只是客气客气,并不是真的要让我们到他们家去。” 两人刚说着,就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冲他们招手。 “忆哲!依依。”老人家追了上来。 云水依有些不好意思,“大爷,你不必这么客气。” 老人家乐呵呵地说:“是你们不要跟我这么客气。我一个人,平时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你们要是能到我家去,那我才高兴呢。再说了,这外面的旅馆多贵呀,白花那个钱干什么?” 盛情难却,两个年轻人只好跟着老人家走了。 老人家所住的地方类似于城中村,院子的确是很旧了,但是到处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房前屋后还种着花,清新又可爱。 看得出他是一位很热爱生活的人。 老人家见云水依总留意院子里的花,于是说道:“这些都是我老伴生前种的,她走了之后,我也就没事的时候打理打理,没想到这些小家伙长得很好。” 所有的花盆都是非常精致的漆器,有几个花盆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大师手笔,绝对是花了很多心血才做出来的。 林忆哲问老人家:“大爷,之前那浑小子没有再来找你麻烦吧? 老人摆手,“没来了。那小子平时看着凶神恶煞的,我真怕他做出点出格的事情来。谁能想,今天他看到警察,怂得跟个什么似的。” 林忆哲道:“这些人就是这样,你越是好欺负,他们就越欺负。你要是敢站起来反抗,他们反倒不敢吭声了。” 第38章 来客 林忆哲站在一堆漆器旁,忍不住打量琢磨起来。 “这些都是好手艺。”林忆哲忍不住感叹。 老人家有些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这些都是我做的,多多少少有些瑕疵。上了年纪了,手脚也不像年轻的时候那样利索,做出来的东西自然也没有年轻时做的那么好看了。” 云水依问起一个她最关心的问题:“大爷,成都这边漆器好卖吗?” 老人家说道:“这边两极分化比较重,做得好的漆器,价格好,也不愁销路。但是像我这样,每一件作品都少不了有些瑕疵的,不好卖。现在的人都喜欢西洋玩意儿,喜欢现代装饰品,那些东西又便宜,还跟装修很搭,他们都更愿意买那些。” “不过,年纪大了,也花不了什么钱,偶尔能卖出去一两件,能保证个生活,我已经很满足了。” 林忆哲不禁问道:“那些做得毫无瑕疵的漆器,能通过什么方式卖出去?” 老人家说:“离这儿两公里的地方,有一家大漆工厂,做出来的漆器就非常不错。据说都是卖给富贵有钱人,甚至还运出国去。我想想啊……用他们的话说,这叫高端市场。” 然后又说道:“其实啊,从古到今,漆器都是名贵的装饰品。它本身的主要市场就应该是那些富贵有钱人,或者对艺术有高度追求的人。但是我没办法呀,我打不开那个市场。只能把这些东西,当陶陶罐罐一样卖给普通人。” “其实我年轻的时候做了很多漆器,做得非常不错,卖得也好。我留存了一套,带你们看看。” 老人家带着林忆哲来到一间专门摆放漆器的房间。 一整套华贵的漆器呈现在两位年轻人面前,从摆件到生活用品,整整十八件。 工艺古朴,气质沉稳,色彩上也以璀璨的锦绣繁花为主。 “以前有女儿家出嫁,就喜欢置办这样一套嫁妆,多好看啊。”老人怀念起曾经。 林忆哲仔细地打量、观察起来。这套漆器的确算得上精致漂亮,一笔一画都细腻入微。 “没想过把它们卖出去吗?” “想过。但是分开卖的话,我实在舍不得。我想把它们卖给同一个人。只是,合并起来卖的话,不是一笔小数目,一般人负担不起。” 林忆哲安慰道:“耐心等等,应该会遇到需要的人。” 老人家摇摇头说:“等不到了,这套房子已经被划分为拆迁的范围。我最多还能住半年就得搬走。” 他不舍地望着院子,“我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真舍不得走。” 林忆哲说道:“我们蜀江镇的漆器也很难卖出去,我打算等依依的病治好之后,就开车去全国各地转一转。试试看能不能打开市场。到时候我会多推销一下你这套漆器,要是有人想买,我就让他们联系你。” 老人家叹道:“还是年轻人思维活络,不像我,只能守在这儿。” “我们也是没办法,要是在蜀江镇能活得下去,就不用那么奔波了。”林忆哲说。 “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做几个菜。”老人说。 林忆哲也跟着站起身,“你先休息吧,我去就行。” 哪有住在别人家里,还要别人忙前忙后的道理? 老人家却劝住林忆哲:“不不不,你们休息就行。我平时很喜欢做菜,好不容易家里来客,可以露一手。你不能跟我抢这个机会。” 老人家钻进厨房就热热闹闹地忙碌起来,看得出他的确很高兴,慈祥的脸上总挂着笑容,有时候还会哼几句不成调的歌。 傍晚时分,太阳暖洋洋的,晒在人身上真舒服。 云水依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门口有人在敲门,正准备去开门,林忆哲按住了她,“你先休息,我去。” 不让她开门,那她就去厨房帮帮老人家做饭。哪怕帮不上什么忙,打打下手也好。 云水依走进厨房,闻到香辣的味道,忍不住咳嗽起来。 “你赶紧出去,别呛到了。”老人家乐呵呵地说。 依依对他说:“外面好像有人找你,你出去看看吧,这里交给我。” “那行,你帮我守着点。”老人放下了勺子。 门口锈迹斑斑的铁门,被林忆哲推开。 铁门后,站着一个穿着长袖小黑裙的女人,梳着高马尾,高马尾里扎着几缕五颜六色的头发。 女人画着精致的妆容,一脸娇俏。 她的身后跟着四个体型壮硕的男的,都穿着西装,一板一眼的样子,不像是朋友,更像是保镖。 林忆哲还是头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这种阵仗。 “你好,你们是来找老人家买东西的吗?”他招呼起来。 女人的目光落在林忆哲身上。 林忆哲不知道她在看什么,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要是想买东西的话,就进来看看吧。” 女人冲着林忆哲笑了笑说:“我叫吴晓晓,最近想买一套漆器,不知道你们这儿有没有合适的。” 林忆哲顿时来了精神。 老爷子不是担心他年轻时留下的那套漆器卖不出去吗?这不马上就来了一位财神爷? “你们真是遇对人了,我们刚好有一套特别适合你。”林忆哲说。 女人甜美一笑,“是吗?你为什么不觉得适合我?” 林忆哲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愣住了,为了不让场面尴尬,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你这么漂亮,又有品位,会喜欢的。” 吴晓晓收起嬉皮笑脸,“我可不是收购破烂的,要是东西不够好,不会买。” “看看再决定。”林忆哲说。 正好这时,老人家走了出来。 听说吴晓晓是来买漆器的,急忙把她往摆放漆器的房间里带。 吴晓晓踮着脚尖,蜻蜓点水一般跳到林忆哲的身边,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让他给我介绍就行。” 老人家迟疑了下,顾客的要求,不能不答应。 “行,那你们先看着,我去做饭,等会你们就别走了,吃了饭再走。” 吴晓晓也没有驳他的好意。 摆放漆器的房间,窗户大开,老人家走之前又打开了两盏灯,房间里顿时亮如白昼。 吴晓晓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四个保镖,他们全都自觉地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第39章 铜丝嵌螺贝 房间里只剩下吴晓晓和林忆哲,林忆哲尴尬又局促。 吴晓晓笑看着他,“刚才你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周围没有其他人了,反倒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林忆哲说道:“老人家的东西,还是他自己最了解,要不我让他来给你介绍?” 吴晓晓的脸色一下子就暗了下去,“你是在拒绝我吗?” “我只是担心说不好会扫了你的兴致。”林忆哲说。 “那你就好好说。”吴晓晓一脸认真。 吴晓晓指着身边一衣柜,“这上面的花纹是什么?挺别致的。” 林忆哲回答:“这是用铜丝镶嵌贝壳做出的复古衣柜。” “铜丝?”吴晓晓道,“如果能用金线来做就更好了。” 这么大一个衣柜,若是用金丝来做,成本之高可想而知。 林忆哲介绍起来:“铜丝有很好的延展性,而且色泽上比较低调,整个气质上会给人一种稳重的感觉。” 吴晓晓说:“我不要稳重感,我就要它华贵好看,贝壳和金丝,我挺喜欢的。” 吴晓晓问:“这些东西是一套吗?” 林忆哲回答:“听老先生的意思是这样的。这样一套漆器摆在家里,古色古香,精巧华贵,很不错。” 吴晓晓歪着脑袋盯着林忆哲,林忆哲被看得不好意思,眼神有些闪躲。 吴晓晓说:“你自己说的这话,你自己信吗?” “……”林忆哲不太明白。 吴晓晓说:“这些东西是好是坏,你心里全知道,却不肯跟我说实话。你为了帮那位老人家,就把我们顾客当成大怨种?” “我没有……”林忆哲紧张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吴晓晓捂着嘴笑,“你的反应好好玩。” 林忆哲说道:“如果吴小姐没有打算买漆器,就不要逗我们玩儿了。” 吴晓晓翘起了嘴,“谁说我不买了?只是这些东西都不适合我。你看所有需要用到金属的地方,全部都是用的铜线,或者是铜片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太老气了,我需要一些真正好看而且贵重的材质,比如黄金。” 吴晓晓在房间里走了一圈,一边看一边摇头。 “这些花饰有些老气了,给我奶奶用还行,给我自己买的话,我是一件也不会选。” 在厨房忙活完的老人来叫几位年轻人吃饭,正好听到这句话。 老人家并不生气,乐呵呵地说:“小丫头,你不喜欢没关系,先吃饭吧。” 吴晓晓说:“饭我就不吃了,我还忙着回去。” 说完,吴晓晓就走出了房间,上了车。 老人看到林忆哲一脸失落,拍拍他的肩膀,“生意没做成也没事儿,人这一生细水长流,不着急。” 林忆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云水依刚好忙完,看到林忆哲心事重重,就好奇地走了过来,“怎么了?” 林忆哲微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又觉得有点可惜。” 云水依在林忆哲的耳边轻声说道:“那位小姑娘看着比较年轻,应该只有二十来岁,她不喜欢这种偏沉稳气质的漆器,也很正常。” 林忆哲说道:“我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老人家的做工确实没得说,它的确是一批上好的漆器。” 云水依从小接触漆器,林忆哲能看出来的东西,她自然也能看出来。 有时候,好货未必就会等到慧眼识珠的人,也很难等到真正适合它的人。 “一切都要讲究缘分。”云水依说,“好了,去吃饭吧,老人家的手艺真是不错,我都要馋坏了。” “这套东西多少钱?”吴晓晓的保镖问老人家。 虽然他们明确地说没有意愿,但是老人家还是耐心地回答他:“一共十八件,标价一万八。” 这个价格在普通人听来可能是天价,但是对于这十八件漆器来说,是非常非常便宜的价格,甚至达到了亏本的地步。 像林忆哲、云水依这样识货的行家,能看出这一套漆器所用到的工艺手法是非常复杂的,对工匠的要求格外高。 工艺一绝,做工无可挑剔,再加上材质本身的运用得当,图案与器物的完美契合,都使得这件作品值得一个更好的价格。 老人家把这一套漆器定价为一万八,也有他自己的考虑。 就在老人家准备送客时,那穿西装的人居然从一个公文包里拿出来厚厚一叠钱,数出高高一沓,递到老人家手里。 “一共一万八,你数一下。” “你们……” 老人家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就连林忆哲和云水依也一脸诧异。 林忆哲忍不住问道:“刚才吴小姐不是说不喜欢这套漆器吗?” 坐在车上的吴晓晓,冲他招手。 按道理来说,吴晓晓是老人家的客户,跟林忆哲没有关系。但是林忆哲在老人家家里打扰了他,又受了他的恩惠,所以把吴晓晓也当成了自己的顾客一般,热情地小跑了过去。 “吴小姐。” 吴晓晓打量着林忆哲,问道:“你们在那儿嘀咕什么呢?” 林忆哲说:“我们只是好奇,为什么吴小姐刚才说不喜欢这套漆器,却又让他们拿钱把这一套漆器买下来?” “有钱喽,任性喽。” 吴晓晓嘻嘻哈哈地说了之后,又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今天是来给我奶奶买生日礼物的。” “我奶奶曾经买过一件漆器,喜欢得不得了。后来,她也去过几家很不错的漆器店,却始终没有买到一件喜欢的。前段时间我打听到,奶奶当年买的那件漆器,就出自这位老人家之手。所以我就跑来了。” 吴晓晓又说:“那一套漆器不适合我,又不代表不适合我奶奶。” 林忆哲笑一笑,“吴小姐说得没错。” 吴晓晓说道:“我以前以为这些传统手工艺都是老古董,刚才见过之后我才发现,它们可以华美又灿烂。” “不过,这位老人家的手艺有点老气了,而且我看他最近做出来的那些漆器都有瑕疵。要不你帮我问问老人家,能帮我定做一批清新优雅适合年轻人的,记住,我要用金丝。” 林忆哲顿时眉开眼笑,“我这就帮你问问。” 吴晓晓说道:“我这个人很挑剔的,钱的事咱们好说,工艺上绝对不能马虎。我不喜欢瑕疵,我要每一件漆器都完美无缺。” 这个要求对手艺人来说太苛刻了,每一件手工艺品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点瑕疵,要做得完美无缺,几乎是不可能。 吴晓晓说道:“以前我也陪我奶奶去过别的漆器厂,或者别的卖漆器的大公司,那些漆器虽然华美,却太急躁了。我不喜欢。你们要是能做出一批我喜欢的漆器,酬金绝对丰厚。” 林忆哲有些为难。 第40章 有你的地方是故乡 云水依和老人家一起走了过来。 老人家乐呵呵地对吴晓晓说:“谢谢你啊,小姑娘,照顾我生意,解决了我心里边最担心的问题。” “家里拆迁,还有半年这套房子就不能住人了。到时候,房子里这些漆器要是卖不出去的话,我也没地方放,只能被他们拉到垃圾桶去处理。现在你把它们买走了,让它们有了个落脚地,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老人家对一旁的林忆哲说道:“你真是我的福星,你一来,我遇到的就全是好事。” 吴晓晓冲老人家吐吐舌头,“大爷你真偏心,明明我才是你的福星,你却把这笔功劳算到了他身上。” 老人家笑笑,“好好好,你们都是我的福星。” 吴晓晓看向林忆哲,“刚才我说的事怎么样?能接受吗?” 林忆哲面露难色,不是他不愿意接受,是他清楚,以老人家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做不出完美无瑕的漆器。 老人家自己开口道:“我一把年纪了,手脚不利索,做出来的东西不管多用心都会有瑕疵。” 老人家看向林忆哲,“他们家也是做漆器的,不如吴小姐试试他们家的手艺。” 吴晓晓看向林忆哲,“你也会做漆器吗?” 云水依发现吴晓晓在和林忆哲说话时,林忆哲有些扭捏。她不知道林忆哲在扭捏什么,轻推了他一下,“人家在问你话呢。” 她怕林忆哲说不清楚,主动迎了上去,满脸微笑地回答吴晓晓:“我们从蜀江镇来云、林两家都是做漆器的,我们两家的匠工都有几十年的经验,能做出非常好的漆器。” 吴晓晓淡淡地看了云水依一眼,“我有问你吗?” 云水依的脸色僵硬了下,她说道:“我和林忆哲是一家,你问他就等同于问我,我回答你就等同于他回答你,没区别。” “吴小姐要是真的喜欢漆器,可以到我们蜀江镇来,我一定全程把你陪好,让你选到真正满意的东西。” 吴晓晓假装没有听到云水依所说的话,仍旧只是看林忆哲。 她说道:“我的确想买一批漆器,但我可不想随随便便买些东西回去,搞得家里乱糟糟的。不搭配,是一套物件最大的败笔。”她看了一眼林忆哲,“这样吧,你跟我上车,到我家里去,看看我们家适合摆放些什么漆器。” “这样吧,吴小姐,看得出来你是一位有要求的人。我怕我去你们家会处理不好,等过两天我从我们家派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匠工来为你设计,到时候一定保你满意。” “我要什么老匠工啊,我要的就是你。你现在跟我上车去我家。” 见林忆哲犹豫,吴晓晓懒懒地看了一眼,对那些正在搬运漆器的人示意:“停。” 她对林忆哲说道:“既然你没有诚意,不愿意去我们家帮我设计、帮我把关,那我还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云水依压着声音在林忆哲身边说:“这有钱人家的孩子,都这么任性吗?哪里是要买漆器呀,分明是要耍你呢。” “你要是不答应她,老头子这一车漆器算是白卖了。 云水依拍了拍林忆哲的肩膀,“任重而道远啊。” 老爷子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只觉得吴小姐有些刁蛮任性,他赔笑地说:“吴小姐,我跟他一起去,给你好好设计设计。” 吴晓晓懒懒地说:“只要他,别人一概都不许上我的车。” 云水依看到老爷子一脸期盼的样子。心有不忍,只能劝林忆哲,要不你去一趟?要是情况不对就赶紧回来? 林忆哲无奈地看向云水依,心里五味杂陈。 吴晓晓催促道:“赶紧上车。” 无奈,林忆哲只好坐上了车的后排。 原本吴晓晓坐在副驾驶,在等林忆哲上车后,她直接从副驾驶下来坐到了后排,也就是林忆哲的身边。 林忆哲朝着另一边挪了挪身体,让自己和吴晓晓之间拉开距离。 ”你是怕我把你吃了吗?“吴晓晓目视前方,面如冰霜。 林忆哲没有说话。 以前他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刁蛮任性的大小姐,现实里真碰上了,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吴晓晓主动朝着林忆哲靠近了些,看到林忆哲抗拒地往反方向挪动,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太过分了?” “没有。” 林忆哲不想说太多,简单两个字回答之后就保持了沉默。 吴晓晓说道:“如果太过分了,我就跟你道歉。以后我会尽量温和一些。” 林忆哲突然冷不丁地说道:“吴小姐你平时跟其他人相处都是这个样子吗?” 他说出这句话时,明显感觉到开车的司机倒吸了一口寒气,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似乎在说自求多福。 看来在他们眼里,吴晓晓的确算得上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刁蛮大小姐。 吴晓晓说:“平时跟他们都是这样啊,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林忆哲撂下这两个字就又不说话了。 吴晓晓问他:“蜀江镇那个地方好玩吗?” “一般。” “一般是什么意思?好玩就是好玩,不好玩就是不好玩。” 见没有得到回答,又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你们那里有瀑布吗?” “有。” “有高山吗?” “有。” “有满山遍野的花吗?” “有。” “蜀江镇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见林忆哲沉默不语,她问道:“难道你不喜欢蜀江镇?” “喜欢。” “我也喜欢蜀江镇。”吴晓晓说。 “为什么?”林忆哲有些疑惑。 吴晓晓笑嘻嘻地说:“因为那里有你呀。” 见林忆哲红了脸,她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车在一栋大别墅前停下,林忆哲看向车窗外。心中满是震撼和惊讶。 眼前这栋别墅,比他在电视剧里看到的,要华贵、美丽的多。 现在它就实实在在地立在林忆哲的面前,冲击着他的内心。 别墅吗门口,平地起台阶,步步往上。有艺术造型的喷泉,在朦胧的夜幕下,变换着色彩。 第41章 会变身的某小姐 车停下后,有保镖模样的人前来开车门,吴晓晓走下车,冲着林忆哲笑了笑。 林忆哲暗暗吸了一口气,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份压力不仅仅来源于吴晓晓的刁蛮任性,还来源于这种奢华的别墅。 到底要配什么样的漆器才能配得上?他脑袋都要裂开了。 “跟我走吧。”吴晓晓对林忆哲道。 林忆哲跟着吴晓晓,像个小尾巴。 吴晓晓走到哪里,保镖和佣人们都会立即站起来对她鞠躬。 吴晓晓带着林忆哲穿过了雅致的院落,来到了旁边的一栋房子。 “我就住这里,上下三层。你帮我看看哪些地方适合用上一些漆器?” 林忆哲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上去,来到客厅,客厅装修得非常优雅大气,和吴晓晓古灵精怪的气质全是不同。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上去换套衣服,马上就下来。” 吴晓晓似乎很着急,撂下这句话后就匆匆地跑上了楼。 林忆哲认真地观察着四周,在心里琢磨着:这样的客厅,要配什么样的漆器,才会相得益彰,互相成就? 十分钟过去了,旁边的大旋梯传来轻轻的高跟鞋声音。 林忆哲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一眼,看到一位身穿轻纱长裙的女孩款款走下楼梯。 她动作优雅、姿态柔美,就连眼神也显得很温柔知性。 她和吴晓晓长得一模一样,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吴晓晓走到林忆哲跟前,悄悄地凑到他的耳边说:“你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说完,她俏皮地冲着林忆哲吐吐舌头。 林忆哲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他听见身后响起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晓晓,听说你今天去给奶奶买礼物了,怎么样,买到了吗?” 吴晓晓一改之前刁蛮任性的样子,温柔地回答:“我挑选了奶奶喜欢的漆器。” 一旁的保镖补充说:“大小姐从很久之前就一直在默默调查老夫人当年从哪儿买的漆器,前两天终于找到了。今天大小姐就马不停蹄地赶去,把老人家手中最后一套像样的漆器买回来了,估计老夫人见了一定会特别喜欢。” 林忆哲微微颔首,对这栋宅子的主人表示尊敬。 吴晓晓的父亲吴磊欣慰地称赞:“不错。” “前两天让你练的钢琴曲,练得怎么样了?过几天要在音乐大厅上让你演奏,你可千万不能出一丁点差错。” “知道了。”吴晓晓回答。 “一定要刻苦,知道了吗?”吴磊严厉地撂下一句话。 “知道。” 吴晓晓乖巧得过分,让林忆哲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吴磊从头到尾对林忆哲连看也没有看一眼,似乎在他们这种人物的眼里,像林忆哲这种角色,跟路边的蚂蚁一样,不配拥有姓名,也不值得打个招呼。 等吴磊走后,几个女佣人走了进来。 她们都是伺候吴晓晓饮食起居的。 只要吴晓晓回家了,她们就会随时关注着吴晓晓的动静。 这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吴晓晓不喜欢,因为他是爸爸的眼线,监视着吴晓晓的一举一动。稍有差池都会被传到爸爸的耳朵里,到时候少不了要受到一顿责备。 吴晓晓温婉地对林忆哲说:“制作客厅太大了,总让我感觉空空荡荡的,如果能摆放一些漆器,也许会好看很多。” 吴晓晓突然变了个样子跟他说话,林忆哲反而不习惯了。 他说道:“这座客厅整体装修风格很雅致,如果要摆放漆器的话可以试一些色彩上偏淡雅的漆器。” “你说的淡雅是什么意思?”吴晓晓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一寸寸地挪开。 林忆哲很努力地解释:“在挑选图案上,我们可以设计更清新典雅和偏少女风的。工艺上,也多用创新的手法。” 他讲了二十来分钟,吴晓晓貌似听得很认真,实际上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她微笑着说:“要不你给画下来?” 说完,吴晓晓就让人给林忆哲递上了铅笔和画纸。 林忆哲拿过铅笔,画起了草图。 夜幕降下,已经晚上九点半了,但林忆哲却忘了时间,不停地画着、解释着。 当他描述完,看到吴晓晓脸上只有疲倦,对他画的东西似乎并不感兴趣,不由得心微微一沉。 “吴小姐,不知道你是否喜欢这种构想。”林忆哲问。 吴晓晓稍微收敛了疲倦的面色,“还不错,但是我想你这么优秀,应该还能提出更好的方案。” 这不是耍人吗?林忆哲虽然不好说什么,但心里已经明显不高兴了。 吴晓晓似乎看出了林忆哲眼里的倦意,说道:“你放心,既然我把你带回家了,自然是要在你手上买东西的。这笔买卖,一定会让你赚。” 林忆哲说道:“我不放心我的妻子,我想先回去了。” “如果吴小姐还是不太满意我刚才说的那些,等我带我妻子看完病,再来慢慢设计,你看合适吗?” “不合适。”吴晓晓冷冰冰地说。 她突然站起来,冷漠地走向台阶。 林忆哲琢磨不透她的想法,只觉得这种阴晴不定的千金大小姐,实在是麻烦。 林忆哲以为她已经下了逐客令,便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也就不打扰吴小姐休息了,先走了。” 吴晓晓冷眸一垂,“我什么时候叫你走了?” “你刚设计完客厅,还没有看看二楼和三楼。”她说道。 无奈之下,林忆哲只好上了二楼。 佣人们多在一楼忙碌,二楼只留了两个,站在走廊附近等候吩咐。 吴晓晓淡淡地看了她们一眼,小声地对林忆哲说:“只要你的设计让我满意,你让我出多少钱买那套漆器,我都可以。” 对很多人来说,这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林忆哲却沉默了。 “怎么了?有大生意上门你不高兴吗?”吴晓晓问。 林忆哲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你今天不开心。我们在不开心的时候作出的决定,将来有可能会后悔。我在想,吴小姐要不等段时间再让我上门设计。到时候,你在轻松愉悦的心境下说出来的想法,或许会更好。” 吴晓晓苦涩地说了一句:“我没有高兴的时候。” 吴晓晓突然说了一句,“二楼没什么好设计的,去三楼看看。” 到了三楼,就只剩下一位佣人了。 林忆哲专注地观察着房间的构造,思考着要做出怎样的漆器才能与之搭配,吴晓晓突然站到了他面前,抬起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凝望着他。 第42章 蜀江 “蜀江镇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好玩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林忆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生活在那里的人一定很自由吧?”吴晓晓问。 林忆哲反问:“你觉得我现在自由吗?” 吴晓晓被他这句回答弄得噗嗤一声笑了。 “你可以给我描述一下你生活的地方吗?” 林忆哲早就想走了,看吴晓晓要拉着他聊天的架势,心里有些慌,便说道:“我妻子还在等我,我应该回去了。” “你们结婚了?” “还没有,但是快了。” 吴晓晓说:“还没有结婚,她就不是你妻子,你也不是她的丈夫。” “没有什么分别。” “有分别。” 吴晓晓问:“你们一家人在山清水秀的地方一定很幸福吧?” 幸福的确是幸福,林忆哲点了点头。 吴晓晓羡慕地说:“我之前找到过一本笔记,是我妈妈写的。她说她最向往的生活,就是到一个山清水秀又有烟火气息的地方,快乐幸福地度过一生。” 林忆哲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深意,只是顺嘴说道:“成都还不够好吗?” “成都是好,但是对我和我妈来说,成都是一个牢笼。” 林忆哲这才察觉到吴晓晓的眼眶里含着泪水。 “你好像和之前看他的样子不一样。”林忆哲实在忍不住问出了这句。 问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这么跟一个女孩子说话,太冒失太唐突了。 “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说……” “你想说反差很大对吗?”吴晓晓问。 “是有一点。”林忆哲有点儿尴尬。 吴晓晓说:“只要我在家里,我就必须按照乖乖女和淑女的样子说话、做事,生活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否则就会遭受到严厉的批评。” “满屋子的佣人,表面上看是来照顾我的,实际上全都是我爸爸的眼线。” “你妈妈呢?”林忆哲忍不住问道。 吴晓晓摇摇头,说:“我没有妈妈。” “爸爸一直跟我说,我没有妈妈。我想,他应该很恨我妈妈吧,所以才会这么说。” “对我来说最快乐的日子,就是找个理由从家里出去。” “那几个保镖都是我自己招的,他们都很听我的话。所以在外面的时候,我可以任性,可以发脾气,可以做任何和乖乖女相违背的事。” “但是我隐隐察觉到,他们当中有人要被我爸爸收买了。”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出去玩,但我真想到你生活过的地方去看看。” 听吴晓晓说完,林忆哲道:“蜀江镇的确山清水秀,但是好像也并不值得你冒险去一趟。” “不。”吴晓晓说,“我想去看看别人生活一生的地方。” 林忆哲从旁边的桌子上抽出一张纸递给吴晓晓。 吴晓晓接过纸说道:“这里的每个人都对我很好,但是我知道他们不是真心的。” 林忆哲局促不安地看向窗外,他从来没有把云水依独自扔在一边这么久过。他真担心云水依会因为见不到他而害怕。 “你就没有朋友吗?”林忆哲心不在焉地说。 吴晓晓说:“我所有的朋友都是我爸爸安排的,他们都是和我们家家境差不多的人。” “他们也不是真的想和我做朋友,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才跟我交朋友。” 吴晓晓的眼眶里含着泪水。 她看了一眼手表。 “你回去吧。” 林忆哲如临大赦,转身,快步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他面前。司机戴着鸭舌帽和黑色口罩。 “上车。” 戴鸭舌帽的司机粗着喉咙说。 林忆哲觉得司机有些古怪,声音像故意装出来的,实际上没那么粗犷。但他急着去找云水依,没有多想就上了车。 车一路奔驰,上了大马路,司机才把帽子摘了下来。 没了帽子和口罩,林忆哲一眼就认出她了。 “居然是你。” “吴晓晓!” 这又是玩哪一出?林忆哲一头雾水。 吴晓晓说道:“在那个不透气的地方,我都快要窒息了。现在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真是痛快。” 林忆哲也很诧异,“你突然出来,不会被你爸发现吗?” 吴晓晓说:“我是看到他出门了,才开车出来送你的。我要是不送你,谁送?这个地方就没办法打车,你要走路的话,把鞋底磨穿也未必能到。” “谢谢你。”林忆哲说。 吴晓晓说道:“跟我不用客气。你多花点心思给我做一套真正好看的漆器,比什么都强。” “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林忆哲承诺。 吴晓晓凝望着林忆哲,幽幽开口,“我要的不是你尽力,是你竭尽全力。” “我们吴家是有钱,但是也不是随便乱花的。你们做出来的东西要对得起我花的每一分钱,要让我觉得值得。” “明白。”林忆哲说。 “你好像很腼腆,难道在她面前也这样吗?”吴晓晓突然问。 见林忆哲没有说话,吴晓晓说道:“你们平时端着不累吗?” 林忆哲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仍旧沉默着。 吴晓晓自言自语地说:“在家里,我每天都要装成乖巧的淑女。二十年,每天都这样。” 吴晓晓望着夜色,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我还能坚持多久。”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爸会发现我经常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开小差。但我知道,一旦某天他发现了,我的好日子也就结束了。” 车在老人家院子外停下,吴晓晓并没有急着催林忆哲下车。 她凝望着林忆哲的侧脸,有些难过地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这种人?” “哪种人?”林忆哲心不在焉。 吴晓晓心事重重地说:“刁蛮任性,说话做事都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 林忆哲回过神来,看着吴晓晓。 在这一刻,他莫名觉得自己是有点理解吴晓晓。 吴晓晓装出刁蛮任性的样子,她以为那些活得自由洒脱的人就应该是这个样。 就好像那些假扮男人的女人,总是把男人所有的特点都集中地表达出来:梳油头、叼支烟,穿着西装大摇大摆地走路…… 刁蛮任性的样子,不是她。 温暖的淑女也不是她。 她仿佛被困在孤岛,不知道该在哪里靠岸。 林忆哲只能安慰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吴晓晓喃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真的会好起来吗?” “会的。”林忆哲打开车门走,下了车。 第43章 孤岛外的世界 吴晓晓看着他的身影离自己的车越来越远。 “忆哲。” 她突然叫住了他。 “我一定会想办法来蜀江镇找你。” 林忆哲以为她是冲着漆器和自由的天地,才想去蜀江镇,点点头,算是回应。 吴晓晓还想和他待下去,林忆哲却催促道:“赶紧回去吧,女孩子一个人在外不安全。” 吴晓晓对他说道:“只要你还没结婚,我就还有机会。” 林忆哲被吴晓晓这番话弄得不知所措。 他不觉得吴晓晓刚认识他,就真的会爱上他。 吴晓晓只是被困在孤岛上太久,突然出现一个人,就恨不得把积压在心中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在这个人身上。 这不是爱,甚至说不上是友谊。 正在林忆哲不知所措时,云水依是小跑着走了过来。 “忆哲,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担心死了。” 林忆哲回头看了一眼吴晓晓,见她正盯着自己这边。 于是他牵住了云水依的手,把云水依紧紧地抱在怀里。 “对不起,是我没注意到时间,让你担心了。” 云水依说道:“你没事就好。” 她看到吴晓晓正眼眶发红地望着他们。 身为女人,又怎会不明白吴晓晓眼里的泪光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酸溜溜的,但她选择相信林忆哲。 这个是和她一起成长的男人,是除自己之外,最了解彼此的人。 两人手牵手,消失在朦胧的夜灯下。 吴晓晓在车里发呆,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 这种凝固般的窒息感,让她呼吸不上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回过神来,脚踩油门,回到那个从来没给过她归属感的家。 准确地说,是囚牢。 吴晓晓回到家,刚把衣服换回去,恢复平时温婉淑女的样子,就听到了敲门声。 沉重有力的敲门声,跟佣人们的敲门声完全不同。 她知道是她爸爸来了。 吴晓晓不想理会爸爸,假装用含混模糊的声音说:“谁呀?” 门外的吴磊,并没有因为吴晓晓已经睡着了就离开,反而加大了音量喊,“深更半夜了,你的车怎么才回来?” 吴晓晓知道父亲的脾气,如果她不解释清楚,他会站在门口质问一晚上。 这种强烈的控制欲,让她窒息。 吴晓晓打开门,对微皱着眉头的吴磊说:“爸,我让他们去找那老爷子付尾款。” “就不能明天白天去吗?”吴磊问。 吴晓晓说:“明天我要参加卢娜老师的写生课,吃过早饭就要出发,没有时间去找了老爷子。” 吴磊沉吟着点点头,“行,那我知道了。” 吴磊走了,留下泪眼婆娑的吴晓晓。 其实吴晓晓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严格的对她。 从有记忆开始,父亲就异常严格,只要她稍稍超出父亲的预期,就会受到父亲歇斯底里的喝骂和斥责。 平时吴晓晓接触到的私教老师们,也因为父亲专门打过招呼,对她格外的严格,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 这种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喘息一下的日子,无边无际,令人窒息。 她想起了林忆哲。 他只要站在那里,吴晓晓就会感觉浑身自然而放松。 就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似乎林忆哲随便一个不经意间的微笑,吴晓晓的心里也会山花烂漫起来。 在荒凉的孤岛上呆太久的人,突然看到满山遍野浪漫的花,会留恋,会舍不得,会想把这一份美景永远留在身边。 她坐到梳妆镜前,那里摆放着一个小漆器。 是奶奶以前送给她的。 以前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小首饰盒,嫌它老气花哨,和自己的房间也不搭。但是现在,当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这件小物件时,却难掩心动,仿佛林忆哲就站在他眼前。 漆器,是她和林木之间的纽带。 有那么一刻,她把林忆哲视为她的救赎,视为她黑暗生活里唯一的光亮。 终于打发走了吴晓晓,林忆哲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成都的夜晚被霓虹灯柔和的光芒包围,不像在蜀江镇,一入夜之后到处都是黑漆漆的。若是站在高处,吹着冷风,便有一种被世界遗忘的孤独感。 两位年轻人睡不着,坐在院子里闲聊。 老人给他们端来一盘瓜子,闲聊队伍就又扩大了。 他们从种植漆树到制作大漆聊到做生意,从过去遇到的人和事,聊到后来遇见的芸芸众生。 聊着聊着,老人就累了,懒懒地躺在摇椅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林忆哲把老人半抱半扶地安顿在了床上,给他盖好了被子。 “老爷子今天累得够呛。”云水依说。 “他是太高兴了,挤压了那么多年的漆器,今天终于出手了。” “你要睡了吗?”林忆哲问云水依。 云水依摇摇头 林忆哲轻碰了下她脑袋,“怎么还学会熬大夜了,变成夜猫子了都?” 他陪着云水依,坐回到院子里。 云水依问他:“今天你跟着吴小姐回家,没有发生什么吧?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的神情不太对劲。” “没发生什么。就是让我给她设计摆放漆器的位置和要制作的漆器样式,我画了一些草图给她。想法还不是很成熟,估计她也不是很满意。” 云水依说道:“看得出来她很挑剔,那你要好好做。” 林忆哲点点头,不打算继续聊这个话题。 但是云水依却敏锐地察觉到林忆哲神态的异样。他越不想聊,云水依就越追着这个话题。 “吴小姐家里很有钱吧?” 林忆哲点头,“有钱人当然有钱。” 云水依望着夜空,“以前我只在电视里看过那种千金大小姐,出门的时候都带着保镖,这一次还是头一回在现实里看到这种阵仗。出门在外都这么大的阵仗,在家里应该更气派。” 林忆哲淡然地点了下头,“嗯。” “怎么一说到吴小姐,你就很慌张地回避?” “我有吗?我怎么可能会慌张?” “没有吗?”云水依凝望着林忆哲的脸,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像降落的万千星辰。 林忆哲看地有些呆了,他和云水依认识20多年了,从小一起长大,对方那张脸早就不知看了多少遍了,但是此刻,她凑到自己眼前来,他还是会忍不住心动。 四目相对,天地安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他们能清晰得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和呼吸。 林忆哲忍不住低头,柔软温润的唇落在了云水依的嘴唇上。 夜风凉凉,他们亲近着对方。 绵长柔软的吻,让不远处的路灯都害羞了。 路灯熄灭后,整座城市似乎都安静下来,静默下来。 林忆哲牵起云水依的手,“该睡觉了,明天早上还要去医院排队。” 云水依紧握着林忆哲的手,“我们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以后不管遇见什么人、什么事,你都不可以把我放下。” “当然。” 两人躺回床上,已经有些疲惫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44章 大漆之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轻微的呜咽声从老人家的房间传出来。 云水依从睡梦中惊醒,她睁开了眼睛,仔细听了一会儿。 她确定哭泣声是从老人家房间里传出来的。 那么乐观开朗的一位老人家,怎么会在半夜哭泣? 云水依觉得奇怪,轻轻地推了一下身边的林忆哲。 林忆哲睡得迷糊,含糊地嗯了两声,继续抱着云水依睡觉。 云水依见推他推不醒,就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衣服朝着老人家的房间走了过去。 老人的房间里点着一盏小灯,光线稍稍有些暗,但也足够看清老人。 他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一个小相框,苍老的手轻轻抚摸着小相框,哽咽着说:“我也是没办法,只能这么做了。” 老旧的房子,年迈的老人,深更半夜拿着过世老伴的照片,这画面太诡异了,云水依不禁感觉后背发凉。 她看到老人放下了相框,拿过了旁边的一个白色的药瓶。 老人拧开药瓶,从里面倒出一大把药。 难道是安眠药? 云水依想到这里,慌张地往房间里走,“大爷,你怎么了?” 大爷没想到云水依会半夜醒来,吓了一大跳,手一抖,手上的药洒了一半在地上。 他看了一眼云水依,不仅没有停下动作,反而把手里剩下的办法药往嘴里喂。 药片塞满了老人的嘴,他抱过准备好的水壶,咕咚灌了两口。 云水依冲上去,一手压着老人的手,一手要把老人嘴里的药给抠出来。 动静吵醒了林忆哲,林忆哲听到不对劲,噌的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朝着老人的房间跑了过来。 云水依有病在身,没什么力气,被老人推倒在地,疼得脸都青了。 林忆哲一把将云水依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云水依忍着痛说:“我没事,你快点去阻止他,他吃了好多药。” 林忆哲不懂老人要干什么,朝着老人走去,老人却步步后退,身体靠在窗台边,若是往后一栽,就会摔下去。 “你别过来,年轻人。” 林忆哲一头雾水,问道:“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老人哽咽着哭诉起来,“你们没到我这个年纪是不会明白的,我一个人生活了10多年,每天都在这个屋子里打转,太孤独了。” “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你们能来我家,我非常欣慰,我一直都很害怕一个人孤独地老去。你们来了,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热闹,还帮我把积压多年的那套漆器给卖出去了,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现在可以安安心心地去找我老伴儿了。” 林忆哲和云水依都听出来了,老人家就是想不通,要寻短见。 两人面面相觑,都吓得不轻。 林忆哲回过神来,抱着老人就往院子外走。 老人家挣扎着,“你干什么?你把我放下来!信不信我咬死你啊。” 林忆哲说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寻短见的勇气都有,为什么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老人家说道:“你和我不一样,你年轻,有希望,往后的每一天都灿烂又光明。我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早晚都要走到那一步的。与其到时候孤零零地一个人离开,不如现在有你们陪着,可以安心地走。” 这儿离医院很近,老人家很快就得到了抢救。 当老人家抢救出来,看到林忆哲和云水依守了他一晚上都没有睡,一双眼睛通红,布满了红血丝,又心疼又着急。 他拿起枕头砸向了两位年轻人,“都说了,昨天晚上让我心满意足地离开是我的心愿,你们怎么这么不礼貌?” 林忆哲强打起精神劝导:“活着不好吗?有新鲜空气,能吃到水果,能尝人间百味,能知能暖。还有七情六欲。酸甜苦辣都是人生。” 林忆哲守在老头子床边,把这辈子能想到安慰人的话都说遍了,说得喉咙都要冒烟了。 老人家也终于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后面痛哭流涕抱着林忆哲的时候说:“你要是我的孩子多好?” “你们年轻人最怕的是没钱,而我们老年人最怕的是孤独,当然没钱又孤独就更可怕了。” 林忆哲说道:“我们相识一场就是缘分,你要是不嫌弃,以后我时常来看你,你也可以把我当成自己的孩子。” “要不这样好了,等我们看完病,开车去全国跑生意时,你就跟我们一起,就当是出去旅游了。” “这个主意不错。”老人的眼睛里顿时有了光芒。 主治医生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走了进来,说道:“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就很不错,要保持。” “老人家不要总是一个人待在家里,要多出来走动走动,跟大家接触接触,多聊聊天,多说说话,心胸自然就打开了。” 云水依给林忆哲递上一杯水,林忆哲咕咚咕咚两口就喝光了。他小声在云水依的耳边说:“我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动了,还好这老头子已经被劝住了。” 云水依说道:“可能他只是太害怕孤单了,以后我们多陪陪他,就不会像昨天晚上那样想不开了。” 林忆哲想了想说道:“也许将来等我们到了他那样的年纪,就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了。还好我爷爷奶奶离世的时候,一家人都陪在身边,没有那种看不到尽头的孤独和令人窒息的无助感。” 云水依给老人家剥了一颗葡萄喂到他嘴里,“你看,有吃有喝,每天还能到处遛遛弯儿、散散步,多好啊。要是死了,就只能躺在冰冷的地下,多恐怖。” “等我们做完手术,要不你也跟我们一起回蜀江镇一趟,我相信你会喜欢那个地方的。”她说。 老人家说道:“要说蜀江镇,我年轻的时候就挺喜欢那里的。” “现在你也会喜欢那里。”每个人提到自己的家乡,多少都会有几分自豪感。 老人家却摆摆手说:“不了,自从我从蜀江镇离开之后,我就不喜欢那个地方了。” “为什么?”林忆哲和云水依面面相觑。 “我们蜀江镇怎么得罪你了?” 老人家本来不想说的,但是今天跟林忆哲聊得很开心,话匣子自然而然地打开了。 他说道:“年轻的时候在你们蜀江镇认识了不少朋友,那时候也认识了一位姑娘。” 提到这位姑娘时,老人家的眼里有了亮光,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回忆。 林忆哲悄悄回头对云水依说道:“刚才不是还对老伴一往情深吗?怎么现在聊起别的女人也这么入迷?” 云水依递给林忆哲一个白眼,“你们男人不就是这样吗?见异思迁,胸怀博大,想给每个女人一个家。” 林忆哲马上把自己和这种人划清界限,说:“我可不是这样,我心里永远只有你。” 老人家又说道:“那个地方漂亮是漂亮,但是我真的不想再去了。” “别呀,老爷子,我爷爷曾经说,外面山好水好,都不抵我们蜀江镇。” 云水依也劝:“去散散心吧,就算没有什么风景,跟我们在一起,你不也挺开心的吗?当年林忆哲的爷爷就挺喜欢和我们待在一起。小时候都是他爷爷教我们俩做大漆。我们要是做得好,就给我们奖励。要是做得不好,也舍不得责怪。那段日子也挺有意思的。” “你爷爷也会做漆器呢?”老人家顺嘴闲聊起来。 “是啊,在我们蜀江镇,谁不知道我们家老爷子林孝先的手艺。” “什么?”老爷子的脸色顿时变了,“你爷爷是林孝先。” “怎么了,老人家,你认识我爷爷?” 老人家的脸色铁青,顿时气得要吐血,“早知道你是林孝先的孙子,我理都不理你。你现在给我出去,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林忆哲一头雾水,“老爷子,我又哪儿得罪你了?还是说我爷爷都追你了?我爷爷慈眉善目,待人和善,不像是会跟人结仇的人啊。” “别再说了,赶紧走。” “你不跟我们去全国各地旅游了?” “不去不去,谁爱去谁去。” 老爷子见林忆哲还不肯走。气愤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把林忆哲往门外推。 就这样,林忆哲为和云水依被老人家赶了出来。 第45章 危险的时候,有我在 “这老爷子脾气也太倔了,明明先前还好好的,突然说翻脸就翻脸。” 云水依说道:“也许是他和你爷爷有过什么过节吧。” “我爷爷那么好脾气的人,能跟谁有过节?就算有过节,那也一定是他不对。” 云水依摇摇头说:“你爷爷人都不在世了,再说这些没有意义,我们先去排队吧,还有几样检查要做。” 两人排起了长队。 云水依见林忆哲嘴唇干裂都要脱皮了,便说道:“你在这等我,我去买瓶水。” 林忆哲拉住了云水依,“我怎么能让你在外面跑来跑去?你在这儿等着,我去买。” 林忆哲走出医院,找到一家小店,买了一瓶水。 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买水的时候有一个人正盯着他看。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吴晓晓。 吴晓晓从今天早上起床开始,就感觉喉咙有些干痒,又是流鼻涕又头晕的,怀疑是感冒了。 通常,她要是感冒了,家里会派私人医生来给她诊治,再根据她的情况喂药,或者给她安排别的治疗方式。但是,今天她捂着头一直说疼,又说胸口沉重,呼吸不过来,坚持说私人医生的诊治是错误的。 正好那时候他爸爸出门去忙生意上的事情了,佣人们担心她出意外,就让人开车把她送到了华西医院来。 吴晓晓也没想到会那么凑巧地在万千人群中看到林忆哲,她眼睛一亮,支开了保镖们。 “我喉咙又干又哑,想喝水,你们去给我买。” 一个保镖把她的水杯递了过去。 吴晓晓气得不行,但是没办法,她还是只能硬着头皮打开水杯,咕咚喝了起来。 明明已经把肚子撑得不行了,她还是坚持把一水杯的水都喝光了。喝光之后,把空水杯还给保镖,“现在可以去买水了吗?我口渴。” 保镖去买水了,其他人也被她以各种理由支开了。 医院这种地方总是不缺人,到处都是拥挤的排队的人群,不过三两下的功夫,吴晓晓就从保镖们的视野里消失了。 林忆哲呢?刚才看到他还在这边,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人了? 吴晓晓没看到林忆哲。 此刻,林忆哲已经买好水回到了病房。 病房里,云水依的主治医生东方册正在跟她聊一些病情相关的事。 东方册总是语气温柔,给人一种气质温润的感觉.尤其他看向云水依时,总是有种少年的羞涩。 林忆哲轻咳了一声,走了进来。 他牵着云水依的手,问道:“怎么了?主治医生怎么突然来了?” 东方册看了一眼他们牵在一起的手,说道:“那你们就赶紧准备一下,马上上手术台。” 林忆哲听得一头雾水,叫住东方册:“东方医生,之前不是说要过几天才做手术吗?怎么突然提前了?” 东方册说道:“因为今天中午有一个病人临时取消了手术,就腾出来了一段空时间,正好可以把你们安排进去。” 东方册见云水依稍微有些紧张,便又说道:“如果你不想这么快就做手术的话,也没事儿,我们安排别的病人也是一样的。” “你们想好了随时告诉我。”说着,东方册就要离开病房。 他刚走到门口,云水依就叫住了他,“东方医生……” 东方册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云水依。 云水依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我没有问题,可以马上上手术台。” 林忆哲担心她,“你不再想想吗?” 云水依说道:“没什么好想的,早晚都要上手术台。” 东方册说道:“那行,我这就去给你登记。” 林忆哲说道:“你就不问问我这个家属什么意见吗?我还没同意呢。” 林忆哲是真的没有想好,做手术都是有风险的,他们还没有完全做好心理准备就迎接这么大的挑战,心理压力很大。 东方册说道:“你们还没有结婚,你不算他的家属,顶多算是陪同来看病的男朋友。” “诶?我说东方医生,你怎么说话呢?”林忆哲感受到了威胁。 东方册说道:“我只是站在医生的角度客观地陈述事实。” 就在这时候,两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是云水依的爸妈。 云锦浩一出现,就拉着东方册的手说道:“感谢你啊,东方医生,要不是你通知我们,我们都不知道签字才能让我们家依依做手术。 林忆哲说道:“你们两位怎么来了?多麻烦呀,尤其妈还晕车。” 陆湘说:“是东方医生联系我们,说做手术必须要有人签字,我们就赶紧赶过来了。” “你呀,跟依依还没有领证,所以不能签这种字。” 依依的爸妈很快就在手术同意书和风险告知书上签了字。 林忆哲伸长了脖子,有一点嫉妒,他嘟囔着说:“等以后我们领证结婚了,大事小事都得是我签字。” 陆湘听到了,连连责备:“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依依以后健康平安,不可能会有需要签字的时候。” 林忆哲本来只是随手说了一下,没想到被两位长辈你一句一句地批评,心里委屈得不行。 云水依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了,别像个小孩子了。我也要冷静一下,准备上手术台。” 云水依所在的这个病房一共有三个病人,和她临床的那位病人正好就是今天早九点到十点做手术。 云水依看了看时间,从时间上看,这位病人应该已经结束手术了。 怎么还没回病房? 突然,病房门口冲进来一个中年男人,他急匆匆的从隔壁病床上拿过一大包东西,转身就跑了。 陆湘看得一头雾水,“怎么急成这样?” 第3号病床的病人家属说道:“你们还没听说吗?这一床的那个女的,进去做手术之后就没出来。” “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就没出来?”陆湘害怕又担心。 “她也是要做子宫瘤手术,打麻醉的时候,导致了心脏骤停,人已经没了。” 陆湘听得脸都白了,云水依也被吓得不轻。 她说道:“我听他们说这个手术对于省城的大医院、专科医生来说,不难啊!是可以断根的!怎么还能把人给弄没了?” 那人说道:“所有手术都有风险,尤其是麻醉,稍有不慎,都有可能丢命。” 陆湘吓得脸都白了,“不行不行,我们不做手术了。不断根就不断根,丢了命可什么都没了。” 陆湘后悔签字了,“依依,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你爸。我们俩把你带回家,绝对不能上手术台。” 云水依刚想劝两句,陆湘就已经冲出病房了。 第46章 陪你度一场安稳 陆湘刚走,东方册就来了。 “紧张吗?”东方册问道。 云水依点点头。 “那你现在愿意接受这项手术吗?” 云水依也点点头。 她说道:“我知道隔壁床的那位女孩遇到事了,但是我相信你,东方医生。” 东方册点头。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 林忆哲拿着单子回到病房,看到云水依已经上了移动担架,准备进手术室了。 他牵着云水依的手,安慰她:“别怕,我在。” 云水依点点头。 林忆哲能感受到她的紧张。 “依依你放心,我会一直在门口守着你。你什么也别想,就当睡了一觉,等醒来后一切就好了。” 云水依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灯打开的那一刻,她闭上了眼睛。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还是错的。 她理解父母的担心,知道爸妈怕她出事,但是有林忆哲陪着,又是东方医生主刀,她很安心。 手术室外,陆湘急匆匆地跑来,一看到林忆哲就红着眼着急地问:“我们依依呢?依依在哪里?” 林忆哲说:“做手术的时间到了,她去做手术了。” 林忆哲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安慰道:“依依会没事的,这只是一个平常的手术。医院里每天都有很多病人做这个样的手术,他们都恢复得很好。” “你知道什么呀?依依隔壁床的那个女孩才23岁,早上进的手术室,人已经没了。” 林忆哲慌神了,“怎么没了?” 陆湘说:“听说是麻醉出了问题,导致心脏骤停。” 云锦浩也说道:“我也听说所有的手术都有一定的风险,风险告知书,也是在提醒我们手术有风险啊。” 陆湘冲向手术室,“快让他们停下来,不能做手术啊,要是出了意外我可就没法活了。” 云锦浩拉住了她,“现在手术已经在做了,你大喊大叫地,吵到他们、影响了他们,不是给女儿添麻烦嘛?你先冷静。” 陆湘哭着问:“我怎么冷静,我的女儿在里面生死未卜。” 林忆哲也慌了神,但是他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妈,我们着急也没用,不如先等等。” 陆湘心里太着急了,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她反而愤怒地喝问林忆哲:“你怎么这么草率?你这个样子,我们还怎么把依依交给你?” 云景浩拉住陆湘,“你别一着急就责怪别人。现在不还没出事吗?也许我们依依福大命大,根本不会出事。” “那要是万一……”陆湘不敢再说下去。 走廊上,一家人静默着坐着,一分一秒都显得特别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云景浩看了一眼林忆哲,见他神色有些不太对,似乎在忍耐什么。 “你怎么了?” 林忆哲咬着牙忍得辛苦,“没事儿,只是突然有点想上厕所。” 云景浩看得出来他不是突然想上厕所,而是很早之前就想去卫生间了,只是怕激怒了他们这对老夫妻,所以才一直强忍着没说。 “你赶紧去吧。” 林忆哲如被大赦,艰难地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去完卫生间,林忆哲经过转角时,差点跟一个人撞上。 “林忆哲?” 林忆哲精神有些恍惚,脑海里想的全是云水依做手术的事,对眼前的人视而不见。 “林忆哲,怎么才一天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林忆哲这才低头看了她一眼,“吴小姐?是你。” 吴晓晓俏皮地笑笑,“我就说我们之间有缘分吧?你看,来一趟医院都能遇见你。” 林忆哲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绕过她就要走。 吴晓晓却追了上来。 “你怎么也不关心关心我为什么会来医院?” 林忆哲茫然地看了她一眼,说:“吴小姐,你身边多的是人关心你,不需要我关心。” 吴晓晓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就算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你也应该关心我两句吧?更何况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朋友”这个词在林忆哲听来非常别扭,但是当着别人的面反驳回去又太不近人情了。 “吴小姐,我妻子还在做手术,我需要去看看,你请便。” 吴晓晓不高兴地嘟囔:“华西医院是全国最好的医院之一,你根本不需要担心。” 林忆哲说道:“隔壁床位的患者才因为麻醉出了差错,人都已经没了。” 吴晓晓说道:“那只是万分之一的概率,没那么容易落在云水依身上。” 林忆哲皱起了眉头。 吴晓晓觉得他误会了自己,就解释说:“我不是说你那位做手术的事不重要,只是告诉你,你不需要太担心,这里有医生在,她会平安的。” “我知道了。”林忆哲说完就要走,吴晓晓拉住了他。 吴晓晓去拉林忆哲的时候,没有想到自己原本只是心慌意乱,头有些发晕,突然用了点力,就眼前发黑,身体软软地朝着地上栽倒下去。 她下意识地伸手乱抓,想扶住林忆哲,却发现双手根本一点力气都没有。 林忆哲反应极快,扶住了她。 “你怎么了?”林忆哲问。 吴晓晓心慌意乱,想开口说话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忆哲担心云水依那端的事,慌张地看了一眼四周,见旁边有护士经过,急忙把护士抓住,把吴晓晓交给了她。 护士一头雾水,“怎么了这是?” “她晕倒了,你带她去看看。”林忆哲撂下这句话就跑得没影。 护士被气得责备起来,“什么人啊,带着病人来医院,把她丢给我们,自己却跑了。” 林忆哲并没有注意到,走廊的另一端,东方册把这边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刚才林忆哲刚离开,手术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东方册也换掉了手术服,穿回了普通医生的衣服走出手术室。 东方册朝着护士走了过来,问道:“这什么情况?” 护士扶着吴晓晓,扶得非常吃力,东方册便上前帮忙。 “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他把人交给我自己就跑了。” “这个人是谁你知道吗?” 护士摇头。 东方册观察了一下吴晓晓的情况,见她脸色发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看样子像是得了什么病,便对护士说道:“你带她去急诊室那边看看情况。” 护士带着吴晓晓走了。 当林忆哲赶到手术室门口时,正好看到云水依的担架被推了出来 他猛地冲了上去。 看到云水依平安无事,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47章 被岁月打扰 云景浩和陆湘看到女儿平安无事,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定了。 云景浩和陆湘是连夜赶到成都来的,林忆哲看到他们因为没有休息好,眼眶发红,眼周还有很重的黑眼圈,便说道:“爸妈你们可以先回家,这里留给我照顾。” 云景浩和陆湘对林忆哲都非常放心。 “行吧,这里交给你了。” 两老口走后,林忆哲就担起了独自照顾云水依的重任。 他忙前跑后,无微不至,让房间里其他的病人和家属都羡慕不已。 云水依在他的细心照料下,慢慢恢复了精神。 东方册会时不时来查房,每次当他看到林忆哲无微不至地对待云水依时,心里就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该不该把之前看到的事告诉云水依。 东方册又来查房,他来到床边,按照惯例,把各项仪器的数据检查了一遍后,又认真核对了输液的液体。 “东方医生,谢谢你。”云水依对东方册说道 东方册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有些腼腆地回答:“给病人治病是我们医生的天职,不用谢。” 云水依询问起她邻床的那位女孩儿。 “她真的没了吗?” 东方册说道:“当时的确出现了一点意外,不过我们的肖主任已经把她从死亡边缘救回来了。现在她被安置到别的病房,很快就会转回到这里的普通病房。” 听东方册这么说,云水依也松了一口气。 东方册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只需要好好养身体,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看到林忆哲正在给云水依盛饭。 “这里的饭你还吃得习惯吗?”东方册问。 云水依说道:“挺好吃的。” 东方册仔细看了一眼,说:“他打的饭怎么有点硬?菜看上去也不是很新鲜。” 林忆哲说道:“我跑了好几个餐馆,这是看上去最像样子的。” 医院附近的饭馆总是非常敷衍。 东方册说:“其实医院可以订餐,病人有病人的食堂,我们医生有医生的食堂。” “要不这样吧,接下来每顿饭,我都去医生食堂打过来。” “那怎么好意思呢?”云水依实在不好意思给东方医生添麻烦,“我吃这些饭都已经很好了,挺好吃的。” 林忆哲说道:“既然有食堂,我去食堂打饭不就好了?” 东方册说道:“医生的食堂和病患的食堂是分开的。要说味道的话,还是医生食堂那边更好一点。你们就别拒绝了。” 云水依看向林忆哲,“我们不好意思这样打扰东方医生的,还是别给他添麻烦了,其实我吃什么都一样。” 林忆哲见云水依态度坚定,帮着说道:“东方医生,就不麻烦你了,这些小事儿我们自己就能处理好。” 东方册见他们态度坚定,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那行,你们好好休息,我过段时间再来查房。” 东方医生走了之后,护士在给其他病床的病人检查时,闲聊起来。 “你有没有觉得东方医生这段时间跟打了鸡血一样?明明做完手术已经很累了,却还跑来查房。” “是啊,像他这样长得又帅,家境又好,修养又高的男医生太少了。据说他现在还单身。你可要把握好。” “我把握什么?你别瞎说。” 云水依听到他们在聊东方医生,不禁好奇地问:“东方医生没有谈恋爱吗?” 护士说道:“你们跟他是朋友,应该对他的了解更多啊。” 云水依说道:“我们只是跟东方医生的父亲认识,对他并不了解。” 那护士说道:“我们东方医生从还是少年的时候就有一大堆女孩子追,但是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另一个护士说道:“所以我才说,你要好好把握啊,像这么帅还工作认真的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林忆哲准备给云水依喂饭,喂了两口后,他也忍不住说道:“这些饭菜看上去的确有点粗糙。” “粗糙什么呀粗糙?能吃就不错了,有营养就行。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云水依说。 “那不行,你现在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我肯定得把你养好。” 林忆哲把饭收了起来,“我现在就去他们食堂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 云水依劝道:“不用这么麻烦。” “这怎么能叫麻烦?等会儿我打一份过来,你吃那个。这个呀,留给我吃就行了。” 林忆哲走了,护士们对云水依说道:“你这位男朋友真不错,把你照顾得真周到。” 云水依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们从小就打打闹闹,有时候也会发生矛盾,会拌嘴。” “原来是青梅竹马的感情呀,真是让人羡慕。” 护士们走了,病房里恢复了安静,云水依不禁想起了她和林忆哲小时候。 那些日子那么遥远又那么近。 不管什么时候回想起来,嘴角总是会忍不住上扬。 淡淡的饭香从病房门口传了过来,云水依精神为之一震。 “你这么快就打回来了?” 抬头一看,发现不是林忆哲,而是东方医生。 他一身常服,帅气阳光,像从青春小说里走出来的男一号。 “东方医生。” 云水依有些疑惑。 东方册的手里拿着一个饭盒,他走向云水依,说道:“这是我刚打好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真是太谢谢你了,东方医生。”云水依说:“不过不用麻烦了,忆哲已经去打饭了,他很快就会回来。” 东方册把盖子掀开,云水依的视线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 “你们医院的伙食也太好了吧。” 东方册说:“我也是听同事说的,说最近换了新厨子,做的东西的确还不错。” “你尝尝吧,要是喜欢的话,我后面每天都给你送。” 云水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的确很饿很饿了,太想吃饭了,可是她还是摆摆手说。 “不用了,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林忆哲很快就回来了。” 东方册说:“我已经吃过了,你如果不吃的话,我就只能拿去倒掉了。” “别啊。怎么能浪费粮食?” “那你帮我吃掉吧。”东方册恳求一般。 “行吧,行吧。”云水依只好从他手里接过。 “真的好香啊,你们医院的厨子真不错。” 云水依拿着勺子咬了一口放进嘴里,享受的吃了起来。 她并没有看到病房的窗户外,林忆哲愣愣地站在那儿,发呆地看着病房里的一切。 林忆哲鼻子酸酸的,他不明白云水依为什么要接受东方医生带来的饭。 第48章 一份多余 东方册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牛奶放到病床旁边的小桌子上。 “口渴了就喝点奶,营养会好一些。” 东方册看到了站在窗户外的林忆哲,不好意思再在病房里呆下去,便说道:“你慢慢吃,我等有空了再来拿饭盒。” 云水依一边嚼饭一边含混地回答东方册:“谢谢你了,东方医生。” “不用客气。” 东方册说完就离开了病房。 在经过林忆哲身边时,他对林忆哲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东方册离开之后,林忆哲才走进了病房。 “我不是去打饭了吗?你怎么吃别人的?”林忆哲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正常,他不想在这种时候跟云水依吵架,甚至不愿意她因此生气,尽管自己心里积压着很多委屈。 云水依说:“东方医生说,我要是不吃的话,他就只能扔了。多好的东西,扔了怪可惜的,我就接受了。” 云水依吃了两口,发现林忆哲的神色不对,俏皮地凑了上来,“你吃醋了?” 林忆哲当然不能承认了,他说道:“我怎么可能吃醋,他是医生,关心病患不是应该的吗?” “是吗?我怎么感觉你的样子怪怪的?” “可能是没休息好吧。”林忆哲掩饰着说。 云水依说道:“那你赶紧吃饭,吃完了就在旁边休息一会儿。” 林忆哲把之前从外面买的那一份不太好的饭菜吃光了,剩下的那一份他打算留到晚上再吃。 吃饭间两人闲聊起来。 “这次动手术花了不少钱吧。” “还好。” 林忆哲说:“前前后后花了大概5万块。这些事你别操心,我会解决好的。” 云水依说:“接下来还会用药,估计还要再花一些钱。” 林忆哲摸了摸她的头,“你不要操心钱的事。” 云水依说道:“该花的钱我们都已经花了,能省的也尽量省一点。我们要在一年之内凑够钱还给三舅公,太难了。” 她想了想说:“等你休息好了,可以在成都转转,看看成都这边的漆器大厂,也许可以从中得到一些经验和启发。” 林忆哲点点头说:“我也正有这个打算。” “来一趟成都不能白来了。”云水依道。 没一会儿,东方医生又来了。 他像平时例行查房一样检查了各项仪器的数据,看了看云水依的情况,随后拿起了空饭盒。 他问云水依:“怎么样?还吃得惯吗?” 云水依笑道:“这么好吃的东西,肯定吃得惯了,谢谢东方医生,让你破费了。” 林忆哲搂抱着云水依,表面感谢东方医生,实则有些阴阳怪气,“我们两口子来成都一趟不容易,还好有东方医生照顾着,不然真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林忆哲故意强调“两口子”这个词。 东方医生微微点头,“你们救了我爸,是我们家的恩人,理应对你们多关心一点。手术的事情是我分内之事,别的也没帮上什么忙,你们就不要再说谢谢了。” 东方医生看了一眼旁边多出来的一盒饭,说道:“还多了一份,正好可以送给林忆哲的那位女性朋友。” “她就在隔壁病房。” 云水依有些疑惑,“什么女性朋友?” 她见林忆哲眼神有些闪躲,脸颊红红的,东方医生说话的时候,总忍不住想要打断。 东方医生说道:“中午的时候,我看到林忆哲扶着一位女性朋友,估计是来看病的。具体什么情况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你可以问问忆哲。” 林忆哲慌乱得不能自已,他看到云水依望着自己,一时心慌意乱,胡乱说道:“只是一个认识的人,不算朋友,而且只是随便碰到的。” 云水依和林忆哲从小一起长大,对他再了解不过,他是不是撒谎,云水依一眼就能看出来。 云水依心里有些难过,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说:“既然他在隔壁病房,那就过去看看吧。” 林忆哲说道:“没什么好看的,她应该有人照顾。” 正好这时,门口有护士经过,东方医生便叫住了他们。 “隔壁病房那位年轻的女士,是我们忆哲先生的朋友,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护士说道:“东方医生是说吴小姐吗?吴小姐早上因为低血糖突然晕倒了,好在抢救得及时没什么问题。在吴小姐的要求下,我们给她做了全身检查,目前结果还没有出来,等出来之后我再告诉东方医生。” 东方医生说道:“不用告诉我了,她不是我的朋友,是这位先生的朋友,你到时候告诉这位先生好了。” 那护士说道:“吴小姐就住在隔壁,这位先生随时都可以过去看望。” 云水依有些疑惑,“哪位吴小姐?我们不认识什么吴小姐?” 林忆哲怕云水依多问,便催促护士,“我知道了,谢谢你们,我后面有空了会去看她。” 林忆哲越心虚,东方册就越看不下去,放着青梅竹马的感情不要,非要在外面沾花惹草。 既然他那么不想让云水依知道隔壁病房的女人究竟是谁,东方册就越想把真相显露出来。 东方册问护士:“那吴小姐叫什么名字?” “吴晓晓。” 云水依在听到“吴晓晓”三个字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林忆哲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忙前忙后,就算有一点空闲时间,也少得可怜。 他居然能见缝插针地跟吴晓晓联系上! 林忆哲见云水依皱着眉头,怕她误会,便解释起来:“依依你听我说,我今天陪你做手术的时候,突然想去上厕所。上完厕所出来,正好就遇到了吴小姐。我们还没说两句话,她就突然晕倒了。” “原来是这样。”云水依说,“那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去看看她。希望她没事。” 东方册没想到云水依这么善良。 他说道:“医院这么多医生,肯定会照顾好她的。”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依依,你任何时候需要我帮忙都可以告诉我。” 林忆哲看着东方医生这架势,心里不高兴了,他这位正牌男友、准丈夫还没死呢,活生生地坐在这儿,东方医生是眼瞎看不见吗?如果眼睛有问题,就挂个号给自己治一治。 云水依点点头,“谢谢东方医生,我知道了。” 第49章 烟花绚烂的过往 东方册走后,林忆哲酸不溜溜地提醒云水依,“我看这个东方医生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思,你以后还是少跟他接触为好。” 云水依有些疑惑,“东方医生刚给我们治完病,我们就这么说他,不合适吧?” 林忆哲说道:“他作为医生的时候,说什么做什么我都尊敬他,但是我不喜欢他打着朋友的幌子,对你嘘寒问暖。” 云水依听得一头雾水。 “我和东方医生说两句话,你就这么不开心吗?那你和吴晓晓才刚认识就像老朋友一样,我又说什么了?” 林忆哲解释起来:“我跟吴晓晓没什么。” 云水依说道:“其实我相信你所说的,我只是不能接受你这强硬的态度和心虚的样子。如果你跟吴晓晓之间没什么你,心虚什么?” “我哪有心虚。”林忆哲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云水依嘟囔:“你哪儿哪儿都心虚。” 云水依瞥了一眼旁边动也没动一下的饭盒,说道:“你还不把饭给人家送过去,等会冷了就不好吃了。” 林忆哲摆摆手,“不浪费,我晚上再吃。” “行吧,别浪费就行。像吴小姐那么有钱的人,估计多的是人照顾她、给她买吃的,不需要我们操心。” “这倒也是。”林忆哲说。 云水依笑笑,“好了,看你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又没有真的误会你们。” 林忆哲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他怕说着说着两个人就争起来。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云水依是什么性格他再了解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温柔如水,但要是不小心碰到她的禁区,她会非常炸毛。 这对云水依的恢复非常不利。 林忆哲把陪护病床打开,假装休息。 假装着假装着就真的睡着了。 云水依凝望着他睡着的样子,嘴角浮起甜甜的笑容。 其实,从16岁开始,就有人在追林忆哲。每次遇到这种事,林忆哲都会拒绝得干脆利落,甚至还会让云水依充当他的女朋友,以此来让那些小女孩儿们收心。 本来只是做做样子,吓退那些追求他的人,没想到被人告到了老师那里,两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老师批评了一顿,还被叫了家长。 四位家长把他们俩关在家里,苦口婆心地劝了一整天,两位年轻人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为了脱身,甚至不惜把自己和对方的缺点说了一箩筐,甚至还胡编乱造了一些,只为了向自己的爸妈证明自己的确没有喜欢上对方,的确没有早恋。 结果,刚高中毕业,他们俩就在一起了。 那是一个初夏的傍晚,微风拂面,两位年轻人站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 本来都在看书,无意间抬起头时,默契地四目相对。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眼里只剩下对方,他们都忍不住朝着对方靠近。 嘴唇轻轻地碰在了一起。 只是简单地碰了一下,他们的世界就炸开了绚烂的烟花。 伴随一声厉喝,烟花齐刷刷从苍穹之上,掉落在地上。 “你小子!看我不打死你。”不远处传来云景浩的喝骂声,吓得林忆哲拔腿就跑。 好长一段时间,云景浩一看到林忆哲就要揍他。 在这样鸡飞狗跳、兵荒马乱的岁月里,两人依旧想尽办法见面。 后来双方的大人都不再干涉他们,大概被折腾得太久了,也就认命了。 回想起这些,云水依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地触碰着林忆哲的脸颊。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一个人,她却从来没有感觉到厌倦和腻味,每次和他靠近都会忍不住心动。 林忆哲太累了,睡得很沉,并没有察觉到云水依的动作。 第50章 大匠传承 华西医院,住院部。 云水依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的她,只能靠看书来打发时间。 这本书是林忆哲临走之前给他的。 三毛的《撒哈拉沙漠》。 等看完了,才发现自己急着上厕所。 她按了下床头的按钮,想让护士过来帮忙,可是,按了两三遍都没有得到回应 云水依憋得脸都红了,护士没来,巧的是病房里也没有其他人可以求助。 她实在憋不住了,想从病床上爬起来,自己摸索着去卫生间。 她把被子掀开,艰难地挪动着身体。每挪动一下,刚动过手术的地方就会发疼。 “都过好几天了,怎么还疼?”云水依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她急出了一身汗。 看来,她现在的情况,连下床都困难,更别说独自走到卫生间去了。 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依依。” 云水依抬眼一看,竟是东方医生。 本来就够尴尬窘迫的,东方医生这么一喊,她的脸更加涨得通红。 东方册上前扶住她。 “护士呢?怎么一个人都没在?”东方医生不解。 “我也不知道,按了几次铃声都没人来。” “你想下床走动吗?”东方册问。 云水依只简单地“嗯”了一声,不好意思开口说后面的话。 东方册说道:“你暂时还不适合下床走动,躺在床上休养两天,等过两天再下床走动会更好一些。” 东方册把提来的一大包东西放到床头的小柜子上。 云水依不好意思地说:“我打扰东方医生的地方已经够多的了,实在不好意思收你的东西。” 东方册知道她脾气倔,若是不想收的话,会有一万个理由拒绝。 为了不让她拒绝,东方册谎称道:“这些都是我爸让我买给你的,是他老人家的一点心意。他之前那么打扰你们,你们都没有嫌弃,还把他当成家人一样,让他吃得好住得好,还陪他胡闹,这份恩情,我们就是买再多的东西也偿还不了。” 云水依说道:“东方老师太客气了。正好那几天我们两家都没什么事儿做,有东方老师在,我们才不会无聊。” 这话的确有点儿违心了。 当时,分明被老爷子折磨得死去活来。 东方册说道:“我爸在你们家没有见外,也希望你不要跟他老人家见外,不然他老人家知道了会伤心。” 既然推迟不过,云水依也就没再说了。 另外一个她不想再说话的原因是——她真的快憋不住了! 东方册见她脸色不对,问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看你忍得很辛苦。” 云水依真怕自己再憋下去就会尿到床上,那样的话就太尴尬了,只好硬着头皮如实说:“我……就是想……上厕所了。” 东方册看她一脸难为情的样子,突然反应过来,她应该是很早之前就想上厕所了,因为不好意思,所以一直忍到现在。 云水依憋得十分辛苦,让东方册有些忍俊不禁。 东方册说道:“你这样容易撕裂到伤口,还是我来帮你吧。” 云水依以为他说的“帮”是搀扶,没想到东方册直接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云水依慌了,原本就发红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东方医生……” 东方册就这样抱着她,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东方医生……我自己可以……” 云水依羞得不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东方册却并不在意这些细节,他说道:“你自己走过去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撕裂伤口。我这样做,你也能轻松一点。” 气氛有些尴尬,云水依听到了自己砰砰乱跳的心,不是因为心动,而且因为不知所措。 东方册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他不是因为不知所措,而是因为心动。 原来——从第一眼就认定喜欢的人,后面再接触,还是会忍不住心动。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感,让神色看上去淡定从容。 他不想让云水依误会。 余光瞥见病房门口站着一个人影,下意识地看了过去,正好迎上林忆哲的目光。 四目相对,他感觉到了林忆哲眼里巨大的敌意。 林忆哲急忙走了过来,把手上的东西放到地上,从东方册怀里接过了云水依。 半责备半生气地问云水依:“为什么不让我抱?你这样麻烦东方医生,多不好意思?” 云水依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东方册看着云水依心慌的样子,似乎急于和他撇清关系,心兀的一疼。但是想想也对,他们是即将结婚的准夫妻,会害怕被另一半误会。 东方册知道自己是多余的,也知道自己该马上离开这里。但是在离开之前,他还是硬着头皮向林忆哲解释:“刚才我路过,看到依依想下床,就过来看看她的情况,问了半天才知道依依想上厕所。我怕她碰到伤口,就直接把她抱了起来。你回来了正好,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看看别的病房的病人。” 说完东方册就离开了病房。 东方册走了之后,林忆哲带着云水依来到了卫生间。 等云水依上完厕所,两名护士才匆匆忙忙地赶来病房。 林忆哲一看到两位护士就有些急眼,说道:“刚才病人一直按铃声,你们怎么都没反应?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两护士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刚才隔壁病房有病人突然出现吐血的状况,我们全都过去帮忙了。” 护士询问起云水依:“你现在怎么样?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云水依有一些不好意思,说道:“没什么,你们先去忙吧,我已经没事了。” 等两个护士走了,云水依说道:“你怪她们干什么?她们不在,自然是有原因。” 林忆哲说道:“不管什么原因,都应该留一个人才对。这也是得亏没出事儿,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她们怎么负责?” 云水依说道:“也没那么严重。” “怎么没有那么严重?”林忆哲自言自语地嘟囔着,“我看情况非常严重,要是我没有及时赶回来会更严重。” 他的话把云水依给逗笑了。 “你还笑。” 云水依说道:“你吃醋的样子怪可爱。” “以前怎么没看到你吃醋的样子?” 说着,她揉了揉林忆哲的头。 林忆哲说道:“以前也没有遇到像东方医生这么没有距离感的人啊。” 云水依解释:“这件事还真赖不上东方医生,要不是他的话,我可能现在已经尿床了。” 林忆哲说道:“接下来我就陪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 “这可不行,正事儿不能耽误了。我恢复得挺好的,而且像刚才那样的情况只是偶然。”云水依道。 “对了,你今天出去一趟有没有什么收获?” 林忆哲说道:“我去看了展示会,等你以后活蹦乱跳了,我真要带你去看看,那场面,太壮观了。” “在展示会上,我看到有一家做漆器的公司,展示他们的大漆作品。我仔细地比对了一下,发现他们做的大漆作品和我们蜀江镇的完全不一样。” “他们做的作品,在做工和气质上都更沉稳一些。” 云水依问:“你是想说老气吗?” 第51章 生命的句号 林忆哲说:“用‘老气’这个词就太有偏见了,一件作品遇到会欣赏他的人就会气质吻合,没有绝对的老气的说法。” 云水依说道:“那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想要把漆器拿到成都这边来拓展市场的话,应该把漆器做得更旧式一些?” 林忆哲说道:“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能发挥出我们自己的优势,也许就能在市场上站稳脚跟。我们的长处是设计新颖、款式偏清新优雅,而这也正迎合现代年轻人的审美思路。” 云水依说道:“可是,现在的现实情况却是,很多年轻人并不喜欢漆器这种物件。” 林忆哲说:“未必,从吴小姐的情况来看,其实还是会有年轻人接受和喜欢漆器的。我们如果能把这一群人精准地找出来,也许就能让漆器生意活起来。” 云水依嘀咕一句:“吴小姐愿意在你这里买漆器,未必就真的是因为喜欢漆器。” 林忆哲说道:“这一点,你可能还真误会她了。她可能的确有些古灵精怪,说话做事十分跳跃,但是我能看得出来,她在面对漆器时,是发自内心的欣赏和肯定。虽然她并不喜欢前面在老人家那儿买的那套漆器,觉得它不适合她。但是,当我给她提供出新的设计稿时,有那么些时刻,她眼里是有光芒的。” “你确定她眼里的光芒是冲着漆器的?” “我当然确定了。”林忆哲说道。 云水依问:“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在展会上和漆器公司的老板聊得很不错。他叫叶东升,以前我爸在给我们俩讲漆器的时候还提到过这个名字。” 云水依有些激动,“你真的见到叶东升本人了,还跟他搭上话了?” “嗯。”林忆哲点点头。 云水依问道:“他本人怎么样?” 林忆哲说道:“本人很开朗温和,很好接触,当他听说我们家也是做漆器的,并没有显露出同行之间的排挤,反而说年轻人还能坚持做漆器,很难得。他邀请我有空的时候可以去他公司看看,也许能增进交流。” 云水依说道:“以前看他做出来的大漆作品,就能感受到,他是一个胸怀宽广有气度的人。” “那你什么时候去见他?”云水依有些激动地问。 林忆哲说道:“他这样的大人物很忙,说是今天晚上七点过后会有一段时间没什么事儿。如果我要去找他的话,最好就今天晚上7点到他们家公司门口去等他。” 云水依看了一眼时间,“那你可得留意着点,别错过了。” 云水依指了指刚才东方册送来的那些东西,“要不你把这些东西都带上吧,空着手去总不太合适。” 林忆哲说道:“这是别人送给你的,怎么能转手送人,我去买些水果就可以了?” “单单只买一点水果,会不会太单薄了?” 林忆哲说道:“人跟人之间打交道,有时候聊得来很重要。对于他那样的人物来说,我们送什么都会显得单薄,尽力就好了。” “你想不想吃水果?我去给你弄一点。”林忆哲给云水依递完水,问她。 “洗一串葡萄吧,有点馋了。”云水依道。 林忆哲很高兴地就去忙活了,一边忙活一边说:“愿意吃东西了,就说明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 林忆哲拿了个空盆,装了一串葡萄,打算拿去水池边清洗。在经过隔壁病房时,一位护士刚好从病房里走出来,差点跟他撞上。 护士认出林忆哲,惊讶地说:“你不是吴小姐的朋友吗?刚才她吐血了。” 林忆哲担心地走进了病房。 吴晓晓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像患了什么重病似的。 她不解地问旁边的护士:“明明前两天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护士说道:“吴小姐的检查单出来了,她患了严重的胃癌,马上就要转走了。” 保镖佣人们已经在办理各种手续了,她很快就会从普通病房离开。 “胃癌”两个字,像一记闷锤落在林忆哲的心口。 他对吴晓晓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情感,但是得知自己认识的人,并且还是很重要的客户,得了这么严重的绝症,心里难受得不行。 他走到吴晓晓的床边,心疼地看着这个面无血色的女孩。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却被判了死刑。 “吴小姐。” 吴晓晓凝望着林忆哲,脸上浮现出了浅浅的微笑,“是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林忆哲问护士:“不是说你们医院是全国最好的医院之一吗?肯定有办法治她的病。” 说完,她安慰吴晓晓,“你别担心,医生们一定会想办法的。” 吴晓晓苦涩一笑,“还能想什么办法?这可是绝症,连神仙也没办法。” 护士无奈地叹息一声 吴晓晓看着林忆哲,一脸的惊愕和心疼。 “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像我这种家庭条件居然也会得胃癌。” 她喃喃自语一般地说着,像说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世上所有的人似乎都在愁没钱的苦,却不知道很多人有了钱之后依然过得很苦。大多数有钱人都是幸福的,他们的幸福是旁人无法想象和理解的。但是,这些幸福的人当中并不包括吴晓晓。 “你应该不会相信,我其实从小到大,很多时候连一顿饭都吃不饱吧。” 父亲对她的管教可谓苛刻,强大的控制欲渗透到了生活当中的方方面面,就连她平时一顿饭吃多吃少,都必须严格把控。 “我爸要把我培养成窈窕淑女。不是现代意义上的窈窕淑女,而是封建社会里那些足不出户温度的窈窕淑女。她们穿着华贵的衣裙,僵硬地坐在高贵的椅子上,冷静沉着地看着芸芸众生。无喜,无怒,无悲。” “可我是活生生的人啊,遇到好吃的我也会馋嘴。关得太久了,我也会向往自由。” 吴晓晓的眼里流下两滴泪水。 “我真的很羡慕你的那一位。” 她说的是云水依。 “从我看到她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以前所理解的潇洒随性都是错误的。真正的潇洒随性就是像她那样,内心充盈,灵魂自由。” “她不像任何一本书里所描述的那样,而是在自由的风里,长成了自己的模样。独一无二,是很多人心中不可替代的唯一。” “说真的,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心里是嫉妒的。我知道嫉妒别人不对,所以我就想尽办法地想要模仿她,想要靠近她身边的人。” 说到这里,吴晓晓的嘴角浮起苦涩的笑意。 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很高兴认识你,林忆哲。只可惜刚认识,就要永远分别了。”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要画上句号,林忆哲听得难过。 这么年轻的女孩,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没有享受到意思幸福和快乐,就要被夺走生命,太不公平了。 “你会好起来的。”林忆哲安慰她。 然而,安慰,在现实面前总是显得轻飘飘的。 吴晓晓苦涩一笑,“也许是老天爷看我过得太辛苦了,不让我在这毫无意义的世间逗留。” “如果之前……有做得不合分寸的地方,还请你原谅。” 林忆哲无奈又惋惜。 第52章 山有木兮 到饭点的时间了,林忆哲像往常一样拿着饭盒去食堂打餐,云水依恢复得不错,胃口也变好了很多。 “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林忆哲对云水依说。 “那你要稍微快一点。”云水依嘿嘿一笑。 热恋中的人,总是恨不得分分钟都跟彼此在一起,一秒钟也不想分开。她看到林忆哲在拿饭盒时,突然把手缩了一下,眉头也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怎么了?”云水依关心地问。 林忆哲说道:“没事儿。盒子夹了下手。” 说着,他便离开了病房,去食堂打餐去了。 在去食堂时经过走廊,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人,疼得脸都红了。 正好这一幕被东方册看到了,东方册看向他的手指,那大拇指分明有些胀红发青了。 “你的手没事吧?”林忆哲摇摇头。 他对东方册没什么好感,也不打算对他嘘寒问暖,转身就要走。 东方册却叫住了他,“你的手真的没问题吗?我看着好像有点严重,你最好抽时间去看看。” “我知道。”林忆哲冷冰冰地说完这三个字,就走了 东方册无奈地摇摇头,“真倔。” 林忆哲去打餐了,东方册担心云水依身边没人照顾,会像上次一样出现需要帮忙却叫不到人的情况,于是来到了云水依的病房。 云水依正在看书,看到东方册来,便把书放下,跟他打招呼。 东方册说道:“你不用管我,我就是来看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 东方册检查了各项数据,又检查了云水依的身体状况。 “恢复得非常不错,再调养几天就可以回家了。” “谢谢你啊,东方医生,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的病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 东方册说道:“我作为医生,给病人看病是本职工作,用不着说谢谢。” 他把一口袋东西放到床头的小柜子上,“这些是我爸买来送给你们的。” 云水依不好意思地说:“这怎么好意思?我们麻烦你们已经够多的了,还收你们东西,太不合适了。” 东方册说道:“你要是拒绝我了,我爸会难过,那样才不合适呢。” “对了,前段时间我托人问了我几个朋友问问,看他们对你们做的漆器有没有兴趣,没想到还真有两位朋友想给新房添置几件漆器,不过他们不太喜欢老式的大红大绿,想要清新典雅一些的。” 云水依说道:“正好我们有一位新顾客,他也是想要清新优雅一些的漆器,我们正在设计当中。到时候图纸出来了,我们就拿给你朋友看看,看看他们喜不喜欢。” “这样就太好了。”东方册说道。 “我一直对漆器都很有兴趣,等明年上半年我新房装修好了,就来你们蜀江镇找你买一套。” 云水依听东方册这么说,高兴坏了,“那就太好了,东方医生,我们这么打扰你,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你还这么支持我们,真是太过意不去了。” 东方册说道:“正好我们家有需要,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吗?” 云水依说道:“之前,我和林忆哲还担心我们两家的漆器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会卖不出去。没想到来成都一趟,不仅把病治好了,还找到了几条销路。” “成都真是个不错的地方。”云水依说完之后,下意识地感慨了一句。 东方册说:“我也很喜欢这座城市。” 两人有说有笑,并没有注意到林忆哲已经回来了。 云水依瞥见门口站着个人影,看了过去,见是林忆哲,便对他招手:“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刚才东方医生说,等他明年新房装修完,就到我们蜀江镇去买一套漆器。” “哦。”林忆哲简单地回应了声,就把饭盒盖子揭开,坐到了床前,亲密地给云水依喂饭。 林忆哲看到云水依的嘴边有一粒饭。 平时遇到这种情况,抽张纸就擦掉了,但是这会儿他却故意亲密地伸出修长好看的手指,小心地摘掉饭粒。故意肉麻地说:“你看看你,跟个小孩子一样,怎么都长不大。是我把你惯坏了。” 云水依虽然觉得林忆哲的话有些刻意,但是,也没好意思反驳。 东方册默默地看着这对年轻人。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好好休息。” 他注意到林忆哲的大拇指,每次无意间碰到什么东西时,林忆哲都会不由自主地觉得没头就会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东方册问道:“你的手真的没问题?” 林忆哲说:“能有什么问题?已经好了。” 东方册道:“伤筋动骨的事不能小看,手指中,大拇指最为关键,它一旦有事,整只手都有可能丧失机能。我还是希望你能抽时间去骨科那边看一看,做个检查,根据医生的建议做一些治疗。” 林忆哲说道:“谢谢东方医生的好意,我自己也会安排好的。” 云水依轻轻地捧起林忆哲的手,仔细观察了起来,“医生说的对,你的手看上去怎么不对劲,好像要坏死了一样。忆哲,你可千万不要糊涂,该看病就得看病,别硬撑。” 林忆哲不是故意要硬撑的,他只是不想再花钱。 其实他也不愿意让自己家的漆树林落到马平国的手里,现在多省一分,到时候就可以少挣一分,漆树林也就多一份被保住的希望。 东方册要查看林忆哲的手,林忆哲把手藏了起来,硬撑着说:“我说了没事儿就是没事儿,东方医生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吗?” 东方册说道:“看在朋友的份上,我必须要提醒你,非要硬撑导致骨头坏死的话,你的手就永远废掉了。等你将来经济宽裕了,你会发现今天你把伤藏起来的行为,是多么愚蠢和毫无意义。” 东方册也是说急了才把话说得这么重。 “我心里有分寸。林忆哲说。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此时,病房的窗户旁边站着一个女人。 正是吴晓晓。 两个保镖走进了云水依所在的病房,对着林忆哲说道:“我们家小姐想跟你说说话。” 林忆哲刷的红了脸,眼神有些飘忽闪烁。 “漆器的事情我会办妥,希望你们吴小姐能早日康复。” 两个保镖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直接把他架到了吴晓晓的面前。 第53章 晓看云湿处 东方册看到吴晓晓看林忆哲的眼神,实在太多情愫了,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这个吴晓晓,明知道别人有女朋友,还这样纠缠林忆哲,不会觉得不合适吗?” 云水依心里酸酸涩涩的,但是在外人面前她不想表现得失控和没有分寸。于是,温和地找补着说:“也许吴小姐找他,是为了漆器的事。” 东方册说道:“吴小姐现在得了胃癌,马上要接受更深层次的治疗,这种情况下,她还有闲心去想漆器的事情吗?你不觉得太奇怪了?” 他这么一说,云水依的心里也咯噔起来。 她凝望着林忆哲的背影,心情沉重地说:“我……相信他。” 东方册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自己多注意着点,我不希望你吃亏被骗。” 云水依点点头,她的眼睛始终没有从林忆哲和吴晓晓的身上挪开,心里五味杂陈。 走廊上,吴晓晓看着林忆哲受伤的右手大拇指,“医生说的没错,你伤得很重。” 林忆哲硬撑着,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其实没事儿,是他们太紧张了,再过段时间自然而然就好了。” 吴晓晓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不能自私地不管不顾。不然,你会让你爸妈担心。” “谢谢吴小姐的关心。” 吴晓晓说道:“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说关于漆器的事。” 林忆哲很诧异,“现在最要紧的是你的病情,等你的病好了,其他什么事情都好说。” 吴晓晓却坚持说道:“不,我特别在意那批漆器,如果你不给我做,我会伤心难过的。我想,这也不利于我病情的恢复吧?” 吴小姐身后的保镖走了过来,给了林忆哲一张卡。 吴晓晓说道:“按照做生意的规矩,我应该先付给你定金。这个卡里面有5万块,是我给的定金。等你将来把漆器做好了,送到我家里,我满意了,再把尾款付给你。” 吴晓晓这么说,林忆哲的确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好收下。 林忆哲收下了银行卡,吴晓晓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我真的很想看到你做出来的漆器会是什么样子的。” 林忆哲说道:“那你一定要坚强,要撑住。” “我会的。” 吴晓晓重又看向林忆哲的手指,“既然你收了我的定金,就应该按照我的要求来。现在,你的手受伤了,我很怀疑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能做出让我满意的漆器。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会先去看病,等手好了,才能把漆器做好。” 林忆哲说:“我们云、林两家有很多大匠漆工,他们的手艺都特别好,你放心,等我把设计图设计出来,他们会把漆器做得完美无瑕。” 吴晓晓一听这话就着急了,有些生气地说:“你还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不要其他人做的漆器,我要你亲手做的。你现在手受伤了,还怎么做漆器?我要你马上去看医生。” 林忆哲说道:“其实……即便我的手好了,也很难做精巧的细工。与其这样勉强,不如让能做好的人来帮吴小姐做。” 吴晓晓气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你这呆子,怎么听不懂我的话?我不要别人做的,我只要你做的。” 林忆哲见她态度坚定,又想到她是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在世上活不了多久,不管提出什么要求都不算过分,更何况这的确属于他的分内之事,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我知道了。” 看他答应,吴晓晓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容。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说完,吴晓晓跟着医生们离开了。 林忆哲回到病房时,显得很沉默,病房内的气氛有些尴尬。 云水依作为女人,她很清楚吴晓晓心里是怎么想的,也知道吴晓晓在这个时候给林忆哲一张卡是为了什么,但是她却没有办法把这种担心和猜疑说出来。 “吴小姐没事吧?”思前想后,云水依还是关心了一句。 林忆哲说道:“年纪轻轻就得了这种绝症,的确是老天不公。希望她能挺过来,也希望我能做成这单生意。” 云水依点点头,“这种事发生在谁身上都很难过。” 两人正说着话,吴晓晓的保镖又跑了过来,跟林忆哲说:“我们吴小姐还想见你一面。” 林忆哲想都没想,放下手中的东西,就直接跟着保镖离开了病房。 云水依没有阻拦,也没有一丝不高兴。 其实她挺心疼吴晓晓,虽然她对吴晓晓的事知道得不多,但是能感受出来吴晓晓并不快乐。 楼下,林忆哲来到吴晓晓的跟前。 “怎么了?”此时的林忆哲并不知道,楼上,云水依正站在病房的窗口看着他们。 吴晓晓的目光落在林忆哲的脸上,一寸一寸地挪动,似乎想拼尽自己全部力气记住这张特别的脸。 她苦笑一下,“老天能让我在去世之前认识你,应该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我不敢再奢求什么。” “林忆哲,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不情之情,我……想抱抱你。” 云水依说出最后三个字时,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林忆哲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吴晓晓双目发红,说道:“连我最后一个心愿都不肯为我实现吗?” 她无助绝望的样子让林忆哲沉默了。 见林忆哲沉默着没有再往后退,吴晓晓便鼓起勇气朝着他靠近。 吴晓晓试探地,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里,感受着他的存在。 终于,她这么亲近地靠近了这个让她感到温暖的人。 楼上,窗户口不仅站着云水依,还站着东方册。东方册看着这一幕,不禁皱起了眉头。 吴晓晓拥抱着林忆哲,不舍得放手,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林忆哲把她推开,她才回过神来,用手擦掉眼角的泪水,微笑着说:“我没有遗憾了。” 说完,转身走了。 林忆哲微微怔在原地,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来。 他心虚地抬眼看向云水依所在的病房位置,正好与云水依四目相对。 他想解释,却发现喉咙发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转身抬脚,回到了云水依所在的病房。 第54章 横行的双重标准 他跑得很着急,来到病房时还在气喘吁吁。 正巧,看到云水依正微笑着跟东方医生说话,你一句我一句,有说有笑。 “对了东方医生,我还想吃一个苹果,你帮我削一下。” 东方册也甘愿效劳,拿过苹果就熟练地削了起来。 削完苹果,他很自然地递给云水依,而云水依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甚至连客气的“谢谢”都没有说一句,仿佛两个人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不需要这么客气。 林忆哲轻咳一声,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东方册像没有看见他似的,仍旧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云水依。 林忆哲已经忍无可忍了,他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医院的医生这么闲,一天往病人的病房跑好几趟,还会这么贴心地照顾病人。” 东方册连头也不抬,像是在故意气林忆哲似的,说:“作为医生,我关照我的病人是分内之事。除此之外,我和依依还是朋友,对她有一些照顾,也是应该的。” 东方册微微侧脸,看了一眼生气却不方便发作的林忆哲。 “刚才你不也在安慰自己的朋友吗?怎么了忆哲?你允许自己可以跟异性朋友亲密接触,却不允许依依被异性朋友照顾吗?你这样的话,未免太小气了点。用他们的话来说这叫什么?叫双标?” 林忆哲忍无可忍,他咬着牙说道:“你少在这里跟我阴阳怪气的,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作为男人还会不知道吗?你就是想趁虚而入,想在依依最需要关照的时候出现,好挖墙角。” 东方册笑笑说:“我还真没有想那么多。” 这话不是骗人的,东方册没有从别人那里挖墙角的习惯。他之所以这么气林忆哲,仅仅是为了给云水依撑腰。 东方册说道:“嘴上说着没想那么多,实际上所作所为都是在挖人墙角,东方医生,你这么做就不厚道了。” 东方册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你跟其他人搂搂抱抱就厚道吗?” 林忆哲气得气不打一处来。 “我……我……”他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东方册见林忆哲气得够呛,也不打算再搅这滩浑水,打算见好就收。 他道:“既然你已经决定要娶依依了,就应该拿出些诚意来,对人家好。好了,我也该去忙我自己的了,你们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就再叫我。” 东方册从林忆哲的身边经过时,又看了一眼林忆哲受伤的大拇指,“尽快去看看吧,你的手要是毁了,还怎么做漆器?唯一会的一门手艺,要是没了,将来拿什么养活老婆孩子?” “我会的多着呢,有必要一件一件地说给你听?”林忆哲压着情绪,小声地反驳。 云水依也不想看他们吵架,便对林忆哲说道:“好了,你别再说了。你去看看你的手,别耽误了。” 林忆哲看了一眼东方医生,心里想,他都没走,我怎么能走?要是我走了,他趁虚而入挖墙角,找谁说理去? 这时,病房里走进来两位护士,带着一位病人,要把她安置到云水依的隔壁床位。 其中一个护士是新面孔,她见东方医生也在,跟她打了个招呼。 “东方医生,这些东西是你带来的吧?没想到我们东方医生还有这么体贴入微的一面。就是不知道,你每天又是端茶倒水,又是买礼物送吃的,你的老婆本儿扛得住吗?” 说着,她嘿嘿偷笑。 旁边一位护士赶紧用手肘轻推了她一下。 面生的护士不解她的意思,小声说:“我不是为东方医生着想吗?他要是把老婆本花光了,上哪儿找老婆去?到时候只能让她想办法。” 她,指的云水依。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尴尬,东方册为了缓解一下气氛,便说道:“是啊,我要真因为把老婆本花光了,娶不上老婆,依依会赔我的。” 云水依以为他说的意思是,给他介绍女朋友,没有多想就点头答应下来。 还说:“肯定会赔的,东方医生就不要担心了。” 那来过病房几次的护士,尴尬地冲云水依和林忆哲点点头,拉着新护士就逃离了病房。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她才责备起新人来:“你刚才瞎说什么?你没看到那屋子里还站着一个大男人吗?那才是人家的正牌男友。我们东方医生跟他们只是朋友,平时多关照了一下他们而已。” “那我刚才岂不是说错话了?” “不仅错,而且是大错特错,错得离谱。” “……” 病房里,林忆哲脸色有点尴尬。她看了一眼东方册,提醒道:“东方医生不忙的吗?” “行,我走了。”东方册说着,离开了病房。 东方澈离开之后,林忆哲忍无可忍地数落起来:“这个东方医生,我早看他不顺眼了,肯定没安好心!成天没事就往我们病房里走动,闲的他。” 他坐到云水依跟前,提醒云水依:“你可要擦亮眼睛,不要被他给蛊惑了。” 云水依并没有理会林忆哲。 其实云水依心里很矛盾,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吴晓晓的气。 她也很心疼吴晓晓,花一样的年纪却患上了绝症。 她的日子所剩不多了,自己再跟她斤斤计较的话,显得很不合适。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毕竟是自己的准丈夫,马上就要和她结婚,成为她这一生的依靠了,他却和别的女人拥抱在一起,换谁能受得了? 骨科。 林忆哲看着报告单,吓得脸色苍白。 “医生,真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医生说道:“东方医生给我打过招呼了,说你是他的朋友,让我看仔细些。特意交代,说你们来一趟成都也不容易,别出了差错,让你们白跑一趟。这些单子把你的病情呈现得清清楚楚,你要是再晚几天接受治疗的话,手就算废了。” “你之前怎么不来检查检查?你看,这一块肉都已经坏死了。” 林忆哲惊出了一身冷汗,问:“医生,那现在还有办法吗?” 第55章 烟尘滚过漆树林 医生说道:“办法是有,就是恢复的时间可能会很长一些。” 林忆哲说道:“只要能恢复,我就有耐心等。” 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里有些着急。吴晓晓非要他亲自做漆器,如果等手好了再做漆器,不知道吴晓晓能不能坚持到那天。 其实,林忆哲的心里明白,没有哪个病人会在临终前惦记一副冷冰冰的东西。他也清楚自己和吴晓晓之间只是雇主和打工人的身份,不应该太操心对方。 但是,既然收了别人的钱,他还是希望能把一切都做到最好,不要辜负了吴晓晓那份信任。 医生说道:“既然你愿意等,那行,马上做手术。” 林忆哲还是忍不住问:“医生,手术完之后大概多久能痊愈?” 林忆哲想着,云水依做完手术,七八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医生说等过个两三个月基本上就完全康复了。他的病跟云水依的病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应该恢复的时间更快。 医生说道:“你手指的情况,应该需要等上三年左右。” 林忆哲顿时惊呆了,“三年?” 这是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医生说道:“你刚才不是还说,你可以慢慢等吗?怎么突然又着急起来了?” 林忆哲说:“我刚才没想到会这么久。我答应了一位朋友要给她做一批漆器,她点名要我做,如果我的手没有办法尽快恢复的话,就没法做东西了。” 医生说道:“你的手已经这样了,只能慢慢等它恢复。如果你是刚受伤的时候就来我们医院处理,说不定只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就能彻底痊愈。”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医生刷刷刷地在单子上签下自己的姓名。 林忆哲有些心慌,伸手要阻止医生,“我还没有想好。” 医生态度微微有些强硬,说道:“这有什么好想的?你现在的情况,要是不做手术就只能废掉。做手术就需要三年的恢复期,相比之下肯定是做手术要好。” 林忆哲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点头,“那行,医生,做手术吧。” 医生说道:“我得提醒你啊,恢复期,手是不能工作的。你要是不好好保养,到时候出了问题。可能就会落下一辈子的后遗症。” “我知道了,医生。” 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蜀江镇在鸟鸣花香中迎来了清晨。 林忆哲朝着漆树林走去,蜿蜒曲折的小道,一路伸向漆树林的深处。 以前这片漆树林很热闹,最近这几年却很少有人经过。 路边的树莓长得很好,红彤彤的果实压弯了枝头。 林忆哲凝望着树莓发呆。 他知道,不管他交出怎样的漆器作品,吴晓晓都会签收。但是作为一位手艺人,靠的是自己的本事,有自己的原则。吴晓晓越是对他有所宽容,他就越想做出一件足够让人惊艳的作品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他摘了一些树莓,用梧桐树叶裹着,准备带回家给云水依。 就像——小时候那样。 山里的初夏傍晚,带着几分朦胧潮湿。走下山,一股淡淡的燥气慢慢袭来,让人忍不住留恋起山上。 一条宽大的柏油马路从远方一直延伸到山里深处,林忆哲就沿着这条马路往回走。 这条柏油马路是最近两年才修的,每天都有不少大卡车来回,卷起滚滚烟尘,摇摇晃晃地把一车车木材、石矿拉走。 小时候以为,蜀江镇永远不会变,长大了才发现,蜀江镇早就在悄悄地变得陌生。 柏油马路伸向有材有矿的地方,青山变秃,溪水浑浊。蜀江镇的人,也没的没,走的走,只剩下一部分人活在陈旧的梦里不愿醒。 新与旧总是会有一些冲突,林忆哲不认为自己留守在蜀江镇就是抱着旧东西不肯松手,而是舍不得有些美好被摧毁。 他回头看了一眼漆树林。 一辆卡车经过,烟尘滚滚,让漆树林蒙上了厚重的灰尘滤镜。 那一刻,他的内心像沙漠里的鱼,越挣扎,越是一身干硬的沙土。 回头时,看到路边停着一辆很不错的吉普车。不用看牌子,单是看车的质感就知道价格不菲。 男人对车,多少带些天生的好奇,林忆哲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这车停在路边,还摆放了警示路标,看来是故障了。 可惜。 林忆哲从车尾走到车头位置,正要继续往前走,却突然看见车里坐着的人有些眼熟。 “吴小姐?” 她怎么会在这里? 吴晓晓的余光瞥到有人经过,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惊讶,惊喜,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翻涌。 吴晓晓的眼眶湿润了。 “忆哲?” 吴晓晓从车上下来,“这么巧。” 巧这个字,说得有点儿生硬了。 她本来就是冲着林忆哲来的。 车在十分钟前就坏了,保镖们准备自己动手修车时,吴晓晓无意间看到了从山上下来的林忆哲。 他的身影从树林缝隙间很快地经过,但她还是认出来了。 她责备保镖:“术业有专攻,有些事就得找专门的人做。你们修,要是后面出问题了,导致车祸,谁负责?” 她把保镖们全打发去找人了,她则留在车里等林忆哲。 刚才,她一直盯着后视镜,看着林忆哲一步步朝着她走来。 吴晓晓发现,在蜀江镇的林忆哲才是最有灵气最可爱的。他的儒雅忧郁、天真纯粹都在这方土地展现得淋漓尽致。 因着这一份欢喜,她对蜀江镇有了更深的好感。 “你的车怎么了?”林忆哲观察起来。 吴晓晓问:“你会修车?” 林忆哲道:“会一点吧。” 吴晓晓立即求助:“那你可得帮帮我。” 需要用到的工具,车上全有。 林忆哲拿出工具,就忙活了起来。 夕阳的光落在林忆哲的身上,就算他把身上弄得脏兮兮的,也依旧在吴晓晓眼里,如同镀了金身,耀眼、金贵。 车修好了,林忆哲把工具放好,才发现自己身上脏得没法看。 吴晓晓站到他面前,用矿泉水打湿了手,想用手指擦拭他的脸。 林忆哲下意识地把身体往后挪开。 慌张下,他红了脸。 吴晓晓却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许他逃走似的,另一只手则上脸擦拭起来。 她的手指纤细如葱,像玉一样光滑娇嫩。 肌肤接触,她每动一下,林忆哲的心就像要窒息一样。 他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受。 他突然抓住了吴晓晓的手。 吴晓晓凝望着他。 她那双灵动的眼眸里总含着一层雾气,仿佛藏着无尽的委屈。 “吴小姐,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林忆哲从车头上拿过一瓶矿泉水,往脸上倒了些,用手胡乱搓了一把。 脏兮兮的脸被一瓶水冲洗得干干净净。 吴晓晓看到水滴从他的脸上滴落在脖子上,最后被衣服悄悄地藏起来,留下一滩“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证据。 “你的衣服……” 汗渍和水把他的衣服湿透了,贴在他的身上,肌肉的轮廓清晰地浮现出来。 吴晓晓是有洁癖的,但是这一刻,她却感觉有种致命的东西在吸引着她。 林忆哲突然想起马路下面就有一滩泉水小沟,他尴尬地说:“我洗洗就好。” 说着,他反手就脱下了衣服,朝着小沟走去。 “忆哲!”吴晓晓突然喊了起来。 林忆哲说道:“你先回车里等他们,我把衣服洗一下,也该回去了。” 他长腿三两步就到了小沟边,把衣服揉搓了一通,穿到了身上。之后,头也没回地走了。 吴晓晓以为还能和他说上两句话,没想到他走得这么干脆。 她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地喃喃:“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就要变成脚下的泥土了,忆哲,我想自私一回。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回头时,瞥见小路陡坡上站着个跟她差不多年龄的人,手里举着个相机,错愕地看着她。 吴晓晓只当他是陌生的路人,并没有理会,也没多想,就上了车。 车门刚关上,保镖们就带着修车工人来了。 修车工人检查了一下车,没看出什么问题,但是还是啧啧摇头,挑出一堆毛病,装模作样地修了几下,伸手开价:“问题多啊,得亏遇到我,要换了别人,搞不定。这样,你们意思意思,给个两百。” 1990年的200,不少了。 吴晓晓连眼皮都懒得抬,就让保镖付了钱。 那人傻了下,突然说:“我看看其他地方还有没有问题,干脆一次性给你解决了。” 吴晓晓仍旧眼皮都没抬,命令司机:“开车。” 第56章 夜幕之下 夜幕渐渐笼罩,整座蜀江镇都沉浸在静谧柔和的氛围里。 早几年的时候,镇上年轻人很多,就算入夜了,也显得喧嚣热闹。甚至有时候还会有骑柴油摩托的年轻人不要命地从街上疯癫地喊叫,惹得人们把他们祖上十八代挨个咒骂一遍。 后来很多人都像陈佑邻一样,去了沿海一带打工。 在这几年,兴起了一股读书无用论。 高考自恢复,到现在的1990年,已经有一些年月了,大家也从当年乡里镇上出个大学生就摆酒庆祝到现在懒得多问,反正听说外面大把的大学生毕业了都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就算找到工作了,拿到手的工资就未必比进厂打螺丝高。 在这种风潮之下,那些管一管、激一激就能上大学的年轻人,一波波地进了工厂。 没有了年轻人,一个地方似乎就很轻易地安静下来了。 云水依推开房间门,沿着小石阶一步步走入深夜里。 静谧的夜晚,悄悄地被星辰装点,让她浮躁的内心安静了下来。 她想帮一帮林忆哲,想设计出一些样稿出来,让林忆哲参考。 女人嘛,终究更明白女人的心思,也更细腻。也许自己设计的东西,会比林忆哲一个大男人设计的东西更能让顾客吴小姐满意。 她想在院子里走走,散散心,然后回到房间休息一晚上,明天起来继续设计图纸。 “忆哲呢?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想去看看林忆哲。 谁料,刚走到门口,就和一个人撞在了一起。 熟悉的感觉,不是林忆哲又能是谁? “你要撞死我了。”云水依捂着额头。 林忆哲捂着胸膛,一脸委屈,“我也痛啊。” 云水依并不怪他,但流程还是要走。 她假装生气地说:“你是在梦游吗?都不看路的?”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林忆哲都会拦着她的去路,坏坏地说:“我走得好好的,一位天仙非要往我怀里撞。” 这次,林忆哲却心神不宁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 云水依被他的话给愣住了。 她觉得林忆哲有些奇怪,怎么魂不守舍的? “怎么了?”云水依忍不住问。 “没什么。”林忆哲不敢提见过吴晓晓的事,却不知道,他越是什么都不说,越是让人觉得欲盖弥彰。 林忆哲被云水依看得浑身不自在,转移话题:“你饿了吗?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 这话太古怪了。 “晚饭已经吃过了,为什么会饿?”她疑惑地打量着林忆哲。 林忆哲眼神闪躲,“我怕你身体恢复期,对营养要求更高。既然不饿,那我就陪你走走吧。” 刚走出两步,他又停了下来,一步也不肯再往院子外走,似乎外面有什么豺狼虎豹似的。 “这么晚了,我们还是不要在外面逗留了。” 蜀江镇是他们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他们都非常熟悉。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就算闭着眼睛,他们也能在蜀江镇走一个来回。 并且,以前他们也有晚上借着月光散步的时候。 他现在居然说天黑了,外面不安全? 这些话太不合常理了。 反常必有妖,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云水依凝望着林忆哲:“真的没事儿吗?” 林忆哲故作轻松地笑笑,“能发生什么事?” 云水依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谁知道呢,说不定你碰见某个旧情人了,不想让我知道,所以不敢带我出去。” “你怎么能这么说?”林忆哲的脸色突然就严肃起来,语气也变得急而生气。 云水依被他的样子给弄糊涂了,她不过就是随口开开玩笑,林忆哲怎么突然这么认真?语气里全是责备、生气和愤怒。 云水依的心跌入谷底,“如果你不能让我开心的话,也不要在这儿给我添堵。”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朝着夜色深处走去。 林忆哲疲惫地长吸了一口气追了上去,“依依,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云水依停下了脚步,她也想知道林忆哲为什么突然变得心事重重的。但是,失望的是,林忆哲才刚开口就解释不下去了。 他这种欲言又止的样子,很难不让云水依猜测。 “依依?” 云水依听到有人唤她,抬眼看了过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吴晓晓? 她怎么会在这里? 云水依看到吴晓晓的第一反应就是——她没事了? 可惜,云水依还没来得及关心一句,吴晓晓就冲着林忆哲走了过来,还直接当着云水依的面拥抱住了林忆哲。 林忆哲很别扭地把她推开了。 “吴小姐,你怎么来了?” 他语气慌张,眼神闪躲。 吴晓晓歪着脑袋盯着林忆哲,摇摇头,调皮地说:“忆哲啊忆哲,没想到你的记性这么差,我们才刚刚见过面,你怎么就不记得了?” 林忆哲最怕她提这个,没想到吴晓晓开口第一句就提了这个。 云水依顿时就明白了,原来林忆哲刚才所有的慌张和不正常都是因为刚见过吴晓晓。 一股酸涩感从云水依的心尖蔓延到全身。 云水依从来没想过,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林忆哲,会在某一天因为别的女人,在她面前表现出偷情被抓的不自在和慌张。 吴晓晓见林忆哲眼神慌张地偷看云水依,便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了云水依。 “依依,你不会因为忆哲刚见过我就生气吧?” 云水依苦涩一笑,“想必吴小姐来蜀江镇,也是为了漆器的事。竟然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我怎么可能生气?” 吴晓晓冲林忆哲眨了一下眼睛,“你没有跟依依说吗?” “说什么?” 云水依很讨厌这种去猜测他们之间秘密的事。 林忆哲微皱了下眉头,心里有些不高兴,语气冷漠,“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帮你修了一下车。” 这是事实。 吴晓晓顿时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是啊,我今天下午就来蜀江镇了,但是没想到,刚到蜀江镇,我们的车就出现了问题。蜀江镇真的是太偏僻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把我们慌死了。好在我们的忆哲从天而降,几下就把我们的车修好了。” 吴晓晓对林忆哲说道:“你呀,简直就是我的守护神。一定是老天觉得我过得太辛苦,派你来守护我。” 云水依微微一笑,朝着林忆哲靠了过去。 她主动伸手牵住了林忆哲的手,脑袋一偏,就靠在了林忆哲的胸膛上。 “我们家忆哲就是热心肠,不管看到谁遇到困难,都会想办法帮一帮。之前有老大爷需要帮忙,他义不容辞,今天碰上你遇到这事儿,他肯定也不会推辞。” 云水依转身又对林忆哲说道:“乐于助人是好事,但是下次不要再让我这么担心了,我在家里等你半天,还想跟你聊聊结婚的事情呢。” 林忆哲知道云水依这么说是为了让吴晓晓清楚他林忆哲是一个即将有家室的人,她这种富家女就不要心血来潮地夹在别人的感情中间了。 “是啊,帮你修一下车,没什么,正好我也会一点。”林忆哲说道。 吴晓晓当然明白云水依是什么意思,她继续绘声绘色地描述:“岂止是会一点,简直就是十项全能。当时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守在车里,真怕突然冒出个坏人来。你的出现简直就是神兵突降啊。” 林忆哲不想她在这件事情上没完没了,说道:“吴小姐,你来我们蜀江镇应该是为了漆器的事情吧?” 第57章 漆树林会再次开花 吴晓晓点点头,“当然了。” 说完立马狡黠一笑,“当然也不全是。” 云水依立即冷冰冰地说道:“吴小姐,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因为我们也才刚出院,刚着手筹备制作漆器的事,所以到现在,设计图还没有完全出来,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你看。” 其实云水依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大不了得罪吴晓晓,失去这笔订单。 人这一生是细水长流,并不急于一批货或者一时的某个决定。既然明显看出来吴晓晓不是冲着漆器来的,而是冲着她的未婚夫来的,为何还要上赶着去做这门生意呢? 吴晓晓说道:“你看,我还真来的刚合适,你们还没有设计出图纸,正好我可以把我的想法说给你们作为参考。” 见云水依面露难色,她问:“怎么了?难道我的意见不重要?” 云水依暗暗吸了一口气,说道:“你的意见当然重要,只是,我们蜀江镇这么苦寒的地方,不适合吴小姐待。” 林忆哲也立即说道:“是啊,吴小姐还是赶紧回成都吧,那里的医疗条件最好,对你的病也有好处。” 说到自己的病,吴晓晓沮丧起来,“如果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为什么还要去做一些无聊的抗争?与其待在消毒水味弥漫的病房,不如真正地享受生活。” 云水依说道:“吴小姐说得很好,人生短暂,要享受生活。我们都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和真正爱自己的人在一起,而不是浪费时间,虚度光阴。” 吴晓晓笑道:“对啊,所以我来蜀江镇了。” 林忆哲和云水依都被他这句话噎住了。 吴晓晓说道:“我这辈子孤零零的,其实没什么朋友。我的家人也只是想把我教育成他们想要的样子,对我并没有亲情和爱。所以我可以很轻易地割舍掉过去,来到蜀江镇寻找我的将来。” “虽然我日子不多,但是如果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每天都会变得有意义。” 云水依也不想再说客套话了,直接问道:“那吴小姐不妨说说,你喜欢的人究竟是谁?” 吴晓晓明显地感觉到云水依身上冒出的火气,但她并没有怯步,反而笑嘻嘻地说:“在天边近在眼前,当然就是你们了。” 云水依浅浅一笑,没有温度。 “我和吴小姐不过只是见过几次面,没什么交情。吴小姐在生命里最后一段时间跋山涉水地来到蜀江镇,就为了跟我待几日?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吴晓晓望着远处的夜色,悠悠开口:“以前我不相信一见钟情,觉得这种话有些傻。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真的存在一见钟情。看见某个人的第一眼,就像认识了好多好多年,有种无法抗拒的亲切感。你和林忆哲都给了我这样的感觉。” “别了吧,吴小姐,我和你可没办法一见钟情。” 云水依又说道:“你和林忆哲也没办法一见钟情,他是我的未婚夫。” 林忆哲立即补充了一句:“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他们十指紧扣,想让吴晓晓知难而退。 吴晓晓看着他们紧牵在一起的手,心里百转千回。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不好了不好了,依依你要不要过去看看?那边出事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是邻居阿婆。 “出什么事了?”云水依问道。 那阿婆说道:“刚才有人在漆树林,看到一个小伙子晕倒了,把他抬到了镇上。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应该是对漆树过敏,晕了。” “依依,你赶紧过去看看,要是去晚了说不定人就没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 云水依一听这话,也顾不上和吴晓晓拌嘴,就急忙跑了过去。 老街的青石板路古色古香,承载着岁月的痕迹。 云水依沿着青石板路来到了小医馆。 虽然名字叫小医馆,实际上只能卖点普通的药品,就连一些小伤小病也没法看。 漆树过敏这种事,小医馆的老板束手无策,只能托人找来云水依。 云水依一到,小医馆的老板就急忙迎了上来。 “记得很多年前,你也遇到过一个漆树过敏晕厥的小孩子,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了,我想你这次也能行。” 云水依不敢贸然答应什么,“我先看看情况。” 人群自然而然地给她让出一条通道。 云水依走了上去,看到乘凉的小凉榻上躺着一个20出头的年轻人,身上长满了红疙瘩。 从他各方面的症状来看,的确是漆树过敏的表现。 云水依在小医馆找了几样药品,又让人拿来一把棕叶做的扫帚。 她给年轻人服用了药品之后,用扫帚在他身上轻轻地扫过。 双管齐下,效果会好很多。 当云水依用手掌大小的小扫帚在年轻人的脸上扫过时,她突然觉得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好眼熟。 当年轻人从休克中醒来,四目相对,她终于认出了这人。 “依依!” 没想到对方先他一步认出了他。 “是你,泽睿?”云水依终于想起来了。 “你们认识吗?”林忆哲问。 其实他是没话找话。 经过刚才吴晓晓一通打扰,他心里又慌又急,担心云水依会生气。他主动开口说话,是想试探云水依到底有没有在生他的气? 云水依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问泽睿:“泽睿,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又跑到漆树林里去了?” 一个“又”字让旁边的人听出了玄机,那开小医馆的老板惊讶地说:“你当年救的那个小孩不会就是他吧?” 泽睿不好意思得红了脸,说:“就是我。” 小医馆的老板摇摇头,“你这小子怎么一点记性不长?当年差点丢命,今天怎么还来?你对那漆树林是有特别的感情还是咋的?” 泽睿说道:“我来蜀江镇找姐姐,不识路了,乱走一通,没想到又走到当年的漆树林里去了。” 云水依听得又心疼又好笑,“还好我救了你,不然的话,你的名字就要从阎王的生死簿里划掉了。” 泽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谢谢姐姐。” 他凝望着云水依,甜甜地说谢谢,让一旁的林忆哲心里酸溜溜的。 好不容易才摆脱一个东方医生,现在又来一个嘴甜的小年轻。 林忆哲绝对不允许这个嘴甜的年轻人,对云水依心存幻想,他温柔地对云水依说:“依依,没想到他都这么大了。” 林忆哲还故意感叹了一句:“时间过得真快呀,当初我和依依也还小,只能偷偷摸摸地谈恋爱,现在就要结婚了,马上就能正大光明地过日子了。” 泽睿一看到林忆哲,脑海里就浮现出吴晓晓亲吻他的样子,顿时惊讶不已,问云水依:“这男的是谁?” 什么叫“这男的”,有没有礼貌? 林忆哲不明白泽睿为什么对他这么大的敌意,但是,既然问起来了,他当然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宣誓主权,于是说道:“我当然是你姐夫了,还能是谁?” “姐夫?你也配。” 泽睿的话让林忆哲差点被自己的口水淹死。 这小伙子是欠打还是咋的? 第58章 方向 泽睿一脱离生命危险,就围在云水依的身边,像个粘人的孩子。 “粘人的孩子”是云水依对他的感受,林忆哲才不会觉得他一个二十来岁浑身散发着浓郁荷尔蒙气息的雄性生物是什么人畜无害的孩子,直接在他身上“安置”了警报装置,只要他一出现在云水依身边,警报就会拉响,林忆哲就会打起十二分精神。 泽睿把车开到了云家漆坊的大门口,在这个拖拉机横行的时代,他的大奥迪显得尤为特别。云家漆坊的帮工、学徒们围着车左看右看,就连上手摸都小心翼翼地,生怕给摸坏了。 林忆哲站在自家二楼,把云家漆坊门口的事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嫌弃:“没见过世面。” 话音刚落,就看到自家的学徒、帮工一窝蜂地跑到了云家大门口,也围着车左看右看。 “这小子有点儿东西啊,这车得不少钱吧?” 泽睿从屋里出来了。 有人立即好奇地问泽睿:“小伙子,这车很贵吧?” 有人道:“起码得几万吧?” 几万,在90年代,是很大一笔钱了。 泽睿笑笑,“少说也要八九千吧。” “那也很贵了。”大家七嘴八舌地感叹。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走进人群,接过话,“什么呀,这车少说也要四十多万。” 这人正是马平国,说完还不忘仰起头来,傲气地指着车的车标,“奥迪,大牌子,哪有几万的货?我儿子就买了一辆。” 他的话让周围的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四十万,那可是天文数字。 所有人都对这个神秘出现的泽睿有了浓烈的好奇。 他来蜀江镇,到底是图什么? 他们家什么来头? 大家都在议论,泽睿却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笑。 林忆哲看泽睿出来了,眼睛就全盯在他身上了。 听到马平国说他的车值40万天价,差点儿噎住。 现在的有钱人都喜欢往乡下穷地方跑吗? 有人问泽睿:“泽先生,你刚来就要走啊?” 林忆哲竖起耳朵听起来,心里盼着他赶紧走。 泽睿说:“我去买鸡蛋,依依姐说要做小时候给我做过的蛋炒饭,正好家里没鸡蛋了。” 这话让林忆哲心里顿觉不妙,噔噔噔地就从楼上下来了。 围在车前的人看到林忆哲突然跑来,都有些同情地看着他。 林忆哲被看得浑身不舒服,瞪了他们一眼,“都在这儿闲着干什么?没事儿做?” 大家只好一边摇头一边散去。 他们……什么意思? 林忆哲心里凉飕飕的。 他要去云家找云水依,他相信,只要他这个准丈夫一出现,随便找个什么理由,都能把云水依支走。 这小子想吃蛋炒饭,门都没有。 “外甥孙,你来得刚好啊,我找你们有点儿事。”马平国一看到林忆哲,就热情地凑了上去。 林忆哲一看到马平国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老家伙的葫芦里没卖好药。 “你找我爸?他在后院。”林忆哲现在急着去见云水依。 马平国看林忆哲急着往云家跑,又看了看停在云家门口的车,想了想,“行,我去找你爸。” 林忆哲打发掉他,一个箭步就进了云家。 马平国走出几步后,拉住一个云家学徒。 “你们云家要发达了?那个泽先生什么来头?跟云师傅是什么关系?” 那学徒并不回答,只说:“你打听这个干什么?什么关系能有泽先生和我们云家关系铁?那是过命的交情,懂吗?” 马平国听得一头雾水,“云家人救过那小子的命?” “对了。”学徒回答。 马平国微眯起眼睛琢磨起来,“看来,云家是要发达啊,不愁没钱。这事,还得先找林家。” 马平国身体一猫,就钻进了林家,坐到了林广山的面前。 他把契约摊开,铺展在林广山的面前。 “外甥你看,我也确实碰上了难处,想把钱收回来急用。” 林广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有些为难,“当初你把钱借给我们的时候说,一年之后,如果我们还不上,再拿漆树林抵。这才过了一个月……” 马平国指着协议中的一个条款说:“我们在合同里也约定好了,如果我因为急事需要用钱,可以随时提前收回借款。” “当时,合同还让你仔细看过一遍的。” 林广山心里咯噔了下。 他当时的确仔细看了合同才敢签字的,也的确有看到这一条。当时没觉得这一条有什么问题,所以就没在意。没想到,现在,这个再普通不过的条款,成了大麻烦。 林广山对站在一旁干发愁的顾佳清说道:“去把忆哲那小子找回来,他读书多,让他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马平国怕夜长梦多,催促道:“事情不是很清楚吗?我急着用钱,按照合同约定,提前要回来。你放心,我绝不讹人,利息就按这一个半月的时间来算。” 见林广山不说话,马平国有些急眼,“你不会不想认账吧?” 林广山说道:“当然不会,只是……我们刚给依依做完手术,钱都用掉了。你看这样行不行,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马平国道:“我给你们时间,谁给我时间?那丫头的肚子一天天大了,天天哭着闹着要我娶她,不然就要寻短见,你说我能怎么办?她一个二十出头的丫头,真要急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云家,林忆哲看到云水依在厨房里忙着,醋意一下子就上来了。 “做饭呢?” “是啊。”云水依拿过一根胡萝卜,切丁。 “正好我饿了,谢谢啊。”林忆哲故意说道。 云水依一边忙一边说:“泽睿说他饿了,想吃蛋炒饭,还说只有我做的,他才吃得放心。” 林忆哲不服了,“一个蛋炒饭,谁做不是做?非得要你做?我看那小子,没安什么好心。” 云水依道:“一顿饭而已,能有个什么坏心好心的。” “对了,忆哲,这段时间我们把两家的货品都清理一下,可以试试开到全国各地去碰碰运气了。” 林忆哲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和云水依分开,就难过,“哦。”他悻悻然回应了一声。 云水依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林忆哲舍不得和云水依分开,但是,更舍不得她吃苦。 长途跑,还要辗转各个城市去卖货,生意是好是坏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危险也不知道,怎么敢带上她。 第59章 冤家 林忆哲被云水依安排回家整理漆器,他一边整理一边闷闷不乐地自言自语:“也不知道那小子是吃错了什么药,放着自己的日子不去过,非要跑到我们蜀江镇来瞎搅和,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正嘀咕着,听到门口有停车的声音。 泽睿从车上下来,笑嘻嘻地跟周边的人打招呼。 林忆哲忍不住埋怨两句:“他一个外来人,还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以为自己跟谁都能聊上两句。” 旁边的学徒跟林忆哲说:“你没看见吗?他那车厉害着呢,听别人说要好几百万。”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也挣不到那么多钱。” 林忆哲气得不轻,“一辆几十万的破车,才传几分钟,就传成这个样子了?你们是没见过世面还是没见过好东西?” 那学徒说道:“几十万的破车?你怎么不给我搞一辆来?” 气得林忆哲一巴掌拍到他脑门上,“走开,别烦我。”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林忆哲放下手中的漆器就去接电话。本来他是想让自己转移注意力,放松一下。没想到,这个电话一接,更气了。 电话那头居然传来东方册的声音。 东方册本来是想给云水依打电话的,但因为云水依家的电话停机了,打不通,他就只好打到了林忆哲的家里。 这算什么倒霉事? 本来就够心烦意乱的,又突然钻出个东方册。 “云水依不在。”林忆哲开口就是一句拒绝。 东方册说道:“等她回来之后,请你帮我转告她,就说我有个朋友的朋友,想要买几件漆器,不知道能不能跟她谈谈。” 林忆哲本来以为是东方册闲来无事找云水依消遣,所以对她没好气。听完他的话,才知道是正事,语气缓和了下来,说道:“谈漆器的事跟我谈也是一样,我们云、林是一家。” 东方册说道:“有位高先生想买几件漆器,他听我说了你们两家做的大漆之后,很有兴趣,想先从你们那里购买一批看看。如果能看上眼的话,后面会长期稳定地跟你们合作。” 这是来大客户了! 林忆哲立即答应:“行,我马上选一批漆器给高先生送过去。” 东方册说道:“你把高先生的电话号码记下来一下,等你们有空了,就给高先生打个电话。你们自己多沟通沟通,我对漆器不了解,能说的也很有限。” “行,谢谢你了。” 挂完电话,林忆哲就去了云家。 一到云家就看到泽睿坐在餐桌前,低着头吃饭。 他嘴里塞满了饭,含糊地夸赞:“姐姐,你做的蛋炒饭太好吃了,我想了好多年,现在终于吃上了。” 林忆哲见到泽睿坐到了他平时坐的地方,脸色冷了下去。他直接坐到了泽睿的旁边,用屁股一顶,就把泽睿挤到了旁边位置。 “我们依依做饭的确好吃,不过我太心疼她了,平时舍不得让她下厨。她也是看你可怜,才肯辛苦一下。” 云水依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林忆哲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便打圆场:“不就是一顿蛋炒饭吗?随便两下就搞定了,不碍事的。” 泽睿不高兴地看了林忆哲一眼,故意阴阳怪气地说:“依依姐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为了我而下厨,太让我感动了。” 说完,他冲云水依说道:“依依姐,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绝对不会让什么奇奇怪怪的阿猫阿狗欺负你。” 林忆哲冷不丁地看了泽睿一眼,谁是阿猫阿狗,他心里一点都不清楚? 云水依也见林忆哲坐下来了,一副不太想走的样子,不禁好奇:“刚才不是去挑选漆器去了吗?怎么又来了?” 泽睿见缝插针式的冷嘲热讽起来:“干活偷奸耍滑,玩得倒挺花。” 林忆哲忍不住白了泽睿一眼,“我忍你够久了,你这小子莫名其妙地跑到我们家来蹭饭,还没跟你算账呢!吃完了赶紧走,别让我心烦。” “怎么了,是我戳到你的痛处,所以你跳脚了?”泽睿一点儿也不让着他。 这两人一见面就恨不得打起来,把云水依给弄糊涂了。 “你们俩这是怎么了?明明不认识,却一见面就掐架,上辈子是仇人还是怎么着?” 泽睿冷哼一声,“我哪敢认识他呀!满肚子花花肠子。跟这种人做朋友,指不定哪天就被出卖了。” 林忆哲又急又气,“你小子把话说清楚,我是哪点得罪你了?一看到我就呛嘴!还跑来我们家蹭饭。” 说着,林忆哲直接把泽睿面前的碗给拖走了,“吃什么吃,赶紧走。” 云水依见局面有些控制不住,不禁问起来:“你们俩是怎么回事?” 泽睿往云水依身边走,一副要保护云水依的样子,并且像看敌人一样看着林忆哲。 “怎么回事你问他呀,这男人满肚子花花肠子,根本就不配跟你在一起。” 林忆哲恨得拳头都捏紧了,“你这小子今天最好给我把话说清楚。” 云水依觉得头疼,问林忆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我见你刚来的时候有话要说。” 林忆哲这才想起正事来,说道:“刚才东方医生打电话过来说,有个高先生想买我们家的漆器,说是先运送一些过去,要是看得上眼的话,后面会长期合作。”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云水依用毛巾擦干净手,准备去挑选漆器。 林忆哲立马牵过她的手,“我想说也得有机会呀,我一进来这小子就跟见了仇人一样,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他凑到云水依的耳边,悄声说道:“这小子一看就不正常,赶紧把他打发走了算了。” 泽睿耳尖地听到了他们的话,说道:“我这次来蜀江镇打算先住个十天半个月,如果住得舒服就继续住下去。” 林忆哲上下打量了一圈泽睿,“你小子应该还在上学吧?不读书了?” 泽睿得意地回答:“毕业了。” “你不回家,你爹妈不着急啊?” “他们很支持我来蜀江镇。” 泽睿还说道:“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当年依依解救了我,我是回来报答她的。” 林忆哲闷哼一声,“你差点把她未婚夫气死,这就是你对她的报答?” 泽睿说:“我报答她的第一件事就是绝对不让配不上她的阿猫阿狗,以及那些玩花花肠子的人渣,靠近她。” 泽睿对云水依说:“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满街都是。这世界上那么多青年才俊,没必要困死在这个人身上。” 林忆哲被气得要吐血了,“你小子能不能闭嘴,别说话了?” 卓睿看着林忆哲那张脸,脑海里挥之不去林忆哲和吴晓晓亲吻的样子。 虽然实际情况是吴晓晓突然冲上去亲了林忆哲,但是在泽睿看来,就是林忆哲和吴晓晓亲吻。 是林忆哲花花肠子,对不起云水依。 云水依心里只想着联系高先生的事,对林忆哲催促:“我们赶紧去选漆器,选好了联系高先生。” 第60章 大漆天成 泽睿突然叫住云水依,说:“姐姐,我觉得还是应该先联系他,问一下他想要什么样的,才能根据他的喜好选合适的大漆送过去。毕竟是长期合作,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经他这么一提醒,云水依回过神来,“对,你们都把我吵糊涂了,的确是应该先联系。” 林忆哲说道:“走,到我家去打电话,你家的电话停机了。” 泽睿却说:“别啊姐,电话费我已经充好了。” 林忆哲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充好的?你知道我们镇在哪儿交电话费吗?” 泽睿说:“我刚买鸡蛋的时候,顺手就给充了。” 云水依心里只想着正事,没时间和精力跟他们一起拌嘴,边走到电话旁打起了电话。 电话接通了,云水依试探地问:“高先生吗?我是云家七坊的云水依。”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温和的声音:“原来是云小姐,我已经听你的朋友东方医生介绍过你们那边的情况了,我想先拿到一批漆器,看看你们的漆器符不符合我选择的标准。” “这样吧,你们先送十件漆器过来,要是选得上呢,我们后续再继续合作,要是选不上,这批东西你们既可以选择卖给我,也可以选择收回去。” 云水依问道:“不知道高先生喜欢什么样的漆器,我们好根据你的喜好帮你挑选。” 高先生说道:“你们随意发挥,把你们自认为比较好的送过来就行。” 挂完高先生的电话,云水依兴致勃勃。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地卖出过漆器了,他们一定要把握住高先生这笔大单。 云水依对林忆哲说道:“你们家选五件,我家选五件,凑出十件送过去。” 泽睿却不乐意了,“高先生指名道姓要的是你们云家大漆坊的漆器,又不是要他们林家的,为什么要从他们林家选五件送过去?” 林忆哲说道:“我之前说过很多次了。小崽子,我可以再提醒你一次,我们云、林两家其实是一家。我和依依马上就要结婚了,一结婚,两家就实实在在地变成一家了。 泽睿说道:“只要一天没结婚,你们就一天不是夫妻。” 林忆哲忍不住小声嘟囔一句:“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云水依不禁疑惑,“有人也跟你说了同样的话?” “没有没有。”林忆哲说道,“全选你们云家的漆器也没问题,走,我跟你一起去选。” 泽睿也跟在两人身后,林忆哲忍不住停下脚步,没好气地叫他:“站住,你跟着我们算什么事儿?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儿,就不麻烦你了,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泽睿却说:“这是姐姐家,我想去看看,不需要你同意吧?” 说完,泽睿眼巴巴地望向云水依,恳求地说:“姐,我也想去看看,我对你们的漆器很有兴趣,想长长见识。” 这种普通又合理的要求,云水依实在没有理由拒绝,就说道:“行,你跟我们一起。” 林忆哲生气了,“带上他算什么回事儿?是尾巴吗?” 说完还忍不住白了泽睿一眼,“一个大男人,非要给别人当尾巴,就不怕旁人看了笑话。” “给我家姐姐当尾巴不吃亏。”泽睿冲他做鬼脸。 林忆哲听得冒火,“谁是你姐姐?我们依依是独生子女,没有兄弟姐妹,你也不要来攀亲戚。” 云水依实在听不下去了,说:“你们两个都别争了,我一个人去选。” 说完,她就进了后院的仓库。 云水依走了之后,林忆哲咬牙切齿地问泽睿:“你这小子怎么回事?怎么一见到我,就跟吃了炮弹火药一样?恨不得把我撕成碎片?” 泽睿说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以为我们依依姐好欺负、好骗,就把她骗得团团转。实话告诉你吧,像你这样的人渣我见多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着女孩子的面表演深情人设,山盟海誓的话说一大堆,把人感动得稀里哗啦的,背地里却玩得比谁都花。” “我劝你尽早收起花花肠子,否则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的真面目摊开在所有人面前。” 见泽睿说得这么激动,林忆哲的脑海里浮现出吴晓晓亲吻他的画面,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难道这小子看到了? 他试探地问:“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泽睿说道:“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现在后怕了?没用!” 林忆哲想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不等林忆哲说完,泽睿就说道:“你不用跟我解释,我对你这个人不感兴趣,对你的所作所为也不感兴趣。我只是希望你离依依姐远一点。你爱找什么人就找什么人,不要祸害好女孩。” 说完,泽睿也钻进了后院。 他见林忆哲要跟上来,“你要是敢跟过来,我马上就把你做的那些破事告诉依依姐。” 林忆哲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好停下了脚步。 泽睿钻进后院的库房,看到云水依在艰难地搬运漆器,立马上前帮忙,“姐,我来帮你。” 两人把选好的漆器搬到了一边。 云水依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泽睿立即拿出一张丝绢给云水依擦汗。 云水依不喜欢别人帮忙,就从泽睿手里把丝绢拿了过去,一边擦汗一边说:“你这小子,心思比女孩子还细,居然还带着手绢。” 泽睿说:“姐你不认识它了?” 云水依好奇地盯着手绢看,摇头,“不认识。” 泽睿说:“当年你用它给我擦的汗。” 云水依还是想不起来。 泽睿提醒她说:“当时我晕倒在漆树林里,满头大汗……” 不等他说完,云水依就说道:“这些漆器,你觉得怎么样?站在外行人的角度来看,会喜欢吗?” 泽睿仔细地打量着每一尊漆器,“这一批漆器很独特,每一件都有个性。不过……把它们全部放在一起,显得有些杂乱。” “我倒是建议姐姐选一些风格比较统一的漆器送过去,这样很容易让人眼前一亮。” 云水依说道:“这样的话会不会显得单一?如果多送一些风格的漆器过去的话,他们的选择也会更多,总有一款是喜欢的。” 泽睿道:“送风格统一的漆器过去,更容易让人记住。高先生是做这一块儿生意的,见过的、得到的漆器都太多了,让他能一眼就记住很重要。另外,你们云家大漆坊已经做了几百年的漆器,不管是从做工还是品质上来讲,都无可挑剔。让高先生看到你们云家传承了几百年的漆器品质,很重要。” “另外,你们不是想长期合作吗?如果要长期合作的话,就得先让他们看到你们的品质。风格这种东西是可以慢慢设计的,也可以通过学习来培养。” 云水依认真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于是又重新选了一批漆器。 第61章 君子不吃嗟来之食 当一整套十件气质优雅、清新的漆器摆放在面前时,泽睿和过来帮忙的学徒们都眼前一亮。 泽睿忍不住赞叹:“这些漆器太完美了。” 云水依说道:“我选的这一批漆器,整体颜色上清新淡雅,每一朵花每一片叶都被雕刻得玲珑剔透,若是再碰上一点光,定能大放光彩。” 泽睿看得连连称奇,“正好这十件作品也能体现云家的匠心巧工。” 云水依有些惊讶,“没想到你还懂这个。” 泽睿说道:“这些年,我虽然一直在上大学,但是有空的时候也在琢磨漆器。我们中国的各派系漆器和国际上尤其欧洲片区的漆器,我都有所研究,略知一二。” 林忆哲回到家里,一学徒急忙跑来,“你刚才跑哪儿去了?我怎么没见着你?快去看看吧,出事了。” 林忆哲听得一头雾水,“出什么事了?” 那学徒无奈地摇摇头,“你自己瞧瞧去吧。” 林忆哲被带到堂屋,马平国正悠闲地喝茶,父亲则低着头,一脸为难的样子。 林忆哲一看到马平国就知道准没好事。 马平国悠闲地喝了一口茶后,放下茶杯,热情主动地冲林忆哲招手:“是忆哲来了?赶紧过来,舅公找你有事。” 林忆哲一眼就看到了合同。 在看到合同的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这位老人之前主动上门送钱,为的就是今天。 马平国把合同上的一项条款指给林忆哲看,“当时我们可是约定好了,如果我平时急需用钱的话,你就得赶紧把钱还给我。现在我急着要用钱,一天也等不了,你们得给我想办法呀。” 林忆哲拿起了合同,认真细看了起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要怪只怪当时没有想这么多。 门口走来一位学徒,对着林忆哲说:“忆哲,有个姓吴的小姐找你。” 话音刚落,吴晓晓就走进了堂屋。 她小跑着来到了林忆哲的跟前,“忆哲,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 林忆哲正为家里的事发愁,没有心情和精力应付吴晓晓,只能不咸不淡地客气应对:“吴小姐,请你到旁边坐坐,我这里忙完了就来见你。” 吴晓晓见林忆哲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关心地问:“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我们是朋友,你要是遇到什么事了,不妨跟我说说,也许我还能帮上忙。” 马平国看吴晓晓的穿着打扮,以及身后跟着两个保镖的样子,顿时就知道这个女孩不简单,绝对是家里有钱的主,而且是有大钱! 心里一下子就慌了。 他不禁在心里埋怨起来:到底是惹到了哪路神仙?云家有个富二代,鞍前马后,林家也突然冒出个千金大小姐来。 马平国不想让吴晓晓干扰他计划,于是对吴晓晓说:“是啊,我们有些事要谈谈,吴小姐不妨到旁边喝点茶。他们家的茶都好着呢,我喝了不错。” 吴晓晓却跑到了林忆哲的身后,歪着脑袋,恨不得把头靠在林忆哲的身上,一起细看起了合同。 如果吴晓晓突然出手,帮林家摆平了这十万块钱,那马平国得到漆树林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于是,清咳了一声,整理了下思绪,旁敲侧击地说:“忆哲,十万块钱不是小数目,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也很正常。我也知道你们也是为了给依依治病,要不你去依依家问问,看他们家有没有点存款?主要是应个急,你放心,等我手头宽裕了,会把钱再借出来给你。” 这些都是客套话,他真正的目的是想提醒吴晓晓,林忆哲已经有云水依了,而且云、林两家是一家的关系。她一个小女孩突然冒出来,横在两人之间,显得多不合适啊。 林忆哲在吴晓晓靠近他的时候,往旁边挪了挪。现在听到马平国这么说,顿时就把合同放下了,说:“我现在就去找依依。” 吴晓晓却拦住了他,“我听说你们云林两家现在的生意很难做,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早就在吃老本了,恐怕都没有什么钱。要不这样好了,我帮你们垫付。” 马平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知这位吴小姐跟你是什么关系。”马平国黑着脸问林忆哲。 林忆哲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吴晓晓是客户吧,她热情的比朋友还过。说她是朋友吧,两人也的确没什么交情,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吴晓晓嬉皮笑脸地说:“我们是好朋友,看不出来吗?” 马平国黑着脸点点头,“对,现在的年轻人啊,比我们那个时候开放。早就没有了男女大防,一见面就搂啊、抱啊,恨不得亲上去。” 他一边说着阴阳怪气的话,一边去看林广山的表情。 见林广山脸色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马平国立即站起身来,“我要不去云家看看。我去坐坐,碰碰运气,万一他们有闲钱借给我呢?” 林广山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话里有话,这老头子就是想去云水依一家人面前说闲话呢。 林广山怎么允许他来打破自己儿子的婚姻? “你先坐坐,别急。”林广山一边招呼着马平国,一边怒气冲冲地看向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 林广山见吴晓晓还往自己儿子身上贴,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说道:“吴小姐,我不知道你和林忆哲是什么朋友,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这种事情我们自己会想办法。” 吴晓晓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一看这老人家就是故意逼着你们还钱。明知道是个火坑,却还往里面跳。我现在就可以让人拿十万块钱给你们,解决你们的燃眉之急,有什么不好?” 林广山说:“君子不吃嗟来之食,这点骨气我们林家人还是有的。” 他这句话是冲着吴晓晓说的,眼睛却严厉地看向林忆哲。 吴晓晓说:“有嗟来之食可以吃,为什么还要辛苦奔波?” 林广山冷笑一声,“吴小姐,虽然我对你不了解,但是我想,依你这么年轻,所花的每一分钱应该都不是自己挣的吧?既然不是自己挣的,那就是来源于父母。你大手大脚的花父母的钱,不合适。” 不等吴晓晓再说什么,林广山就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学徒们,学徒们懂他的意思,把吴晓晓给带走了。 第62章 一张照片 吴晓晓一走,林广山就黑着脸批评起来:“林!忆!哲!你和依依马上就要结婚了,现在冒出来一个吴小姐,你没看到他一个劲地往你身上贴?要是被依依知道了,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林忆哲憋红了脸,“她就是这么个性格,我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该说的话早就说过了。” 林广山说道:“你自己没有处理好,就不要找这些借口。我告诉你,这辈子我就认定依依这一个儿媳妇,你要是敢玩什么花花肠子,我绝对会把你赶出家门。” 马平国是最满意这个结果的,他也语重心长地劝说起林忆哲来:“我们做男人的,必须得有责任感啊。绝对不能朝三暮四!不能一看到漂亮女孩子就管不住自己!依依跟你马上要结婚了,你要对她好,不能辜负了人家。” 林忆哲没好气地怼了过去:“你专一,你有责任感,不也抛弃糟糠之妻,迎娶小老婆了吗?” 马平国尴尬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晃了晃合同,“我们还是说钱的事儿吧。” 林忆哲说道:“我会去找依依的爸妈,想办法把钱凑给你。” 马平国怎么可能让他计划得逞,“我跟你一起去。” 马平国就像影子一样跟着林忆哲来到了云家。 一到云家,他们就看到泽睿跑前忙后地帮着依依做事,累出了一身汗水。 云水依急忙对他说:“泽睿你别忙了,这些粗活累活交给那些学徒就好了,他们有的是力气。” 泽睿却说:“反正我闲来无事,能帮一点是一点。再说了,我一点都不累,反正平时也会健身。不信你看,姐,我一身都是肌肉,都是平时练的。” 说着,就把衣服撩了起来,露出了结实的肌肉。 这一幕把林忆哲吓坏了,林忆哲立即黑着脸呵斥起:“你这小子想死是吧?脸皮比城墙还厚!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嘛,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耍流氓?” 泽睿看到林忆哲,也没好脸色,“我只是让依依姐看看我练的肌肉,再正常不过。这位大叔,你是从清朝来的吗?这么没见过世面?” 马平国也帮腔说道:“是啊,忆哲,你这老古板的思想得改改了。” 林忆哲被他这话给气笑了,合着吴晓晓往他身边站一站就是男女授受不亲,是不要脸。泽睿都把衣服撩起来了,那么一大片肉露出来,老头子居然觉得这很合理? 见过双标的,但没见过这么双标的。 马平国说完这些还不够,还故意压着声音说:“刚才吴小姐跟你,不也是这么开放吗?” 云水依一听到“吴小姐”三个字,脸色顿时就不好了,问道:“什么吴小姐?她又来了。” 马平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你也认识吴小姐?看来她也是你的朋友了。” 林忆哲瞪了马平国一眼,给云水依解释:“不是,她应该是来找我聊漆器的事。” 马平国说:“这个吴小姐可是个大好人啊。对我们家忆哲好得不像话,热情又开放,小脸直往我们家忆哲身上贴。真是活泼又可爱呀。” “她一听说我是来找林家要钱的,马上就说要给十万块呀。” “要不是过命的交情?哪个女孩子会愿意拿这么多钱给别人?” 林忆哲恨不得把马平国那张嘴给封起来, “吴小姐只是客户,来选漆器的,她的钱我怎么能收?依依你别听这老头子胡说八道。”林忆哲感觉自己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 马平国看热闹不嫌事大,反驳林忆哲:“我哪句话说的不是事实?我只是说你们感情好,说你们小年轻活泼开放,是夸你们。怎么不识好歹?” 林忆哲指着马平国的鼻子,“你给我等着,我马上拿钱给你。” 林忆哲转身就去找云水依的爸妈了。 马平国本来想拦着,但没拦住。 他打听过了,之前,云水依的爸妈虽然对林忆哲有些误会,两家闹得跟仇人一样,但是很快就冰释前嫌了。如果林忆哲向他们开口借钱,他们很有可能会拿钱出来。这样的话,马平国就得不到漆树林了。 情急之下,马平国盯上了泽睿。 马平国故意叹息地说:“哪有男孩子找人家女方父母拿钱的?这显得多不合适啊。别说你们还没结婚,就是结婚了,这么做也不恰当呀。” 还故意问泽睿:“你说是吧?” 泽睿好奇地问:“拿什么钱?为什么要找依依姐的爸妈拿钱?” 马平国就把前因后果的事情说了一通,但是他故意隐去了林忆哲是为了给依依治病才向他借钱的事。 泽睿只知道一半事实,所以,在他眼里,林忆哲就是一个花花肠子的破皮无赖,玩弄依依姐的感情还不够,现在还盯上了依依姐家里的钱财! 简直就是人渣中的人渣。 泽睿放下手中的活,又去追林忆哲了。 本来想把林忆哲给拦下来,没想到林忆哲已经找上依依的爸妈了。 而且看那架势,依依的爸妈也非常愿意拿钱给林忆哲。 泽睿也不委婉了,开门见山地说:“你们不可以借钱给他。” 依依的爸妈对泽睿有些不满。 “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一个外人,不好插手吧?”陆湘说道。 林忆哲立即侧过脸来,对着泽睿瞪了瞪眼。“听到了吗?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不要说话。” 泽睿直接从林忆哲面前经过,把林忆哲的爸妈拉到了一边。 “这男人不靠谱。” 陆湘懵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我们依依好心好意救你一命,你现在却对我们家的是指手画脚,破坏她的感情。你要是再不收敛收敛,我要把你赶出去了。” 泽睿说道:“你们不知道他被那个吴小姐缠住了吗?” 陆湘说:“我们相信忆哲能把事情处理好,而且我们相信他的人品。” “是啊,我们相信那孩子。” 泽睿忍不住嘀咕:“他能有什么人品?”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好了,你先让开吧,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不要插手。” 泽睿见两口子态度坚定,只好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他们。 陆湘和云锦浩看到照片时,脸都绿了。 林忆哲不知道泽睿要对两老口说什么,但猜想肯定会说他和吴晓晓之间的事,他心慌地敲门。 正好两位老人从里屋走了出来,黑着脸,神情严肃,十分吓人。 林忆哲瞪了泽睿一眼,“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泽睿根本不理他。 第63章 保不住的漆树林 林忆哲一看陆湘和云锦浩这样子,就知道泽睿一定是提到吴晓晓了,他急忙走上去解释。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云锦浩就失望地看着他:“林忆哲,你回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林忆哲说道:“那个姓马的来我们家要钱,我想找你们两位借点。过段时间开车出去赚到了就马上还上。” 云景浩停下脚步,跟妻子陆湘面面相觑。 云景浩说:“钱的事情还是应当了清的,我们云家不喜欢欠别人。” 林忆哲一听这话,慌了,“我们是一家人,没有什么欠不欠的,我是想来找你们借,等我有钱了再还给你们。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打你们钱的主意。” 陆湘转身就去了卧房,等再出来的时候,他的手里拿着一张银行存折。 她直接把存折递给了林忆哲。 “这里面有八万块钱,你为了给依依治病花掉的也正好是这个数。你把存折拿着,从此以后我们两家互不相欠。” 林忆哲还想说点什么,却直接被林家的人给赶出来了。 马平国远远地看着这一幕,激动坏了,急忙走上来问:“钱拿到了吗?我那儿急着用呢。” 林忆哲瞥了一眼马平国,没好气地说:“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还装什么装?” “我哪儿装了?你这小子别不识好歹?算了,也不跟你说这些了,拿钱出来,我马上走人。要没钱的话,漆树林可归我了。” 林广山和顾佳清走了出来,见儿子一脸难色,顿时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顾佳清有些不理解,皱着眉头问:“我们向马平国借这个钱,可是为了救他们家依依,现在他们人好了,却不认账了,不打算管我们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说着,顾佳清就要气冲冲地找云家的人算账。 林忆哲把她给拉住了,“妈,你别来添乱行不行?现在已经够乱的了。” 顾佳清不理解,“我添什么乱?我这不是找他们有说法去吗?跟他们相处了这么多年,我还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是这种人。” 林忆哲说:“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顾佳清这时候才看到林忆哲的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她伸手掏了出来,发现是个存折。 “你这不是拿到钱了吗?怎么还垂头丧气的?我还以为你没拿到钱。” 她打开存折一看,里面有足足八万块钱。 “钱也是够数的呀。”说着,她就要拉着马平国去街上的银行取钱。 “走,你跟我走。” 马平国一看到存折,整个脸都绿了。他的如意算盘打了半天,结果却失算了。 他忍不住嘀咕:“都闹成那个样子了,怎么还肯把钱给那小子?” 马平国尴尬地笑笑说:“大家亲戚一场,我也不想难为你们,要不你们先把钱拿着用着,我过段时间再来找你们。” 林忆哲揪住了马平国的衣领,“别再打如意算盘了,我们之前是为了治病才向你开口。现在什么事也没有,没人会动这个钱,你也没机会打我们家漆树林的主意。我劝你赶紧走,不然,拳头无眼。” 马平国气鼓鼓地走了。 马平国刚走,云家就装着一车漆器准备出发了。 林忆哲一看到云水依,就急忙走了上去,“依依,你要送漆器给高先生吗?” 云水依并不知道照片的事,她回答:“是啊,早点送过去也可以早一点把这件事给定下来。你放心,到时候高先生选漆器,我也会极力向他们推荐你们家。” 林忆哲说道:“你身体刚恢复,现在就奔波,劳累多辛苦啊,这种事你交给我就好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办妥。” 泽睿走了出来,他直接走到了云水依的身边。 “依依姐,我跟你一起去。” 林忆哲气鼓鼓地问泽睿:“你凭什么跟着去?你是云家的人,还是什么特殊的身份?” 泽睿说道:“依依姐当初救了我一命,现在该换我保护她了。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像你这样花花肠子的人就绝对无法靠近她。” 泽睿说着就要上车,云水依却拦住了他,“泽睿,你别去。” 林忆哲很得意地冲泽睿冷嘲热讽,“看到了吗?想要当护花使者,你还不够格。” 云水依劝林忆哲:“你能不能不要一见到他就火力全开,跟个机关枪一样。” 她对泽睿说道:“你来我们蜀江镇还没好好休息,就不要跟着我东奔西跑的了。” 云水依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泽睿说道:“没我在一起怎么行?路上万一有个什么事儿,我也可以保护你。” 云水依拍了拍驾驶位的司机肩膀,“有老王在,有什么事儿是他搞不定的?” “泽睿,这两天你就在我们蜀江镇好好转转。到处看看。” 林忆哲贴了上去,“我跟你一起去。” “老王可以保护你,但我可以给你解闷啊,路上要是带上我,你就不无聊了。” 云水依说道:“无聊是什么事情都办妥的人突然闲散下来的心情,现在云、林两家的漆器都停销了,我哪有闲工夫无聊啊?你留在家里照看着,我也比较放心。” 这时候,陆湘和云锦浩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看到云水依和林忆哲在说话,顿时黑了脸,催促云水依:“不是去送货吗?还不赶紧走。” 云水依不知道爸妈为什么突然这么严肃,但也还是关上车门走了。 林忆哲不服气地瞪了泽睿一眼,“你到底对他们两个老人家说了什么?我告诉你,你想破坏我和依依的感情,门都没有,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泽睿说道:“也有可能结不成。” 林忆哲气得咬牙,“那我们就等着瞧。” 他看到云锦浩朝着自己家走去,立马热情又殷勤的招呼起来,“爸。” 云锦后冷着脸说:“你别叫我爸,我受不起。” 林忆哲只好侧过身去招呼陆湘:“妈。” “你也别叫我妈,受不起。” 即便两位老人都黑着脸,林忆哲还是热情地跑进家里,又是端茶,又是倒水。 见两位老人对他倒的茶水连看也不看一眼,林忆哲有些尴尬,他放下茶壶,解释起来:“爸,妈,一定是泽睿胡说了什么话,让你们误会我了。我想,他应该说的是吴晓晓来我们蜀江镇的事儿,吴晓晓是我们的一位客户,她想来蜀江镇买漆器……” 话还没说完,一个女人就跳了出来,冲着林忆哲笑嘻嘻地喊:“忆哲。” 第64章 从此两不相欠 林忆哲现在最怕看到的就是她。 陆湘和云锦浩一看到吴晓晓,就忍不住打量起来。 没错,就是这个小丫头。 云景浩说道:“人家吴小姐身为千金大小姐,不辞辛苦,从省城跑到我们蜀江镇来,对你也算是情真意切了,你就不要辜负了人家。” “我们家依依没那个好命。” 吴晓晓热情地对云锦浩说:“叔,我虽然是千金小姐,但是一样有爱有恨。饿了也会吃饭,渴了也需要喝水,跟大家是一样的。我也会喜欢别人,也值得被别人爱。” 林忆哲真怕她在两位老人家面前乱说,立即沉声,“吴小姐,你来蜀江镇,如果是冲着买漆器来的,我欢迎。也请你到旁边等一等,等我忙完就来跟你商量漆器的事。如果你不是冲着漆器来的,我请你马上离开这里。” 一桩生意和自己的终身幸福相比,孰轻孰重,林忆哲心里有数。 陆湘阴阳怪气地说道:“人家吴小姐千辛万苦地跑来蜀江镇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你不仅不好好招待,还要把她撵走,也太薄情寡义了。你薄情寡义地对我们依依也就算了,人家吴小姐是什么身份?你要是惹她不高兴了,人家爸妈可不像我们这么好欺负。” 林忆哲听得都要哭了,“妈,都是误会。” 他转而对吴晓晓说道:“你听到了吧,我把依依的爸妈都叫爸妈了,我们肯定是要结婚的。如果我以前给了你什么错误的信号,让你误会了我的心意,我现在向你郑重地道歉。我请你离开这里,不要再消遣我了,好吗?我和依依从小长到大,我们的感情坚不可摧。” 吴晓晓看到林忆哲憋红的脸,已经湿红的双眼,愣在了原地。 她收敛起了所有的笑容。 “看来是我多余了。”她离开了。 云锦浩和陆湘等了十分钟左右,终于等来了林广山和顾佳清。 林广山一看到云景浩黑着脸,就知道是林忆哲给气的,顿时瞪了林忆哲一眼。 林忆哲心里委屈,却无法解释,只能低着头。 林广山走到桌前,拿过云锦浩的茶杯,鄙夷地看了一眼里面的茶水,“这谁倒的茶?倒成这个样子。” 说着,就把茶水给倒掉了,然后亲自给云锦浩泡了一杯茶。 也给陆湘泡了一杯。 “我这泡茶的手艺,几十年都没有丢,你们俩尝尝,看看还是不是那个味儿。” 云锦浩的脸色缓和了很多。 林广山说道:“是不是我们家忆哲又惹你们两个生气?这孩子这段时间就是不让人省心,估计是前段时间熬夜照顾依依把脑子给烧坏了。” 林忆哲委屈地小声嘟囔:“哪有这么说自己家小孩的?” 林广山瞪了林忆哲一眼,压着声音责备:“大人说话,你少插嘴。” 云锦浩摆摆手,“你也别责怪林忆哲了,他也够不容易的。” 听到这话,林忆哲有一种受了大委屈,终于被理解的感觉,感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陆湘小声嘟囔道:“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的确不容易。” 林忆哲差点吐血。 林广山陪着笑说道:“你们放心,我会尽快催促着孩子去赚钱,他赚到多少我都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们。虽然漆器的生意不景气,但是我想,他要是能把全国各地跑个几遍,应该也能卖出去一些存货。” 林广山以为二老是为了借钱的事情来的。 云锦浩抬手打断了林广山,“之前你们向马平国借钱也是为了给依依治病,这一点我们清楚,所以,存折给了你们之后,我们就没打算要回来。我们今天是来向你们说另外一件事情。” 林广山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您请说。” 云景浩和陆湘相互看了看,终于鼓足勇气说道:“我们是来说他和依依的婚事。” 这时候,顾佳清走了出来。 顾佳清笑着说:“我们原本打算什么都筹办好了,再来告诉你们。” 林广山也说:“是啊。依依就等着漂漂亮亮的当新娘就好了。” 云锦后摇摇手,“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是想说,依依和林忆哲不合适,他们不用结婚。” 什么叫不用结婚? 林广山和顾佳清都懵了。 林忆哲当场石化。 林忆哲有些着急,“爸,妈,你们不能听泽睿瞎说几句就当真了,那小子胡说八道的。” “而且刚才你们也看到吴小姐了,我跟她的确没什么。” 陆湘没好气地说:“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还说没什么?” 顾佳清坐到了陆湘的身边,说道:“那小丫头片子,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说话也颠三倒四的,你不要当真。就算她和我们家忆哲有点说不清楚的地方,那也是那小丫头一厢情愿。你们是看着忆哲长大的,他的心思全在依依身上,其他女孩连看也不会看一眼。” 云锦浩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忍了又忍,“我们已经决定了,婚事取消。从今往后,你们家忆哲想娶谁,都跟我们没关系。你们大可以该相亲的相亲,该说媒的说媒。我们绝不干涉。当然,至于我们家依依,也有选择幸福的权利。” 说完,两口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林家,钻进了云家大院。 林广山和顾佳清怔怔地看着两口子离开,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等回过神来,林广山抄起旁边的木棒,就要朝林忆哲身上砸过去。 “你又做什么了?” 林忆哲直喊委屈,“我什么都没做,爸,你要相信我。” 林广山气呼呼地说道:“你要真没做什么,人家会祈祷来退婚?” 云水依对于家里发生的一切还一无所知,一路上,她心情极好,和开车的老王闲聊着,从漆器说到小镇的改变。 憨厚的老王笑道:“很久没有看到依依姐这么高兴了。” “我不每天都这样吗?”云水依说。 老王摇摇头,“你前段时间可不是这样,每天愁眉苦脸的,我们旁边人看着都觉得难过。” 云水依说道:“那会儿又是生病又是卖不出漆器,心情能好到哪儿去?现在不一样了,我的病也治好了,漆器也有销路了。也许这就是他们说的,时来运转。” 老王点点头说:“我一直说嘛,漆器这么美的东西,永不过时,早晚都能卖出去。” 两人正闲聊着,前方岔路口突然冲出来一辆大卡车。 “老王,小心!” 云水依一脸惊恐地提醒老王。 老王惊得手心直冒汗水,努力调整着方向盘,想要避开和大卡车相撞。 但是,他发现,不管自己怎么改变方向,都绕不开这辆大卡车! 它分明就是冲他们来的。 第65章 真相 嘭—— 一声巨响炸开。 老王开的小卡车被直接撞翻在地。 云水依横倒在地上,头部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她感觉浑身冰凉,头顶有液体滑落的感觉,酥痒冰凉。 抬起眼睛去看老王,看到老王浑身挂彩,正艰难地开口:“依依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怎么样?”云水依打量着老王。 云水依感觉呼吸困难,眼皮一重,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她只迷迷糊糊地听到老王在喊:“依依姐,依依姐!” 等云水依再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了。 她睁开眼,看到哭红了双眼的妈妈和爸爸,鼻子一酸,眼泪就流出来了,“爸,妈,我没事,你们别哭。” “怎么没看到林忆哲?”云水依在心里嘀咕。 以往,她要是有什么事,林忆哲是冲得最快的,这会儿却不见他的人影。 “忆哲呢,怎么没看到他?”云水依打量了一圈病房说。 陆湘说道:“他不来最好,他要是在这里,我能被他气死。” 云水依不解,“怎么了?她惹你生气了?” 云景浩黑着脸说:“你先别管那么多了,把伤养好。” “还好你没出什么大事。” “医生说只是一点皮外伤,休息两天就好了。” “要真出点什么事,你叫我们两口子怎么办?” 云水依说道:“当时我们开得好好的,突然冲出来一辆大卡车,把我们给撞翻了。对了,肇事司机找到了没有?” 陆湘说道:“已经报警了,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根本不知道是谁撞的。” 她嘀咕着:“要我说,很有可能是那个狐狸精找的人。以前我们依依都好好的,她一出现,马上就出车祸了,有这么巧的事?” 云水依忍不住好奇地问:“什么狐狸精?” 云景浩说道:“女儿啊,你就先别管这些了,养伤最要紧,其他事情就交给爸妈,爸妈一定会把真相找出来。” 云水依说道:“那辆大卡车应该就是故意的,因为我们不管怎么避都无法避开。” 她想起了老王,便问道:“老王现在怎么样?他没事儿吧?” 林景浩说道:“他没什么事,比你的伤还要轻一些。你们这次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车都翻成那个样子了,一车漆器也全坏了,你们人却没事儿。” 陆湘说道:“这叫吉人自有天相,有些人想干坏事,结果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出手保护了我的孩子。” 云景浩说道:“这种没影的事,你先不要说。而且我看那个姓吴的,虽然说话做事没什么分寸,但也不像大奸大恶之人,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陆湘忍不住了说:“那你说除了她,还有谁会对我们家女儿起这么个坏心?” 她忍不住嘀咕着:“她倒是想把我们依依给撞死,到时候她就很正大光明地跟林忆哲在一起了。” 云水依听出来了,他们说的狐狸精指的是吴晓晓。 虽然云水依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觉得,吴晓晓虽然刁蛮任性,做事说话也没什么分寸,感觉疯疯癫癫的,但是不像是会拿人命开玩笑的人。 云水依担心地问爸妈:“你们刚才说一车漆器全碎了?” 陆湘心疼不已,“你这孩子,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担心那些东西?它们再金贵,有你的身体金贵吗?有你的命重要吗?” 云水依说道:“那是我精挑细选出来,要给高先生送过去的,我还打算借此机会去见见高先生,向他好好介绍我们云家和林家的漆器。” 云景浩说到:“生意没了可以再慢慢谈,漆器坏了也可以重新做,命却只有一条。以后你要更加小心,别让那些坏人伤害到你。” 云水依点点头。 她也不想让爸妈这么操心。 看着爸妈疲惫的神情,她心如刀绞。 陆湘犹豫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女儿,有件事,你早晚也会知道。我想了想,还是应该跟你说一下。” 云水依很少见妈妈这么严肃,不禁疑惑起来。 云锦浩看了陆湘一眼,“你就不能等她好了之后再说?” 陆湘说:“你懂什么叫夜长梦多吗?万一那小子趁着我们家依依生病的时候,大献殷勤,让我们家依依对他产生了动摇,那怎么办?这毁的,可是我们家依依一辈子的幸福,你忍心啊?” 听他们这么说,云水依心里的疑惑就更重了。 陆湘说道:“我和你爸想了很久,决定取消你和林忆哲的婚约。” 云水依听得石化了,很久之后才回过神来。 “爸,妈,这都什么年代了,早就恋爱自由了,你们不要再搞包办婚姻了一套。不管是结婚还是取消婚约,都应该由我们年轻人自己说了算,而不是由你们当父母的包办。” “我这哪里是包办,我是为了你好。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注定是不会幸福的。多少人不听父母的劝,最后走到一起,结果把日子过得破破烂烂的。伤了心,垮了身体,最后什么也没捞着。” “你听劝,妈是不会害你的。” 云水依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陆湘神情凝重。 云水依还是不能接受,“这么大的决定,怎么能用一句‘我不知道为好’就糊弄过去?妈,到底出什么事了?” 陆湘欲言又止,她实在不忍心把照片的事说给云水依听,更不忍心直接把照片拿给她看。 云景浩也担心女儿会难过,红着眼眶安慰女儿:“家里的事你就不要再操心了。目前最要紧的是把身体养好。” 云水依说道:“我答应高先生要给他把漆器送过去,就得赶紧安排。” 云景浩说:“这件事我来安排,你就别操心了。” 云水依说道:“我跟高先生打过电话。虽然聊得不多,但能感受到他的内心很年轻。想要的漆器应该也是偏年轻化的,所以我想,这件事还是得我来。” 门外响起了林忆哲的声音。 “你们让我进去!我就看看依依,连这也不行吗?” 云家的学徒为难地劝阻:“忆哲,你就别为难我们了,云师傅放话了,我们也不敢违背呀。” 第66章 大漆要准时送到 云家的学徒也实在看不下去了,悄悄地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们依依姐的事?” “我能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都是泽睿那小子瞎说。” 林忆哲往病房里面冲。 虽然大家都压着声音,但还是显得吵吵闹闹的,云水依听得头疼,对父亲说道:“你让他进来,不然的话,他一直闹个没完没了,也不是回事儿。” 云景浩只好挥了挥手。 云家学徒们这才把林忆哲给放进了病房。 林忆哲冲到病房,担心地打量起云水依,“你怎么样?没事儿吧?” 云水依说道:“我没什么事儿。都是一些皮外伤,过两天就好了。” “我就说,得我跟着你一起,不然的话容易出事。你看,这不就出事了吗?”林忆哲是太担心云水依了。 陆湘没好气地嘀咕:“有你这张乌鸦嘴,想不出事都难。” 林忆哲看向陆湘,“妈,我知道一定是泽睿对你们说了什么。我不管他说了什么,我都想让你们明白,我是真心真意对依依的,绝对没有半分二心。至于吴晓晓,我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做。你们放心,我就算不要她的订单,也会把话跟她说清楚,让她离开蜀江镇,绝不让她影响我和依依。” “妈,你还是看不见我的诚意吗?” 云水依听得一头雾水,问林忆哲:“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你们会突然因为吴小姐这么紧张?” 云景浩担心女儿听了真相之后会伤身体,严肃地看了林忆哲一眼,压着声音提醒他:“别再胡说八道了,你先出去,我们这儿不欢迎你。” 林忆哲也怕云水依为这件事情伤到身体,说道:“这件事我一定会处理好,依依你相信我。至于漆器的事,你也别担心,我也会办妥,会在约定的时间内选出一批好漆器送到高先生的手里。” 云水依淡淡地点了下头,“嗯。” 林忆哲得到云水依的回应,就像罪臣得到了皇帝的饶恕,浑身都写着高兴和放松,“我这就去办。” 林忆哲一走,陆湘就忍不住担心起来女儿,“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 不等她把话说完,云景浩就劝道:“年轻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处理。他们也都不是小孩子了,会有分寸的。” 林忆哲刚从病房里出来,就在走廊上看到了泽睿。 泽睿提着大包小包,买了不少云水依喜欢吃的东西。 林忆哲看到他这般架势,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来得太着急了,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这么一对比,自己的确显得冒失又唐突。 他立马拉过一个云家的学徒,塞给他几张钞票,“你去帮我买一些依依喜欢吃的东西。一定要亲自送到依依面前,好好地夸我两句,帮我说几句好话。” “多余的钱你自己揣着。” 那学徒满脸高兴,递给林忆哲一个眼神,“放心,这件事交给我,绝对给你办得妥妥的。” 交代完这些,林忆哲拦住了泽睿。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社会上那一套阿谀奉承和挑拨离间都学精了。” 泽睿并不想跟林忆哲说话,想要绕开他走,却被林忆哲又拦住了。 泽睿忍无可忍,说道:“我不想让依依姐难过,所以很多话我没有直接说。我想,你应该识趣,自觉离依依姐远一点。不然的话,我的拳头会让你明白什么叫渣男的代价。” 林忆哲说道:“我知道你是因为吴晓晓才找我的麻烦,不过你放心,我现在就去把这件事解决了。” “想要拆散我和依依,门都没有。” “我看你年纪也不大,估计我都上小学了,你才出生的。想跟我斗,是不是太小了点儿?” 泽睿也不甘示弱,挺着胸膛就撞上了林忆哲。“我的确比你这个老斑鸠要年轻。依依姐肯定是个很有眼光的人,她会知道,是选择一只老斑鸠,还是选择年轻的我?” “我有活力,有精力,有智慧,方方面面都能帮助她,不比你差什么。” 泽睿说的这些话,把林忆哲气得咬牙,“我说现在的年轻人放着自己的日子,不过成天跑来气别人有意思吗?” 泽睿说道:“我和那个吴小姐不一样,我是真心为了依依姐好。” “让开。”泽睿用胸膛撞开了林忆哲。 “哇,好痛。”林忆哲的确感受到了泽睿厚实的胸膛和那一身肌肉的力量。 “现在的年轻人这么莽撞吗?”林忆哲气得发疯。 林忆哲回到家,远远地就看到吴晓晓的车停在了林家的大门口。 林家学徒们和之前一样,也是围着一辆车啧啧惊叹。 见到林忆哲过来,个个不敢作声,收敛起情绪,像做了错事似的,站到一边去了。 林忆哲冷冰冰地扫了他们一眼,“看什么看,没看到过车吗?想要的话找你们老爹老妈买去,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 吴晓晓从车上跳了下来,“忆哲,你回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她一脸天真浪漫的样子,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子。但是,林忆哲却只觉得她多事,且不合时宜。 “我有话想跟你说。”林忆哲冷冰冰地对吴晓晓说。 吴晓晓说道:“正好我也有话对你说。” 林家的一众学徒和帮工,各个面面相觑,好奇地看着他们离开。 就连云家的学徒们也过来凑热闹。 “你们说,忆哲那小子会怎么选择?” “这可是千金大小姐,跟她在一起的话,多的是花不完的钱,根本不需要再辛辛苦苦做漆器了。要是你,你怎么选?” “听说这位吴小姐得了胃癌,没几天活的了。” “这不更好吗?要是两人结婚了,过段时间吴小姐不在了,吴家的一切不都落在忆哲身上了吗?便宜这小子了。” “你听听,你说的那是人话吗?” “我看忆哲还是喜欢我们依依姐,他跟我们依依姐可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情比金坚。怎么可能因为突然冒出个外人就移情别恋?” “你们忘了他之前为了不让陈佑邻那小子带走依依姐,有多拼命地跟他比拼漆艺吗?” 往事历历在目。 第67章 爱恨都总是明显 晚风微凉,吹在吴晓晓的身上,她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林忆哲这才想到吴晓晓得了绝症。 “你怎么样?没事吧?” 林忆哲见吴晓晓脸色苍白,忍不住问了下。 吴晓晓摆摆手,“我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实际上已经咳得面红耳赤,嘴唇发白,看上去很吓人。 等吴晓晓咳嗽完,抬起一双眼睛,泪眼朦胧,看上去惹人怜爱。 “我以为你不会关心我。” 林忆哲一时间语塞,尴尬得微愣了下,“你生了病身体不好,任何人看到你这样,都会对你关心的。不是因为别的,希望你不要误会。” 吴晓晓说:“其实我心里明白,你的心全在依依身上。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到蜀江镇来,大概是想在最后一点时间里和自己喜欢的人度过吧。” 吴晓晓还想继续说下去,林忆哲却打断了她的话,“既然你知道我和依依马上就要结婚了,就不该在我身上投射感情。这是对依依的不尊重,也是对你自己的不尊重。” 看吴晓晓哭成泪人,林忆哲心有不忍,“对不起,我说的话有点重。” 吴晓晓用手指擦掉眼角的泪水,“我心里也很矛盾。我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的生命很短,短到也许我没有机会去认识新的人,没有办法慢慢等到真爱的出现。你是唯一一个对我有真诚关心的人,我不想错过你,仅此而已。” 吴晓晓对林忆哲的感情很复杂,其实并不是爱情,这一点她自己也是有所感觉的,但她就是控制不了靠近林忆哲。 也许,在她过去灰暗的生命里,林忆哲是唯一的一束亮光。 林忆哲一开始对吴晓晓热情周到,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但是,林忆哲身上所特有的善良纯真以及对吴晓晓发自内心的类似朋友的关心和爱护,让吴晓晓那颗长期被压抑禁锢的心萌芽开花。 吴晓晓说道:“可能我之前想得太简单了,也太自私了。我只想靠近自己喜欢的人,从来没想过,这么做会对别人造成的困扰和麻烦。” 林忆哲无奈地叹息了下,“其实你喜欢的我,未必是真正的我,也许只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我。” “也许是吧。”吴晓晓说,“但是这不重要了。” 吴晓晓心灰意冷的样子,让林忆哲心里愧疚得不行,但是他还是选择了沉默,选择果断处理这些不该有的情愫。 吴晓晓抬起一双泪眼凝望着林忆哲,目光在他的脸上一寸寸挪移,似乎想要把他现在的样子铭记下来。 “如果没有依依,你会爱上我吗?”吴晓晓问。 这是很多身处在执念中的人最想知道的问题。 林忆哲说道:“其实就算没有依依,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吴晓晓不解。 其实没有什么为什么,就像林忆哲之前说的,吴晓晓不是真的喜欢他。她只是喜欢自己投射到林忆哲身上的形象,那是一个完美无缺,任何人都无法打破的形象。如果吴晓晓真的跟林忆哲生活了,看到真实的他,也许就不喜欢了。 对于吴晓晓来说,也许她只是觉得林忆哲是这世界上唯一发自内心对待过她的人。所以她像溺水的人,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吴晓晓凝望着林忆哲,“其实之前我一直在想,以你的善良,对待我这样的绝症病人,一定会格外怜惜,所以只要我来到你面前,做些努力,你一定会离开依依,选择跟我在一起。以我的条件,我也有信心让你做出这样的选择。”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这样想有多可笑。” 林忆哲有些惊讶,“还好你没这么做,不然我们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劝道:“其实,喜欢一个人跟那个人有什么条件并无关联,爱一个人就像是荒凉的沙漠里开出灿烂的玫瑰,从此之后,就算你回到绿洲,看到更多灿烂的花,看到无数同样的玫瑰,你也不会心动。因为你的心里,只想念着当初唯一让你心动的那一朵。” 吴晓晓苦涩一笑。 她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再靠近这个男人。 一直敲一扇永远不会打开的门,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那双泪眼不舍地从林忆哲身上挪开。 她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林忆哲僵硬在原地,不敢应下这个请求。 “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过分,但是我真的很想抱抱你。你放心,从此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说不合适的话,你绝对不会再影响你和依依的感情。” 她见林忆哲还是站在原地不为所动,难过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连一丝怜悯都不舍得给我?” 林忆哲无奈地叹息一声,“有什么意义呢?” 是啊,两个不相爱的人,要怎么拥抱? 林忆哲说道:“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我想你也明白我的意思了。我很感激你选择我们林家的大漆,也很感激你专门跑这一趟。如果你还需要漆器的话,我可以现在就去给你拿图纸。如果你并不是真心想要漆器,我也不希望你破费。希望你能在自己的生活里,寻找到能让你真正开心起来的人和事。” 林忆哲从吴晓晓的眼里看到了失望和落寞。 他想了想,又说道:“其实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父亲那样坏,很多人都充满了阳光,我们平凡而快乐地生活着。也许你可以多接触一些人,一些真正活着的人,他们会带给你不一样的感受和启发。” 吴晓晓听不进去这些,看到林忆哲转身要走,心里一着急就冲了上去,从林忆哲的身后拥抱住了他。 “我知道我留不住你,我也知道‘我爱你’这件事跟你无关。忆哲,你不需要对我的爱作出回应,也不需要把我推开,我只想这样安安静静地抱会儿你。” 突然—— 大门口一道光影闪过。 “忆哲。” 是依依的声音。 林忆哲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抬头。 林忆哲抬眼看去,云水依站在逆光之中,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们。 “依依!” 林忆哲慌乱不已。 他想去追云水依,这才发现自己被吴晓晓紧紧拥抱着。 他用浑身力气把吴晓晓推开。 吴晓晓本来就虚弱,他用力一推,就跌倒在地上。 好痛。 林忆哲却顾不上看她一眼,抬脚就去追云水依了。 第68章 再出征 正好吴晓晓的保镖经过,看到吴晓晓跌坐在地上,急忙冲了上来,把吴晓晓扶了起来。 “吴小姐。” 吴晓晓愤怒地推开了保镖的手,“你走开,别管我。” 林忆哲追上了云水依,云水依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钻进了云家。 林忆哲也想进入云家,却被一个身影给挡住了。 “你做什么了?怎么把我依依姐气成这个样子?” 泽睿疑惑不解,握着拳头问林忆哲。 林忆哲急着去向云水依解释,推开了泽睿,“你走开,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泽睿肌肉一用力,林忆哲被反弹了开去。 只见泽睿一脸严肃,俨然守护神,完全没有之前那一身少年气息。 “只要有我泽睿在,依依姐就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的,云家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林忆哲急出了一身汗,“你走开,我有话要对依依说。” 泽睿回头看了一眼哭着跑开的依依,咬着牙,凶巴巴地对林忆哲说:“依依姐根本就不想见你,也不想跟你说话,请你走开。” 见林忆哲还是不肯退步,泽睿忍无可忍,捏着拳头,一拳就砸到了林忆哲的脸上。 林忆哲的鼻子里顿时流出两道血迹。 林家的人见自己家的小少爷被欺负了,全都冲了过来,要找泽睿算账。没想到,平时和他们称兄道弟的云家帮工和学徒们,居然各个手握着拳头,和泽睿站在了一起。 两军对峙,互不相让。 林广山走了过来,看到这架势,一头雾水地问旁边的人:“怎么回事?” 旁边的人说:“林师傅,忆哲想见依依,这小子拦着不让见。” 林广山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如果只是泽睿不想让林忆哲见依依的话,云家的人根本就不会摆出这样的阵势。既然摆出这样的阵势,就说明一定发生了什么。 林广山沉着脸呵斥林家学徒和帮工们:“都给我回去,少在这儿丢人现眼。” 林家的学徒帮工们只好收起一脸的凶相,灰溜溜地钻进了林家院子。 林广山严肃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身上,“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给我滚回去。” 林广山把林忆哲叫到了一边,关上门,黑着脸问:“这才一转眼的功夫,你又惹出什么事儿来了?” 林忆哲低着头一言不发。 林广山见自己问不出来什么,立马把火气转移到了旁边的学徒们身上,学徒们都吓坏了,都想跑,却被林广山给叫住了。 “都给我站着。” 大家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 “你们给我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了?” 学徒们纷纷摇头,“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个面色稍微有些稚气的学徒,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低声开口:“刚才依依姐看到忆哲和那位吴小姐抱在一起。” “什么?” 林广山的脸都绿了,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把茶杯都要震碎了。 学徒们吓懵了,不管三七二十一,逃了再说。 有的学徒连滚带爬,有的连鞋都跑掉了。 林广山黑着脸盯着林忆哲,“你现在是长本事了,就几天功夫,能搞出这么多幺蛾子。” “当初是你自己要死要活都要跟她在一起,结果现在又搞这一出。你说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这婚还结不结了?” 林广山根本不给林忆哲说话的机会,又继续说:“你以为你跟依依婚事告吹之后,你还能跟谁结婚!这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你和依依在一起?” “再说了,就你这德性,换了谁受得了?也就依依能容忍得了你。” 林忆哲硬着头皮听了半天,又委屈又无奈地小声反抗:“爸,你说事儿就说事儿,怎么句句都贬低我,我也没你说得那么差吧。” “你现在还学会顶嘴了?”林广山气得不行,“你要没那么差,也不会把婚事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林广山气得都要背过气去了,缓了好久才终于缓和一点。 他对林忆哲下了死命令:“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你要把依依挽留回来。至于那个什么吴小姐,我不管她是什么千金大小姐,还是天上掉下来的神仙,你都让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林广山正在训斥林忆哲,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走了进来。 他是林家的帮工老陈。 “林师傅,云家那边又出事了。他们不是又给高先生送了一批漆器吗?结果又被人给撞了。” 林广山听得紧皱起了眉头,怎么会接二连三地发生这样的事? 林忆哲也觉得奇怪,不是已经换了路线吗? “出去送货的人有没有出事?” 老陈说道:“人已经被抬进医院去了,是死是活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浑身是血,样子挺吓人的。现在,云家的人正准备赶过去看看情况。” 林忆哲坐不住了,“我得去看看。” 林广山盯着林忆哲的背影呵斥:“你给我站住。” 林忆哲无奈地停下脚步,对林广山说:“爸,我必须得去看看。他们遇到这样的事,心里肯定很着急。不管怎么样,我能帮则帮。” 林广山说道:“你自己心里要有分寸,不该说的话不能说,不能做的事绝对不能做。要有分寸。” “我知道了。”林忆哲匆匆跑出了家门。 顾佳清走了出来,望着林忆哲的背影,无奈地叹息:“这小子这段时间是中邪了还是怎么的?好端端的婚事,被他搅成这个样子。” “我说那个吴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明知道别人就要结婚了,却跑出来上蹿下跳地,把人家两口子搅得不得安宁。” 林广山心有不悦,“也不全是别人的责任,他自己处理不好就是他自己的问题。” “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送漆器的事。”顾佳清满头疑惑,“到底是什么人这么针对人家?” 林广山说道:“这人未必是冲着人家去的,也有可能是冲着那些漆器去的。” 听林广山这么说,顾佳清不禁紧张起来,“照这么说的话,那我们家也很危险。” 林广山说道:“我们林家和云家本来就绑在一起的,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如果云家遇到麻烦,我们林家也难以逃脱。” “现在最要紧的是查出来到底是什么人在对云家使坏。” 第69章 幕后者 顾佳清气愤不已,“光天化日的,我就不信这些人目无王法。得报警啊!” 林广山道:“人家已经报警了,总得给警察一点时间。” 顾佳清思前想后,“我真想不到到底什么人会对云家下死手。” 她想了想,突然警觉起来,神秘地凑到林广山面前,“该不会是那个丫头吧?” 林广山知道他说的是吴晓晓。 林广山摇头,“不可能是她。” “如果是她的话,她一定是冲着依依去的。” “云家第一次出车,依依在车上。可是第二次出车的时候,依依并不在车上。说明什么?说明这些人是冲着漆器的,并不是冲着云水依。” 顾佳清只觉得后背发凉,“到底是什么人为了毁掉一批漆器,居然不惜搭上人命?” 这也正是林广山最疑惑的地方,到底什么人可以不择手段到这等地步? 顾佳清道:“在整个蜀江镇,就只有我们云、林两家在做漆器。什么人会想方设法来毁了我们的漆器?” “该不会是马平国吧?“ 林广山也怀疑到了这个人头上,但是想了想说:“他这个人从年轻的时候就没干过什么好事,但是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再说了,撞死云家的帮工学徒,对他又能有什么好处?要说报复的话,他难道不是应该找我们吗?杀了我们,他才能得到我们林家的漆树林。” “那你说到底是什么人?”顾佳清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广山沉思起来,“这个人想方设法地毁了两车漆器,也许不是为了报复云家的人,也不是为了单纯地毁掉漆器。” “那是因为什么?”顾佳清迫不及待地问。 林广山摇摇头,他也想不明白。 林忆哲来到云家门口,看到云家的人都急着往医院赶去。 泽睿开着车,带着云水依和云水依的爸妈。 伴随发动机启动的声音,车马上就要开走了,林忆哲打开了车门挤了上去。 泽睿一看到林忆哲,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我也去看看。”林忆哲说。 泽睿知道,现在云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不是拌嘴的时候,所以只安心开车,没有说话。 林忆哲也很自觉地保持安静。 到了医院,一阵嚎哭声从病房传出来。 林忆哲和云水依面面相觑。 两人吓得脸都白了,冲向了医院。 抢救室门口挤满了人,有老王的家人和云家的帮工学徒们。 老王的家人一看到云水依就冲了上来,抓住云水依的胳膊,哭喊着:“他人事不省,浑身都是伤啊。医生说没救了。” 就在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冲到了云水依面前,他把云水依从老王家人的围追堵截中拉了出来。 居然是东方册? 他怎么会来蜀江镇? “你们先冷静,警察一定会把这件事情查清楚,给你们一个交代,另外,老王必须马上转院。” 云水依看到东方册时有些恍惚,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林忆哲也愣了下,但他很快回过神来,问东方册:“如果把老王转到你们医院的话,有几成把握?” 东方册说道:“我不是外科医生,对老王的情况也不太了解,但是,我们华西医院是西南片区最好的医院了,把他送到我们医院去是最好的选择。而且要越快越好!” 东方册看一下云水依,“一定要越快越好。” 老王的家人们犹豫起来,“送到大医院固然好,可是医生说他救不活了,要是他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不能落叶归根,他死也不会瞑目的。再说了,我们没钱。” 云水依抓住老王的妻子,说道:“他是为了送我们云家的漆器才出事的,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管到底。我们现在就让老王转院。” 老王的妻子终于放下了心里的包袱,答应下来,“行,我听你的。” 东方册让人开他的车,把老王送到了医院。 而他的和云水依、林忆哲一起坐着泽睿的车赶往成都。 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云水依心事重重,她不知道,究竟什么人会打他们这一批漆器的主意。而且为了达到目的,竟然不惜伤害人的性命。 太恶劣了! 林忆哲握着云水依的手,“有我在,别怕。” 一句“有我在”,让云水依慌乱惶恐的心得到了安慰。 东方册和泽睿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心里五味杂陈。 云水依失落地望着窗外,神情落魄,心事重重。 “整个蜀江镇只有我们云、林两家在做漆器,根本不存在竞争同行。到底什么人,一心想要毁了我们送给高先生的漆器?” 林忆哲说道:“也许并不是冲着我们的漆器来的。” 云水依觉得奇怪,“难道你觉得他是冲着高先生来的?不应该啊。他要是冲着高先生来的,应该去找高先生的麻烦,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们送给高先生的漆器毁掉。” 林忆哲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他这么做,有可能是为了阻止我们把漆器送到高先生的手里。如果我们迟迟都无法把货送到高先生手里,高先生会觉得我们并没有能力接下漆器,后面就不会找我们合作。” 说到这里,他问东方册:“东方医生,那位高先生到底什么来头?” 东方册说道:“这位高先生是我朋友的朋友,他们家好几代人都是专门做古董生意的。据说家里有专门的展览室,里面摆放的全是非常名贵的古董。这些年,高先生一直致力于发展传统文化行业。在国内非常有名,在国外也发展得很不错。” 说到这里,东方册问道:“你们听说过天华公司吗?” 天华林忆哲和云水依面面相觑。 难道高先生和天华公司还有什么联系吗? 那个是国际上有名的大公司,专门做古董类的生意。 泽睿说道:“我听说天华公司最近几年致力于传承非物质文化,跟国内很多有名的非物质文化传承人签订了协议。做得非常不错。” 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东方册,想知道高先生和这神秘的天华公司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70章 时间微光里 东方册说道:“高先生就是天华公司的总经理。” “其实他们家算是家道中落了,不然,他也不可能去天华公司做事。”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惊讶得回不过神来。 云水依说道:“要早知道他是天华公司的总经理,我们应该送一些祖辈流传下来的好漆器送过去。他们家里是做古董的,肯定见过很多好东西,只怕是很难有漆器入他的眼。” 东方册说道:“你们之前送过去的,能代表你们云、林两家大漆坊的实力就足够了。 林忆哲沉思许久,“这么说来也就想得明白了,有人也想把自己的东西拿到高先生面前,顺利通过高先生的筛选,所以他们想尽办法毁掉我们送给高先生的漆器。” “到底是什么人?”云水依沉思起来。 东方册说道:“高先生有意向你们购买漆器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也许可以从这条线索入手,查清楚搞鬼的人究竟是谁。” 林忆哲说道:“要这么说的话,就难猜了。” “我们蜀江镇没有别的竞争对手,就算有人知道我们要把东西送给高先生,也不会起这种歹心。” “难道是高先生在联系我们的时候,被其他人听到消息了?” 这个问题说来就太复杂了,谁也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 云水依正愁眉不展时,她突然看到高速公路的应急道上有一辆黑色的轿车似乎出了什么故障。 两个男人正埋头维修,一个梳着油头的男人夹着个公文包,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烟。 抽烟那人的侧脸有些眼熟,等他抬起头来,云水依惊讶得瞪大了双眼。 “忆哲!”云水依惊讶地嘀咕了一声。 林忆哲顺着她的视线看了出去,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泽睿觉得奇怪,看了一眼那些人。 “怎么了?你们认识?” 东方册也觉得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 泽睿更好奇了,“到底什么人能让你们这么惊讶?” 东方册说道:“这是一个奸商,之前在蜀江镇倒卖劣质的漆器,居然把一件普通的玩意儿当成古董卖给我父亲。还好有林忆哲和依依出手,才避免上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水依晃了下神,喃喃地说:“该不会是他们吧?” 泽睿没听懂她的意思,“姐,你说什么是他们?” 林忆哲知道云水依想说什么,他微皱起了眉头,认同道:“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搞的鬼。” 泽睿这下听明白了,不经疑惑,“为什么会怀疑是他们?” 林忆哲咬着牙,“如果真是他们的话,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东方册说道:“当务之急是先把老王送到医院急救,其他的事情后面再说。高先生那边,我会去找朋友好好说说,延长一下你们送货的时间。” 云水依坚定地说:“他们越不想让我们做成的事情,我们就越要做成。这一次,我要亲自把货品送到高先生手里。” 不仅要送,而且一定会送到。 林忆哲担心云水依会出事,“这种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泽睿才不愿意林忆哲把握这个机会,重新获得云水依的芳心。于是说:“这件事情还得我来办。” “我们家就是做物流生意的,只要我一句话,就能把你们的东西送到指定的地方。” 林忆哲说:“这件事可不容易,那姓魏的手段很烂,心肠歹毒,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们的人去送货,很有可能会像老王一样。” 泽睿说道:“我们家做物流这么多年来,遇到的风风雨雨多了去了。那姓魏的又算什么?放心,小菜一碟。” 云水依很担心泽睿,“你还年轻,不知道社会险恶。你有这份心意,我已经很感谢了。我自己去送,没关系的。” 云水依怕泽睿像老王一样出事。 泽睿看穿了云水依的心思,“姐,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子,其实我早就能独当一面了。并且,我们家也不是那么好惹的,那姓魏的敢惹我们的话,绝对没好果子吃。” 医院。 老王被送进了急救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云水依愁眉不展。 林忆哲走向云水依,想要说些安慰她的话,却被一个人影突然挡住了。 正是泽睿 泽睿一看到林忆哲就没好脸色。 林忆哲伸手要牵云水依的手,他就阴阳怪气起来,“你不忙回去吗?就不怕吴小姐担心你?” 林忆哲瞪了一眼泽睿,“你别胡说八道,气到我没关系,你要是把依依气出问题的话,我肯定找你算账。” “你少装出一副为了依依姐好的样子。”要不是顾及他们身处医院,不能大声喧哗,更不能争执打架,泽睿早就把林忆哲推到一边去了。 云水依焦头烂额,不想看到林忆哲和泽睿争执,索性走到一边去了。 林忆哲瞪了泽睿一眼,追上云水依。 林忆哲牵着云水依的手,安慰她:“依依,别担心,老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云水依的目光落在老王的家属们身上。 “老王跟着我爸有十七年了,他是看着我们长大的,跟我们就像家人一样。他要是出事了,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家人。” “他第一次送货出了事,就不该再让他去的,可是他坚持要去,我也没拦住。” 如今回想起来,云水依觉得一定是老王发现,即便是第二次送货,也很有可能会遇到危险。他不想让其他人去冒这个险,就主动请缨,并且坚决拒绝让云水依同行。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能够替他。”云水依心情沉重。 林忆哲拥抱着云水依,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已是黄昏。 老王的家人们早就哭累了,无力地斜靠在冰冷的铁椅子上休息。 云水依心力憔悴,把头埋在手心里。 泽睿看着云水依疲惫不堪的样子,心疼不已。 他拿着电话,穿过走廊,来到了没人的角落。 老式的摩托罗拉手机,信号微弱。泽睿走了好几步,才终于找到一个能接受满格信号的地方。 “安排一下,近期我们要给蜀江镇的依依姐送一批漆器出去。有人故意阻拦,你们设计一个方案,看怎么把货物成功运送出去。” 打完电话,泽睿重新回到了走廊。 第71章 寒意 急诊室的门已经打开了,老王被推了出来。 老王的家人们和云水依,强忍着疲惫,冲了上去。 云水依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身体轻飘飘的,仿佛随便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 泽睿立即上前扶着。 没想到碰到了林忆哲的手! 他直接一巴掌把林忆哲的手拍开了,似乎嫌林忆哲的手会弄脏了他的依依姐。 “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说道:“病人已经脱离了危险期,还好你们送得及时,要是再晚送来一会儿,恐怕就没救了。” 听到这个回答,所有人都喜极而泣。 东方册看着虚弱的云水依,心疼又难过。她拍了拍云水依的肩膀说道:“我就说嘛,他会没事的。” 林忆哲也感激不已,“谢谢你,东方医生。一再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这次要不是有你在,老王恐怕就没救了。” 人命经不起耽搁,东方册的确来得很及时。 林忆哲这时才冷静下来问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们这里出事了?” 东方册说道:“其实我并不知道老王出事的事,我只知道你们第一次送漆器出去就被一辆大货车撞了,我当时就在想,这事太蹊跷,应该是有人故意这么做。我担心依依的安危,就来蜀江镇一趟,没想到正好碰上老王出事。” 一切都是巧合。 这个巧合,救下了一条人命。 “不管怎么说,东方医生,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云水依心里满是感激。 东方册说道:“你们救了我爸,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就不要再说感谢的话了。” 从医院出来。林忆哲安慰云水依:“老王捡回一条命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你不要压力太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去做,你好好休息。” 云水依心有不安,“现在这种情况,我怎么休息得下来?” 林忆哲说道:“我已经联系了同学李强,他会安排调查的。” “如果真是姓魏的在搞鬼,我想很快就会有结果。” 林忆哲轻摸了两下云水依的头发,“这么快就被困难打败了,这可不像我认识的云水依。” 云水依十分疲惫,“我们云、林两家大漆坊传承已有好几百年。遇到的大风大浪数不胜数,我又怎么可能被这一点困难打败?”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林忆哲说道,“来日方长,以后说不定还会遇到更多麻烦事,我们要打起精神,振作起来,不要被困难打倒。” 林忆哲心疼地把云水依拥抱在怀里,“你放心,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在。” 两人拥抱的画面,被泽睿看得清清楚楚。 泽睿走上前来,轻咳一声。 “依依姐,老王已经醒了。” 云水依急忙朝病房走去。 林忆哲走向泽睿,压着声音,“你这小子怎么总是来坏我好事?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对依依是真心的?” 泽睿冷漠说道:“我对男人那些虚情假意不感兴趣,更不会相信你说的那些甜言蜜语。至于是不是误会,我也并不想深究。我只是觉得依依姐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什么真相啊,你看到的全都是假的,事实根本就不是那个样子。”林忆哲试图解释。 泽睿摆摆手,“好了,我不想再听了。” 说完转身就走了,留下一脸错愕的林忆哲。 “这小子,是老天派来克我的吧?” 老王醒了,恢复得也很好,云水依和林忆哲照顾了一段时间后,先回了蜀江镇,准备想办法选一批新的漆器给高先生送去。 他们这么着急地送漆器给高先生,既是为了云、林两家的活路,也是为了立即拿到一笔现钱,好支付老王的医药费。 运送漆器的事,泽睿已经安排妥当。 “姐,这次你什么都不用管,按我说的去做就好了。” 泽睿给云水依安排了一辆黑色面包车。 漆器放在了另一辆车上。 清晨,第一缕晨光透过蜀江镇,微微有些寒意。 云水依坐在车上,有些紧张。 虽然泽睿一再跟她说,这一趟出行万无一失,绝对安全,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泽睿并不清楚姓魏的那些人有多狠辣歹毒,只怕这一趟也是凶多吉少。 泽睿拉开车门,坐到了云水依的旁边。 “你怎么上来了?”云水依有些差异? 泽睿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云水依实在不愿意把泽睿牵扯进来。 泽睿说道:“车是我们家的,我应该在场。” “好了,姐,不要再劝我了。我说过了,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绝对不会让之前的事情再发生。” 有人在敲车窗,云水依和泽睿抬眼看去,看到了一脸着急的林忆哲。 车窗摇了下来。 林忆哲冲依依笑了笑,随后一脸严肃地质问泽睿:“你这小子什么意思?这么危险的事情怎么能让依依去?让她下来,我替她。” 泽睿说道:“有我保护依依姐,你不用操这份心。” 林忆哲看向云水依,“依依,你下来。” 云水依说道:“我想见一见高先生,所以这一趟我必须去。” 云水依坚持自己去,除了想亲眼见一见高先生,跟他面谈一下关于漆器的事之外,还因为她不想让云家其他的学徒帮工来跑这趟,以免遭遇危险。 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不愿意把泽睿牵连其中。 泽睿摇上了车窗,把林忆哲隔绝在外。 “开车。” 泽睿一下命令,司机就把车开走了。 云水依所在的这辆车一开动,躲在暗角的车辆也同时出发。 其中有五辆车,都是用来转移注意力的,上面没有货物。 车队呼啸离开,林家的学徒凑到林忆哲的身边,啧啧惊叹:“泽睿这小子,就是有办法。” 其他人也一唱一和地说:“这就是钞能力,有钱能办到这世界上90%的麻烦事。” “你这小子,说这话,是没把我们忆哲放在眼里!我们忆哲和依依姐是情比金坚。” 林忆哲只觉得他们聒噪,瞪了他们一眼,就坐上了自己家的小卡车。 忆哲,你要去哪儿? 林忆哲说道:“还能去哪儿,当然是跟上他们。” 第72章 卡车的回声 学徒们吓坏了,“泽睿那小子找来的五辆一模一样的车,就算他们被坏人盯上,坏人也眼花缭乱的,看不过来。依依姐绝对安全。你开这辆卡车去,太显眼了,不是主动送上门当靶子吗?” 林忆哲没说话,开着车就走了。 他不放心云水依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泽睿家用来送货的黑色面包车,性能极佳,车速也很快。相比之下,林忆哲家那辆用了多年的小卡车,就跟老牛拉破车似的。速度慢,声音又大。 的确很容易成为靶子。 坐在车上的云水依,注意到司机时不时地回头看车身后面。她也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林忆哲开着小卡车追上来。 他不要命了!云水依又担心又着急。 泽睿趁机说道:“你看他,一把年纪了,却一点都不稳重。做事跟个孩子一样,莽撞又冒失。依依姐怎么能把终身幸福托付在这种人身上?” 见云水依沉默不语,泽睿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云水依和林忆哲从小一起长大,相处了二十多年。他们也会争吵,也会有分歧,也会有误会,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和对方分开。 即便是上次两家闹得不可开交,跟仇人一样,云水依也并没有真的想过嫁给别人。 这一次吴晓晓的出现,让她内心波涛汹涌,很不是滋味。但是,内心深处,她也觉得其中有误会。所以,生气归生气,并没有真的埋怨林忆哲,更没有想过要离开他。 云水依把车窗摇了下来。 “怎么了?依依姐?”泽睿不放心。 云水依说:“他这么做太危险了,我得叫住他。” 话音一落,云水依所在的车就钻进了幽深的巷子。 车速很快,林忆哲被遥遥甩在了后面。 “不用担心他,依依姐,这么大人了,他会保护好自己。再说了,那些躲在暗处对你们下手的人,冲着漆器来的,并不是冲着他。” 这句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云水依不安的内心稍微镇定了些。 内心刚平静些许,她就觉得不对劲。 “泽睿,你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所以突然改变了路线,钻进了巷子?” 泽睿安抚云水依:“别担心,这么做只是为了混乱敌方视线。” 其实云水依猜对了,泽睿他们就是发现有人跟踪,所以立即改变路线。 那是一辆大货车,尾随在他们的面包车后面。 “前方发现紧急情况!前方岔路口的拐角处藏着一辆大货车,处于打火状态,随时准备冲出来。” 对讲机里响起了声音。 泽睿对司机说道:“避开那辆大货车。” 云水依心弦紧绷。 泽睿安慰云水依:“依依姐,会没事的,你相信我。” “快通知警察,他们听到警笛声应该会停下来。”云水依不想让任何人有意外。 泽睿边对着对讲机发布命令:“小钟,你去跟李强他们会合!把那群人抓出来。” 云水依不安地转过头,想看看林忆哲,却只看到安静的巷子口。 “泽睿,我们要不要等等他?” 泽睿的任务是保护云水依,至于其他人,他并不关心,尤其是林忆哲这种脚踏两条船的渣男。 “你要相信他。” 说完,泽睿清碰了一下司机的手。司机立马换了方向,车一路奔驰,离开了小巷,回到了大路上。 其实云水依所在的那辆车刚走,林忆哲就被一辆卡车给堵在了巷子里。 两辆车差点撞上。 林忆哲开的卡车,轮胎顺着巷子的边缘卡在了浅沟里。 在看到这辆货车时,林忆哲那紧绷的心弦竟轻松下来。 还好他们没有撞上云水依的车。 他看到对面货车的驾驶室里,坐着的正是魏将成身边的老蒋 老蒋冷笑着瞪了一眼林忆哲,十分嚣张跋扈,还做了一个抹脖的动作。 老蒋推开车门,从上面走了下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小跟班,小跟班的手里抡着一个锤子。 小跟班比老蒋还要嚣张,一走一颠,那双眼睛恨不得变成两把刀,把林忆哲千刀万剐。 林忆哲把车门锁死。 他心里很害怕,但脸上没有表现出分毫。 老蒋在江湖上漂泊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像林忆哲这般长得斯文秀气却沉着稳重的人,属实少见。 两人来到卡车旁边。 “不下来聊聊吗?”老蒋开口。 林忆哲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他浑身直冒冷汗,但并不想暴露自己的慌张和畏惧。 老蒋抬眉一笑,“你很顽固啊,就是不知道你能顽固到什么时候。” 他打量着小卡车的车门和窗户,“躲在里面就万事大吉了吗?” 他从身后小弟的手里拿过了锤子,一咬牙,猛地朝着车窗砸了去。 这种老式的卡车玻璃根本经不住砸,一锤子下去,车窗就花了,裂纹像雷电一样爬开,最后汇聚成一朵诡异的花。 又一锤子下去,玻璃就出现了裂口。 老蒋咬着牙,一下又一下,猛地砸向玻璃车窗。 玻璃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林忆哲盯着老蒋。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老蒋很疑惑,“难道你就不害怕?” 林忆哲说:“害怕有什么用?害怕能让你们停下来吗?还是能让你们绳之以法?” 老蒋问:“你就不怕死?” 林忆哲说道:“他们很快就来了。你今天若是不杀我,算你理智,识趣!若是对我动手,那就是给自己身上挂手铐。玉石俱焚这种事,我愿意干。” 老蒋身后的小弟淡定不下来了,“老蒋,要不我们还是先撤吧。” 老蒋环顾了一人四周,他的确听到有汽车朝着这边开过来的声音。 “没想到你们这次居然这么狡猾,兵分多路,搅乱我们的视线。” “本来我是要对云水依动手的。要了她的命,保管你们云、林两家,几个月之内都不敢再做漆器。” 这话属实恶毒又嚣张。 林忆哲说道:“可你失算了。” 老蒋一咬牙,抡起重锤,又一次朝着车窗的方向砸了过去。不过,这一次,他的目标是林忆哲! 大锤呼啸而来,朝着林忆哲的头奔去。 一旦这一锤子落在林忆哲的头上,林忆哲不死也残了。 林忆哲本能地往后退,同时早有准备的他,用一根木棍挡住了锤子。另一只手抓着一个厚重的实心漆器摆件,猛地砸到了老蒋的头上。 老蒋完全没想到,都到这步田地了,林忆哲还能有还手之地。 霎时就懵了! 老蒋身后的小跟班也看懵了,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第74章 小跟班 林忆哲知道这边离那边太远了,那边如果发生什么事的话,自己跑过去也没用,可他就是无法安静地等待消息。 愤怒不已的他揪住了老蒋的衣领,瞪着眼告诉他:“依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会把你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下来。” 老蒋曾经以为林忆哲戴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长得又秀气,气质优雅,是个好欺负的主。没想到他此时眼放凶光的样子,仿佛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魔。 老蒋被他的样子吓到了,不敢作声。 槐树路口,一荒凉幽静的巷子里,堵着一辆大货车。 坐在大货车里的黄毛,百无聊赖地玩弄着车上的吉祥穗。 黄毛手里的对讲机突然响起声音:“云水依的车马上就到了,打起精神。” “放心吧,老大,我绝对把她撞成一堆肉酱。” 黄毛通过自制的一个小镜子,看到一辆黑色的面包车朝着这段开了过来。看车牌,正是云水依坐的那辆车。 “先不说了,老大,他们来了。” 黄毛把对讲机丢到一边,命令身边的司机:“开车。”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警笛声。 司机惶恐地看向黄毛,“怎么办?有警察。” “能怎么办?出发之前老大都说了,遇到警察也不要管,那么多把事办妥再说。” 司机狠了狠心,一脚油门踩到底。 他们早就计算好了时间,大货车从巷子里窜出去,正好能和云水依所在的那一辆黑色面包车相撞,虽然速度不算多快,但是绝对可以把车撞翻。如果再甩尾来个二次撞击,云水依绝对没有活命的机会。 眼看货车就要冲出小巷子了,黄毛却发觉不对劲了,那辆黑色的面包车竟然改变了方向,折回去了。 “怎么会这样?”司机惶恐不安地看向黄毛。 黄毛狐疑起来:“看来他们是被我们吓怕了,居然逆行!” “不对啊,黄毛,附近怎么没有其他车!” 黄毛这时候才注意到四周安静得可怕,居然没有一辆车通行。 虽然这一带不算繁华,但是平时也会有三三两两的车辆通行,这会儿一辆车都没有,太诡异了。 黄毛和司机突然反应过来,很有可能是警察清扫了路边的车辆。 “怎么办?“司机惶恐地问黄毛。 一时间,黄毛也失了方寸,拿起对讲机,“老大,我们现在怎么办?好像警察把周围封锁了,我们现在应该在包围圈里。” 对讲机那端响起了魏将成的声音:“你现在把对讲机扔到河里!记住!这件事情是你们自己所为,跟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大哥……” “照做!”不等黄毛说完,魏将成就下了死命令。 没办法,黄毛只好无奈地把手中的对讲机扔到了桥下。 对讲机在水里溅起一朵小水花。 空中响起大喇叭的声音:“车牌号为川a的货车请立刻停下,否则我们会动用武装力量将你们击毙。” 这句话让黄毛和司机都慌了,大货车慢慢地停了下来。 货车一停下来,民警们就冲了上去。 司机和黄毛都被控制住了。 旁边小山丘的高楼上,魏将成目睹了这一切。他把手中的对讲机装到了一个盒子里,交给了身边的小弟。 “把这个处理了。记住,不管警察如何盘问,都不能说我们和这件事情有关。” 说完,魏将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林忆哲也已经赶到了槐树路口。 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了黑色面包车跟前,用力拉开了面包车的车门。看到里面全是泽睿的人,有些傻眼。 “依依呢,她在哪儿?她没事吧?”林忆哲担心不已。 车上的人说道:“依依姐跟我们泽睿一起去见高先生了,我们这辆车是故意混淆他们视线的。” “他们在半路上换了车?”林忆哲猜测。 “没错。” 林忆哲这下安心多了,“她没事就好。” 此时,泽睿所在的黑色面包车停在了一栋办公楼面前。 这栋办公楼是新修的,高大豪气。 泽睿从车上下来,为云水依打开车门。 云水依抬头望着眼前这栋大楼,心里有些忐忑。 这时,另一辆黑色面包车也停在了他们身边,一群工人从车上下来,把一件件漆器搬了下来。 泽睿看出云水依有些紧张,“我陪你进去。” 云水依的确需要有人帮她壮壮胆,感激地点点头,“谢谢你,泽睿。” 泽睿对云水依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俨然自己就是云水依的助理。 云水依和泽睿穿过豪华的大堂,坐着电梯来到了六楼。 六楼是高先生所在的办公区域。 一位助理前来接待他们。 “你们在休息区休息一会儿,高先生还有二十五分钟就结束会议了。” “我们不急,让高先生先忙他自己的事吧。”云水依和泽睿来到了休息区,安静等待。 坐下来休息的云水依有些拘谨,无意间,她发现泽睿在盯着她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盯着我看作什么?又不是不认识。” 泽睿说道:“我只是没有见过你这么娇羞的样子,可可爱爱。” 这话有些暧昧,让云水依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就沉默着。 泽睿说道:“看得出来这位高先生是有些实力的,如果今天我们能打动他,建立长期合作的关系,云家以后就不愁漆器的销路了。依依姐,今后你们要是需要物流,可一定要想到小弟我。我也跟着混点汤喝。” 分明是想无条件地帮助云水依,话一出口,反而成了自己向云水依讨饭吃。 云水依笑笑,“你们家大业大,哪里需要我帮忙?我们云家漆坊虽然传承了几百年,但是规模很小,销路也不太好,平时用不上什么物流。大多数时候,一辆三轮车就能把货物运过去。有时候遇到大单,也顶多用辆小卡车。” 泽睿开起了玩笑:“依依姐,你吃肉,就不能让我喝口汤吗?” 云水依被他的样子给逗笑了,“你哪里需要我赏你饭吃?行了,你也别笑话我了,以后你要是乐意,你爸妈也允许的话,我们可以合作,别人给你们多少钱,我也给你们多少钱。” 第75章 大人物 泽睿道:“姐姐能给我一口汤喝,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哪敢问你要钱啊?” 云水依却严肃地说道:“在商言商,该给的,我一分都不能少。” “一定要算得这么清楚吗?”泽睿凝望着云水依那双澄澈如泉的眼睛。 云水依避开了他的视线,“感情是感情,生意是生意,不能混为一起,不然的话将来会越来越混乱。” 云水依说了很多,但泽睿只听到一句——感情是感情。 他顿时就脑补成——云水依对他是有感情的。 云水依见泽睿笑得脸颊都红了,不禁疑惑:“你笑什么?” 泽睿说道:“能和姐姐的云家大漆坊达成合作,我也算是签下了人生第一笔单子。怎么能不高兴?” 云水依无奈,“希望我能赚到钱吧,不然的话我是真请不起你们。” 安静下来,云水依想起了林忆哲,“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泽睿本来不想理会的,可是见云水依的确很担心,怕她这份担心影响和高先生的见面,于是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林忆哲被他们的车撞死了没有?” 电话那端的人说道:“一切平安,警察已经把那几个人给控制住了。” 挂完电话,泽睿看向云水依。 云水依终于安心了些。 “你真的很爱他。”泽睿有些失落。 云水依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在过去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不管我遇到什么事,他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我身边。他总是像守护神一样保护着我。” 泽睿说道:“人都是会变的,有的人,过去待人一片赤诚,也有可能过段时间就变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有的人过去专一钟情,也许过段时间就变成了花心大萝卜。” 为了点醒云水依,他索性直白地说:“我不觉得林忆哲是一个专一钟情的人。” 云水依说道:“吴晓晓的出现,的确打乱了我们相处的节奏,但是我还是愿意相信他,这份信任是二十多年来所积累出来的。” 泽睿无奈地叹息一声,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再说下去倒显得他尖酸刻薄,挑拨离间了。 二十五分钟过后,高先生终于开完会,准时地出现在了云水依和泽睿面前。 高先生一看到云水依就热情地迎了上来,“你就是东方医生介绍的那位云小姐吧?” “是我,是我,高先生,很高兴见到你。” 高先生说道:“我听说你们前两次送货都遇到了麻烦。怎么样?这次你们没出事吧?” 云水依本来想把今天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高先生的,她看到泽睿递给她一个眼神,就没说下去,而是说道:“让高先生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高先生,您时间宝贵,我们也不敢多打扰,现在就带您去看这一批漆器。” 高先生看上去应该有40岁了,一身西装,显得沉稳帅气。言谈举止更是有一种优雅从容。 云水依带着高先生来到了漆器旁边。 “高先生,这些就是我们带来的漆器。” 云水依刚才趁着休息的时候,用柔软的棉布把它们重新擦拭了一遍。现在,灯光一开,。每一件漆器都披着一层柔和的光泽,看上去璀璨而华贵。 高先生站定在原地,仔细打量这一批漆器。 “高先生,按照您的要求,一共选了十件送过来。” “这一批漆器名为敦煌传说,设计主题取材于敦煌壁画。在设计上,我们做了创意和改变。以饱和度低的柔和红色搭配璀璨的贝壳,再融合敦煌画作。” 高先生,看得连连称奇,“这段时间我接触了不少漆器,但是像你们这样设计得如此有新意,又能和传统的壁画元素相结合的,少见。” “原本红色很容易因为浓度太高,盖过其他颜色,让贝壳之类的宝物显得黯然失色,但你们在色彩的处理上非常的高明。让红色的饱和度降低,这样既没有盖过贝壳的风华,又能彰显自己的特色。从远处看,一眼就能感受到这一套漆器的华贵美丽。” 高先生是讲究品质的人,他靠近了些,仔细观察起这套漆器。 不管是三开的内饰,还是内饰里的高清镜面,都极具东方美学。 高先生打开了一个首饰盒,唐式的锁扣,精致美观。 首饰盒内部是用高级的绒布搭配的内饰,显得温柔而庄重。 高先生越观察越喜欢。 云水依看到高先生很喜欢他们这套漆器,自信地介绍起来:“我们采用的是高密度的亮光漆,可以制作出细腻圆润的质感。另外,贝壳这一块,用的是细致贝壳切花,可以让色彩达到饱满的效果。” 高先生不住地点头,“不错,这一批物件做得很厚实,但是又给人一种清爽优雅的感觉。这些东西密度高,不容易开裂,质量非常不错。” “从贝壳的切花工艺来看,非常讲究,图案的线条也非常流畅美观。” 贝壳的切花手艺非常重要,因为它关乎图案线条是否流畅,细节是否完美。 高先生问道:“贝壳切花是出自哪位匠人之手?改天一定要亲眼见见,真是不得了。” 云水依说道:“这是两年前,我亲自做的。” 这话让高先生非常惊讶,“竟然是你做的,你这么年轻,居然能把切花工艺做得如此细致完美。” 云水依笑道:“其实,我并不是做得最好的。在我们蜀江镇,很多手工艺人都能做到这种程度。” 高先生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漆器上,挪到了云水依身上。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云水依,不住地称赞:“不错,后生可畏,年少有为。云小姐这么年轻,能有如此巧工匠心,难得。” “之前我听东方医生说起的时候,还不太相信。我总觉得是他带有感情因素,把话说得太满了。今天亲眼见了你们的漆器,发现东方医生都说保守了。” “把你们的价目表拿给我看看。” 云水依立即递上价目表。 高先生拿过价目表,认真看了看:“你们的定价……” 见高先生迟迟不说后面的话,云水依心里有些忐忑,“高先生,如果你觉得价格偏高的话,我们可以再商量。” 高先生看向云水依,问道:“为什么要再商量?” 这个问题让云水依微愣了一下。 第76章 让价 云水依说道:“我们主要是想和高先生长期合作,在价格上稍稍让步的话也是可以接受的。” 高先生沉思着,“现在很多传统手工艺作品都不好卖呀,没有什么销路,市场日渐萎缩。所以,很多手工艺人都转行了,留下来的也过得很辛苦。在销售的时候,很容易让价。” 云水依尴尬地笑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得要生存。” 泽睿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一批漆器,他不忍心看着云水依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作品被廉价卖出去。一直没做声,安安静静当小助理的他,实在忍不住开口了:“高先生,这些漆器如何,你是亲眼见到的。这个价格是依依姐想了很久才终于标上去的。可以说只低不高,您就不要再犹豫了。” 高先生笑笑说道:“其实我不是嫌这些漆器价格标高了。” 这句话让云水依和泽睿都愣住了,不知道高先生是什么意思。 高先生说道:“全国各地的漆器我都接触了不少。其实你们不用标价,我也知道该给出什么样的价位是合适的。我认为,你们定的价格太低了。” 泽睿有些尴尬地笑笑,“这不是为了想和高先生长期合作嘛。” 高先生说道:“一件作品在手工艺人的手里,它是工艺品,因此,它的价值取决于创造它的人。我们都是做生意的,都知道,当它们需要走向市场时,它们就成了商品,应该给它标上一个价格。这个价格太高或者太低都不合适。一个合适的价格,需要考量很多因素。” “一个恰当的价格,既是对手工艺人手艺的尊重,也是对这件作品的尊重。” “这样吧,你们重新制作一份定价单给我。” 云水依还是头一次遇到别人主动要求抬价的。 泽睿比云水依反应要快,立马称赞起来:“高先生的气度果然不一般,说话做事站的高度就是不一样,是我这种小辈望尘莫及的。真是太佩服了。” 高先生忍不住拍了拍泽睿的肩膀,笑道:“你小子,不要再拍我的马屁了。我让你们重新制作定价表,是为了后面长期合作的时候,好有一个参考标准。你们拿出一个过低的价格,并不利于其他漆器面向市场。” 听到这话,泽睿和云水依面面相觑。 云水依惊喜不已,“高先生,你的意思是说已经决定和我们长期合作了吗?” 高先生笑了笑,说道:“你们能拿出如此精美华贵的一套漆器,就说明你们的手艺不一般。我不跟你们长期合作,会是我的损失。” 高先生又说道:“这一批漆器让我看到了希望,我会尽快安排到你们蜀江镇去一趟,我们彼此交流交流。等交流结束之后,我们就可以签订协议。后面你们按照我们的要求,定时定量地为我们送来漆器。” 云水依惊喜不已,“谢谢高先生,太感谢你了。” 高先生的助理走了过来,在高先生的耳边轻声说道:“高先生,按照预约,魏先生已经来了。” 高先生微微侧过脸,“行,我知道了。” 云水依主动站了起来,“谢谢高先生,我们静等你来蜀江镇。” 高先生伸出手与云水依握手,“我非常期待我们接下来的合作。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们了。你们慢慢坐会儿。” 云水依说道:“能和高先生合作是我们的荣幸,我先回蜀江镇,争取能早日多设计一些能让高先生喜欢的漆器。” 高先生满意地点点头,“行,你们注意安全。” 云水依正准备离开,余光瞥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抬眼看去,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那个男人一闪而过,让云水依没看清正脸。 虽然没有看清脸,但云水依还是认出了他——魏将成。 加上刚才高先生的秘书说,按预约来见高先生的人姓魏,就更加确定那个男人是魏将成了。 “高先生。” 云水依突然叫住了高先生。 高先生停下脚步,诧异地回头,“怎么了?云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云水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迟疑了下,说道:“高先生,你接下来要见的那个人,叫魏将成吗?” 高先生并不知道,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助理,助理点了点头,“正是魏将成。” “怎么了?你认识他吗?”高先生问。 云水依说道:“之前这位魏先生有来过我们蜀江镇销售一批漆器。” 高先生说道:“没错,这位魏先生来见我,就是为了谈漆器合作的事情。你们也算是同行了。” 云水依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真相告诉给高先生。 泽睿鼓励云水依:“也许我们早点把真相说出来,能避免高先生蒙受损失。” “怎么了?”高先生疑惑地问。 云水依说道:“之前魏将成来我们蜀江镇的时候,把一件普通的劣质漆器当成古董卖给了东方医生的父亲,好在有人及时出面阻拦了,东方医生的父亲才没有上当受骗。” “并且,这位魏先生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差点害死东方医生。” “高先生,我说这些不是因为我和他是同行,有竞争关系就刻意抹黑他的形象,而是希望高先生知道这些之后,心里有个底,有个防备,以免遭受不必要的损失。” “行,我知道了。”高先生说完,和助理一起离开了。 云水依看着高先生离开的身影,心里有些忐忑,“泽睿,他不会不相信我们说的话吧?” “要是他不相信我们说的话,我在他心里可就成了一个搬弄是非,故意抹黑同行形象的小人了。” 泽睿说道:“我们刚和高先生见面说这些的确不合适,但是我们把真相说出来,也是一种善行。如何选择,就看他自己了。” 云水依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云水依和泽睿从高先生的办公楼出来,回到车上。 云水依始终不敢相信,这一切居然会如此顺利。 第77章 他心里的量身定制 “泽睿,你这次帮我大忙了,要不是你,我说不定连高先生的面都见不着,更不可能把这套漆器送到高先生的面前,让高先生看到我们的实力。” 泽睿凝望着云水依,多年不见,她还是像无数次梦见时那样,美到了他心里。 “依依姐就不要跟我见外了,能帮到你是我的荣幸。举手之劳而已,你也不要再挂在嘴边了。” 云水依感受到了一丝暧昧的气息,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动了。 看到她窘迫又羞涩的样子,泽睿的嘴角轻轻浮起一丝微笑。 他突然靠近云水依,吓得云水依浑身僵硬,头皮直发麻,不知道泽睿要干什么? 泽睿拉过安全带,帮她系了起来。 “姐姐,你怎么脸红了?” 泽睿明知故问。 云水依慌张地解释:“可能是天太热了。” 泽睿看了一眼车窗外,好像要下雨了,还在刮风,“我都有点嫌冷了,姐姐却还觉得热。” 云水依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刚才走来走去,走热了。 泽睿见云水依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尤其耳垂,红得像玲珑剔透的红玉,小巧可爱,忍不住轻轻笑了。 “姐姐,你真可爱。” 云水依尴尬得不知所措。 空气因为这一份暧昧像凝固似的,让云水依有种窒息感。她慌慌张张地,想要打破这种窒息感,没话找话地问:“你在外面待久了,你爸妈不会担心吗?小孩子还是不要在外面待久了,早点回去比较好。” 云水依故意强调了“小孩子”三个字。 泽睿说道:“都大学毕业了,他们才不管我呢。尤其我爸,特别开明。他说,男儿志在四方,就应该到各地去闯一闯。” 云水依说道:“你爸说的没错,确实应该到各地去闯一闯,那你什么时候出去闯呢?” 泽睿听懂了,云水依的意思就是想撵人呢。 “姐姐就这么希望我走吗?我都还没在蜀江镇呆够呢。” 云水依没想到泽睿会这么直接,又尴尬又窘迫。 泽睿故意说道:“我才刚帮了姐姐,姐姐就马上撵人,我心里好难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云水依支支吾吾的,半天都没有把话说清楚。 泽睿忍不住笑了,“好了依依姐,我故意跟你开玩笑呢。” 云水依笑笑,“小孩子就是喜欢开玩笑。” “我到底哪儿小了?依依姐,你要再说我是小孩子,我可不乐意了。” 云水依发现,不管说什么,都只会让气氛更尴尬,只好闭嘴。 泽睿却没有让话题终结的意思。 “依依姐,这些年,难道你就只跟林忆哲那小子谈过恋爱吗?” “嗯。”云水依简单地回应了下。 “那林忆哲呢?” “我也是他的初恋。”云水依说。 “我不信。”泽睿说,“看他那满肚子花花肠子的样子,就不像好人。” 云水依笑了,“大概只有你这么认为。” 泽睿说道:“因为我是男人,我了解男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云水依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泽睿,那你谈过恋爱吗?” 泽睿摇头,“我不懂谈恋爱,不过姐姐要是想教我的话,我一定虚心好学。” 云水依这才发现,自己好不容易跳出一个大坑,马上又跳进了另一个大坑。 云水依无奈,只好拿出了杀手锏,“以后我若是碰上合适的女孩子,我给你介绍。” “是吗?谢谢依依姐。”泽睿没有反对。 他没有反对,云水依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泽睿把她的行为表情全部都看在眼里,“既然想给我介绍,那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吗?” 这话让云水依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微愣了一下,“不妨你告诉我。” 泽睿见她上当,又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 他凝望着云水依,说道:“我喜欢的女孩子要有及肩的长发,喜欢穿雪纺衬衣和牛仔裤。偶尔也会穿漂亮的裙子,在世外桃源一样的小镇,自由幸福地生活。她笑起来,明媚又灿烂。不笑的时候,也美得让人心乱。她要是皱一下眉头,我觉得全世界都错了,全世界都应该给她道歉。” 开车的司机听到这些话,已经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这分明就是按照云水依来说的条件嘛。 云水依自然也听懂了,脸红透了。 “你……你还是喜欢乱开玩笑。”说完云水依就不说话了。 泽睿见她不说话,心里有些慌了,害怕依依生气,却又突然嘴笨地不知道该怎么缓和,只能沉默下来,时不时偷偷地打量云水依。 他们回到了蜀江镇。 车刚到,都还没停稳,林忆哲就冲了上来。 泽睿一看到林忆哲就来气。 更气的是,一抬眼居然看到了站在人群后的吴晓晓。 吴晓晓眼睛红肿肿的,像是刚哭过。 在泽睿的眼里,吴晓晓只是一个破坏云水依感情的人,她的出现是不合时宜,她的眼泪也只是惺惺作态。 泽睿为了让林忆哲知道云水依多的是有人喜欢,从面包车上跳下来后,热情到近乎殷勤,鞍前马后地照顾着云水依。 云水依还没有从先前暧昧窒息的氛围里脱身,对泽睿有些躲避。 泽睿不管那么多,他从旁边人的手里拿过一把扇子,热情地给云水依扇起风来,“姐姐一路辛苦了,热坏了吧?” 云水依摇摇头,“我没事。” 高瑞很怕云水依去找林忆哲,便故意说道:“你看,林忆哲他一点事没有。不仅没事儿,他和吴小姐又凑到一起,指不定有多开心。” 云水依扫了一眼吴晓晓,看到她哭红的双眼,心里有一些不太舒服。 只有动过心,用过感情,才会难过成这样吧? 不管云水依表面上装得有多淡定从容,有多不在乎,心里都特别别扭,也不想理会林忆哲。 林忆哲匆匆迎了上来,“依依,你终于回来了,你没事吧?” 云水依摇摇头,没有说话。 泽睿瞪了林忆哲一眼,“你没看到我们依依姐根本就不想跟你说话吗?你要是识趣的话,就自己走开,不要跑到依依姐面前来,碍眼。” 泽睿那一帮人挡着林忆哲,让林忆哲根本没办法靠近云水依。 第78章 照片里的真相 云水依回了云家大漆坊,上了二楼。 她想安静地思考关于给高先生做漆器的事,并不想为其他的事情分心,尤其不愿意去想林忆哲和吴晓晓之间的事。 云水依穿过长廊,正准备回自己的卧室,泽睿噔噔噔地跑了过来。 “依依姐。” 云水依说道:“我想安静一会儿。” 泽睿说道:“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云水依说道:“泽睿,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我这里没什么好忙的。” “依依姐,你要是不开心的话就跟我说,我随时都可以为你解闷。” 云水依迟疑了下,突然叫住了泽睿。 “泽睿,我有些事想问你。” 泽睿被云水依叫进了屋。 空气安静下来,泽睿有些紧张,甚至有些不敢去看云水依的脸。 云水依犹豫了很久,才终于开口:“泽睿,回来的路上你说了很多比较奇怪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想告诉我——你喜欢我。” 泽睿完全没有想到云水依会这么直接。 “姐姐,我……” 他脸颊绯红。 云水依说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责备你。我只是想知道你当时跟我说这些话,心里是怎么想的。” 泽睿不知道云水依到底想要问什么,脑袋一片空白,心慌意乱。 “依依姐……只是想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不只有林忆哲一个人爱你,我也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我比你小几岁,在你眼里我可能有些幼稚,但是我也在努力,努力让自己脱掉幼稚,可以像真正男子汉那样站在你的身旁,保护你,为你的大漆事业保驾护航。” 云水依凝望着泽睿,她的眼神让泽睿琢磨不清。 她似乎想看见泽睿的心里。 这种眼神比审判还可怕。 “泽睿,我其实是想问你,你明知道我和林忆哲马上就要结婚了,还是会跟我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云水依说话的语气很温和,似乎只是简单地想知道答案,并不是居高临下的责备和审判。 云水依见泽睿沉默了,“不好意思,我的话可能冒犯到你了,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泽睿犹豫了一阵,他问云水依:“姐,你是不是想知道吴晓晓心里是怎么想的?所以才拐弯抹角的来问我。” 云水依见自己的心思被泽睿看穿了,稍微慌了一下,本来想否认的,可是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头。 泽睿说道:“我和吴晓晓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所以我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我知道她来蜀江镇的目的绝对不单纯。就像你说的,她明知道林忆哲和你马上就要结婚了,却还是会横梗在你们中间。” 云水依说道:“其实我一直都很相信林忆哲。可能我和他都太年轻了,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和处理。” “依依姐,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你去思考。这是林忆哲该思考的问题,是他没有解决好。如果他解决好了,吴晓晓根本就不可能缠着他。” 要么是他给了吴晓晓一些错误的信号和希望,要么就是他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用一些隐晦的方式勾着吴晓晓。 云水依沉默了许久,反问泽睿:“那你呢?你为什么会对我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为什么会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为什么想让我和林忆哲分开?你和吴晓晓又有什么不同?” 云水依之所以会问出这一连串的问题,是因为她无法直视自己内心的噪音。 她一直告诉自己,她是相信林忆哲的,可是每当看见吴晓晓出现在她面前,内心又会掀起浪涛。 她很想找吴晓晓谈谈,想告诉吴晓晓自己和林忆哲情比金坚,她是拆不散的。却又怕自己真这么做了,会变成一场笑话。 泽睿说道:“姐,我对你的感情不一样。当年你救了我的命,从此你就住在了我的心里,活在我的梦里。我大学一毕业就急不可耐地来找你,既是为了想看看你,也是为了找机会报答你。” “在你当年救我的时候,我就有了心动的感觉。” “也许你会说,我那会儿年少无知,不懂什么是爱情误,把救命之恩当成了爱情。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重新回到蜀江镇,再次见到你,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还是会对你心动。” “姐,如果这都不算爱情,那什么才是爱情?” 云水依陷入了沉思,“我救了你,所以你对我好。吴晓晓患了绝症时日无多,她想体验美好的爱情,所以盯上了林忆哲。” “表面上看,你们各有各的出发点,实际上殊途同归。” 泽睿不同意云水依这个说法,“姐,不管我对你如何心动,在我得知你即将要结婚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克制自己的情感,绝不说不合时宜的话,绝不做拆散你们感情的事。当我得知他对你的爱并不纯粹,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我不希望你嫁给这样一个脚踏两条船的人!” 云水依疑惑地问泽睿:“你对我父母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会突然坚定地要让我和林忆哲退婚。” 见泽睿沉默了,云水依说道:“是不是你看到了什么或者听说了什么?” 泽睿有些无奈,“我爸以前跟我讲过一个道理,说人生难得糊涂。姐,也许不知道真相,对你来说反而更好。” 这时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云锦浩和陆湘走了过来。 这种老式的房子不隔音,两人说话的声音被老两口听得清清楚楚。 陆湘眼里泛起了泪花,“当妈的最怕的就是儿女吃苦,我不想看到你某天被生活折磨得变了模样。更不想看到你把所有的情感都压在林忆哲身上,最后却一场空。” 云景浩也说道:“感情只是我们生活中的一部分,并不是全部。接下来的时间,你不如好好把大漆做好。” 云水依看着站在他眼前的三人,仿佛他们之间隔着一条巨大的河。 “爸、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你们坚持要我和他分开?” “我希望知道真相。” 泽睿说道:“叔叔阿姨,不如就把真相告诉她。” 不然的话,她始终会活在茫然里。 无奈之下,陆湘只能叹息着把照片递给了云水依。 第79章 林深见鹿 云水依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刹那,头脑一片空白。 那是一种呼吸不上来的窒息感,仿佛灵魂在这一刻被抽干压碎。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云水依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了照片上。 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那个肯为了她豁出性命的男人,居然会亲吻别的女人。 云水依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云景浩见女儿如此难过,心如刀绞。 他挥挥手,示意陆湘和泽睿离开房间,让云水依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昏暗的房间里,云水依像一具躯壳,毫无活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轻轻推开了她的房门。 熟悉的气息,被一缕微风送到了她的鼻尖。 是林忆哲来了。 云水依抬起头看向林忆哲。 四目相对,林忆哲眼里满是热情,而云水依眼里却全是抗拒。 “依依,我来看看你。这些人都不知道怎么了,都魔怔了似的,全都不许我来见你。” 林忆哲坐到了云水依身边。 “我知道爸妈对我有些误会,泽睿那小子真是做什么事情都不顾后果,给我惹一堆麻烦,不过我会想办法解释清楚这一切。” 云水依疲惫地抬起双眼,“不用解释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林忆哲还想再说什么,云水依不给他任何机会,直接把照片摆在了他的面前。 林忆哲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顿时五雷轰顶。 “依依,你听我解释!”他慌乱得不能自已。 云水依疲惫地说:“你还能怎么解释?这么多天过去了,也没见你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 林忆哲愣在了原地,“我一直都想解释清楚啊,我和吴晓晓真的没什么。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好端端的,会突然亲我。” “依依,我要怎么做,你才相信我对你的一片真心。” 云水依反问他:“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脱下面具,用你最真实的样子面对我?” 林忆哲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林忆哲就回头一看,竟然是他最不想见到的吴晓晓。 林忆哲一看到吴晓晓就一肚子火气,但他很努力地克制着。 “吴小姐,你闹出这么多的误会,就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吴晓晓走了进来,一双朦胧泪眼,凝望着云水依。 “我知道我闯祸了,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我也一直想找你好好谈谈,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加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我喜欢林忆哲是真的。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会这么说。” 林忆哲想吐血,“我是叫你解释清楚,帮我洗清冤屈,不是让你来火上浇油的。我现在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 吴晓晓并不管林忆哲在说什么,继续说道:“我喜欢他是真的,但是,他对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我从小活在很压抑的氛围里,是林忆哲让我看到了一丝光芒,我就像溺水的人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来蜀江镇之前,我以为只要我用一些手段,再加上我的条件,一定可以赢得林忆哲的倾心。当我真正来到蜀江镇之后才发现,感情纯粹无瑕,容不得一点手段和龌龊。” “我也想明白了,即便我用尽手段得到林忆哲,我们也不会幸福。” “一个错误的决定、一个任性的行为,会让三个人都不幸福,我又何必这么做呢?” 吴晓晓说完这些,离开了房间。 “依依,你现在相信我了吧?”林忆哲牵起云水依的手。 云水依看着林忆哲湿红的双眼,心里五味杂陈。 晚上,云水依和林忆哲吃过饭,正准备散散步,看到了站在车边的吴晓晓。 吴晓晓主动走了过来。 “我看过你设计的图纸了,也看过依依设计的那些。我都非常喜欢。” “作为一个客户,我希望尽快能够拿到成品。” 林忆哲有些尴尬,劝道:“吴小姐,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欢漆器的话,不必破费。” 吴晓晓说道:“我一直都很喜欢漆器,也为了漆器做了不少功课。所以什么样的漆器是好的作品,什么样的漆器只是滥竽充数的劣质作品,我一眼都能认出来。” “我的确是需要一批漆器来装饰我的家。” 吴晓晓想让自己的家留下她自己的独特印记,不是像现在那样,每一处角落都是按照别人的意思来装饰和摆放的。 “忆哲,虽然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但是我希望你不计前嫌,能够沉心静气地为我做这一批漆器。” 林忆哲回头看了一眼云水依,见云水依面色平静,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他才终于敢开口。 “吴小姐,你放心,我们是专业的,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那我就放心了。”说完,吴晓晓上了车。 吴晓晓的车消失在夜色里。 车上,吴晓晓拿出设计图纸,看了一遍又一遍。 看着这些复印样品,心里难过得不行。 “林深见鹿。” 这是林忆哲给这一批漆器取的名字,她很喜欢。 她想,要是早一点遇到林忆哲就好了,至少她可以大大方方地追求他,不必像现在这样尴尬、别扭、窘迫,连追求他的资格都没有。 她泪眼朦胧看了一眼窗外,夜色越来越浓,他的视线也渐渐模糊。 她疲惫地靠在座椅上。 突然有点不舒服。 “你们把车开快点。” 保镖们知道她需要紧急赶往医院,把车开得很快。 “小姐,你坚持住。” 吴晓晓皱着眉头,艰难地忍耐。 泽睿怎么也没想到,林忆哲只是上楼了一趟,云水依就彻底原谅了他。 “我的依依姐也太善良,太心软了吧?真不知道这个渣男给我们依依姐灌了什么迷魂汤!”泽睿心里又担心又着急。 夜晚,月亮高高地挂在苍穹之上,整个蜀江镇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仿佛全世界都睡着了。 但是,泽睿毫无睡意。他辗转反侧也睡不着,索性从床上爬起来,来到凉亭,对着月亮喝酒。 一个人喝酒实在没什么意思。 没一会儿,他就有些头晕了,趴在小石桌上,小声地呢喃:“我都说了,那小子是个浑蛋,是个花心大萝卜,姐,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 “你这么美好的人,实在不应该跟那样的人在一起。” 迷迷糊糊间,他看见一个人影朝着他走了过来。待那人走近了些,才看清楚是吴晓晓。 第82章 现代生产方式 魏将成没有反驳,反而点头哈腰地说:“高先生,您的见解实在是太对了,我从一开始开办这个工厂的时候跟您有一样的顾虑,所以,我在每一个工艺流程中都格外注意品质。” “我们做的并不是流水线的生产,而是把匠心传承和现代化的生产方式相结合。” 高先生忍不住笑道:“你这个说法还挺新颖的。” 高先生身边的助理看了一眼魏将成,“我们高先生在传统手工艺是非常认真的,你们所生产出来的大漆在品质上绝对不能糊弄人。” 助理说话的时候和魏将成相互交换着眼色。 魏将成笑道:“我哪敢忽悠人啊。再说了,高先生这样的人也不是我能随便忽悠的。我就是怕你们有担心、有顾虑,所以才把你们邀请到我们工厂来参观考察。等你们仔细看过之后就会知道,我们的确是把匠心传承和现代生产方式结合起来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工厂了。 工厂的门并不大,甚至显得有些狭窄。但是走进去之后却会发现里面很宽敞。 充电的摆渡车载着高先生朝着更深处走去。 魏将成把高先生带到了摆放货品的仓库。 仓库特别大,有一千多平米,里面整整齐齐地垒堆着漆器。 不同的角落所堆砌的漆器不一样,但是同一个角落堆砌的漆器都长得一模一样。 流水线生产啊…… 高先生在看到第一眼的时候,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同质化的东西。 在他看来,传统的东西都带有艺术的成分,艺术是不喜欢雷同和批量生产的。 很显然,魏将成踩了他的雷区。 魏将成敏锐地捕捉到了高先生的神色变化,递给了助理一个眼神。 助理立马对高先生说道:“高先生,我们不妨凑近那些看。” 高先生是有些抗拒的,转身就要走,助理小声地提醒高先生:“我们来都来了,就不妨多看两眼。” 高先生想想,觉得有些道理,这才走到了那些漆器跟前。 助理立马递给魏将成一个眼神,魏将成立即小跑着来到了漆器面前,主动端起一件首饰收纳盒。 魏将成的手下立马跑过来,打光的打光,解说的解说。 魏将成见高先生仍然皱着眉头,立马抬手打断了解说员的话。 “我们高先生的眼睛比你们厉害,你们不用多说,他自然会看。” 解说员立即闭嘴了。 魏将成把东西传递到高先生的面前。 这是一件双层的木质梳妆盒,通常是用在婚礼这种场合,用来收纳三金。 这件漆器通体呈高贵的金黄色,图案是一群小仙童在嬉戏。 可以看到画作构图磅礴大漆,细节之处非常精巧。 魏将成见高先生来了兴致,说道:“绘画这一块,我们是专门找了几十年的老师傅来上手的。每一笔的勾勒都非常的精巧入微,所以,完全不用担心他的品质。” “锁扣上,我们也是用的唐朝的门锁款式。” 高先生的助理凑了上来,仔细地看了看,一边看一边说道:“这图案采用贴金箔堆漆工艺的技法,制造出了凹凸立体的效果。画面内容有诗情画意,美不胜收。” “通常很多人在选择婚礼用品时,都会选择红色,但是这一套金色的物件完全可以碾压红色。既能做到典雅华贵也能呈现出喜庆的效果。婚礼过后,继续使用,也一样适合。” 高先生看了许久之后,终于点了下头。 看到高先生点头,魏将成的心里有着落了,他和助理互相交换着眼神。 “其他东西呢,我也都看看。”高先生说道。 高先生愿意看,就说明他来了兴趣。魏将成激动不已,连忙带着高先生来到了旁边,又拿起一个物件来给他看。 这一件大漆是犀皮漆观音瓶,同样是用木胎所作,其样式仿照的是宋朝时期的风格,胎体修长,给人一种婀娜的感觉。 助理说道:“高先生,这一件大漆是真不错,用的是传统古法犀皮漆,上漆要数十层,再精心打磨,才能形成现在这个模样。” 高先生忍不住说道:“你是收了他们的好处还是怎么着?怎么一个劲地说好?” 助理有些紧张,但他说道:“我是看到这些东西的确很不错,不由自主就说出来了。当然,好与不好,还是得高先生说了算。” 能打动高先生的自然是细节,这一件犀皮漆花瓶,不规则的金色纹路像龙鳞一样,增添了这件漆器的华贵感。 高先生还看到这款漆器的其他色款,如绿色和宝蓝色。 他每一件都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发现每一件漆器上,都留下了一些手工的痕迹。 魏将成看到高先生在留意这些痕迹,便说道:“接下来我会提醒我们的匠人,让他们在制作的时候更加小心一些,尽量少留下一些手工痕迹。” 高先生却说:“这倒没什么,我看得出来,你的这些漆器从木胎制作到打磨上漆、图案绘制,用的都是手工制作,其他流程才用的是机器。” 魏将成立即夸赞起来:“高先生真是火眼金睛啊,我什么都没说,你就看得清清楚楚。能遇到高先生这样的合作伙伴,我真是三生有幸。要是换了其他人,认不出我这些物件的好坏,那我可要多费好多唇舌了。” 高先生说道:“你也别急着高兴,刚才我看的全部都是你们递上来的东西。我现在要随便从一堆货品当中抽取一两件来看。” 随机抽取,就很难弄虚作假了。 魏将成一点不虚,“行,高先生,你想看哪件?我给你拿。” 高先生便指了几件。 他没有刻意选取摆放在外面的产品,而是尽量抽取那些夹在里边儿,不太容易被注意到的漆器物品。 高先生完全沉浸在鉴赏漆器的过程中。 不知过了多久,累得腰酸背痛了,他才终于抬起头来。 他的助理立马上前给他揉肩捏背,“高先生,您太辛苦了。” 魏将成见状,也要上前给高先生揉肩捏背。 “辛苦高先生了。” 高先生抬手制止了他,“你就不用麻烦了,让小李来就行。” 魏将成亲自给高先生倒了一杯茶,热情地递上去,“高先生,您喝茶。” 第83章 精准客户 高先生说道:“我看了你做的这些东西,说实在话,的确比我想象当中要好很多。现代的机械化生产,对我们整个时代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您也算是给我上了一课。” 高先生的助理说道:“历史的车轮总是滚滚向前,现在机械化生产是不可抵挡的洪流。可能传统手工艺也要顺应这个潮流,才能谋求更大的发展。” 高先生诧异地看向自己的助理小李,“你好像对这种模式很喜欢。” 小李笑道:“不是我喜欢,是我觉得这是未来市场的发展方向。” 高先生点点头,说道:“其实你说的也有两分道理,机械化生产是不可抵挡的潮流。我们虽然是做传统工艺的,但是终究要面对市场。市场是没有人情味的,对我们的要求格外高,我们如果不能适应就只能被淘汰。” 魏先生说道:“这种传统手工艺,和现代机械化相结合的发展方式,的确很有可能就是巧妙应对市场的诀窍。” 魏将成听着这些,心里高兴不已,但他还是装出一副谦虚的样子说:“找到方法了,也依然要坚持匠心传承啊。我们会坚持把每一样作品都做到极致,精益求精,这样才能被市场长久地接纳。” 高先生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助理小李悄悄地凑到高先生耳边,小声地问:“高先生,那您的意思是说,想跟他们签约了吗?” 魏将成悄悄留意着后视镜里高先生的动静。 高先生小声地对小李回道:“签约的事情先暂时缓一缓,他们的这种模式的确很好,很打动我,但是,我还想去蜀江镇看看。” 小李说道:“蜀江镇那边靠的都是传统小作坊的生产方式,是落后的,必然要被淘汰的。我们跟那样的小作坊合作,恐怕将来在市场上会失去竞争力。” 高先生说道:“说真的,如果不考虑市场的话,我更加喜欢云家漆坊所做的那些漆器。” “传统小作坊的生产方式,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就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方案来应对这残酷的市场。” 魏将成听到这些话,陪着笑脸说:“高先生说得对,去多看看,选择真正合适的。” 小李故意跟魏先生开玩笑:“难道魏先生就不怕被比下去吗?” 魏先生说道:“现在大漆行业的市场份额就那么点,我当然害怕被比下去。不过,我也有信心赢过他们。如果高先生去蜀江镇看了,还是选择我们工厂做出来的大漆,那不更加说明我们的品质和各方面都达到了高先生的要求吗?这是好事。” 高先生笑道:“你的心态倒是好,这一点是值得肯定的。做作品就得有匠心,所谓匠心就是全身心的关注作品本身,其他的东西不要想太多,否则会分心。” “高先生说得太好了!”魏将成拍起了马屁。 魏将成把高先生送回家之后,回到了自己车上。 他的那群小弟们不禁好奇地问起魏将成:“老大,姓高的到底愿不愿意和我们签合约呀?看他的样子,分明对我们做的大漆很喜欢,但是怎么还在犹豫?居然还想去蜀江镇看看。蜀江镇那个小作坊有什么好看的?说得好听是传承了几百年,说得不好听就是一群老古董,早就应该被淘汰了。” 魏将成说道:“你们太不了解高先生了,他这个人是有一定的傲骨的。对传统手工艺作品有自己的坚持和态度。” “如果不是小李帮我们一把,他根本就不会到我们工厂去看。” 魏将成的小弟说道:“老大,我也是太着急了。我们贷了那么多的款来办这个工厂,如果不能拿下高先生,后面的发展就很难说了。” 魏将成沉思起来,“是啊,是死是活就看能不能拿下高先生了。” 也有小弟拍起了魏将成的马屁,“我们担心这些做什么,我们老大可是按照广东、深圳那些大厂模式来开的这个厂的。里里外外都专业得很。就算失去了高先生这一个的客户,很快就能找到别的客户,同样能混得风生水起。” 魏将成递给那小弟一个严厉的眼神,“高先生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绝对不能失去。” 那小弟赶紧溜须拍马地道歉:“对对对,老大说得对,是我说漏了嘴,是我说错了话,该打。” 说着就往自己的嘴巴上轻轻拍了两下。 有小弟凑上来给魏将成出主意:“老大,现在我们的竞争对手就只有蜀江镇那两家做大漆的,要不我们想个办法让他们关门算了。他们做不出漆器,高先生就不会对他们抱有希望,到时候不就只有我们跟高先生签约了吗?” 魏将成说道:“现在风声这么紧,整个蜀江镇的警察都在盯着我们。我们还敢在这个时候动手,是不想活了?” 魏将成的小弟不敢再吭声了。 魏将成说道:“我们现在不要去插手蜀江镇的事,也不要去蜀江镇。” “是,老大。” 魏将成陷入了沉思。 魏将成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很多年,他之所以会把目光盯准大漆,也跟之前去了一趟蜀江镇有关。 他到蜀江镇之后发现,虽然蜀江镇的两家漆坊销售渠道阻塞,连生存都成问题。但是东方惑让他意识到,很多人对大漆有了感情之后,都愿意花大价钱来购买这样的物件。中国地大物博,有十几亿人口。在这十几亿人口当中找到那些对大漆有感情,真正喜欢大漆的人,就能赚到不少的钱。 很显然,高先生就是找到这群人的桥梁,拿下高先生他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大漆华贵,很多人都喜欢。但是,购买它的人却并不多。主要是因为大漆对手艺的要求非常高,每一件物件的成本也非常高,相应的它的价格也会比其他的物件高一些。 魏将成采用工厂机械化生产的方式来降低成本,就可以把价格往下降,到时候只要能找到精准客户,用偏低的价格售卖,就一定能打开市场,甚至霸占市场。 只要霸占了市场,赚钱就成了轻而易举的事情。 第84章 一本万利的生意 也许其他人会担心贷款开工厂会亏损,到时候落得个负债累累的下场,但是魏将成不担心。因为——他从借钱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想过要还钱。 开工厂对他来说是一本万利的事情,赚了钱是他的,亏了钱是别人的。 上午十点,太阳正烈。 林忆哲和云水依来到了高先生的办公楼,他们是来送图纸的。 这些图纸是云、林两家会在一起商量讨论出来的结果,云水依很有信心。 但她没想到的是,当把图纸递交给高先生后,高先生简单翻看了一下,微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 云水依不知道高先生在想什么,心里有些紧张。 林忆哲悄悄地牵起了云水依的手,默默地给她鼓励。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先生才终于抬起头来,对云水依说道:“我看完了你们的设计图纸,非常不错。” “说真的,在你们身上,我的确看到了‘匠心传承’这几个字。” 云水依并没有因为高先生这几句夸赞就放松下来,因为凡是说这种话,必然后面会跟着一个“但是”。 “但是”后面的话才可怕。 云水依紧张地握住了林忆哲的手。 高先生说道:“其实我一直都很担心你们设计出来的东西,对匠人的手艺要求非常高。你们就不怕手艺人达不到要求,做出来的东西不能达到标准吗?” 云水依回道:“我们云、林两家的手艺人都能做到。” 这不是盲目自信,而是实事求是。 高先生点点头,“既然你们这么有信心,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对了,依依,忆哲,我过两天就会有时间,到时候我来你们蜀江镇亲自走一趟。具体的时间你跟我的助理沟通一下。” “好。”云水依说道。 高先生站起来,去开会了,留下助理和林忆哲、云水依核对高先生去蜀江镇的时间。 林忆哲见高先生走了,周围也没有旁人,便助理小李说道:“我们看得出来,高先生是很喜欢我们蜀江镇的漆器的,对我们这一批设计也非常满意。但是我们也看得出来,他仍然有些顾虑。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们,高先生在顾虑些什么。” 知道对方的顾虑,就能想办法去解决。 助理小李说道:“我只是一个助理,按照高先生的吩咐做事,至于高先生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可以了。” 云水依迟疑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道:“小李,除了我们高先生,还有其他在考虑的合作方吗?” 小李说道:“我们做的是全国的生意,甚至在国际上也有不少合作方。全国这么大,做漆器的数不胜数,有很多的合作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虽然小李说话很客气,但是林忆哲还是从他的话里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云水依本来还想从小李身上询问到一点什么,看到林忆哲对她微微摇了摇头,提醒她不要再说下去,她便闭嘴了。 云水依从公司大楼出来,回到卡车上,疑惑不解,“你为什么不让我问完?他跟在高先生身边那么久,肯定知道高先生在犹豫什么。也许我们跟他熟络起来,他会把实情告诉我们。” 林忆哲说道:“你没感觉到他在敷衍我们吗?” “有吗?”云水依还真没察觉到,只觉得小李有些过分的客气了。 林忆哲说道:“他这么客气,其实就是想和我们划清界限。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心里有他自己支持的人。” “你是说魏将成?”云水依不敢相信这个猜想。 林忆哲说道:“以魏将成的为人处世方式和不择手段的野心,他有可能已经买通了高先生的助理。” 云水依恍然大悟:“如果他被魏将成买通了,那他肯定会对我们有所抗拒。难怪呢,不管我们怎么问,他都保持着客气和礼貌,回答得滴水不漏。” 林忆哲不禁猜测起来:“看来魏将成一定通过什么方法打动了高先生,不然高先生在看到我们的设计图纸时,不会一直愁眉不展。” 云水依说:“上一次我都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告诉高先生,那姓魏的不是好人,是个是不择手段充满野心的坏人,高先生为什么还要选择和他合作?” 林忆哲说道:“你说的是一面之辞,高先生未必就会相信。另外,高先生是生意人,他更看重的是利益。如果姓魏的能给他非常大的利益空间,他的天秤肯定是会朝魏将成倾斜。” “那我们怎么办?”云水依有些担心。 林忆哲陷入了沉思,他在脑海里回想高先生刚才所说的那些话。 “你有没有觉得高先生在顾虑我们能不能把大漆做好?” 云水依说:“可我们也告诉他,我们云、林两家的匠工都是经过时间筛选的,完全能做出让高先生满意的漆器。 林忆哲紧皱着眉头,想得脑袋都疼了,“我总觉得高先生真正在意的并不是我们能不能把一件漆器做到完美无瑕,而是我们能不能大批量生产漆器。” 以前在乎品质,面对市场后,也在乎起量产了。 “你是说高先生介意我们的规模太小了?”云水依说。 林忆哲说道:“就我多方打听,其实现在高先生的意向合作方就只有我们和魏将成。” “魏将成最擅长的就是批量生产,他应该是让高先生看到了批量生产的优势。” 如果魏将成能够批量生产出质量不错的漆器,的确会率先占领市场。 云水依陷入了沉思和担忧。 林忆哲握着云水依的手说道:“批量生产有批量生产的优势,我们传统手工艺有传统手工艺的优势,未必就会输给他。 云水依说道:”就我们对高先生的了解,他非常在意做出来的漆器品质是否达标。魏将成能够打动他,应该是既能量产又能让品质达标。也许,魏将成比我们想象的更难对付。” 林忆哲说道:“所以,下一次高先生来的时候,我们要打起精神来,好好地接待他,让他看到我们传统漆坊的优势和不可取代性。” “你有信心吗?”林忆哲问云水依。 他本来是要鼓励云水依的,没想到云水依却直接摇头说:“没有。” 林忆哲忍不住笑了。 “那怎么办?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先生跟姓魏的签合约了。” 云水依不服气,“输给其他人,我没什么好说的,要是输给那个姓魏的,死也不甘心。” 云水依嘀咕起来:“我一定要想办法让高先生的天秤偏向我们。” 第85章 公平竞争 天华公司门口,霞光如火。 高衾正准确上车,他的助理匆忙跑上前,叫住了他。 高衾看到小李急吼吼的样子,责备起来:“说过多少次了,做事要稳重,待人要柔和,你急吼吼的,像什么样子?” 小李没跟他计较,“是是是,高总说得对。董事长打电话来了,说让我们在半个月内,找一家好的漆器供货方。” 高衾沉思起来,“董事长一直都很喜欢漆器,也有心想做漆器业务。但是,这种事急不来,要充分调查市场。” 他感叹道:“今夕不同往日了,现在全国都在搞机械化,都在搞市场经济,要读懂市场,搞懂市场,才敢出发啊。小李,你先去忙自己的事,我明天会跟董事长沟通的。” 话音刚落,高衾就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英俊青年从一辆车上下来。 高衾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西装青年看到高衾,马上认出来了,“高总,真是巧啊。我是华西医院的东方册,东方惑是我父亲。” 高衾恍然大悟,“真巧啊。你来这里是……?” 东方册说道:“我有个同学,在你们公司上班,今天约好一起去吃饭。正好我休假,他的车又出了点状况,我过来接他。” “之前的事麻烦您了高总,我一直想约您吃顿饭,您时间实在太紧了,小李说日程得排到三个月后了。” 高衾客套着:“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反正我们公司也需要找到合适的漆器制作方。你能为我们推荐,也是解决了我们的问题,给我们提供了更多的选择。” 高衾的话也很有深意,意在告诉东方册,就算他通过熟人介绍了云家大漆坊的漆器,也只能是跟其他人公平竞争,不可能加塞。 东方册微笑着:“我也是听朋友说起你们公司在找做漆器的,就让朋友提了下。多谢高先生给机会,将来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一定开口,我一定帮忙,绝不推辞。” 正好,东方册的朋友出来了,他冲着朋友招手。 高衾知道东方册的朋友是人事部的员工江跃,并没有回头,准备上车。 他看到助理小李递给他一个眼神,他才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心里咯噔了下。 朝着东方册快步走来的竟然是人事部总监孔慕! 人事部的员工没什么权力,但是,人事部总监孔慕在天华公司却有尚方宝剑,连他高衾都可以直接开除。 高衾平时很少看到他。 高衾反应很快,假装没有看到孔慕,对东方册笑道:“东方啊,正好我过两天要去蜀江镇。那里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他想打开话题,让东方册滔滔不绝地跟他讲话。这样一来,就能在孔慕的面前营造出东方册和他很熟的样子。 而且,他要让孔慕知道,东方册有求于他,而他也在热心地帮忙。 不等东方册开口,高衾就急不可耐地吩咐身后的李助理:“安排一下,明天就去蜀江镇。” 李助理马上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让其他人把高衾的工作往后推。 东方册感激道:“谢谢高总这么上心。” 高衾拍拍东方册的胸口,亲切又小声说:“等我从蜀江镇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叫上你朋友。” 东方册满口答应,“好,我一定安排好。” 东方册看高衾的车门是打开的,不禁问道:“高总,您是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啊?” 高衾尴尬地看了一眼车门,又不舍地看了一眼人事总监孔慕。 “高总,您先忙,我们后面再碰头。”东方册亲自给高衾扶着车门。 高衾本来还想当着孔慕的面跟东方册拉下近乎,赚点儿人情,被东方册这么一说,只能硬着头皮上车了。 到了车上,高衾吩咐小李:“明天早上,我们就去蜀江镇,这件事尽快办下来。” 小李却迟疑着,“高先生,那魏老板那边……” 高衾说道:“魏老板那边的漆器,都是批量生产,学的人家沿海一带搞什么流水线,万一董事长挑剔起来,我们很难交差。还是去蜀江镇看看,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匠心传承。” 小李道:“已经安排好了。” 高衾点头,“你办事效率可以啊。” 高衾说着话,眼睛却看向车窗外,留意着孔慕。 “这个东方医生,居然是孔慕的朋友,真是。” 助理说道:“高总,他们虽然是朋友,但是我们做生意讲究的是效率,拼的是谁赚得多。如果我们真选择蜀江镇的漆器,到时候在市场上走不动,怎么办?” 高衾说道:“这你就不懂了,蜀江镇的漆器,我看过了,品质、技术都没问题,尤其材质,依靠高山大河,各种好木材和玉石都有,在做漆器这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助理不理解,“高总,如果他们真有您说的这么好,那为什么您在参观魏先生的工厂时会对他们机械化的生产有兴趣?我感觉高总也挺在乎量产的。” 高衾说道:“云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坊,最大的问题是没有销路。” “和我们天华公司合作后,它们的销路问题完全不用发愁。” “但是,如果我们跟他们合作,那新的最大的问题就是数量上能不能达到要求。这也是我们明天去蜀江镇之后,需要重点考察的东西。” 助理有些嫌弃地说:“小作坊生产,肯定不能在数量上满足市场。” 高衾点点头,“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东西。” “不过,明天去了再说。不要武断,要认真谨慎。” 他一直看到孔慕上了东方册的车才终于收回目光。 车辆前行,高衾微眯起眼睛休息。 助理小李拿出手机打了几个字出去:明天早上,高总要去蜀江镇。 高衾的车被停在一栋老洋房面前。 老洋房虽然有些年月了,但山水清秀,装饰豪华,很有烟火气息。 他们能听见里面有孩子女人欢笑的声音。 高衾闭着眼,感受着这一切,嘴角微微浮起笑意。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等他成为高家的主人,会让这栋豪宅拥有这样的烟火气息。 只可惜—— 高家的一切落到他手里后,就一路败落。 现在,高家洋房已经不是他的家了,他的住处是旁边一栋普通小区。 并且,是租的。 第86章 天价粽子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高衾含着金钥匙出生,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从来没有为钱财发过愁。家族公司突然破产,让他一下子就从锦衣玉食的生活变得一穷二白。还好他生在富裕家庭,从小接受了不错的教育,尤其在古董鉴赏这一块,非常有见地。很多偏僻冷门的古董摆到他面前,他认真看一看就能看出真假,比很多拿着证书的专家都有用,并且从来没出过差错。 他在艺术这一块的见识和品位,让他很顺利地进入到了天华公司。 为了维持颜面,他对外仍然称洋楼是他的,只有助理小李知道他的情况。 高衾回到出租屋,看着桌面上堆放的一叠账单,陷入了沉思。 是选择可能会赚到很多钱的魏将成,还是选择有孔慕做靠山的云家大漆坊,还真是一个难题。 高衾坐在沙发上,有些疲倦地扯松了领带。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魏将成打来的。 “高总,刚才我跟人谈点事,正好到你家附近,不知道方不方便现在来见你一面。” 高衾高傲地拒绝了:“谢谢魏总一番好意了,不过现在我有点事,正要忙。更何况,你现在正在和蜀江镇的云家大漆坊竞争,我们私下见面不合规矩,怕影响公平。” 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换做是别人的话,非常为难,但是魏将成根本不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 他说道:“这不碍事儿,我只是顺道过来看看你。再说了,生意归生意,交朋友归交朋友。” 电话那端传来魏将成小弟的声音:“魏老板,您取的10万块已经用礼品盒包好了。” 魏将成是故意让高衾听到这话的。 果然,高衾上道了,他马上改了语气,说道:“既然你们已经来了,就先过来吧。” 魏将成得意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弟,小弟们也都纷纷对魏江城竖起大拇指。 “高总,到您家里麻烦您的话多不好意思,听说这旁边开了一家咖啡厅,是从香港那边开过来的,味道还算可以,要不,您领我过去尝一尝?” “好,那就咖啡厅见。”高衾挂了电话,离开了房间。 咖啡厅就在旁边,坐在人的落地窗前,可以看到高家的小洋楼。 魏将成对着小洋楼一顿赞叹:“高家当年真是风光无限啊!虽然我是个粗人,不懂历史和文化,但也知道在整个成都,最贵的古董一定在高家。一件古董器物,如果高家不愿意出手,那它也很难得到其他人青睐。 风光都是当年的,越是提这些,高衾的脸色就越挂不住。 魏将成给了小弟一个眼色,小弟立马把礼盒递到了高衾的面前。 “端午节要到了,买了几个粽子,不知道合不合高先生的口味。” 高衾斜看了一眼,目光穿过纸盒的缝隙,看到了厚厚一沓纸币。 “魏总这么客气。”高衾把礼盒收下了。 魏将成说道:“这只是一点小小心意,交朋友嘛,讲究的就是真诚。我魏将成这个人,带人做事讲的就是义气。还希望高总不要把我当外人,将来不管高总有什么地方需要小弟,我一定为您办到。” 魏将成把礼送出去了,也不啰嗦,站起来就要走。 “高总,我知道您很忙,就不多打扰你。” 高衾看了一眼粽子,迟疑了下,叫住了魏江城。 “选择扶持哪一家漆器供货商,并不完全由我一个人说了算,但是你放心,我会尽我的能力去争取。” 魏将成很老道地笑了笑,“高总,今天我过来就只是想请你尝尝粽子,没别的想法。” 说完,魏将成和高总告别,离开了咖啡厅。 高衾回到出租屋,打开粽子盒,里面果然是10万块钱现金。 他想了想,拿起手机给助理小李打了个电话,“你看一下行程那边能不能再拖一拖,我暂时还不想去蜀江镇。” 助理小李有些疑惑,“高总,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 高衾想想也对,已经改过一次行程了,反复地更改,只会把公司那一群人惹毛。他高衾不再是当年的高衾了,当年有强大的家底做后盾,对谁都不用理会,看谁都用鼻孔。现在家族事业一败涂地,自己能勉强谋口饭吃,已经拼尽了全力,得罪人的事做多了只会让自己寸步难行。 “行吧,那明天早上我们早点出发。” 高衾放下手机,接了一杯咖啡,坐到阳台上沉思着明天的事情。如果他的天秤偏斜像魏将成,那么明天就只是去走个过场,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驳回云家大漆坊的漆器就可以了。这种事只要处理得够圆滑,不会得罪谁。 魏将成的车在家门口停下,一个白发老人迎了上来,他身体不太好,走路颤颤巍巍的。 左手拄着拐杖,右手生理性地颤抖。 “小魏回来了,我交给你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魏将成快步上前,扶住了老人家,“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现在已经妥当了。” 老人家感叹地说:“这世道怎么了?一个墓地居然要花我10万块钱。还好当年儿子儿媳们离开成都的时候,给我留了点儿棺材本儿,不然的话我真是连死都死不起了。” 魏将成马上说道:“老人家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把你当亲爹看,你也把我当亲儿子对待。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能不管你吗?” 老人家高兴地拍拍魏江城的手,“还是你有孝心。” 魏将成说道:“你的儿女也有孝心啊,只是他们都太忙了,没办法陪在你身边。正好我离你近,你要是有什么事,我三两步就到你身边了。” 老人家被感动得泪眼朦胧,“还好有你,不然我就成了独居老人了。万一哪天出点什么事,别人都不知道。” 魏将成那狡猾的眼珠转溜了一圈,他打起了眼前这座别墅的主意。 “你说的有道理,就算家里有护工,时间久了也没耐心,而且现在那些人多坏呀,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本来是请他来家里干活的,结果摆的谱比主人家还大。” 第87章 一夜悬案 这话算是说到老人家的心坎上了,“是啊,花钱请人来办事,到头来还要自己遭罪,真是人越老越没意思啊。” “看你这话说的。”魏将成满脸堆笑,“你儿子我不就在你身边吗?怎么能让你受委屈?要不这样好了,你要是不嫌弃,我就搬来跟你一起住。有我这个大男人在,保姆护工的,哪敢对你有半点不恭敬?” 说话间,他就看见保姆从一侧路过。 魏将成立马叫住了她,“去给老爷子倒点水来,你没看到他都渴了吗?” 保姆马上转身去倒水了。 老爷子说道:“你在果然不一样,平时我叫她倒杯水,那真是嘴硬得很,不催个几遍,根本不愿动一下。” “是吗?还有这种事呢。”魏将成一副愤怒的样子,“我考察她两天,她要是还是不改的话,我就另外招人。” “招人多麻烦呢,现在要找个护工不容易。” 魏将成说道:“有我在还怕办不好事情吗?你就安安心心地等着被伺候吧。” 当天晚上,魏将成就把他的东西全部搬进了大别墅里。 别墅有些年月了,那些没有用到的房间也都有些脏乱。 魏将成让保姆连夜收拾出来,他和小弟们全都搬进去了。 搬完东西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老爷子躺在床上准备休息,魏将成却拿着一纸合同来到了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本来是不该麻烦你的,但是我怕我帮你说话的时候,那些不长眼的保姆借口说我跟你没什么关系,不许我多管你的事,那我就被动了。” 老爷子不懂魏将成要做什么,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魏将成把合同递了上去,“老爷子,这是一份租房合同,我们假装到你家里租住,到时候你要是有个什么情况,我们也才能名正言顺地帮着你。” 魏将成给老爷子递上老花镜,老爷子就着老花镜看了半天合同。 “行。”他从魏将成手里拿过笔,刷刷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名字签完的那一刻,他并没有注意到魏将成的眼底,流露出一抹得意的凶光。 夜幕笼罩着整座成都,魏将成并没有洗漱休息,而是坐在阳台,享受着夏日的微风。 他的手下站在一侧,小声地提醒:“老大,时间差不多了。” 魏将成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 “好,行动。” 魏将成的小弟转身离开了,他敲响了保姆的房门,“我刚才听见老爷子的声音,可能他不大舒服,你去看看。” 保姆一边抱怨一边穿衣服,“工资被扣成这个样子,居然还这么事儿多,深更半夜了还要喝什么水?就不能坚持到明天早上吗?” 魏将成的小弟黑着脸训斥保姆:“叫你做事就做事,哪那么多废话。请你来是干活的,不是让你来当大爷的。” 保姆被怼得哑口无言,只好去倒水,她并不知道,杯子被处理过——上面有一层水渍,那层水渍会要人命。 她揉着惺忪睡眼,接了一杯温水,到了老大爷的房间。 老大爷正在睡觉。 保姆看到老大爷酣睡的样子,顿时来火气了,“刚才说要喝水,现在就睡得跟死猪一样。” 保姆强行把老大爷给弄醒了,直接把水杯递到他的嘴边强行喂水。 老大爷被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吓到了,挣扎着。 挣扎间,他的手抓住了保姆的头发。 长长的头发被抓住一缕,又痛又让人急躁,保姆顿时冒火地推了老爷子一把。 老爷子的头撞到床沿上,气得嗷嗷直哭,“你给我滚出去!” 魏将成听到动静,冲进了房间,大声呵斥保姆:“你在干什么?” 保姆被魏将成突然大喝的声音吓得浑身一激灵,解释说:“老爷子想喝水,我给他喂水呢。” 魏将成指着保姆的鼻子喝骂:“给我滚!” 保姆说:“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你把薪水结给我,我马上走。” 魏将成说道:“钱就在老爷子的书房抽屉里,你自己去拿。” 保姆真照做了。 老爷子看着保姆离开的身影,痛心疾首,对魏将成说道:“绝不能让她进我的书房,她手脚不干净,肯定会把钱拿光。” 魏将成劝道:“老爷子,别担心,有我在,她不敢胡来。” “你放心,你的钱,她带不走一分。” 魏将成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闪过一抹凶光。 他的眼神让老爷子不寒而栗。 突然,老爷子两眼发黑,胸口绞痛,喉咙一腥,吐出一口血,血丝顺着嘴角流下。 魏将成明知故问:“老爷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保姆喂的水有问题。” 他命令手下快报警。 老爷子惊恐地看着魏将成。 魏将成看着这个垂死的老人,不愿意再演戏了,坏笑说:“老爷子你放心地走吧,等你走了之后,我会为你好好打理好这栋房子。” “你……”老爷子紧盯着魏将成,不敢相信,他会用这样的神情跟自己说话。 魏将成说道:“刚才保姆给你喂的那一杯水有毒。我放的。现在她去书房拿钱了。” “那个蠢妇贪婪成性,看到抽屉里有那么多钱,肯定会掏空。我们已报警,警察一定会认为是她为了拿走你的钱对你痛下杀手。” “你……”老爷子不可置信地盯着魏将成。 魏将成坏笑着,“要怪就怪你自己轻易相信别人。你自己的亲生儿女,因为阻止你买保健品,你就跟他们撕破脸闹翻天,要和他们断绝关系,结果呢?落在我们手里!你真以为跟你无缘无故的人会为你养老送终,会无缘无故地为你瞻前马后,照顾你衣食住行吗?活了一辈子了,居然这么糊涂。” “你好好去阎王殿忏悔吧。” 老爷子在愤怒和不甘中断了气。 警察很快就来了。 黎明破晓的时候,警察那边已经有了结论——是保姆蓄意谋杀。 保姆很快被抓了。 至于老人家这栋房子,因为签了售卖协议,所以现在归魏将成所有。 先前魏将成的确是拿了租房合同给老人家签,但是,在老人家即将签字的时候,魏将成的手下非常迅速地替换了合同,所以出租合同变成了售卖合同,日期也改到了去年。 第88章 繁光远缀天 保姆成了替死羔羊,被抓的时候,还以为警察是冲着她多拿的那几千块钱来的,一再求饶,说愿意把钱全部还回去。直到警察告诉她老爷子死了,她才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 保姆脸色惨白,一屁股坐在地上。刚开始,她以为是自己推了一下,让老人家的头撞到了床沿上,把老人家给撞死了。一直解释说自己是不小心是失手。 听警察说,老人家是喝了她喂的水才中毒身亡的,她才猛然意识到,一切都是魏将成搞的鬼!她为自己辩解,嚎啕喊冤。可在警察听来,她的话漏洞百出,根本就不可信。 魏将成只花了一天的时间,为将来的漆器大业铺平了道路,又拿到了一栋别墅,鸠占鹊巢稳稳当当地住了进去。 早上九点,高衾就来到了蜀江镇的云家大漆坊门口。 云家大漆坊的门口摆放着一件件高大的漆器摆件。从花瓶到假山,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大气。 素雅的小镇,因为这些漆器,变得华贵、传统起来,仿佛突然穿越到了盛唐时期。 朝霞铺满天空,落在灯笼上,让灯笼渡上了一层浅浅的金光,把整座小镇映照得金碧辉煌。 高衾在来蜀江镇之前,一直以为蜀江镇的两座期房都是小作坊的制作,上不了台面,没想到如此大气。再看他们摆在门外,用作装饰的漆器,也华贵高大,让人挑不出毛病。 小李也惊叹不已。 云水依本来在屋内忙活,听到有汽车的声音,急忙从屋内走了出来。云、林两家本来就是一家,所以,云水依在忙时,林忆哲也前来帮忙,一起招待高衾。 云水依热情地迎上去,高衾却面色平静,似乎故意画出一条长河,把自己和云家大漆坊拉开一段距离。 云水依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变化,诧异地看了一眼林忆哲。林忆哲也琢磨不透高衾是怎么想的,只能尽其所能的热情招待他。想着高衾最在意的便是漆器,于是把他往后院里,让他去看看后院那些精美的漆器。 其实高衾自从踏入云家大漆房那一刻开始,就被云家大漆坊传承几百年的古色古香的老宅子给折服了。 进入院子后,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做大漆的每一项流程。 云水依为了让高衾能够沉浸地感受到云家大漆房做大漆的过程,让学徒帮工们都在做漆。 他们认真专注的样子,和魏江城那流水线的工厂比起来,有云泥之别。 这不就是他一心想要寻找的传统韵味吗? 高衾从前院来到后院,又来到仓库。每一个匠人所做的每一件漆器,每一件漆器所呈现出来的华美高贵,无一不让他惊叹震撼。 可是,从昨天他收下魏江城的礼物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他的天秤只能偏向魏将成。 于是,他向云水依问起了早就准备好的问题:“如果我们要向你们派发大量的漆器订单,你们能完成吗?” “产量要是跟不上,东西做的再完美对我们来说也没有意义。天华公司不是小作坊,我们将来会拓展很大的商业面,会占领市场的大部分份额。如果你们的量产跟不上的话,就算品质再好,我们也没办法选择你们。” 云水依和林忆哲面露为难之色。 云水依悄悄凑到林忆哲的身边,压着声音说:“其实我之前没想过要做太多,只要天华公司能从我们这儿多买几次漆器,我就心满意足了。” 高衾似乎看穿了云水依的心思,说道:“我们天华公司这一次找合作方,是为了长期扶持、培养和合作。我们不可能东家买两件,西家买两件,最后凑成一批产品。我们是希望能和足够有实力的合作方合作。” 助理小李说道:“这叫强强联合。” 云水依眼里流露出失望,看来高先生是要选择魏将成他们了。 林忆哲安慰云水依:“不管怎么样,我们已经尽力了。” 云水依点点头。 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第89章 变脸 高衾来蜀江镇本来就只是走个过场,简单应付几句就该离开了。可是,云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坊的漆器让他太震撼了,忍不住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 助理小李担心他再看下去,想法会动摇,赶紧把他拉到一边,小声提醒:“高先生,云家和林家的漆器做得是挺不错的,但是,我们天华公司最终要面对市场。如果我们选择它们,只怕到时候花了大价钱扶持,却回不了本。到时候董事长怪罪下来,很麻烦。” 高衾点头,“有道理。” “高先生,既然我们心里已经有定论了,就别再浪费时间了,走吧?回成都后,带您去兰桂坊喝两杯。”助理说。 高衾和助理从转角处走出,来到云水依和林忆哲面前。 “我们非常直观地看到了你们做漆的过程,也看了你们的诸多作品,心里已经有数了。” 云水依还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想说点什么,却被林忆哲给劝住了。 高衾道:“漆器是不错,但是,能做到你们这等程度的,全国还有不少家,没有太强的竞争性。最致命的短板是无法量产,这就决定了我们天华公司不太可能投入太多的人力、物力、财力来扶持。公司还有一大堆急事、要事等着我,我得赶紧回去了。” 话还没说完,看到一辆车停在了云家大漆坊的门口。 高衾觉得这辆车有些眼熟,疑惑地看向助理。小李小声提醒:“是孔先生的车。” 高衾的心里咯噔了下,没想到孔慕居然能亲自跑到蜀江镇来。 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漆器的事。 高衾嘴上马上换了说辞,“云水依、林忆哲,虽然困难很多,但是也不是毫无办法。正因为有困难,我们若能一一克服,挨个解决,让华美精致的漆器呈现在世人面前,才更加显得我们有匠心。” 云水依和林忆哲面面相觑,没太反应过来。 “你们看这样如何?我现在先把扶持合同跟你们签下,等后面通过董事长点头后,再确定定制的数量。” 助理小李听得吃惊,压着声音提醒高衾:“高总,签合同的事不能急啊,再等等。” 高衾道:“有什么好等的?董事长的助理给我打过电话,叫我们尽快把这件事办好。” 小李知道他是因为孔慕的关系才这么着急地要和云林两家签合同,便提醒道:“孔总监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是吗?”高衾冷笑了下,并没有再理会小李,转身假装诧异地看向大门口的车。 车门打开,驾驶位上走下来的是东方册。 东方册一下车就和高衾打起招呼来:“这么巧,高总,你也在?” 高衾一张脸都要笑烂了,“孔总监还有闲情雅致来蜀江镇游玩,真是缘分啊,正好我下午没什么事,可以陪孔总监一起到处转转。蜀江镇的风景,好啊。” 东方册说道:“孔总监开了一路的车,这会儿累了,找了家小旅馆,在休息。” 云水依听他这么说,本着小镇人的淳朴善意,想让东方册让他朋友到自己家或者林忆哲家里休息。小镇的旅馆,少有人住,不大卫生。她刚要开口,就被林忆哲轻碰了下胳膊,给制止了。 东方册问道:“高总看完云林两家的大漆了吗?感觉怎么样?” 助理小李的心沉了又沉,“这些事是公司的商业机密,实在不太方便对外透露,还请东方医生体谅一下我们高总。” 就这么一句话,东方册就看出来了,助理小李才是魏将成最忠实的狗腿。 这种小角色,往往更难缠。 东方册点点头,“是我唐突了,我对这些事不太了解,还请高总不要在意。” 高衾笑道:“是小李不懂事,我又怎么会在意呢。” 林忆哲问道:“高总,您刚才让我们先签合同,那我们到旁边茶几上坐着签?” “不急。”助理小李抢先一步说,“我刚才想起来,扶持合同有两个地方还需要按照董事长的意思更改一下,等我们修改好了,再联系你们签约也不迟。” 高衾觉得疑惑,“两天前不是就让你把合同改好吗?” 小李恭敬地回答:“这两天忙着挪您的时间了,没来得及。” 高衾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云水依和林忆哲说道:“那就只能辛苦你们等一等了。” 林忆哲也看出点儿名堂里,知道是助理故意找借口想拒绝签约,便说道:“只有两处要修改的地方,是不是可以就在这儿找个桌椅坐下修一修呢?” 小李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你们懂什么?合同关系到法律问题,国家律法是能随随便便瞎弄几下吗?” 高衾用手肘碰了他一下,“怎么说话?要和气。” 高衾笑着对云水依和林忆哲说道:“不好意思啊,小李这人做事追求完美,工作上一丝不苟,你们别介意啊。” 他看向小李:“要不你就找张桌子,坐下来改一改?改完了,把扶持合同签了。至于其他的,比如什么时候要货、要多少,等得到董事长指示后再签合同。” 他这话是在告诉小李,先把不太重要的扶持合同签了,至于其他的,可以后面根据情况再做决定。这么做,可以让孔慕看到他是站在云、林两家这边的,回成都后在魏将成面前也有说话的余地。 小李见高衾特别坚持,没办法,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手机在一旁的圆石桌上坐下来,磨磨蹭蹭地修改起来。 云水依让学徒们给东方册端来热茶。 林忆哲虽然很不情愿东方册和云水依见面,但看在他是为了两家的漆器大业而来,也只能先放下对他的敌意。 “之前来镇上,为了我父亲的事弄得手忙脚乱,都没有好好看看你们的漆器。不知道我现在有没有荣幸,去看看你们两家的大漆作品。”东方册问道。 林忆哲看出他是想找个没有高衾的地方说几句话,便把他带去了后院的仓库。 仓库的门一关,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人了。 云水依道:“你那位朋友在哪家小旅馆啊?我们镇上的小旅馆都不太像样子,可别委屈了你朋友,让他到忆哲家里去休息吧?他们家有好几间空房。” 东方册说道:“其实我是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云水依有些糊涂了。 林忆哲提醒云水依:“他不这么做,高总他能让步吗?” 云水依思前想后,这才反应过来,“难怪,之前他那么果断地拒绝我们,说我们的漆器在全国范围内的漆器作坊算不上出类拔萃,没有什么竞争力。结果,一看到东方医生来了,马上就改口了。” 云水依忍不住夸赞起东方册来:“东方医生真厉害!要不是你,我们可能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东方册笑道:“不是我厉害,是孔慕的名字好使。” 第90章 一绝高低 “孔慕在天华公司官职不大,但是因为和董事长有些特别的亲戚关系,又深得董事长的信任和喜欢,所以在公司有很大的权利。那个高衾,看上去正派,实际上也是个一心只图利益的人。他知道巴结上孔慕后会得到什么,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云水依不免为东方册担心起来,“你用他的名义来给高总施压,会不会给自己惹上麻烦啊?” 东方册说道:“放心吧,我能把他的车开来,就说明我跟他的关系不一般,我这次来蜀江镇是什么目的,他也比谁都清楚,算是默许。” 云水依道:“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东方医生,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才这么做的,万一到时候给你添麻烦,惹上祸,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我和忆哲都是小镇上没什么本事的人,恐怕真到了那一步,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林忆哲也说道:“东方医生一片好意,我们心领了。高总和魏将成都不是好惹的人,我们不想给东方医生惹上麻烦。” 东方册走到一尊漆器旁,“那我问你,你们觉得是你们做的漆器好,还是魏将成做的漆器好?” “那当然是我们了。”云水依抢先一步回答,“我和忆哲也不是井底之蛙,对全国各地的漆器也都有所了解和实地考察,不敢说排名前几,绝对算得上精品中的精品。” 东方册被云水依认真的样子给逗乐了,说道:“其实天华公司远比我想象中更重视漆器,他们想选出非常有潜力的漆器制作方来扶持,精益求精,再利用他们的渠道,打通销售。一旦做成,谁被他们选中谁就能扬名立万!到时候,赚钱就成了一件自然而然的事。” 这世上很多事似乎都是这样,只要做到极致,赚钱就成了最不重要也最自然而然的事。 林忆哲沉思起来:“难怪魏将成会下这么大的血本。” 利益越大,魏将成就会越不择手段,云水依心里不安,劝住东方册:“东方医生,我和忆哲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能有个门路卖出几件漆器就不错了。如果高总有心想和魏将成他们合作,那我们也只好接受这个结果。” 东方册知道她还是担心会给他惹麻烦。 “其实我这么做并不仅仅是为了你们。”他说道,“魏将成当初差点害死我,也差点骗光我爸的钱,这笔账不找他算清楚,他还以为这世上没王法了。” 他道:“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算了,如果是魏将成的话,我会竭尽所能让他无法得偿所愿。” “我只是担心他那样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会对你不利。”云水依道。 东方册看了一眼前院的方向,“其实,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就算搬出孔慕,也未必能让高衾跟你们签合同。” 林忆哲分析起来:“从高总今天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是收了魏将成的好处。他拿一份扶持合同稳住孔先生,后面又想办法把真正的供货合同跟魏将成签。这样一来,两边都不得罪。” 东方册道:“其实孔慕这次没能跟我一起来蜀江镇是因为董事长病了,他要去看望。天华公司发展漆器业务是董事长的意思,如果能让他亲眼看看你们的漆器,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们的漆器。” 云水依脑海里闪过一线光芒,“如果能用一个方式,让董事长看到我们云林两家的漆器和魏将成的漆器,当场分出个高低,也许能最简单地让这件事有个结果。” 林忆哲想了想,“如果能有一场比赛,这件事就好办了。” 东方册认真想了想,“你们说的有道理,不过,这是天华公司内部的事,我也没有权利和资格干涉。这样,我给孔慕打个电话,看看他怎么说。” 东方册拨通了孔慕的电话。 “怎么样?合同签成功了?东方医生啊,你这样不行啊,为了儿女情长的事,居然也破天荒地走起后门来。上学的时候那个刚正不阿、正直公平的东方册上哪儿去了?”孔慕接到东方册的电话后,开起了他的玩笑,“不过,我在公司看过云家大漆坊做的漆器,的确在成都找不出第二家。我也让人找了魏将成的漆器来看,没什么灵魂,是一堆没有温度的复制品。高下已有分辨,所以才会让你开着我的车去蜀江镇。你也不要觉得欠我人情,顺水推舟的事,是云家大漆坊的漆器本身很强,跟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孔慕说了半天,见东方册都不作声,不禁问道:“怎么了?怎么不说话?遇到麻烦了?” 东方册说道:“这件事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这个高衾,还想一手遮天?这么明显的事,拖拖拉拉到现在也没办妥,难道非要董事长出面?”孔慕说。 东方册说道:“魏将成不是简单的人物,他现在给高总甜头,如果高总不能让他满意,可能下一步就是要他的命了。如果要让魏将成、高衾他们心服口服,也许可以举办一场比赛,让他们拿出自己的本事,让我们看到他们的能力。” “当场出高下,当场定胜负。” 孔慕说道:“你说的这个办法固然好,但也不像话,我们天华公司做事,什么时候要看那姓魏的脸色了?一个手段卑鄙的人,根本没有资格跟我们天华公司合作……” 他话还没说完,董事长特助走到他面前。 孔慕把手机拿到一边,并没有挂断,问道:“怎么了?” 他以为是董事长有事。 特助说道:“董事长让我来通知你,尽快安排一场漆器比拼大赛,他会亲自参加。” 孔慕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我知道了。” 重新拿起电话,东方册说道:“看来有人快我们一步了。” 孔慕咬着牙,“我倒要看看这个魏将成到底有些什么通天本事。你们让云林两家做好准备,迎接比赛。” “好,我会的。”东方册挂完电话,微蹙起了眉头。 林忆哲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是不是你朋友不同意这个办法?” 东方册一边朝着前院走去一边说着:“比赛的事是妥了,只是比赛的方式不是我们提出来的,而是另有其人。” 第91章 宏图 前院,大树下的角落里,高衾正在接电话。 “这是董事长的意思,我也没办法,魏总,你安心准备吧。我相信,凭借你们的能力,肯定能让评委和董事长们选定你。” 挂完电话,高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的助理走了过去,“高总,怎么突然又要比赛了?” 高衾已经从小李的一系列反应猜到魏将成买通了他,所以不再像以前那样事事对他毫无保留,而是说道:“是董事长的意思,他说既然我们决定不下来,就让两方摆擂比拼。你知道的,像他那样的老人家,最喜欢看这种热闹了。” 事实却是,高衾在看小李磨磨蹭蹭地修改合同时,胡思乱想了一阵,担心自己不安全站到魏将成那边,不把合同拿给魏将成来签的话,魏将成会心生报复,于是给董事长的特助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跟董事长建议通过比拼的方式来决定扶持哪一家。 特助接电话的时候,正好被董事长听到了。董事长一大把年纪了,最近总躺在病床上,特别无聊,就想看看这种热闹,立马让特助就按这个意思办。 东方册要上前去找高衾,林忆哲把手搭在了东方册的肩膀上,小声提醒:“不必去找他说什么,我们做好准备,一定可以把魏将成比下去。” 云水依说道:“通过这场比赛,还可以让董事长看到我们云家林家大漆坊做漆的过程,让他了解到我们的特色,可以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是好事。” 东方册想了想,点头,“那你们好好准备,我相信你们一定能赢。” 不知道什么时候泽睿来到了三人身后,“依依姐放心,这段时间我会保护好你,不让姓魏的有可乘之机。” 林忆哲看着泽睿把他挤开,不解地说:“你说姓魏的就说姓魏的,把我挤开干嘛?” 泽睿瘪瘪嘴,在他眼里,林忆哲和姓魏的差不了多少,都是坏人。 东方册叮嘱道:“虽然你们两家的技艺高超,国内少有匠人能比得过,在成都这一片地方更是没有对手。但是,魏将成那个人狡猾,又手段狠,你们还是要多小心。” 林忆哲道:“放心吧,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太嚣张。” 高衾跟助理说了一通话后,朝着这端走了过来,笑嘻嘻地问东方册:“东方医生看得怎么样了,喜欢吗?” 东方册说道:“那么好的漆器,谁能不喜欢,要不是囊中羞涩,恨不得把它们全买下来。” 高衾点着头说:“是啊,这么好的漆器,天底下找不出几家了。” “对了……”高衾迟疑着说起来,“我刚接到公司那边打来的电话,说是董事长的意思,要让云林两家大漆坊和魏老板的漆艺工厂进行比赛,由评委和董事长来决定胜负。胜出的那位,就可以得到我们公司的扶持。” 助理小李有些得意地晃了下手中的合同,“所以这份合同暂时不用劳烦你们签了。” 他把合同放回手提包,拉上拉链。 泽睿气得不轻,小声嘀咕:“这玩意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姓魏的狗腿子!” 高衾对东方册道:“东方医生,既然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那我和孔总监也没必要再留在蜀江镇了,我们先回去吧。你去叫孔总监,我们一起回去,正好有个伴。” 东方册说道:“他还要再逛逛,你们先回吧。” “也行,我们就先走了。关于比赛的安排,我们在得到通知后,会第一时间联系你们。” 高衾的车开出了蜀江镇。 等他的车走远后,东方册才开车回成都。 比赛安排在两天后,天华公司的六楼大厅举行。 时间上虽然有点急,但云水依并不特别担心,因为云家传承两百多年,有很厚的底蕴,有的是好材料、好匠工、好技艺。 夜晚,魏将成躺在别墅的大阳台上,吹着徐徐夜风,舒服得跟神仙一样。 “只要拿下天华公司,我们这辈子就可以衣食无忧了。” 一众小弟们马上拍起马屁。 “大哥高明!到时候我们靠着天华公司这棵大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几辈子都不用愁了。” “我们得到消息,天华公司扶持漆器,会把生意做到全球去,到时候我们可以躺着捞钱。” 魏将成冷笑了下,“你们就这点出息?” 小弟们被骂了,不仅不变脸色,也不难堪,反而像哈巴狗一样围着魏将成,“要不说您能做我们老大呢,眼光高,高……高瞻远瞩!对,高瞻远瞩!” 魏将成凝望着夜空的眼微眯起来,“等将来气候成了,天华公司也只是我的囊中之物。” 小弟们听得激动不已,一顿马屁奉上。 魏将成嘴角勾起阴冷的笑意,“天华集团的老爷子,也该死了,该让别人来坐他的位置了。” “对对对,老大说得对。”小弟们纷纷附和。 魏将成道:“所以,这场比赛我们必须赢!不管用什么手段,哪怕弄死几个人,也必须赢!” “是,老大,我们都听你的。”小弟们自动脑补起将来吞下天华集团,整天花天酒地的日子。 第92章 在风雨中飘摇 一场雨,心急火燎地把蜀江镇给洗了一遍。 云水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迷迷糊糊睡了几个小时,凌晨四五点又醒了。 醒来之后就怎么也睡不着,索性从床上爬起来,披上一件单薄的外衣,坐到桌子前铺开画纸,用素描笔在上面涂涂画画。 另一个房间里,陆湘推了一把身边的云景浩,“那孩子怎么一晚上都没睡踏实?我想去看看。” “你不也没睡踏实吗?不然怎么会知道她一晚上没睡好?”云景浩也没有睡踏实,担心地叹息。 “只要他们一跟那姓魏的打交道,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之前只是把漆器送到高先生那里,姓魏的就差点要了人命。接下来是在董事长面前比拼漆艺,以姓魏的手段,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事情。” 云景浩所说的,也正是陆湘最担心的。 “这祖传了200年的手艺,要是实在做不下去了,就歇一段时间,没必要把命搭上去。依依这么年轻,要是出点儿事儿,你让我怎么办?别说依依了,就是其他小徒弟、老师傅们出点儿事儿,我们也顶不住。” “要不你去劝劝依依,漆器这门生意做不下去就算了。只要我们人勤快,做什么事儿不能谋生?总不至于饿死。” 云景浩也正有这个意思,最近这段时间他也一直没有睡好过,总担心女儿,担心身边人的安全。 早晨天蒙蒙亮,夫妻俩就在厨房里忙活了。他们做了一大桌子家常菜,早餐该有的馒头、油条摆了整整两大盆,还提了一大桶豆浆放到方凳子上。 “开饭了,吃早饭了。” 云景浩冲着院子喊了一嗓子。 其实他早在十分钟之前就已经喊过一次了,没有任何人动。 这段时间没什么活干,大家都懒懒散散的。就连早上叫大家吃饭也没几个人响应,非要捱到吼他们两句,他们才会一咕噜地从床上爬起来。 今天早上也是如此,云锦浩喊了好几声都不见有人回应他,于是吼了一嗓子:“爱吃不吃,反正过了点我就把东西收走。” 小徒弟和老师傅们听到他发火了,不敢再在床上拖拉,一咕噜,都从床上爬起来,跑到水龙头前,胡乱接了一把水,往脸上一抹,就算洗漱了。 等他们从巷子里钻出来,正好碰到陆湘。 “你们好歹也讲究点,仔细刷刷牙,把身上捯饬捯饬。再这样下去,估计要不了几天就跟山里跑出来的野人一样。” 陆湘说着就往云水依的房间里去了,云水依这会儿睡得正香。 陆湘来到云水依的房门外,并没有急着敲门,轻声问了下:“女儿醒了吗?” 屋内的云水依含糊地应了一声。 陆湘便没有再说话了,回到餐桌前,挑了几个香软的馒头。“你们吃饭声音小点儿,依依还在睡觉。” 大伙觉得她偏心,一个个委屈得跟孩子似的。 等到临近中午,云水依才终于从床上爬起来。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她,跑到厨房找吃的。 看到锅里正蒸着热乎乎的馒头,顾不上烫,就抓了一个啃了起来。 陆湘看她被烫得龇牙咧嘴,忍不住笑了,“你这孩子,都要嫁人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云景浩也说道:“这猴一样的性格,真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就没改过。” 云水依一边吹着馒头一边说:“现在羡慕别人家的女儿斯文秀气了?可惜晚了。” 她圆溜溜的眼珠转了转,开起了爸妈的玩笑:“要不你们两个努努力,再给我生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把他们教得斯斯文文的?” 这话让陆湘老脸一红,“你这孩子,怎么没个正经?” 嘴上嫌弃着孩子,手上却赶紧端过一碗热腾腾的豆浆放到云水依面前,“小心别烫着。” 陆湘坐到云水依的身边,凝望着云水依,眼里全是慈母的爱意。 云水依察觉到母亲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禁问道:“自己的女儿还不认识了?一直盯着我看,是怕我飞了?放心吧,就算以后我结婚了,也会经常来找你们。别人家的女儿要是出嫁了,一两年都见不到一回,我们两家离得这么近,就算结婚了,也能天天在一起,不用这么舍不得。” 云锦浩走了过来,“依依,我们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我们云家大漆坊要是真做不下去了,就歇一段时间,等将来遇到好的时机,再重操旧业。” 陆湘也劝:“是啊,女儿,万事万物都有它的发展规律。漆器做不下去了自然有它的道理,我们没必要强求。再说了,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你不用这么辛苦奔波,爸妈会心疼的。” 陆湘和云景浩都不敢直接提到魏将成。 云水依迟疑了下,其实她已经猜到爸妈为什么会这么说了。 “爸、妈,这是我们云家唯一翻身的机会,我想试试。” 陆湘着急地握住云水依的手,眼眶湿红。 云景浩神情严肃下来,“你这孩子,怎么还说不听呢?有什么事比你的生命还重要?” “大漆做不下去就做不下去,你爸妈都还年轻,能出去找份事儿做,只要我们人勤快,不至于饿死。” 云水依说:“爸,妈,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你们担心魏将成会像之前那样不择手段地伤害我们。我也有认真考虑过,可是我真的觉得,参加天华公司举办的比赛,让天华公司看到我们蜀江镇漆艺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东方医生说天华公司特别厉害,如果能和他们达成合作的话,将来就不愁销路了。云、林两家大漆坊的生死在此一搏,爸、妈,我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早上还晴的好好的,到了中午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云水依刚被父母喂完一顿丰盛的早饭,就马上到午饭点了,实在吃不下,便拿着设计图稿去找林忆哲了。 默契的是,云水依刚从云家大门走出来,就看到林忆哲站在林家大门口。 两人相视一笑,走向彼此。 第94章 倪师傅 “连依依姐的安全都保护不了的人,有什么资格对保护依依姐的事情说三道四?对了,吴晓晓不是给你们下单了吗?你做好了吗?”泽睿毫不客气地戳林忆哲的痛处。 “你这么关心吴晓晓的单子,怎么不自己做?”林忆哲冷着脸,一点情面也没给他。 泽睿白了他一眼,“又不是我招惹的吴小姐,谁招惹的谁去把这件事处理好。” “说到这件事,我正好想和你谈谈。”云水依对林忆哲说道。 泽睿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林忆哲有些心慌,“怎么了依依?” 云水依说道:“昨天晚上我突然有了灵感,找到一组非常适合吴小姐的设计图纸,我拿给你看看。” 云水依从厚厚一叠资料当中抽出一部分递给了林忆哲。 泽睿看到他们冰释前嫌,心里有些不痛快,提醒云水依:“吴小姐可是再三交代,要林忆哲亲自设计、亲自做,不然的话她很有可能不会要。到时候闹出纠纷,麻烦得很。” “我把这些资料拿给他,是让忆哲看看参考一下,也许能找到灵感。” 林忆哲得意地瞥了一眼泽睿,“果然还是女朋友最疼我。” 云水依有些害羞,“别说那些肉麻的话。” “好,我不说了。”林忆哲的确没有再说什么了,不过他趁着云水依不注意,在云水依的脸蛋上亲了一口,亲完后还特意得意扬扬地看了一眼泽睿,把泽睿气得脸色铁青。 泽睿把林忆哲直往门外推,“好了好了,你留在这里也是打扰依依姐,我们还要和你师傅商量比赛的事情。” 林忆哲用脚抵着门,“我留在这里不是正好可以多一个商量的人吗?” “你是林家的人,我们要商量的是云家的机密,你留在这里合适吗?赶紧走吧。”泽睿使劲把林忆哲往外推。 林忆哲一副誓死不离开的样子,瞪着泽睿,“我留在这里不合适,难道你留在这里就合适?” 泽睿说:“我不懂,所以就算我听到了机密也没事。” “这是什么逻辑?你这小子给我当心点,别没事找事。”林忆哲反手就把泽睿给控制住了。 泽睿痛得脸都红了,却咬着牙不吭声。 云水依把他们俩拉开,“你们多大的人了,怎么跟小孩子一样,明天比赛的事的确需要好好商量一下,忆哲你就别走了,留下来。” “诶!好!”林忆哲回答得特别响亮,得意扬扬地冲泽睿做了个鬼脸。 很快,倪师傅到了。 云水依和林忆哲一看到倪师傅就急忙起身,恭恭敬敬地迎了上去。 “倪老师快请坐。你身体好些了吗?上次去见你的时候,你好像还不能下床走动,今天一看,气色好了很多。”林忆哲走向倪师傅,扶着他的胳膊。 倪师傅乐呵呵地笑着,“我身体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感冒,过两天就好了的事儿,哪用得着你们这么牵肠挂肚?” 他接过云水依为他倒的茶水品了一口,“果然,要喝茶的话,还是得到你们云家大院和林家大院来。我独自一个人在家里喝,实在没意思。” “参加这场比赛,正好可以让我出来走动走动。我这把老骨头已经很久没有出来放松放松了,可得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泽睿一直观察着倪师傅,趁着倪师傅和林忆哲聊得正热闹时,他悄悄把云水依拉到了一边,“依依姐,让倪去参加比赛合适吗?我看他年纪有些大了,说话做事也许都没有那么细致,做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体力的考验极大。” 云水依说道:“他是我们云家最厉害的做漆艺高手,只要他一出手,别人做的漆器就不够看了。” “放心吧,有他在,我们云家准赢。”云水依自信满满。 泽睿听她这么说,原本担心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乐呵呵地跑到老人家面前,又是递茶又是给他揉肩捏背。 林忆哲气鼓鼓地翻了个白眼,“真是个马屁精,这脸色转变得够快的。” 泽睿悄悄地说:“只要倪师傅能把这场比赛打下来,我当两天马屁精又怎么了?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说的谁不会能屈能伸似的。”林忆哲不高兴地嘟囔。 倪师傅看看林忆哲,又看看泽睿,“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见面就掐上了?” 泽睿卖力地给倪师傅捏着肩膀,“倪师傅,我们不管他,我们先说比赛的事。要不明天我当您的助手,跟着您一块儿去?您做漆艺累了,我就给你揉肩捏背。您要是渴了,我就给你端茶倒水。总之,我一定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就在这个时候,云家的座机响了,云水依顺手把电话拿了起来。 “您好,对,我是云水依。你们是天华公司的人?您好您好。” “好,好,我知道了。” 挂完电话,云水依满脸激动,“我刚接到的电话是天华公司打来的,他们说比赛规则已经出来了。” 云水依把比赛规则跟大家讲述了一遍。 “我们双方可以各派出最多两名匠人前去参赛。比赛时间是一天一夜,总共24个小时。我们需要在这24个小时之内,总共生产出不少于10件漆器,既要衡量质,也要比较量。” 云水依讲述完之后,倪师傅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我刚开始还以为只让我老人家一个人去,虽然说很久没出门了,想去放松放松,但是毕竟年纪大了,待的时间太久会受不了。比赛方允许带一个人去,有个照顾,好很多。” 泽睿立马凑到李师傅面前,“倪师傅,就让我陪你去吧!我既可以给你当保镖,让坏人无法接近你,也可以照顾你的衣食住行,让你专专心心比赛。” 倪师傅说道:“我只是干活的,具体安排还得听依依的。” 依依想了想说,“原本我想亲自陪您老人家参加比赛,毕竟在漆艺这方面,我比泽睿更懂。但是考虑到我们的对手是魏将成那个不择手段的人,有泽睿在您身边,我们会放心一些。” 第95章 小时 “那就这么说定了。”泽睿唯恐他们会反悔。 林忆哲咬着牙提醒泽睿:“事关重大,可不是闹着玩儿,你不能掉以轻心。” 云水依说道:“虽然有泽睿在倪师傅身边,但我们其他人也不能松懈,时刻留意着魏将成他们的举动。要是他们敢做坏事,我们就立即报警,及时阻止。” 林忆哲点点头,“依依,你不用太担心,我会安排妥当。” 雨越下越大,平整的路面铺出一层半尺高的积水。 一栋别墅的落地窗前,魏将成悠哉悠哉地坐在躺椅上,微眯着眼睛,惬意地品了一口手上的红酒。 “要说享受生活,还是得这群富人,你们看这老头子,家里的酒都是好酒。” 魏将成的小弟老猫,谄媚地陪在旁边拍马屁:“现在,这一切都是老大您的了。以老大的智慧和手段,想要什么都可以轻易得到,到时候整个成都都是老大的天下。” 魏将成听得很受用,眯起眼睛,满足地笑着。 一个小弟走了进来,“老大,陈师傅已经到了,你要去见一面吗?” 这人才刚把话说完,老猫就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瞪着眼喝道:“你没看到我们老大在享受人生吗?这个时候来打扰他,太不识趣了,给我滚出去!好好反省反省。” 魏将成递给老猫一个眼色,老猫这才收敛了起来。 魏将成把红酒杯放到了老猫的手上,“会会老人家。” 老猫笑眯眯地说:“老大,您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啊?要见面也应该是让他来见您。” 说话间,大家已经走到会客厅的门口了,正好看到老人家有些拘谨地站在茶几前,安静地等候着。 魏将成停下脚步,反手就给了老猫一巴掌。老猫的脸上顿时出现五个红掌印,“老大,我错了。” 其实老猫并不知道魏将成为什么突然打他一巴掌。 魏将成说道:“人家陈老先生是大江南北难得一见的好匠人,这样的人物,这样的角色,能来见我们一面,能跟我们合作,是我们的荣幸。你刚才说那些话,是对他的极大的不尊重,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了。” “是,是,老大教训的是。”老猫捂着脸,点头哈腰。 魏将成扫了一眼身边的手下,凶巴巴地威胁:“你们其他人也是一样,不可以有半点不恭敬。” 大家也都老实地点头答应。 这一幕是做给陈老先生看的,陈老先生也明白这一点。 魏将成一边哈哈笑着一边快步走向陈老先生。 一来到陈老先生面前,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陈老先生,我们可算见面了。这两天为了见您,我是茶不思、饭不想。” “魏老板抬爱了。”陈老先生说道。 魏将成上下打量了一圈陈老先生,“老先生可比我想象当中年轻多了,精神多了。” “谢谢。”陈老先生回答。 “刚才我接到电话,他们比赛那一方已经把规则制定好了,下达了通知。比赛允许两人参加,时间是一天一夜24小时。不知道陈老先生能不能熬得住这么久?” 一听说比赛时间长达24小时,陈老先生面露难色,“我年纪大了,不知道能不能熬得住。不过,既然魏老板请我出来参加比赛,我肯定会拼尽全力。” 魏将成摆摆手指,“不,老先生,我要的不是拼尽全力,我要的是一定会赢!” 说话间,魏将成的手下已经把厚厚一叠钱放到了老先生的面前,“老先生,这只是一点定金。拿下比赛,后面还会给更多。” 陈老先生无奈地叹息,“钱这个东西谁都喜欢,我也一样。不过,如果比赛用时是24小时的话,我这把老骨头可能真的熬不住。要不你们另外请更加年轻一点的匠人去参加比赛吧。我听说你们厂有一位姓李的年轻匠人,心思细,脑袋灵光,做事也快,手艺也不错。” 魏将成皮笑肉不笑,“那些年轻小崽子怎么能跟老先生比呢?陈老先生一出手,谁能赢过你?你不用担心,虽然说比赛时间是一天一夜,总共24个小时,但是我们有漆器帮忙,你只需要做好你那一部分就行。” 魏将成见陈老先生仍然皱着眉头,递给小弟一个眼色,“老猫,你带陈老先生去看看我们的工厂。给他详细讲讲比赛中他需要做哪些流程,不需要做哪些流程。等弄明白了他就知道了。” 老猫马上殷勤地来到陈老先生面前,笑嘻嘻地对陈老先生说:“老先生,我带你去。” 陈老先生看着老猫那张脸,总觉得他笑得有些阴森。 等来到工厂,老猫并没有急着带陈老先生去看流程,而且来到了一个打碎了漆器的工人身后。 那工人本来就紧张,看到老猫走过来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多少钱我赔给你。” 老猫一脚踩在那个人身上,用手抓起他的下巴,“你说赔就赔?我们厂做的可都是艺术品,艺术无价,你拿什么赔?” 说着,一脚把这人踢开,还叫来两个手下,“把他关进小黑屋,两天不给吃饭。” 两个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人把这工人带走了,陈老先生看到这一幕,眉头紧皱起来,“年轻人,你们这么做不行啊,是犯法的。” 老猫回看陈老先生,退下了一脸的严肃和凶狠,变得谄媚、殷切,不过笑得有些阴森。 “我们只是小小地提醒一下他,不犯法。” “我也要小小提醒一下陈老先生,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去看流程吧,不然魏老板等急了会怪罪我的。” 陈老先生黑着脸,有些不高兴,“那走吧。” 老猫一脸诧异,“去哪儿?” 他突然问这么一句,把陈老先生给说糊涂了,“不是你说要带我去看你们工厂的流程吗?” 老猫哈哈大笑了起来,突然,笑声戛然而止,一脸阴冷,“我们不是已经看完了吗?现在该陈老先生给个答案了,是参加比赛还是不参加比赛?” 第96章 选择 老先生现在算是明白了,带他来看工厂流程是假,要威胁他参加比赛是真。 “如果我拒绝呢?”陈老先生问。 老猫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看来陈老先生很喜欢我们工厂,要永远陪在这里。” 说完,老猫盯着脚下的地皮,用脚踩了踩。 这么明显的暗示,陈老先生又怎么会不明白。如果他拒绝的话,老猫他们会要了他的性命,把他彻底埋在地下。 “你怎么不说话?是在想你那还在上小学的孙子?”老猫这句话让陈老先生瞪大了眼睛。 “老先生,想好了,我们时间不多,主要是我没什么耐心。” 陈老先生反问他:“我有的选择吗?” 老猫仰头大笑,“所以我说陈老先生是识大体顾大局、能屈能伸啊。不管明天的比赛多艰难,他都会义无反顾地和我们站在一起,共同面对困难。” 说着,老猫黑着脸命令身边的小弟,“把陈老先生带下去,衣食住行都要安排地妥妥当当,不能耽误了明天的比赛。” 陈老先生无奈地摇摇头,“家里急着用钱,我想拼了这把老骨头赚几个钱,没想到碰上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小弟们喝道:“你有什么不满,尽管去找我们魏老板,跟我们说有什么用?” 别墅内,魏将成喝得微醺,兴致盎然地在光滑的地板上跳起了恰恰舞,在有节奏的音乐里晃动着他的极不协调的身体。 他的余光瞥在门口站着一个小弟,恭恭敬敬地,似乎有话要说。 他看了一眼播放音乐的小弟,那小弟赶紧按下了收音机的播放键,转动的磁带停了下来。 “你们站在那里,跟个丧门星似的。怎么回事?”魏将成微皱了下眉头。 小弟们走了进来,“老大,明天就是比赛了,我们要不要提前下手?” 魏将成知道他们想说什么,这次比赛的对手只有云家大漆坊,如果提前动手让云家大漆坊派不出人参加比赛,那赢家就是他魏将成了。 胜算百分之百。 “不,不要提前动手,我就是要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我也要让天华公司那些人看看,在真正的技术和机械化生产面前,那些小作坊看上去是多可怜,多不值得一提。” 魏将成看几个小弟的脸色不太对,黑着脸问:“背着我做了什么?” 小弟吓坏了,诚惶诚恐,“对不起,老大,之前我在蜀江镇认识一个打牌的牌友,跟我透露消息说云家大漆坊要派个老头子参赛。他……是他误会了我的意思,把那老头子的手给扎伤了。” 手扎伤了就没办法参加比赛,魏将成一巴掌扇在那人脸上。 “当我死了?没叫你们做的事,你们为什么要去做?” 那小弟不敢辩驳,他以为,以老大的做事风格,肯定会对老人家下手,所以就先一步动手,想捞个功劳在身上。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这时候,一个穿着西装,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人走了过来。他推了下眼镜,对魏将成说道:“魏老板,云家大漆坊派出来参加比赛的老人是一位很厉害的手艺人。” 魏将成眉毛一挑,“厉害?有多厉害?” 魏将成对自己工厂的那一套漆器非常满意,也对他找来的匠人有足够的信心。 眼镜男说道:“这位老师傅姓倪,已经很久没有做漆器了,但是,他之前在云家大漆坊所做的漆器全部都是珍藏品。这种人物不容小觑。” 魏将成的巴掌拍在臭毛的脸上,“他再不容小觑又如何?他的手已经被臭毛给弄伤了,还能参加比赛吗?” 臭毛察觉到局面有所变化,沮丧的脸上露出谄媚讨好的笑容,“老大,我们是用圆规扎穿了他的手,伤口不小。就算要恢复,估计也要一两个月。以他现在这样的情况,根本没办法参加比赛。” 魏将成看了一眼眼镜男,“听到了吗?” 眼镜男问道:“那魏老板的意思是……” 魏将成说道:“那老头子不能参加比赛,云家大漆坊必然会派其他人参加。不管派谁,应该都没有姓倪的老头厉害,所以我现在更不用担心了。” 戴眼镜的男人点头道:“魏老板说的是,云、林两家中,现在还能做大漆的手艺人,除了倪老师傅,还有一批人。但是他们的手艺都不如倪老师傅。现在倪老师傅不能参加比赛,他们很有可能会改换云景浩参赛。” 魏将成问道:“云锦浩这个人实力如何?之前在蜀江镇的时候,没怎么注意他。” 眼镜男说道:“他能成为云家的当家,担起大漆事业,肯定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不过,他在传统工艺的功夫上不如倪老师傅,在创新上又不如云水依。如果云家大漆坊派他来参加比赛的话,我们的胜算非常大。” 此刻,云家大漆坊的房间里,一群人正围坐着,愁眉不展,商量着到底该派谁去参加比赛。 云景浩想担起这个责任。 很多老师傅们也都觉得云锦浩有这个能力和魄力。 倪老师傅也点头说:“景浩这些年的进步,我都看在眼里。你做大漆的水平,的确能代表我们云家大漆坊。” “倪老师傅就别夸奖我了,其实,我很明白我的短板在什么地方。要不是忆哲的手出了问题,不能参赛,不然,派他去参加比赛的话,我们的胜算更大。” 一个手艺人做了大半辈子的手艺,他对自己的长处短板都了如指掌。 倪老师傅感慨,“可是忆哲的手还没好。” 说到这儿,云水依也惆怅起来,“医生说,他的手恢复之后,拿东西没有问题,但是不能进行精微细致的操作。” 这意味着林忆哲将无缘再做漆艺。 上一次他在和陈幼玲的比拼中,强忍着疼痛,在近乎断指的情况下做出了一件气势恢宏的漆艺,令人惊叹。但老师傅们也看得出来,细节之处有一些瑕疵。 瑕不掩瑜,加上他拼命的那股劲感动了在场的所有人,加上手艺上确实胜过陈佑邻一截,所以他堂堂正正地赢得了那场比赛。但是,如果要和魏将成找到的大师傅在一起比拼的话,就没有胜算了。 第98章 当然要讲公平 别墅里,魏将成的手下向魏将成禀报:“老大,得到消息,原家大漆坊的人,已经进入成都了。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魏将成皮笑肉不笑,“你当我们是什么?是黑社会吗?现在是文明社会,我是斯文人。我们要的是公平竞争!公平,懂吗?” 躺椅摇晃,魏将成悠哉悠哉地。 他微眯着眼睛十分享受,“虽然我们不需要对参加比赛的人动手,但是可以对其他人动手。” 老猫看出来魏将成的用意,“老大英明,对其他人动手可以让参加比赛的人心慌意乱,到时候心态崩了,也就没办法在比赛上发挥出好手艺了。” 魏将成满意地看了一眼老猫,“你小子,机灵得很。” “对了,你们知不知道他们这次到底派谁参加比赛?” 老猫说道:“他们车上没有云景浩,他被留在了蜀江镇。” 魏将成抬眼看了一眼局促地站在一旁的一群老师傅,他们都是厂里的漆艺匠人,其中有几个早些年还在蜀江镇待过两年,在林家做过漆艺师傅,对蜀江镇的情况比较了解。 “云锦浩不在,林忆哲的手又不能做漆艺,那唯一可能代表云家大漆坊参加比赛的便是云水依了。”有老师傅说。 “云水依?她很厉害吗?”魏将成问。 戴眼镜的西装男说道:“从我们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云水依从小就在做大气方面展露出很强的天赋,不过到底比较年轻,很多高深的传统手艺并没有掌握熟练。” 魏将成问:“把她和云锦浩比,谁的手艺更强一点?” 西装男说道:“论手法熟练程度的话,肯定是云锦浩更胜一筹。在明天的比赛里,我们不是只做一件作品,而是要做出整整十件作品。云水依的手法不够熟练的话,做到后面时间不够会越来越慌乱,所呈现出来的作品也会显出诸多瑕疵。” 魏将成摇摇头,“果然啊,小作坊后继无人,没什么看头。” “明天还得是陈老先生的专场。”魏将成说道。 老猫很识趣地说:“老大说的是,所以我们现在已经把陈老先生安排妥当了,只等明天上场比赛,您放心有陈老先生出手。我们赢定了。” 很快,有手下急急忙忙地跑到魏将成面前,“老大,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警察,对他们动手的话不好吧?” “怎么还有警察?”魏将成黑着脸。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臭毛。 臭毛脸上的五指印还没有完全消失,心虚又惶恐,不敢直视魏将成的眼睛。 “你是不是泄露了什么?”魏将成问。 臭毛惶恐地回答:“老大,不是我的错,是天恩那小子扛不住事儿,警察一问,他什么都招了。” 魏将成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得臭毛跪在了地上。 戴眼镜的西装男走了过来,“魏老板,其实也不必为这种事情大动干戈。比赛这件事,我们稳赢。那些有的没的没必要做。朗朗乾坤,法治社会,有时候用拳头做事还不如用脑子。” 老猫亮出了拳头,“怎么跟我们老大说话呢?” 西装男说道:“你们还以为凭拳头就可以闯天下吗?法律越来越完善,办案越来越厉害,你们以为你们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如果不想办法转变思路,早晚惹出大祸。” 老猫冲上去,一个上勾拳,把西装男打倒在地,把他下巴都要打脱臼了。 西装男轻捧着发痛的下巴,“你们想怎么做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只是好心提醒一下你们而已,如果你们不听,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老猫咬着牙,恶狠狠地威胁西装男:“我们老大把你找来是做法律咨询的,给你双倍工资是为了让你多做事把事干好。不是让你在这里耍嘴皮子,亮优越感给我们看。” 魏将成抬手,打断了老猫,“他说的也有道理,打打杀杀不是出路,要另想办法。不就是一场比赛吗?怕什么?” 说完他命令身边的人:“大家都先休息,明天再看好戏。” 入夜,华灯初上。 云水依和林忆哲等人找了一家比较便宜的旅馆住了进去。 泽睿本来不愿意让云水依住在这种地方,环境简陋,看上去也不太干净。摆在桌上的电视机居然还是黑白的,想看会儿电视打发时间,却只能看到点点雪花。 可是,这旅馆的地理位置非常好,距离天华公司并不远,就处在繁华的十字路口旁边。旁边有一家派出所,24小时执勤,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喊一嗓子比打电话还快。 泽睿在旅馆周围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可疑的,这才安心的朝自己房间走去。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他的房间紧挨着云水依的房间,也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林忆哲被安排到了楼下。 泽睿刚上楼,就看到云水依的门口站着一个男人,正是林忆哲。 泽睿气鼓鼓地走了过去,用看贼一样的眼神盯着林忆哲:“你在这里做什么?你的房间不是在楼下吗?” “我和依依马上就要结婚了,我跟她住在一起没什么不妥吧?” 在房间里的云水依听到动静,打开了门,“你们俩找我有事?” 林忆哲笑笑,“我来陪着你。” 泽睿用手挡着门,不让林忆哲走进屋内。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收起你的花花肠子。” “这是我的女朋友。”林忆哲没好气,故意捏了捏拳头,想要下注泽睿。 泽睿撩起衣袖,露出更大、更结实的肌肉。 “你们俩凑到一起就拌嘴,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都回自己房间休息。” 泽睿瞪了林忆哲一眼,“听到了吗?依依姐叫你回去休息,不要打扰她,她明天还要参加比赛。” “那你呢?你杵在这里做什么?”林忆哲上下打量了一眼泽睿。 “我在这里保护依依姐,不让那些花花肠子的时候男人靠近她。” “你在说谁?你是说我吗?”林忆哲气得七窍生烟,“等过两天我跟她把证领了,看你还能说什么。” “等你们领了证再说,不过我想,依依姐早晚会看穿某些人的花花肠子,不会被骗去结婚。” “你小子没完了是吧?我早就说过了,我和吴晓晓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而且这件事情也跟依依解释清楚了,大家都放下了,怎么就你紧抓着不放?是不是因为你满肚子坏水,故意破坏我和依依的感情。” “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了?”泽睿两手捏成拳头,胳膊上的肌肉鼓了又鼓。 林忆哲说道:“你要是不离开的话,我也站在这儿。” “你不走!我也不走!”泽睿说。 两个人就在这僵持不下。 第99章 在记忆里住着的少年 过来巡视安全的李强看到这一幕,无奈地摇摇头,“怎么这些人一有喜欢的人就变得那么幼稚?还是单身好。” 云水依也不想理会他俩,关上门,回到床上休息了。 晚上,医院里一片安静,吴晓晓躺在病床上,浑身僵麻。 自从做完手术,她对时间已经没什么概念了。饿了就吃,吃了就睡,醒来永远是躺在毫无生机的病房里。 身边的人进进出出,她记不住他们的样子,她甚至不记得爸爸是否来看过她。也许来看过吧,还会有一点模糊的影像在脑海里,却又想不起来爸爸来说过什么,或者带过什么东西给她。满屋子的鲜花水果,没有一丝温度,它们就像路边的野草和泥土。 走廊上响起脚步声,几下重,几下浅,像是活泼的少年从田野上欢快地走过。 吴晓晓眼睛突然一亮,期待地看向病房门口。 下一刻,病房门口就出现了一个身影,一个白净的少年,穿着牛仔裤和白色t恤,简单又干净。 “晓晓,你醒了。” 他是吴晓晓的旧邻居,小时候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年。 那些日子遥远又快乐。 “川川,你怎么来了?”吴晓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被叫川川的少年,把一本漫画书递给了吴晓晓。 “怕你闷,给你带了本书,闲来无聊的时候可以随便翻翻。” “我也是昨天才听我妈妈说你生病了,不知道他们那些大人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情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吴晓晓看着川川,“你长得好高了,我记得之前你比我还矮来着,这才两年多没见,居然就蹿到这么高了。” 川川有些小骄傲,“他们都说我这两年长得好快。” “你每天在床上躺着肯定很无聊,要不我推你出去走走?” 吴晓晓的保镖走来阻拦,“你好,现在太晚了不方便出去,你还是不要带着吴小姐出去了,就在病房里聊会儿天吧。” 川川不乐意地看了一眼保镖,“你们怎么管这么多?” 他凑到吴晓晓身边,小声抱怨:“你以前可不会容忍他们这么放肆。” 吴晓晓无奈地说:“我现在都这个样子了,管得住谁呀?我连我自己都管不了。” 现在的吴晓晓有一种深深的无助感,这种无助感,汇聚得太多的时候就会变成一种绝望,让她感到窒息。 川川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说话,便把站在一旁的4个保镖支开,“你们几个去接一盆开水。” “接开水做什么?”保镖疑惑地问。 吴晓晓严肃地用命令的语气说:“叫你们去就去。是不是嫌我病了,说话不好使了?要不要我现在给我爸打电话,告诉他,让你们拿点东西你们都不肯动。” 保镖们的确很怕她给吴老板打电话,赶紧拿着盆儿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吴晓晓和川川了。 “我听说你之前去蜀江镇了,还买了一批漆器。” “你知道的倒挺多。”吴晓晓说。 “你的事情我当然关心了。”川川笑笑,“其实我也去蜀江镇了,只不过我没让他们知道。” 川川在得知吴晓晓生病后,第一时间去了蜀江镇。 “你去蜀江镇干嘛?我记得你们家离那边挺远的。”吴晓晓说。 川川道:“我现在放假,在我叔的诊所里帮忙。我叔的小诊所就在蜀江镇旁边。我去看了他们给你做的漆器,就快好了。不过他们现在忙着参加天华公司筹备的一场比赛,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给你送来。” “天华公司?”吴晓晓对这个公司是有所了解的,“如果他们能被天华公司看上,就不愁前路了。” 吴晓晓发自内心地对蜀江镇两家大漆坊感到开心。 川川说道:“他们今天也来成都了,明天就要参加天华公司举办的比赛,要是你能去看就好了。” 吴晓晓无奈地叹息:“我现在这个样子连出病房都难,更别说去看比赛了。” 川川眼珠一转,“你要真想去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吴晓晓突然意识到什么,惊讶地看向川川。 川川坏笑了下,“交给我,保准没问题。” 吴笑笑眼眶湿红起来,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川川慌了,连忙抽出一张纸给他擦拭,“你怎么哭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吴晓晓摇摇头,“可能太久没出去了,有点激动。” “你先休息,我明天一早来找你。”川川说。 吴笑笑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朋友,很想和他多聊会儿,川川悄悄说,“我现在得去准备准备,明天早上来带你出去。” 他神秘兮兮地提醒:“明天早上四点半,不见不散。” 吴晓晓笑了,好不见不散。 半夜,整座城市安静下来。陈老先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想当年,他一手绝活引得多少人惊叹,轻轻松松地养活了一个家庭。现在,漆艺没了销路,他这身好本事也没了用武之地。 他本来想去找个看门当保安的活儿,却因为年龄大被人拒之门外。心灰意冷的他,垂头丧气地回家。 半路上被魏将成的人找到,把他带到了魏将成所在的别墅。 路上他听说魏将成他们是想让他加入到工厂老匠人的队伍里,去制作漆艺。他高兴得不行,激动地看了看自己那双闲了太久的手,以为自己这一生本身又有了用武之地。可是后来看到魏将成那群人的做法,以及他们工厂里的状况,才知道自己是上了贼船。 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家里的小孙子连学费都交不上了,老伴儿又常年多病,药也快吃完了。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可他却拿不出来。 明天的比赛他必须赢,要是输了的话,不仅拿不到钱,估计小孙子和老伴都会受到这群人的伤害。一想到这些,陈老先生就愁得睡不着觉。 门外响起敲门声,是老猫来了。他清咳了一嗓子,阴恻恻地提醒:“老先生,你可得赶紧睡觉,你要是睡不好明天的比赛怎么办?” 这句话提醒的是,明天的比赛是一场耗费体力的拉锯战,休息不好的话,又如何应对明天高强度的比赛? 他现在根本不知道,比赛的时候需要做哪些流程,只能明天到了现场之后再说。 他无奈地声声叹息。 ”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我这一身本事,有什么用啊?” 他叹息着闭上双眼,不许身上任何一个地方动弹。控制不住脑袋胡思乱想,那就控制住身体。 他希望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尽快入睡…… 第100章 观堂 早上8点,云水依就已经在天华公司的门口等候了。 天华公司的员工是九点才上班,这会儿只有零星几个人走入大厅,显得很冷清安静。 林忆哲递给云水依一个面包和牛奶,“刚才没吃饱吧,要不要再补充一点?” 云水依本来想拒绝,林忆哲说:“这场比赛耗时长,对体力要求很大,不吃饱的话,哪来的力气比赛?” “行吧,那我就再吃点儿。”云水依接过来啃了两口。 她实在没什么胃口,吃得十分勉强。 “不管怎么样,尽力就好。”林忆哲怕她有负担,说道。 云水依点点头。 其实云水依和林忆哲心里都清楚,这次机会是云家大漆房唯一翻身的机会,他们都寄予了很大的希望。所以,不管云水依表面上多淡然,心里都想拼尽全力搏一搏。 一辆黑色的小车停在天华公司的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个年轻人,正是高衾的助理小李。 云水依一眼就认出小李,礼貌地跟他打招呼:“李助理,早上好。” 小李的目光淡淡地从她身上扫过,高傲冷漠地微微点头,仿佛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小李微微扬起头颅,从他们面前高傲地经过,就像一只神奇的大公鸡。 原本他已经走过了,却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一下云水依,“你们来得挺早。不是说比赛要十点才开始吗?” “我们等等,没关系的。”云水依说。 云水依是故意提前来的,虽然她也曾来过天华公司,但还是对这栋大楼有一种陌生感,她想提前来适应适应,熟悉熟悉。 李助理看着她略微有些紧张的样子,脸上的高傲又重了两分,“那你们就再等等吧,另外一位参赛选手陈老先生有没有到。” 他故意说道:“陈观堂老师傅你们听说过吧?你们都是做漆艺的,应该对这个名字不陌生。” 林忆哲和云水依听到陈观堂这个名字时,不禁面面相觑。 何止听说!陈观堂的名字在三四十年前非常响亮,据说当年还有外国记者采访过他。 云水依也听爷爷提起过陈观堂这个名字,说当时在整个成都内,论漆艺的话,也就陈观堂能在他之上。 李老师傅之前也提到过陈观堂。说陈老在中年的时候,自以为技艺炉火纯青,已经到了无人可比的地步,满腔自信,却在一场偶然的比拼中输给了陈观堂。从那之后,李老为人谦逊低调了很多。 没想到魏将成居然能找到陈观堂出马。 李助理看到云水依面色有些不自然,嘴角浮起得意的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故意说出陈观堂的名号来震慑云水依,让她紧张、惶恐,不战自败。 林忆哲带着云水依要往天华公司大楼走去,李助理叫住了他们,“诶,你们干什么?” “我们进去坐坐,反正这会儿离比赛还有一段时间。” “先别进去了。”李助理说,“你们现在进去的话,不太合适。” “为什么?”林忆哲身后的小学徒,好奇地问。 李助理那高傲的眼睛,淡淡地从小学徒身上扫了一眼,最后落在了林忆哲身上。仿佛那小学徒根本就不够资格跟他说话一样。 “你们今天来天华公司是为了比赛,提前入场不合规矩。这也是为了保证比赛能公平公正地举行。” 说完,李助理冷笑地进入了办公大楼。 林忆哲见云水依有些紧张,握住她的手,“别担心,我们尽力就好,不论输赢,至少争取过。” 泽睿站在不远处,看着你侬我侬的林忆哲和云水依,心里不是滋味。但他也清楚,现在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他问身边的朋友:“你们能找到陈观堂吗?他昨天晚上住在哪儿?” 身边的人全都摇头,“这可是别人的私事,怎么可能清楚?” “不知道你问的是不是花溪那位陈观堂老先生。我听说,他是我们那儿做漆艺最厉害的。”一位皮肤黝黑,肌肉结实年轻人说道。 泽睿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小江,你和陈观堂老先生是一个地方的人?” 小江说道:“我也不确定你们说的那位老先生是不是我们老家那位神人。” 泽睿说道:“怎么可能不是!成都做漆艺的高手本身就没多少,肯定是同一个人。要不你出面找到他,跟他谈一谈。我们给他一笔钱,让他不要参加比赛,或者在比赛中故意输给依依姐。” 小江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你小子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这个是比赛,讲究的是公平公正。你拿钱给陈观堂老先生是违法犯罪!就算我愿意去做,人家陈观堂老先生也未必愿意收。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毁了人家一辈子清誉。” 泽睿冷笑了下,“那老先生要真有一身傲骨,怎么可能会跟魏将成那样的人混在一起?他帮魏将成做事不就是图钱吗?我们给他同样多的钱……不!我们给他更多的钱,直接让他开价。不就好了?” 小姜十分为难,“你们不了解陈老先生,他一生为人正直,是我们那边有名的大善人。但他命运不太好,最近五六年接连死了老婆和孩子,现在只剩下一个孙子。当年他年轻的时候,凭借一身手艺养活了一家人。如今漆艺卖不出去,他们家也过得非常拮据、贫困。” 泽睿说道:“听你说半天,他不就是缺钱吗?魏将成能给他钱,我们也能给。你让他开个价。” 小江有些气愤,“你小子!怎么总觉得有钱就能办事儿?魏将成那人是什么样你也清楚,他能让陈老先生给他办事,很有可能是威胁了人家。” 泽睿闷乎乎地想了想,转身走了。 小江跑了上去,“你怎么又走了?不是要陪着依依姐比赛吗?” 见泽睿没有吭声,他有些着急,“你可别胡来,要是惹出什么事,我没法跟你爸妈交代。” “我们几个不辞辛苦跑到蜀江镇来,又跟着你往成都来回跑,就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我们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受伤,但是你小子能不能安分点?” 说话间,泽睿来到了派出所门口。 第102章 夕阳 不等李助理走到他的面前,高衾就忍不住黑着脸问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让他们在公司外面的太阳底下站着等?你是故意想让他们难堪,还是想让我难堪?” 李助理一头雾水,“高总,我也是怕他们影响比赛的公平公正,所以才这么做的。如果这样做不妥当,我以后不这么做了,你别生气。” 高衾看着李助理一脸真诚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其实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我之所以选择你做我的助理,还拿你当兄弟看,是因为我知道你和我是同一路的人,我们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李助理有些尴尬,“高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高衾也不再藏着掖着,索性挑明了,“其实我知道你拿过魏老板的好处。” 不等高总说完,李助理就惶恐地看了一眼四周,确定门外没有人,他才安心了些,“高总,话不能乱说,我可没拿过任何人的好处。” 高衾说:“我们两个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做坏事等同于我做坏事。我希望你不要胡来,免得给自己惹麻烦。你给你自己惹麻烦,就是给我惹麻烦。” 见李助理还是不肯承认,高衾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当初是我看走眼了,我以为你这个人挺机灵的,没想到这么糊涂。” 他气愤地指了指窗外,“你以为你刚才是让林忆哲和云水依他们晒太阳吗?实际上你是把我的脸面扔在外面晒太阳。董事长马上就要来公司了,他不计较这件事情也就算了,要是计较下来你和我都得担责任。” 李助理见高衾是真的生气了,低下头,“对不起,高总,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你太心急了。”高衾说道:“他和魏老板之间的比赛,无论输赢都和我们没关系。不管魏老板给了你多少好处,你都不应该搭上自己的前程。你只需要做好自己能做的事,并且一定要把自己从危险当中规避出来,不然的话得不偿失。” “你知道有多少人看着你、看着我吗?但凡我们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中,就会付出意想不到的代价。” 李助理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我知错了高总,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高衾说道:“其实你和我心里都清楚,以魏老板的手段和算计,蜀江镇的小作坊根本不可能赢。本来就是注定的结局,你非要弄些事情让旁边的人胡思乱想。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到时候卫老板反而要怪罪你多事了。” “高总点醒的是,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李助理一副认错态度极好的样子。 高衾语重心长地说:“其实我知道你是一个接受不了批评的人,既然我们都在天华公司做事,我们的利益都是一致的,只请你沉住气,稳住阵脚,不要自乱分寸,坏了局面。” “好了,你去忙自己的事吧,接下来我们就只管看他们这场比赛。” 李助理从高衾的办公室走了出去,正好看到魏老板的人走入天华公司的大楼。 魏老板走到大楼的厅堂中央时,默契地抬眼看向李助理所在的位置,四目相对,彼此交换着眼神。 魏将成在接待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了休息区。 在物质相对贫乏的90年代,很多大老板的办公楼都比较简单,天华公司的办公区却已经有华贵的气息,装潢非常大气精美。 魏将成坐在沙发椅上,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才9:30,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始比赛。 “老大,天华公司真是气派,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实力的公司。” 魏将成把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得意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小弟,“怎么样?喜欢吗?” 那小弟用手抚摸着真皮沙发,“喜欢,当然喜欢。” 他凑到魏江城的耳边小声地说:“如果天华公司是我们老大的,那我就更喜欢了。” 这番话说得魏将成哈哈大笑。 “陈老师傅呢,怎么还没来?” 小弟连忙点头哈腰地说:“我马上去看看。” 话音刚落,就看到魏将成的两个小弟陪着陈老师傅进门了。 陈老师傅穿着一身长衫,气质优雅古朴,仿佛是从电视里走出来的老先生。单是这一身派头,就给人一种匠心独韵的感觉。加上他本身具有的名气,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仙风道骨、国之大匠。 “陈老师傅来了,快请坐。”魏将成居然站起来,有一些恭敬地跟陈老师傅打招呼。 陈老师傅不至于糊涂到以为魏江澄真的对他心存恭敬,但是,想到自己的孙子还在这种人的监视中,只能配合着点点头。 魏将成指了指旁边的座位,“陈老师傅请坐。” 陈老师傅坐下,一言不发,眉头微锁,似在沉思。 “陈老师傅昨天晚上睡得可好?” “挺好。”陈老师傅回答。 “你对今天的比赛可有把握?”魏将成问。 陈老师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管有没有把握,魏将成都只接受一个答案,就是赢。 陈老师傅微微叹了一口气,仿佛胸口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 魏将成坐到了陈老师傅身边,搂住陈老师傅的肩膀,故作亲切的样子。 “陈老你不要有压力,拿出你真正的实力就好了。至于蜀江镇那两个不知死活的晚辈,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 陈老师傅只觉得魏江澄浑身散发着浊臭之气,让他避之不及。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时,一位穿着旗袍的迎宾人员走了进来。 “陈老师傅,您请。” 陈老师傅赶紧站了起来。仿佛沙发椅上有针尖麦芒似的,坐得他浑身不舒服。 “好,我们走。” 陈老师傅离开了。 魏将成凝视着陈老师傅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于视线中,才收回目光。 “老大,这陈老先生靠谱吗?真的能拿下冠军吗?”他的小弟小心翼翼地压着声音问。 “你怕什么?”魏将成访问? 那小弟赶紧说道:“我当然不怕,我们老大做事向来稳妥。只有别人怕我们的份,我有什么好怕的。只是担心这老头子年纪大了,不经吓。” 尤其他们还是拿老头子的命根子,他那小孙子要挟他的。真怕老家伙一个不经吓,两腿一蹬背过气去。 魏将成翘起了二郎腿,抖了起来。 “我们的那一批机器不是白入手的。不过也好,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让大家见识见识是好事儿。” 9:40,魏将成的人被请到了看比赛的区域。 比赛在天华公司的体育场内场进行。 内场中间宽敞明亮,摆放着魏将成早就安排人搬进去的一批机器,以及双方比赛需要用到的素胚。周围是观众席,坐着所有来观战的人。 观众席上的人并不多,评委主要集中在第一排。 魏将成一道目光就落在评委们身上,这些评委年纪都有些大了。其中有好几个都已经头发花白,年龄恐怕在70往上了。 老猫走进了会场,他把魏将成身边的臭毛拉开,自己坐到了魏将成身边。 “老大,这些评委看着面生得很,不知道都是些什么来头。” 魏将成说道:“就算不知道他们什么来头,这场比赛我们也稳赢。” 魏将成侧过头问坐在他另一侧的律师:“你知道他们什么来头?” “都是全国各地做漆艺的大师,行业里的专家。” 魏将成冷笑了下,“漆艺已经算是冷门的夕阳产业,哪里还有什么专家。真正懂漆艺的人早就转行了。” 话音未落,魏将成就看到林忆哲等人进场了,他们坐到了魏将成不远处的位置。 第103章 百工漆艺 魏将成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忆哲一眼,恰巧林忆哲也留意到了魏将成。四目相对,恨不得用眼神变成一把剑,将对方斩杀在当场。 林忆哲不想惹事,所以即便心里对魏将成再讨厌,也压下了种种情绪,坐到了位置上,安静地等待比赛开场。 魏将成却主动走了过去,故意热情地打招呼:“哎呀,原来是林忆哲来了。人家天华公司只是邀请了云家,没听说也邀请了你们林家呀。你突然跑到这种场合来,不太合适吧?” 林忆哲冷笑了下,“原来魏老板这么幼稚。天华公司默许的事情,你却有这么大的意见。要不等会儿等天华公司的董事长来了,你亲自向他问问清楚,问他我该不该来。如果董事长说让我离开,我绝不在这里多待半分钟。” 这些话让魏江城哑口无言,但是很快就坏笑了下,“我也是关心你们。你看看,你们一个小作坊马上就要倒闭了,还花路费辛苦往这里跑一趟。何必呢?留两个钱买两个菜,把饭吃饱不好吗?” 林忆哲咬着牙压着怒火,“魏老板在贬低自己这件事情上真是不遗余力,你说我们是小作坊,那你是什么?你是连小作坊都斗不过的小昆虫吗?” 他这话一出口,林忆哲身后的学徒们就忍不住笑了。 魏将成的脸色很难看,“要不是天华公司非要让我们和你们比拼,我才懒得跟你们这样的人交手。” “我们是什么样的人?”林忆哲问,“魏老板可要说清楚。你怀疑我们没有关系,你要是诋毁天华公司的业务水平和鉴赏能力,那就太不礼貌了。” 这时候大门推开,一位头发花白的董事长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会场。 林忆哲看了一眼董事长,说道:“要不魏老板现在就去找董事长问个明白。” 魏将成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就算被林忆哲说得浑身不舒服,也只能认栽,闷哼了一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董事长从林忆哲身边经过,突然停了下来。 “这位年轻人就是蜀江镇林家大漆坊的林忆哲吧?”董事长笑呵呵地问。 林忆哲立马点头,“是的,我是林忆哲,见过董事长。” 董事长上下打量了一圈林忆哲,“不错,林家大漆坊后继有人,是好事。你们在这儿坐着休息,一起期待精彩的比赛。” 说完这些客套话,他又拍了拍林忆哲的肩膀,像聊天一样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别人做过大漆了,非常期待,希望你们不会让我失望。” 林忆哲点点头,“我们一定竭尽全力为董事长和天华公司展现最好的大漆手艺。” “我相信你们。”董事长说道。 一旁的魏将成以为董事长跟林忆哲说完话,马上就会跟他说话,于是恭敬地站在原地,准备和董事长客套寒暄几句。让他没想到的是,董事长在和林忆哲说完话之后竟然走了,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这巨大的落差让魏将成尴尬地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缓了一阵才坐回自己的位置。 林忆哲也不想节外生枝,并没有再理会魏将成,所以对于魏将成杀气腾腾的眼神毫无察觉。 十点,钟声敲响,主持人走到台上。 “百工漆艺,在成都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最近数百年来,漆艺非常活跃,产生了大批极其贵重、极具研究价值的大漆作品。可以说漆艺是我们国家非常重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整个文明的瑰宝,值得我们去保护和深入研究。本着发展传统文化,传承非物质文化的初心。天华公司将用十年的时间,斥资千万来扶持漆艺。也基于这个目的,今天邀请了十位漆艺界的权威人士和专家人士来见证我们这场漆艺大比拼。赢家将获得天华公司的扶持签约,并且在后期,根据天华公司的要求提供漆艺作品。” “接下来由我宣布比赛规则:首先比赛时长为24个小时,期间可以正常地休息,包括吃饭、睡觉和散步等活动。” “休息时间没有硬性规定,可自行安排。”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休息期间不可与外界人士接触。” “第二点是,参赛选手需要在24小时之内生产不低于十件漆器。专家评委组在评定时,会根据漆艺作品的质和量来进行纵横比较。既要比较轻易的品质,也要比较奇异的量产。” “比赛内容可以自行发挥,不做特别限定。” “接下来,有请我们天华公司的董事长杨天华先生讲话。” 主持人把话筒递到了坐在评委席的董事长杨天华手里,杨天华拿过话筒说道:“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既然是比赛就讲求公平、公正、公开。希望大家能发挥出所长,制作出真正符合要求的大漆作品。” “我非常期待这次比赛,所以即便身体有所不舒服,也坚持来到了现场,为你们加油打气。” “现在我宣布,漆艺比赛现在开始。” 云水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的面前摆着一张大木桌,桌上、桌下都是要用到的工具。她的身后摆放着一个书架一样的架子,上面摆放着十件素胚。 素胚都是他们自己带来的。 比赛开始了,云水依就近拿过一件素胚。这些素胚是她亲自挑选,从蜀江镇带到天华公司来的,每一件都再熟悉不过,所以拿到手上就可以直接上手。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陈老师傅。 陈老师傅这段时间一直被魏将成的人控制着,他并没有接触过这些素胚。此时面对小柜子上摆放的十件素胚,感觉非常陌生。他拿起一件,仔细观察起来,微皱着眉头,似乎不大满意。 像陈老师傅这样技艺高深的匠人,对于素配的需要求非常严格。他手里的这些素胚只能说合格,跟他自己制作的素胚比起来简直有云泥之别。 要是早知道比赛结果会影响到孙子,他肯定会带十件自己做的素胚来参加比赛,而不是任由魏将成他们的人胡来,随便弄一些东西滥竽充数。 陈老师傅忍不住摇头叹息,脸色铁青,但是眼看着比赛已经开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就算再看不上这些素胚也只能接受,随手拿起一件放到桌子上开始制作漆器。 观看台上,魏将成的小弟老猫,看着陈老师傅的表情有些担心,“老大,陈老师傅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他该不会年纪大了,做不出什么像样的漆器了吧?” 魏将成说道:“我们只管拿结果,其他的我不关心。” 魏将成旁边的律师说道:“你们随便选的素胚入不了他的眼,所以他才会这么痛苦。如果你们真希望比赛赢,当初就不该那么傲慢地控制他,应该好好跟他沟通,让他自己带素胚来。你们看云水依那些素胚,全是她从蜀江镇带来的,每一件都是她自己挑选的,所以,比赛一开始她就得心应手。” 魏将成并没有听进去,他傲慢地看了律师一眼:“你急什么?好戏还在后头。不是还有24小时吗?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赢,他有十足的把握。 第104章 开局 这段时间,云水依和林忆哲一直在找各种设计灵感。但是迟迟没有头绪。云水依的爸妈也为他们着急,把过去几十年累积的各种资料和设计灵感都给他们整理出来,试图激发两个年轻人的想象。云水依望着堆积如山的稿子,反而没有了灵感和思绪,不知道要设计一款什么样的图案才能够适合比赛。 在参加比赛之前,云水依和林忆哲商量了很久,从无数的资料当中最终筛选出以婚嫁为主题的设计方案。婚嫁是云、林两家最擅长的主题,也是发挥最稳定的主题,只要不出意外,基本上做出来的作品都不会有什么偏差。可是在看到素胚的时候,云水依突然犹豫了,婚嫁的主题的确很好,也是各大大漆坊喜欢用到的主题。但是也正因为大家都喜欢用,才容易显得没那么新颖。 云水依凝视着陈老师傅,心里有些紧张和忐忑。要论做婚嫁漆器,没有人能赶超过陈老师傅。如果自己选择这一主题,很容易败下阵来。 怎么办?云水依心里七上八下的。 坐在观众席上的林忆哲察觉到云水依的犹豫和紧张,不禁为她捏了一把汗。其实他已经猜到云水依在犹豫什么了,他们选定了婚嫁为主题作为比赛内容,实际上是非常冒险的。他也是今天早上才从泽睿那小子的嘴里得知,陈老师傅最擅长的就是婚嫁漆器。据说,一套出自陈老师傅之手的漆器可以卖到天价,而且就算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林忆哲恨不能陪在云水依身边和她一起出谋划策。 魏将成的人也看出来端倪,老猫更是坏笑了下,嚣张地甩了甩头,“老大,就她这个样子也敢参加比赛。依我看还是马上认怂,举手投降比较好,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魏将成冷笑了下,“小作坊那点本事根本不够看,所以呀,还是我说的那句话,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我们每个人都只能接受这个结果,如果抱残守缺必将被时代淘汰。” 老猫竖起了大拇指高,“我们老大说话就是有水平,有深度,跟着你,我也学会了不少东西。” 魏将成得意地看了一眼老猫,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小子,拍马屁的本事是越来越厉害了。” 老猫嘿嘿笑着,看戏一样盯着台上紧张不已的云水依。 云水依的脑袋一片空白,她努力回想起最近看过的设计图,试图寻找到灵感。要么想不起来,要么一想起来那些设计图就像潮水一样涌入她的大脑,要把她脑袋给撑破似的。不一会儿云水依的额头上就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坐在评委席上的董事长有些疑惑,问身边的人:“她怎么迟迟没动手,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董事长的助理也是一头雾水,“可能云小姐太紧张了,暂时还不太适应。” 董事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们就再等等。” 他自言自语地嘀咕着,“按道理来说,年轻人的心态应该天不怕地不怕,今天的场面也不算大,怎么紧张成这个样子?” 董事长的助理说:“蜀江镇的云、林两家大漆坊已经到了走不下去的地步,今天的比赛决定他们两家还能不能开得下去。说是生死一搏也不为过。也许这就是云小姐紧张的原因。” 董事长点点头,“看来我们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 董事长的特助说道:“有压力才有动力,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我还是觉得比赛的规则有些苛刻了。”董事长说,“本来我说在24小时之内做出三件漆器就足够了,你们非要把它加到十件。说真的,你们根本不了解做大漆是一件多么复杂艰难的事情,每一项流程都考验人,要的就是慢工出细活。你们让他们在一天之内做出十件漆器,太为难人了。” “董事长,我们也是开过会商量了很久之后才决定提出这个建议的。现在的社会不比过去,我们终究要面对市场。如果量产达不到,我们花费大量的心血和金钱去扶持一家作坊,最后无法产生经济效益,一亏再亏,那我们扶持漆器和发展漆器的目的就失去意义了。” 这番话并没有得到董事长的认同,他说:“传统文化哪是样样都能赚钱的,不赚钱就没有意义了吗?你们呀,是没有真正经历过大漆热闹的那些年,对大漆没有什么感情,才能说出这么冷冰冰的话。我当时同意把比赛规则重做三件漆器改为做十件漆器,也是因为你们绝大多数人都这么建议。我当时也没多想,觉得你们大多数都这么建议,应该有你们的原因。现在想来,我们的确有些为难人家小姑娘了。” 特助迟疑着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观点:“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竞争都充满了残酷,任何人都必须直接面对它。云水依如果想让蜀江镇与你两家的大漆坊重振当年的雄风,得到我们天华公司的扶持,就应该展示出真正的实力,让我们看到他们的独特之处,如果他们连魏老板的漆器工厂都无法打败的话,那也证明他们的大漆房并不能在市场上生存。” 特助见董事长的脸色有些严肃,立即解释道:“董事长,我是站在客观的角度来说这些的。并且,您不好奇传统大漆坊的生产方式和工厂的生产方式,在高度压力之下,会产生怎样的火花吗?” 特助这句话说到了董事长的心窝里,他之所以对这场比赛非常上心,以至于大病初愈就赶来观战,就是想看看传统的漆器制作方式和新式的工厂生产方式之间能碰撞出什么火花,到底谁输谁赢?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并不能看出这之间的差别。不过,陈老先生沉稳自若,的确有大匠风范,风头盖过了云水依。 董事长看向陈老先生时忍不住点头,“所以说啊,做这些精巧物件还是得老一辈的人,既沉得住气,又有足够的经验,见过大风大浪也就不怕眼前的残酷竞争了。” 特助说道:“不管他们谁输谁赢,对我们天华公司来说都是好事。” 董事长点头,“不过,我还是想看看结果究竟如何。” 云水依闭目沉思,她的脑海里充满了各种设计稿。选择太多反而让她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她索性让脑袋归于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留。 她把自己完全放空,只去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云水依,如果这不是一场比赛,只是一场平常的做漆小练习,可以任由你自己发挥,你会做出一件什么样的作品出来?你会选择什么样的主题?”云水依在心里问自己。 突然,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生机盎然的森林。 第105章 百花见鹿 云水依对于山山水水有独特的情怀,有很深的感情。很多次做梦,她都梦见自己在童话般的森林里穿行。厚厚的青苔就在她的脚下,软软的,像厚厚的地毯。山间的风轻柔,带着淡淡的花香味。树枝偶尔会触碰到她,就像老朋友跟她握手一样。 一只只活泼的小动物从森林里穿过,有顽皮的猴子荡着秋千远去,有唱着歌的小鸟振翅飞远,还有小鹿偷偷地看了云水依一眼,有折过身,去了森林深处。 云水依对那只小鹿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一路追随过去。 终于,她追上了那只小鹿。小鹿站在河水中央,回头看向她。目光如水,澄澈透明。 想到这里,云水依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有思路了。 云水依开始动手制作漆器。 林忆哲看到云水依终于动手了,也为她松了一口气。其实,就算比赛失败,她也能够接受。她已经想好了,比赛失败后,如果云水依还想做漆器的话,那他就让云水依留在家里做漆器,他开着车全国各地跑销售。只要他俩够勤奋,混个温饱应该不成问题。 如果云水依对做大漆也失去了信心,想去做点别的,想闯一闯,他就带着云水依去沿海一带碰碰运气。 如果时代的车轮是无法避开的,那顺着潮流去忙碌一段时间、闯一段时间也不为过。等到将来有条件了,再回头重操旧业,也不算违背本心。 人终究是要生存的,生存才是第一大问题,是最首要解决的问题。 所以在林忆哲眼里,云水依能够重新鼓起勇气,振作起来继续比赛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林忆哲身后的学徒们都不知道云水依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都在默默为她捏汗。 观众席上的老猫,看到云水依手上的动作利落起来,不禁冷嘲热讽:“捱了那么半天,浪费了那么多时间,现在才终于想起自己是在比赛。刚才我看她闭上眼睛,还以为要睡着了呢,小作坊就是小作坊,上不得台面,不够看。” 魏将成说道:“比赛时间24小时,就算睡他个七八个小时,也还有时间。” 老猫当然知道魏将成这句话是讽刺云水依的,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林忆哲察觉到老猫他们在笑话云水依,立即递过去一个愤怒的眼神,剜了他们一眼。老猫的眼神马上变得凶恶起来,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魏将成立即拍了一下他,“给我安分点,不要给我惹麻烦。” 老猫收敛了压着声音,在魏将成的耳边嘀咕:“等将来天华公司成为我们老大的,看我怎么弄死他。” 魏将成沉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不要太嚣张。” 老猫马上毕恭毕敬,“老大教训的是。” 魏将成见他这么乖巧听话,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忆哲的两只眼睛一直留意着云水依。云水依皱着眉头沉思的时候,他也会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云水依松一口气的时候,他也会稍稍松一口气。反观魏将成那边一群人,忍不住打起了呵欠。 他们这一群散漫惯了的人,就算让他们规规矩矩待个十分钟都难比登天。今天要不是看在天华公司董事长在场的份上,他们早就嗑瓜子的嗑瓜子,翘二郎腿的翘二郎腿了。 “老大,我出去抽根烟可以吗?”终于有人忍不住向魏将成请示。 魏将成的眼神变得严肃。 老猫代替魏将成教训起这些人来:“没看到人家董事长都没吱声嘛,你们又算个什么东西?” 大家只好强忍着,不敢吭声,甚至不敢表现出一丝不耐烦。 董事长的特助见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担心董事长坐久了会不舒服,小声地在董事长耳边说道:“董事长,要不你先到休息室去休息?我们在这里盯着,要是有什么进展,我们会第一时间汇报给您。” 没想到王董事长却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别说话,别影响他们比赛。” 特助的声音很小,当然不会影响到云水依和陈老先生的比赛,她知道是董事长自己看得入神、看得痴迷,不忍心挪开眼睛,更别提离开了。 没办法,尽管特助非常担心董事长的身体,也只能小心地陪着。 时间又过去半个小时,董事长特助,明显地看到董事长坐得腰酸背痛,在小心地挪动着身体,好让自己的腰没那么难受。董事长特助不敢再提醒王董事长,怕惹得他不高兴,只好找到孔慕。 “孔先生,董事长这身体一直都不大好,坐久了怕是会很难受,我不敢再劝他,要不你去劝劝他吧。” 孔慕看了看台上正在比赛的云水依和陈老先生,他说道:“董事长本身就特别喜欢漆器,所以台上的一举一动都让他分外感兴趣。我们这个时候让他离开,是扫他兴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熬坏自己的身体吧?”董事长特助十分无奈。 孔慕想了想,让特助去拿来一些垫腰的枕头。董事长特助赶紧照做,把枕头塞到董事长身后,让他以舒服的姿态看着台上的比赛。 此时台上,云水依已经通过标签和绘画的方式,绘制出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鹿,意境悠远,让人惊叹。 再看陈老先生那边,诚如云水依和林忆哲所猜想的那样,他制作的是婚嫁的题材,选用的花色是百花。 听上去陈老先生所选择的题材非常的单一,实际上要把百花做好是非常难的一件事,一旦做好也非常惊艳。 百花灿烂,花团锦簇,寓意富贵,寓意吉祥,尤其在在花丛中添上一对凤凰,构成一幅百花凤求凰吉祥图,更是吻合成婚的主题。 有些人一辈子也做不好百花,有的人一旦把百花做好就能吃一辈子。 董事长看着百花,恨不得直接到陈老先生身边仔细观看。 陈老先生终究是年龄大了,坐了两个多小时,浑身酸痛不得不停下来。他只稍稍停了两分钟就又继续制作漆器。 其实董事长看得出来他非常难受,于是对身边的人说道:“你们多加注意,万一陈老先生有什么不舒服的话,你们就给他想办法,不能让他有事,也也不能让他受伤。” “不管他们谁输谁赢,他们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绝对不能在我们这儿出意外。” 助理点头,“放心吧,董事长,我们会安排好的。” 陈老先生的确已经熬不住了,但是想到自己的孙子还在魏将成那种人手里,就不得不拼尽全力。 不知又过了多久,云水依终于做完了一件漆器,抬眼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半小时了。 她花了三个半小时才做出一件漆器,要做十件的话,差不多要30多个小时。显然,按照这样的进度是没办法完成比赛的,更别说在比赛中胜出了。 她抬眼看了一眼陈老先生,只见陈老先生的百花构图,也只完成了一小半。 其实这和陈老先生的素胚也有关系,陈老先生的素胚非常的高大,即便是只画了一小半,篇幅也够宏大地,耗费了他大量的心血。要将这样高大的素胚完全画完的话,不知道要多少时间。 魏将成他们真的是外行指导内行了! 应该说是外行限制内行。 云水依看着陈老先生额头冒汗的样子,有些心疼。 但是现在她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心疼陈老先生,只能低头继续制作漆器。 她突然身影晃动了下,视线有些模糊,身体一软就坐到了椅子上。林忆哲看到这一幕,担心坏了,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依依!” 其他人也看到了云水依的反应。 王董事长立即问道:“怎么回事,快去看看。” 云水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有些头晕,她用手撑着桌子,勉强让自己稳定下心神,在接过天华公司的人递过来的一杯水,喝了半杯后感觉舒服多了。 突然,她听到耳边响起轰隆隆的声音,抬眼看去,原来是陈老先生突然摔倒在了地上,天华公司的人赶紧围了上去。 观众席上的魏将程咬着牙恨恨道:“这个老东西居然虚弱成这个样子。” 老猫有些担心,“要是他坏了事怎么办?” 魏将成说道:“他应该知道,这场比赛他只能赢不能输。” 老猫当然知道魏将成说这句话的深意是什么,他压着声音小声地说:“放心吧老大,我们一定会照看好他的孙子,绝对不会出意外。” 魏将成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李强呢,怎么没看到他?” 老猫也觉得奇怪,“他不是应该在这里来盯着我们吗?怎么没看到他人?” “对,还有云水依的跟班,就是叫泽睿那小子,他不是云水依的尾巴吗,云水依在哪儿他就在哪儿,讨厌死了,这会儿他居然不在,奇怪。” 又有人说道:“在这坐着可难受死了,他那么年轻,肯定熬不住,所以就没进来。” 第106章 完美无瑕 云水依在做完一件漆器之后,又通过反复修漆的方式来增加光泽度,前前后后总共花费了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 做完一件漆器,她把它摆在眼前的小桌子上,仔细观察了一阵。 这件漆器找不出一丝瑕疵,让云水依很满意。 她放心地转身去拿另一件素胚,准备制作第二件漆器。 天华公司负责接待的礼仪,端着一个丝绒内衬的雕花木箱走了过来。他们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把做好的成品装进了小盒子里,转身带到了评委席。 董事长杨天华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云水依所做出的这一件漆器质量究竟如何了。 他伸长了脖子,像个孩子似的,一扫平日沉稳的气质。 云水依并没有精力和时间去关注评委席那端的动静,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只能全身心地投入到下一件漆器的制作中。 评委席上,杨天华迫不及待地伸手,想要把漆器挪到自己面前。但迟疑了下,又礼貌地让你把漆器拿给评委们鉴赏。 “还是让老师们先看,毕竟你们是专业的,我只是爱好这个,完全不能望其项背。” 一个头发花白的评委对杨天华道:“虽然我们是专业评委,等会儿漆器的鉴赏得由我们来做决定,但是董事长作为爱好者,你能给出一二点意见,对我们来说也很重要。” 其他评委也附和着说:“漆器终究要面对所有人,并不只是像我们这样的专业人士。所以,以一个漆器爱好者的身份,对它进行鉴赏也很重要。” “对对对,还是董事长先看看,完之后跟我们说说您的想法。” 既然大家都这样推辞,董事长也不好意思再把漆器往他们面前推了,便让礼仪小姐放到了自己面前。 装漆器的盒子放到了宽大的桌面上,董事长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观察着。 这一件漆器通体素雅,色彩以蓝白为底,花草也以清新的色彩为主,浅绿、浅黄、浅墨。 那回望的小鹿活灵活现,抓人眼球。 杨天华看得啧啧称奇,“没想到她年纪轻轻,居然能画出这么一幅画作来。这只小鹿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这笔力、这基本功完全不输那些大画家呀。” 评委们笑道:“看来董事长对这一件漆器的评价非常之高啊。” 杨天华笑道:“我不专业,所以还得你们来看。” 漆器又被拿到了评委们面前。 评委们拿出观察鉴赏的工具,仔细查看起来。 “这位年轻人能在短短四个小时之内的时间,制作出这么完美无瑕的一件作品,真是令人惊叹。” “虽然这一幅作品没有像传统作品那样提上名字盖上印章,但是依旧能够从栩栩如生的画作上,感受到它是一幅灵鹿回望的画面。鹿子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喜庆吉祥动物,寓意美好,把它绘在漆器上,很讨喜。” “最重要的是,这一幅小鹿处理得非常清新。所采用的不是很重工的工笔画,也不是写意豪放的水墨,而是用现在年轻人比较喜欢和接受的绘画方式。这种现代绘画方式让小鹿更为灵动,也更容易让年轻人所接受。而且我们从整体来看,可以看到这幅作品整体呈现出一个清新雅致的气质。如同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身上有一股盎然的生机。” 杨天华听了不住地点头:“您说出了我心里面所想的,虽然细节之处还是得你们来仔细审核、品鉴,但是从整体来看,这件作品气质清新,很符合年轻人的喜好。” “目前我们国家的漆器大多都有一个特性,就是非常的古朴沉稳,甚至有些漆器给我们一种沉闷压抑的感觉。这些漆器品质很独特,但是,用在日常生活中就不太合适了。我们天华公司接下来要扶持的漆器,还是想运用在日常生活中,并不仅仅只用于收藏。如果单是用于收藏的话,其实从古至今留下来的那些古董漆器,就已经能让市场饱和了。” 评委们听懂了董事长的意思,也就是说云水依所做出的这一件漆器很契合天华公司接下来的发展思路。 杨天华又道:“品质呢?你们可以好好鉴赏鉴赏。” 评委们把刚才观察漆器时所写下的鉴赏内容念了出来: “首先,这件漆器没有瑕疵,这是非常难得的。手工艺作品,很容易留下一些细小的瑕疵,即便是手法熟练的大匠工人也会如此,这件漆器却没什么瑕疵,足以可见,这位年轻人心性稳定,有大匠工人的能力和技艺。” “素胚为木质,非常轻巧且耐用。把木质素胚做成漆器之后,改变了它易腐朽、易风化、易生虫的缺点。反而发挥其所长,让这一件漆器成为了一件无可替代的艺术品。” 一众评委们一一说出了对这件漆器的评价,杨天华听得不住地点头,因为这些评委们所说的和他所想的也都一样。 大家点评完云水依所做的这一件作品,不由得担心起陈老先生来,他们看向陈老先生。 此时,陈老先生已经休息好了,重新回到了比赛现场。 杨天华有些担心,“他年纪这么大了,经不住折腾,不会出什么事吧?” 其他评委也担心地说道:“如果因为比赛出了事,那我们也要负责。” “要不让他停下来吧?年纪大了,需要休息。”杨天华担心不已。 他的助理说道:“董事长,陈老先生似乎很在意这次比赛。如果我们让他停下来,也许反而会给他留下一生的遗憾。” “做了一辈子漆器,却还有如此高的热忱,的确难得。”杨天华并不知道是魏将成威胁了陈老先生,所以才会让陈老先生赴死一样拼命参加这场比赛。 杨天华站起身来,朝着比赛现场走了过去。 魏将成的人倒吸了一口寒气,老猫小声地说道:“老大,那老头子去找陈老先生,该不会是想阻止他比赛吧?” 第107章 树干里的虫子 其他小弟说道:“如果陈老先生出事了,天华公司肯定会负责任。估计他们也是不愿意负责任,才想叫陈老先生停下来。” 魏将成皱着眉头,微眯的眼睛里流露出发狠的光芒,“不管怎样,只要他没死,就必须继续参加比赛。” 老猫有些为难,“老大,如果是董事长亲自叫他停下来,陈老先生也只能照做。” “如果把这老东西逼急了,他说出我们威胁了他孙子的事。不是给我们自己找麻烦吗?” 魏将成道:“这个倒不用担心,到时候我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只说他是为了钱,才这么拼命的不就好了?” 杨天华走到了陈老先生身边,见陈老先生只是低头专注着绘画着素胚上的百花图案,于心不忍,在旁边看了一阵,等到陈老先生停笔的时候,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陈老,您年纪大了,身子骨要紧,别为了跟年轻人较劲,落下病根。” 陈老先生抬起头来,微微发红的眼睛落在董事长的身上。 陈老先生什么也没说,从又低头继续画画。 不知道为什么,董事长被他的眼神看得心乱如麻。他总觉得陈老先生的眼睛里有东西,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仔细琢磨一阵,发现那眼神里藏着深深的无奈和惶恐。 不过是一场比赛而已,他为何会惶恐?杨天华在心里问自己。 “我没事。”陈老先生低沉着说出这句话,继续提笔。 杨天华怕打扰到他,不敢作声,依旧默默地陪在旁边,安静地等候着。 等到陈老先生再次停笔的时候,杨天华关心地问道:“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们配备了医生,你要是有不舒服尽管告诉我们。” 陈老先生这次连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董事长,我没事,”接着便继续画画。 陈老先生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笔力苍劲稳当,一笔一画都传神有力。 杨天华守在他身边,看他一笔一画地勾勒,完全是一种享受。但是享受归享受,他还是忍不住担心起陈老先生的身体。他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看着陈老先生拼命地继续画画,他实在不忍心打断,只能无奈地站起身。,回到了评委席。 等回到评委席的时候,杨天华忍不住问身边的特助:“陈老先生身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特助摇头,“对不起董事长,我不知道。” 董事长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你作为董事长特助,拿着很高的薪水,却是一问三不知,好好反省反省。” 说着,董事长转头看向另一位助理,“给他安排一个星期的假期,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董事长,对不起,我……” 那位特助想解释,董事长却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平时你们若是有点小任性、小坚持,我都可以容忍。毕竟大家都是人,都有自己的个性和脾气。而且有时候我看着你们年轻人那些小脾气、小任性,不仅不会讨厌,反而觉得那是生命力的表现。但是,我招你们到公司来是做事的,如果事情做不好,那就没有资格继续待在这个位置。” 特助慌乱不已,忍不住红了眼眶,想要为自己辩解求情。毕竟有大把的人想坐上天华公司董事长特助这个位置,薪水高、工作轻松、福利还好。这样的工作比当老板都舒服,谁都盼着想坐上来。他自己也是过五关斩六将才坐上这个位置的。 但是看到董事长心意已决,怕再啰嗦下去的话,只会惹他更不开心,只好不再说什么,规规矩矩地离开了。 董事长看到孔慕站在门口的位置处,便朝他走了过去。 “小孔,你跟我来一趟。” 杨天华把孔慕叫到了一边,“这位陈老先生,到底什么情况?我看他明明都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却还在较劲。他做了一辈子漆器,就算对漆器有所执念,也绝不可能会是这个样子。一定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说说。” 孔慕说道:“其实前段时间我就想跟你说,但是一直没有得到机会。” 董事长听他这么说,更加疑惑起来:“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孔慕说道:“其实这件事还得从魏老板说起。” “魏老板?怎么回事?”董事长疑惑不解。 “这个魏老板身上故事多,绝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但是我们公司似乎有人对他们有所包庇、隐瞒和暗中帮助,就连我之前想到你面前说明魏老板的事,也一再被拦着。如果不是今天董事长问起,我可能也没有机会这么快跟你细说。” “这个魏老板看上去是生意人,其实他并不是正经生意人。这两年一直在全国各地辗转。他在别的地方做了什么事我不得而知,但是他在蜀江镇待过一段时间,把蜀江镇搞得乌烟瘴气,还差点害出人命。” “我有个朋友东方册,陪着他父亲去蜀江镇,就被这个魏老板的人用一个普通的劣质漆器当成古董,以5万块钱的高价卖给他。当时,东方医生的爸爸患了老年痴呆症,和他失去了联系,魏将成居然诓骗东方医生,说知道他父亲的下落,以此敲诈。其实,那会儿东方医生的父亲被派出所的人安排在林家大漆坊,并没有生命危险。好在,最终,魏将成一行人的阴谋被东方医生识破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魏老板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所以他现在没什么事儿。现在,魏老板有两个小弟,都已经被派出所的人给控制起来了。” “我也是刚刚听说,云水依和林忆哲这一次来成都参加比赛,有蜀江镇一位派出所民警随行。他因为今天休假,跟他们一起过来了。但是奇怪的是不知道他现在为什么不在现场?” 杨天华听完后说道:“这个魏老板的确不简单,给人一种豪爽大老板的派头。接触下来也感觉他为人耿直,做生意有条理,是个不可多得的可以合作之人,但是没想到他背后居然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们天华公司绝对不可以和这样的人合作,不然的话后患无穷。” 第108章 局外 孔慕说道:“董事长不是想知道陈老先生为什么反应那么反常吗?” 董事长想了想,“没错,陈老先生这么大一把年纪了,早就看惯风浪了。但是刚才我跟他接触的时候,发现他眼睛里透着一种惶恐,我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现在是法制社会,警察管得那么严,魏老板要是敢对他的人身安全产生威胁,他一报警,警察就能把姓魏的给控制起来。怕什么?” 孔慕说道:“也许魏老板控制的并不是陈老先生,而是另有其人。” 董事长听到这里,心情沉重。 “这些年我们天华公司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的确有那么一部分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惜双手沾染鲜血。我们要格外警惕这种人。他们今天能奴颜媚骨地讨好我们,将来等他们占了优势,占了高位,也会毫不犹豫地对我们痛下杀手。我们不能养虎为患。” “要是早知道背后有这么多故事,我就不该安排这一场比赛,如此一来,也就不至于让陈老先生陷在如此被动的境地里。” 孔慕说道:“那姓魏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从居无定所只能开着一辆破车,辗转各国,到现在住在大别墅里,开着大工厂和我们天华公司谈合作,不知道背后伤了多少人的身家性命。” “我们不能任由他胡作非为。”杨天华越说越气,“干脆报警吧。” “董事长,我在想,魏将成到现在都能让自己处于一个干干净净的位置,也许他早就想好退路了。我们现在报警,除了引起一阵喧哗,让其他公司看笑话之外,并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杨天华疑惑地看着孔慕,“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袖手旁观、视而不见?我这辈子最痛恨这种人了,挣钱是挣钱,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绝对不可以搞这些歪门邪道。” “也许我们可以再等一等。”孔慕说道。 董事长沉思片刻,“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可以再等一等。你刚才不是说,有一个民警陪着他们一起来的成都吗?那民警到现在都还没有露面,说不定他是想别的办法,去解除魏老板对陈老先生的控制。另外,你刚才说,其实你一直都想和我谈谈魏老板的事情,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说明我们公司被魏老板渗透得很厉害。看来我得想办法把这些蛀虫给找出来,免得他们把我们天华公司这棵大树的树干给蛀空了。” 孔慕点点头,“董事长英明。” 董事长拍拍孔慕的肩膀,“你这小子,这段时间累坏了吧?自从我们天华公司开始全国各地搜罗各种传统文化作为发展元素,你就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家里举行家宴,你也是匆匆吃上一口就走了,跟大家连话都没说上两句。” “我也是想为天华公司出一份力嘛。”孔慕憨憨一笑。 杨天华点点头:“有你在,我也放心多了。” “对了,这件事情最好不要打草惊蛇,我们慢慢想办法,一定要把蛀虫清理干净。”杨天华交代道。 孔慕点点头,“我知道了,董事长您放心。” 当杨天华回到比赛场地,看到陈老先生脸色不大好,嘴唇也毫无血色,尤其一双手微微有些发抖。虽然老先生用左手托着右手,来让笔触恢复稳定,但是仍然可以看到他每一笔每一画都非常吃力。再这样坚持下去,他会熬不住的。董事长实在不忍心看着这样一位老人受苦,便让人叫停了比赛。 “比赛到现在已经将近5个小时,双方都非常辛苦,我们先休息两个小时。”董事长宣布说,“这是我根据实际情况做的调整,所以这休息了两个小时不算在比赛时间之内。” 魏将成听到这话有些不解,休息时他走到了董事长身边,一阵客套的寒暄之后,说道:“董事长,您真是太善良、太仁慈了,看陈老先生年纪太大,怕他熬不住,所以特意让他们休息两个小时。又担心云水依太年轻,心性不稳,会急躁,影响比赛,也让她休息。” 不等他说完,杨天华就不耐烦地催促:“有什么事?” 魏将成面色尴尬,赔笑着说:“我只是觉得休息这两个小时不算在比赛之内的话,时间太长了,留下来守着他们比赛的人会熬不住的。” 董事长看了魏老板一眼,“没比赛的人,什么也没做,有什么熬不住的?我们难道不是应该更多地为正在比赛的人考虑吗?” “我只是善意的提出建议,当然具体规则肯定是由天华公司说了算。”魏将成只好给自己找台阶。 董事长只是笑笑,没有再说话。 魏将成在董事长这里受了冷,心里不舒服,气鼓鼓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他不满地看了一眼林忆哲,见林忆哲正一脸担忧地望着云水依的方向,不禁冷嘲热讽起来:“吃软饭的小白脸,也好意思坐在这里等。”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林忆哲和他身边的几个人能听见。 林忆哲没有反驳他,嘲讽一笑,“吃软饭,也要有吃软饭的本事。不像魏老板,强取豪夺,坏事做尽。” 老猫来脾气了,站起来朝着林忆哲狠狠剜了一眼,恨不得用眼神把林忆哲碎尸万段。 “你怎么跟我们老大说话?” 魏将成不想节外生枝,看了老猫一眼,老猫这才收敛了些。老猫不甘心地,凶巴巴地对林忆哲说:“等比赛结束回到蜀江镇,希望你还可以像现在这样嚣张。” 林忆哲平静道:“何必等到蜀江镇?你要真那么大脾气就直接对我动手,我保证绝不还手。” 林忆哲身后的学徒补充道:“我们绝不还手,但是你可能就要把牢底坐穿了。” 老猫冷笑了下,“看来你们还不知道我们的本事。” 魏将成怕老猫说漏嘴,严厉地扫了他一眼,老猫只好坐回到位置上。 林忆哲身后的学徒推了林忆哲一下,“我们就这么任由他们欺负?要不等他出去上厕所的时候我们把他打一顿,反正我们人挺多的,不怕他们。” 第110章 两相比较 此时,李强来到了董事长办公室。 “董事长你好,听说你找我。” 杨天华正在签文件,抬起头来,见是李强来了,赶紧招呼:“快过来坐。” 杨天华把厚厚一叠资料放到旁边,走向了李强,让助理给他倒茶。 杨天华看了一眼李强的鞋,“辛苦李警官了,是我们处理问题不周到,才给李警官添了麻烦。” “你看出来了。”李强笑笑。 董事长说道:“我也是刚才听说了魏老板的事情。说真的,像我们这种年纪大的人,什么事情都经历过,像他这样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也接触过不少。但是我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我相信,法律会惩戒他。” “这个姓魏的狡猾得很,我本来还以为要过段时间找到切实的证据,才能够让董事长相信这个魏老板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我想,你来天华公司找我,应该是想去见一见陈老先生吧?”杨天华问。 李强点头,“没错,他年纪大了,压力太大的话容易出事,我想去见见他。” “行,我带你去。” 李强迟疑了下,“会影响到你们比赛吗?” 董事长沉思片刻说道:“事有特殊。应该具体情况具体去办,而不是抓着比赛规则不放,那样的话,万一出事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李强说道:“其实我还担心,当我们把实际情况告诉陈老先生之后,他会放弃比赛。这样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天华公司这边?” 杨天华道:“不管结果如何,我们和姓魏的都不可能再合作。所以你去不去看陈老先生,都不会影响比赛结果,更不会影响到我们天华公司后续的工作。” 听他这么说,李强放下了心里的负担。 李强来到陈老先生用餐的包房。包房里只有陈老先生一人,他瘦削的身体坐在沙发椅上,显得非常单薄,也令人心疼。满满一桌子营养健康的美食,好多菜都是平时吃不上的,但陈老先生连动也没动一下,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的小孙子。 这些年来他和小孙子相依为命,虽然日子过得很辛苦,但是很充实快乐。他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不容易赚到钱,而小孙子一天天在成长,花钱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一时心急,才会上魏将成的当。 李强来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陈老先生迟疑了下才抬起头来。 在看到李强时,他有些茫然,疑惑地问:“你找谁?” 在看到李强身后的董事长时,马上站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董事长来了。你好。” 董事长带着李强走进包房,“你好,陈老。” “我来看看你,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我好多了,谢谢董事长关心。”陈老先生有些拘谨。 李强看到李老先生浑身疲惫,却拼命让自己保持比赛状态的样子,于心不忍说道:“李老先生别担心,我们的同事已经把你的孙子带到派出所了,他现在很安全。那些人没有机会再接近他。” 听到这里,李老先生浑浊的眼睛顿时有了光芒,他忍不住激动地握着李强的手。 “是真的吗?” 李强肯定地点点头。 “魏将成一行人作恶多端,我们早就注意上他了。这次他们对你的小孙子下手,是非常恶劣的行为,我们正在多方收集他的证据。” 陈老先生激动得热泪盈眶,“这小子太狠了,把我骗上他们的贼船,又拿我的小孙子来要挟我。如果我不能赢下这场比赛,他们就会对我小孙子下手。” 他抬眼看着一身正义的李强,“还好有你们在,不然我这把老骨头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孙子是他的命根子,小孙子若是有事儿,他也活不下去。 李强安抚着陈老先生,等陈老先生情绪稳定下来,他问道:“那你现在还想参加比赛吗?你如果不想参加比赛的话,现在就可以回去见小孙子。” 陈老先生看向董事长,“谢谢你们。孩子安全就好。我还是想把大漆做完,完成比赛。其实我想知道传统的做漆方式和他们用漆器生产漆器的方式,到底谁更胜一筹。” 这也正是董事长最想知道的结果。 “既然我已经决定参加比赛,那就做到有始有终。让我们都来看看,最终结果如何。”杨天华很激动地握住了陈老先生的手,与他拥抱,“谢谢你,我也的确很想知道结果如何。” 陈老先生说道:“你大可以放心,我会发挥出完全的实力来完成这次比赛。不会因为之前发生的种种,就有所懈怠。到时候我们就能看看,传统做漆的方式和机械化的做漆方式,究竟谁更胜一筹。” “那好,你先用餐,吃饱了才有力气应对比赛。陈老先生我很敬佩你的匠心精神,不过也请你记住,身体才是第一位的。等会儿比赛的时候,你要是有任何的不舒服,一定要通知我们,让我们知道我们安排了医生,会及时把你送到医院。” 陈老先生点点头,“谢谢你董事长,想得如此周到。”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慢慢用餐。”董事长带走了李强。 来到走廊时,董事长停下了脚步,问李强:“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残忍了?明明他已经和这场比赛没有关系了,却还是同意让他参加比赛。” 李强说道:“我不是漆艺匠人,但是我从小在蜀江镇长大,对漆艺有着特殊的情感。其实我也非常想知道传统的制作漆艺方式和现代机械化生产企业的方式相比较的话,究竟谁更胜一筹。” 大家为什么想知道这个答案? 是因为,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传统手工艺似乎到了一个瓶颈阶段。这场比赛就像一场试验,让人们看到传统手工艺和现代机械化生产方式的高低。 董事长点点头,“我也就是因为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才坚持来公司看比赛。” “那行,我们就静候佳音。” 走廊的另一头,魏将成刚从卫生间出来,正好看到董事长和李强在说着什么。魏将成看到李强时,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 他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第111章 待时而动 魏将成急忙回到比赛现场的观众席。 老猫察觉到魏将成神色不对,悄悄凑了过来,“魏总,出什么事了?” 魏将成看了他一眼。 老猫立即主动说道:“我刚才看到李强跟董事长走了,不知道那小子会对董事长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坏我们的事。” 魏将成黑着脸不说话。 老猫心里也忐忑。 就在这时,主持人继续招呼所有人按原位置坐下,比赛继续进行。 云水依和陈老先生都从各自的通道走向了比赛阵地。 看到这一幕,魏将成悬着的心落了地。 “看来李强那小子并没有对董事长说什么。” 魏将成问老猫:“你刚才离开那么久,有没有打听到什么?” 老猫说道:“李强应该没找到我们控制陈老孙子的证据,不然也不会跑来这里蹲守。” 魏将成听到老猫的话,终于放心下来。 比赛继续开始,陈老先生一改之前紧张惶恐的样子,沉稳了很多,他沉浸在描画之中,一笔一画都苍劲有力,尽显他数十年的功底。 云水依也沉稳应对,安安静静地做着漆器。 八个小时过去了,陈老先生终于做完了他的漆器。 在他放下工具的那一刻,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云水依也停了下来,看向陈老先生的眼睛充满了敬佩。 这份敬佩无关比赛,也与魏将成没有关系,只是单纯的手艺人对老一辈手艺人该有的礼数和发自内心的敬仰。 陈老先生也看向云水依,只见云水依前方的大长桌上摆放了四尊漆器。 陈老先生惊叹不已,轻声叹了一句:“后生可畏,没想到云家大漆坊的小姑娘,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制作出四尊漆器。” 在场所有人也都把云水依的高超手艺看在眼里,云水依的第一尊漆器用了将近4个小时,但是后面每做一尊漆器都更得心应手,所耗费的时间也更短。 尤其她在描绘的时候,一笔一画利落干净,熟来生巧。 陈老先生准备休息片刻再继续做漆。没想到一直站在一旁,连他都没有注意到的助理,却把高大的漆器从陈老先生身边搬走。 他是和陈老先生一起来参加比赛的,但是,因为他一直在机器旁边坐着,少有人注意到他。 他把漆器放到机器旁边,那机器转动起来,开始均匀地髹漆。 不过两分钟的时间,复杂的髹漆工作就完成了。 陈老先生和在场所有人都看得惊讶不已。 虽然他们知道漆器是流水线生产,动作快均匀,但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所有人都被那套漆器行云流水的动作和分毫不差的均匀感所震撼。 陈老先生正要去拿新的素胚来做漆器,旁边的助理却说道:“老先生,您不用辛苦了,您已经完成了你该做的事,现在可以休息了。” 在场所有人都一片哗然。 陈老先生也一脸疑惑,他指着满架子的高大素胚,“这里还有这么多素胚没有做。” 助理说道:“其他的工序全部交给这些机器就可以了。” 陈老先生疑惑不解,“就连画百花图也是用这些漆器吗?” “没错。”这些工序也都是由这些漆器来完成。 陈老先生一脸的不可思议,静默地看着助理来操作。 只见助理把素胚放到漆器的一个小箱子里,随后关上箱子。 助理见陈老先生一头雾水,解释起来:“刚才你在描绘这些图案的时候,机器已经把你的动作和描绘的内容全部都分毫不差地记录下来。所以现在只需要按动开关。机器就能帮助我们完成这一步。” 说着,助理按动了开关。一阵噪音响起,像打开的吹风机。 过了约莫十分钟,漆器停了下来,恢复了安静。所有人都和陈老先生一样,包括云水依,全都盯着机器,想看看这辆机器描绘出来的图案究竟如何。 助理打开了小箱子,但他并没有把漆器搬出来,而是挪动了漆器下面的一个钢床。随后又按动了别的开关,那漆器便自然而然地运输到了下一个机器口,进行休息和后续流程。 助理没有闲着,他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把一个又一个素胚搬进了小箱子里。 云水依不知道他们制作出来的东西究竟是好是坏,但是,很清楚,他们通过这样的方式,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生产出一件漆器。 对于云水依来说,现在时间成了致命点,她不得不抓紧时间。 云水依让自己放空,眼睛只看得见手中的漆器,对于周围的一切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一件又一件漆器从她手里诞生。 坐在观众席上的林忆哲,一直凝视着云水依的一举一动。 他很心疼云水依。 在林忆哲揪心不已的时候,他身后的学徒小声说道:“按照这个速度,他们要不了一个小时就能把所有的素胚全部做完,但是,依依姐却很难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十件漆器。” 林忆哲看了他一眼,“比赛结果很重要吗?重在参与。” 其他人纷纷点头,“对对对,重在参与。” 果然,一个小时后,魏将成派出的队伍已经完全完成了漆器制作。 整整十件漆器全部都呈现在大家面前,一一摆在宽大的桌子上。 现在,评委们已经相继离场。按照比赛流程,他们应该把所有的漆器进行封存,等到比赛结束之后,再由评委们进行评比。 漆器封存之后,陈老先生就被请到了休息区,此时比赛场地只剩下云水依一人。 云水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额头起了一层层汗珠。当她准备继续下笔的时候,发现手微微抖了一下,还好笔触的颜料没有落在漆器上,不然就会造成瑕疵。这让她意识到,如果再以现在的心态比赛下去的话,除了把作品弄得一塌糊涂之外并没有什么用,现在必须马上停下来休息。 云水依没有强求,她把笔放下,把手洗干净,坐到了休息区。 第112章 匠心 观众席上,魏将成的人冷嘲热讽起来:“人家都做完了,她还在那呆着干嘛?” “就是,要是我的话,早就没脸待在那儿了,所有人盯着她一个人看,她也好意思。” “输人不输阵。现在下来至少还能体面点,继续在上面呆下去,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说得没错,我看她还是投降算了。” 台上,云水依休息完,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沉心静气地做大漆。 此时的他她在魏将成那群人眼里就是一个笑话。 观众席虽然要遵守一定的规则,不能大吵大闹,也不能随意走动,但是他们自己的人结束了比赛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所以,魏将成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朝着出口走去。 魏将成一走,他的下属和小弟们也就跟着离开了。 天华公司的那些人,早就累得不行了,但是碍于董事长一直守在评委席,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个个只能愁眉苦脸地硬扛。 高衾有些熬不住了,他站起身朝着董事长走过去。 “董事长,依我看,这场比赛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结束,不如我们先回去休息,等着明天看结果。” 说完,他心疼地说道:“我也是担心董事长的身体会经受不住,怕您家里人担心。” 董事长也的确有些熬不住了,点点头,“行,那我就先回去休息。” “行,董事长,您放心吧,这里交给我,绝对不会有问题。”高衾承诺一般地说道。 董事长点点头,“你做事向来稳妥,我放心。” 说着,他离开了比赛场地。 杨天华一走,天华公司的那些工作人员全都松了一口气。有董事长在,他们个个都必须坐得端端正正,不敢随意走动,也不能打瞌睡,更不能聊天打发时间,一个比一个熬得痛苦。 高衾看了一眼他们,“我知道大家都辛苦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们都去忙自己的吧,该休息的休息,该加班的加班,这里交给我。” 大家早就想走了,听高衾这么说,个个感激涕零。 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休息区就只剩下林忆哲和他带来的那一帮学徒帮工了。 林忆哲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李强,“辛苦你了,李强。” 李强道:“我们当年训练的时候,随便一样项目都比这个辛苦,这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了,依依姐都还在上面咬牙坚持,那么辛苦地参加比赛,我们又岂敢说辛苦?” 林忆哲感激地拍了拍李强的肩膀。 不知不觉熬到夜深了,林忆哲急红了脸。但他仍然只是安静地凝望着云水依,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急她之所急,想她之所想。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了,云水依的眼睛发红,肿胀干涩,浑身难受,她的手也发酸,连笔都快抬不起来了。 李强很担心,问道:“我们要不要让依依姐停下来,她再这样下去,会熬不住的,不如先休息一晚上,等明天早上早点起来继续做漆器。” 林忆哲却摇摇头。 他只是摇头,别的什么话也没说,这让李强很不理解。 “你也太不知道心疼人了,没看到依依那么辛苦吗?休息一晚上又怎么了?明天早上早点起来做漆不就好了。” 高衾在休息区搭了一个躺椅的,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等他睁开眼睛看到台上的云水依,还在沉心静气地做漆器,不禁有些嘲讽地瘪了瘪嘴角,“这个女人还真是执着倔强,明知道已经输了,却还不肯结束,让我们所有人跟着遭罪。” 高衾身边的李助理小声地问高衾:“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叫她停下来?” “当然要叫她停下来,她不停下来,我们怎么睡觉?” 也对,如果云水依一晚上都在台上作息,那么他们也要守一晚上。 在所有人看来,魏将成已经赢了,云水依此时的坚持,看上去既可怜又可笑。 在高衾的安排下,李助理走到了云水依的身边。 “现在时间不早了,要不你先休息一会儿,等到明天早上早点起来再继续做漆器。我看你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明天早上起早一点的话应该能完成。” 云水依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听到李助理的声音。 李助理已经没耐心了,他有些生气地说:“你不休息,我们其他人还要休息呢。先别做漆器了,停下来休息。” 云水依这才回过神来,抬眼看了一眼李助理。 李助理看到她发红的眼睛,心中深为震撼。脸上不耐烦的神情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油然而生的敬佩。 他的立场和云水依是完全相反的,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女人生出如此强烈的敬佩之情。 “我没事,你们想休息的话就先去休息吧。”云水依淡淡地说完这一句,重新进入到自己的世界里,继续制作漆器。 李助理看她如此执拗,十分无奈。 当李助理来到高衾身边,高衾疑惑地看着他,“怎么回事,她怎么还没停下来?” “她不听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估计是魔怔了吧。”李助理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这些手艺人身上都有一股子倔强的劲儿,跟牛一样,怎么都拉不回来。” 高衾说道:“你懂什么呀?这叫匠心。他们把手艺看得和生命一样重。生命不止,手艺不停。尤其是这种涉及到比赛的事,就一定要拼尽全力,争个高低。” “难道她看不出来自己已经输了吗?看看人家魏老板的漆器,做十件轻而易举。而她呢?手都要断了,却还没完成任务。” 高衾叹息了一声,“我也没想到她这么倔,要是换了其他人早就回去休息了,何必在那儿呆着,白受侮辱。” “难道我们就在这里一直守着她吗?”李助理问道。 高衾有些不耐烦,看了一眼林忆哲,“你去找那个人说说,让他去劝劝。” 李助理有些迟疑,“这样不合比赛规矩吧?董事长不是说了吗,比赛期间任何人不得接触参赛者。” “比赛已经结束了,你看不出来吗?哪里还有参赛者?只不过是出于对他们的尊重,所以才没有直接叫停。”高衾不耐烦地说。 李助理只好去找林忆哲。 林忆哲听完李助理的来意,并没有被说动,反而说道:“既然比赛规则限定的是24小时,时间没到,我们就还可以继续制作漆器,不能中途打断。” 李强虽然不知道林忆哲为什么要坚持让云水依继续进行比赛,但是既然是朋友,他也毫不犹豫地站到了林忆哲一边,替林忆哲说话。 “比赛规则摆在那儿,一旦违反的话就失去了公平公正。” 李助理劝说了半天,不仅没有劝动,反而落得一身不自在,有些不高兴地说:“我来找你们也是为了她着想,没想到你们这么狠心,算了,随便你们吧。” 说完李助理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高衾也懒得理会,侧过身继续睡觉了。 第113章 山山水水总会相逢 夜晚比赛场地,一片安静,很多人都忍不住打起了瞌睡,只有云家和林家的人还坚持着。 他们看到,云水依处于高度紧绷状态,握笔的手已经显得有些迟钝了,甚至放下笔的时候还在微微颤抖,需要休息一会儿才能勉强恢复。 林忆哲凝视着云水依,眼中泛起了泪光,他的身后响起轻微的动静,是泽睿回来了。 泽睿看到台上云水依坚持的辛苦,十分担心,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所有人都不知道,比赛场地角落的小窗户口,有两个人趴在那里观察着台上的一举一动。 女孩把身体贴在窗户口,两只手搭在窗台上,伸长了脖子。她的身旁站着一个面容清秀帅气的男孩——川川。 川川看到吴晓晓疲惫的合上了双眼,脱下身上的薄外套,轻轻的披在了吴潇潇的身上,他的动作很轻,但吴晓晓还是立即醒了过来。 “川川。” 吴晓晓看了一眼身上的薄外衣,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谢谢你。” “嗐,我们之间说什么谢谢?”川川道,“你都在这里守了一天了,太累了,要不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吴晓晓趴在窗边,望着云水依。“我才不要回去,我挺喜欢这里的。” 川川笑了,“别人肯定早就嫌枯燥睡着了,你却能在这里守一天,连觉也不想睡。难道这就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你被气得连瞌睡都没了吗?” 吴晓晓故作生气地瞪了一眼川川,“你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呢?” 川川笑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喜欢林忆哲。” 说到这里,吴晓晓神色黯然,“其实我压根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川川说道:“想那么多干什么,心里想见他就去见,想跟他在一起就努力跟他在一起,想看他笑就让他笑。听从心里的声音,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不就好了。” 吴晓晓本来想伸手像小时候那样揉揉川川的脑袋,却发现川川已经长成高个子男孩,揉不到他的头发了。她把手缩了回来,“你小子倒是说得挺通透的。在学校谈多少段恋爱了?没少霍霍小姑娘吧?” 川川蹲在吴晓晓身边,眼巴巴地看着窗口之下的风景。 “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也没想那么多。” 他凝视着吴晓晓的侧脸,“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自己喜欢的人是你。” 吴晓晓惊讶地回头,“瞎说什么呀,你是小屁孩儿。” 川川不好意思地笑笑,“但是我现在明白了,我对你的喜欢更像是对朋友的依赖。我们俩从小一块儿长大,小时候那些难忘的经历,是我童年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当我知道你在成都过得并不开心的时候,心里很难过,也很着急。我就在想能不能为你做点什么。现在看来,我的确还只是一个小毛孩儿,面对生活的残忍和命运的不公平,什么也做不了。” “你说这些话的样子,真像一个老学究。”吴晓晓开起了他的玩笑,随后又认真说道,“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能带我出来散心,还带我来看这场比赛,让我感觉很有意义。” 川川有些青涩的笑笑,“我还担心你不喜欢,会觉得闷。” 吴晓晓的荧幕光落在云水依的身上,“你有没有发现,灯光落在她的身上,让她的身影镀上一层淡淡的白光,看上去很梦幻。而且他比赛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精神状态让我看到了一种独特的生命力。” 吴晓晓在说到“生命力”三个字的时候,川川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川川没有感受过病痛的折磨,也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所以,他对于另外一个人身上所表现出来的生命力视而不见,只有吴晓晓能够发现这种生命力的美好。 这也是为什么,她能静默地坐在这里呆上一整天,也不觉得累,也不觉得乏味。 川川忍不住问道:“晓晓,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想看的风景吗?我都陪你去。” “你能带我来这里,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吴晓晓沉思了下,问道:“我们都能看出来云水依已经坚持得很辛苦了,说不定她的手脚都已经僵麻了,没法做漆器了。为什么不暂时停下来?哪怕休息一会儿也好。” 川川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对漆艺不懂。但是,读书的时候,我知道一个道理,如果想做成一件事情,就得一鼓作气。不然容易松懈,想再做就提不起劲了。” “这是什么道理?”吴晓晓不明白。 川川沉思着说,“做大漆是一件很耗费体力的工作,云水依作为女孩子,体力有限,今天她已经坚持做了那么多漆器了,如果突然停下来休息的话,明天早上起来估计手脚僵麻,根本拿不动笔,所以她现在即便很辛苦、很累,也仍然在坚持。” 说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这只是我的猜想,算不得数。” 其实川川猜对了,云水依之所以熬到现在已经很晚了,手脚都已经快僵麻了,仍然坚持着不肯停下来歇一歇,就是因为怕泻了这一股劲。一旦停下,等过几个小时,她的手根本抬不起来,到时候也无法完成最后几件漆器了。 对此刻的云水依来说,咬牙坚持下去是她唯一的选择。这也是为什么林忆哲明明看到她坚持得特别辛苦,也不肯去劝说的原因。 泽睿虽然不知道这些,但是他相信云水依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所以选择静默不言,安安静静的等着比赛结束。 躺在椅子上睡觉的高衾,和在旁边打瞌睡的李助理,对于云水依的坚持不屑一顾。迷迷糊糊间,李助理醒了,懒懒的看着一眼台上,不高兴的瘪了瘪嘴角。 “这是犯牛脾气了。” 躺在躺椅上睡觉的高衾,也迷迷糊糊觉醒了,起身去上卫生间。李助理也正好想去,便跟着去了。 卫生间里只有他们二人,高衾有些不高兴。 “这些人怎么这么轴?结果已经显而易见的事情却还在坚持,真是让人头疼。” “没办法,董事长对这次比赛这么重视,我们就算再不高兴也只能奉陪。”李助理洗完手擦干手后,殷勤的给高衾递上纸巾。 高衾接过纸巾,胡乱的揉搓了一把,愤愤的扔进了垃圾桶,“我倒要看看,他们明天得知天华公司的选择后,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两人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前方两个办公室的灯都亮着。那是董事长助理的办公室之一,他们不禁觉得奇怪,“都这个点儿了,他们怎么还没休息,还在加班?” “不可能吧,董事长最不喜欢的就是低效率的加班。” “对啊,以前也没看他们加班。难道是忘关灯了?要不你去把个灯关一下,董事长最不喜欢铺张浪费,节省惯了。别让他看到了不高兴。”高衾吩咐道。 李助理马上跑过去关灯。 高衾在椅子上蜷缩着躺了几个小时,浑身都不舒服,这会儿正好在走廊里站一会儿,没有急着回到比赛场地。 他看到李助理到了办公室门口后,微愣了下。房间里似乎有什么人,他跟里面的人说了几句话,随后就折返回来了。 “怎么回事?他们正在加班?”高衾忍不住好奇的问。 李助理也觉得奇怪,“他们全部都在做资料,好像是为了明天的签约做准备。” 高衾不禁疑惑的皱起眉头,“一个小小的签约仪式,能有什么好准备的?” 李助理微皱起眉头,沉思了片刻,“我本来也想问问的,但是他们嘴太严了,客气了两句什么都不肯说,不过我好像看到桌子上有些资料是关于历史的。他们把资料按照不同的朝代进行分门别类。” “这就奇怪了,签约就签约,怎么还跟历史扯上关系了?” “不知道啊。”李助理也一头雾水。 突然,高衾脑中闪过一道光芒,他想到了什么,“难道……” 李助理也反应过来。 高衾赶紧把李助理拉到了没人的空房间,并关上了门,以免有人听到他们说话。 “难道董事长要选择跟蜀江镇的云家大漆坊签约?这不可能啊,云家大漆坊的人都还没结束比赛,在台上都急出一身汗了,我看着都为她着急。” 李助理也不懂,“明明魏老板的东西最吸引眼球,也是最符合当下时代需求的生产方式,为什么董事长偏偏要选择云家大漆坊,难道其中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李助理急得直抠脑袋,高衾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别抠了,抠得我心烦。” “那你说是为什么,高总?”李助理实在想不通。 高衾微眯起眼睛琢磨了一阵,“难道是魏老板做的那些事情被董事长知道了?” “不会吧!”李助理嘴上说着不会,实际上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董事长最不喜欢歪门邪道的事,对上上下下要求的格外严格,如果让他知道魏老板做的那些事,肯定不会选择和他合作。” 说着,李助理有些慌乱,问高衾:“那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高衾一头雾水,“这是魏老板和云家大戏坊之间的比赛,跟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我们不过是按照公司的要求来做工作而已。” 李助理说:“我就是担心魏老板会怪我们,到时候会给我俩惹麻烦。” 高衾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忘了我们的身份,我们只是天华公司的员工,不必对魏老板负责。” 第115章 爱是一场荒芜 林忆哲抬手打断了高衾的话,“高总,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陪依依回去休息了,她累了这么久了,肯定有些熬不住了。” 高衾点点头,“应该的应该的,应该让她早点休息。那你们先回去吧。我是太喜欢你们的漆艺了,才没忍住,多说了几句。那等你们休息好了,我们再找机会好好聊聊漆艺。” 林忆哲只能点点头,上了车。 路灯下,只留下高衾和李助理以及天华公司的其他工作人员。 远处,一路灯下,一辆车上,川川坐在驾驶位,无奈地摇摇头,戏谑地说:“没想到这个高衾还是个变脸演员,脸变得多快。还有那个李助理,更是变脸大师。之前那么为难云水衣和林忆哲,这会儿恨不得给他们磕一个。” 吴晓晓冷笑一下,“这种人满大街都是。人性啊,真是不可细看。” 川川看了一眼吴晓晓,昏黄的路灯落在她憔悴的脸上,反倒让她看上去气色好了很多。 “现在我该送你回医院了。”川川说。 吴晓晓点点头,虽然她根本不想回到那个地方,但是别无选择。 川川有些好奇,“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变脸吗?我觉得太奇怪了。” “这有什么好难猜的。”吴晓晓道:“像高衾和李助理这样的人,无利不起早,他们肯对一个人展露笑脸,一定是这个人能带给他们利益。云水依比赛之前,他们还一脸冷漠,比赛结束之后就换了个人,很显然,他们已经知道董事长要选择跟谁合作了。” 川川有些惊讶,“天华公司的董事长要跟云家大漆坊合作?” “看这个样子,应该是这样。”吴晓晓说。 “那他们云家大漆坊还挺厉害,不是所有人都能入天华公司的眼的。” 能和天华公司合作的,基本上都是翘楚中的翘楚。 吴晓晓说道:“这样也好,从今往后云家大漆坊就不用再愁销路了,也不用担心会失业生存不下去了。” 说到这里,吴晓晓感慨道:“其实我看过很多地方的漆器,也看过很多大师制作、大家族传承下来的古董漆器。他们都没有云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坊所做的漆器那么精巧。” 川川点点头,“虽然我不太懂,但你的品位一向很好,你说是那就是喽。” 吴晓晓笑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这么坚定不移地相信我。” “是其他人眼拙,没看见你的闪光点,其实我们家晓晓姑娘厉害着呢。” 这些话把吴晓晓逗得咯咯直笑。 川川看着吴晓晓开心的样子,心里十分欣慰。 吴晓晓忍不住感慨道:“也不知道你这样的小子,未来会便宜哪个姑娘。” 川川笑笑,“我们俩就别在这商业互捧了,说不定人家女孩子的爸妈还会觉得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你这样的牛粪也不差呀。” “你还真把我当牛粪啊,我就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吴晓晓,我们可是从小长到大的好朋友,别这么埋汰人,我生气了。” 吴晓晓又忍不住咯咯直笑。 车子一路往前开,半夜的城市很安静,只有风的声音。慢慢地,吴晓晓冷静下来,她突然问到川川:“到底什么样的感情才算真正意义上的感情?” 这个问题把川川给问倒了,“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吴晓晓嘴角浮起苦涩的笑意,“我只是想知道。” “小时候,我觉得……虽然我爸总是对我要求很严格,我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在他的认可范围之内,不然的话就是大逆不道,就是对他的忤逆,会遭来喝骂和指责,甚至有的时候他也会动手打我。但那个时候,我觉得他是爱我的。这份父爱是坚定的,不可被撼动和怀疑的。长大后才发现,也许我认为的父爱其实根本不存在……他对我没有爱,只有控制。” “后来我遇到林忆哲,他那么美好地站在我的面前,我忍不住对他有好感,可是他的心里已经有别人了,我的存在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自讨没趣。慢慢地,我也想明白了,就从他们的世界里消失、撤退了。我曾经以为我对林忆哲的感觉是喜欢,后来他们都告诉我说,这和喜欢没有关系。只是我心理上的一种对美好的向往。” 川川想了想说,“这世上的感情有很多,也许我们没有遇到,但是不能否认它们的确存在。” “我觉得爱就是希望对方好,比如我爸妈爱我,他们就希望我活得好好的,过得开开心心。有时候我也会做一些让他们不高兴的事情,也会惹得他们生气、责骂,但是他们从来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冷风里,不会让我一个人淋雨。”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什么,我心里都坚定不移地知道,我的爸妈是不会抛下我不管。这份笃定也许就是亲情吧。” “我真羡慕你,川川。”吴晓晓忍不住说。 川川道:“其实还有,比如我对你,我发自内心地希望你好。如果可以,我愿意替你承担所有的痛苦,替你生这场病,甚至替你去死。” 吴晓晓听得有些诧异,惊讶地看着川川的侧脸,“难道这就是爱情?” 川川说:“爱不爱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希望你开心。当然,如果你有其他喜欢的人,我也希望你获得幸福。” 吴晓晓似乎懂了,“这不是爱情,这是友情,是我们从小玩到大胜过亲情的友情。我们都希望彼此好,希望彼此幸福。” 川川点点头,也许是吧。 吴晓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我没有亲情,也没遇到爱情,但是有川川你这份感情我也知足了。” 川川说道:“等我们回医院好好配合医生,我想你肯定会好起来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一定能治好你。” 吴晓晓沮丧起来,“两天前,我偷偷听到医生和护士们说话,我的病恐怕没得治。” 车在医院的停车场停了下来,川川凝视着吴晓晓,认真地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尽力,到时候不管结果如何,我们的心里都没有遗憾。” 吴晓晓点点头,“谢谢你川川。” 川川摸了摸吴晓晓的脑袋,“我们之间不用谢谢。” 吴晓晓点点头,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第116章 夜危 云水依回到休息的旅馆,疲惫不堪地躺在床上,连洗漱都没有力气去洗漱,只想马上闭上眼睛睡觉。但她习惯干干净净、舒舒服服地休息,即便身体累得无法动弹了,也依旧挣扎着起来,洗了个热水澡才躺到床上去。 “你怎么不去休息?”云水依看着坐在床边有些拘谨的林忆哲。 “我……”林忆哲支支吾吾的,“你先休息吧,我坐会儿。” “怎么了?”云水依打了个哈欠,坏笑了下,“是不是想留下来?” “我怎么可能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林忆哲急忙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担心姓魏的那些人会对你不利,所以想陪在你身边保护你。” “都这个点儿了,他们肯定都睡着了,你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云水依躺在床上,舒服地长呼了一声,“真是累死我了。刚才洗脸的时候,我两只手都抬不起来。” “那你怎么不叫我帮忙?”林忆哲说。 “不至于吧?”云水依笑道:“还没到不能自理的地步。” 云水依一躺在床上就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她实在太累太困了,不到一分钟,就甜甜地睡了过去。 林忆哲看她睡着的样子,嘴角浮起温和的笑意。他的手轻轻撩开云水依脸上微乱的头发,露出她那张好看的脸,脑子里想的全是他们从小到大一起玩闹的场景。 原来真正的喜欢,不会被时间冲淡,新鲜感和腻味期都不存在于他们之间。 林忆哲关上了房灯,摸着黑坐到长椅上,他也很累了,就躺在椅子上睡了。 门外走廊的尽头,有个人鬼鬼祟祟地,时不时探出半个脑袋,朝着云水依这边的房门偷看。 这人正是泽睿。 泽睿气得嘀咕:“林忆哲这个人真是不要脸,想尽办法要赖在依依姐身边。看我回蜀江镇之后,怎么告他的状!” 正想到这里时,泽睿的余光瞥见一抹黑影,在走廊的另一头一闪而过。 “该不会是姓魏的派来的人吧?” 不管是不是,泽睿都打起了精神,把身体藏在黑暗中静默地观察起来。 观察了一阵,发现没有可疑的动静,这才往楼下走去。 他没有回房间休息,而是绕着旅馆转了一圈。 “还好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泽睿打了个哈欠,准备回房间休息。 突然,他有点想尿尿。 本来他是想回房间尿的,没想到尿意来得太陡,一刻也等不了。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偷偷跑到一棵大树后面。 他在心里抱怨起来,“怎么突然就想尿尿了?要是让别人看见,多丢人啊。” 其实,他在半个多小时之前就想上厕所了,只是那时候看到走廊尽头有黑影,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就忘了这茬儿。又担心云水依的安危,急着把旅馆巡逻一遍,就更没有想起这一茬儿了。 刚上完厕所,他就看到前方街角的暗影里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他仔细看了一阵,发现这两人正是姓魏的身边的人,一个叫老猫,一个叫臭毛。 “这两个人出现在这儿,肯定是冲着依依姐来的。” 泽睿把自己藏身在黑暗之中,悄悄地靠近两人。 老猫和臭毛蹲坐在阶梯上,手里捧着一桶方便面,呼哧呼哧地吃起来。 “我们蹲在这里有什么用?”臭毛有些不耐烦地说,“都这个点儿了,该回去睡觉了,我这两天都没休息好。” 老猫已经吃完方便面了,把面桶往旁边一放,急躁地打了一下臭毛的脑袋,“你这小子,每次干活都是拖拖拉拉的,早晚让老大削了你。我们出来做事,就要有做事的样子。老大让我们守在这儿,我们就规规矩矩地守在这儿,不要想有的没的。” “我这不是困了吗?”臭毛委屈巴巴地解释,“难道你不困吗?” 老猫伸了个懒腰,“我当然也困,我又不是铁做的。但是!老大交代的事情不能办得拖泥带水的。” 臭毛闷哼了一声,“依我看,还不如推你做老大算了。对你我是服气的,你叫我往东我不敢往西,你叫我往西,我不敢往北。那个姓魏的何德何能,凭什么整天牵着我们的鼻子走,让我们把他像佛一样供着?” 老猫警觉地看了一眼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又重重地拍了一下臭毛的脑袋,“你在瞎说些什么?” 臭毛说道:“虽然平时我总在姓魏的面前表现得憨憨傻傻的,其实心里明白着。你比姓魏的厉害多了,而且一路走来,很多主意都是你出的。要不是有你,姓魏的能过得像现在这样风光,还能搭上天华公司?” “不要瞎扯这些没用的。”老猫咬着牙,“不管你心里怎么想,都给我藏起来,不许让任何人听到。不然,我们两个吃不了兜着走。” 臭毛说道:“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对你忠心不二,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愿意在姓魏的面前装傻,每次都挨揍被骂。” “你不愿意了?”老猫问。 “我怎么可能不愿意?我在姓魏的面前有多憨,多傻,就能反衬得你聪明有本事。你拿到好处了,也少不了我的份。我们俩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你好就是我好。我比任何人都盼着你好。” 老猫摸了摸他的头发,“心里明白就行,不要拿到嘴巴上说。成大事者,不会乱说话。” 臭毛说道:“我只是见不得什么好处都被姓魏的拿走了,我们只能喝点汤汤水水。如果你当了老大,情况肯定不一样。” “时机不成熟,不要说这些话。”老猫黑着脸,“我这是最后一次提醒你,如果下次你因为乱说话惹了大麻烦,我也不一定保得住你。” “我知道了。” “对了老猫,我们现在就这么傻等着吗?别的什么也不做?” 老猫抬头看了一眼旅馆所在的位置,“姓魏的心思缜密,让我们守在这里,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们照做就行,不要多想。” “能防个什么万一?比赛场地那边的情况,我们也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云家大漆坊的东西做得再好,效率上根本达不到要求。那姓杨的董事长就算再糊涂,也知道该选择跟谁合作。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 “我看今天晚上的局面未必就是你想的那样。”老猫说。 臭毛来了兴致,“怎么说?” 老猫也说不上来,“直觉吧。” “直觉那不是女人才搞的东西吗?”臭毛说。 老猫忍不住踢了臭毛一脚,“你这人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呢?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给你分析一二。我们都见过杨董事长,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我能看出来什么?人家是大老板,一身正派,到哪儿都有派头,我这辈子是混不成他那个样子了。” 老猫说道:“你有一句话说对了,姓杨的董事长一身正派,一身正气,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们老大?所以,这场比赛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另外,他们这些做传统文化的,很看重品质和传承。如果没有蜀江镇的云家大漆坊做比较,我们工厂的机器还说得过去,但是跟他们一比,我们就显得弱了很多。” 臭毛忍不住问:“那怎么办?姓魏的不是说我们必须赢吗?如果输了,什么都白搭了,这些天我们也白忙活了。” “那倒不一定会白忙活。”老猫说。 第118章 隐藏的王牌 天刚亮的时候,泽睿才终于回到旅馆的房间里,疲惫地躺在床上。 他原本打算只小小的休息一下,就赶紧起床陪着依依姐去天华公司等待比赛的结果,但是他的头刚挨到枕头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早上,大家要走的时候,跑到他门前拍了拍他的门,叫他起床,房间里却没有一点动静。 林忆哲本来就不想让泽睿跟着他们一起去,马上劝云家大漆坊的学徒别敲门了,就让他先休息。 “人家可是公子爷,娇生惯养的,跟我们这些皮糙肉厚的乡下人不能比。” 云水依也有心让泽睿多休息,便让大家离开了。 云水依一群人来得有点早,天华公司虽然开门了,但还没有正式进入工作时间。他们被迎宾的前台人员带到了休息区休息。 林忆哲环顾了一眼四周,有些好奇地问身边人:“怎么没有看到姓魏的那些人?” “估计是他们知道自己比不过云家大漆坊的手艺,就没来。”林忆哲的身后突然响起高衾的声音。 云水依和林忆哲同时回头,有些诧异地看向高衾。 “高总这么早?”林忆哲主动跟他打招呼。 虽然林忆哲不知道高衾为什么对他们的态度会和之前有很大的差别,但是,自己在人家的公司比赛,为人处世上还是和缓一些比较好。 高衾满脸堆笑,“你们不是更早吗?辛苦你们了。” 高衾转头看一下云水依,“昨天晚上那么辛苦,你应该多休息一会儿的。今天不是要十点半才开始宣布昨天比赛的结果吗?你那会儿再过来也不迟。” 李助理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才八点半,距离宣布比赛结果还有两个小时。依依姐,你要不要我给你腾个房间让你去休息一下,别太辛苦了,累垮了身体就不好了。” 一声依依姐把林忆哲和云水依等人都给喊懵了。 “什么意思?”云水依凑到林忆哲的耳边压着声音说着悄悄话。 林忆哲摇摇头。 李助理一改之前冷漠的样子,还主动给他们倒茶。 “之前我照顾不周,是因为不想破坏了比赛的规矩,怕影响了比赛公平公正的原则。后来也是高总及时提醒我,说这个休息区大家都可以来休息。真是不好意思啊,希望你们能原谅我。” “没关系。”云水依回道,“我们在哪里休息都是一样。” 林忆哲觉得李助理的反应有些反常,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不想拆穿他们的心思,不想破坏这份虚伪的客套。 云家大漆坊的学徒忍不住问李助理:“不知道魏总的人来了没有。” 李助理说:“现在还早,他们的人估计要晚一点才会到。” 高衾每天都跟李助理打交道,他是不是在说假话高衾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不明白李助理为什么会在这种小事上说假话。等到大家和云家大漆坊的人寒暄完,就把李助理拉到了一边。 “姓魏的那些人怎么了?”高衾开门见山地问。 “你也听说了?”李助理说。 高衾说道:“我什么也没听说,只是看你神色有些反常,猜想他们应该是出什么状况了,所以把你叫过来问一问。” 李助理说道:“我也是今天早上天刚亮的时候得到消息的,说是姓魏的那帮人惹事了,全部都被叫到派出所去了,现在估计还在里面。” “出什么事了?”高衾问。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说打架斗殴,但是具体怎么回事就不得而知了。”李助理如实说。 高衾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群人真是扶不起。明知道这两天很关键,居然还会打架。姓魏的呢,他也进去了吗?” “要是姓魏的也进去了,等会儿宣布结果的时候就尴尬了。” 高衾说道:“要是这件事情传出去了,姓魏的将来和其他人也休想合作。” 两人正说着话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走廊的另一端。 正是魏将成。 魏将成看到高新和李助理,跟他们笑笑打招呼:“高总、李助理,早。” 高衾的脸上马上堆起笑容,“魏总早。魏总不到休息区去休息吗?我让他们给你倒杯好茶。” 魏将成客气了两句不用了,我现在去找董事长有点事。 魏将成嘴上是和高衾说着话,实际上眼睛却盯着李助理。李助理现在一脸冷漠脸色难看,像是魏将成欠他钱似的。 直到魏将成眼睛里放射出微狠的光芒,震慑到了李助理,李助理的神情才稍微收敛一些。 等魏将成走后,高衾责备李助理:“刚才你怎么板着一张脸?” 李助理说道:“反正他都不会和我们公司合作,不过是一个过客,没必要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高衾说:“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结果如何,我们还是小心谨慎一点为好。另外,就算他现在没有跟天华公司合作,不代表以后不会。” 李助理说:“昨天晚上,他手下的那些人全部都进了派出所。就算不留案底,传到董事长的耳朵里,也完了。高总你不是说吗,董事长最忌讳和这种人打交道,估计以后永远都不会跟他们合作。既然是永远都不会合作的人,又何必给他们好脸色?” 高衾拍了拍李助理的肩膀:“你还是太年轻了,不管怎么样,凡事都谨慎一点为好。” “知道了,高总。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去忙了。”李助理说。 “去吧。” 高衾看着李助理离开,微皱起了眉头。他以前很欣赏李助理,总觉得李助理这个人办事比较利索,做人也机灵。不过,通过最近这些时间的相处,发现李助理有很多短板。自私自利,而且目光短浅,永远只看得见面前的一方土地,没有高瞻远瞩的意识。这样的人跟在身边,早晚是个祸害。 “看来要想办法换助理了。”高衾琢磨着。 不过,另一件更值得他琢磨的是,魏将成为什么会在结果出来之前去找董事长? “姓魏的应该很清楚,他这个时候去找董事长,董事长根本不会见他,除非……” 高衾的心里浮起一个大胆的猜想:除非魏老板的手上有王牌,让董事长不得不见他。 这个姓魏的究竟什么手段?居然可以越过重重阻碍,直接走到董事长的面前去。 第119章 底牌 此刻,魏将成已经站在了董事长的面前。 宽大的办公室里,董事长坐在真皮沙发椅上,不耐烦地看着魏将成,语气傲慢和冷漠:“魏老板你这个时候来找我不合规矩啊,这要是传出去了,你让其他人怎么想?你们工厂做的漆器效率高,而且陈老师傅的手艺没得说。如果最后是你们和我们天华公司签约,很容易被人说闲话。你这样的话,哪怕是你们胜出,我也只能改签另一家了。” 魏将成冷笑一声,“董事长究竟想跟谁签约,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又何必说这些话来敷衍我?难道在董事长的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可以随便耍弄的人吗?” 董事长的助理围了过来,“魏老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不管你是还是不是,都请你马上离开,董事长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门外,孔慕看到办公室里站着魏将成,不禁有些疑惑:“他来这里做什么?” 孔慕的心里浮起不祥的预感,他抬手轻轻叩响房门。 孔慕走进办公室,用平和的语气说道:“魏老板这么早?你找董事长是有事情要谈吗?董事长这两天身体不大好,如果有事,不妨跟我谈,我谈完之后转呈给董事长也是一样的。” 要是换做其他人,肯定会顺着这个台阶下,跟孔慕谈条件。但是,魏将成根本不理会孔慕,甚至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他那双阴森发狠的眼睛只盯着董事长,“我现在只对董事长有兴趣,其他无关的人我不想看到。” 杨天华的助理立即冒火了,骂道:“姓魏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用这种语气跟董事长说话?” “我现在就叫保安把你轰出去。” 姓魏的似笑非笑地盯着杨天华,“是吗?叫保安?可以,就是不知道董事长答不答应。” 助理还想再说什么,被孔慕给按住了。孔慕猜想,魏将成如此嚣张,肯定有原因。 孔慕对魏将成说道:“我们董事长年纪大了,最近身体又不太舒服。不管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跟他谈,我都想陪在他身边照顾一二,可以吗?” 魏将成邪魅一笑,“我倒是不介意,就是不知道董事长答不答应。” 杨天华铁青着脸,抬手挥了挥,示意孔慕和助理都出去。 助理担心董事长的安危,“董事长……” “先出去吧,我跟他谈谈再说。放心,这里是我们天华公司的地盘,他不敢胡来。”董事长说道。 孔慕拍了拍助理的肩膀,示意助理跟他一起出去。 助理别无选择,只好跟他一起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杨天华和魏将成。 “你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吗?”杨天华铁青着脸。 魏将成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到了杨天华的面前。 “这是什么东西?”杨天华冷漠地扫了一眼。 “b超单。妊娠53天。” 杨天华冷笑了下,“魏老板,你要是个年轻女子跑到我面前甩出一张怀孕的b超单,我也许还会想一想,是不是最近跟你有过什么故事。但是,我怎么看你都不像是个女的,拿这么一张单子到我面前来横冲直撞,是不是太会开玩笑了?” 魏将成说道:“这当然跟你没关系,不过跟你的儿子杨瑟有关系。” 听到他提到自己的儿子杨瑟,杨天华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原本沉稳的脸顿时愤怒起来,“你什么意思?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魏将成笑道:“董事长真是一位好父亲,一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就紧张成这个样子。杨瑟有你这样的父亲,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不然,就凭他一个傻子,根本不可能在这世界上活得下去。” 杨天华气得一巴掌拍在书案上,“魏将成,你太过分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 “报警可以,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这张b超单上的孩子。我是无所谓的,反正我不喜欢小孩,就是不知道董事长在不在意这个孩子。” 杨天华冷哼一声:“你随便找个b超单子就想来讹人,我是那么好骗的吗?” 魏将成说道:“看来你已经很久没有去见过你儿子了。” “胡说,我昨天才刚见过我儿子,他好的很。”杨天华说。 “他是过得很好。”魏江城戏谑道:“要是过得不好的话,怎么能弄出人命来呢?就是不知道,这只有50多天的孩子,到时候生出来之后会不会跟你那傻儿子一样,也是个傻子。要是那样的话,你们娘家可就太惨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杨天华一点耐心也没有了。 魏将成说道:“我就喜欢爽快,那行,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那小儿子跟一个女孩在一起了,那个女孩现在怀了你儿子的孩子。你们杨家不是一直希望你那傻儿子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吗?你看他们现在动作多快,直接跳过繁琐的步骤,实现了最后的目标。” “那个女人现在是我的人,只有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如果你想要那个孩子的话,就跟我们工厂签合约,踢开云家大漆坊。” 杨天华气愤地说道:“原来你有备而来。” “这叫未雨绸缪嘛,董事长你们做大生意的肯定很懂这个道理。”魏将成一脸坏笑。 杨天华沉思片刻,“虽然我不知道怀上我儿子孩子的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但是我想,能跟你搭上关系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既然是这样的女人怀上的孩子,我们杨家不认也罢,绝对不会被你牵着鼻子走。你们工厂所做的坏事,我已经听说过了。我们天华公司哪怕走到穷途末路的地步,也绝对不会和你们这样的人合作,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董事长真是太潇洒了。”魏将成阴阳怪气的说,“你能这么清醒的放弃那个女人,也能理解,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能接受利用他们的女人。但是,你们家的情况不一样啊,你那儿子实在是太蠢太傻了,他现在觉得那个女人就是他的爱情,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为了她,他甚至可以去死,你信不信?” “你放肆!”杨天华气得浑身发抖,“你不许碰我的儿子。” 魏江澄说道:“我当然可以不碰你的儿子,我也可以不碰你的孙子,那你需要把我想要的东西拿给我。” 他所说的东西就是天华公司和他们工厂签约,由他们公司给天华公司供应漆器。 杨天华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们在比赛的时候,的确做出了质量还可以的漆器,生产效率极高。但是,一旦我和你们签约,你们后面就会敷衍了事,送来的漆器一次比一次差!” 做生意这么多年,早就和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了。 魏将成笑道:“天华公司这么大,不过就是几件破漆器,能要你多少钱呢?我要是你的话,会选择息事宁人,合约一签,花钱消灾。到时候儿子安然无恙,孙子也到手了,你说怎么样?” “滚!给我滚!”杨天华愤怒不已。 魏将成也不再勉强行,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他才刚走到门口,杨天华就冷静下来了,“慢!” 魏将成的嘴角浮起得意的笑意,“杨董事长,难怪说你是做大事的人,就这份冷静,都是其他人做不到的。” 一个小时后,魏将成从董事长的办公室走了出来。守在走廊的孔慕和助理看着一脸得意的魏将成,疑惑不已。 孔慕抬脚跑到董事长办公室,看见董事长一脸伤心欲绝的样子,担心的问:“董事长,发生什么事了?” 董事长抬起头来,脸上有泪痕,“孔慕,有些事,你得帮我拿拿主意。” 第120章 无辜的局外者 孔慕听了杨天华所讲的一切,陷入了沉思。 “如果我们这一次听从了他的安排,那么将来就会有无数次被他牵着鼻子走。有朝一日,我们整个天华公司都会受他的控制。”孔慕沉吟着说。 杨天华满脸愁容,“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杨天华有些生气,“我把你叫来是给我想办法出主意的,不是让你给我分析的。” “办法有。”孔慕说:“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姓魏的那个人不好对付,我们需要下一盘大棋。”孔慕补充道。 孔慕把自己的想法跟杨天华说了,杨天华沉思许久。“好,就按你说的做。” 孔慕又说道:“董事长,目前这个情况还是得想办法先把姓魏的稳住。” “我当然知道,所以,等会儿由你去宣布结果。这件事,我就不再插手了。”董事长说。 孔慕想了想,“要不现在还是给杨瑟打个电话过去看看情况,也许局面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 杨天华立即打了个电话出去,过了好一阵电话才被接通,电话那端传来了杨瑟傻里傻气的声音:“喂,老爸,你终于打电话给我了,我还以为你都快忘了我这个儿子了。” 杨天华收起情绪,用宠溺的语气跟电话那头的杨瑟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爸爸什么时候会忘记你呀?工作的事情太多了,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没抽出空来陪你。你不会怪爸爸吧?” “我当然不会怪爸爸。爸爸,我听孔慕说你这段时间身体不好,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杨瑟关心地问。 杨天华听到儿子这么关心自己,不由得湿润了眼眶。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儿子面前扮演的是坚强勇敢的角色,是儿子的顶梁柱,是为他遮风避雨的人,从不让儿子看到他的脆弱,就连生病也很少让儿子知道。这次病得很厉害,就更不想让儿子知道了。 “我没事,你呢孩子,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认识什么新朋友?”杨天华旁敲侧击地问。 “新朋友?”杨瑟想了想,“那倒是没有,不过我有一位老朋友要介绍给爸爸你认识。她是很好很好的一个人,教我做燕窝,还给我做好吃的,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给我读故事书。” “什么朋友?”杨天华问。 杨瑟的声音轻了下去,似乎是在说一个秘密:“她叫白静,长得好漂亮啊,每天晚上都会哄我睡觉,我喜欢跟她一起睡觉。我们还有好多秘密,我都很想告诉你,但是白静不让我告诉你,她说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不可以对第三个人说。 杨天华当然知道儿子在说什么,心里一阵阵滴血。 “白静现在在哪里?”杨天华问。 “她说她去给我买棒球了,她要教我怎么打棒球。爸,等你不忙了,我可以把她带回家吃饭吗?白静说她也很想认识你,很想到我们家来。”杨瑟满脸期盼。 “别。” 杨天华慌张了下,不过很快又镇定心神。“孩子,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派司机去接你,这段时间你就住在家里吧。” 杨瑟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老爸你想我了,我现在就在你们公司的大厅,马上就上来了。” 杨天华和孔慕面面相觑。“你已经到公司了?谁让你过来的?” 杨瑟愣了一下,“爸,你不想我过来吗?” 杨天华最听不得杨瑟委屈巴巴的声音了,马上说道:“当然不是,爸爸恨不得马上见到你。你快上来吧,爸爸也正好有事情要找你。” 很快,杨瑟就来到了杨天华的办公室。 杨瑟一看到杨天华就高兴得像个孩子,他傻乎乎的,却很认真地把一份燕窝放到了杨天华的面前。 “爸,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看看好不好吃,要是好吃的话我以后还给你做。” 杨瑟看了一眼孔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孔大哥,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也在,要是知道你在的话,我该做两份的。” 燕窝这种东西一般是女孩子喜欢吃,杨天华和孔慕都想到了白静。 孔慕直接问道:“杨瑟,是白静教你煮的燕窝吗?” 亚瑟点点头,“白静还教了我好多好多东西。” 杨天华把杨瑟叫了过去认真地询问起关于白静的事,孔慕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出去:查一查叫白静的人。 很快,孔慕就得到了消息。 孔慕把手机拿给杨天华看,只见手机上显示着白静的信息: 白静是杨瑟所在的私人医院的护士长,博士毕业人年轻漂亮。 孔慕看得有些吃惊,十分不理解,“像白静这样的人,既有学历又聪明,人还年轻漂亮,拥有大好前程,她为什么要盯上我们杨瑟?” 杨天华也想不明白,“我也不知道那个姓魏的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够让白静这样的人听任他的使唤。” 孔慕说道:“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查明白静是不是怀孕了,要是真的怀孕了,她怀的又究竟是谁的孩子?” 因为情况紧急,他们说话就没有避着杨瑟,杨瑟听到“怀孕”两个字反应很大。 “你们也知道白静她怀孕了吗?”杨瑟偷笑着,不好意思地说:“白静不让我跟其他人说。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杨天华急得面红耳赤,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把自己的这个傻儿子怎么办才好? 孔慕较为冷静,他对杨瑟道:“你知道白静的电话号码吗?” “我知道,不过白静不让我跟别人说。”杨瑟说。 孔慕温和地说:“我和你爸爸都不是别人,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是没有秘密的,对吗?” 杨瑟认真地点点头。 孔慕把手机递给了杨瑟,杨瑟在他的手机屏幕上打出了白静的手机号码。 孔慕迫不及待地拨出了号码。 “孔大哥,你要给白静打电话吗?我也想跟她说说话。” 杨瑟话音刚落,就听到手机那端传来忙音。显然,白静看到是陌生号码,直接给挂断了。 孔慕的目光落在了杨瑟身上,“杨瑟把你的手机拿出来给我用一下可以吗?” 杨瑟没有想太多,直接把手机递给了孔慕。 孔慕不想在杨瑟面前给白静打电话,不想让他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第121章 父子恩 “杨瑟,我有点想喝咖啡,你要不出去让他们给我和你爸爸煮一杯咖啡,谢谢了。” 杨瑟很乖,“你们想喝什么味道的?我去让他们给你们煮。” “就以前常喝的味道,谢谢你了杨瑟。”孔慕说。 “不用谢,我们是一家人,不说谢谢。”杨瑟乐呵呵道。 这些话都是平常家里人常跟他说的话。 等杨瑟一走出办公室,孔慕就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并反锁了。 杨天华走到孔慕面前,老泪纵横地看着手机。 孔慕拨出了手机号码。 很快,对面就接听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杨瑟,你现在在哪里?” 孔慕沉声说道:“我不是杨瑟,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是想问你一件事情,你是不是真的怀孕了?你怀孕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跟杨瑟有关系?” 女人不安地问:“你们跟杨瑟是什么关系?他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 孔慕说:“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 “你们不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我是不会开口的。”白静不愿意松口。 孔慕说道:“白小姐,请用你的脑子想想,能让杨瑟毫无防备把手机交出去的人,你说是什么人?” “你们是杨瑟的家人?”白静问。 孔慕没有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 白静沉思了片刻,她没有想到杨瑟的家人会这么快找上他。 “白小姐,你如实告诉我们就好,如果你不想告诉我们也没关系,那我就挂电话了。”孔慕非常冷漠。 “等等。”白静紧张了下,“我的确怀孕了,怀的也是杨瑟的孩子。” 杨天华气得攥紧了拳头,气愤地问:“你怎么能够保证你怀的就是我们杨家的孩子?” 白静说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还能不知道吗?” 孔慕冷静地说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说着便挂断了电话,让电话那头的白静一头雾水。 白静有些慌张,急忙给魏将成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一接通,她就慌忙地说道:“魏大哥,杨瑟的家人给我打电话了。他们已经知道我怀孕的事,在质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切都在魏将成的预料之中,“你只要如实说就行了,别的不用管。” 白静道:“我就是说的实话。魏大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杨瑟又在什么地方?” 魏将成用少有的温柔的语气说道:“你不用管这些事,安安心心养胎就可以了。静静,你放心,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伤害你。” 白静沉默了。 许久,她又开口道:“魏大哥,你以前答应过我,永远不会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想按照我自己的心意过日子,可以吗?” 魏将成长长地叹息了一口气:“静静,如果不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我是不会找你帮忙的。对不起,是我把你拉上了贼船。我以后会想办法补偿你的,对不起。” 他一连说了两句对不起,让白静心软了。 “魏大哥,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放心,我会乖乖养胎,不会让任何事情伤到这个孩子。” 魏将成挂断了白静的电话,眼底浮起胜利者的得意之色。 董事长办公室内,孔慕说道:“董事长,如果不想要这个孩子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不管是我们,还是天华公司,都不必被那姓魏的要挟。” 杨天华没有说话。 孔慕叹息一声,他心里很清楚,就是因为杨天华太想要这个孩子了,才会如此被动,杨天华也才会如此生气,如此小心翼翼。不然,以他的行事风格,姓魏的已经被他扫出局了,根本没有谈条件的余地。 孔慕试图劝他:“董事长,杨瑟年轻,身体好,以后有的是机会娶一个好女孩,好好结婚生子,过正常人的日子。” 杨天华说道:“如果那个女人所说的是事实,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们杨家的人,是我的孙子。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孙子出事?” 孔慕明白了,就算是受制于人,杨天华也想保住这个孩子。 “既然如此的话,那我们的单子就只能给魏将成的未来工厂了。” 杨天华听孔慕这么说,抬起头来,神情悲伤。 “先把眼前的困境度过去,再说后面从长计议。”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董事长。” 孔慕打开办公室的门,正好,杨瑟端着两杯咖啡小心翼翼地朝着这边走来。 “孔大哥,咖啡来了,小心烫。” 孔慕看着杨瑟单纯的样子,心情十分沉重。但他很快收敛起情绪,露出满脸笑容,从杨瑟手上接过咖啡,“谢谢你了杨瑟。” 他抿了一口,用惊叹的语气开起玩笑:“果然啊,还是你接的咖啡最好喝。” 杨瑟呵呵笑着:“不是我接的,是我让他们接的。” 孔慕笑了笑,纠正了一下说法:“你端来的咖啡就是比别人端来的咖啡好喝,要不你以后经常过来坐坐给我们端咖啡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天天给你们端咖啡。”杨瑟开心地回答。 孔慕笑了笑,压着声音,故作害怕地看了一眼董事长杨天华,“我可不敢天天指使你,到时候老头子该生气了怎么办?我可不敢惹他。” 杨瑟咯咯直笑,“整个天华公司的人都害怕我爸,可他明明那么温和,是全天下最温柔的人了。” 孔慕忍不住揉了揉杨瑟的头发,“你呀,还没看出来吗?爸爸只有在你面前才是全天下最温柔的人。” “爸爸还会变脸吗?”杨瑟傻乎乎地问。 “这不是变脸,这是偏爱,你是他最爱的人啊。”孔慕说。 杨瑟傻乎乎地笑了,把手里的咖啡给爸爸杨天华端过去。 杨天华看着傻乎乎的儿子,心里五味杂陈。其实,当年得知自己生的儿子智商有所欠缺的时候,他很煎熬。有两三年的时间,晚上根本无法入睡,把自己折腾得很憔悴。可是后来他想明白了,儿子智商虽然有所欠缺,却时常陪伴在身边。杨瑟那么善良,又那么温和,像一缕柔和的阳光照着他这位孤独的老头子。 这样的孩子是来报恩的,他又有什么理由为这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去焦虑和难过呢? 想明白之后,杨天华就特别坦然地接受了这件事情。 第122章 结果 早上十点十分,云水依和陈老师傅比赛过的场地被布置了一番。他们将在这里宣布最终的结果,宣读最后到底跟谁签约。 云水依有些紧张,林忆哲牵起她的手。 其实林忆哲心里也很紧张,但是为了安抚云水依的情绪,他强作镇定:“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都已经尽力了。” 云水依点点头。 泽睿终于赶过来了,一进门就看到云水依和林忆哲十指相扣,心里一顿,脑袋一片空白。 林忆哲察觉到身后有人进门,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是泽睿来了,不动声色地微微挑了下眉,像是宣誓主权似的,还特意亲了一下云水依的手。 泽睿气鼓鼓地坐到了位置上。 在他们安静等候的时候,身后响起了魏将成的声音。 魏将成满面春风,“陈老先生,辛苦你了,来,你请坐。” 陈老先生沉默不语,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魏将成就在他的旁边位置坐下,坐下后就用傲慢和得意的眼神看了一眼林忆哲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十点半,主持人准时上台。 一系列串词结束,“现在我们有请天华公司的代表孔慕先生上台,来宣布这次比赛的结果。” 泽睿有些疑惑,问起身边的人:“比赛的时候,董事长不是特别有兴致吗?为什么要宣布结果了,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候他却不来了。” 云家大漆坊的学徒帮工们全都摇头。 云水依有些担心地说:“很有可能是因为董事长不愿意面对这个结果,所以不愿意出席。” 林忆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孔慕走到了台上,手里拿着一张评委们给他的词。 “评委老师们已经有了评判。从作品上来看,陈老师傅手艺精湛,做出来的漆器造诣极高,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艺术品。再看云家大漆坊所做的漆器,不管是从手艺还是从创新各个方面来说,都无可挑剔。让我们看到了新时代漆艺的发展思路,也让我们看到了传统文化适应新时代的趋势。所以单从单个的漆艺作品来看,分不出高下。” 云水依和林忆哲听到这里,心情紧绷了起来。 既然单个的漆艺作品分不出高下,那就要从别的角度找到可以评判高下的点了。 云水依很担心天华公司的人会从市场接受度、市场适应度这一块来寻找评判点,如果是这样的话,传统制作的云家大漆房就毫无优势了,靠机械化流水线生产的未来工厂无疑是最合适的。 孔慕说道:“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与我们过去祖祖辈辈所处的时代都大有不同,现在机械流水线生产已经成了不可抵挡的趋势。机械化流水线生产可以最大限度地满足市场需求,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足够的量。所以,综合考虑,我们天华公司将与未来工厂签约。” 孔慕话音一落,魏将成就得意地站起身来,冲着评委席的诸位评委鞠躬。他还刻意对着林忆哲和云水依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承让承让。” 魏将成坐回位置上,对着旁边脸色铁青的陈老先生笑道:“这些都是陈老先生您的功劳。恭喜。” 陈老先生沉声说道:“这些事和我无关,还请魏老板将来不要再为难我。我年纪大了,禁不住你这么折腾。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想,你可能也很难干干净净地脱身。” 魏将成冷笑了下,“陈老先生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这场比赛结束之后,你对我来说跟路边的老大爷没什么区别。” “如此甚好。”陈老先生起身要走。 魏将成拉住了他,“等结束之后再走。” 陈老先生被他拽得胳膊疼,拗不过他的一股狠劲儿,只好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云水依听到这个结果,心里难过。 林忆哲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但是,事已至此,不接受也只能接受。 泽睿不服气,等到大家都准备离场时,找到了孔慕。 “孔先生,你们这次比赛是真的有公平、公正可言吗?你刚才站在台上说的那些话,你自己相信吗?” 孔慕看着泽睿一身热血的样子,暗暗在心里叹息了下,“比赛结果是我们天华公司管理层和评委们综合评定的,如果你有什么异议的话,可以向我们天华公司的投诉箱写信,到时候我们会处理的。” “孔先生,你用这些敷衍的话来对付我们,就没意思了。”泽睿冷冰冰地说。 云水依走了,过来拉住泽睿算了,“泽睿,我们输得起,不要再纠结这些了。” 林忆哲走向孔慕,“你好,孔先生,我们无意打扰,只是心里确实有些疑惑。要是论漆艺水平的话,我并不觉得,依依所做的那些漆器,和陈老先生所做的漆器是难分伯仲的。是,陈老先生资格老、经验丰富,尤其擅长做婚嫁题材的漆器,他一出手,做出来的绝对是艺术品。但是,我们都可以看到,陈老先生因为年纪大,手脚没有年轻时候那么利索,做出来的漆艺其实是有多处瑕疵的。反观依依所做的漆器,称得上完美无瑕。” 孔慕本来想转身就走,却看到人群后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朝着这边走过来。 是东方册。 东方册应该是得知比赛结果之后才急匆匆赶来的。 东方册站到了孔慕面前,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听其他人说。 孔慕说道:“手工制作的东西,很难做到完美无瑕。你可以说它是瑕疵,但我也可以把它理解为手工制作的痕迹。正是因为有手工痕迹,才更显得手工作品有温度。” 泽睿不服气说道:“你们只有一件作品是真正的手工作品,留下的痕迹,也可以称之为手工制作的痕迹。但是其他的全是流水线生产,那些痕迹又如何解释?” 见孔慕沉默不语,泽睿又说道:“如果你们也把那些痕迹称作为手工制作留下来的痕迹,不是造假吗?不是欺骗顾客吗?” 孔慕有些急了,“你这小子,乱说话。” “我说的是事实。”泽睿说道,“流水线生产还要留下手工制作的痕迹,不是造假是什么?天华公司这么大,向来讲信誉,也特别在意品牌的口碑。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居然这么糊涂。” 孔慕无奈地看了一眼东方册。 第125章 公愤的出局者 林忆哲悄悄凑了过来,他和云水依心照不宣,都在琢磨着价格的事情。 “我们的价格定得有点低呀。” 云水依嘀咕着:“那能有什么办法?” 林广山和云锦浩也围了过来,几个人围在角落,各有各的琢磨。 陆湘一看他们几个的眼神,就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劝道:“有人能帮我们把这些漆器卖出去,已经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了,价格低点就低点,我们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平台?” 云锦浩有些心痛,“虽然说锦华公司是一个很好的平台,也许可以带我们走出困境,但是你有没有算过账?这些漆器的价格本来就定得很低,还要抽成给锦华公司,我们只能拿到一部分钱。如果能把销路打开,薄利多销,到时候也能赚点。要是局面打不开,销路冲不出去,我们还是摆脱不了穷途末路的。” 这也正是云水依和林忆哲所担心的,不过,锦华公司是天华公司的人,牵头在做,就算再差,也能给两家漆坊带来希望和生路。 孔慕走了过来,把一张单子递给云水依,“签个字吧。” 上面是清单。 云水依核对了一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孔慕拿走单子,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别琢磨其他的了,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林忆哲忍不住对孔慕说道:“你是了解漆器的,而且你之前也说过,把漆器做成我们这般模样,那都是艺术品,艺术品是有价的吗?那肯定是无价的。我们这一批漆器定的价格是不是稍微低了点儿?” 孔慕假装听不懂林忆哲在说什么,“价格很低吗?我怎么觉得差不多。” 云水依真想解释,孔慕见她一脸认真,也就不再逗他们了,如实说道:“我知道你们的价格是跟市场上其他漆器的价格要低一大截,但是,根据我的评估,还是有一些利润空间的。我们才刚开始在市场上铺展道路,需要一批价格合适的漆器来打开局面。” “只要不亏本,我觉得是可以做的。”孔慕说。 “再说了,你们这些漆器本来就定的这个价格出售,我现在把他们带走,同样用这个价格卖出去有什么问题吗?” 这话说得大家哑口无言,确实没什么问题。 孔慕拍了拍林忆哲的肩膀,“好了小子,我先回成都了,好多事情等着我呢。” 东方册走了过来,“孔慕,我跟你一起回去。” 孔慕点点头,“也对,你要不回去有些人该急眼了。” 说着他瞥了一眼林忆哲。 送走孔慕一帮人后,陆湘和顾佳清带着一帮子学徒和办公,张罗了几大桌好吃的。林广山和云锦浩拿出了珍藏多年的酒,平时都舍不得喝,这会儿却很大方地全拿了出来。 “不能浪费。”林广山心疼地张罗着,“绝对不能浪费啊,要是被我发现哪个小子铺张浪费,饶不了他。” 学徒们嘻嘻哈哈地说:“放心吧,云师傅这些酒这么好,一滴都不会浪费。” 云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坊像过节一样热闹,天华公司的办公室内气氛却尤为凝重。 董事长杨天华看向孔慕,“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孔慕把一张单子推到杨天华的面前,“这些是我从云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坊运回来的漆器。接下来我们将以锦华公司的名义,用这批漆器打开市场。董事长您放心,按照您的吩咐,以前的计划不会变。” 杨天华看完清单,点点头,“辛苦你了。” 孔慕说道:“主要还是跟云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坊这种传统作坊合作起来比较轻松,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有事说事,有话谈话,所以,算不得辛苦。而且,蜀江镇那个地方山清水秀,风景特别好。我往那里跑一趟,就当是旅游了。董事长以后要是没事的话,我也可以带你去转转。” 杨天华点点头。 他叹息着问:“那魏将成那边呢,以后怎么对付?” 孔慕说道:“答应魏将成的事,当然还是先按照要求来做。合同上怎么签的,我们就怎么做。” “这样会损失一大笔钱。”其他人提醒的。 孔慕说道:“我们已经签了合同了,就得按照合同办事,其他的后面再说。” 会议结束之后,杨天华让孔慕留了下来,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杨天华问:“孔慕,你真的打算让我天华公司这边继续和魏将成合作,把他那些破烂玩意儿全部都收过来?” 孔慕说道:“其实真正要担心的并不是魏将成那一批漆器,而是他内心深处的野兽。” “什么意思?”杨天华问。 “魏将成连你都敢威胁,可见这个人心机之深重,内心之歹毒是无人能比的。只是卖几件漆器,绝对不是他的终极目标。” “你的意思是说……”杨天华脸色大变。 孔慕也担心起来,“我就怕他的真正目的是整个天华公司。” 杨天华气得不轻,就凭他那个样子,也想打我们天华公司的主意,还有没有王法了?” 孔慕叹息了一声,“这就是我之前担心的。”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在小孙子和天华公司之间,他们只能选择一个。要是选择那条小生命,就会致天华公司于危险之中。如果想要天华公司不受魏将成威胁,那他们就只能放弃那条小生命。 孔慕不是无情的人,更不是无视生命的人,他只是觉得魏将成和那个叫白静的女人实在太过分了,居然以此为要挟。 其实魏将成之所以敢让白静以怀孕这件事情来要挟杨天华,也是因为早就做过功课,了解过杨天华是一个宅心仁厚的人,尤为珍视生命。 无关紧要的人的生命他都会当回事,自己小孙子的命,肯定会不顾一切地去保护。 杨天华把一份单子推给孔慕。这是那个姓魏的。递上来的单子。 孔慕看了看,单子很短,上面的漆器样式只有五件,只不过因为他们有机械流水化的生产方式,每一件漆器都可以生产出100件,所以单子虽短,却是500件漆器。 孔慕说道:“现在想要稳住魏将成,也就只有先花点钱,把这些漆器拿过来,后面我们再想办法。” 第126章 锦华 孔慕把跟林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坊签的合同拿给杨天华看,“跟魏将成的未来工厂合作的漆器,我们也确定出一个合适的比例来分成,这样的话可以把我们的损失降到最低。” 杨天华说道:“魏将成只是递了一张单子过来,这些漆器都还没有标价格,我就怕他漫天要价。” “这个不用担心。”孔慕说道,“我会亲自去未来工厂一趟,带人去跟他谈谈。” 董事长问:“为了方便以后你去未来工厂那边,要不要我把你从人事部总监调为董事长特助?” 孔慕说:“我们现在有锦华公司要运转,我可能不仅不能要你身边的职位,还得把身上已有的人事部总监的位置给卸下。” 杨天华沉思了一阵,“这样也好,免得那姓魏的对锦华公司那边不依不饶。” 孔慕的动作很快,马上就辞去了天华公司人事部总监的位置,所以,当两个小时后未将乘坐到董事长办公室,质问起孔慕,为什么是锦华公司的法人代表时,杨天华大大方方地告诉他,孔慕已经被他辞退了。锦华公司和天华公司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搭界的公司,孔慕要做什么,他管不到。 尽管魏将成心里不服气,但是没有实质性的把柄,除了放两句狠话之外,也毫无办法。 孔慕因为已经从天华公司离职,没有身份去未来工厂,但是公司的新任董事长特助江宁,接替他去了未来工厂。 江宁刚回国,身上还有学生的气息。当他带着一帮人从车上下来时,魏将成微眯的眼睛放松下来,脸上堆满了不屑的笑意。他意味深长的跟江宁打招呼:“这是特助江先生吧?” 江宁并没有回应他,四目相对,各有各的盘算。 魏将成上下打量着江宁,“不错不错,后生可畏,你看着这么年轻,没想到就已经做到了董事长助理的位置。” 江宁没有接话,朝着工厂走去。 江宁的脑海里浮现出孔慕对他的交代。 “你这次去未来工厂有两件事情要做,一个就是把分成的比例和魏将成谈妥。第二个就是一定要让他们做出质量达标的漆器出来,绝对不可以让他们用残次品和劣质品来交差。” 把分成的比例谈下来,是为了降低天华公司的损失。让未来工厂做出质量达标的漆器,也是如此。质量尚且还行的话,可以当降价商品,处理销售,以此来挽回一些钱。 江宁被带到做漆器的厂房里,才刚靠近厂房,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很显然,工厂用的并不是来自大自然的天然大漆,而是用的劣质的化学漆。 江宁突然停下了脚步,魏将成有些疑惑,问道:“江先生,你为什么不进去看看?正好现在我们的漆器在做大漆。你可以亲眼看到一件件艺术品从漆器里生产出来。” 江宁说道:“公司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就不多待了。这份合同你签一下。” 虽然是来找魏将成谈条件的,但是他并没有用商量的语气跟魏将成说话,而是直接亮出一份合同。 魏将成拿过合同翻看起来。 先前比赛结束的时候,魏将成强迫天华公司和他们签订的是合作合同,现在才是具体到漆器和价格的合同。 魏将成看到分成比例那里,自己只有四成。 “江先生,你这么做事就不合规矩了吧?我是生产方,前前后后要装了多少东西,你们居然只给我四成。” 魏将成一脸横肉,两眼凶光。 江宁并不吃他这一套,“我可能要提醒一下魏先生,谈合作就好好谈合作,不要把社会上那一套带到工作中来。时代不一样了,以前,你到处流窜,像泥鳅一样让警察抓不到你的把柄,可谓混得如鱼得水。但是,既然你要当生意人,要做生意,就得按生意人的规矩来办。你不能说,既想赚生意人的钱,又不想按生意人的规矩做事。” 魏将成咬着牙,“果然后生可畏,就算是你们董事长在我面前,也绝对不敢这么说话。” 江宁说道:“我不过就是个领工资打工的,魏老板又能威胁到我什么呢?就算我做得不好,天华公司要辞退我,外面大把的公司要我。现在这个时代,最重要的除了这些漆器,还有就是人才。” 90年代到处都缺人才,像江宁这样从国外回来,既有学历又有眼界的人并不多,很多大公司都争着抢着要。 魏将成微眯的眼睛闪过一道光芒,他满脸的横肉抽动的笑了笑。 “江先生,我一看到你就一见如故,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我们聪明人做事向来都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用藏着掖着这样,关于漆器的事情你来操心。不管我拿到多少利润,赚多少钱,我都按10%的比例给你回扣。” 有回扣,自然就有源源不断的钱装入自己的腰包。 江宁没有拒绝,突然坏笑了一下,“果然啊,做生意还是得跟着魏老板。” 魏将成一听这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一见如故似的搂住了江宁的肩膀,带他去吃饭了。 晚上八点半,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一座别墅前。 江宁从上面下来了,带着一份合同。 他把合同放到了孔慕和董事长杨天华面前。 杨天华翻看着合同,越看眉头就皱得越紧,“怎么和我们之前商量的不一样,不是说把跟他的分成比例控制在四成吗?给他的东西越多,我们的损失就越大。” 孔慕也觉得奇怪,疑惑地看向江宁。 江宁说道:“姓魏的说,只要我按照他的意思去办,就会给我回扣。” 杨天华和孔慕脸上的疑惑更重了,但他们没有打断江宁,想听他说下去。 江宁说道:“虽然他给我10%的回扣,比例很小,赚不到什么钱,也不能挽回什么损失,但是,他愿意给我回扣就意味着他把我当成了和他沆瀣一气的人。” “他把我当自己人,那我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江宁解释说,“我已经和他谈妥,生产的事情归他,但是包装和售卖全部都归我们天华公司来管。” 第127章 自然大漆 杨天华听了一阵,有些疲惫地撑着脑袋揉了揉太阳穴,“你们年轻人的思路的确活泛很多,可能是我年纪大了老了。猜不透也想不到了,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宁说道:“姑父,只要我们能拿到包装的权利和宣传的权利,就可以在包装当中放入原料袋。” “原料袋什么意思?”孔慕也听糊涂了。 江宁直接把一个装了漆器的盒子推到了两人面前。 他把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漆器,可以看到雕花镂空的,内侧放着一些原料样品。 这些样品可以让买家看到这件漆器制作的时候使用的原材料。 “刚才我去未来工厂的时候,远远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化工原料味道。魏将成这么快就急不可耐地用化工原料代替自然大漆,可见有多不负责。就算我跟他谈,把分成比例降到一成,他靠这种粗制滥造和大量生产也能捞取到不少的钱。所以我当时就想,与其跟他拉扯谈分成比例,不如从源头解决问题。” 孔慕听了半天终于听出一点门道来,忍不住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把原料装在盒子里面。可以用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买家和顾客看到原材料,识别出这些东西都是伪劣产品,从而不再上当,花冤枉钱,是这个意思吗?” 江宁点点头,“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杨天华还是有些担心,“并不是所有买家和顾客都能分辨出自然大漆和化工原料。” 江宁说道:“就算大部分的买家和顾客都不能分辨,但是只要我们把原材料泄露出去,就一定会有人找麻烦。” “不行不行。”孔慕听到这里摇起头来,“你这么做,只会给天华公司惹来更大的麻烦。原材料泄露出去,大家都知道天华公司的漆器是劣质产品,从而影响到天华公司其他业务的进展,以及天花公司的股票。要是控制不好的话,整个天华公司都会崩盘破产。” 孔慕说:“我们的目的是把魏将成驱逐出局,哪怕时间长一点、花费的精力和金钱多一些,但没必要搭上天华公司。为了那么一个烂人就拖我们天华公司下水,不值得。” 江宁说道:“所以,我们需要一个靶子。” “什么靶子?”杨天华问。 “这个靶子就是我。”江宁说,“魏将成对做生意的事情懂得并不多,他只是身后有几个为他出谋划策的人。他之所以能混到现在这个程度,只是因为心狠手辣。如果能想办法跟他用生意规则逗一逗,他未必会赢。” 江宁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也是在得知锦华公司接手了云家大漆坊的事情之后才有了这个想法。” “我完全可以独立成立一个公司,像个桥梁,来连接天华公司和魏将成的未来工厂。” “在对外宣传上,我会努力多露脸,让所有人都把我和魏将成的未来工厂联系在一起,而弱化天华公司和未来工厂的联系。” “未来工厂的漆器早晚都会出事,出事的时候,我再来背锅。到时候,天华公司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杨建华想了想,“不行,你这个想法太危险了。一个是魏将成心狠手辣,到时候很有可能会对你不利,你要是出个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去见我小舅子?他那么大岁数才生了你,你在我这儿掉了根头发,他都恨不得揍我一顿。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不得把我公司给炸了?” “另外,到时候出事了,新闻搞得铺天盖地都是,对你的前程也不利。” 江宁说道:“如果能保住天华公司,我的名誉又算得了什么?” 他突然笑了笑,“到时候我要真因为名誉受损找不到工作,那不正好有姑父养着,我也不用上班了。” “你小子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杨天华嘴上开着玩笑,心里却很沉重。 孔慕沉思许久,说道:“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既让魏将成抓不上把柄,也让天华公司从这些风波中脱身。” “好了姑父,不要再纠结了,就这么做吧。”江宁说。 杨天华叹息一声,“只希望到时候你爸不会把我骨头拆了。” 江宁办事效率极高,很快,他就成立了一个工作室。 当他以工作室负责人的身份出现在魏将成的面前时,把魏将成都看懵了。 “你不是在董事长身边当特助当得好好的吗?怎么想着出来单干,你这是赚够了?” “魏老板说笑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更好地开展工作。” “什么意思?”魏将成不懂。 江宁说道:“我成立这个工作室之后,可以把天华公司拨来的款项自由支配,到时候不需要一个项目,就费尽心思地去找各个领导人盖章签字,你知道的,走流程是件很麻烦的事,可能我们做漆器几天就做好了。走流程却要走上几个月,到时候不影响我们生产吗?” “原来是这么回事。”魏将成并不太懂。 江宁说道:“我也是费尽心思才劝董事长接受这个办法。” “辛苦你了。”魏将成虚伪地说。 江宁说道:“倒也不辛苦,我只是为了我那10%的回扣。有了这个工作室之后,很多事情好办很多。对我自己来说,也更省事儿、省心。” 江宁一副为魏将成着想的样子,“现在就可以着手去做这件事情了,早点变现我们才好早点分钱。” 魏将成听他这么说,脸上浮起笑意,“果然啊,我没有看走眼,江先生和我们一样都是为了钱什么都敢做的。好青年。” 江宁笑笑,“想要赚钱,当然得剑走偏锋。更何况我们只是成立一个工作室,合理合法合规,就算董事长亲自来查,也查不到什么。” “留过学的就是不一样。”魏将成哈哈大笑。 江宁举起一杯酒,“以后还要多仰仗魏老,我们一起让这个工作室运转起来,把工厂的生意做大做强。” 魏将成高兴地举起酒杯和江宁碰杯。 一杯酒喝完,他突然有些担心地问:“我们这么做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吗?我怎么觉得还是直接和天华公司合作比较好。” 第128章 江宁 江宁有备而来,直接跟魏将成算起来,“如果我们直接和天华公司合作,第一个问题就是我和你都没有主动权。上面一大堆人呢,他们要是不高兴,把我们的东西卡着,我们弄个几个月都弄不下来,麻烦呀。” “其次,流程我帮你算一算。” 江宁左算右算,“看到了吧?哪怕没有任何人为难,我们没有出现任何意外,按照正常流程一批漆器从你们未来工厂出厂到上市,总共要八个流程。所花费的时间大概需要半个月,你不觉得太麻烦了吗?” “是有点麻烦。”魏将成点点头,“行,那就按你说的办。” 江宁放下酒杯,“咱们做事讲的就是效率,不然你也不会用漆器来生产漆器。所以,饭一吃完咱们就去拿漆器,用我们工作室的名义直接推出去。” 魏将成有些疑惑,“你怎么这么着急把漆器推出去?” 江宁说道:“早一天把漆器推向市场,我们就早一天占领市场。漆器的市场面本来就不是很宽,竞争又大,我们如果不先下手为强,岂不是会陷于被动?” “当然了,在见你之前,我已经联系了好几家需要漆器的公司和个人。只要东西不是太差,他们都会接受。” “漆器一送出去,直接变现成钱,难道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看到的结果吗?”江宁说。 魏将成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放下酒杯站起身来,“行,那我们现在就去办。” 江宁坐在车上,他的助理有些高兴,“江总,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上道了。我们越快把姓魏的送来的漆器,通过我们工作室的名义推出去,就能越早造势。” 江宁说道:“这个姓魏的狡猾得很。也许他身边也有能人为他出谋划策,我们做什么事情都得小心谨慎一点。以后在外面,你不要跟我咬耳朵说悄悄话,凡事都要把自己当成工作室的人,不要想着还和天华公司有什么关系。” “知道了,江总,我记住了。” 夜晚,云家大漆房和林家大漆房终于安静下来,帮工学徒们都去睡觉了,偶尔有几个聚在一起打一打纸牌。 林忆哲躺在凉椅上,微闭着眼睛是在休息。 泽睿从一旁路过,认出躺在躺椅上的是林忆哲,马上就转身,嫌弃似的往另一边走去了。 林忆哲一看到他,马上从躺椅上爬了起来,喊道:“泽睿,你小子过来。” 泽睿闷哼了一声,“你叫我过来就过来,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你小子要什么面子?”林忆哲被他呛得不行,“我看你这叛逆期有点长啊,你爸妈都不管你了吗?” “我这不是叛逆期。”泽睿说,“我纯属看不惯你。” “有什么看不惯我的?”林忆哲不想和他掰扯,“我就是想问你一声,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家呀?你出来这么久了,你爸妈不担心吗?” 泽睿趁他不注意,一下子坐到了躺椅上,舒舒服服地躺下,悠然自得地休息起来。 “我问你话你是没听见吗?”林忆哲没好气地说。 泽睿抓了一把瓜子,慢悠悠地磕起来,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跟你没关系。而且现在,依依姐多忙啊,有我陪在身边,为他端茶倒水,给她帮一手,多好。” 一提到依依林忆哲就警觉起来,“你小子不要胡来,依依是拿你当亲兄弟,才会留你在他们家住。你说你都这么大人了,总是住在别人家也不合适啊。现在都8月底了,你马上要开学了吧?”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泽睿稍稍睁开一点眼睛看他,“我们是可以请假的。” “在大学里请假很容易。” 林忆哲被气得在原地打转,“你怎么能说请假就请假呢?你父母花那么多钱,好不容易才把你送到大学,你不好好学争取回报,他们却在学校混日子,浪费时间。你现在就去学校好好学知识,别让你爸妈担心了。” 泽睿摆摆手,“你别把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无非就是怕我在依依姐身边久了让依依姐对我日久生情。我告诉你,反正我是随时做好准备接纳依依姐的,只要她愿意我也愿意。” “你在瞎扯些什么?”林忆哲听得拳头都硬了。 泽睿说的,反正我就见不得依依姐嫁给你这样朝三暮四的人。 林忆哲头痛欲裂,“你这小子怎么油盐不进?吴晓晓的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吧。我行得端坐得正,却被你一再误会。” 说到这里,林忆哲突然一拍脑门,“你不说我还差点想不起来,给吴晓晓做的那一批漆器马上就要收尾了,我得赶紧去忙完然后给人送过去。” 林忆哲也顾不上跟泽睿拌嘴,急匆匆地跑去加班了。 泽睿冲着林忆哲的背影啐了一口,“我就说你满脑子都是其他女孩子吧,渣男!朝三暮四,当心被雷劈。” 接下来的这几天,泽睿没少折腾林忆哲,只要有繁重的活,他都会把林忆哲叫来做。 林忆哲累得气喘吁吁,忍不住抱怨:“你怎么什么重活累活都叫我?你自己那一身力气舍不得用吗?” 泽睿却说:“你要不乐意就算了,反正是依依姐的事情。” 林忆哲一听是依依的事儿,不管多累多辛苦,都撩起袖子,咬着牙关继续忙活。 他白天要忙做大漆的事,晚上要给吴晓晓做漆器,每天都累得半死。 偏偏早上天一亮,泽睿就咚咚咚地敲门,把他从床上抓起来,让他继续做漆器。 忙了一整天,林忆哲实在忙不动了,躺在躺椅上嗑起了瓜子。 以前他嗑瓜子很厉害,现在却懒洋洋的,跟个老头子一样。 泽睿坐在他身边,把他的瓜子抓走了一大半,惹得林忆哲不高兴地护着装瓜子的袋子。 “你这小子饿死鬼投胎呀,没看到我没剩多少了吗?” “吃你一点瓜子你都计较成这个样子。像你这么抠门,以后怎么给依依姐幸福?” 林忆哲摆摆手,“你小子少拿依依姐当你的盾牌,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想折磨我。” 泽睿不置可否。 两人少有的沉默着,各嗑各的瓜子都不说话。 周围变得安静起来。 第131章 月光下的影子 “我睡不着,要不你陪着我?”林忆哲牵起云水依的手。 云水依破天荒地没有拒绝,反而甜甜一笑,“好呀。” 林忆哲万分惊喜,“真的吗?那是去我家还是去你家?” “去我家吧。”云水依牵着林忆哲,就往云家大漆坊走。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爸爸云锦浩正在责备一个学徒。 “我都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这家门口的位置很重要,既关系到颜面也关系到风水,怎么能让这些杂物挡在这里?” “云师傅,这是刚才打架的时候他们弄到这里的,跟我没关系。”学徒委屈地为自己辩解。 “就算跟你没关系,你看到了,是不是也得清理一下?” 云景浩的余光看到云水依牵着林忆哲往自家门口走来了,不禁有些诧异,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还以为自己没睡好,老眼昏花,看错了。 林忆哲看到云锦浩站在门口,有些心虚迟疑了下,小声地对云水依说:“要不我们还是等一会儿进去吧。” “别呀。”云水依说完,大大方方地喊了一句,“爸,忆哲说想在我们家睡。” “行啊。”没想到云锦浩答应得很爽快。 林忆哲本来以为少不了一顿揍,没想到岳父大人今天这么开明,他感恩戴德地迎了上去,把该小学徒做的事情麻利地做完了。 “爸,你要真在意风水,我明天就找个风水师傅来看一圈,把门口这个位置好好布置一下。我们现在也是有大公司签约的作坊了,以后多的是发财的机会。花点钱来装点门面是值得的。” “我可没有钱。”云锦浩闷闷不乐地嘀咕了一句。 “哪能让你花钱呀。爸,你女婿在这儿呢,肯定得我去张罗这些。” 云锦浩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林忆哲,“你去张罗?” “是啊,爸,我去张罗,保准让你满意。”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林忆哲乐呵呵地点头,“爸,绝对会让你倍儿有面子。” 云景浩冷哼一声走进了屋内。 林忆哲也跟着进了院子。 林忆哲一走进院子就想跟着云水依上楼,云锦浩却轻咳了一声,冷冰冰地喊住他:“干嘛呢你?” 林忆哲一直没有回过神来,满脸堆笑地解释说:“爸,我跟依依上楼呢。” 他见云锦浩冷着一张脸,马上反应过来,“哦,爸,我还没有洗漱,刚才打了一架,弄得一身脏兮兮的,我现在就去洗洗得干干净净的。” 林忆哲对依依说道:“你先上楼,我等会儿就上来。” 依依无奈地摇摇头,转身上了楼。 林忆哲哼着歌,乐呵呵地走到水管旁,拿起塑料水管朝着自己身上,就是一顿冲洗。 等冲洗完了,他乐呵呵地说:“云水依所在的房间走去了,刚走到一半就被云锦浩给拦住了。” “爸,你怎么还没睡呢?是有心事吗?我看你脸色有些不大对。”林忆哲疑惑地说。 云锦号冷冰冰地喝道:“你想去哪儿?” 林忆哲指了指楼上依依的房间,“我去找依依。” 云景浩喝道:“找什么找?去跟二毛子睡。” “什么?跟二毛子?”为什么林忆哲一头雾水。 “你不跟二毛子睡,难道想跟我睡?”云景浩没好脸色。 林忆哲终于明白了,岳父大人今天不是突然开明了,而是故意耍他呢?没办法,他也不能忤逆长辈啊?只能灰头土脸地,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二毛子是出了名的打鼾狂人,往床上一躺,鼾声四起,早就有人在抱怨这件事情了。 现在,谁也不愿意和他同一个房间睡,只他一个人占着一间房。 林忆哲来到二毛的房间门口,看到二毛子还没睡,正在收拾东西,便说道:“你还没休息呢,要不你先休息吧,我回去睡。” 二毛子直接把他拉进了房间,“来了就别走了,云师傅已经交代了,今天晚上你和我睡。” 二毛子直接把林忆哲按在了床上,林忆哲只能听天由命,无奈地躺下闭上眼,希望自己能在二毛子之前睡着。 但是,林忆哲失算了,他才刚酝酿出一点瞌睡,二毛子响起了鼾声。 他瞌睡来得这么猛吗?林忆哲欲哭无泪。他不仅鼾声如雷,让林忆哲毫无睡意,睡觉还不老实,总是翻身,弄出不小的动静。他还总喜欢把手脚搭在林忆哲身上,是把他当抱枕了吗? 好痛苦啊! 林忆哲想离开林家了,开始想念自己的床了。 林忆哲偷摸着想推开二毛子,悄悄从云家溜出去。没想到二毛子平时看上去不怎么壮实,往床上一躺,居然跟猪似的。一条胳膊像有一千斤重似的,压得林忆哲喘不过气来。他咬着牙使劲推也没能推开。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折腾得一身都是汗,终于才把二毛子推开了。 一推开二毛子,林忆哲就溜了出来。 月光很好,不用开灯,林忆哲也看得清前路。 他依依不舍地抬头望了一眼云水依所在的屋子。 随后又看向岳父大人所在的房间。 月光美好,但人的套路太多。 林忆哲轻手轻脚地打开大院的门。 林忆哲把门带上的时候,突然觉得身后有人影在偷看他,难道又是魏将成的人? 他猛地回头! “泽睿。” “你小子没去睡觉,怎么站在这里?吓死人了。” 泽睿冷嘲热讽地骂他:“你是做了多少亏心事,才怕成这个样子?” 林忆哲没好气地驳斥:“换了谁不害怕?我深更半夜偷偷摸摸到你身后,你害不害怕?” 泽睿闷闷不乐地问:“你怎么从依依姐家里出来,你没有家没有床吗?” 林忆哲被问得不好意思。他硬着头皮瞎掰道:“依依害怕,非要让我陪着她睡。” “我这两天睡眠不好,怎么也睡不着,干脆下来走走。” 泽睿不相信他说的话,“人家老爷子能允许你到依依姐的房间去睡?” “什么老爷子?那是我岳父!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你这是早晚的事儿。我和依依本来就是准夫妻,住在一起也是天经地义,再正常不过的事。” “好了,我不跟你小子废话了,我先去散步了。” 林忆哲之所以急着抽身,是怕他们说话的声音惊醒了云水依和他那套路极深的岳父。 泽睿看着林忆哲离开的身影,气鼓鼓地啐了一口,“渣男!” 第132章 风里香 泽睿转了一圈,觉得没意思,便跑到镇上的早餐店点了一碗面条。 蜀江镇的面条很筋道,牛肉给得足,一把香菜撒下去,顿时清香扑鼻,吃得人酣畅淋漓。一碗牛肉面吃下来,心情也舒爽很多。 泽睿隐约察觉有人在盯着他,可是当他回头看去时,却什么也没看到。 接下来的一整天,泽睿都有这种感觉。入夜后,他回到了云家大漆坊。 回到云家大漆坊之后,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云水依见他有些心神不宁,便问他:“泽睿,你怎么了?怎么看上去慌慌张张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泽睿不想让依依姐担心。蛋蛋笑笑,摇摇头没什么? 正在打包漆器的林忆哲戏谑地调侃:“我看你小子就是缺个人管教,你要是找个能管得住你的人就好了,就不会在我们蜀江镇到处瞎逛了。” 泽睿一听到他说话,就感觉整个世界的空气都被污染了似的,嫌弃得不行。 “依依姐,有没有什么让我帮忙的?” 依依说道:“倒也没什么要你帮忙的,要不你去厨房看看我妈妈有没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林奕泽没有放过这个调侃泽睿的机会,“你依依姐说的是,精细的活你干不了,粗重的活怕把你累坏了,只能让你去厨房摘摘菜。” “你这人不说话会变哑巴吗?”泽睿气鼓鼓地冲林忆哲说,“你不也什么活都干不了吗?” 泽睿一点也不客气地数落林忆哲,“如果没有其他人帮忙,你怕是连这堆货都装不了吧?” 林忆哲像被戳中了心窝子,脸色发红,“你小子说什么胡话?” 依依真是怕了他们两个了,赶紧劝住泽睿,“泽睿,你怎么能说这么伤人的话?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挑选漆器?” “好。”泽睿立马乖顺下来。 林忆哲瘪了瘪嘴,“这么大个人了,却跟个尾巴一样,没有自己的事情做吗?也完全不想开学的事情,早晚有一天老师把他开除了。” 云水依挑选出一批漆器,装上了一辆小卡车。 自从上次用三轮车装货出事故之后,他们就不敢再用三轮车了。 东西装好之后就该送货出发了。 云水依冲一边的学徒喊:“去把王大叔叫来,该送货了。” 几分钟后,小学徒跑回来了,“依依姐,王大叔的脚扭伤了,这会儿没办法开车。他说,要不等到明天再送吧,如果不着急的话。” “没事,你就让王大叔先休息吧,这批货我去送就好了。”云水依说。 云水依赶在天完全黑透之前就把货先选出来,就是想在今天晚上之前就送到买主的家里。 云水依朝着货车的驾驶室走去,泽睿跟了上来,“依依姐,要不我去送吧。” “不用了,泽睿,你在家好好休息吧,我很快就回来了。” 泽睿不放心,“没事,依依姐我去就好了,再说了,我哪需要休息啊?成天不是睡着吃就是吃了睡。” 他的话把云水依给逗笑了,“你怎么把自己说的跟猪一样?” 泽睿自己也被这个说法给逗笑了,“可我在蜀江镇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呀。” 云水依说道:“其实你在我们家忙前忙后,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不要把自己说的跟个闲人一样。其实我很担心你会吃不了这样的苦,心里也有些愧疚。” “这有什么?我就算在自己家里,老爸老妈也会命令我去做很多事情。有一身力气不用,岂不是浪费。” 林忆哲从一旁经过。 当然,他是故意经过的。 只要一看到泽睿和云水依待在一起,他都会借着路过的名义过来查看一下情况,生怕泽睿这小子做出没轻没重的事情来,说出没轻没重的话来。 林忆哲听到泽睿说自己有一身力气,不禁吐槽起来:“你要真有一身力气,刚才见我在装卸货包装漆器怎么不来帮忙?” 泽睿嫌弃地看着他一眼,“你自己有力气不舍得用吗?” 泽睿说着打开车门,坐到了驾驶位。 云水依不放心他一个人去,准备坐上副驾驶。 泽睿却说:“依依姐,天太黑了,你就不用去了,我一个人去就行。” “没事儿,你不熟悉路,我跟你一起吧。” “不用,依依姐,我一个人可以的。” 云水依见泽睿一再推辞,便说道,“要不我叫忆哲跟你一起去,你们两个大男人在一起可以互相壮壮胆。” “我才不跟他一起去。”泽睿说,“我宁可一个人,也不愿意他跟着。”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去吗?”林忆哲气鼓鼓地转身走了。 云水依见此情况,无奈地摇摇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云水依坐上来之后,驾驶位顿时有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味,泽睿一嗅到淡淡的清香味,就忍不住心乱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好傻,明明依依姐要跟他一起去,这是难得的二人相处的时间,他居然要把这样的机会给推出去。 一路上,泽睿都高兴得跟过年似的,时不时偷笑。 云水依看着他傻笑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你是中了彩票还是怎么的,怎么一路上都在偷笑?” 泽睿乐呵呵地说:“这可比中了彩票还让人开心。” “那是什么事儿?” “不告诉你。”泽睿故作神秘兮兮地说。 “不说算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早晚会忍不住说出来。”云水依说的。 车从蜀江镇开了出来,离开水泥路后,就是一段小石子铺的公路了。这种公路虽然很宽敞,但是有些地方却有坑洞,开车的时候要尤为小心。泽睿对这条路并不是很熟,还好有云水依在一旁提醒才不至于翻车。 等把这条石子路走完之后,泽睿已经手心冒汗了,不禁感叹道:“还好依依姐你陪着我,不然的话我在半路上就会翻车。” “其实你开车小心着呢,就算没有我,你也不会翻车,只不过我对这里更熟一点,有我提醒着你会稍微好一些。” “原来我在依依姐心里这么好呢?”泽睿调皮地开起了玩笑。 “你本来就是个好孩子啊。”依依说。 第133章 惊夜 “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好不好?依依姐,我虽然叫你依依姐,但是,你在我心里就是一个小女孩,我的心理年龄绝对比你大很多。” “心理年龄是什么年龄?哪有人按心理年龄算的?” 泽睿不服气,“心理年龄怎么就不能算年龄了?人家不是说吗,多少岁不重要,心态多少岁才重要。哪怕我80岁,只要我心态是孩子,那我就是永远的年轻人。” 云水依笑笑,“也要分什么情况,在有些场合你这个道理就说不通。” “什么场合说不通。”泽睿好奇地问了句。 云水依想了想,“比如说相亲,你40岁,往相亲的女孩子面前一坐,然后跟她说,其实我心理年龄18岁,你看她行不行。” 泽睿被这个说法逗得哈哈大笑,“人家肯定把我当个怪物。” 两人嘻嘻哈哈地聊着天,突然泽睿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眼睛微眯,散发着精光,盯着后视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情况。 他突然变化的神情,让云水依心中一紧,“怎么了泽睿?” 泽睿没有说话,而是小心翼翼地开着车。 云水依朝着后视镜看去,发现在他们车后有一辆吉普车。 “它跟着我们多久了?”云水依问泽睿。 “应该有一段时间了。”泽睿说,“二十分钟之前我就看见它了,当时以为是巧合,是顺路,没想到我们都已经走了两条岔路口了,它还跟着我们,看来是冲着我们来的。” 泽睿皱起了眉头。 云水依沉思了片刻说道:“如果是冲着我们来的,就不能把他们引到买主那里去,免得给别人带来危险。这样,我对这一带地形比较熟悉,你让我来开车,我把他们甩开。” 泽睿望着车外黑漆漆的世界,“一旦我们把车停下来,他们就会追上我们,到时候,我们不就落入他们的手中了吗?这样做很危险。” 云水依说:“把车停下,我们直接这样交换位置,不用下车。” 见泽睿在犹豫,云水依催促道:“快换过来,这些地方你不熟。” “好。”泽睿答应了。 车在大马路上停了下来,云水依双手撑着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之间的垫子,把身体往驾驶位挪动。与此同时,泽睿则从驾驶位抽身往副驾驶位挪去。他们俩的动作都很麻利,但是碰触间,泽睿还是慌了神。那一刻,云水依的一切都在他的身上,那么清晰地触碰着,仿佛在那一刻,他们拥抱了彼此,成为了彼此。 泽睿即便已经坐到副驾驶上了,仍然半天回不过神来,面红耳赤、心慌意乱,满脑子都是刚才的情形。 云水依一开上车,就把车往一条幽深的巷子里开去了。这条巷子的路刚挖出来,勉强铺了一些石子,有很多地方都坑坑洼洼的。云水依开进去之后,车速一下子就降了下来。泽睿担心被追上,但是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说话来让云水依分神,也就不敢说什么,一路保持了沉默。 追着他们而来的那一辆车,因为不熟悉路况,开得东倒西歪。 十分钟过去后,云水依已经从这条马路上开出去了,而他后面那辆车却陷在了一个大坑里。 车上下来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气愤地朝着路边啐了一口,一脚踢在了车轮胎上。 “这他妈到底是一条什么路?” “怎么办?还要不要去追那小子?” “追!当然要追。既然今天已经对他动手了,就要达到目的。不然,让他警觉了,从蜀江镇跑了,上哪儿找他去?” 几个人把车从大坑里抬了出来 车一路奔驰,继续去追云水依。 云水依把这一群人甩掉之后,把货成功送到了雇主的家里。 因为担心被那群莫名其妙的人盯上,也怕给买家带来麻烦,云水依着急忙慌地把货卸下来之后就开着车离开了。 泽睿坐在副驾驶,用一种崇拜的目光盯着云水依。 “还好,虚惊一场。”云水依说。 泽睿说道:“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厉害。” 云水依被他夸得不好意思,“没什么厉害不厉害的,不过是我对这些地方的路熟悉一点,你要是在这里住久了,也会熟悉的。” “我也想一直住在这里,却又担心依依姐会嫌我烦。” 依依说道:“我怎么会嫌你烦?只是,男儿志在四方,你也应该去忙自己的事。该上学上学,该打拼就打拼。偶尔有空了,你来蜀江镇,我和忆哲都欢迎你。” 泽睿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甚至有些委屈,“就不能不提他吗?” 云水依无奈地笑笑,摇摇头,“你们俩呀,真是一对冤家,互相看不惯。” 泽睿说道:“我看不惯他,是因为他满肚子花花肠子,做人不诚恳,甚至虚伪。他有什么看不惯我的?” 云水依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进行下去,无奈地摇摇头,沉默不语。 眼看车就要开到云家大漆坊了,云水依觉得两个人都不说话的时候,气氛有些奇怪,便主动打破了沉默,说道:“马上就要到家了,等会儿你早点洗漱早点休息。” “我知道了,依依姐。”泽睿回答。 云水依说道:“我听说,你每天晚上都在看书,怪辛苦的。不要把自己累着了,而且,保护好眼睛也很重要。” 泽睿迟疑了下,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云水依忍不住又道:“其实你白天也可以看书,光线还对眼睛好,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在晚上? 泽睿说:”晚上安静。” 其实他没说实话,他之所以选择在晚上看书,并且不愿意被别人看到,是因为他想在云水依面前装出一种无事可做的样子。这样一来,云水依有什么事情想找人帮忙,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他。如果他白天看书的话,云水依就会以为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遇到什么事情也不太会去找他。 云家大漆坊的帮工学徒那么多,想要从他们手里抢点活干,还真是不容易。加上自己又不是漆艺匠人,对做漆的事情又不熟悉,只能做一些不需要技艺的活儿,这种活儿太少了。 云水依问道:”马上就要开学了吧?” “嗯。”泽睿说。 “那你什么时候去学校报到?” “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说吧。” “学校都是固定开学的时间,该去就得去。” “我自己会安排好的,依依姐。” 泽睿之所以没有把开学的事提上日程,是因为他怕他一走,林忆哲就马上娶云水依。 他真怕云水依跟了林忆哲之后会不幸福。 他想,上学的事可以请假,可以后面慢慢再补上课程。可是,一旦依依姐的幸福没有了,会给她造成一辈子的伤害。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云水依并不知道他这些想法,只觉得年少的泽睿太喜欢蜀乡镇的生活,以至于乐不思蜀,不愿意去学校上学了。 走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一道强劲的光扫向他们,逼迫得云水依眯起了眼睛,泽睿也下意识地用用手挡住了眼睛。 云水依反应极快,脚下点了刹车。 车停了下来。 阳光依然刺眼,让人看不清前方到底是什么情况。 云水依和泽睿都猜到,应该是刚才跟踪他们的那一波人的同伙。 云水依反应很快,虽然睁不开眼,但是她对这周围的地形非常熟悉,赶紧打过方向盘,把车调头。 车掉头后才开出五十米不到,就又被一束强光刺痛了眼。 车不得不再次停下。 前后夹击,云水依已经无路可逃了。 前后车上的下来一拨人,有个人的手上抡着一个大锤。一句话没说,用锤子把车窗玻璃给砸开了。 车门被他们直接踹开,把泽睿、云水依他们直接从车上拖了下来。 “你们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云水依打量着他们,“姓魏的真是贼心不死,几次三番都要害我们。” “我们可没说我们是什么人。”那些人开口说。 云水依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们在蜀江镇都过得平平安安,自从你们来了蜀江镇之后,我们就祸事不断,不是你们又会是谁?” “知道这么多,对你没有好处。” 云水依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脑后响起一声闷响,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泽睿看到云水依倒在地上,顿时如发疯的野兽,朝着身边的人又踢又咬,把那人抓得浑身血淋淋的。 “冲我来!有本事冲我来!” 泽睿就像一头被惹怒的野兽,随时要把他们撕成碎片。 领头的人不慌不忙,“把他给我绑了。” 第134章 夜围 泽睿很庆幸这一帮人是冲着他来的,但是他不知道此刻云水依受伤情况如何,朝着云水依扑了过去。 其他人把他摁倒在地。用脚踩着他,“用绳子把它绑了。” 泽睿看着云水依头上有猩红的血水渗出,心疼坏了,顿时抬起头来,脸上青筋暴突。大喝道:“依依姐要是有三长两短,我绝对让你们所有人陪葬。” 人群里走出一个人高马大的人,泽睿一眼就认出他来,是老猫。 老猫走到泽睿面前,一脚踩到了泽睿的背上,“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想救他。” 泽睿挣脱出一只右手,朝着老猫招了招手,示意老猫凑近些。老猫认准泽睿在这种情况下耍不出什么花样来,轻蔑地蹲下来,嘲讽地盯着泽睿:“怎么了?还有临终遗言要交代吗?” 泽睿说道:“你原名叫许成山,老家在九里屯儿,手上有三条人命。我没说错吧?” 老猫听到他这话,顿时脸色一白,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泽睿冷笑一声,“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如果你们识趣的话就把我放了,不要再打云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坊的主意,永远离开蜀江镇,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不然的话,你们所有人全部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老猫冷笑一声。突然抬起脚踩中了泽睿的手时时用力像碾压烟头一样,泽睿痛得闷叫了好几声。脸红脖子粗。 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你以为我会害怕你跟我翻这些旧账吗?没有点真本事,敢在江湖上飘来飘去吗?你这小子真是太年轻了,我要是你知道这些绝对不会胡乱说话。 老猫用手拍着泽睿的脸,拍得啪啪直响,“年轻人啊,一定要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祸从口出啊。没关系,下辈子注意点就好。” 泽睿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老猫两手一摊,皮笑肉不笑的脸看上去有些狰狞,“你看我们像是做什么的?” 泽睿说道:“如果你们今天杀了我,你们所有人没有一个人可以活在这个世界上。没关系,不就是死吗?人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这辈子要死的,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分别?而且,我在下面等着你们。三天,出不了三天,你们全部都会来阎王殿报到。” “这么狂啊!”老猫看了一眼身边的兄弟们,他们也都觉得泽睿说话的口气太大了,不禁哈哈大笑,完全不把泽睿的话放在心上。 泽睿说道:“我话已经放在这儿了,如果你们不信,大可以试试。还有,不要以为你们保护的那个姓魏的能够全身而退,他只是暂时没事。如果我出了事,连同他以及他身后的那些人,包括那个叫白静的女人都要完蛋。” 老猫摆摆手指,“年轻人不要太狂了,是不是电影看多了,觉得自己家里有几个臭钱就无所不能?” 此时的泽睿已经被完全绑起来。 但他似乎已经从刚才激动的样子,变得冷静了些。 老猫觉得他此时冷静下来,眼神更为可怕,就像是盯着猎物的凶兽,只要看准时机,就会朝着猎物扑杀而来。到时候,所有猎物无一成活。 他虽然有些忌惮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和气势,但是,一个小小的大学生而已,细皮嫩肉的,斯斯文文的,就算有一身肌肉,也是单枪匹马,拿他们这群人没办法,所以根本就不看在眼里。 “走吧,把这小子带到该带的地方去,有些事也该了结了。” 有人把手搭在了泽睿身上,泽睿奋力摆了下肩,挣开那个人的手,“把你的脏手从我身上拿开。” 他两只眼睛盯着老猫说道:“你杀了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应该都被你灭口了吧?但是为什么我能知道,你就不想想背后的原因吗?” “老猫啊,老猫。不要真的以为跟着那个姓魏的就无所不能了。你们现在做的每一件坏事都是向阎王爷递上铡刀。时机一到,就会铡下你们的狗头。” 其实,刚才泽睿说他手上有三条人命的时候,心里就有些犯怵。旁人可能不知道,但他心里很清楚,所有知道他杀过人的人都被他灭口了。在这个信息不发达的时代。他可以隐藏得很好,以至于跟着姓魏的走南闯北也没出过问题。 老猫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咬着牙凑到泽睿的耳边说道:“我告诉你,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今天晚上你能不能捡条命回去全看我。如果你老实配合。可能只是缺胳膊少腿,还能捡条命回去见你的老父母。如果你不老实,那你父母就只能等着收尸了。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泽睿迎着老猫的目光,“现在该害怕的人是你。我既然知道那些事情,就一定能想办法把你送进去。你觉得你能活着走出监狱吗?另外,我还知道一个人的下落。” “你什么意思?”老猫警觉地盯着泽睿。 泽睿冷笑了下,低头凑到老猫的耳边,“我想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我说的这个人是谁。如果你还想看到她的话,应该知道怎么做。” 老猫顿时气急败坏,对着泽睿就是一拳。 泽睿那一身肌肉不是白练的,虽然他被绑着,上身动不了,但他双腿灵活,及时避开了老猫。两人就这么打到了一边角落。 老猫扑在泽睿身上,把他压得死死的。 他在泽睿的耳边,喘着粗气,恶狠狠地说:“你要是敢动他,我绝对让你全家陪葬。” 泽睿说道:“你要是敢碰我,你们所有人和他都得死。” “你到底什么来路?”老猫狐疑起来。 泽睿冷笑了下,“你以为我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蜀江镇?” “你是冲着我们来的?”老猫说。 泽睿说道:“你们不过就是街边的混子,早晚下场都是横尸街头,我对你们不感兴趣,你们的烂命也不值得我花心思。我是为了保护伊伊而来的。你现在应该知道,我把依依看得有多重要。” 泽睿说道:“按我说的做,先把云水依送回云家大漆坊,一定要让他们家人看到她,好把她及时送到医院。” 第135章 小作坊 “其次,明天天亮之前,我必须完好无损地回到云家大漆坊。” “至于今天晚上,你要拿我做什么戏,又要做戏给谁看,我管不着,但是前提我必须毫发无损。” “如果我不配合呢?”老猫不是不想配合,而是这实在很难做到。既然绑了泽睿,肯定是要让他付出点代价的,不然把他绑来又把他完好无损地放走,不是一场笑话吗? 泽睿说:“我不怕死,所以怎么做全看你自己选择。” 这个时候有人围了过来,“老猫要不要帮忙?” 老猫正在气头上,而且脑袋一片乱麻,冲着来人就怒吼一声:“没看到我在收拾他吗?” 老猫把泽睿拉了起来,他对身后的人吼道,“快上车,不要夜长梦多。” 泽睿被推上了面包车。 他坐在后排的中间,左右都是老猫的人。 泽睿目光放空,眼神冷到冰点,“现在该送我的人回家了。” 老猫迟疑了下,冲着车外的人吼道:“快把这个女人送回去。” 有人迟疑着,讨好地对老猫笑笑,“老猫,我们好久没有碰过女人了,就这么把他白送回去,我们不亏得慌?” 老猫直接踹开车门走了下来,两巴掌扇在那人的脸上,把他的嘴角都打出了血。 “成天就想着女人,没有女人你会死吗?给我把它完好无损地送回去,要是让我知道你们占了他的便宜,绝对饶不了你们。” “不就是一个女人吗?老猫,又不是你的女人,你为什么这么较真?”其他人不理解。 老猫突然沉默了,再开口时,声音很平静,他问道:“你们真的很想动这个女人?” 大家以为他的想法发生了改变,嘿嘿坏笑着,搓着手说:“像她这样漂亮的女人,别说在蜀江镇了,就是在成都也找不出几个。哪个男人在她面前能生不出邪念?老猫你就成全我们吧,你去忙你的,这个女人交给我们。” 老猫看向他们,“谁最想对这个女人动手?”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那些人互相看了看,坏笑得更大声了。 一个长得高大黝黑的男人走了出来。这人看上去就是练家子,脸上还留着半条刀疤。像这样的刀疤,他身上还有七八条。 “老猫,把她交给我。” “你是吧?”老猫盯着面前的男人。 那男人坏笑着,没想到下一刻站在他面前的老猫,平静的脸就变得狰狞起来。老猫突然抓过旁边的重锤,朝着他的后背就砸了过来。 那大块头黝黑的男人,突然被这么一砸,直接趴倒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接着,老猫又砸了下去,他连哼哼都哼不出声了。 其他人被这一幕吓得后退了好几步,纷纷倒吸了一口寒气 老猫看向他们。 只这一个眼神,就让他们彻底安静下来。 老猫问道:“还有谁想得到这个女人?” 眼前的这一群人,别说吭声了,就连出气都不敢。 老猫突然暴喝一声:“给我把他送回去。” 大家这才回过神来,把云水依从地上扶了起来。 地上流了一滩血,都是从他头上流出来的。 他们真怕这个女人死在他们手里,不敢耽搁,赶紧开车把云水依送走了。 老猫回到车上,咬着牙喝令旁边的司机开车。 一路上没有人敢言语。 车在郊外的烂尾楼停了下来。 泽睿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安静地跟着他们下车,朝着烂尾楼深处走去。 其他人没有老猫的吩咐,根本连碰都不敢碰泽睿一下。 他们来到烂尾楼的三楼,强光电筒把这里照得跟白天一样。 老猫一直没说话,到了烂尾楼这里也安静得令人害怕。 他一直盯着泽睿,似乎想从这小子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他想看出一丝破绽,看出泽睿是在唱空城计,看出他只是在虚张声势,看出他根本就没有他嘴里说的那么厉害。 可是泽睿这小子,平时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跟个大学生没什么两样,此刻双眸却冷静得可怕。这种人是干过大事的,这种大事有可能比他杀了三个人更为让人害怕。 老猫突然笑了起来。 安静了许久之后突然发出笑声,真是令人害怕。他自己带来的那一帮人全都被他这种笑声给吓得双腿发软,浑身寒毛直竖。 其实姓魏的身边都是些狠人,但是他们发现自己站在老猫面前,都如同小巫见大巫。 老猫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盯着泽睿说:“我这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斯斯文文的大学生给吓唬住。” 他从一个人手上拿过强光电筒,扫了一眼三楼的下面。 旋转的楼梯口之下,有很多钢筋竖立着。 “你看到那里了吗?按照计划,你会被推下去,摔在那些钢筋上。” 那些钢筋会把你的身体刺穿,血流一地。 “听到这些,你是不是很害怕?” 老猫突然转过身,用强光电筒照射在泽睿的脸上。 泽睿被强光逼迫得睁不开眼,他索性闭着。那张本该出现惶恐不安,甚至恐惧的脸,居然平静得过分。 泽睿说道:“如果我是你的话,都到这一步了,不会还在愚蠢地试探。” “你什么意思?”老猫把强光电筒从他脸上挪开。 泽睿说道:“既然我刚才能跟你说那些话,必然是手里有王牌。你既然知道我手里有王牌,就不该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试探我。” 老猫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身后的这些人。 “你知道吗?我改主意了。”老猫突然说,“不管你手里有什么王牌也好,烂牌也好,我都不在意,我现在只想我们魏总的命令,把你杀了。”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杀你吗?因为从你来了云家大漆坊之后,我们就没有成功过。本来云家大漆坊只是一个小作坊,小作坊里面的人,好对付得很。随便对他们动动手脚,都能让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可是,你半路上杀出来,不仅让我们计划失败,还险些让我们的人死掉。就连老子都跑进去蹲了几天。” 第136章 话语权 “今天把你绑到这里来,一是为了给你算这些账,二是告诉你们家,不要把车、把人、把钱派到蜀江镇来。总之,跟我们作对下场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死。” “我刚才看了一下下面的钢筋,把你推下去的话,你肯定很快就死了。让你这么痛快的死去,真是便宜你了,我要亲自一点一点地折磨死你。” 老猫说到这里,突然回头看向他身后的那些人,虽然都是自己人,和老猫也很熟了,但还是被他这个眼神吓得后退了半步。 顿时,烂尾楼里透着一股令人害怕的寒冷之气。 老猫说道:“你们都走开,把这里交给我一个人。天亮之前,我会让你们看到一具尸体。” 没人敢违抗老猫的话,其实在魏将成的这一群人里面,老猫绝对算得上是有话语权的。如果没有魏将成带老猫的话,就如同圣旨。他不管说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大家都会按照他的意思去办。 另外,虽然他们都跑来蜀江镇找云家大漆坊的麻烦,也把泽睿给绑了,但是他们并不想手上沾上鲜血。也不希望有一天被查出来手上还有人命。 所以,听到老猫这么说之后,反而如遇大赦,简单客套了几句之后就走了。 他们才刚走到二楼,楼上就响起了惨叫声,这一声惨叫让他们浑身一激灵。再继续往下走的时候,双腿直发软,仿佛随时都要从楼梯上摔下去。 等他们走出烂尾楼,老猫突然用强光电筒照着他们,冲着他们喊了一嗓子:“看得见路吗你们?” 他们紧张地回头,陪着笑回应:“看得见,看得见。” 他们逃似的上了车,伴随发动机响起,车子开走了。 看到这里,老猫才收回强光电筒。 “你的演技真好。你是学什么专业的?难不成是表演系?” 泽睿说:“不是我演技好,是你们的人太蠢了。” “像你们这么蠢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去做一些跟正义背道相驰的事。”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现在直接告诉我,你手里的王牌究竟是什么?” 泽睿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老猫觉得他的笑让人心里发慌,像是嘲讽,像是轻蔑,又像是一种怜悯。 他从来没想到会从一个看上去那么青春、阳光又斯斯文文,身份还是大学生的人身上能看到这种表情。 “你到底在笑什么?”老猫生气了。 泽睿知道他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太在乎他即将要提到的那个人了。 “我在笑,你居然从来没有怀疑过你身边人。原来灯下黑真的存在。” 他模棱两可的一句话把老猫说糊涂了,“你到底在说什么?你究竟在说什么?”老猫激动地抓住他的衣领。 泽睿面色平静,并没有因为老猫的激动。就有一丝变化。 他像聊天一样跟老猫说:“时间还早,正好我们可以聊聊天。” “我想教给你一个闯荡江湖看人的准则。” 老猫怒不可遏,两眼瞪得跟要吃人似的,“我对你说的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你赶紧告诉我,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泽睿完全忽视他的暴躁和急不可耐。 “我要告诉你的人生准则就是,如果你看到一个人,他干干净净,阳光灿烂,大大方方地活在太阳底下,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单纯、有趣、可爱,但他偏偏又办成了你们费尽心思、耗尽钱财都办不成的事情,那你就应该好好想想,这样的人,到底是不是你们惹得起的人。” 这番话让老猫安静下来,烂尾楼里突然安静的出奇,就连一笔风都不敢来打扰这份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猫抬起发胀发红的脸。 “请你告诉我她在哪里?你刚才说的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泽睿看着老猫,就像凶猛的野兽终于玩够了猎物,有了一丝倦怠。 他仍旧没有直接回答老猫这个问题,而是问他:“你和那个姓魏的一起去玩过女人吗?怎么样?很刺激吗?” 这个问题让老猫突然警觉,他发疯了一样问泽睿:“你到底什么意思?”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你一句一句地问我到底什么意思,无非是不敢承认,不想承认,也不肯承认。” “你说你会在天亮之前把我放走。其实我无所谓,你愿意在这里守多久,我都奉陪到底,反正,我喜欢的人,又没有在姓魏的手上。” “不可能!”老猫说这三个字的时候,眼睛瞪得极大,他这三个字并不是说给泽睿听的,而是说给自己听的。他在脑海里把魏将成凡是能用来金屋藏娇的地方全部都想了一遍,但他始终想不到究竟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他藏住一个大活人,而且还不被老猫发现。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老猫自己清楚得很,他一心想要取代魏将成,所以他对魏将成的一切都格外在意。也掌握着他所有的信息,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可以遏制住魏将成的咽喉,给他致命一击。 “他能把思思藏在哪里?” 泽睿看着他,“你为什么不好好想想‘灯下黑’这三个字。” 老猫沉思了片刻,“你的意思是说他把思思藏在我去过的地方。” “当然。” “什么地方?” “如果连什么地方都要我告诉你的话,那你是不是太蠢了?” “老猫,你没发现那姓魏的最近两天有点不正常?” “怎么了?”老猫问道。 泽睿叹息一声,“我真的很烦你什么事情都要问我,你平时就不能多动动脑子吗?但凡你多动动脑子,也不至于被那姓魏的耍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自己的女人被人家控制着,而你呢?还在为他卖命。我把话都说到嘴边了,你却还在一句句问我。” 老猫皱着眉头,一张粗犷的脸显得十分扭曲,“你的意思是说,他最近这段时间经常要我出去办事,是故意把我引开。” “不然呢,你以为他真的器重你吗?你跟了那姓魏的那么久,居然一点都不了解他。他那么多疑的一个人,你觉得你平时做的事他一点都没察觉吗?只不过是因为还没到和你翻脸的时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真等到一个可以替代你的人,你看他还能像现在这样跟你和和气气的说话吗?” 第137章 天文数字 老猫捏紧了拳头,咬着牙说道:“他故意把我引开,一定就是为了去找思思。” 泽睿说道:“看来你还不算蠢得无可救药。如果我是你的话,绝对不会在这栋烂尾楼里浪费时间。” 老猫转身就要走。 “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泽睿机会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老猫管不了那么多,抬脚就要走,泽睿喊住了他。 “你就这样冲去杀他吗?你以为你杀了他之后就能改变思思的命运吗?你这么做无非是冲上去送人头而已。魏将成的手上死过那么多人,你以为他还会在乎多死一个你吗?” 老猫突然转过身来,对着泽睿跪了下去,他眼眶发红,对着泽睿恳求:“求求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思思曾经救过我妈,我在老人家去世前答应过她一定会照顾好思思。而且这辈子除了思思,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我一定要救回思思。” 他太激动了,以至于说话语无伦次,甚至显得有些颠三倒四,像疯了一样。 他突然反应过来,把绑在泽睿身上的绳子解开了。 绳子绑得很紧,让泽睿很难受,现在绳子解开终于舒服一点了。 绳子落下之后,泽睿看到身上有无数的绑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有些不耐烦地抱怨起来:“弄这么多伤让我怎么开学?” 老猫还在求他,“求求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泽睿看了一眼他,说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在江湖上飘了这么多年,如果你连这个办法都想不到的话,岂不是白混了?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想管那么多。该跟你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泽睿蹲了下来,盯着老猫,“你今天晚上做的最聪明的决定,就是没有对我怎么样。不然的话,你会死的很难看。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的可就是姓魏的了。” 他的这番话又一次让老猫心血翻涌,巨大的仇恨让他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就往楼下跑。 老猫一走,泽睿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蜀江镇是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泽睿不喜欢烂尾楼发臭的味道,抬脚就走。在经过旁边窗户的时候,他看到外面有一束亮光,顿时就把手中的强光电筒直接扫了过去。 看到一个人影。 是个男人。 有些眼熟。 “泽睿!” 那个男人朝着光亮照来的方向,大声喊了一声。 是林忆哲来了。 泽睿眼底闪过一道光芒,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冲着老猫的背影说:“你现在还不能走,回来配合我演绎出戏。” 老猫按着泽睿的吩咐,把他当成人质,带着他一起走出烂尾楼。 他们在烂尾楼门口看到了拿着个手电筒的林忆哲。 强光打在林忆哲身上,看得出来林忆哲浑身是汗,他的腿微微有些发抖,显然吓得不轻。 老猫发狠地喝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林忆哲看了一眼他眼前的泽睿,“我知道你们和我们漆坊有仇,但是你冲着我们来呀,不要伤及无辜。” 泽睿没有想到林忆哲会这么说。 老猫说道:“不想让我伤及无辜,可以啊,那你过来代替他死。” 林忆哲迟疑了下,“不一定非得要杀人啊,你们到底是求什么?我一直没弄明白,你们这段时间一直搞那么多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漆器根本就不赚钱呀。如果你们是为了求财,你们应该去做别的买卖。我看电影里那些什么杀人放火的买卖哪一样不比我们卖点漆器强?你看我们卖那两个坛坛罐罐,养家糊口都成问题,你们居然还来抢这种生意?” 老猫说:“是你自己看不清楚,这其中牵扯的利益,并不代表那两个坛坛罐罐不值钱。” “行行行。”林忆哲说,“那你们的意思是你们是求财吗?你们想要多少钱?开个数。” 老猫迟疑了下,他没想到林忆哲居然这么说。 他咬着牙说道:“你把我们当成要饭的吗?谁不知道你们林家大漆坊,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而且你们在上一次的比拼当中输给了我们的工厂,连单子都没,还吃得起饭吗?居然还敢让我开价钱。” “你先别管这些,你直接说你要多少钱。”林忆哲说。 老猫嘲讽地说道:“既然没钱就不要说这种话,那行我随便开个数,20万有吗?” “行,20万就20万,我把20万给你,你把这个人放了。” 老猫完全没想到林忆哲居然会这么爽快地答应,“你是中彩票了还是怎么的?20万可是天文数字,说给就给。” 泽睿在老猫耳朵边压着声音说:“我不是让你跟他谈价钱。” 这时候,林忆哲开口说:“当然,20万对我们来说的确是天文数字,需要一点时间。” 老猫喝道:“什么时间,我没有耐心。要么你现在给我滚,要么留下来,我把这小子给放了。” 林忆哲沉默了。 泽睿有些失望,“你说你跑来干嘛?” 突然,林忆哲像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缓缓抬起头来,对老猫说道:“行,一命换一命,你把他放了,我陪你玩。” 林忆哲朝着老猫一点点走过去。 在林忆哲靠近时,老猫动作极快控制住了林忆哲,同时放开了泽睿。 林忆哲极快地对老猫动手,同时大喊:“泽睿,快!打他!” 他话音未落,就被老猫熟练地给控制住了。 这下尴尬了。 他陪着笑说:“刚才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你看你们深更半夜的跑到这么荒凉偏僻的地方来,肯定闷坏了。” 说着,他又对泽睿说:“你快走吧,这里没你的事儿,他是来找我的。” “那行,你们慢慢玩,我先走了。”泽睿说完就直接走了。 林忆哲看着泽锐离开的背影,痛心疾首,“这小子真是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啊,到底是哪个老师教的?这么没有礼貌。” 他回过头来看向老猫,“你真的这么急着要了我的命吗?” “不然呢?”老猫说。 “有没有不痛的死法?”林忆哲问。 第138章 背着你好辛苦 老猫懒得和他周旋,因为他现在有要紧的事要做,所以抬起手一巴掌劈了下去,林忆哲眼前一黑,直接倒在了地上。 泽睿折了回来,责备老猫:“你把他劈晕干嘛?你把他弄晕了,我还得把他背回去。你就不能随便威胁他几句,然后假装打瞌睡,给他个机会让他逃跑?” “你想演戏的话,你自己慢慢演。”老猫丢下这句话,气鼓鼓地走了。 这荒凉的地方,就只剩下泽睿和已经晕倒的林忆哲了。泽睿艰难地把林忆哲扛起来,背到身上。 “看着挺瘦的,怎么这么重?平时也不知道少吃点。” 泽睿虽然经常健身,但是,背着个大男人要走很远的路,还是很辛苦。 “要不是看在你刚才愿意舍弃自己的命,救老子一命,我才懒得管你。” 泽睿一边嫌弃地责备林忆哲,一边咬着牙,吃力地背着他往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林忆哲在泽睿的背上迷迷糊糊地醒来。 此时正是黎明和黄昏交替的时候,天地呈现一种奇特的灰白色,在林忆哲眼里十分梦幻。 林忆哲喃喃自语地说:“原来人死了之后,黑白无常是背着我们走的。” 他这句话差点把泽睿气笑了,“你仔细看看背里的人究竟是谁?” 林忆哲这才认出是泽睿。 “你怎么也死了?我不是让你走吗?你这小子上两条大长腿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林忆哲痛心疾首,“你说说你,我都搭上自己的命去救你了,你居然还能让人给杀了?我这辈子就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人。我要是你啊,也没脸活在阴曹地府了,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你他妈别说话了,老子背不动了。”泽睿说。 “背不动你也得背。我真是越想越气,泽睿,你说你到底有个什么用?” 泽睿懒得理他。 背了两步之后,泽睿突然反应过来,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不走了?”林忆哲问。 泽睿说道:“既然你醒了,你可以自己走。凭什么让老子背你?” “你这小子活着的时候脾气那么大,怎么死了之后脾气还是这么大?”林忆哲教训起他来,“你活着的时候有你爹妈惯着你,平时有依依给你打掩护。到了这儿,你给我老老实实的,没人会惯着你。” 泽睿一句话也听不下去了,直接把他甩到地上。 林忆哲痛得哎哟直叫唤,“你这小子,要摔死我呀。” 林忆哲还在说着胡话,没想到死了摔一跤还这么疼。 泽睿懒得理他,休息了片刻之后,抬脚就往远处走了。林忆哲从地上爬起来,去追泽睿。 “我们这下去哪儿啊?”林忆哲还真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 天渐渐放亮,他也渐渐明白,自己根本没死,还活得好好的。 林忆哲怎么也想不明白,老猫明明对自己下手了,为什么泽睿还能把他带走。 他为这泽睿跑了好几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泽睿,“你这小子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没有告诉我们?不然,你怎么可能从那穷凶极恶的人手里把我带回来?” “而且你先前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跑回去了?” 泽睿沉声道:“你说了一晚上的话,你不累吗?可以闭嘴让我清静一会儿吗?” 林忆哲点点头像就行,“你先清静清静。” 也就消停了两三秒,林忆哲又忍不住问道:“我还是想不明白。” 不等他说完,泽睿就停下脚步。林忆哲一时间没注意,一头栽到了泽睿身上。 “你这小子平时练一身肌肉,跟石头一样,撞得我疼。” 其实,泽睿能感受得到,虽然林忆哲现在嘴上仍然和平时一样,开口就是嫌弃,但是在看他的时候,眼里发着亮光,藏不住的喜欢。 泽睿受不了他这个样子,停下脚步盯着他,凶巴巴地说道:“你是喜欢上我了还是怎么的?恨不得把眼睛长在我身上。” 林忆哲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喜欢依依。” “懒得理你。”泽睿加快了脚步,回到了云家大漆坊。 老猫回到了别墅,问臭毛:“姓魏的呢?” 臭毛见老猫的脸色有些奇怪,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关心地问:“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老猫咬着牙,“你直接告诉我姓魏的在哪里?” 臭毛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不在这儿。” 臭毛站定在原地,环顾了一眼别墅,他总觉得,如果要藏一个人的话,魏将成最有可能把人藏在这栋别墅里。 因为平时他们要做的事情很多,所以老猫平时并没有花闲工夫在这栋别墅里转悠,很多角落的地方或者很多房间,根本就没有去过。他也没有听说这栋别墅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即便如此,为了不错过任何一次细节。老猫还是抓过臭毛,对他命令道:“交给你一个任务,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把这栋别墅上上下下所有的角落全部都清扫一遍,不能放过任何地方。” 臭毛警觉起来,“你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别管那么多,按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 臭毛说道:“要是要找什么东西的话,我看到了就可以告诉你。不然你只是让我把每个地方都找一遍,我根本不知道找啥啊。到时候就算看到了,也未必能认出来那是你要找的东西啊。” 老猫激动地抓住了臭毛的领口,面露凶光,整张脸因为太过激动而青筋暴突,看上去有些狰狞,“给我找个人。” “什么人?” 老猫说:“一个女人。” 说完,老猫松开了手,转身走了。 老猫走到别墅门口,正好看到戴眼镜的律师经过,原本严肃狰狞的脸,马上变得温和热情,“律师。” 律师看到老猫对他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老猫从兜里拿出一支钢笔,递给律师,“这是我前两天得到手的,一直想给你,结果没看到你人。你知道,其他人都是粗人,包括我也是,配不上用这支笔。只有你能用上。” 第139章 仓库 律师看了一眼钢笔,“派克牌的,要2000多,还不错。” 他把笔收了下来。 老猫问道:“魏总去哪儿了,我有点事儿找他汇报,挺急的。” 律师把钢笔揣进兜里说:“他去工厂了,昨天晚上就去了,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老猫为了套话,笑着说:”平时没见魏总去工厂那边休息啊,大晚上的工厂连张床都没有,也太辛苦了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律师说,“也许魏总喜欢这样啊。” 老猫笑道:“你可真会说笑话,魏总怎么可能喜欢那里?别说魏总了,就是换做任何人,也不可能放着大别墅不住偏偏跑去工厂体验生活吧?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工厂里有什么乐趣,是我们不知道的。你放心,我不会泄露出去。而且你也知道,有魏总在,他要是不发话的话,我哪敢动歪心思啊。” 律师用手拍了拍老猫的胸口,意味深长地说:“江湖上的事还是少打听为好。” 说完了,律师就走了。他这模棱两可的话引起老猫无限的遐想,他咬着牙,脸色变得狰狞可怕,眼里腾着杀气。他已经确定姓魏的就是把思思藏在了工厂。 试想一下,工厂那么大,车间车库,杂货间,以及工人宿舍得多少房间?要在这些房间里留出一间来关押一个人,再简单不过。 老猫坐上了旁边一辆车,一脚油门踩下去,车飞飙了出去。 有人喊了起来,“我们等会还得用呢,老猫这个人怎么了,居然把车开走了。” “有毛病吗这不是。” 臭毛上来给老猫打圆场,“他这么着急肯定是有大事要去找魏总禀报,车被开走了就开走了吧。” 那些人瞪了臭毛一眼,“就你整天给老猫当尾巴,妥妥的走狗,少他妈跟我们废话。” 臭毛的脾气也上来了,扯着脖子说道:“你们跟谁说话呢?耍横是吧,那行,你们去追把车追回来。我看到时候魏总会不会把你们骨头打断,丢到海里喂鲨鱼去。” 那些人不敢再说什么,悻悻地离开了。 臭毛看着他们的身影,啐了一口,“惯的。” 半个小时后,老猫赶到了未来工厂。 他急匆匆地往工厂里面走,有人朝他走过来跟他打招呼。他立马抓着那人问:“魏总呢?我有要紧的事情要找他。” “魏总正忙着呢,他说了任何人来都不见。” “说的是外人,我不是外人,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他。要是造成损失,谁负得起这个泽睿?”老猫说。 那人很为难地说:“魏总真的是交代过任何人,包括咱们自己人,都不能见。不然的话我老命就没了,你别让我为难行不行?你要是有什么事儿,你就等他等会儿出来了再找他。” 老猫也没打算继续跟他这样耗下去,话锋一转,问道:“魏总是昨天晚上就过来了吗?” “是啊,魏总昨晚上就来了。” “就他一个人吗?” “那倒不是,他带着两个看上去派头很大的人。其中一个就是之前来过的高衾高总。” “都是天华公司的人?”老猫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天华公司的人我就只认识一个高总,其他人都没见过。” 这时,有人从旁边路过,听到他俩说话,顺便插了一嘴,说:“另外一个人不是天华公司的人,好像是魏总新找的合作伙伴。之前来过我们工厂一次,也跟这次一样都是神神秘秘的,估计在谈什么大生意。” 这人说话的时候有些激动,“只要大生意一谈成,我们工厂将来就要风有风、要雨得雨了,到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是有钱人,每个人都可以住大别墅。” “他们在哪里?”老猫咬着牙问,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那人为难地回答说:“那种在工厂最里边的秘密仓库里边,那个仓库平时不许任何人进,只能魏总一个人进去。你现在突然跑进去少不了要被他一顿揍,还是别去了。” 另一个人也劝:“是啊,再大的事情也等魏总出来了再说,你现在急匆匆地跑过去说事情,估计说不上半句话估计就被爆了头,不划算。” “我知道了。”老猫说,“我先过去等,等他出来了我再跟魏总说事,你们先去忙自己的吧。” 他们以为老猫听了他们的话,简单寒暄了两句就走了。 老猫朝着秘密仓库走了过去。 其实那秘密仓库老猫去过一次,是在进仓库的时候,去查看仓库件的情况。 那仓库之所以平时密不见人,是因为他是用来储存赃物的。魏将成赚来的钱全部都堆放在那里,包括金条和其他重要的东西,也就是因为这样平时魏将成不许任何人靠近那个秘密仓库。 秘密仓库总共有6个房间,其中5个房间是连通的,属于密闭空间。另外一个房间通风通氧,甚至还有水源电源,适合人居住。 想到这里,老猫就更加确认魏将成把思思藏在了秘密仓库里面。 老猫跑了起来,跑到秘密仓库的车后门。 当初建这秘密仓库的时候,老猫就挖空心思搞到了侧后门的所在位置,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能够把魏将成的秘密仓库掏空。 老猫找到了他秘密配的一把钥匙,打开了侧后门的厚重铁门,往里面走了几米。 越往前面走,那种阴森寒冷的感觉就越明显,他能听到屋内传来男人们哈哈大笑的声音。 “果真不错啊,魏老板,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老猫正准备打开眼前的一扇小门,没想到小门却突然打开了,魏将成和老猫面面相觑。 老猫魏将成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老猫,“你怎么会在这儿?” 魏将成的眼睛微眯起来,看了一眼老猫手上的钥匙,没想到你还有这里的钥匙。 魏将成身后的高总和另外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像是吃了山珍海味。忍不住抹嘴擦油的恶心架势。 老猫握紧了钥匙,伸长了脖子盯着小门后面看。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老猫问。 第140章 代价 魏将成冷笑了下,“这个问题难道不应该是我问你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魏将成大喊一声:“来人。” 很快人就来了。 一帮人把老猫围住。 老猫像一头愤怒的野兽,吼着问魏将成:“我在问你们,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魏将成脸孔狰狞,“给我打。”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围着老猫,疯了一样的往他身上落下拳头。 魏将成看到老猫趴在地上口吐鲜血,忍不住冷笑了下,抬手制止。 旁边的人看到了魏将成的动作,急忙拦住了那些对老猫动手的人。 魏将成从一个人手里拿过一根实木木棍。 这种棍子很重,一点不比铁棒轻。 魏将成回头对着高总和另外一个称为宋总的人笑了笑,说:“让你们看笑话了。” 高总微皱着眉头,他显然不习惯这种场面。而宋总却乐在其中哈哈大笑,说:“魏总这怎么能叫笑话呢?平时花钱都看不到的东西。” 高总忍不住说道:“魏总,没必要,放他走吧。如果你要是不喜欢他,就别让他跟着你就行了。” 魏总咬着牙说:“有些人不给他点滋味尝尝,他还以为自己能踩着我的头爬上我的位置。”他突然说,“这样吧,你们都出去,我来和他好好聊聊。” 所有人都离开了,晓晓的空间里就只剩下魏将成和老猫。 魏将成看着蜷缩在地上的老猫,老猫明明已经被打得不成人样了,居然还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眼看老猫要从地上爬起来,魏将成握着木棒用力一怼,老猫就又趴在地上了。 “你看看你。”魏将成满脸嘲讽地说,“胳膊拧不过大腿,我要是你的话就会好好把自己的尾巴藏起来,而不是张牙舞爪地跑到我的地盘上来对我叫嚣。你看看,你拿什么跟我叫板?” 老猫挣扎着翻过身坐在地上,用恶狠狠的发红的眼睛盯着魏将成,“你告诉我你们刚才在里面做什么,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魏将成微眯起眼睛,“你打听这个做什么?什么时候我做什么事情还得跟你说了。” “老猫啊,老猫,你跟了我这么久,居然还是不了解我。我说过了,你们不可以踏足的地方,就绝对不可以踏足。今天你踩了我的底线,我必须给你个教训。” 老猫猩红的眼睛仍旧盯着魏将成,“你到底把思思怎么样了?” 魏将成突然笑了,他蹲在地上用手掐起老猫的下巴,逼迫着老猫不得不盯着他看。 “我没想到,你这个人居然还是个痴情种,都这么久了还惦记着人家思思。你也不问问思思到底喜不喜欢你啊。你看看你,长得跟挖煤的一样。穿得跟个乞丐似的,就算你平时把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样,那些东西不也是我给你的吗?没了我给你的那些东西,你算什么?连条走狗都算不上。你以为就一个臭毛成天围着你转,在我身边给你打马虎眼,就真把自己当老大了?” 老猫怒吼:“别扯那些没用的,我就问你一句,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够把思思还给我?” “什么叫把思思还给你呀?思思有她自己的想法。她愿意跟着谁,也不是你说了算。你算老几?”魏将成的手重重地拍在老猫的脸上。 魏将成意味深长地说:“我们的漆器生意马上就要辉煌腾达了,思思长得那么好看,到时候把她打扮打扮,当我们的代言人。你看她那一身优雅的气质,和我们做出来的漆器多匹配。” “老猫,没有那个能耐就不要处处为人出头,不然容易被人看笑话。” 老猫挣扎着推开了魏将成的手,扶着一边的柱子慢慢地爬了起来,他愤恨地盯着魏将成。 “姓魏的,这么多年来我为你出生入死,没想到你居然背后捅我刀子。你明知道思思对我很重要,却还要对她下手。你一个大男人,对个女人下手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冲我来呀,冲我来!” 魏将成嘲讽地笑起来:“这么有义气呢?敢为女人豁出性命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能耐?” “思思已经跟着我了,你永远都不可能再得到她,我也不可能让你见到她。” “当然,如果你想见到他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老猫盯着魏将成等着他,后面的话。 魏将成说道:“你要是想见到他的话,就乖乖地给我做事,只要你事情做得够漂亮,我早晚会让你见她一面。如果你敢忤逆我的意思,让我像今天这样愤怒,那对不起,你越不想看到的事情,我就会越让它发生。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绝对不会是嘴巴上说说而已。” 魏将成阴森地笑了下,“好好回去,乖乖的做事,不要在这给我惹麻烦。” 老猫问他:“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思思?” “想见思思可以啊,我不是说了吗?等我们的漆器事业做上去了,她会成为我们公司的代言人,到时候我可以把她捧成大明星。你看电视上那些女人,根本就没有我们思思好看,对吗?” 老猫愤怒不已,咬着牙盯着魏将成,一副要把它吃了的样子,“是我的思思!你绝对不可以打思思的主意。” “不不不。”魏将成十分嚣张,“她现在是我的。如果你不信的话,等下一次你见到她,亲自问问她。” “我现在就要见到她。”老猫说。 “可以。但是现在不行。” “为什么?”老猫回头看向已经被关上的小门。 “这你都不懂?她现在需要的是休息。”魏将成笑的肆无忌惮,嚣张跋扈。 “我可以安排今天晚上9点,你在这里见她一面。” “好。”老猫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答应下来。 魏将成冷笑了下,“要见到她,你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 “你说。”老猫说道。 魏将成什么话也没说,抡起棒子,重重一棒子敲了下去。伴随着一声惨叫,老猫的腿被打断了。 “这是你偷来这里的代价。” 第141章 点了他 接着魏将成抡起棒子,又重重一棒跳了下去,落在了老猫的胳膊上,伴随咔嚓一声闷响,老猫又惨叫一声,他的胳膊断掉了。 魏将成还不过瘾,又抡起棒子朝着老猫重重地敲了几下。 等打得精疲力尽没力气了,魏将成才终于把棒子往旁边一扔转身走了。 魏将成走出去之后,守在仓库外的人胆战心惊地问他:“魏总,这小子要是死了怎么办?我听说最近有人在查他,查得严着呢,要是顺着他把我们给查出来怎么办?” “既然选择跟着我选择吃这碗饭,就不要成天提心吊胆的,胆子这么小还怎么出来做事。” 魏将成回头看了一下躺在地上已经晕死过去的老猫,“他要是死了就死了,把他找个地方埋了,要是没死。今天晚上就安排他和那个女人见上一面。” 说完,魏将成抬脚就走了。 等走出来看到宋总和高衾,他马上满脸堆笑,一副谄媚的奴才模样。 宋总笑嘻嘻地说:“魏总刚才真是见外了,那么好的戏不让我看,你以后呀,还是不要把我当外人好。” 魏将成看了一眼姓宋的,“这是我们的家事不太好,让你们看见,怕污了你们的眼睛让你们看笑话。” 高衾无奈地摇摇头。闷不吭声的,往工厂外走。 老猫在晚上9点并没有见到思思,因为他昏迷不醒躺在医院里。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4天了 他醒来看到病床前只有臭毛一个人,而且臭毛鼻青脸肿的,像是被人揍过,便忍不住问道:“姓魏的人呢,他在哪里?他答应过要让我见思思的。” 臭毛无奈地叹着气,“老猫,我觉得我们要被姓魏的玩死了。要不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吧。思思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姓魏的不会要了她的命。” 老猫一巴掌扇在了臭马的脸上,“对女人来说,有些东西比命更重要。” 臭毛捂着脸,疼得呲牙咧嘴。“你别打我了,他们刚打过,疼着呢。” 老猫问他:“是我惹了姓魏的,他们打你干什么?” “因为我想来照顾你啊。我看其他人照顾你的时候重手重脚没轻没重的,本来你的手啊脚啊的骨头就才刚接好,需要静养和休息,怎么可能经得起他们那么折腾?我看他们就是故意的,这帮人坏得很。” 臭毛说着,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门口见四下无人,便上前把病房的门给关上了,然后神秘兮兮地跑到老猫身前,压着声音跟老猫说:“要不我们把姓魏的给点了吧,他犯了那些事儿只要我们供出来,绝对要把牢底坐穿。那姓魏的再厉害,能大过王法吗?能大过法律吗?” 老猫看着臭毛,无奈地叹息一声。 “你叹什么气呀?那姓魏的抓我们的把柄,我们就不能抓他的把柄了?他的把柄多着呢,只要我们想办法搞事儿就一定能把他搞倒。” 老猫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老子怎么就找了个你这样没用的东西搭伙呢。” “老子怎么没用了嘛?”臭毛不服气。 老猫不是真的生臭毛的气,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他心里也明白了,臭毛这小子虽然平时看上去很怂,做什么事情都胆小如鼠,喜欢躲在人身后,但是真到了关键时刻,最靠得住。 老猫说:“他姓魏的能控制住这么多人。就是因为他捏着每个人的把柄,把握着每个人的命门。” 老猫问臭毛:“你的把柄又是什么?” 臭毛有些无奈地说:“8年前,我从一个学校门口经过。看到那个学校的校长带着几个大老板在欺负一个女老师。我当时捡了一块石头扔进去,我本来是想制造点动静把他们吓一跳,让他们停止禽兽行为。但没想到我扔得太准了,那石头正好砸中校长。” 老猫问:“那校长死了。” 臭毛说:“本来没事,只是受了点伤。但是这时候,魏总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带着两个小弟,把那校长给弄死了。另外几个大老板也被打得不成人样,两个疯了,有一个打成植物人,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样了。” “这件事情就算到我头上了,说我故意杀人。” “我也不懂法律的事儿,反正我就知道。这天地间的道理就是一命抵一命,那校长死了,那他们肯定也想弄死我。所以,我这些年就一直跟着魏总。不敢离开他,怕被人抓了。” 老猫无奈地摇摇头,苦笑了下。 “看来有的时候善恶只在一念之间,有时候走正路还是走邪路,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臭毛凑了过来说道:“其实我一直都愿意跟着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做坏事是因为本性就坏,是因为烧杀抢掠能够给他们带来快乐。但是你不一样,你做事情总是有头有脑,而且恶心的事情从来不做,即便是做坏事也是坏的,有道理,有分寸。” 老猫苦笑了下,“我都做上坏事了,还讲什么分寸道理?算了,你也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既然我们两个现在都已经是被他们抛弃的人,就得自己想办法谋活路,不然的话这辈子都会被牵着鼻子走。” “那你说怎么办?”臭毛说反正我听你的,你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路子我倒是知道一条,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先等我把伤养好。” 这段时间我要你偷摸着去打听一件事情。 “是关于思思吗?”臭毛问。 老猫苦笑了下,没想到你这小子反应还挺快。 臭毛说道:“为了思思你差点死在魏总的手里,你醒来要做的第1件事情肯定也是跟她有关系。” “看来你还不是蠢的无可救药没错。你想办法打听一下思思的下落,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可以不择手段甚至出卖我,哪怕打我都行。” 臭毛说道:“倒也没必要对你动手。那个宋总,浑身上下都是破绽,只要把他搞定了,应该就能套的话。” 第142章 布局 老猫问:“那个叫宋总的什么来头?看他那样子应该很喜欢女人,到时候你想办法,把他带去某些地方。让他正上头的时候,好好问问。记得,你要把自己当成跟他同一战线的人,不要让他察觉到破绽。” “他是一家物流公司的人,后面我们工厂的货都靠他们来运送。他最喜欢的不是女人。是牌桌。” 老猫不禁皱起眉头来,“这倒是麻烦了,你和我都不会打牌。” 他见臭毛嘿嘿直笑,不禁问道:“你笑什么?” 臭毛说:“我会打牌,只不过我十八岁那年因为打牌被我爹妈赶出家门,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打过牌了。” “牌技怎么样?”老猫问。 “也还行吧。” “还行是个什么水平?” “可能是我以前遇到的人不太厉害,就没输过。” 这句话听得老猫瞠目结舌,“你这小子深藏不露啊。” “行,这段时间你搞定宋总,等打听到思思的下落之后,我这里也差不多好了。到时候我带你去见个人。” 老猫说道:“好,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臭毛端着刚给老猫擦完身体的水,准备去倒水,老猫突然叫住了他。 “怎么了?”臭毛问。 老猫说:“其实我想跟你说的是,自从我们选择走上这条路,就再也不可能做好人了,以后也不要总是心存怜悯。不然的话,会吃亏的。别人吃亏,可能就上点小利益,但我们这种人要是吃亏了,丢的可是命。” 臭毛想了想,“老猫,平时你说什么我都觉得有道理,但唯独这句话我不能认同你的说法。” “为什么?”老猫不解地问。 臭毛说道:“只要我们想做好人,随时都可以。” 老猫苦笑了下,“你还是太天真了,只要一日做了坏事就永远都是坏人,哪还有什么回头路可以走。” 我没说要走回头路啊,过去做了坏事这是事实。但是我们可以选择以后不再做坏事,好人坏人是别人的定义,受到惩罚或者横尸街头,到时都听天由命,反正你自己心里舒坦就够了。” 他这些话的确让老猫有了一些触动。 臭毛继续说道:“就好比我穿了一双新鞋,不小心踩到一个水坑,把鞋子面弄得很脏。自此,就不再是一双干净的鞋了。但是,并不代表接下来我就非要挑脏兮兮的路走,我也可以走好的路,至于那双鞋子没必要扔了,更没必要耿耿于怀,它以前是干净的,而现在变脏了。没必要去纠结,往前走,走我们自己的路,心里坦然。” “心里坦然”几个字落在老猫的心里。 他想了一阵说:“现在要让我心里坦然,那就只有一件事。” “什么?”臭毛好奇地问。 “那就是让那个姓魏的付出该有的代价。”老猫提到魏将成咬着牙,目光凶狠。 “行,我听你的。” 老猫笑了,“你怎么什么都听我的,就不怕有一天我害得你连坦然都做不到?” 臭毛笑道:“和姓魏的作对是替天行道,这要是放在古代,那就是侠之大者。” “好吧,你这小子,脑子不灵光,也有脑子不灵光的好处。” 臭毛不服气了,“你明明刚才还说我说的有道理,转头就说我脑子不灵光,也就你成天欺负我还让我心甘情愿的来照顾你。我看啊,就应该把你放在这里,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到时候就会知道有个朋友在身边多难得了。” 一辆豪华的车,在傍晚时分开到了蜀江镇的云家大漆坊,车上下来了,孔慕和东方册。 两人一下车就直接冲进了云家大漆坊,尤其东方册跑得极快。 东方册来到云水依的病床前,看着躺在床上,面容憔悴的云水依担心不已,“依依你怎么样?” 云水依看到东方册和站在一旁的孔慕,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还惊动你们了?其实我没事儿,休养两天就好了,你们大老远的跑过来一趟。太耽误你们工作和生活了。” 孔慕有些着急,“我们是朋友就别说这些客气话了。只要你没事就好,要是有事的话。我非得找那些人算账。” 孔慕也说道:“没想到那些人这么猖狂,都已经几进几出了?还不收敛。” 东方册问道:“林忆哲他怎么样?” 东风册的身后响起林忆哲的声音:“你现在终于想起我来了?我还以为你压根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个我。” 东方再回头看了一眼林忆哲,见他没什么事也就放心了,不过下一刻他就抱怨起来:“你怎么会让依依出事?” “你以为我想的吗?” 东方册有些生气地说:“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这个男人还有什么用?” 林忆哲被数落的狗血淋头红着脸,没有接话。的确,他自己也在心里特别自责,觉得自己连依依都保护不了,让她遭这么大罪。 他也不知道泽睿那小子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能让依依从那一群禽兽的手里全身而退。 每每想起这些事情,他都觉得后怕。如果依依真出了什么事情,他肯定会拼出性命去跟那些人算账,只要他去找那些人,肯定是活不了的。他要是一死,他的爸妈肯定也会去找那些人豁出性命,到时候云、林两家真的就是家破人亡了。 孔慕劝住东方册:“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这些就没意义了,好在我们的人都没什么事,接下来大家要更加谨慎一些。另外,以后不管是出门逛街还是工作,都要三五成行,最好不要落单。” 有人忍不住问孔慕:“难道我们就要这么惊心胆战地过日子吗?那姓魏的就那么无法无天吗?那是比天王老子还大还是怎么着?” 孔慕说道:“那姓魏的之所以敢这么猖狂,必然是有些手段。我们在能收拾他之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先保护好自己。” 东方册问林忆哲:“有报警吗?” 林忆哲说:“没有确切的证据,就算报警了也没办法。” 第143章 送漆器 在这个没有监控的时代,罪恶往往发生在角落里。那个时候很多人受到了伤害,都没有办法让罪犯受到应有的惩罚。 “难道就这样放任他们不管吗?”东方册问,“还有没有王法了?” 林忆哲说道:“我也一直在想这个事,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依依白受伤。” 他突然说:“对了,等会我要去成都一趟,我跟你们一起吧。” “行。”东方册回答。 云水依有些担心,问林忆哲:“你去成都做什么?” 林忆哲说:“本来给吴晓晓送的那一批漆器早就该送过去了,这两天被耽搁了。” “好,那你先给她把东西送过去吧。的确不能让她等太久。”云水依说。 林忆哲拉着一车漆器,跟随着东方册和孔慕的车一起回成都。 从蜀江镇到成都,开得快的话只有一个来小时的路程,加上最近一条新修的高速路开通了,时间就更快了。 到了成都,林忆哲直接把易车漆器拉到了吴晓晓家门口。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像管家模样的男人,有些嫌弃地问林忆哲:“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林忆哲来之前还特地换了一身质量好的,看上去比较体面的衣服,为的就是免得被人嫌弃,没想到刚下车就被人嫌弃了。 “我们是来送货的,之前吴小姐在我们这儿定制了一批漆器,现在漆器做好了我们就给送过来了。”林忆哲不想给吴笑笑添麻烦,所以即便心里很不舒服,恨不得揍那管家一顿,也压着性子,客客气气地说道。 那管家嫌弃地打量了一眼货车,“你先在这儿等着吧。”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看上去颇为年轻的男的走了过来,他跟管家交代了两句,就让管家离开了。 “你们是来送漆器的吗?”川川问道。 林忆哲见川川十分客气,也客气起来,“是的,我们来给吴小姐送漆器,她之前在我们这儿订的,已经给过定金了。” “那行,你们跟着我来,把车开到后边去,把这些漆器挪到晓晓的那栋房子里。” 林忆哲正准备坐上副驾驶,川川叫住了他,“要不这样吧,你来开车,我给你指路。” 说着,他对旁边的小学徒说:“你就在这等着吧。” 学徒说道:“我得跟着一起卸货,这些东西很重,一个人绝对搬不过来。” 川川说:“没关系,家里有保镖,他们有的是力气。” 学徒只要点点头,客气地站在原地,有些拘谨地等待着他们。 川川坐上了货车,说:”我还是头一次坐这种车,挺有意思的。“ 林忆哲笑着摇摇头说:”你们锦衣玉食惯了,就喜欢这种小玩意儿。“ 圈圈笑了,”钱多钱少,并不能决定一个人幸不幸福。” 林忆哲说:“就算不幸福,那也是不愁吃穿的不幸福。你去看看那些穷苦人家,为了一顿饭,奔波劳累。为了能上学,要从很危险的地方经过,稍不注意就会丢了小命。” 川川说:“各有各的苦。” “你倒是挺好的。”川川想了想说,“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生活,父母都在身边,还有爱的人陪伴左右。关键你自己还有一门手艺,养活一家老小不成问题。” 林忆哲晃了晃自己的手,“我的手之前受伤了,已经不能做漆器了。” 川川问:“是永远都不能做漆器了吗?” “医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在想等后面手好一些了,试一试看。我这辈子除了做漆器,对别的东西也不感兴趣。也没办法转到别的行业里去。之前有想过南下打工,后面想了想,也许南下打工并不适合我。” 川川说:“其实你们做漆器是对传统文化的传承,会是未来的一种趋势。只要不是做得太差,养家糊口应该不成问题。” “是吗?”林忆哲说,“还是你们这些高才生高瞻远瞩,看问题看得远。不像我们平时,看到漆器卖不出去就愁得不行。” 川川说:“不是我们高瞻远瞩,是因为这些实际的利益跟我们没有关系,所以我们不会发愁,不会焦虑。而你们,是实实在在需要靠这些漆器生活,生意好和生意不好,都牵动着你们的心。不过我刚才也不是胡说的,传统文化的传承在未来的确会是一种很好的趋势。好好磨练技艺,终究有一天会熬出来的。” “谢谢你啊,小朋友。” 川川笑了,“你跟我也算是同龄人吧,居然叫我小朋友,就不怕我不签收这一批漆器打回去让你们重新做吗?” 林忆哲笑道:“你小子,说话还不一定算数,这些是给晓晓做的,她签收就行了。” 川川的脸色突然就凝固了,像是被戳中的伤心事。 林忆哲见他这般模样有些奇怪,“怎么了?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如果我说错了什么,我给你道歉。我不是有心的,就是我这人平时跟家里那帮做漆器的工人开玩笑开习惯了嘴瓢,你别当回事。” “跟你没关系。”川川说,“我只是想到晓晓心里有些难过。” “她的病还没好吗?”林忆哲担心的问,“我这次来除了送漆器也想看看她。虽然之前我们在蜀江镇的时候闹了不少误会,让彼此都有些不高兴,但是我能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善良的人。而且,我在出发之前依依也让我告诉晓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没有人怪罪她。重要的是放眼未来,把接下来的日子过好。”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川川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怎么了?”林忆哲的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 川川说:“没关系。你送的这些漆器,她已经收到了。我会代替她签收。” 林忆哲越听越不对劲,“什么叫你代替她签收,她自己不能来吗?还在住院吗?你怎么不说清楚啊,把我急死了。”林忆哲担心不已。 川川问道:“你不是都要结婚了吗?为什么这么关心晓晓的病情?”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轴,我的确要结婚了,但不代表我不可以关心晓晓啊。人家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而且还那么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就遭遇了一场大病。换谁不心疼啊?还有,你们别再误会我和晓晓了,我好不容易才跟依依解释清楚,要是再扯一些误会,估计我和依依婚事都要告吹了。” “你放心吧。”川川说,“没有任何人会再误会你和晓晓了,因为她已经不在了。” 听到这句话林忆哲弄了好久,“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在了?” 川川没了耐心,有些急躁的说道:“这么简单的话你听不懂吗?不在了就是不在了。” 林忆哲愣了好一会儿,眼眶湿红,难受的不行。 “她怎么就走了?她家不是很有钱吗?给她请最好的医生啊。我听说只要有钱,癌症也能治好,是不是她爸爸不舍得给钱?我去找她爸算账?” 车停了下来,林忆哲从驾驶室跳了下来,川川也急忙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你去找他爸爸算账,用什么身份?别说你根本到不了他爸爸面前,就算你走到他爸爸面前又能说什么?” 林忆哲愣住了,这些话就像尖刀一样扎在他心上。 林忆哲难过得心脏发疼:“没想到她这么年轻,就被病魔带走了。” 第144章 最灿烂的绽放 “你这些东西多少钱?我把钱马上结给你。”川川说。 林忆哲叹息了一声,“都这种时候了,还说什么钱不钱的事。算了,这批漆器就当是我送给吴小姐的。之前她交给我的定金,我后面也会还给你。” “你可别这样。”川川说道:“晓晓之前就已经交代过了,钱的事情不能少。” “不用了不用了。”林忆哲说,“她人都已经没了,我又何必去收她的钱?她既然喜欢我们的漆器,我送她一批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你送她?为什么?用什么样的身份送?”川川的话问得林忆哲哑口无言。 川川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你没有身份证,那就只能卖漆器了。在商言商,当然一分钱都不能少。而且我也了解过了,你们现在卖的漆器价格已经很低了。” 这时候,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对川川十分恭敬,他的手里提着一个黑皮小包。他把小包递给川,川川转手就把小包给了林忆哲。 “你数一下,是不是你和晓晓说的那个数。” 林忆哲心里难受,哪还顾得上数钱,垂头丧气地上了车。 川川看着林忆哲的车开出了小道,不禁摇摇头。 川川身边的中年男人说道:“川川,你们的玩笑是不是开太大了?你们说晓晓已经没了,万一以后他在路上遇见,岂不是会被吓一跳?” “我们家晓晓有这么吓人吗?”川川严肃地问。 “不不,那肯定不吓人。全天下的女孩都没有我们晓晓漂亮。我的意思是说,万一他哪天遇到晓晓,知道你们在欺骗他会不开心吧?” “他和晓晓本来就不应该遇见,开不开心又有什么重要?”川川转身进了屋。 “对了,在网上给我值机了吗?车准备好了没有?我现在马上去机场。” “车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可以去机场了。” 川川琢磨着:“你说我买什么样的礼物去看望晓晓比较合适,是买他最喜欢的花还是买一条裙子?” “她那么爱美,肯定很喜欢裙子。”中年男人说。 “我就不能全都买吗?”川川说,“她这次手术很成功,只要休养得好,会慢慢康复。其实这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对对对,你说的是。” 川川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一点自己的想法都没有?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中年男人忍不住白了一眼,“我连顺着你的意思说你都会跟我杠。你这小子是杠精投胎吗?” 川川故意摆出臭脸,“信不信我扣你工资。” 林忆哲开着他的货车一路沮丧。 坐在副驾驶的人完全不敢吱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唯恐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会惹得林忆哲更加伤心难过或者生气。 等回到蜀江镇,林忆哲把自己关进了房间,其他人都莫名其妙,不禁面面相觑。 林广山好奇地问跟他同行的人:“发生什么了,怎么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是又碰上姓魏的了吗?” “没有,我们一路上都很顺利,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他自从把货卸下来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一路上也不吭声。” 林广山和顾佳清就更觉得奇怪了。 “到底发现什么了?”林广山追问。 “我真不知道,当时是一个叫川川的人带着他把货运到吴家大院子里面去的,等他出来之后就这样了。我根本没进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云水依正好有事情要找林忆哲,听说林忆哲回来了就跑过来看,正好看到林广山和顾佳清都在围着货车司机说个不停。 “妈,发生什么事了?”云水依问。 顾家清说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要不你去问问,看看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这时候,从一旁路过的泽睿冷不丁地说道:“能遇到什么事情?肯定是惹了人家吴家大小姐了,人家让她不自在了呗。要我说这小子就是欠揍,明知道自己要结婚了,却还要舔着脸去追人家吴家大小姐,不被人家家里面的人打出来才怪呢。” 有林家大漆坊的学徒为林忆哲说话:“你这小子说什么胡话呢?忆哲才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肯定是遇到事儿了。” 云水依也说道:“他的确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我先去问问看到底怎么回事。” 云水依走上楼,轻轻地敲了敲林忆哲的房门,“忆哲,是我。” 林忆哲听到是云水依的声音,就把门打开了,只不过只开了一条缝,等云水依一进来,他就赶紧把门给关上了,那些在云水依身后当尾巴想要趁机进房间的人全部被拦在了门外。尤其泽睿,差点被门撞了脸。 “不让我们进去就不让我们进去呗,我还不想进去呢。这里哪有那边树下凉快,我去那边乘凉去。”泽睿明显是有点尴尬,却努力为自己找台阶下。 屋内,云水依看到林忆哲眼眶有些发红,不禁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难道是晓晓的病情又加重了?你看到她了吗?” 云水依的心里浮起不祥的预感。 她想,如果林忆哲是在吴晓晓家里看到吴晓晓的话,那就意味着吴晓晓已经从医院出来了。 从医院回家,要么是病已经全好了,要么就是没有希望回家等死。 吴笑笑的病已经严重到名医都束手无策的地步,又怎么可能是前者? 林忆哲有些哽咽地说:“虽然吴晓晓和我们闹过一场笑话,但是终究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她怎么了?”云水依关心的问。 “我听那个叫川川的人……说她已经去世了。” “什么?”云水依听到这里,红了眼眶。 林忆哲叹息一声,“她还那么年轻,就早早没了生命。” “人生无常,正是因为生命可贵,所以我们才要更加珍惜。”云水依道。 林忆哲点点头,他看到云水依神情哀伤,便劝道:“无可改变的事实已经发生了,我们再悲伤也于事无补,还不如好好活下去。让生命用别的形式得到更灿烂的绽放。” 云水依点点头。 林忆哲把黑色的大包递给云水依,“这是这次卖漆器的钱全部都交给你。 云水依拉开黑色包包的拉链,果然看到里面装满了钱。 “你悲伤归悲伤,钱是一分没少啊。” 林忆哲说道:“我本来也说不要的,可是那个叫川川的人说,我如果不要的话,反而让人觉得奇怪。在商言商,本来就是店家和客人的关系,没必要。” 云水依说道:“既然他们有心要给,那我们就收下吧。” 云水依安慰他道:“你也不要太伤心太难过了,爸爸妈妈看到你一进家门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都担心坏了。” 林忆哲看了一眼门外,他们的影子全都印在门上,看得出来他们的头都挤在一起,恨不得把耳朵贴在门框上偷听。 林忆哲晃了晃手里的包,“我一路跑进屋里,也是担心手上的钱被人抢了去。好了,卡我也找到了,现在我们就去银行把钱给存了,只要把钱存进卡里,我这心就踏实了。” …… 原来是这样,云水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第145章 双喜歌谣 云水依陪着林忆哲来到银行,这时候她才注意到林忆哲从家里找到的那张银行卡是她的。 “这些钱全部都存在你的名下,等将来存够了存多了,说不定我们就可以开自己的公司。到时候我们俩也可以尝一尝当老板的滋味。”林忆哲说。 云水依笑了,“你现在不就是老板吗?哪里还需要等到若干年之后?” “我现在算哪门子老板啊,一件漆器卖不出去,每天愁得饭都吃不下。等将来我们把漆器文化发扬光大,把漆器生意越做越红火,真正当上老板了就好了。” 云水依说道:“我没有那么大的抱负,我只要把眼前的机会把握住,把一件件漆器先卖出去就很知足了。” 林忆哲不由得笑了,“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距吧。” 云水依顿时瞪了他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看不上我们女人啊?”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林忆哲说,“我们不少男人想的永远都是几千公里之外的事情。你呢,想的却是眼下和眼前。其实你说的话真的有道理,把眼前的机会把握住,把眼前的每一件小事做好,终有一天就能成就大事。相反,如果每天都想着干大的事业,很容易越走越飘飘然,最后摔一跟头。” “那你知道这个道理,还不赶紧把钱存了,回去做漆器?这两天家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把钱存完,回到车上,林忆哲有些好奇地问:“你刚才说家里的事情太多了是什么意思?前段时间我们不是已经做了一大批漆器,让锦华公司收走吗?难道他们又下了新的漆器?孔慕那小子还真是无情无义的资本家,在压榨我们上面真是得心应手。” “不仅仅是锦华公司那边的事。”云水依说,“现在我们和锦华公司开始合作,很多事情要慢慢去规范。每一件漆器我们都要给它造册,把它们的详细资料写下来,到时候供客户们查阅。这样可以帮助他们理解每一件漆器背后的文化底蕴,以及我们创作它的时候的灵感和构想。我觉得这样的方式挺好的,可以拉近我们和客户之间的心理距离。” “另外就是爸妈一直在筹备我们结婚的事。虽然之前也筹备得差不多了,但是日期越来越近了,有些事情还是要再核对一下,以免结婚当天出什么纰漏。结婚请柬也换了,买了最流行的那种。” “已经买好了吗?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原本请柬是林忆哲亲自买、亲自写的。 云水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难怪妈会骂你。” “她骂我了吗?我怎么不知道?”林忆哲一头雾水。 “妈说她跟你说事情的时候,你总是左耳进右耳出,一直闷着头做漆器,她根本就不知道,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到底听进去没有。从你现在的反应来看,你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啊。” “真是不好意思啊。”林忆哲真怕云水依误会,误以为他不把结婚的事情当回事。 他解释起来:“前段时间为了漆器的事情,我真是太累了,根本没有精力去听我妈唠叨。你知道的,我妈这个人从小就唠叨。不管什么事,一到了她嘴里就说个没完,我听着听着就昏昏欲睡,给自动过滤掉了。” 这倒是真话,顾佳清一张口,就跟唐僧念经一样,随便什么小事都得说上好几分钟。要是碰上稍大一点的事情,非得说上半天不可,毫无重点让人昏昏欲睡。就拿结婚这件事情来说,顾佳清来找云水依商量的时候,云水依硬着头皮听了半天,才从她的话里提炼出一个重点:那就是结婚的糖果用红色的小锦囊装好,又好看又体面。 车在蜀江镇停下,云水依有些好奇,“你怎么不继续开了?还有两步就到家了。” 林忆哲凝望着云水依那张好看的脸,牵住了她的手,“我就想和你单独待会儿,这段时间我们都太忙了。一直没有机会和你独处。” “怎么没独处了?你那天晚上不还来我们家睡觉的吗?”云水依说。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林忆哲脸都绿了。 “那天晚上我被那胖子折磨得够呛,我见过打呼噜的,没见过那么厉害的,真是地动山摇。” 云水依听得咯咯直笑,“是你自己坚持要到我们家睡觉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林忆哲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只能认栽。 云水依说道:“今天你拿回来的钱,和上次锦华公司给我们的钱,我全部都记录了下来。其实孔慕找我聊过之后,我发现他说的很多话都很有道理,我们不能再像过去一样,像家庭式的小作坊那样简单记账,还是应该有更清晰的条理。这样的话,哪怕以后生意要是做得再大一点,也不会出现混乱的情况。” 林忆哲说道:“这些钱是给你的,你不用拿出来。” 云水依无奈地笑笑:“这些漆器是你一个人做的吗?明明有林家大漆坊其他人的功劳。你直接把钱当成自己的私人小金库交给我,你让其他人怎么办?找谁哭去?” 林忆哲说道:“他们的钱我都已经分配好了,剩下的全都是你的。” 林忆哲一从成都回来把自己关进房间,就琢磨着分钱的事情。林家大漆坊一直都有比较成熟的分配体制,所以他只需要按比例分出来就行,很快。 “谢谢你为我着想。”云水依说,“不过我还是决定把这些钱放到一起,到时候也是我们可以做更多更大的事情。” 林忆哲嘿嘿一笑,“看来你是有意想让我体验当老板的感受了。” 他把手放到云水依的肩膀上,揉按起来,“我现在就让你体验当老板娘的感受。怎么样,老板娘,力道还舒服吗?” “稍微轻了点,你没吃饭吗?”云水依还真摆起了你老板娘的架势。 林忆哲嘿嘿一笑。 “对了忆哲,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以前我们做事都是在蜀江镇。但是,自从跟锦华公司合作之后,就有很多事情需要到成都去亲自和他对接。如果我们还一直住在蜀江镇的话,会有很多不方便。要不过段时间我们去成都看看,看看有没有房子可以出租。住到成都之后,很多事情就方便很多了。” “有道理。”林忆哲说,“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之前也这么想来着,但是因为事情一忙就给忘了,你这么一提醒我又想起来了。” 林忆哲突然深情地捧着云水依的脸,“我这辈子碰到你算是完了,永远都不可能再喜欢上其他人了怎么办?你得对我一辈子负责。以后不管什么人出现在你面前,你都不能喜欢他们,只能喜欢我一个。” 云水依顾着高傲的撅起了嘴,“那得看你表现了。” “是吗?那我一定好好表现。”说着,林忆哲把头低了下去,嘴唇落在云水依的嘴唇上。 两人忘情地亲吻着。 突然,车窗外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破声,吓得云水依直接钻到了林忆哲的怀里。 林忆哲皱着眉头看向车窗外,发现车窗外站着一个傻子,手里拎着一串鞭炮,他把鞭炮点燃了拿在手里晃悠,嘴上还唱着古老的成婚歌谣。 一转眼,就真到了林忆哲和云水依结婚当天。 云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坊在蜀江镇来说都算得上是大家族了,两家的婚事自然热闹又喜庆,鞭炮噼里啪啦的放了好久。 泽睿遥遥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站到了他身后,轻拍了他一下,“你小子不是一直喜欢依依姐吗?怎么不下去抢亲?” 他突然压着声音说道:“我还跟他们赌了呢,要是你去抢亲,我就赢一百块,要是你不去,那我那10块钱就算是输给他们了。” “你们这赔率这么高吗?”泽睿白了他一眼,“给你买个教训,我肯定不去抢亲。” 那人急了,“泽睿,别呀,你别冲动啊,就算不为了我,为了你依依姐的幸福,该抢亲就得抢,对不对?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忍心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其他男人呢?你放心大胆地去抢,我绝对支持你!我要做你最坚强的后盾。” 泽睿没好气地说:“一百块钱的后盾能有多坚强?” “你真不去?”那人有些着急了。 “依依姐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我高兴还来不及,我干嘛要去。” “你不是喜欢她吗?” “喜欢她就一定要娶她吗?” “你这小子怎么还突然变卦了呢?”那人怎么也想不明白。 对呀,泽睿什么时候变卦了?大概是从林忆哲傻乎乎地只身跑去郊外烂尾楼救他开始吧。 第146章 婚礼上的乞丐 按照四川这边的结婚习俗,早上在新娘那端吃完酒席,新郎就要接着新娘到新郎那边去。 因为云水依和林忆哲的家仅隔着一条道,所以很多流程就省了,两家并在一起,摆了足足30桌席,一共轮4轮。 乡里的人们爱热闹也热情,平时谁家有个嫁娶寿宴都会去随礼吃上一顿,然后热热闹闹地玩笑一阵。 新郎林忆哲穿着一身定做的蜀绣新郎服,来到了云家大漆坊开始迎亲。 已经梳洗打扮好的云水依坐在窗户口,看着楼下热闹的场景,嘴角不由得上扬。 她也曾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幻想过无数次是属于自己的婚礼,在她的梦里,婚礼就应该是这样,一件件漆器把两家装点得喜庆。她和新郎都穿着古式礼服,古色古香。 为云水依补妆的化妆师笑道:“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办中式婚礼了,今天我们都有眼福了,可以看看热闹。” “对啊,现在都流行西式婚礼,我都有好几年没有看到中式婚礼了。”旁边的人说,“听说花轿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我们的依依姐上花轿了。” 有人走了进来,对化妆师和旁边的人喊道:“你们都下去吃早饭吧,开席了。” 说着又对云水依笑笑,“按照习俗,新娘要坐在这儿等等,他们等会儿会把你的饭送上来。” 化妆师和其他人都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云水依一个人。 没一会儿,他们果然把饭送上来了,不过只是一碗白饭和几块咸菜。 他们说习俗就是这样,新娘出嫁的当天不能再吃娘家的饭菜。 云水依看着自己的碗,委屈地嘟起了嘴,“这什么破规矩,我才不信这一套。” 正嘀咕着,屋外走进一个人影,正是爸爸云景浩。 云景浩的手里提着一个包,他神秘兮兮地把包放到了云水依面前,云水依忍不住笑了,“爸,你这是要赶在我出嫁之前,跟我交底儿,把你平时积攒的值钱的东西全都交给我吗?那我可得好好看看,你到底背着我妈存了多少私房钱。” “我哪有钱啊,家里家外都是你妈妈管钱,我平时连抽根烟都不许。” 这话倒是不假,云锦浩以前也是抽烟的,但是因为每次买烟都要去找妻子陆湘讨要,要少不了要挨一顿说,慢慢地也就把烟给戒了。 “那你要给我什么?”云水依好奇地看着大包。 云景浩把拉链拉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饭盒,“你赶紧吃,都是你爱吃的。” 云水依看到饭盒的那一刹那,忍不住湿红了眼眶,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爸,您这么做不合规矩吧?别人都怕嫁出去的女儿再吃娘家的东西,你却偷偷摸摸给我拿来,要是让别人看到了,得说你了。” 云景浩满不在乎地说:“谁爱说谁说去,不就结个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居然给我女儿吃白饭和咸菜。” “风俗就是这样。”云水依虽然也不满意这个风俗,但是想着也就这么一顿,不吃没什么,饿不着。 但是云景浩却气鼓鼓地说:“什么破风俗,我看是封建糟粕。嫁出去的女儿不是泼出去的水,永远都是我们的亲人,永远都是我们的血肉。好了好了,你别光顾着说话了,赶紧吃吧。” 云水依的确饿了,打开饭盒开始吃。 云锦浩交代起来:“你等会吃完了把它放到那个角落,用东西盖着,我等没人了就来收拾。” 云水依点点头,问道:“妈呢,我怎么没看到她?” 云水依一直趴在窗户,看着楼下的光景,却一直没有看到妈妈的身影。 云锦后摆摆手,有些得意,“你妈那个人心理素质就是不行,远不如我。不就是结婚嫁女儿吗?云林两家这么近,以后常来常往,跟以前根本没什么两样,结果她在家里哭得不行。” “妈这么舍不得我呢。”云水依心里难受,但是故意用轻松开玩笑的语气说。 “好了好了,我也不打扰你吃饭了,赶紧吃吧。”说着,云景浩就拎着空空的包离开了房间。 云水依看着父亲离开的身影,心里有些难受。她知道自己被很好地爱着,心里踏实且安定。不管今天这碗饭吃的是白饭咸菜,还是吃的父亲送来的饭菜,她都不会怀疑父母对他的爱。但是,她也知道,很多女孩子就是在结婚这一天,从吃一碗白饭和几块咸菜意识到自己和原本的家庭是没什么缘分的。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是被当成外人看待的。所以,一结婚,就恨不得赶紧划清界限。等将来能报答了,捞着好处了,又恨不得嫁出去的女儿把所有得到的钱财都补贴到原本的家庭里。 大概三年前,云水依去一个同学家里。那同学抱着孩子,哽咽着跟她说:“在娘家的时候,爸妈觉得我迟早会是婆家的人,所以从来不把我当自己人看。可是后来我结婚了,到了婆家,婆家又觉得我是外来人,也不把我当自家人看。有时候我自己都在问我自己,我到底是哪家的人。” 云水依吃完饭,把饭盒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并没有刻意藏起来。 她不需要隐藏什么。 按照时间,林忆哲还有一会儿才会来接亲,云水依趴在窗户上,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场景,心里很快乐。 她注意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远远地站在角落,乐呵呵地看着云林两家的院子大门口。 好像每个城镇都有这样的人,衣衫褴褛,行为痴傻。说是疯子吧,他们又有一些基本的意识。说他们清醒吧,却又总做出常人无法理解的举动。 有些人叫他们守村人。 云水依以前没有见过他,确定他不是蜀江镇的守村人。 云水依担心这个人是魏将成派来的,所以多留意了他几眼。 此人的头发脏兮兮地耷拉在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放了一张20块钱进去,然后把红包折了下,用线缠了缠。 他偷偷摸摸地往云家大漆坊走了过去。 他的脚像是瘸了,往前走的时候,一条腿痛苦地往后拖拉着,显得很辛苦。 云水依有些警觉,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第148章 深渊 魏将成的车在一栋老式居民楼下停了下来。 “我一个人上去,你们全部在楼下等着。” 魏将成从车上下来,朝着楼上走了去。 车上两个小弟,看着他的背影,议论着。 “看,魏总去见白静,跑得多快。看来他对白静还有感情。” “要真有感情的话,怎么可能让她去怀别人的孩子?” “这倒也是。我是真看不懂,魏总为什么要这么做。” “算了,魏总的事情我们还是少说,免得到时候给自己惹来麻烦。” 魏将成一路爬到了六楼,气喘吁吁地敲门。 伴随铁门嘎吱的叫声,门被打开了,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特别精致漂亮的女人打开了门。 女人看到魏将成时,微愣了一下。 “魏大哥,是你来了。” 魏将成呵呵笑着,把身体往房间里面挤,“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 魏将成在白静面前很是温和,和平时在小弟面前嚣张跋扈、高高在上的样子大为不同。 他看到白静面色有些沉,似乎有些不高兴,“怎么了,看到你魏大哥就不高兴了?” “没有。”白静回答得很勉强。 魏将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环顾着这套简单的居民房。 这是一套破旧的小套二,被白静收拾得干净整洁。空出来的那一间卧室被她整理成了书房,有一种文艺清新范儿。 “你真是不错,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能生存下来。”魏将成夸赞着,“这就是我最看重你的地方,跟外面那些女人完全不一样。” “外面哪种女人?”白静问。 魏将成摆摆手,“外面的女人不值一提,个个画着浓妆艳抹的,丑死了。没你半分好看,还一个个的姿态端得极高,真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应该把她们当祖宗一样供起来。还是你好,清清爽爽地站在这儿,就让人十分养眼。从来不追求物质,也不提什么要求,还听话懂事。” 白静坐到了椅子上,她的手很自然地放在了腹部上。 “所以,那些听话顺从的女孩子,那些什么物质都不提的女孩子就活该被欺负吗?”白静问。 魏将成微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你可真是会跟我开玩笑,我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好了,你也别捉弄你魏大哥了,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我忙里抽空过来看你一眼。还是说点好听的吧。” 白静冷着脸,没作声。 “怎么了?不高兴了?”魏将成试探地问。 白静易想了很久,终于鼓足勇气说道:“魏大哥,一直以来,我对你言听计从。不是因为我没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是因为我愚蠢,而是你曾经救过我的命,我愿意报答你,所以你叫我去做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违背你的意愿。但是,我说过了,上次我按照你的意思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从那以后我们就两清了。” 魏将成听到这话,站起身来,朝着白静走了过去。他把手搭在白静的肩膀上,他能感受到他的手碰到白静时,白静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下。似乎很不情愿,也似乎心里很是警惕。 “静静,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你不要说救不救的。” 其实魏将成这句话的意思白静明白,他想说,她白静永远都摆脱不了他的控制。 “魏大哥,你可不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够放过我?”白静的眼眶一片深红,一开口便哽咽起来。 魏将成的脸黑了下来,他把手收了回去,“你该不会和那小子有了感情吧?” 白静说:“你把我送给他,这对我来说是奇耻大辱。你觉得我对他能有什么感情?” 魏将成微眯起眼睛琢磨了一阵,蹲在了白静身边,好言好语地哄着劝着:“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就算我们大人罪该万死,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呀。” “魏大哥,我想过了。”白静面如死灰,“这孩子遇上我也是他的宿命,就像我当年遇到那些破事儿一样。既然我们都摆脱不了宿命,不如就接受命运的安排,不做无谓的挣扎和毫无意义的抵抗。” 魏将成抬手打断了白静的话,“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魏将成有些激动,“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说的时候,我心里有多难受?” 白静冷笑了下,虽然没有再说话,但是她心里无比喧嚣。 “你知道吗?难熬的日子马上就要熬到头了。只要等我们拿下天华集团,从今往后就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到时候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都可以。” “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把你安顿到这个破旧的小区。你要是住得不习惯,我马上给你换地方。” “跟房子没有关系。”白静说,“像我这样的人,住在哪里都一样。” 魏将成重新把手放到了白静的肩膀上,搂着她,手不住地摩挲,“白静,魏大哥读书不多,不像你懂很多道理。我只知道一点,就是,我们活着得越来越有奔头。你想一想,再熬一段日子,等我拿下天华集团,你就可以摆脱那个傻子,安安心心过你的日子。到时候我们可以结婚,你就是魏太太,没有任何人敢不听你的话。” 白静看着魏将成,嘴角含起苦涩的笑意,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在魏将成来之前,她想了很久,觉得自己一定要把现在的想法跟他说明白、讲清楚。可是,真当魏将成站到她自面前时,她却发现他和这个人是没办法沟通的。 魏将成看着白静一言不发的样子,有些窝火,“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什么都不想。”白静说。 魏将成冷着脸说道:“行,你不想说就不要说,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杨天华那只老狐狸,虽然跟我们未来工厂签了约,却一直没让我们看到现钱。只用几千块、几万块,打发叫花子一样打发我们。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接下来,需要你想想办法,让杨天华那只老狐狸帮我们未来工厂一把。” “做生意的事情我不懂。”白静说,“我已经按你的要求怀上孩子了。当初你也答应过我,只要我怀上孩子,别的事情都不让我操心。我按你说的去做了,魏大哥,我希望你也不要食言。” 第149章 老谋深算 “行。”魏将成咬着牙,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拍立的。 “上回我给你买的,你还喜欢吗?”魏将成问。 他根本不管白静有什么反应,直接拍下了一张照片。短短一分钟,照片就从拍立得里出来了。 “你好好休息,等以后有空了,我会再来看你。” 魏将成的目光落在白静身上,迟迟不肯挪开。 他嘴上说着要走,身体却朝着白静靠了过去。白静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往后退了两步。 魏将成突然伸手牵住了白静的手,“你怕什么?你又不是第一天跟着我了。” 白静的退缩激起了魏将成的征服欲,他飞快地脱下身上的衣裳,一张泛着油光的脸朝白静的脸上拱去,惹得白静阵阵恶心。 “魏大哥,医生说了,前三个月不稳定,你这么做,孩子会出事的。” 在白静的一再提醒下,魏将成终于停了下来,他不甘心地在白静脸上拱了半天才终于收手。 白静红着双眼,盯着魏将成,“魏大哥,别让我恨你。” 魏将成咬着牙,穿上衣服,气呼呼地离开了房间。 魏将成回到车上,小弟们看到他衣服有些乱,头发也乱糟糟的,不禁面面相觑,脸上浮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魏总有点快呀。”有小弟偷偷乐着。 其他人听了也都偷偷直笑 魏将成说道:“去找思思。” 听到这话,小弟们都有些懵了,“魏总,要不我带你去个地方?那个女人绝对漂亮。” 魏将成冷冷地看着他一眼,“你以为我像你们?什么样的女人都往身边搂?也不怕得脏病。” 其他人提醒道:“魏总,思思是老猫的女人,我们如果真的对她动手了,只怕老猫到时候会做出出格的事情,到时候就不好控制了。” 魏将成发怒的低吼:“叫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开车吧。”小弟提醒司机。 车刚开动,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是杨天华打来的。 魏将成刚把电话接通,杨天华就说道:“二十分钟之后我们见一面。” 魏将成咬着牙说道:“正好我也想见你一面。” 司机听到魏将成和杨天华的电话,不禁有些疑惑,“老大,我们还去找思思吗?” “去什么去?先去见那只老狐狸。”魏将成说。 魏将成的车停在了天华公司门口,魏将成从车上下来后,他的小弟急忙跑上前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方才跟着他一起进入天华公司。 当魏将成来到杨天华的办公室门口时,孔慕站在一旁说道:“就魏总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其他人先在外面等着” 魏将成的小弟们不喜欢孔慕这种居高临下的说话姿态,个个冷着脸,瞪了他一眼,结果被魏将成递来一个教训的目光。 魏将成走进办公室内,杨天华坐在真皮沙发椅上,有些倦懒地看着魏将成,“魏总还是改不了江湖习气,走到哪里都喜欢带着一帮小弟,殊不知你这么做,只会让我觉得你不是很适合做生意。” 魏将成笑道:“我适不适合做生意,并不是杨董事长你说了算,而是凭结果。不是有句话吗,不管黑猫白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 杨天华笑了,“没想到魏总还懂这么多,只不过你可能对这句话有些误解,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把事情做得好,可以不拘小节。并不是说,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你看看,单单这么一句话就足以看出你和我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难道杨董事长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跟我讲解这句话吗?”魏将成说道。 “既然杨董事长迟迟不肯说明你的真实想法,那干脆我先说好了。”魏将成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了杨天华。 杨天华看着照片里的女人白静,神情忧伤,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不禁有些惊讶。 “杨董事长对这份礼物还满意吗?她就是你的准儿媳,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亲孙子。等到以后有机会了,我会安排你们见面。我想,像杨董事长这么重情重义的人,应该很想早一点见到他们母子俩吧。” 杨天华把照片放在桌子上,冷笑了下。 魏将成说道:“我也不想跟你卖什么关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签订合同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按道理来说,我现在应该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可是,你看看我的账,像什么样子。来来往往合作了那么多次,结果账上只有几万块钱,你这是打发讨口子呢。” “原来魏总找我兴师问罪,是因为漆器卖得慢了呀。这个卖漆器,每一笔钱出入都有详细的记录。我们天华公司是很专业的公司,引进的是非常先进的管理理念和管理方式,用的也都是电脑录入。如果你有什么疑问,大可以亲自去查一查,而不是直接跑到我面前来兴师问罪。” 魏将成把玩着照片,“听说这个女人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也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坚持到生下孩子的那天,我劝杨董事长还是尽快找个机会去看看她。” 魏将成的意思是,如果杨天华想尽快见到白静的话,应该好好上供,让未来工厂大赚一笔。 “你不妨告诉我,你到底想从我们天华公司捞到多少好处。” “果然,杨董事长是做大生意的人,跟你说话一点不费劲。” 魏将成举起了一根手指。 杨天华猜到,“难道是10万块?” 10万块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很大一笔钱了。 魏将成嘲讽地冷笑了下,“杨董事长还真把我当成叫花子了。而且,你也太抠门了,天华公司这么大,随便拔下一根汗毛也比我的大腿粗,居然只给10万块。” 杨天华被魏将成嚣张的样子气得不轻,“原来你不是来做生意的,参加比赛、签订合同、做漆器、开工厂全部都是幌子,你真正的用意是抢劫。” “杨董事长可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现在是法制社会,我希望你说话之前好好考虑考虑,别动不动就诽谤,不然我可是要起诉你啊。” “好一个贼喊捉贼。”杨天华挥挥手,“算了,我也不想再跟你聊下去了,你走吧。” “你把我叫来一趟就什么话也不说吗?”魏将成问。 杨天华说道:“我本来就是想跟你聊一聊漆器生产的事情。你们上一次做的漆器质量实在太差,应该改进一下,后面才能更好地打开市场,可是你看看你根本就无心做生意。” 杨天华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就算你有别的目的,不也应该一步一个脚印把脚下的路子走踏实了再说嘛?哪有人一上来就一口咬个胖子的。你太心急了,年轻人。” “送客!”杨天华冷漠地说出两个字。 孔目上前来把魏将成请走了。 第150章 青苔 一个脏兮兮的男人穿过一条幽深的巷子,踩了一脚青苔,从侧门拐进小区。又沿着满是青苔的石阶走了好久,终于来到一个窗户口,小心地朝着里面张望。 他看到屋内站着一个女人,白皙的面容在傍晚霞光的映照下,美丽得如同一幅油画。 “静静。”他喊了一声。 白静听到有人喊,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她有些戒备地往后退了半步,心里很害怕。 仔细看了一眼,才认出趴在窗户口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傻子杨瑟。 杨瑟一脸傻乎乎的,笑得很憨,“可算让我找到你了,静静。” 白静朝他走了过去,“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白静很担心会有其他人看到杨瑟,环顾了一眼四周,见周围没什么人,这才放心下来。 “你别在这趴着了,从门口进来吧。” 在白静的引导下,傻乎乎的杨瑟从正门走进了屋内。 白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你别生气了,对不起,我是怕你出事,所以才找过来了。”杨瑟傻乎乎的,但说的话却很清楚。 “你身上怎么还受伤了?”白静看到杨瑟身上有不少擦伤的地方。 本来她不想理会,可是看到他小腿上有两条伤口都在出血,便转身去给他拿医药包。 在家里放医药包,是白静认识魏将成之后,才养成的习惯。那时候跟魏将成在一起,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弄一身伤回来。白静为了照顾他,把医药箱塞得满满当当,什么药都有。处理外伤的东西更是齐全。 结果白静一转身,杨瑟就以为她是嫌他身上脏,不想理会他,便一头扎进了卫生间,把水龙头打开,冲洗起来。 本来身上就有擦伤和一些伤口,淋了水之后,痛得他嗷嗷直叫。白静气呼呼地走了过来问他:“你到底在干什么?” 白静对他总是凶巴巴的,但是杨瑟从来没有怪过她,甚至没有为此生过气。 他傻乎乎地说:“我身上脏兮兮的,冲洗一下,冲洗了就不臭了,静静就不嫌弃我了。” 白静想说点什么,喉咙里面却发不出声音。 没一会儿,杨瑟就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他没有衣服换洗,就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白静说:“我刚才已经把脏衣服都搓洗了,等晾干了我就有衣服穿了,不好意思啊。”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白静哭笑不得。 杨瑟走向白静,因为过于关心,而让他看上去有些慌张和恐惧,“是不是有坏人把你带到这里来的?你跟我走好不好?我带你回家。” 说着,杨瑟就要去牵白静的手。 白静却把手挪开了。 “你怎么了?”杨瑟愣在原地。 白静看着杨瑟身上受伤的地方还在流血,便把医药箱拿起来,给他做着处理。 她用碘伏把伤口消了消毒,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杨瑟虽然疼得龇牙咧嘴,却从没吭声。 “你要是痛,你就喊出来。”白静说。 “我不疼,我不疼。”杨瑟说。 他咬着牙硬要逞强的样子,把白静给逗笑了,“明明都痛得直冒冷汗了,却还在说不疼。” 杨瑟看到白静笑,也跟着笑了,“静静你笑起来真好看,只要你不再生我的气就好了。” 白静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白静的藏身之处很隐蔽,原本以为没有任何人会找到这里来,没想到居然被找到了。而且,找到这里来的人还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杨瑟。 杨瑟拿起挂在脖子上的项链给白静看,“你看,就是这个让我找到你的。” 白静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芒,隐约猜到了什么,她把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项链也拿了起来。 她身上的项链和杨瑟身上的项链是一对,没想到里面居然藏着定位系统。 杨瑟的手上有一个像游戏机一样的小东西,屏幕上显示的两个小红点,正是项链所在的位置。 白静顿时警觉起来,“除了你还有谁来了?” 杨瑟说:“就我一个人。我求着老爸和其他人帮我一起找你,他们都说用尽了办法也没找到,我吓坏了,就亲自来找了。他们没我厉害,还是我厉害。” 话音刚落,他们的房门就被人直接破开 巨大的动静吓到了杨瑟,他急忙跑到白静身前,张开双臂,护着白静。 “静静,你别怕,我会保护你。” 等那些破房门的人进来,杨瑟一眼就认出他们来,他们是家里的保镖,是父亲放在他身边保护他的。 保镖进门后队列两排,人群后走来一位老头,正是杨天华。 杨天华在孔慕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他头发发白,步子走得很慢,过分的着急让他面红耳赤。 杨天华急匆匆地走到杨瑟面前,抓着他的胳膊,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儿子安然无恙后,才终于放心下来。随后,他把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白静身上,仔细打量了一圈又一圈。白静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往旁边站了一步。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杨天华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和那姓魏的是什么关系,但是,既然你身上怀着我们杨家的骨肉,我们就会对你负责任。” 杨天华凝视着白静的眼睛,“我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肚子里的孩子,你是想要还是不想要?” 白静冷笑了下,“我的意见重要吗?” 在白静看来,不管是魏将成还是杨天华他们,都没有把她当成人看,更不会把她当成一个需要照顾和关照的女人。所以,她不觉得自己跟这些人是可以交流和沟通的。 杨天华说道:“你的意见当然重要。” “为什么?”白静说,“为了得到我肚子里的生命。你能编出多少甜言蜜语?” 杨天华摇摇头,“我和姓魏的不一样,姓魏的为了让你做坏事,估计什么甜言蜜语都说尽了。但我不一样,我这儿没有甜言蜜语,我们只做实事。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你要不要这个孩子?” 白静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我要还是不要,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杨天华说,“如果你想要这个孩子,接下来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会想办法保住这个孩子,跟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我们会竭尽所能地保护你、照顾你,哪怕这个孩子出生之后,你也可以留在他身边。” “如果你不想要这个孩子,那我们今天来这里一趟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白静心如死灰,“我在你们眼里,不过就是一个工具。就算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不也由不得我选择吗?” 第151章 前路漫漫 不。”杨天华态度坚定,“如果你想要这个孩子,我们能保得住孩子,也保得住你。如果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就算我们费尽心思,到头来也保不住这条小生命。与其那个时候伤心欲绝,不如趁现在,就跟你有个了断。” 他见白静没有说话,似乎很为难,在思考着什么,劝道:“孩子,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你必须马上做出选择。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跟姓魏的在一起,听任他的摆布。但是我想劝你一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重要的是未来。现在,路就摆在你的面前,选择哪一条路,就看你自己。” 杨瑟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些什么,他走到白静身边,护着白静对杨天华说:“爸,你问了他好多问题,她不想回答你就不要问了。爸爸的问题最费脑袋了,会让人头疼的。” 杨天华见自己的儿子对白静百般呵护、十分依赖,心里阵阵心酸。他真的很害怕白静选择不要这个孩子,那样的话,受伤害最大的其实是儿子杨瑟。 杨天华已经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了,该享受的、该遭罪的全部都经历过了,他唯独放心不下的是儿子,害怕儿子被人欺负,被人算计,也害怕他被人辜负。 白静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沉思了许久之后,她抬眼问杨天华:“如果我跟你们走的话,魏将成那边怎么办?” “你还有别的什么牵挂吗?”杨天华问。 白静苦笑了一下,“家里有一个自幼双腿残疾的大哥,日子过得很辛苦,是他起早贪黑靠着给人编织柳条框供我上了大学。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只要你们愿意给他一笔钱,我愿意跟你们走。”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杨天华说。 白静的脸马上就暗了下来,“如果你们连这个条件都不肯答应的话,那我不能跟你们走。” “不是我们不肯答应。”孔慕走了过来说道,“其实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调查你,想知道你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为什么会被姓魏的安排在我们身边。后来,我们才发现,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掉进了魏将成的陷阱里。” “当初,是魏将成安排了人来欺负你,然后他自己则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把你救下来。从那以后,你就把他当成救命恩人,对他惟命是从,甚至和他在一起。如果不是他让你接近杨瑟,你也不会发现自己在他心里不过就是一件工具。” “什么?”白静双目含泪,不可置信地看着孔慕,“你说的都是假的,你骗我的对不对?你说这些无非是想哄骗我跟着你们一起走。” 孔慕看了一眼呆愣在一旁的杨瑟,给旁边的保镖们递了一个眼色。保镖们立即走到杨瑟跟前,想把他带走。 杨瑟不肯走,说:”静静在哪儿我就在哪儿,静静不走我也不走,我不许你们欺负静静。孔大哥,你平时对我可好了,为什么你们要欺负静静?” 孔慕温柔的安慰他:“我们不是欺负她,我们是有话跟她说,你先让我们把话说完好不好?你到车里等一等,我们很快就下来。” “不要。静静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杨瑟抱住了白静的腿,跟小孩子撒泼犯浑一样。 杨天华看得头疼,挥挥手说:“算了算了。不用管他,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孔慕对白静说道:“如果你不相信我们说的话,可以自己去调查。不过,我的建议是,你先跟着我们走。保护好胎儿,也保护好你自己。姓魏的敢对你大哥动手,哪天不高兴了也会对你动手。” “其实魏将成的这个手段并不算太高明,但他偏偏就用这个手段笼络了很多人。我想,白小姐是聪明人。平时应该就有所察觉了。” 孔慕这番话让白静的心有些动摇,她低头看着抱着自己腿的杨瑟,心里慢慢的有了主意。 她抬起头来,看着白发苍苍的杨天华,“好,我跟你们走。但是如果哪天让我知道你们是骗我的,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惨重的代价。” 她的话虽然说的难听,但至少向杨天华他们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她是愿意跟着他们走的。 白静上了车,很快就到了杨天华安排的地方。 杨天华把白静和杨瑟都安顿在了一个没人知道的半山别墅里。这个半山别墅的娱乐设施齐全,从保镖的保姆应有尽有,能够满足他们的日常所需,甚至还配备了一名医生。 平时白静生活在这里完全没有问题,产检的时候再由保镖带着一起去医院做产检就可以了。 白静刚离开,魏将成就收到了消息,他气愤地掀了桌子,把能砸的东西全都砸得稀碎。 魏将成对白静是有感情的, 当初,他在看到白静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白白静净的女人。 他喜欢白静身上的一切,她淡漠的气质,眼里的睿智和聪慧,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 但他心里也很清楚,像白静这样的女人,看到他只会唾弃、远离,连正眼都不会瞧一眼,根本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但他是个挺有手段的人,很快就让自己的手下找来一帮子人,把白静围堵了起来。这些人说话做事都很烂,直接亮出了匕首威胁白静,只要她不顺从就会要了她的命。白静性子烈,当即就想求死,硬往匕首上撞。这一幕把魏将成也吓得够呛,原本他是想等到白静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哭着求饶的时候,再上前帮忙。看到这一幕,心乱了,直接上前用那还算利索的身手夺走了匕首,救下了白静。 白静把他当救命恩人,所以对他言听计从。 其实魏将成在启用白静这颗棋子的时候,心里难受了一段时间。但是为了得到天华公司,他最终还是选择那么做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和杨瑟那个傻子在一起。他身为男人本能的嫉妒心,就疯狂地折磨着他。这让他对白静有了一种厌恶的情绪,这种厌恶感越来越强烈,以至于当他再见到白静的时候,就忍不住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对待她,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耐心和温和。 有人问魏将成:“魏总,怎么办?” “去找思思。”魏将成说。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白静是他最好的一颗棋子。可是,这颗棋子已经被杨天华给拿走了。他满腔怒火,不知道如何发泄。 他的车在一个新小区楼盘下停了下来。 小区是新房,环境很好。 他看着周围的一切,觉得有些陌生。 身后响起小弟阿谀奉承的声音:“还是我们魏总有远见,像思思这种语言天赋极强的人就让她学好几门语言,将来必定会被我们所用。” 第152章 逆流 魏将成坐着电梯来到了16楼。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裳,走到了电梯斜对面的一套房门口,按响了门铃。 他听着房间里的动静,好像有人过来开门了。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收敛了一下愤怒的脸色。 房门打开了,他温和地喊了一句:“思思。” 结果,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个一米八几的高个子男人。男人长得白白净净,穿着简单的衬衣牛仔裤,看上去非常青春,和思思同样的年纪。 魏将成以为自己走错了,抬头看了一眼房门号,确定房门后无误后他眼睛里流露出一抹凶光,“你是谁?” 年轻的男人并不知道魏将成的性格,只觉得这个人看上去有些奇怪,他礼貌地浅笑了下说:“请问你找谁?” “陈思在这儿吗?”魏将成问。 “你是思思的朋友吗?”年轻的男人并没有急着把魏将成叫进家门,而是回头问思思:“是你的朋友来了吗?” 屋内传来吹风机的声音。 年轻的男人对魏将成说:“不好意思,你稍微等一下,她在吹头发,可能没听到我的话。” 他还想再喊一声,魏将成已经毫无耐心,直接拽开了门,朝着屋内挤了进去。年轻的男人有些生气,伸手拦住他,“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能硬闯?你信不信我报警啊?” 这时候,思思终于听到了动静,放下了吹风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当她看到魏将成时有些惊讶,“魏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魏大哥,是一直以来帮助我的人。”思思说着又介绍起旁边的年轻男人,“魏大哥,这是我男朋友,江北川。” 魏将成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不好看。他的目光落在江北川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冷笑了下,“你男朋友?你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 江北川本来听到思思喊他魏大哥,脸上浮起了温和的笑容,想要礼貌地跟他打招呼。可是,看到这个男人打量自己时,那目光十分古怪,脸色不由得又凝重起来。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看思思的时候,眼神里有一种令人可怕的占有欲。 江北川为了让魏将成知难而退,伸手就搂住了思思的肩膀说道:“是啊,我是思思的男朋友,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思思对江北川说道:“你跟魏大哥说话客气点儿。一直以来,我所有的学费和生活开销都是由魏大哥负责,是魏大哥一直在帮助我。” 江北川听他这么一说,就更加觉得这个男人很可疑了。 魏将成终于把目光从江北川身上挪开了。 他环顾着房间里的一切,说道:“思思,你在这里过得不错嘛。养花养草,小情小调,还有男朋友陪着,真是不错。” 思思也察觉到魏将成的语气很不对,但是想到他一直以来都帮助着自己,从来不图回报,就没有计较这些。 “魏大哥你喜欢吗?你到茶水间这边来,我帮你泡杯茶。” 魏将成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大咧咧地直接走到了他的茶水间坐了下来。 江北川的目光一直落在魏将成身上,他发现魏将成在打量思思的时候,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 趁着思思倒茶的时候,江北川把思思堵在了厨房,顺手关上了厨房的门。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我怎么觉得他对你不怀好意。” 思思说道:“一直以来都是他帮助我,让我度过了一次又一次难关,也让我在这里得以落脚。如果没有他的话,我根本不可能从当年那件意外里活过来,也不可能在这里跟着你学语言。” 回想起当年死里逃生的那一幕,思思仍然有些后怕。 当年的恐惧有多深刻,此时对魏将成的感激就有多浓烈。 江北川是局外人,他一眼就看出魏将成不怀好意。即便思思解释了一大通,他仍然不相信魏将成对思思是出自善意。他总觉得他们的故事听上去就像是一个老男人圈养了一个花样女孩的故事。 思思看出了江北川的心思,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以前我也这么想过。可是,后来我发现,他每次来找我,都是简单说几句话就走,很有分寸。其实我也不知道今天他怎么了,可能是遇到些什么事情吧。” “我不信。”江北川冷冰冰地说,“虽然我不知道当年他帮助过你的事是真是假,但我觉得他这样的人,你以后还是少往来比较好。” “你这不是让我忘本吗?”思思很生气,在江北川伸手过来帮他的时候,直接把江北川的手给推开了。 江北川怒不可遏,“我这是为你好,你不觉得一个男的,那么密集地对一个女人好是不正常的吗?他一定有目的。” “他能有什么目的?”思思问,“如果他对我有目企图的话,早就行动了,不会等到现在。” 江北川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思思端着茶水走向魏将成。 当思思把茶水端到魏将成跟前时,魏将成严肃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笑容。 “思思,在这里过得还习惯吗?学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成果?” 思思本来想把江北川也叫过来的,可是看到江北川黑着脸,怕他过来说错了话,惹得魏将成不高兴,就没叫江北川。她把目光挪了回来,微笑着说:“学得还行,虽然不能做到同声翻译,但是做一些纸质上的翻译还是完全没问题的,我打算过段时间去找一份翻译的工作。” 魏将成沉思地点点头,“想要工作很简单,我帮你搞定。” 魏将成明明是要把思思安排在自己身边,可是话从嘴里说出来,却成了他要帮助思思。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的江北川忍不住插话道:“前段时间我接了一批翻译书籍的任务,思思打算和我先把翻译工作做完了之后再找工作。” 他不想让思思去魏将成安排的工作地。 魏将成冷冷地看了江北川一眼,“你自己接的任务,关思思什么事?” 思思怕他们吵起来,瞪了江北川一眼,说道:“你跟魏大哥说话礼貌一点。” 魏将成的眼底闪过一抹凶光,“听到了吗?小子,人家叫你礼貌一点。” 江北川没再说什么了。 魏将成突然问思思:“你这里有没有吃的?我来之前没吃东西。” 思思说:“那我现在就去给你做。” “那可真就太好了,我一直很怀念你的厨艺,尤其你做的兔子肉。” 思思走到冰箱翻看起,冰箱里只剩一些青椒白菜和一块五花肉。 “不好意思啊,魏大哥,没有兔子肉了,做五花肉可以吗?” 魏将成遗憾地说:“我看到你就想吃兔子肉,没有兔子肉就太遗憾了。” “要不我现在就去买。”思思说着,从一旁的铁罐子里摸出买菜的零钱。 魏将成看了一眼窗外,“外面太阳大,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跑不合适吧?” 第153章 藏在秘密下的往事 他把目光落在江北川身上,“要不你去跑一趟。” 思思想了想,觉得也行,“北川要不你去买点兔子肉回来,我把饭做好,再弄两个其他的菜,这样能快一些。” “要不我在家里做这些,你去买兔子肉。”江北川说。 魏将成说道:“我想吃的是思思做的菜,不是你做的。” 思思真怕他们又吵起来,赶紧把江北川推出了门,塞给他一把钱,“你先去买吧,就我以前经常买的地方,应该这个点还能有一些存货。要是实在没有了,你就往前走100米,去王大婆那里拿,她一般都有兔子。” 门关上了,魏将成微挑了下眉,但他没有立即行动,而是继续坐在茶几前喝茶。 江北川被推出门外,心里十分不踏实。他没有立即走开,而是站在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他总觉得魏将成对思思有些不怀好意,可是没有证据的事情,他也不便说什么。尤其思思说的那句话,没法让人反驳。魏将成如果真的对思思有意思,应该早就对她下手了,不至于直到现在还没有行动。 屋内没有任何奇怪的动静,江北川这下安心了很多,转身去买兔子肉了。 他走下楼,经过一辆黑色的轿车旁边时,车上跑下来4个壮汉拦住了他的去路。 江北川从旁边绕开,结果这几个人从又围了上来 这几个人是冲着他来的。 “你们要干什么?”江北川警惕地后退了两步。 “不干什么呀,请你到车上坐一坐。你看到处都挺热的,车上凉快,开着空调呢。” 江北川知道自己是遇上流氓了,拔腿就往一旁跑去,结果这几个人直接追了上来,把他摁倒在地,强行拖上了车。 到了车上,这几个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看来魏总这会儿有的忙了。” 一听到魏总两个字,江北川顿时警觉起来,愤怒地问道:“你们是魏将成的人?” “我们魏总的名字也是你能直接喊的吗?”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江北川惶恐不已,他想到思思还和魏将成独处在一起,顿时恐惧起来。 “我们不干什么呀,你没看到吗?只是请你上来吹吹空调。” “放我下去。”江北川愤怒地挣扎着。 他把身体直往窗外送,愤怒地冲着楼上大喊大叫:“思思!思思!” 此时的楼上,思思听到了楼下江北川的喊声,好奇地站到窗口,朝窗下看了一眼。 看到江北川被人拉着一辆黑色的车子里,顿时慌了,转身就要下楼去救江北川。 魏将成拦住了思思,“不用管他,他好得很。” 思思一脸疑惑地看着魏将成,“魏大哥你在说什么,难道楼下的那些人跟你有关系?” 魏将成把最后一口茶一饮而尽,把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拉住了思思的手,“思思,这几年,魏大哥对你不错吧?” 思思看着魏将成,觉得很陌生,眼神惶恐,“魏大哥,你……” 魏将成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把思思吓得浑身一软,身体软软地靠在窗台上。 她看着魏将成一步步朝她逼近,惶恐地说道:“魏大哥,你千万别胡来,你这样让我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魏将成说,“你跟着老猫,应该早就看惯了很多事情。不可能还干净得像一张白纸。这么多年我都没碰你,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思思面露疑惑,“你的意思是,你是故意把我安排在这里,故意给了我需要的一切?” “当年你救我的事是不是……” 她没敢把后面的话完全说出来,怕自己真的猜中了。 思思泪流满面,无法接受所有的一切。 一直以来,她觉得自己虽然不幸地遇到了糟糕的原生家庭和一场生死劫难,经常被各种噩梦折磨。但是魏将成的默默帮助,让她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有被爱着的。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崩塌于魏将成那双可怕的、充满火光的眼睛。 这种眼神,她在当年的三个杂毛脸上也看到过。 魏将成说:“其实当年的故事不复杂。我一开始是看上了老猫的聪明和他身上那一股狠劲。可是他狠得不够,还是太善良了。为了让他死心塌地,我跟你们村上那三个杂毛打赌,如果他们能当着老猫的面欺负你,我就给他们一百块。” “我没想到那三个杂毛居然这么好忽悠,还真去找你了。随后我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正在喝酒的老猫。” “老猫那么喜欢你,他怎么舍得让你被那三个杂毛欺负。” “他把他们全部都杀了。” “不是的。”思思摇头,“你说的不是真的。” 在思思的记忆里,当年三个杂毛要欺负她的时候,醉醺醺的老猫及时跑了过来。发了疯一样,用拳头和所能拿到的一切东西教训那三个杂毛。毕竟对方人多,很快他们就占了上风,把老猫按在地上,打得血肉飞溅。 眼看老猫要被打死了,思思冲了上去,抱着老猫不撒手。 她以为自己的命也要交代在这儿了,却没想到突然出来一个人,正是魏将成。魏将成把她推出了房间,关上了门。等房门再打开的时候,那三个杂毛已经死了,魏将成一身的血。 他就像一个勇士一样,出现在绝望的思思面前。 他对思思说:“你不要说那三个人是我弄死的,不然这会是他一辈子的心结。” 身为男人,却无法在生死关头保护自己喜欢的女人,这是一辈子抬不起头的耻辱。 思思不明白,觉得魏将成是要把杀死人的事情栽赃在老猫的身上。 魏将成看穿了她的心思,苦笑着说:“我救了你,你却还要误会我。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把这件事情掩盖过去,没有任何人会去追究这三个人是怎么死的。” 后来,不知道魏将成用了什么办法,让所有人都以为那三个杂毛是抢劫之后分赃不均,互相残杀而死。 思思也从来没有对老猫提起过这件事情的真相。 也正是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所以她对魏将成发自内心地感激,恨不得用生命去回报他的恩情。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一切……都只是魏将成的计划。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谋划这一切,还要给我花这么多钱,让我学这么多东西,让我拥有正常的生活。” 魏将成的手托起思思的下巴,“你的样子真的很美,美得让我不忍心破坏。你学习的天赋又很强,尤其在语言方面。我不想暴殄天物,像你这样的人,好好留着必然有大用处。” 一个白静帮他打开了天华公司的局面,一个思思用作后备,将来必定成为他的得力干将。 魏将成知道时代不可能永远是拳头的时代,终将被智力所替换。 但他没想到白静会背叛他,白静一背叛他,他就无法再掌控天华公司,所有的计划就崩溃了。 既然所有的计划都崩溃了,他为什么还要留着思思? 魏将成伸手解身上的纽扣。 丝丝转身要跑,却被魏将成拽住了胳膊,直接用力一推,硬撞在了墙上。 “你放过我。”思思哀求。 “你有事要求,请去找耶稣,我是无恶不作的撒旦,我管不了那么多。” 突然,伴随一声轰隆巨响,门被撞开了。 魏将成下意识地回头,却看到一个东西直冲他而来,砸中了他的脑门。 他的脑袋顿时被砸破了皮,一条血痕慢慢滑落。 “老猫,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真是出乎我意料。”魏将成用嘲讽的语气看着老猫。 “你断了一条腿,走路都是瘸的,怎么和我斗?” 他话音刚落,一群人涌了进来。 老猫瘸着腿,狼狈的走到魏将成面前。 “我说过了,时代不一样了。作恶就会受到惩罚。” “你居然报警!”魏将成愤恨地盯着老猫。 “遇到危险的事情,报警是每一个公民最起码的自我保护方式,有什么问题吗?” 魏将成冷笑一声,“没什么问题,不过,我要是把一些陈年旧事翻给他们听,只怕你就没现在这么淡定从容了。” 老猫晃了晃手中的录音笔,“不好意思,刚才我把你说的话全部都录下来了。而且,还有这么多人见证。” 魏将成气得脸色铁青。 第154章 她有她的路 魏将成从老猫身边经过,他在老猫的耳边压着声音说:“你以为凭你这点小手段就能绊倒我吗?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到时候,希望你不要跪在地上求饶。” 老猫迎着他的目光,眼里腾起阵阵杀气,如果不是有其他人在,他一定会亲手了结了魏将成。 “你以为我就只带了一只录音笔来吗?你以为我这些日子就那么心甘情愿的被你压着吗?” “你什么意思?”魏将成不解地看着老猫。 老猫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说:“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魏将成被押着走出房门的那一刻,老猫突然又喊住了他:“姓魏的,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看你匍匐在地上的样子吗?” 魏将成窝着火,怒吼:“真以为有那个能耐!想看我的笑话?没门儿。” 老猫说道:“你身边几乎一大半的人都想看你趴在地上的样子,你以为平时大家恭恭敬敬地对你,是因为尊敬你吗?是真把你当老大吗?其实你在大家心里连个屁都不是。你不过就是抓到了一些自以为是的把柄。” 魏将成听到这些话,心凉了一大截。 老猫有句话没有直接说出口,那就是,魏将成手上握着的把柄越多,就越多人希望他死。 也正是因为老猫想通了这一点,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整理魏将成手上到底有多少把柄。 老猫跟着魏将成的时间实在太久了,对魏将成的很多东西都了如指掌。他一直以来都在收集魏将成的把柄,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把魏将成按倒在地。 这一天终于来了。 老猫来到了未来工厂,臭毛急忙赶了上来,“老猫,老猫,听说你今天做了一件大事,你把姓魏的送进去了?你真是了不起,我早就说过,你肯定能干成这件事情。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老猫看了一眼臭毛,并没有说话。 臭毛依旧追着老猫,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他已经被送进去了,我们要不要带着思思远走高飞?” 说到思思,老猫的眼里闪过一道忧郁的光芒。这次再见到思思,他发现思思和他之间有了隔阂。仿佛两个人之间隔着厚厚的一堵墙,任谁也穿不过这堵墙,也无法把这堵墙挖掉。 遥想当年思思见到他的时候,那双灵动的眼睛总是闪着亮光,她追着他喊着:“老猫,你看这是什么?” 这时候她就会变出一把花,递到老孟面前,笑得东倒西歪。 如今再看到思思,她已经出落成了大姑娘,优雅知性,再也不是当年抓着一把小野花,会笑得花痴乱颤的小女孩了。 尽管如今的思思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模样,对他也不再有当年的情愫,他也没有半分怨言。相反,看到思思平安无事,他就放心了。 臭毛察觉到老猫神情不对,急忙拦住了老猫的去路,“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变成哑巴了?我都好久没看到思思了。她怎么样了?是不是变得更漂亮了?” 老猫不高兴地把臭毛推开。 其实臭毛隐约猜到了什么,他不高兴重新追上了老猫的脚步,又一次拦住了老猫的去路。 “你为思思付出了这么多,你为什么还要回到这里来?” 老猫听得莫名其妙,皱着眉头问他:“我不回这里来,我去哪儿?” 臭毛说:“你应该和思思在一起,你为她付出了这么多,她应该和你在一起。” “你这是哪门子的道理?”老猫气得要打人了,“我为她付出,那是我愿意,跟她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她愿意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我管不着。” 老猫这句话让臭毛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原来是思思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臭毛听得撸起袖子就要揍人,“你跟我说是哪个臭小子拐走了思思,我去把他揍一顿,看他还敢不敢把思思抢走。” 老猫被他这句话给惹毛了,抓住了他的领口说道:“你不要胡来,我说过了,思思有他自己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 老猫手脚重了,一把将臭毛推倒在了地上。 臭毛眼里有了泪光。 他眼里有泪,并不是因为被老猫推倒在地,也不是因为受了伤,而是为老猫感到不值。只有他清楚老猫为了思思付出了多少,承受过多少煎熬,结果好不容易再见到思思,却被思思这么轻易地撇开。 “这女人就是个混蛋。”臭毛替老猫感到不值。 老猫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怒气冲冲地对臭毛说:“这件事情不许再提了,你也不去找她的麻烦。我说过了,她喜欢任何人都跟我没关系,我为她付出那是我心甘情愿。而且,这些年来,我他妈也没真正为她做过什么事情。” 臭毛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你为了她连命都没了,身上背着三条人命,还要怎么做,才算为她付出?” “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老猫继续往工厂深处走去。 臭毛还想拦住老猫,却被老猫一拳打倒在地。 臭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猫的身影从他的视线里慢慢消失。 老猫带着一帮子人走进了魏将成的秘密仓库。 这个仓库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里面存放着魏将成的秘密。 老猫挡在仓库的门口,一脚踩在凳子上,扯着嗓子喊道:“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会为姓魏的卖命,就因为这里头的东西。” “实不相瞒,这里头的东西我已经检查过了好几遍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姓魏的跟你们玩阴的,而你们却信得那么真。” “你们要是不相信,就自己进去看看。” 被痛扁了一顿的臭毛捂着发肿的脸,挤过人群来到老猫身边,压着声音对老猫说:“你糊涂了吗?你私自把这些杀人犯的罪证毁了,当心吃枪子儿。” 老猫大声说道:“真正犯过命案的人,都已经被我送进去了,你们没发现身边少了些人吗?” 所有人互相看了看,的确发现身边少了一些人,而且都是平时那些霸道强势,喜欢欺负人的那一波人,个个在队伍里作威作福。 “你们之所以被魏将程困在这里,并不是因为真的犯过事,而是被他给骗了。他骗你们的那些东西就在里面。” 老猫让开了一条道,所有人都好奇地往门内走去。 第155章 白发托孤 臭毛又一次挤到了老猫身边,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老猫没有回答他,而是一把把仓库的门给关了,锁死。 所有人听到动静都愣住了,回过头来看向老猫,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老猫说:“魏将成控制你们的把柄全部都在这里,你们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继续给他当狗。不过,他现在大势已去,你们要是跟着他的话,恐怕也只有吃枪子儿的命。另一条路是把这些东西都毁了,拿出你们的看家本事,想办法揭发他的罪行,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见大家有些迟疑,互相观望着。毕竟这种事情没有人领头做的话,他们是很难作出选择的。 老猫高声吼道:“如果你们不那么做,等姓魏的从里面出来,发现你们全部都进过仓库,毁了他控制你们的东西。你们说,以他的手段会怎么做?” 大家都跟在魏将成身边很久了,都知道魏将成这个人做事有多狠毒,到时候一气之下想办法把他们灭了口也不一定。 “现在是对付魏将成最好的时机!”老猫说,“至于如何选择,全看你们自己。我不会逼迫你们做任何选择。” 老猫嘴上说着不会逼迫他们做任何选择,实际上又不开仓库的门,一副要和大家耗死在这里的架势。所有人也都看清了老猫的态度,慢慢地从一开始的疑惑到有了自己的主意。 终于,老猫打开了仓库的门, 三天后,他带着这一帮人,走出了未来工厂。 * 天华公司的董事长办公室内,杨天华虚弱地咳嗽着。孔慕,给他递上一杯清水。 “喝点水吧,董事长。” 杨天华喝下一杯水后,感觉喉咙舒服很多。 “孔慕,我老了,将来这个公司还得靠你了。” 孔慕说道:“我最近有和杨瑟沟通,我发现他虽然处理不了具体的事务,但是在大是大非的选择上很有自己的想法和见底。所以我在想,如果董事长您还是坚持要从现在的位置上退下来的话,不如把这个位置让给杨瑟。” “不不不,你就不要推迟了。”杨天华说,“这个公司能发展到现在,有你的功劳。所以,我退下来之后,把这个公司交到你手上是最合适的。” 孔慕说:“好的员工未必就是好的老板。董事长,我可能是一名好的员工,做很多事情都能让你满意,但我未必就是一名好老板,有很多事情我还真做不到像您那样有大仁大义、有慈悲之心,也有大格局、大情怀。” 杨天华笑笑,“做生意而已,要什么大格局大情怀?能把公司运营起走就不错了。” “表面上看是这么个道理,实际上要让公司运营起来,不亏欠员工的薪水,能给他们谋取好的福利,让他们能安安心心地在公司里工作,也的确需要大格局、大情怀。” “想当年,公司遇上麻烦,发不起薪水,你到处想办法,差不多一夜之间熬白了头发,也绝不肯亏欠他们。这份仁慈心,我自愧不如。杨瑟弟弟和你有同样的大善之心。所以,您把公司交给他的话,遇到大是大非的事我去找他问主意,绝对差不了。平时有什么工作交给我,我也绝对不会推辞。” 杨天华叹息着说:“让你费心了。我这个儿子的确很让我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安顿他。” 孔慕说:“其实杨瑟现在这样的情况也没什么不好。” “为什么这么说?”杨天华有些疑惑。 孔慕说道:“正是因为他心地纯净,他会很真诚善意地对待其他人,同样他也会收到很多善意和真诚。一个聪明的人在生意场上打拼,会遇到大风大浪。成王败寇,很多时候都是一夜之间的事,全看自己如何周旋。若是赢了就荣华富贵,若是输了就一败涂地。但是杨瑟才是真正大智大慧的人,他心地纯净,吸引来的都是像我这样的人,心甘情愿为他卖命,为他遮风挡雨。这样不是更好?” 杨天华被孔慕的说辞给逗笑了,“你小子啊,总是很会说话。” “行。”杨天华想了想。“你坚持要让他当董事长也可以,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跟他能以兄弟相称,能在公司平起平坐,公司利益也能平等分配。” 孔慕叹息了一声。 杨天华不懂,“你不满意我的安排。” 孔慕说道:“我只是觉得你还是没有把我当自己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杨天华皱起了眉头。 孔慕说道:“当年我爸中了奸人圈套,欠下高额赌债,是你危难时刻把我从讨债人的刀口下救了下来,我这条命就算归你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公司勤勤恳恳,一天也不肯松懈,就是希望有一天你能把我当成自己人。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未能如愿。” 杨天华有些急眼,“你这么说话就太让人寒心了。” 孔慕反驳:“难道您说话就不让人寒心吗?还要让我跟杨瑟平分利益。我就一打工的,要怎么跟老板平分利益?再说了,你觉得我用得完我那些钱吗?” “其实,不仅我用不完,杨瑟也用不完。你看他平时哪有那么多需要用钱的地方。我觉得像我们现在这样的状态就已经很好了,有钱用,生意做得也还可以,家里每个人都很善良,和美安生。” 说着说着,孔慕哽咽起来。 “你这孩子,说着说着怎么还哭上了?”杨天华也哽咽起来。 孔慕说:“其实,被您带回家后,我才终于感受到什么是家庭的温暖。您觉得我还需要什么?” 杨天华摆摆手,“算了,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后面的事情再说吧。要是把杨瑟推到董事长的位置,对他来说未必是好事,平时容易被公司的人嘲笑、欺负不说,很有可能因为招人嫉妒而受到伤害。我现在身体不好,年纪也大了,恐怕在这个世界上也活不了多久了,没办法一直陪在他身边保护他。所以,保护他这份责任,就只有落在你身上了。” 孔慕说道:“你尽管放心,不管是他还是天华公司,我都会竭尽全力。” 杨天华听得很感动,两人抱在一起。就像当年,杨天华救下孔慕,把他抱在怀里,让孔慕从巨大的恐惧中感受到了温暖和踏实。 第156章 夜雨叩门 深夜,蜀江镇已经安静下来,泽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下起了毛毛细雨,雨滴落在树叶上,淅淅沥沥的,沙沙作响。 他听着这声音,原本内心应该更平静,这会儿反而觉得吵闹,只觉得那沙沙作响的声音很讨厌。 他索性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走到门口,打开大门让冷风灌了进来。冷风吹在他的身上,裹着冰冷的雨丝,沉闷的心里终于得到了一丝舒缓。 他干脆走进了雨里,沿着光线昏暗的街道一直往前走,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往哪里,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看到小路边的破瓦房里有一盏灯。 灯光下,一个脏兮兮的乞丐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这幅画面把他看呆了。 看着看着,他不由自主地朝着破瓦房走了过去。 屋内的乞丐察觉到有人靠近,转过头来。 见是泽睿,眼里的警惕顿时松懈下来。 泽睿捕捉到他眼神的变化,索性直接跨过门槛走进了漏雨的破屋内。 “你认识我?” “我不认识。”乞丐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看书,并不理会泽睿。 泽睿在他旁边的长条凳上坐了下来,“你要真不认识我,不可能会这么的淡定,肯定早拿东西把我轰出去了。” 陈佑邻冷笑了下,“我自己都是随便捡的别人的屋子住,哪有什么资格赶你走?只要你不嫌弃就好。” “我来蜀江镇也有一段时间了,最近两天才看见你,按道理来说,你不认识我,可你看见我时却毫无防备之心。这是为什么?”泽睿这句话不知道是在问陈佑邻,还是在问他自己。 陈佑邻没有回答,继续看自己的书。 泽睿把他的书抢了过来,“商务英语,还是挺难的版本,你是在自学这个吗?”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陈佑宁的声音低沉下去,有了一丝怒意。 泽睿把书还给他了,“我还是第一次在蜀江镇看到有人如此刻苦地学习英语,看来你不是普通的乞丐,是想走出国门,实现全球乞讨梦的乞丐。” 陈佑邻白了他一眼,“觉得自己很幽默?” “蜀江镇你不知道没看过的事多着呢,别烦我。”陈佑邻没好气地说。 “是吗?那我倒想听听。”泽睿像是赖上了陈佑邻似的,“反正我怎么也睡不着,还不如在你这儿听会儿故事,说不定听着听着就想睡觉了。” 陈佑邻已经毫无心思看书了,他把书合上,有些不耐烦的赶客:“我这里可没有睡前故事,你走吧。” “可以没有睡前故事,不过,我有一件漆器,不知道值不值钱,你帮我看看。” “漆器的事情我不懂,你为什么不去找云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坊的人,随便找个帮工学徒都比我这种乞丐懂得多。” 泽睿才不管他答应不答应,直接把漆器摆放在他面前。 这是一个很小的笔筒漆器,这种小物件通常很少有人做。主要是因为东西太小,观赏性也稍微欠缺了些,没什么市场。 一开始,陈佑邻还以为他拿出来的小玩意儿是从云家大漆坊或者林家大漆坊那里随手拿的小东西,没想到多看了一眼之后发现,小玩意儿居然用的是百宝嵌工艺镶嵌的一个笔筒。 所谓百宝嵌工艺,是指在一个物器上镶嵌多种奇珍异宝,比如宝石,珊瑚,玉石等等。它对工艺的要求非常高。最重要的是,它的成本高到没有上限。 凡是百宝嵌工艺的漆器,价格通常都很高。 陈佑邻仔细看了看笔筒上的珠宝,竟然是一颗珍贵的宝石,这种宝石应该是一件不错的古董,珍贵无比。 陈佑邻上下打量了一圈泽睿,“你小子是活腻了,连这种东西都敢拿?” “怎么了?你现在又看得出来这东西的好坏了?” 陈佑邻突然严肃起来,“你小子太年轻了,做事情没有分寸。我警告你,这些东西你从哪拿的就还回哪里去,不要带在身上给自己招来祸端。” 泽睿满不在乎地把玩着,“不过就是个小物件,能给我招来什么祸端?” 陈佑邻严肃地道:“话,我已经说到这里了,听不听是你自己的事。” 泽睿说道:“既然你能认出这件漆器的好坏,就说明你跟云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坊是有渊源的。你把自己折腾成现在这个样子,打扮成乞丐的模样是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敢去找那两家漆坊的人?” 他的话一问出口就让陈佑邻彻底沉默了。 “其实我两天前就发现你了,你总是默默地关注着云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坊的事情。” “你远远地留意着他们,关心着他们,却不敢上前跟他们相认,为什么?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陈佑邻的眼睛透过脏兮兮的头发看着泽睿,“我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多管闲事。” “和依依姐有关的事情,我都要管。”泽睿说。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想知道你对依依姐到底有没有危险性。” “你觉得有就有,你觉得没有就没有。你要是不喜欢我待在这里,我换个地方就是了。对我们乞丐来说,在哪生活都是一样的。”陈佑邻说。 泽睿点点头,“听你这么说那我就安心了。” 泽睿拍了拍陈佑邻的肩膀,“你连重新学习一门语言的勇气都有,为什么没有勇气去跟他们相认?就因为断了一条腿吗?” 这话直接戳中了陈佑邻的伤疤,让他皱起了眉头。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真正在乎你的人根本不介意你有没有腿,或者长得怎么样。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一点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你是否活着,你是否过得幸福。” “我想,你之所以拼尽全力都要回来一趟,也是想看看他们吧?你舍不得大家,舍不得蜀江镇。” 陈佑邻打量着房间,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 “你很热爱生活,我很敬佩你这样的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陈佑邻不解地看着泽睿。 泽睿说道:“我就是很欣赏你。希望你不要埋没自己的才华和本事,能够在自己真正擅长的方面发光发热,闯出一番天下。” “你居然能克服重重困难学习英语,说明你有自己的远见和计划,应该也遇到了指点你的人,不然你无缘无故不会突然做这么古怪一件事。既然你对生活还有信心,为什么不让这份信心释放出来?” 陈佑邻苦涩一笑,“现在蜀江镇哪里还有我的位置?就算我和他们相认,也只会被他们笑话。” “你应该是这儿土生土长的人吧,跟他们处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他们什么脾气?他们又怎么会笑话你?” “他们现在很需要能真正做出好漆器的大师傅,偏偏这样的大师傅非常有限。”泽睿拿出纸和笔,在纸上涂涂画画了一阵,“现在他们和锦华公司合作,每个月都需要做出数十件漆器。其实你很清楚,他们根本做不到。” “刚开始锦华公司还可以,等时间久了,你觉得他们等得了吗?” “如果等不了,结果如何,他们为了保证公司正常的运营,肯定会去找其他人进行合作。一旦其他人有足够的实力,很快就会把云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房给挤掉。到时候,云林两家大漆坊又会重新回到以前的状态。难道这是你想看到的样子吗?” 第157章 渔翁的烦恼 陈佑邻叹息,“我一个人只有一双手,就算不分昼夜地做,只能做一部分漆器。能改变什么?”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如果有你在,肯定会好很多。” 陈佑邻摇摇头,“其实他们现在最根本的问题是培养不出真正有实力的匠人。” 陈佑邻比泽睿更了解云、林大漆坊。这两家漆坊虽然传承了数百年,但是真正有实力的匠人屈指可数。现在和锦华公司合作需要大量品质高的漆器,意味着他们需要大批有实力的匠人来制作这些漆器。林家大漆坊和云家大漆坊都有不少的学徒和帮工,可是这些学徒和帮工制作出来的漆器品质非常一般,需要时间的打磨和长时间的锻炼。 “你有什么见解吗?”泽睿问。 陈佑邻不大高兴地说:“我跟你说不着。” “说不着就说不着呗。”泽睿站起身来,“那我去找云林大漆坊那些人,把你的身份说出来,让他们知道你回来这么久了,却一直不敢见他们。” 陈佑邻气鼓鼓地看着泽睿:“你这小子放着你的学不好好上,跑到蜀江镇来捣什么乱?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我希望你赶紧离开这里。” 泽睿没有理会他的态度,而是追着前面的问题不放:“刚才我从你的眼神里可以看到,你其实对于云林两家现状有自己的见解,你为什么不说?” 泽睿想了想,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明白了,你肯定跟他们两家有仇,恨不得他们两家被其他竞争对手给挤掉,到时候你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呸。”陈佑邻啐了一口,“我现在都变成这个样子了,哪里还有渔翁之利可以收?” “就算我不是这个样子,我单枪匹马的,连做漆器的基本东西都没有,又能弄出些什么名堂来?” 泽睿做出迷茫的样子,“那我就不知道你为什么藏着掖着了。” “谁藏着掖着了?”陈佑邻气鼓鼓地说,“我以前把问题跟他们说过很多次了,但是他们从来不听,我有什么办法。” “什么问题?”泽睿突然认真起来。 陈佑邻说道:“他们现在存在的最大的问题就是对帮工学徒太亲切了。我以前就跟他们说过,学习是一个艰苦的过程,并不是嘻嘻哈哈打成一片就能成就名匠、名工的。你知道一个好的老师傅是经过多少磨炼才终于成大器的吗?” 所谓磨炼便是在枯燥乏味的练习中不断地磨性子、磨手艺,最终才制作出令人惊叹的大漆。 他见泽睿沉默了,摆摆手说,“算了算了,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你这孩子,还是赶紧回自己的学校吧。我看你在这里荒废的日子也有够多的了,我真怕你再这样耽误下去,你们学校老师会不要你了。” 他见泽睿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不禁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见泽睿还是回不过神来,不由得小声嘀咕,“这小子该不会是魔怔了吧?” 泽睿突然回过神来,抓住了他的手,吓得陈佑邻浑身一激灵。 “你看这样行不行?由你来做云、林两家大漆坊的师傅,来教那帮人。” “我不行。”陈佑宁挣扎着把手抽了回来。 泽睿看着他眼神闪躲的样子,心里大概已经明白了。陈佑宁现在这个模样,很怕见到以前的人,也很怕被人认出来。根本不愿意跑到云林两家去当大师傅。 “你打算躲在这脏兮兮的伪装后面一辈子吗?”泽睿问他。 泽睿说道:“我跟你一样都是很直接的人,我不喜欢搞那些弯弯拐拐的东西,所以有什么话我就直接说了。你要是承受不住的话,就慢慢承受。” 泽睿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句句扎心。 “你以为你能在这乞丐的装扮下躲多久?其实你上一次出现在他们婚礼上,就已经引起他们的注意了。相信出不了一个月,你就会被他们识破身份。与其那个时候被动地被人识破,还不如现在主动站出来表明自己的身份。” “你觉得你现在瘸了一条腿,没有颜面再出现在他们面前,可是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些。” “我能看出来你特别在乎云、林两家大漆坊的未来和前程,既然在乎,那你就站出来解决这些实际的问题,而不是躲在一边瞎担心。” “话我已经说到这里了,具体怎么选择全看你自己。”说完泽睿离开了破旧的土瓦房,走入了雨中。 今天晚上这场雨消灭了他所有的烦躁不安。 一直以来,他都想不到一个好的办法来彻底解决云林两家所面临的问题,今天晚上和陈佑邻吵了一架,顿时豁然开了。 陈佑邻说得对,云、林两家大漆坊存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对于帮工学徒太温和太亲切了。这样的环境和氛围容易导致每个人都浑水摸鱼,发挥不出自己的全部实力,一定要有一些压力才能够让他们振作起来。 泽睿回到房间,没有再休息,而是拿出纸笔开始写策划案。 第二天天一亮,他就拿着策划案敲响了云水依的房门。 “你这小子,不知道我们是新婚夫妇不能被打扰吗?”泽睿的身后响起林忆哲抱怨的声音。 泽睿也懒得理会他,直接把手上的策划案放到了他手上。 “我马上就要回去读书了,这就算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当然,这不是我的功劳,是一位你们的老朋友出的主意。” 说完,泽睿就走了。 林忆哲一头雾水,看了看泽睿的身影,又看了看手中手写的策划案,不禁嘀咕起来:“这小子是怎么回事?以前每次看到我都跟看见大仇人一样,现在每次看到我都会脸红,也不知道在脸红个什么劲。” 突然,他双手环抱在胸前,惶恐道:“他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想到这里,林忆哲赶紧推开房门,跑了进去把门关上了。 云水依正好起床,看到林忆哲动作有些奇怪,便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林忆哲把策划案递给云水依。 云水依认真翻看起来,问道,“这是什么?” “我也不懂,泽睿交给我的,还说这是我们一位老朋友出的主意。我也不知道他说的这位老朋友是什么人。我看他身上全是泥土,衣服也是露露的,也不知道跑去哪里撒野了。” 云水依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乞丐的身影,直觉告诉她,泽睿说的这位老朋友,应该就是那位乞丐。 她想不到那位乞丐会是谁? 她翻看着企划案,发现上面反复再强调一件事,就是一定要严格对待学徒和帮工。 当然这份严厉并不是盲目地压榨他们的情绪和劳动力,而是设立层层奖励机制,只要能够达到一定的标准就给予一定的金钱奖励或者别的奖励。 企划案里把所有的一切都写得清清楚楚,有非常恰当的标准。云水依和林忆哲他们只需要按照这个去执行就可以了。 云水依猛然一惊,和林忆哲面面相觑,两个人都同时想到了一个名字——陈佑邻。 云水依不敢相信,那乞丐居然会是陈佑邻。 想当初,多么风华正茂的一个年轻人啊,这才多长一点时间,居然就变成那般模样。云水依心痛万分。 再看手里的企划案,特别详尽,特别完善,他们只需要照做就行,她也终于明白泽睿为什么迟迟不肯离开蜀江镇,一直在云、林两家问东问西,经常围着漆器琢磨个不停,还会缠着那些帮工学徒让他们教他东西。 原来学东西是假,了解两家漆坊是真。其目的,就是为了有一天能送上这份大礼。 有了这份企划案,云林两家大漆坊的弊端就能得到最彻底的解决。 只要培养出一大批实力够强的大师傅,他们就能解决眼下供货难的问题。 第158章 人海攘攘 静悄悄的深夜格外静谧,老猫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月色,惆怅地抽了一支又一支烟。 臭毛走到他身边坐下,递给他一瓶啤酒。老猫接过啤酒,和他就这样拿着瓶子碰了碰,仰头咕咚喝了起来。 喝到畅快时,臭毛有些不解地问:“我知道你这个人善良,心地好,但是,你不是那种想得到什么却犹豫不决的人,为什么偏偏在思思这件事情上特别犹豫,显得很不男人。” 老猫回头看了一眼臭毛,“那你告诉我,怎么才算是男人?” 臭毛没什么文化,也说不上来,想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憋出来。 老猫笑了笑,继续喝闷酒。 臭毛突然说道:“反正不会是像现在这样。” “我现在不好吗?”老猫说,“姓魏的已经被我们送进去了,这叫什么?这叫众志成城。” 提到姓魏的,臭毛不禁有些感慨,一直以来他都很害怕姓魏的。但怎么也没想到,他把老猫惹毛了之后,迎来了自己的死期。这要是在以前,臭毛想都不敢想,他觉得姓魏的比取经路上那些妖精都还要厉害,神通广大,一转眼就能联系上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人物,帮他解决各种实际难题。 臭毛望着老猫的身影,觉得他的身影比西游记里的孙悟空还要高大。 在臭毛的心里,老猫不比任何人差,像他这样的英雄人物,配思思是绰绰有余的。他不明白为什么思思放着老猫这样愿意为她牺牲一切的人不要,反而要去喜欢上那没用的小白脸。 老猫看着臭毛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禁笑了,“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我,不然我还以为你对老子有意思。” 说着,老猫一巴掌拍在了臭毛的脑袋上。 臭毛笑笑,“我要是女的我就喜欢你,只可惜我是男的。但我就算是男的,我也不会喜欢上思思这种忘恩负义的女人。” 听到臭毛说思思的坏话,老猫的脸色立即就黑了下去。 臭毛有些不服气,“难道我说错了吗?” 老猫咬着牙,“以后不许再说思思的坏话,否则我跟你之间连兄弟都没得做。” 臭毛喝了一瓶酒本就有点醉醺醺,加上心里有气特别不舒服,立马就站了起来,冲着老猫喊:“凭什么?她有什么了不起,就因为多读了几年书,长得好看一点,就可以这么践踏人心嘛?” 老猫气鼓鼓的,也站了起来冲着臭毛就是两记拳头,把他打倒在地。 臭毛被揍了一顿,依然不服气,用凶巴巴的眼神盯着老猫。 老猫把他推开,泄气地坐在地上,继续喝酒。 两人都安静下来,夜风微凉,吹在两人的身上,夜晚显得更为寂静。 老猫突然苦笑了下,“你是站在男人的角度为我鸣不平,却从来没有站在女人的角度想过这个问题。” 臭毛被揍了一顿,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有些生气地说:“我管他男人的角度还是女人的角度,我只知道做人不能忘本,谁要是为我豁出性命,我也愿意为他豁出性命。” 老猫摇摇头说:“思思不是忘本的人,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被姓魏的骗这么久。” “那她为什么不和你在一起?”臭毛不解? 老孟说道:“思思本来就应该有她自己的生活,我不能因为和她打小认识,有过很多回忆,就觉得她应该和我在一起。” “其实一开始我也有些想不通,有些生气,可是后来想想,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情,对思思来说是一场伤害。她能通过新的人把过去那些事情忘掉,本来就是一件好事。另外,当初年少无知,浅浅地说过几句喜欢的话,但那种话当不得真。现在她的思想已经成熟,见识了更多的世面,更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 “你是说那个小白脸?”臭毛闷哼了一声,“我觉得他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我见过那人。”老猫说,“他思路清晰,情绪稳定,做什么事情都有条有理。面对魏将成的人也没有认怂。在公安局的时候也是头脑清醒。总之,他和我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思思能喜欢上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你怎么能这么怂呢?老猫。”臭毛完全不理解老猫为什么会去称赞思思喜欢上的那个小白脸。 老猫说道:“其实也是通过他,我认识到一件事情,我和思思可能会是很好的朋友,也可以是亲人,但是在思想上,我们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我们不可能走到一起。就算我拿某些事情来不道德绑架她,非要让她跟我在一起,也只会给她带来更多的痛苦。” 老猫拍了拍臭毛的肩膀,“跟你说这些,你不会明白的。只有某一天你喜欢上一个女人,才会明白真正的爱是希望她幸福,希望她开心,而不是用什么东西把她绑在自己身边。占有她,让她画地为牢。” 臭毛见老猫神色有些惆怅,心有不忍,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只是举起酒杯碰杯。 两人就着夜色喝得醉醺醺的。 喝多了,老猫醉呼呼地说,“其实你知道吗?我对思思更多的是怜爱而不是爱。” 臭毛哪听得懂这些话,在他心里恋爱和爱没什么区别,反正就是想跟对方在一起。 但是老猫心里很清楚,怜爱是当家人一样,怕她受到伤害,恨不得豁出性命去保护她。爱是有说有笑,有累有痛,一起生活,畅快的过人生。如果思思对他有意思,非要嫁给他,他肯定也会高高兴兴地迎娶,但是,一辈子都小心翼翼地假装能听懂她说的那些话题,太累了,会慢慢地丧失自我。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人生。 也许和思思在一起,他会感觉到很幸福,却绝不会感到快乐。 这些道理臭毛不会懂,老猫当然知道,也就没有再细说。 两人一直喝酒到天亮,醉得一塌糊涂。 一辆黑色的车从成都一路开到了蜀江镇云家大漆坊的门前,孔慕从上面走了下来,手上拿着厚厚的资料单。 他刚敲开云家大漆坊的大门,林忆哲就从后面走了过来,跟他打招呼:“孔先生,您这么早就来了。” “正好我有事情找你们两个,我们简单开个会。” 十分钟后,林忆哲和云水依就到位了,其他重要的工人师傅也都坐到了会议室。 孔慕把资料分发给大家,说道:“经过这段时间我们对市场的了解和试探,收到了不错的效果,尤其你们设计的漆器很受年轻人的喜欢。” “其实在此之前我是有些担心的,我担心对漆器做一些创新的话,会让一些年纪稍大的顾客不太满意,但是从目前得到的反馈来看,不仅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反而加大了销量。” “这段时间我们也问过了很多年纪稍大的顾客,想知道他们在选择你们设计的新式漆器上,有什么心得。从他们的反馈来看,可能我们以前的想法的确是有些偏差的。老年人只是年纪比较大,他们的审美依旧在与时俱进,会接受新颖的东西。而且你们设计的东西并不是特立独行,也不是一味追求新颖,而是在“恰当”这个词的基础上,把图案设计得更为清新优雅。” “不过,还是存在一个问题。” 听到孔慕这么说,林忆哲和云水依都打起了精神。 第159章 百宝嵌 孔慕说道:“年龄再稍长一些的老年人就不太能接受你们设计的漆器了,在他们看来,漆器可以采取新颖的创作方式,但是不能失去原本的味道。” 林忆哲不禁问道:“原本的味道是什么意思?” 孔慕说道:“我只是做生意的,对漆器上的事情远不如你们懂得多,所以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我无法给你们答案,只有你们自己去领悟。” 旁边的人有些不理解地问:“难道你们就没有多问几句吗?问问看他们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孔慕摇摇头。 这时候云水依开口了:“有些话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其实他们心里也没有一个具体的说法,只是一种感觉,我们得靠自己去领悟他们心里的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 感觉是玄而又玄的东西,云水依心里也没底,但是既然孔慕已经提出这个问题,他们就得想办法去解决,不然的话,漆器这门手艺走不长远。 孔慕又说道:“虽然我们锦华公司本身就有不错的资源,所以之前你们送来的那些漆器全部都销售一空。不仅如此,还有一定的市场空缺,这就需要你们接下来做两方面的努力。一个是继续生产足够多的漆器,另外一个就是在漆器的设计上尽量多琢磨多钻研,这样才能挽留住真正的大客户。” 做漆器并不是一锤子买卖,要知道真正喜欢它、接受它、愿意为它花钱的人。可能就是那一圈子的人,尤其是购买高端漆器的顾客。我们不能失去他们,一旦失去这一批顾客,就意味着我们的漆器品质在下沉。这种下沉是很危险的信号,可能短时间内能带来一些收益,从长远来看,它会带来很大的毁灭性。 做生意的事情,云水依也不是特别懂,他也不是很理解孔慕所说的这番话到底什么意思。不过她懂了个大概,目前漆器的销售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不过还是要精益求精,在本来的基础上创作出真正令高端客户无法抗拒的漆器,如此一来才能真正奠定云家大漆坊所做漆器的位置。 有句话叫人无我,有人有我优,虽然现在漆器市场远不如从前,但是竞争从来没有想过,想要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还得拿出一些真正的本事。 说完这件事,孔慕的助理又拿出一些宣传资料放到各位面前。 ”这是一场国际漆器的比赛,你们可以简单看一下这场比赛的相关细则和要求。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建议你们报名参加。” 云水依和林忆哲拿着资料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场比赛并不要求现场制作,只需要带一件能代表自己手艺的漆器,到现场参加比赛就可以了。 所做的事情并不多,也不像之前云水依和陈老师傅那场比赛耗时长,极其辛苦,甚至需要熬夜拼命。但是正因为如此,才更加考验技艺。 孔慕说道:“想必你们也已经看出来了,这场比赛看上去比较简单,实际上挑战性非常大。甚至可能会出现一些从来没听说过的人,拿出祖传的漆器前来参加比赛。这场比赛只比拼漆器本身,并不考虑它的做功和耗时等等繁琐的项目。很有可能会在现场出现,特别精巧华贵,技艺精湛的漆器。” 有学徒说道:“既然竞争这么大,那我们何必参加,现在不是漆器卖得很好吗?我们好好卖我们的漆器不就好了?” 林忆哲一边看着宣传单,一边皱起了眉头说道:“该参加的比赛我们必须要参加,这样才能把我们的名气打出去。” 云水依也赞同道:“参加比赛并不仅仅是为了奖金,而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了解到我们的漆器。如果我们能在这场比赛中获胜,那些购买我们漆器的新老顾客也会感到荣耀。当然也会吸引到更多新的顾客。” 孔慕点点头,在来之前他还担心林忆哲和云水依会拒绝这一场比赛,毕竟现在漆器卖得很好,已经到了无法满足锦华公司供货的情况,没想到他们还能有如此远的视角。 孔慕放心地离开了。 他一走,林忆哲和云水依就犯愁了。 林忆哲说道:“这场比赛肯定是要参加的,只是我们该选出哪一尊漆器来参加比赛。” “我们单单这样思考,肯定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应该到仓库去看看。”云水依拉着林忆哲去了云家大漆坊的仓库。 云水依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一个很神秘的仓库夹层。 林忆哲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你老爸肯定藏这些好东西,没想到我都成为他的女婿了,都不肯告诉我。还得是你。” 云水依说道:“还是先选东西吧,如果能选上一件,我们也就安心了。” 两人走进仓库,被一件又一件漆器所折服。 这些漆器都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每一件都是他们的得意之作,根本不舍得卖。他们不仅仅是漆器,也是古董,其价值已经无法预估。 “这些东西真是不错。”林忆哲看得啧啧称奇。 这时候,云景浩走了进来,黑着脸瞪着林忆哲。 林忆哲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爸,我都已经是你的女婿了,你没必要像防外人一样防着我吧?再说了,等会我还要带思思到我们家的仓库里去看呢。” “你们林家的东西能有我们云家的东西好吗?”云景浩没好气的回怼。 “那可不一定,都是传承几百年的老漆坊,都有些好宝贝。” 云水依说道:“我们先选出几样最好的,再从专业的角度,多方面进行评定,最后选出一尊最具有代表性的漆器去参加比赛。” 云景浩挥挥手,“行吧,行吧,反正现在是你们两个年轻人当家,你们决定就好。” 林忆哲留意到一个百宝嵌手艺做的漆器,不自觉地朝它走了过去。 云景浩却及时拦住了他,“这可是我们家最贵重的宝贝,你离它远点。” 林忆哲看着吹胡子瞪眼的云景浩,有些无奈,“那行,我就站在这儿远远的看着,行了吧?” 林忆哲对云水依说:“依依,你过去看看。” 云水依不需要林忆哲提醒,就已经情不自禁地走向这尊漆器了。 百宝嵌的手艺永远令人惊叹。 云水依打开了灯,一束灯光落在这一尊漆器上,本就熠熠生辉的漆器更加显得光彩招人。 只一眼,云水依就看中了它。 林忆哲也惊叹道:“我们家仓库没有任何一件漆器能比得上这一件。” 云景浩有些得意,“当然,这是我们祖传的宝贝,你们林家的东西怎么能比?” 云水依走到漆器面前,眼里的眸光却突然熄灭。 林忆哲察觉到她神情的变化,不禁问道:“怎么了?” “上面的珠宝掉了好几颗。”云水依说。 云景浩迟疑了下,“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历经沧桑,有些损坏也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这话的确不假,但是要拿它去参加比赛的话,就有些遗憾了,很有可能被比下来。 因为看过这件好东西,所以云水依在把目光挪向其他漆器时,已经很难提起兴致了。 林忆哲和云锦浩也是如此。 怎么办? 他们心里都浮现出这个问号,可是,谁也给不出答案。 第160章 接头密码 云水依陷入了沉思,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云锦浩劝说她:“就拿这一件物件去参加比赛,应该也不会成问题。要知道,这可是一件古董,价值连城。虽然有些缺失,但它的价值是无法被磨灭的。往台上一放,保证熠熠生辉,把其他人的漆器都给比下去。” 林忆哲和云水依对视了一眼,云锦浩看到他们对视,心里有些不大舒服,嘀咕着:“你们到底商量出来一个主意没有?依我看,要么就拿这个东西去参加比赛,要么就另外选一件。你们都站在那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们是在用眼神交流吗?还是在用什么我不懂的密码进行接头?” 在他看来,林忆哲和云水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样子,就跟用什么特殊密码在沟通交流似的。 这是什么意思?一结婚就把他当成外人了吗? 云景浩见他们两个还是不说话,也懒得再问下去,转身就走了。 云景浩回到厨房去帮妻子陆湘摘菜,陆湘看他摘点菜摘得乱七八糟的,不禁责备了几句:“你说你这人是越来越把自己当大爷了是吧?回到家里来气鼓鼓的不说,把菜祸祸成这个样子。你要是想做就安安心心地坐下来好好把菜摘好,你要是不想做就赶紧给我出去,不要在这里给我添堵。” 她见云景浩脸色有些不对,便缓和了语气,“怎么了,难道又是那小子惹你生气了?” 云景浩闷哼了一声没说话。 他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肯定就是林忆哲惹他生气了。陆湘说道:“我说你一天没事总是去惹那混小子干什么?” “我哪有惹他!”云锦浩说,“明明是我想带着他们去仓库里面看几件值钱的宝贝,让他们选出一件来参加比赛,结果呢,他们两个把我当外人一样。” 陆湘说道:“人家结婚了,他们两个就是两口子,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关系,你非要杵在旁边当个电灯泡,不是自找没趣吗?” “我看他们两个是真的越来越不像话了,还用眼神交流,搞得跟秘密接头一样。” “就为这点事儿?”陆湘摇摇头。 “这还不算事儿吗?”云景浩被这句话气得不轻。 陆湘说道:“你呀,就是无法适应女儿已经结婚的事实,心里觉得别扭,所以总是在人家两口子面前晃来晃去的,生怕那小子对依依不好。” 说到这里,陆湘停下了手上摘菜的动作,盯着云景浩说道:“你这么紧张依依,是不是因为太清楚婚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云锦浩气鼓鼓地看了妻子一眼,“你自己不也结婚几十年了吗?婚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难道你的感悟比我更少?” 陆湘继续摘菜,一边摘菜一边阴阳怪气地说:“所以呀,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女人进入婚姻之后所面临的事情究竟有多糟糕。要不然你能这么紧张依依?” “按我说,那句话还说得真对,男人真没一个是好东西,包括你自己。”陆湘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一字一句地盯着云锦浩说。 云锦好不服气地说:“你说那小子就说那小子怎么还说到我头上来了?” “难道我有说错什么吗?”陆湘越想越气,把云锦浩手上的菜给抢了回来,用力地扔进盆里,转身就走了。 仓库里,林忆哲和云水依还是没有拿定主意,他们俩看着百宝嵌漆器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云水依才回过神来,“如果我们能将这一尊漆器复原的话,一切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林忆哲说道:“我们林家有一位老师傅,最擅长的就是百宝嵌手艺,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 两人带着这尊破损的百宝嵌漆器坐上了货车,半个小时之后来到了一家大门前。 这是老式的农村小院,围墙周围种满了葡萄,刚结果的葡萄在一场新雨里显得鲜翠欲滴。 大门敞开,院子里一个老人躺在躺椅上,摇着扇子,舒舒服服地休息,旁边的录音机里播放着相声。 林忆哲敲了敲大门,眯着眼睛休息的老人根本没听见。不得已,林忆哲只好直接走进去,来到老人面前轻碰了一下老人的肩膀。 这一碰把老人惊了一跳,老人挥舞着手中的扇子,一顿乱拳出击,吓得林忆哲后退了好几步。 云水依及时把收音机给关掉了,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孙老头子,好久不见你,不至于要这么对我吧?”林忆哲也满腹委屈,“你知道我手里抱着的是什么宝贝吗?要是砸到地上,我会跟你拼命不可。” 老人盯着林忆哲看了半天,“你谁呀?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什么叫有些眼熟,我是忆哲。” 老人上下打量了一圈,这才反应过来,“哦,原来你是忆哲。那我旁边的这个女娃是?” 孙老师傅一双老眼闪过一道贼光,快速把林忆哲拉到了一边,压着声音悄声问:“这小姑娘怪漂亮的,你小子真是好福气呀。不过,你跟她在一起了,依依怎么办?我可是听说你和依依是打算结婚的,你小子不要玩得太花了,当心被姓云的老头子揍死。” “你这说的哪跟哪儿啊?”林忆哲一脸无奈,“她就是依依。” “是吗?”老头子转过脸来对着依依打量了半天,“好像是有点像,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啊,越变越好看,好看得我都认不出来了。” 林忆哲和云水依面面相觑十分无奈,林忆哲问道:“老头子你是得老年痴呆了吗?说你一时清醒吧,你连我和依依都认不出来了。说你糊涂吧,你一开口句句话都是人精才说得出来的。” 老头子板起面孔,“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算了,不跟你计较了,赶紧走吧,别打扰我清静。” 说着,老头子就要按一下收音机的键,却被林忆哲给挡住了。 “老头子,我来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老头子摆摆手,“找我没用,我已经很久都不做漆器了。” 云水依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找你做漆器的?” 老头子指着林忆哲手中抱着的东西,“你们当我傻啊?” 云水依不禁笑了。 老头子也嘿嘿一笑,对着林忆哲说:“你小子眼光不错,依依笑起来多漂亮,其他女孩子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第161章 不懂事的年轻人 林忆哲无奈地摇头,“之前我们结婚的时候还来请你喝过喜酒,还一起跟你敬过酒,跟你打过招呼,这么快,你就把我们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了。” 看到老头子神志不是很清楚,林忆哲和云水依心里都有些担心,怕他已经忘了手艺,修复不了他们带来的这一尊漆器 但是,不管怎样,既然来都来了,还是要试一试。 当林忆哲和云水依把漆器摆在老头子面前,让他看看时,老头子有些傻眼了。 “你们云家居然有这种宝贝!”老头子感慨不已。 云水依听得心里很自豪。 “孙老师傅,你是林家公认的最好的老师傅,当年的手艺让多少人折服。连你都说好的东西肯定差不了,我们打算找您把它修复一下,拿去参加比赛。” 老头子一听这话,急忙摆手,“不做不做,这件事情我可做不了。” “为什么?”云水依不解地问。 孙师傅说:“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做过漆器了,你们也是从小跟做漆器打交道,知道这个手艺三天不练就手生。我都这么多年没有做过了。” 云水依说:“你的手是生疏了,但你的手艺在你的经验在,你所掌握的很多东西都是旁人无可替代的。如果由您指导,我来修补这尊漆器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孙老师傅嘿嘿笑了下,摆摆手,却没有再说下去。 林忆哲和云水依都有些好奇,不知道孙老师傅这是什么意思。 “孙老师傅,只要你愿意帮助我们,你想要什么,我们都会替你做到。”云水依说。 林忆哲也说道:“对啊,做生意讲究的就是条件对等,你帮我们完成这件难事儿,你要是有别的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开口,只要你能说得出,我们就能做得到。” “口气不小啊。”老头子琢磨着百宝嵌漆器,不住地摇头。 “你别摇头啊。”林忆哲直接按住了老头子的脑袋,“你这样一直摇头,我心里慌得不行。” 老头子说道:“你们太高估自己的手艺了,这一尊百宝嵌,那可是你祖宗的祖宗做的。他的手艺是被写进历史的,你觉得你何德何能能和这样的手艺人相提并论?别说这尊漆器掉了这么多东西,就算只是有一颗珠子稍微有点裂缝让你们修补,那都是狗尾续貂,是糟蹋宝贝。” 云水依有些无奈,“那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尊宝贝就保持这么残缺的样子吧?我们想让它变得完整,好以最完美的姿态呈现在世人面前。这样我们也可以拿它去参加比赛,把我们云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坊的名声打出去,这样的话对我们两家大漆坊也是好事。” “你们说的道理我都懂,但是你们真没这个手艺,就算我手把手地教你们也不行。”老头子清咳了一声,缓了一阵,才红着脸承认说,“其实就算倒退20年,在我漆器手艺达到巅峰的时候,我也不敢来修补这一件漆器。” 林忆哲只当老头子是不愿意才故意这么说的,便拍起了马屁,“孙老师傅,你可是我们这首屈一指的漆艺大师,你要是和我祖宗的祖宗生在同一个时代,指不定谁压过谁呢。我反正是听谁都说你是最厉害的,所以当我看到这尊漆器出现瑕疵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只有您孙老师傅能够把它修复,其他人根本做不到。” 他这一番马屁的确拍得孙老师傅很舒服,整张老脸上都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林忆哲小心地哄着:“那孙老师傅,现在可以教我们怎么修补漆器了吗?” 孙老师年纪已经大了,他的手也微微发抖,想要让他来修补这尊漆器的话显然是不太现实的,所以林忆哲和云水依打定的主意是由孙老师傅来教他们怎么修复这一尊漆器。 林忆哲和云水依都不是漆艺学徒,更不是漆艺新人,他们的漆艺本事本身就很厉害,如果又有孙老师傅指点,应该可以完成这一尊漆器的修复。 孙老师傅见两位年轻人十分执着,盯着他们看了半天,无奈地摇摇头。 “果然啊,年轻的时候身上都有一股虎劲儿,总觉得天下任自己闯,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他把玩着手中的蒲扇,说道:“就算我承认你们两个年轻人的手艺比你们祖宗的祖宗还要厉害,能够修复这一尊漆器,那我再问你们一个问题,修复这尊漆器需要用到的宝石你们将从哪里搞来?” 这个问题直接让林忆哲和云水依愣住了,他们的确忽略了这一点,只想到了漆器手艺,却没有想到百宝嵌最重要的除了手艺还有就是宝物本身。 既然是修复就不能用不同的宝石,要保持高度一致性。 孙老师傅看两个年轻人都被自己给问住了,十分得意,哼着歌摇头晃脑的继续打量起这尊漆器上面的宝石。 “看到没有,这上面的宝石白的晶莹透亮,红得鲜翠欲滴,浅蓝色的这种宝石更是罕见。” “这是古董啊,你们上哪儿找这种宝石去?” 孙老先生看着两个年轻人垂头丧气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 “好了,你们也不是非要在百宝嵌上面死磕,完全可以换别的漆器去参加比赛。” “我倒是觉得做漆艺讲究的是沉心静气,没必要去参加什么比赛,咱们不跟他们比,好吗?” “比肯定是要比的。”林忆哲说,“我们云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坊都快维持不下去生计了,现在好不容易寻求到一线转机,绝对不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所以呀,你们要去换一尊漆器。”老头觉得林忆哲和云水依在这,实在是打扰他的晚年安宁,把他们直往外撵。 等撵出去后,老头子关上了门,有些不太高兴地说:“这两个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来看我也不知道带点水果,我这两天真是馋的哟。” 老头子躺在躺椅上盯着葡萄架上,结得密密麻麻的小葡萄,心直痒痒,“你说你们长得这么慢,我盯你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不能长快点让我解解馋吗?” 林忆哲和云水依被推出门外,神情十分沮丧。 “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换一种漆器吗?”云水依问。 其实林忆哲知道云水依在顾虑什么,就是因为他们看过这一尊好宝贝,就很难再看对眼其他漆器了。所以,就算他们挑选出其他漆器去参加比赛,心里也总会忐忑和不舒服。 林忆哲牵起云水依的手,“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们也一定能拿出更好的漆器。” 林忆哲就想了想说:“要不我们自己做一幅百宝嵌作品?” “自己做?”云水依有些疑惑。 林忆哲说:“我们找不齐手里这幅百宝嵌漆器的宝石,但是我们可以想办法凑齐一些宝石,自己做一件百宝嵌作品。相信,以我们的手艺应该能在比赛里脱颖而出。” “这样真的可行吗?”云水依有些担忧。 “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林忆哲说。 云水依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开始设计,看看能不能通过我们自己的方式做出一件能够和他媲美的百宝嵌漆器。” 林忆哲说:“等会儿我就带你到我们林家真正最值钱的地方去看一看,那里有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 “这样不太好吧?”云水依嘴上这么说,眼里却发出了亮光。 “我也觉得不太好。”林忆哲嘿嘿一笑。 第162章 绝密仓库 云水依和林忆哲来到林家的仓库深处,那是在倚靠半山修建的秘密仓库,除非炮弹打来,否则都很安全。 林忆哲带着云水依来到仓库门前,拿出钥匙。 他晃了晃钥匙。 云水依嘿嘿坏笑了下,“要是让爸知道你偷拿钥匙进去找宝贝,肯定会气死。” 林忆哲解释说:“这可不是我偷拿的,是老头子在我结婚前一天晚上交给我的。说我已经长大了,成家立业,可以掌管林家大漆坊了。” 门被打开,一片漆黑。 林忆哲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我从没有去过里面,还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 “我也好奇。”云水依抓着林忆哲的胳膊。 林忆哲把手伸进黑暗里,摸索着,摸到悬挂在墙边的一根线。 老式的电灯泡就悬挂着这么一条线,拉一下,灯就亮了。 林忆哲拉了下线,等着大开眼界,却没亮。 又拉了两下,线软软地掉在了他的手上,他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怎么了?”云水依问。 “电灯线怎么还掉了?” “时间太久,旧了,正常。” 林忆哲伸长了脖子往里面探看,“那我们怎么选?” 云水依的手里亮出一束光,像一把剑插入黑夜之中,把林忆哲都给看傻眼了。 “你居然还带上了电筒。”林忆哲又惊又喜。 云水依嘿嘿一笑,“刚才路过一个窗台,看上面有个电筒就顺手拿了,想着万一屋里光线不好,可以照个明。没想到仓库里不是光线不好,是压根没光线。 两人走入黑暗中,只能靠电筒的一束光来引导。 仓库里安静得出奇,两人刚进门,一阵风就让门给关上了。 突然的关门声,把两人吓了一大跳,云水依低哼一声直接跳到了林忆哲的怀里。等到周围没什么动静了,她才松开双手。 林忆哲拿过手电筒,另一只手牵着云水依。 “自家仓库,怕啥。”林忆哲说。 云水依嘀咕一句:“你倒是不怕,那怎么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林忆哲有些尴尬,“别直接拆穿啊。” 云水依的视线追着光束看了许久,“仓库怎么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光束扫过的地方,不是泥土就是石头,特别朴素、原始,和云水依想象的铜墙铁壁完全不同。 林忆哲也不明白,但他为了挽回林家面子故意瞎掰起来:“这叫返璞归真,连你自己之前也说,真正高雅的艺术是回归到原始和自然。” “那这……也太原始了吧?”云水依说道。 林忆哲轻咳了一声:“只要藏的东西够好就行。” “那倒也是。” 听云水依这么说,林忆哲的心里总算舒服了很多。 “那东西在哪儿?”云水依问。 这话把林忆哲给问住了,光束在四周扫来扫去,既没有看到宝箱也没有看到什么盒子。 “难道老头子骗我的?”林忆哲心里起了疑惑。 “也有可能。这些年,我们两家漆坊的日子过得寒酸拮据,可能值钱的东西已经都卖了换钱了。”云水依说。 “算了,走吧,我们另外再想办法。”云水依劝林忆哲。 林忆哲有些不甘心,“按道理说,我们林家大漆坊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世世代代传了这么多年,肯定有些好东西。” 他琢磨了半天,“要不直接问问我爸?” 云水依说道:“你要不问还好点,你直接开口问,让他怎么回答你?” “什么意思?”林忆哲一头雾水。 云水依的手指轻弹了下林忆哲的掌心,“要不是困难得过不下去,谁会卖掉祖传的东西?如果东西是你爸卖掉的,他心里本来就难受,你一问,心里就更难受了。就算不是你爸卖掉的,是你爷爷、爷爷的爷爷,那也不是什么高兴的事,你去问,反而容易让人伤感。” 云水依叹息一声,“算了,我们还是另外想办法。百宝嵌的漆器不能做,就做别的。漆艺百工,题材那么多,可做的内容也很多,不是非要百宝嵌才行。” 林忆哲看向云水依。 黑暗中,他看不见云水依的脸,却能感受到她的喜怒哀乐,这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默契。 “其实你眼下只想做百宝嵌。”林忆哲笃定地说。 云水依反驳:“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嘴一撅,我就知道你想说什么。”林忆哲说道。 两人继续摸索着,甚至连石头缝、墙缝也不放过。 云水依小声问:“你就不怕我把你们林家的宝贝骗走?” 林忆哲搂过云水依,“什么你家我家,我们已经结婚了,合法夫妻,我家的就是你家的。你家的,当然也是我家的,嘿嘿嘿。” “你嘿嘿啥?”云水依轻推了下他。 她的力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得上很轻,但林忆哲却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碰瓷啊你!” 林忆哲哭笑不得,“我又没讹你,你反应别这么大行不行?快,拉我一把。” “你自己不能爬起来?”云水依不大乐意地伸出手,林忆哲立即顺着她的手,爬了起来。 “那不一样,我现在是有老婆的人了。夫妻之间,本来就是相互关心、扶持的嘛,你扶我,我扶你,是吧?” 林忆哲用手撑着墙,“刚才脚崴了一下,怪疼的。” 他的手刚碰到墙,就感觉墙松动了下,他突然皱了下眉头,盯着眼前的墙。 云水依在林忆哲摔倒后,就把掉在地上的电筒捡了起来,此刻,借着光束周围散散的光看到林忆哲变了脸色,不禁问道:“怎么了?” 林忆哲说:“这墙有问题。” “那你还不离远一点。”云水依以为他说的是墙要塌了。 林忆哲不禁笑了笑,“我说的是,墙后面好像是空的。” 他从云水依手里拿过手电筒,照在墙上。 发现墙上的确有一道石门,有些激动,像武侠电影里的英雄人物发现了密道一样。 他折腾了半天,却也没推动石墙,也没找到打开它的办法。 “看来只有去问老爷子了。”林忆哲说。 此时,他们身后的大门被人推开了,幽暗的光里,传来林广山的声音:“找我也没用。” “爸?”林忆哲没想到老爸会来得这么及时,急忙上前劝他:“爸,把它打开,我想选点东西做漆器。” 林广山说道:“要打开它还不容易?你直接找个石匠来不就好了?要是能埋个雷管,轰隆一炸,更快。” “爸,你开玩笑的吧?”林忆哲有些吃惊,“要把这一方给炸塌了怎么办?” “塌了就塌了,反正也没什么东西。”林广山说。 林忆哲好奇地问:“你进去过?看过里面了?” 林广山道:“墙上这块石头是用当年修葺堂屋剩下的墙做的,雕花的时候雕坏了,但是砌到这里补窟窿还是很不错。” 林忆哲满脸失望,“所以,这后面什么都没有?” “你要不信就自己挖开看看。”林广山说。 林忆哲还真不信,拉了长长电线,把仓库照得灯火通明,又找来石匠把石头撬开。 果然…… 石头后面是个黑洞洞的窟窿,什么也没有。 第163章 不保险的保险柜 林忆哲失望透顶,这么绝密、严实的仓库,居然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爸……” “叫爸也没用。”林广山一甩手,颇有些愤怒地说道,“你自己不争气,反而怪祖宗没给你留东西,好好反省反省!” 他把林忆哲独自留了下来,带着云水依离开了。 云水依走到林家院门口的时候有些迟疑,“不好意思啊爸,我们俩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珠宝可以用来制作百宝嵌漆器。这一次的比赛,对锦华公司有很重要的意义。锦华公司那么信任我们,为我们解决了后顾之忧,我觉得我们不可以在这种时候退缩。而且,如果能赢得比赛的话,我们云、林两家漆艺坊的名头也会打出去,从此再也没有人敢说我们只是小漆坊了。” 林广山沉思着点点头,“你跟我来。” 云水依一头雾水,但还是跟着林广山上了楼。 林广山带着云水依来到一间房门口,摸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木门嘎吱一声,有几粒灰尘掉下来,看样子这房间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依依。”林广山看向云水依,语重心长,“我们林家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全在里面,我把它们交给你了。” 云水依歪着头往里面探看。 林广山先一步走了进去,先是对着祖宗牌位拜了拜,再拿出一个保险箱放到云水依面前。 “还用保险箱装着呢,爸,您的保管方式挺与时俱进的。” 这时,一个影子从门口走了进来,正是林忆哲。 林忆哲一眼就看到了保险箱,“爸,原来您让我反省,是为了把依依带来拿珠宝啊。我可是您的亲儿子,怎么能这么偏心啊。” “这不是上回您捡回来的二手保险柜吗?怎么在这儿?” 林忆哲蹲在了云水依的身边,捣腾起保险柜,“爸,密码是多少?” “真是哪儿都有你。”林广山蹲在保险柜前,不太信任地看了林忆哲一眼,见他一点儿不识趣,瞪着一双眼睛非要看个究竟,只好用左手挡着,飞快地用右手手指输密码。 密码输入了,保险柜却没有打开。 林忆哲十分无语,“爸,没必要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当贼一样防着吧?” “不防你防谁?小时候几颗弹珠玩半个小时就跟人换掉了,长大了卖个漆器要么赊账要么用东西换,社会文明进度都被你拉倒退了好几千年。” 说话间,林广山又按了几次密码,还是不行。 “爸,您到底有没有记住密码啊?”林忆哲蹲在他旁边,仔细琢磨起密码来。 “我说啊,您老人家记忆力不好就别搞这么复杂的密码行不行?是不是我生日啊?” “不可能。”林广山直接否定了。 “我……好像知道怎么打开了。”云水依的声音很轻,有些迟疑。 林广山和林忆哲都好奇地看向她,只见她把手伸向了密码,然后……把整个锁拿了起来。 锁和保险柜已经脱离了,但是裂缝看上去像一条金属边沿线,加上锁很重,林广山摁密码的时候并没有那种松动的感觉,所以并没有往“锁坏了”这方面想。 林广山和林忆哲都愣了好久。 林忆哲先回过神来,“爸,以后……还是不要捡破烂回来了。要是让贼拧走了,会让他们笑掉大牙的。” 看到老父亲朝自己瞪眼,他才闭上了嘴。 云水依盯着保险柜,想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珠宝。 三人打开保险柜,都很期待。 亮光下,几盒珠宝显露出来。 有一颗一颗的珍珠,被整齐地摆放在一个盒子里,约莫有近百颗。另一个深蓝色的盒子里装的是玛瑙,像块大石头似的。还有一些贝壳,都很精致乖巧。另外还翻找到一些玉石翡翠和黄金。 林忆哲翻了又翻,惹得林广山十分嫌弃,“你就不能好好翻看?乱扒拉什么呢?” 林忆哲失望地一屁股坐到地上,“爸,这些东西……” 林广山看出了他眼里的失落,“怎么?嫌不够好?” “不敢不敢。”他求救一样地看向云水依。 云水依微蹙着眉头,认真琢磨着。 林广山小心翼翼地问:“依依,你觉得怎么样?能挑出些东西来做百宝嵌吗?” 云水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怕说得不对会让长辈失望和不高兴。 “没事,依依,你直接说。”林广山就像个女儿奴一样,眼巴巴地望着云水依。 林忆哲把他的样子都看在眼里,默默在心里抱怨,到底谁才是老爷子亲生的。 云水依思前想后,说道:“百宝嵌工艺有两个看点,一个是手艺,一个是宝物。眼前这些珠宝,品种多,而且有不少东西都很值钱,但是……” 她是真不想说后面的话。 林广山索性帮她把话说了出来:“但是没什么出挑的,珍珠是常见的淡水珍珠,玉和翡翠也都是比较常见的品种,玛瑙的品相不足,至于那些贝壳就更……” 云水依不忍心看到他失望的样子,“其实也没有爸说的这么普通,它们其实是非常好的珠宝……” 她有些哽咽。 让她哽咽的是林家人的坚守,那么多日子难熬的年头,林家都没有变卖掉这些东西。 林广山遗憾地叹息,“本来想帮帮你们的忙,看来也帮不上了。要早知道你们需要用到名贵的宝物,当年他二大爷要典当宝物的时候,我就该拦着。” “值钱的都被典当了?”林忆哲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林广山责备起来,“你二大爷成天好吃懒做,还喜欢跟人赌,没钱了就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弄出去当了。” 直到今天,林广山仍然清楚地记得,他二大爷用了一个沉甸甸的黄金镯子当本金,才一转眼的功夫就给输没了。 每每想起这些,他就恨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 林忆哲盯着宝物想了想,“要不就用这些东西做吧?” 云水依点点头,“它们虽然不是奇珍异宝,在市场上并不难得到,但也有一定的品相和价值。我在想,如果我们的技术够好,也许能弥补。” 林广山从保险柜底部拿出一个陈旧的古式笔记手札,“祖上留下来的,正好上面就记了百宝嵌的技艺要诀。” 见两个年轻人两眼放光,他又强调到:“我以前琢磨过,要诀是很不错,但要摸透并做出同样的效果,却需要一些磨炼。” “谢谢爸。”云水依接过笔记,心里踏实了很多。 第164章 我是你的一部分啊 接下来的日子里,云水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琢磨着涉及百宝嵌漆艺的事情。 坐在她对面的林忆哲也和她一样,完全沉浸在这份工作中。 和以往的漆器不同,在做其他漆器的时候是可以天马行空的发挥,受的限制非常少,但是在做百宝嵌的设计时,需要考虑到实际的珠宝运用,会受到相当多的限制。 并且林忆哲和云水依想做的是一件能够真正打动世人的百宝嵌漆器,而不是一件随随便便的普通作品。如此一来,受到的限制就更多了。 受到的限制很多,同时又要设计出真正新颖有创意的作品,真是难上加难。 厚厚的稿子堆了一沓又一沓,林忆哲和云水依累倒了又起来继续设计。设计出一些稍微满意的图纸后就先搁置在一边,这么做是为了在过去这股热情的劲儿之后,能更冷静客观地看待这些设计。 这是云水依一直以来的设计习惯。 在她刚能独立完成漆器的时候,特别容易凭借满腔热血就设计出一些自认为很不错的奇异样式。可是,等把这些漆器真正做出来之后,过一段时间又会发现这些设计有很多的缺点,甚至越看越丑,经不住时间的检验。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云水依慢慢地就养成了一个习惯,不管设计出来的图纸有多么令她激动,都会先往旁边放一放,等过了一两天之后再拿起图纸翻看。如果过了那股热情劲儿,依然觉得自己的设计非常不错,才会投入到生产中。 这个办法帮助云水依避免了很多失误,这也是她为什么年纪轻轻做出来的漆器总能出类拔萃,出错率很低。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夜,云水依趴在厚厚一堆草稿纸上,有些沮丧,自言自语地嘟囔起来:“怎么设计来设计去总是不满意,我好像突然变得不会设计了。” 林忆哲把手中的图纸画完,放下笔,走到云水依的身边,为她倒了一杯水,“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不管是什么样的比赛,我们只要尽力就好。” 云水依抬起头来,有些委屈地望着林忆哲,“我当然知道尽力就好,可是我心里就是不甘心,我特别想设计一件能够让世人瞩目的百宝嵌漆器。” 说到百宝嵌漆器,林忆哲回想起云水依十岁那年,她跟着自己一起爬进林家摆放贵重漆器的仓库,看到了一尊百宝嵌漆器。她顿时两眼放光,两只脚就挪不动步子了,一直到被两人的家长逮住才回过神来。 双方家长都很“重男轻女”,对于林忆哲是重言重语的呵斥,又重手重脚地揍了一顿。对于云水依,则是轻言轻语地说了两句,还唯恐云水依哭,半说半安慰。 事后,云水依一边给林忆哲擦拭破皮的小伤口,一边给他道歉。 林忆哲本来是有些不痛快的,可是听到云水依说对不起,顿时就心软了。 “没什么。你当时怎么不走啊?我提醒你好多遍,要是你早点走的话,我们就不用挨骂了,我也不用被揍得这么惨。” “我只是觉得它好看,忍不住想多看两眼。”云水依说。 “以前你看别的漆器可没有这么忘我。”林忆哲承认那尊百宝嵌漆器很漂亮,即便是在光线昏暗的仓库里,只有窗户口投进来的一束光浅浅地落在它身上,也足以耀眼得让人挪不开眼。但是也不至于像云水依那样完全被夺去了魂儿似的。 “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亲手做一件百宝嵌漆器。”林忆哲还记得云水依当时这么说过。 这些年来,云水依做了很多漆器,但是始终没有真正做过一件足够隆重的百宝嵌漆器。不仅仅是云水依没有做过非常正式的百宝嵌漆器,其他的老师傅也很多年没有做过,毕竟这一类漆器很特别,需要镶嵌珠宝之类的,单是原材料就很难获取。 只是平常的小贝壳、小珍珠,很难激发他们内心强大的创作欲望。 云水依想拿出全部的实力和诚意来应对这次比赛,所以才会被自己的思维困住。 这也不算什么坏事,做得越谨慎,对自己要求越高,最后所做出来的作品也就更趋于完美。 一代代漆器匠人就是在这样精益求精的过程中不断地进步和传承。 林忆哲把自己认为还不错的设计拿给云水依看,“你觉得这几张怎么样?” 云水依拿过林忆哲的设计图纸,认真看了起来。 “真好看。”云水依由衷地称赞起来。 林忆哲的手指受了伤,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恢复,虽然握笔的时候不会再有什么疼痛的感觉,但是因为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精准地掌握画笔,所以在画设计图的时候显得非常吃力,很多时候甚至需要用左手来完成。云水依知道这些图纸耗费了林忆哲多少心血,所以,在看到图纸的第一眼,她就忍不住称赞。 林忆哲也看出云水依是因为疼惜他才出口称赞,忍不住摸了摸云水依的脑袋,“不能因为我们是夫妻就对我偏心。依依大师傅,要客观啊。” 云水依笑了。 “我可不是偏心,你的设计天赋和技艺水平都摆在那儿,有目共睹,不需要我说假话吧?” 云水依拿出其中一张图纸认真看了许久。 这是一幅以大海为主题的设计图,玛瑙被用来填充海边的礁石以及大海边缘的小岛、高山。珍珠用来填充海水,使其有一种波光粼粼的感觉。至于蓝色的大海则用翡翠来进行填补。 看上去这一幅设计图很好完成,实际上颜色如何过渡,非常考验匠人的手艺。 在这幅作品里,颜色过渡得越好,作品的质感就越高。反之亦然。 她看得越认真,林忆哲心里就越忐忑,总担心云水依会挑出一些刺来。 “要不你再看看别的图纸,这一幅整体来说还是简单了一些。”林忆哲有些不自信说。 云水依像没有听见似的,直接从旁边拿起了画笔,在这幅设计图上涂涂改改。 自从林忆哲的手受伤之后,云水依在看到林忆哲的设计图有一些瑕疵的地方时就会直接拿过画笔帮他涂改好。 经过一阵修修改改,这幅设计图已经从刚才粗糙潦草的样子变得精细。就算直接拿给做漆器的匠人师傅看,也能看懂,完全可以按照设计图纸制作漆器。 林忆哲拿过修改后的设计图纸,认真端详起来。他不知道,如果没有依依陪伴在身边,他是不是已经完全告别做漆器这门手艺了? “你就像我的手。”林忆哲忍不住感慨。 第165章 林中鸟依依 云水依歪了下脑袋,让头靠在林忆哲的怀里,和林忆哲一起端详起这幅设计图纸来,“我们是夫妻,不分彼此。” 林忆哲牵着云水依的手,这一刻心里充满了幸福感。 “你有没有觉得还缺点什么?”云水依抬起头来凝望着林忆哲。 林忆哲沉思了许久,说道:“好像是缺点东西,但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缺少什么。” 云水依盯着图纸看了许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感觉,好像它还太空了,需要填一些东西进去,但是我就不知道填什么。” 两人沉思了许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灵感这种东西有时候需要一个突然的刺激才能获得。云水依想,他们可以先放下这件事情去做点别的事,也许突然灵光闪现,就能想起来该填补什么东西在这幅作品里面了。 云水依即将起身的时候,林忆哲突然牵住了她的手。 他微怔的样子,让云水依也觉得有些魔怔。 这时候云水依才真正注意到林忆哲的状态,他两双眼睛都有很重的黑眼圈,身上透着很重的疲惫感,这让云水依心里很愧疚。在这段时间里,她把自己逼得很紧。林忆哲为了照顾她,会把自己逼得更紧,既要想着做图的事情,又要照顾她。 云水依虽然觉得累,但是却没有黑眼圈,也没有那种昏昏欲睡的疲惫感。 她的心里涌起一股愧疚,重新坐到了林忆哲身边,两只手勾在林忆哲的脖子上,依偎在他的怀里。 “好了,我们先放松几天,不去想这件事情,也许某个时刻灵感会自己出现。” “要不我们去爬山?好久都没有跟你去爬后山了。” 林忆哲似乎没有听到云水依在说什么,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说道:“这幅图缺少的是主题。” 他的话让云水依微微一怔,“什么意思?” 云水依反应了下,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睛里满是惊讶。 “你说得对,这幅设计图缺少的是主题。” 云水依在初次看到这幅设计图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觉得大海就是这幅设计图的主题,所以她把自己限定在一个框架里,用比较狭窄的眼光来审视这一幅设计图纸。按照惯有的经验来看,这幅设计图纸是非常好的,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可以直接投入到漆器的制作当中。如果能制作出来,成品肯定会吸引不少人,也一定会卖得不错。可是深埋在心里的天赋,提醒着她这幅设计图还有问题。 经林忆哲这么一提醒,她恍然大悟,这幅设计图的确缺少一个真正的主题。 她之所以觉得这幅设计图很别扭,是因为这幅设计图看上去就像一个大背景。 任何一个作品,它不可能只有大背景,而没有真正的主题。 能让一个作品有吸引力、有生命力,一定是因为它的主题。 按照惯有的经验,他们可以设计很多主题,比如钓鱼的老人,甚至可以取名为“老人与海”。 也可以设计一些鱼,以大自然连接出来的珠宝贝壳等等来表现大自然本身的生命力。 也可以设计一些航船,这是最容易想到的设计。 云水依突然问林忆哲:“你想怎么做?” 林忆哲沉思了许久,却没有直接回答云水依这个问题,而去反问她:“你有什么想法吗?” 云水依说道:“我想选择帆船。” 这是再普通不过的选择。 就算是把这幅设计图纸放在小孩子的面前,让他给这片大海添上一些东西,可能第一反应就是填上一些航船。 “为什么做这个选择?”林忆哲问。 云水依浅笑了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航船太普通了,不容易让这幅作品显得耀眼。但是,也正是因为航船这个元素特别的普通、常见,才更能够引起人们的注意。” “你的意思是说,正因为她足够普通,一眼就能看懂。所以受众面积也更大?” 云水依点头,“但我不全是这个意思。” 林忆哲想了想,“你应该是想在航船上下功夫吧?” 云水依更用力的点了点头,“没错。如果我们在航船上下足功夫,设计出真正令人灵魂震撼的作品,会比其她新奇的设计更有力量。” 林忆哲突然笑了,“你这可真是给我出大难题了。” 云水依不忍心再让林忆哲沉浸在这件事情里,拉着他就往门外走,“先放松放松。你刚用了那么多脑细胞,需要好好休息休息,等你休息好了再去设计。” “如果没有灵感,设计出来的主题是呆板的。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足够耀眼的灵感。” 云水依快乐得像一只小鸟,围在林忆哲的身边飞啊飞、绕啊绕。林忆哲看着她的模样,不禁笑了,“作品还没设计完,成败还没有定局,就这么开心吗?” 她回答说:“虽然我们还没有设计出来主题,但是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想法,这表示我们距离成功又靠近了一步是好事情,我当然开心了。” “我们先去吃点好吃的,然后散散步。回家好好休息休息,等到明天,我们一起去爬山。” “这么想去爬山?”林忆哲心里是有点抗拒的,因为这段时间他实在太累了,并不是很想去爬山,只想躺在床上睡他个三天三夜。 不过云水依的计划是对的,等他吃饱、喝足、睡饱了,醒来发现浑身充满了力量,很想出去走走。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过度用脑之后,就什么都不想去想,反而身体有一种想去运动的冲劲。 蜀江镇的后山是绵延的山脉中的一段,山清水秀,有瀑布温泉、鸟语花香,清秀的小潭,蜿蜒的小路……总之都是如画一般的美景。 走在山间,林忆哲的脑海里全是小时候带着云水依爬山的场景。 “你小心一点。”林忆哲提醒云水依。 云水依从小爬山就不太老实,不是一会儿跑到小坡上看看花草,就是用脚踢几脚石头,总因为这些小事受一些小伤。 “怎么了?你怕我受伤之后背我走啊?”云水依问。 “是有点怕。”林忆哲说。 云水依马上就嘟起嘴巴委屈起来,“果然啊,男人结婚之后就变了,以前爬山的时候我要是受了伤,都不用我开口,你就会背着我回去。结婚之后,居然不想背我了?” “林忆哲,你变心了。”云水依双手叉腰凶巴巴地说。 第166章 空山如海 林忆哲牵住她的手,云水依挣扎着想要把手从她的掌心里拿出来,没想到却反而被林忆哲抓得更紧了。虽然被自己喜欢的人牢牢抓住手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但是想到他说的那句话,心就凉了大半截。这才刚结婚就这么原形毕露的吗?要是日子过久了,会不会就嫌弃她拖后腿? 林忆哲啊,林忆哲,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渣男!云水依真是越想越气。 林忆哲突然悄悄开口:“昨天晚上运动量过大,我的脚到现在都还有些发软,你要是受伤了,我可能背不动你。” 云水依愣了一下才听懂林忆哲到底在说什么,不禁羞红了脸,责备起林忆哲:“你说什么呀?听不懂,听不懂。” 云水依加快了脚步,朝着山上走去。却没想到,刚跑出两步就摔倒在地上。 一声脆响,十分清楚。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云水依的脚痛得不行。 林忆哲扶着她在旁边光滑的石头上坐了下来,给她把鞋子脱下来查看其脚踝,看见脚踝有一处红肿。 “好像是脱臼了。”林忆哲说。 一听到脱臼两个字,云水依急得眼泪都掉出来了,“那怎么办?我回不去了。” 林忆哲被她眼泪汪汪的样子给弄得哭笑不得,“你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吗?” “你不是说你双腿发软,背不动我吗?”云水依委屈巴巴地问。 “背不动也得背回去啊,好不容易才娶回家的老婆,总不能随便扔在路边不管吧?” “你什么意思?”云水依自动过滤了前半句,只在意后半句,“林忆哲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嫌我烦了?是不是不爱我了?哼,我早就知道你会变心,果然吧,结婚之后这面目就显露出来了。” 林忆哲无奈地摇摇头,“看来你也不是很痛嘛,还有精神说这些。” 趁着云水依说话,林忆哲的手放到了云水依的脚踝下方,试探的摸索着。 云水依察觉到林忆哲的动作,马上叫了起来:“别!疼!疼!” “好,我不动。”林忆哲突然问道,“之前我看到镇上的医生是怎么接骨的?好像这样摆动两下就没事儿了。” 他话才刚说到这里,云水依就惊慌地抓住了他的手,像是威胁又像是恳求:“你千万别做傻事,别乱来。你要是现在把我背回去,哪怕腰酸背痛腿抽筋也只需要躺两天就好了。你要是乱来,我的脚废了,你得养我一辈子。孰轻孰重你好好掂量掂量。” “是吗?”林忆哲的手突然动了一下,吓得云水依哎哟痛叫起来,只听咔嚓一声,骨头像裂开了一样。 “林忆哲!想死就明说,不必要这么折腾。”云水依举起拳头就要揍林忆哲,林忆哲身体灵动地一闪,避开了她的拳头。云水依气得牙痒,直接追了上去。走了两步之后,她才突然反应过来,有些惊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没事儿了,居然没事儿了。” 林忆哲这才回到她的身边,“现在还舍得揍我吗?” 云水依坐了下来,认真捏了捏自己的脚踝,确定一点事没有之后才抬起头来惊讶地问林忆哲:“你怎么做到的?什么时候你也有这门本事了?” “两年前我们家招了一个老师傅,会接骨,我就跟着他学了一手。”林忆哲说。 云水依听得后怕,“你就学了一首就敢用在我身上,不怕出点问题吗?” 她气鼓鼓地碎碎念:“要真出什么问题了,你得养我一辈子。我的脚要是不能走路了,休想让我拄拐杖,我也绝对不会坐轮椅,就让你天天背。” 林忆哲说:“我在其她人身上用过好几次了,灵验得很。” 要是真是第一次用的话,林忆哲还真不敢在云水依身上用。 起风了,风很大,卷起地上的叶子,拍在两人的身上。林忆哲随手抓了一片叶子,“我们回去吧。” 此时两人站在后山之巅,这里视野极好,可以看到山下的蜀江镇。 但在这个地方看蜀江镇,如同看一幅水墨画。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爬山吗?”云水依突然问。 “为什么?” 云水依张开双臂,感受着风,感受着树叶,感受着潮湿的空气。 “因为每次站在这里,我的心里都会涌起一股幸福感。眼前是我的家,身边是你。我似乎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什么都不缺。” 她睁开一双眼,问林忆哲:“你呢,没有这种感受吗?” “你说的感受我也有,不过我和你还是会有一些不同。”林忆哲说。 “什么不同?”云水依好奇地问。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缺过,我很缺钱。” 云水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林忆哲被她的样子给逗乐了,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对我们男生人来说赚钱很重要欸。” “有多重要?难道比喜欢的人待在身边还要重要吗?” “能留住喜欢的人,当然是每个男人都想做的事情,但是留住喜欢的人之后还要赚更多的钱,让她过上更好的日子。” 这番话让云水依心里很受触动,她两手勾住林忆哲的脖子,“只要你有这份心意,我就心满意足了。其实只要有你在身边,爸爸妈妈都健健康康的。我就很满足了。” 对很多人来说无病无灾,生活没有巨大的波澜,还能勉强挣钱养活自己,就已经是人生的上上签了。 “好了,我们回去吧。”云水依说。 突然,她凝视着前方。双脚像被粘在了地上似的,一动也挪不开。 林忆哲顺着云水依的视线看了出去,看到雾蒙蒙的潮湿空气里,一片树叶被狂风席卷。 空山如大海,树叶如同一叶扁舟。这画面让林忆哲的心里大受震撼。 “忆哲,我好像想到了……” “我应该也想到了。” 两人心照不宣,匆匆赶回家,赶到那一堆设计稿面前。 第167章 死循环 林忆哲和云水依回到房间,开始在新的稿纸上设计航船。 他们的脑海里清晰浮现出了那片树叶在雾气寒风里逆行的样子,可是落笔却画不出它的神态。 一张又一张稿纸被他们揉成团,扔到了一边,直到揉皱的稿子已经装满了垃圾桶,掉出来,散乱在地上他们才把笔放下。 四目相对,都有些无奈。 本来心里是很烦躁的,可是看到对方也和自己一样。明明脑海里有画面,却怎么也设计不出来,就不禁笑了。 “可能是我们太紧绷了。”林忆哲说。 云水依却说:“我倒觉得是那一片树叶的样子,太惊艳了,我们的笔触无法准确地描绘出来。” 她这些话说得的确有道理,可是,他们已经想尽了办法还是无法准确地描绘,还能怎么办呢? 林忆哲揉了揉头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可能我们得找人帮忙。”云水依说。 灵感的东西可以靠自己,比如刚才他们站在高山之上看到那一片逆风而行的树叶获得了灵感,但是此刻他们却无法通过手中的笔来呈现那种状态,只能寻求外援。 林忆哲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们能请谁帮忙? 云水依说道:“孔慕先生见多识广,认识的人又多,说不定他认识一些很有名的画家,可以请他们帮忙。” 林忆哲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如果能请到一位画家把我们看到的东西表现出来,就再好不过了。不过……” 林忆哲显得有些犹豫。 “不过什么?”云水依不知道林忆哲在担心什么。 “不过,如果预算太高的话,我们没有办法负担。” 做漆器不仅仅是一门手艺,也是一门生意。做生意讲究的就是利益最大化。虽然林忆哲和云水依都不是把钱财摆在第一位的,可是毕竟现在他们和锦华公司是合作关系,不管做什么都要考虑到锦华公司所有员工的感受。赔本赚吆喝的事情,他们不能擅自决定。 “我们可以通过孔先生接触一下那些画家,试探一下他们会开出什么价格。如果太高的话当然不可取,万一一切都在控制范围之内,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就这么想赢得这次比赛?”林忆哲笑问云水依。 云水依说道:“和锦华公司合作之后,我们就有了很多新机会,把握住这些新机会,把我们的漆艺名声打出去,对我们和锦华公司来说都是好事。如果和锦华公司合作之后,还不好好把握机会,打出点名声来,时间一久,很容易让景华公司对我们失去信心。漆器少卖一点倒是小事,如果到时候失去了合作机会就麻烦了。” “我们合同都签了,你不必担心这么多。”林忆哲说。 “合同只是底线,我们应该在此基础之上,尽力而为。我要的不是奖,而是我们漆坊的发展。” “那我明天去找一下孔慕,看看他认不认识一些画手。”林忆哲说。 云水依拿起自己的画稿,左看右看。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书到用时方恨少,手艺到用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生疏。看来以后我得再扎扎实实地把美术功底练一练。” “没必要这么逼自己。”林忆哲说,“所谓术业有专攻,我们在能力范围之内做到最好,就不算辜负漆艺这门手艺。我们练得再好也很难达到画家的水准,所以有时候该请外援就请外援,该找人帮忙就找人帮忙。” 云水依有些诧异,开起了玩笑,“没想到你懂这么多大道理,是要改行当老师了吗?” “这不是大道理,是我不想看到你那么辛苦。”林忆哲说。 “你都不觉得辛苦,我又怎么会觉得辛苦。” “好了,先休息吧,我明天去找一下孔先生,等回来之后再把消息告诉你。” 两人总算放松下来,从房间里走了出去。他们一出来陆湘就走了上来,心疼地牵过云水依的手。 “依依你这段时间是怎么了?怎么一忙起来就不管不顾的。看把自己瘦成什么样子了!本来还以为你们今天去爬山,终于可以休息休息,放松放松,怎么突然急匆匆地赶回来,还把自己关到房间里。” 陆湘看到女儿还穿着爬山时候的衣服,身上还挂着一层潮湿的雾气以及蛛丝,心疼不已。因为太心疼女儿,忍不住对女婿瞪了一眼。 “忆哲,我这就要说你了,结婚了之后也不知道心疼人。带着依依刚爬完山回来,一身汗,应该先去洗个澡,舒舒服服地休息。而不是把她拉到房间里,设计什么图纸。工作的事情再重要,也没有健康和身体重要。你们以后要是再这个样子,我可是要生气的。” 林忆哲被数落了一通,回不上话来,有些拘谨地僵在一边。 云水依打圆场:“妈,是我们突然有了灵感,想在第一时间把东西画出来,以免后面怎么都想不起来。” 陆湘的视线穿过半掩的房门看了进去,看到地上全是揉皱的草稿纸,顿时就猜到了,气鼓鼓地问:“那你们设计出什么东西来没有?” 云水依被问得有些窘迫,“虽然没有设计出来,但是更加加深了灵感,在我们脑海中的印象。” “那就是从山上回来之后到现在没有画出任何可以被用上的设计,是吗?” 两个年轻人沉默不语。 “这不就是白忙活一趟吗?灵感是像闪电一样一闪而过的东西,怎么可能因为你们关起门来,忙一阵子就留在你们的脑海里。” 云水依还想再解释两句,却被林忆哲给拉住了。林忆哲知道陆湘是心疼女儿,所以才会责备他们一通,于是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妈,是我考虑不周到,让依依跟着我吃苦了。我现在就带她去洗澡。” 听到林忆哲道歉,陆湘的心里好受了很多。但她还是忍不住教训起林忆哲来:“你是结了婚的男人了,要有所担当,不能还像年轻的时候那样想一出是一出,尤其依依现在在备孕。不管做什么,你们都得为她的健康考虑。” 第168章 遗留 听到“备孕”两个字,林忆哲和云水依都非常惊讶。尤其云水依,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妈我什么时候开始备孕了?” 备孕这么重要的事情,她作为当事人居然毫不知情。 这世上还有跨过当事人的备孕方式吗? 陆湘说道:“结婚生孩子本身就是一套的事情,现在婚已经结了,接下来不就是生孩子的事情吗?生孩子的事情可不能随便,也不能马虎,得好好准备,准备把身体养起来,不然到时候稀里糊涂的怀上孕,身体会有很大的亏空。” 云水依听得有些难为情,脸颊绯红,“妈,妈,快别说了。” “你们都是结了婚的人了,生孩子的事情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害羞什么?” 林忆哲微愣了一下,其实,他对结婚早有准备,但是对生孩子却有些猝不及防,总觉得这件事情距离自己很远。不过,既然岳母提出来了,他就不能说扫兴的话,于是顺着岳母的话说:“妈,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依依,绝对不会出一丝差池。” 陆湘看着林忆哲满脸诚恳的样子,“你最好记得自己说的话。” 说完又对依依道:“你看看你头发都还是湿的,赶紧去洗一洗,不然到时候会得到头痛病。” 依依去洗头洗澡了,留下林忆哲有些局促和不安,他总觉得岳母把依依支开是因为有话要对他说。 林忆哲猜对了,依依走后,陆湘就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你们都不再是小孩子了,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更沉稳一些。备孕不是一件小事,得放在心上。” “不仅仅是依依要把身体养好,你也要把身体养好,你看看你的黑眼圈,往动物园一放,别人还以为你是大熊猫。” “知道了,妈,我一定会注意的。” 陆湘迟疑了下,“有一件事情以前一直忙着,没有机会跟你说,这会儿也没有旁人在,我必须得说你两句。” 看到岳母这么严肃,林忆哲有些紧张,“妈,你尽管说,我一定照做。” 陆湘微微叹息了一声,“你不能只是在我面前表现的态度很好的样子,而是应该身体力行、知行合一。往后你们俩的日子还长,需要磨合的地方有很多。但是,你给我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做对不起依依的事情,也绝对不能有二心。” “类似于吴晓晓那样的事,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 听到吴晓晓三个字,林忆哲浑身一激灵,吴晓晓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妈,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 “你什么意思?”陆湘突然警觉起来,“你和那个吴晓晓还真有事?” “不不不……”林忆哲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说我绝对不会再让类似的误会发生。” “行吧行吧。”陆湘有些疲惫地挥挥手,“你也赶紧去收拾收拾,身上都馊臭了。闻着都让人反胃,我都快干呕了。” 也不知道林忆哲是哪根筋不对,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妈,你要不要去检查一下身体,听说经常干呕的话,很有可能是怀孕了。” 这话把陆湘气得面红耳赤,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再给你生个小舅子不成?” 林忆哲被拍得晕头转向,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他才不敢惹岳母,嘟囔完拔腿就跑了,逃得比兔子还快。 他的身后,陆湘气得脸色铁青,“这小子真是无法无天。” 陆湘正准备回家,看到大门口走过来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她的丈夫云景浩。 “你怎么也在这里?”云锦浩有些诧异。 “我来看看依依。”陆湘说。 “我正好找老林有点事儿。”云景浩往屋内走去。 正好一个学徒从旁边经过,他问道:“林师傅呢,我找他有点事儿。” 学徒指了指楼上,“他和师娘在上面好像是在商量什么事儿。” 云锦浩冲着楼上喊了一嗓子,“老林。”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云锦浩便朝楼上走了去。 刚上楼云锦浩就看到老林从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 “老林,我有件事情要找你和忆哲商量一下。” 云锦浩说着,把手中的图纸摊开,上面是蜀江镇的地图。他指着地图比画起来,“现在我们两家大漆坊和锦华公司合作,不再愁漆器的售卖了。我算了算,依照现在这个发展势头,要不了一两年,就会出现大漆短缺的情况,我在想,要不我们扩一下漆树林。” “要是把我们两家之间的漆树林直接打通,让其形成一片,再把后面的范围圈出来,使它形成一整片。既能从面积上得到拓展,也能使其形成一个完整的生产区域。干活的时候效率会更高。我想着,现在不是都提倡机械化吗?说不定我们也可以引进一些机械化的方法,该偷懒的时候就要偷懒嘛。” 林广山似乎有心事,微皱着眉头,有些心不在焉,行行行,“你觉得怎么做好就怎么做,我全部都配合你们。” “不是,我来找你是想和你商量的,并不是想搞一言堂。”云景浩说。 “你做事我放心。”林广山说,“现在两个年轻人结婚了,你家就是我家,你家的漆树林就是我家的漆树林,我们不分彼此,所以你拿主意就好。” 云锦浩觉得林广山的反应有些不太对,便问道:“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我怎么看你脸色不太好?” 顾佳清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轻叹了一声说:“我们林家不是从祖上传下来一个百宝仓库吗先前?忆哲和依依想找一些珠宝来制作百宝嵌漆器,去了仓库一趟,什么也没找到。” “那仓库不是早就空了吗?我记得是忆哲他二大爷把那些东西全输光了。” “可不是嘛。”顾佳清说,“本来我们还留了一箱地,里面有一些珍珠玛瑙。虽然说都不是什么稀缺的品种,但也能值不少钱。以前我们遇到困难的时候都没想过要把它们卖掉,就是希望能代代流传,好留下一点念想。谁能想到,这些东西居然全都是假的。” “假的?”云锦浩和陆湘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第169章 残局 夫妻俩被带进屋,围着那一箱宝贝看了又看。 林广山面色发白,显然气得不轻。 “我看其中有一颗翡翠的成色很不错,想拿去找个懂的人鉴定一下,看看到底值多少钱,没想到人家告诉我那是假货。当时还不服气,跟他争得脸红脖子粗,都快打架了。后来我又找了几个人看,全都跟我说那翡翠是假的。” 在珠宝鉴定这一块,云景浩稍微懂一些,他小心地拿起一颗珍珠仔细看了看。 “怎么样?”陆湘和顾佳清同时问道。 云景浩担心自己看走眼,拿起放大镜,又仔细看了许久才无奈地叹息一声,“的确是假的。” 他不甘心地又拿起别的东西继续看,一件又一件东西被他拿起又被他放下,一声声叹息在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全都是假的。”他放下放大镜,眼睛已经有些发红了。 林广山气得不轻,“真没想到那二大爷做事情这么绝,还弄一箱假东西来糊弄我们。” 云景浩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像他那样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赌徒哪有什么底线。”陆湘说道,“还好他已经死了,不然的话不知道会把这个家折腾成什么样子。” 林广山有些沮丧地说,“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两个年轻人打算用这一箱东西做百宝嵌漆器,如果我告诉他们这些东西全都是假的,他们会怎么样?” “会疯吧?”云景浩说。 他脱口而出的话,让气氛有些尴尬,被妻子瞪了一眼。 “那怎么办?”陆湘有些担心地问。 顾佳清担心坏了,“这段时间,两个孩子像魔怔了一样,一直在设计百宝嵌漆器。要是我们现在告诉他这些东西全部都是假的,他们肯定会承受不住的。所以,我们现在还不能说,得把这个秘密保守住。” 顾佳清没有想太多,她就是不想让两个年轻人伤心。 林广山摆摆手,“你这是妇人之见。我倒觉得早一点告诉他们是好事,好让他们把心思花在做别的设计上。一直这样拖下去,拖到最后才告诉他们的话,他们反而会更难受。” 陆湘说道:“不就是一个比赛吗?我们现在漆器能卖得出去,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什么得奖不得奖的,都是虚头巴脑的东西。不需要那么费神。” 作为一位老母亲,她想的是女儿备孕的事,不想让女儿太辛苦。 顾佳清和她有同样的想法,她们觉得两个年轻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生孩子,其他事情都可以往后靠再说了。云、林两家大漆房现在已经稳定下来,大家完全可以好好享受眼下安宁祥和的生活。 云景浩想了想,“如果你们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话,就由我来跟他们说吧。” 这件事情的任务就落在了云锦浩的身上,虽然云景浩主动揽下了这个任务,也知道这件事情由他来说是最合适的,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云水依坐在院子里吃水果,看到父亲站在一旁神色不太对,便关心地问起来:“爸,怎么了?” 云景浩硬着头皮坐到了云水依面前,“依依,有一件事情爸爸得跟你说一下,你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 “你该不会也是来催生的吧?”云水依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妈妈已经催过了,你不用再催了。” “我催生干什么?生不生孩子和什么时候生孩子,都是你们两个年轻人自己的事情,只要你们自己商量好就行了,我没有意见。” “那你想跟我们说什么?”云水依有些疑惑。 云锦浩叹息了一声,说道:“就你们之前看到的那一箱珍珠玛瑙翡翠据说是假的,可能你们要换个思路去设计图纸了。” “什么?”云水依完全愣住了。 云景浩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说完又安慰云水依:“我在看珠宝这一方面也不怎么权威,可能会有出错的时候。你们要是不放心的话,就把他带到更权威的地方去做鉴定。” 云水依沮丧地垂下了头,“爸,你可是爷爷的亲传弟子,由他手把手教你,你怎么可能在鉴定珠宝方面不权威?别人不了解你,你女儿还不了解你吗?你只是不喜欢锋芒太露,所以才总是表现出谦逊中庸的样子。既然你说它们是假的,那就一定是假的。” 云景浩安慰女儿道:“就算不能做百宝嵌漆器也还能做别的,漆艺博大精深,一定能选到你们喜欢的题材。” 云水依心里难受得不行,但是他不想让父亲担心,只好点点头,“我知道了,爸。” 云景浩点点头,“本来还担心你接受不了这件事,没想到你还是挺看得开的。这样的话,爸就放心了。” 云水依欲哭无泪,她哪里看上去像看开了的样子? 林忆哲遥遥看到岳父跟云水依说话,说完后,云水依就变得沮丧起来,不禁有些关心地走了过去问云水依,“怎么了?爸跟你说什么了?” 云水依叹息一声,“没什么,就是告诉我那一箱珠宝全是假的,没一件真货。” “怎么可能?”林忆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们家有你们二大爷那样的人物,发生什么事情不可能?”云水依说道。 林忆哲气得不轻,“这个二大爷,真是诲人不倦,祸事不断。算了,别提他了,我跟你说点其他事。” “听说今天上午魏姜城被宣判了,判处无期徒刑。” 听到这个消息,云水依心里好受多了。 他的未来工厂也分崩离析,听说魏将成被关进去后,突然冒出一个小太妹一样的女人说是他的妹妹,接手了未来工厂,硬撑了一段时间。因为一直没有老匠人愿意出面给他们做漆器,慢慢地就撑不下去了。 云水依听得有些惊讶,“按道理来说,跟在魏将成身边的那些人没几个是真心的。魏将成进去之后,那些人要么会离开,要么会落井下石,他们怎么还留在未来工厂?一直等到他妹妹来接手。” 林忆哲说道:“其实这些人留下来是想看一看魏将成的妹妹到底有没有什么后手。听说那个女人只是脾气大,毫无实力,根本支撑不了局面,工厂就散了。” 第170章 车轮滚滚 林忆哲说的是事实,此刻魏将成的妹妹魏江悦站在未来工厂的门口,神情惆怅。 当西装革履的秦律师从他身边经过时,她收敛起了情绪,一脸严肃地叫住秦律师:“秦律师,虽然我哥哥的事情已经没有办法再扭转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陪我一起东山再起。” “东山?”秦律师回头看了一眼未来工厂。 “秦律师,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哥待你不薄。你不能在他进去之后就突然离开。这样做的话,太不厚道了。” “你是在教训我吗?”秦律师问。 魏将悦冷冰冰地说:“教训都谈不上,只是希望秦律师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不要被利益蒙蔽了双眼。我哥当初给了你丰厚的报酬,待您不薄,拿你当自己人。他现在出了事,你没能保住他,还让他被判无期徒刑,牢底坐穿,这些账我现在不想给你算,但是我希望你能留下来把工厂后续的事情处理清楚。我还等着未来工厂重新开业。” “那你可以在这里慢慢等。”秦律师冷冰冰地放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魏江悦拦住了秦律师,“秦律师,做人不应该这么冷漠吧,当真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了?” 秦律师冷笑了下,“你哥哥杀人放火双手沾满鲜血,我想,作为他的亲妹妹,你也不见得有多干净吧?你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我要是你的话,就会赶紧躲得远远的,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当跳梁小丑。万一被人家抓住什么把柄也送了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还有,你哥给我报酬,那是我工作所得,是我该拿的,我不欠他。至于你,我可以说不认识你吗?” 秦律师的一番话把魏将悦说得哑口无言。 “如果不是你无能,我哥哥也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魏将悦气愤地红了双眼。 秦律师一点面子也不给,直接说道:“像你这种遇到事情只会哭鼻子的人,根本成就不了大事,也支撑不住未来工厂,更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还有啊,我现在已经入职德合公司了,不再是你们未来工厂的法律顾问,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缠着我,不然的话,我也会拿起法律的武器来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魏江悦哑口无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律师拉开车门,即将要走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 “好心提醒你一句,不管什么时代,不管什么地区,没有人可以靠蛮力一直活在高处。” 说完,秦律师上了车,冷冰冰地关上了车门。 车上,秦律师对司机说道:“现在去找白静。” 坐在秦律师身边的中年男人突然开口:“我们现在就去找白静,她未必肯见我们。要不要再给她一些时间。” 秦律师“通过这段时间和未来工厂的接触,以及和魏将成的接触,我已经把天华公司摸底得差不多了。现在天华公司对我们来说毫无利用价值,我们真正的对手是锦华公司。如果非要打的话,要打锦华公司。” “如果我们能争取到白静,未来的计划将势如破竹,毫无阻碍。江大哥,你就不要有所顾虑了。” 姓江的男人仍然有些顾虑,“我只是担心白静不会站到我们这一边。” 秦律师说道:“只要见到她就行,至于她站不站到我们这一边,根本不重要。我们的目的是弄垮天华公司,到时候在低位收购。目前杨天华病危,只要他一死,天华公司必然会崩塌如山倒,那个时候是我们最好的下手时机。” “天华公司这边出了状况,孔慕那边的锦华公司就一定会想办法对它进行输血,我们现在要从漆器事业上对锦华公司进行打压,到时候他们就没办法对天华公司输血了。所以,我们现在最大的对手是锦华公司,最应该做的是让锦华公司的漆器事业变得一塌糊涂。而白静能帮我们达到这个目的。” 姓江的男人想了很久才终于开口行:“那就按你说的做。” 秦律师很自信,“江大哥你放心,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看到天华公司股票一跌再跌的美好景象。” 姓江的男人拍了拍秦律师的肩膀,“有你在我很放心。你说得对,靠蛮力的时代早就过去了。要赚钱还是得靠脑子。” 秦律师补充了一句,“不是靠蛮力的时代过去了,而是任何时代单单靠蛮力和一股子狠劲儿都做不成事儿,就算做成了也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裳,早晚会被取代。 姓江的男人点点头,“你说得对,你这些话倒是提醒我了。” 他们的车穿过,景色独好的大道朝着半山别墅开去。 第171章 变局 半山别墅的二楼,白静坐在窗前,翻着手中的书。 光线柔和,窗户前的轻纱窗帘在微风中轻轻浮动,所有的一切美得像一幅油画。 她正在思考着书中的内容,因为过于专注而显得有些出神。无意间她抬起头来,视线穿过窗户看到了半山腰的马路。视线一颤,心里莫名的慌乱,她认出了秦律师的车。 书从她的手上滑落,他来不及捡就慌张地往楼下走去。 佣人们都在忙着做自己手中的事,并没有留意到她的慌乱。她也及时调整好了姿态和脸色,以免被人看出端倪。 白静从后院走了出去,有佣人留意到她的动静,快步走了上来,“夫人,你要上哪儿去?” 佣人的眼睛闪着一个精光,透着精明。 白静本来是想找个借口的,可是,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知道眼前这位佣人特别事儿,但凡她有一丝异动都会马上给杨天华那边打小报告。 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没什么,有点儿闷,想走走。要不你陪我。” 那佣人倒也热情,“好,我陪你走走。你杨妈我啊,也觉得住在这一带太无聊太沉闷了。” 说着,她主动关心起白静怀孕的感受,小心地搀扶着。 “杨妈,你一直在家里做事吗?感觉你对家里每个人都很熟悉,杨瑟也很依赖你。” 白静从脖子上取下项链,顺势放到了杨妈的手心里,“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特别亲切,你和我梦里出现的妈妈有几分相似。一点小小心意,你别见外。” 杨妈本来是要推辞的,可是认出项链上的坠子是件好东西,少说也要一二十万,就舍不得推开了。 “我是本家人,对家里的事自然要知道得多一点。” 杨妈斜着眼沉思起来,“要细数起来,我来杨家已经好几十年了,从我刚成年来成都就在他们家了。” “杨老板是个好人,在我们老家那边有口皆碑,你能到他们家算是你的福气。” 白静只是笑笑,并没有言语。 白静虽然没说话,但是杨妈却一直说个不停,把杨家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其实这些白静并不感兴趣,但是她愿意说,白静也就安静地听着。杨妈见白静对她所说的不感兴趣,便把话题说到了杨瑟身上。 “你别看杨瑟是个傻子,实际上比杨家任何人都更有前途,将来天华公司肯定是要落在他手上的。” 她以为说这些白静肯定会感兴趣,并顺势和她套近乎,如此一来的话,白静肯定会更加大手笔的送上一些大。然而,白静好像还是对她说的不太感兴趣。杨妈自找没趣,慢慢的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走到拐角处,白静突然往旁边站了下,杨妈正要招呼她小心点,突然眼前就出现了两个高大的人影。 杨妈看到两个陌生面孔,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一圈。“你们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那两个人不由分说,一棒敲下,杨妈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杨妈刚倒下,秦律师就从车上下来了。 秦律师直接走到白静面前,一脸的深情,“要见你一面还真难。” 白静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热情,冷着脸说:“你们敢走到这里来,就不怕被杨天华的人看见,如果被他知道了。你们会有大麻烦。” 秦律师伸手去牵白静的手,“为了能见到你,就算豁出这条生命,又能怎么样?” 秦律师急得脸都红了,眼眶里含着泪水,“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是怎么过来的?只要一想到你和那个傻子在一起,我就心如刀割。” 白静无奈地叹息一声,什么都没说。 “你是在怨我吗?”秦律师问。 他仍然没有得到白静的回应。 不知是耐心耗尽了,还是白静的反应让秦律师难受,他有些激动地说:“你当然可以怨我,在你看来我只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但是你知不知道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白静已经忍无可忍了,有些激动地回头看着秦律师。 其实他和秦律师只是短短三个月没见而已,此时却觉得他分外陌生。 “你该不会是说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吧?”白静眼里浸着泪水,有种心如死灰的破碎感。 “当然。”秦律师说。 白静冷笑了下,笑得有些苦涩,“你句句都说是为了我好,实际上我能走到现在这一步不都是你导致的吗?” 秦律师有些愤怒,“你怎么到现在都还看不清局势?” “现在天华公司已经在走下坡路了,等到杨天华一死,公司就成了一个空壳,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用最低的价格把它收购过来。” 白静说道:“你未免太痴心妄想了,就算杨天华不在了,还有杨瑟。” “杨瑟?你是说那个傻子?”秦律师冷笑了下,“估计杨瑟连字都认不全吧?他还能管理公司吗?我倒真希望他能去管理天花公司,到时候我们收购的价格就可以降到最低。” 秦律师见白静提到杨瑟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对,便问道:“你该不会真的对那个傻子动感情了吧?” 白静有些排斥秦律师的靠近,“现在我已经是杨烁的老婆了,希望你不要再来找我。” 这句话惹怒了秦律师,但是他咬着牙强忍着愤怒。“白静,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做了这么多全是为了你,到头来你却跟那个傻子在一起了。” 白静沉默了很久很久,耳边响起秦律师的控诉。秦律师从他们认识到现在,把所有为白静所做的事全部都说了一通。在秦律师眼里,他是一个为了他们俩幸福而整日奔波的劳碌形象,现在白静转身要当天华公司的儿媳妇,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结果。 “你以为你跟着杨瑟就能稳稳地坐在天花公司少奶奶的位置上吗?只要杨天华一死,公司就会落到我的手里。你就不怕到时候你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你的一切从你手中溜走吗?” “别再说了,可以吗?”白静凝望着秦律师,“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但是我跟你是不同世界的人,你所做的一切我都不认同。虽然你一再说做这些都是为了我,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并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秦律师问。 白静说道:“不管是之前你让我到魏将成身边为他所用,还是现在让我到天华公司跟着杨瑟,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自己的选择。有时候我在想,你说你爱我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说说而已?” “当然是真的。”秦律师有些激动,“我每天上刀山下火海,为的就是给你和我们未来的孩子幸福。” “白静,我们都是孤儿,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想要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就必须不择手段,哪怕牺牲眼前的幸福。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很委屈,我会弥补你的。” “真的吗?”白静看着秦律师。 “当然。” 第172章 离幸福最近的地方 白静说道:“如果你真的想弥补我,那就永远不要再来找我了,你就当世界上没有我这个人好不好?” 听到这话,秦律师微皱起了眉头。 白静看了一眼手表,“你们赶紧走吧,杨烁要回来了,要是让他看见你们,肯定会多想,万一传到杨天华的耳朵里,事态会很严重。”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条小道上冲出来一群穿着西装的保镖。 这群人一上来就把秦律师和秦律师带来的人按住。 一番动手下来,秦律师被揍得鼻青脸肿。 白静有些慌张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手捂着肚子,唯恐吓到肚子里的孩子。 突然,一双手捂住她的胳膊,惊得她低呼一声,回头看去,正是丈夫杨瑟。 在看到杨瑟的刹那,白静突然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正好这时候秦律师侧过脸来,看到了她和杨瑟四目相对的一幕,顿时心沉入了谷底。 只白静这一个眼神他就明白了,白静已经喜欢上了杨瑟。 尽管秦律师无法接受这个结果,觉得像白静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喜欢上杨瑟那样的傻子,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秦律师是白静的初恋,是白静情窦初开后喜欢上的第一个人,两人相恋已经有五六年了,这件事情连魏将成都不知道。 白静和秦律师一样都是孤儿,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他们依赖着彼此。但是白静始终觉得秦律师不理解她,也不懂她。他们就像两个世界的陌生人,很别扭地凑在一起。白静有很多事情都不愿意去做,但是秦律师总有一万个理由让她不得不做。 也是在秦律师的安排下,白静来到了杨家,认识了杨瑟,成为了杨瑟的妻子。在跟杨瑟打交道的时候,白静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和踏实,她从来不用担心杨瑟会算计她,也从来不担心杨瑟会安排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有时候和杨瑟在窗前晒太阳,看着蹲在旁边像孩子一样天真单纯的杨瑟,白静心里无比的安静美好,完全不想任何外力来打破这一份安静。 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尽管在旁人眼里她嫁了一个傻子。 秦律师挣扎着来到白静的身边,发红的眼盯着白静,“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只要杨天华一死,想办法让天华公司乱成一锅粥,我们就可以低价收购天华公司,到时候你就是天华公司的老板娘。多好的未来啊,摆在你的面前你却不要。” 白静什么话都不想说,转身离开了。 白静回到家里,惊魂未定。杨瑟陪在他身边,给他讲笑话说故事,白静安静地听着,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总有些心神不宁。 她知道杨瑟的智力停留在孩子阶段,但是他身边的人不是这样。相信这件事情很快就会传出去,到时候只怕会麻烦不断。 她并不害怕麻烦,只是不想离开杨瑟。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杨瑟的。她突然有了一种冲动,想跟着杨瑟远走高飞,哪怕去乡下过无人问津和清贫的生活。 如果别人能给他们一片安宁的话,她有信心能把孩子抚养长大,也能照顾好杨瑟。 想法终究是想法,没有人会由着她这么做,很快孔慕找到了他。 其实孔慕在找白静之前已经见过杨瑟了,简单地问了两句,并没有多说什么,安抚了下杨瑟的心情,转身就来见白静了。 白静知道杨家的人会来,但她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且来的是孔慕。 虽然她不知道孔慕和杨家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看得出来,孔慕在杨家很得信任。 甚至可以说他就是杨天华的代言人。 傍晚,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显得有些昏暗。 白静抬眼看向孔慕,心里有种莫名的慌乱。 “你没事儿吧?”孔慕突然开口问。 白静压下心中慌乱的情绪,说:“我没事。” “没事就好。”孔慕说道,“我刚才去看过杨瑟了,他也还好没受伤,不过好像他很担心你。” 白静不知道该说什么,保持着沉默。 孔慕拿出电话,打了个电话出去,“给我查一下秦律师。” 白静听到秦律师三个字,心中一颤。 “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白静不知道该说什么。 孔慕神情严肃,“你没必要跟我说对不起!这是你自己的人生,怎么选择,在你自己。” 白静眼里含着泪水,她近乎恳求地对孔慕说:“我不奢求别的,只希望能跟在杨瑟身边。” “所以呢?”孔慕上下打量着白静,“你算是作出选择了吗?选择放弃过往,跟秦律师一刀两断。” “请你不要为难他。”白静说。 孔慕沉思了片刻,“没想到直到现在你都还在为他说话。” 白静说:“其实我并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也不知道他的具体计划,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放他一马,留他一条生路。” “法律的事情由律师去说,更何况秦律师自己也是律师,在做事情之前他应该能想到后果。另外,我倒是觉得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为秦律师说情,除了你。” 看着白静双目含泪的样子,他有些于心不忍。 “这个秦律师并不简单,虽然我还没有得到确切的资料,但是凭一个男人的直觉,我可以告诉你,他在利用你。” “像他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你只是他的棋子之一。” “你不会到现在还觉得他是为了你们的未来,才让你做这么多不堪的事情吧?”孔慕说道,“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奉献出自己的人生来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他之所以可以把你安排来安排去,无非就是不爱你。” 一个电话打进来了,孔慕接通了电话。 “孔先生,关于秦律师的资料全部都发到你手机上了。” 孔慕毫不含糊地直接递给白静看,上面全是关于秦律师这些年所做的恶事。而且秦律师有一个长期稳定的女朋友。除了那个固定的女朋友之外,还有另外三个暧昧对象。 所以白静只是他的棋子之一,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白静哭得泪流满面。 孔慕严肃地说:“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当初如果你有坏心,我估计我已经设计一场车祸把你杀掉了。” 这些话直接地让白静惊讶。 “我当时担心老董事长会心地太仁慈,不忍心对你下手,从而被你要挟。但是后来发现,你没有我想的那么坏,也就留了你一条性命。你现在安心养胎,不要东想西想。” 白静的手机响了,是秦律师打来的。 白静挂掉了电话,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了,把手机扔到了水杯里。 从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秦律师的傀儡白静,只有杨瑟的太太。 第173章 人心不可直视 一场暴雨把蜀江镇冲刷得干干净净,柏油马路像被洗过一样。很快,烈日把地面烤得干裂,仿佛那场雨从没来过似的。 一条幽深的巷子,一半阴凉一半烈日,时不时传出的痛苦哼哼声让这条深巷显得有些诡异。 一少年从巷子口经过,听到哼哼声,吓得脸色煞白。他想逃走,可双腿却不听使唤。 终于,他看清楚,发出痛苦哼哼声的是趴在阴凉里的一个人。这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副乞丐的模样。 少年见过这乞丐两眼,当时觉得他瘸着一条腿很可怜,此刻看到他在地上匍匐前行,却觉得可怕。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有了一丝力气,逃似地离开了。 趴在地上的男人正是陈佑邻,他的腿发了旧疾,本来只是因为天气太热有些发炎,只需要涂些药就会慢慢好转。但没想到,他的药被镇上顽劣的小混子给换成了有腐蚀性的毒水,才一晚上的功夫,伤口就溃烂得不成样子了。他没有钱买药,只能硬着头皮到诊所去求个免费治疗。他所求不多,只要能给他一点止血、消炎的药就行了。然而,他一再央求也没讨到药,反而被老板认出是陈佑邻。 被认出来的那一刻,陈佑邻慌乱地拖着受伤的腿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那条街道。 他一直在心里痛苦地自责,该换个地方的!早就该换个地方生活的!就不该回来! 当年他意气风发地站在人群里讲解漆器,很自豪地把一件件堪称艺术品的东西推给他们认识。他知道买的人不多,但还是热情洋溢地做着这件事,既是因为他打心眼里喜欢,也因为他很享受这种被包围被关注的感觉。当年有多意气风发,此时就有多狼狈。 他逃到了没人的角落,痛晕死了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月色皎洁,蜀江镇被照出清楚的轮廓。他的腿又传来清晰的痛感,没一会儿就让他淌了一身汗水。 他心里很清楚,再不想想办法,这条小命就会交代给这条废腿了。 他又一次有了对死亡的恐惧。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过来,在生死面前,面子微不足道。 他借着月色爬进了诊所,想偷点儿药。 腿不方便的他动作太笨拙了,打翻了一瓶药,又恰好碰上诊所老板老陈起夜。陈佑邻把身体藏在角落,想着黑灯瞎火的,没人会发现他。但他忽略了一点——他的腿伤已经臭了。 他整天拖着一条发臭的腿,早就习惯了那股难闻的味道,但其他人却能闻到。老陈不仅闻到了臭味,还一阵阵干呕。他拉了下电灯开关线,屋内顿时亮如白昼,一眼就看到了躲在角落的陈佑邻。 老陈抡起木棒把陈佑邻打出了诊所。 陈佑邻连滚带爬地逃了,爬到没人的深巷才终于停了下来,这一停,精神一松懈,整个人就晕死了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经历过一场大雨清洗,发臭溃烂的伤口更加显得触目惊心。 暴雨过后太阳一寸一寸地晒过来,他只好挪动身体。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 这世界这么大,好像根本容不下他。 他突然有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当初南下打工,被人揍得半死却还是想活着。昨天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样还被识破了身份,依然还是想活着。这会儿在阴凉里独自爬行,既没有人看笑话,也没有人为难他,却突然想到了死亡,渴望着死亡。 如果活着只是日复一日的重复这些痛苦,那还有什么意义? 他原本是害怕烈日的,此时却把手伸进了阳光里,接着是躯干,直到整个身体都暴露在太阳底下。 他舒舒服服地张开双臂,迎接着烈日。 腿伤在太阳光的照射下痛得他紧皱起眉头,皱着皱着突然释怀般的大笑起来。 笑得累了,声音慢慢虚弱了下去,人也再次晕死了过去。 一个又一个人从巷子口走过,他们闻到腐臭的味道都会好奇地朝着巷子里看一眼,待看到晕死在烈日下的乞丐,纷纷嫌恶地避开,逃得远远的。偶尔有人会驻足多看一眼,但也仅仅是多看一眼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女子的身影匆匆从巷子口跑过。 “忆哲,你稍微快点儿,别让孔先生等久了。” 女子正是云水依。 熟悉的声音让陈佑邻的眉头微微一动,但很快又毫无动静了。 云水依从巷子口走过后又突然折了回来,像石雕似的站在巷子口,愣愣地看着太阳光下的陈佑邻。 她并没有认出陈佑邻,只觉得这个乞丐有些可怜,忍不住朝他走了过去。 林忆哲拽住了云水依,“别过去,当心。” 云水依没有听林忆哲的,她把手里的伞往乞丐的方向撑了过去,另一只手探了探鼻息。 “他还活着,应该是中暑了。”云水依让林忆哲帮忙,两人一起把陈佑邻搬到了诊所。 诊所的老陈顶着一头乱发,看了一眼乞丐,满肚子牢骚,“怎么又是他?阴魂不散了是怎么的?” “你见过他?”云水依有些诧异。 “何止见过!昨天晚上他闯进我家里偷东西,还好被我及时发现,把他乱棍打了出去。这才几个小时啊?你们又把这晦气东西给我弄回来了。带走带走带走,别让我看见了心烦。” 老陈突然看向云水依,摸着乱糟糟的胡茬,“难怪你会把他弄过来。” 云水依早就被老陈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给惹毛了,现在听他这么说话更是气得不行,“老陈你太不厚道了,平时你卖高价药也就算了,现在是生死关头!你就不能先看看能不能把人给救回来?” “救?当我神仙啊?”老陈不像医生,倒像个街溜子,“你看看他,出气多进气少,昏迷不醒的,拿什么救?” 云水依怒道:“不管有没有把握都先试试不行吗?你先救人,到时候要用多少钱,跟我说,我来想办法。” “有你这句话我放心了。”老陈双眼发光,仿佛看到了捞金的办法。 他随便拿了一瓶药,一边兑水一边说:“还是依依你大气啊,陈佑邻当初没少给你们夫妻俩添麻烦,现在你们还这么帮他。” 云水依和林忆哲听到这句话,不禁面面相觑。 他俩几乎同时看向乞丐。 林忆哲用手拨开耷拉在乞丐脸上的乱发,又用一旁的湿毛巾给他胡乱擦了把脸…… 没错!是陈佑邻! “佑邻!”云水依和林忆哲都有些慌了。 云水依喝令老陈:“不管花多少钱,救他!” 门口一个老头子说道:“找他没用,得用放血疗法。” 林忆哲直接把老头拧到了陈佑邻身边,如果老头不肯帮忙救人绝不放他走,老头无奈,只好借来银针施针救人。 至于老陈,也被林忆哲逼迫着给陈佑邻的伤腿做消毒处理。 “我只能消毒,别的什么也做不了。你们要真想让他活,还得另外想办法。” 林忆哲咬着牙说道:“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以后你这诊所也别想开了,我两天砸三回!” 老陈表面陪着笑积极地处理伤口,心里却委屈地抱怨:不是情敌吗?怎么这么上心? 陈佑邻和林忆哲的确是情敌,但更多的是朋友情谊。 第174章 希波克拉底誓言 老陈虽然很讨厌脏兮兮的乞丐,也反感林忆哲他们把这么个人弄到自己的铺子里来,但是拗不过,只好把那条发臭的腿消毒处理。 他的手法有些粗暴,平常人根本受不了,好在陈佑邻已经晕过去了,并没有什么知觉。 单单做了消毒处理并不能解决问题,陈佑邻再不醒来就有可能再也醒不来了。云水依和林忆哲转身去央求那提议说放血的老头。 老头摆摆手,不愿意上手。旁边有人悄悄对云水依说:“他几年前扎针害死过人,从此就不再给人看病了。” 另一人说:“他医术精湛,一辈子都没出过什么差错,没想到到老了还出那么一件事。” 就那么一件意外,倾覆了他几十年的努力。 云水依听完原委,对老人家恳求:“请您一定帮帮他。” 林忆哲听了老人家的故事,和云水依一样,对他更多的是心疼。 “爷,外面正规大医院每年都有医疗意外发生,他们可是寒窗苦读了几十年的医学专家,系统地接受了国家最顶尖的教育。您一生苦学,令人敬佩,就只出过那么一次意外,堪称奇迹。当然,那场意外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行医一辈子就只出了一次意外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就连神仙也无法阻挡意外的发生,当年的事又怎么能算到您的头上。” 云水依也劝道:“如果当年出意外的年轻人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您能救治更多的人。” “是啊,一场意外让那个年轻人付出了生命,您又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其他病患因病去世?” 这些话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他们也纷纷劝说起老头来。老头眼眶发红,从老陈那儿拿过一套银针,开始给陈佑邻扎针。 老头年事已高,走路颤颤巍巍的,但是,拿银针的时候手却很稳。 放血后,陈佑邻很快就有了反应,也迷迷糊糊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虚弱地说了一句含糊的话。 “他好了!”有人说。 老头收起银针,说道:“他这副身体怕是经受不住折腾了,我现在也只是把他勉强从鬼门关拉回来。” 林忆哲担心地问:“那要救活他的话应该怎么做?” 老头道:“应该找更厉害的人,得到更全面的治疗。我们蜀江镇的条件实在有限。” 人群外有一群陌生脸孔,伸长了脖子张望,似乎是路过的,在看热闹。 这群人的手里握着一叠宣传单,见人就发,劝着路人在他们这儿买珠宝。 蜀江镇的人谋生的事还没弄明白,哪有闲工夫买珠宝?拿过传单后,放到地上一屁股坐了上去,倒也省得一裤子灰。 “先生,看看我们的东西。” 传单被递到一个年轻帅气的人手里,他没接,直接穿过人群来到了云水依身边。 “人怎么了?” 云水依循着声音回头,“东方医生?你怎么来了?” 东方册说:“不止我来了,孔慕也来了。我这两天放假,被孔慕拉来了。” 人群后,孔慕赶路赶得很辛苦,一边擦汗一边抱怨:“这个东方册真不是人,见色忘友,人家都结婚了还这么积极,就不怕被人说闲话。” 旁边的助理咯咯直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闲话在真爱面前算什么?你要是爱她,就算她结婚了也爱。你要是不爱她,就算她单身一万年你也视而不见。” “这是什么鬼道理?”孔慕想挤过人群,却被反挤了出来。 “这个东方册是牛变的吗?怎么挤进去的?”孔慕不敢置信。 “这叫爱情的力量。”助理仍旧一副八卦的样子。 孔慕瞪了他一眼,“别仗着你工作能力强就能胡说八道,当心我把你开了。” “哦。”助理赶紧捂住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了。 东方册仔细查看了陈佑邻的伤情,“放血得很及时,接下来要把他送到大医院去。” 孔慕终于穿过人群来到了东方册的身边,正好听到他说这话。孔慕突然坏笑了下,心里浮起一个坏主意,“要说大医院当数华西,东方医生,看来这个病人跟你有缘,你该送他去医院一趟。” 听到这话,东方册回头看了孔慕一眼,恨不得用眼神把他给刀了。 说好的来蜀江镇做几天闲云野鹤,过两天自在舒服的日子,结果呢,刚到就开始加班。 “好。”东方册让人把陈佑邻扶到他的车上。 坐上驾驶座的东方册,左思右想还是想跟云水依打个招呼。他刚把头伸出车窗外,孔慕的身影就挡了过来。 孔慕似笑非笑,眼神意味深长。 “东方医生还真是医者仁心,刚来就忙着治病救人,当真是把《希波克拉底誓言》贯彻到底的好医生。” “少阴阳怪气。”东方册心里不痛快,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孔慕像哄小孩子一样摸了摸东方册的脑袋,“好了,人家都结婚了,你要真喜欢她,早在她结婚之前就出手了。” “我出手了的……”东方册小声地反驳。 孔慕说道:“我说的不是简单的表白,是真正的爱她。如果你真的很爱一个人,她一定会有所感受。如果她没有感受到,其实也从某种程度上说明你的爱不够分量。” “好了东方医生,遗憾是人之常情。我知道你想看一眼她再走,其实没什么必要,你要接受所有不够爱、不够努力所带来的结果和教训。” 东方册指了指孔慕,却被孔慕抓住了食指。 “东方医生生气了,我好怕。” 他回头看了一眼云水依和林忆哲,“还是做朋友好,你看我,跟她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当然也可以说是朋友关系,想见她就见,想说话就说话,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也不用担心什么。所以啊,最长久的感情还得是除爱情之外的感情。” “你在瞎说些什么?”东方册把他往外推。 孔慕说:“虽然这次是我非要带你来的,但我的确没想到你对她还有感情。是该放下了,不然就不礼貌了,东方医生。” 他的话让东方册的心里掀起一阵阵涟漪。 车开远,孔慕方才收回视线。他对身边的助理说:“东方医生那颗脑袋只适合看病救人,不适合恋爱。” “有道理。”助理说。 孔慕觉得好笑,“有什么道理?” 助理被问住了,他拍马屁拍习惯了,也拍顺嘴了,根本没动脑子。 “东方医生那么好的条件,是多少女人想嫁的对象,是多少丈母娘喜欢的类型,却输给了一个小镇青年。就好比一对大小王输给了一对三。” 孔慕听得皱眉,“少打点牌吧你,要是影响了工作,扣你工资。” “不敢不敢。”助理赶紧捂住嘴,不敢再说一个字。 第175章 一场大雨 陈佑邻的出现,让蜀江镇变得热闹起来,很多人都对这个乞丐大谈特谈,俨然掌握了什么了不起的新闻。 云水依回到家里心事重重的,妈妈陆湘看到女儿,有些难过,便走过来安慰道:“不管怎么说,有东方医生在,他不会有事的。” 说着又埋怨起陈佑邻来,“这孩子也真是的,出去那么久,也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不肯跟我们说,嘴严得很。就连回到蜀江镇也不肯跟我们相认。” 云景浩说道:“这孩子打小心气就高,以他的性格就算身上的伤治好了,估计也不会回来了。” “不回来的话,那他去哪儿,天大地大总得要有个家,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的狗窝。他是我们蜀江镇的人,不回蜀江镇,还能去哪儿?” 云景浩叹息一声,作为男人非常理解陈佑邻为什么遇到那么多的事都不肯跟他们说,也理解他为什么回到蜀江镇之后宁可以乞丐的样子穿梭在巷子之间,都不肯跟他们相认。 突然,暴雨袭来。 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 一阵风卷起雨丝拍在屋内,陆湘走到窗口前把窗户关上。 “这雨说来就来,怪大的。” 陆湘见女儿和丈夫都不回应自己的话,知道他们都还想着陈佑邻的事情,“我也心疼佑邻的孩子,但是眼下事情已经这样了,就只能想办法,但是难过也没什么用。” 云景浩想了想,“我刚才在想,佑邻这孩子被东方医生带去成都治病肯定要花不少的钱。我们现在手上没有现钱,不过,我可以跟依依借一点,算我帮佑邻借的。等佑邻的腿好了,就不让他出去了,就在咱们这个院子里做漆器,养家糊口也挺好的。” “爸,你跟我拿钱哪里需要说借字,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有这个打算。不过我现在到底是结婚了,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应该跟忆哲商量一下,等会我去找他说。” 云景浩点点头,“如果忆哲觉得为难的话,你也不要责备他,毕竟他俩从小就不对付,到时候我另外再想办法。” 云景浩劝依依,“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他的命数。” “爸,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是自己一手造成他现在这个样子的。” “这种话怎么能胡说。”陆湘心疼女儿,“你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你跟他没有缘分是既定的事实,退一万步说,就算当初你选择了他,他不也要去外面吗?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在爸妈的安慰之下云水依的心情好受很多,她从楼上走下来去找林忆哲商量给陈佑邻交纳药费的事情。 他从廊檐下走过,看到孔慕先生站在院子的角落打电话。本来想提醒他暴雨天气噪音很强,最好不要打电话。可是看到他认真又专注的样子,不忍心打断,别离开了。 孔慕正在打一个很重要的工作电话。 “我顶多再让出2%的利润,多一分都没有了。” “我们不能做更多的妥协,否则其他人会觉得我们锦华公司是一个底线可以被一次次突破的公司。” “如果对方态度很坚定,不肯跟我们合作的话,那我们也不要再挽留,只能遗憾地接受这个结果。” 孔慕正说着,听到远方一声雷响,手一软,手机从手上滑落掉到了地上。 手机掉到地上受到的作用,弹了出去,钓到了鱼水里,更不巧的是手机居然顺着雨水形成的漩涡,掉进了空洞。 孔慕反应极快,一脚踩到院子里,伸手就去购手机。 没想到脚下一空竟然再倒下去。 地面突然下陷,他的身体栽倒下去,还好他及时抓住了。屋檐的石头。才不至于陷在污水泥巴混合的坑洞里。 站在走廊上透气的云景浩看到这一幕,顿时脸色刷白,和妻子一起急匆匆的从楼上赶了下来。孔慕的助理,正好回来了,看到这一幕人都吓麻了,也不管手上是什么东西,扔掉就朝着孔慕奔来。 三人合力把孔慕从坑洞里拉了出来。 陆湘阵阵后怕,“还好人没出事,不然真是罪过大了。” 孔慕看着自己一身狼狈的样子,用手胡乱抹了一把脸,回头看了一眼深深的坑洞,“好端端的怎么有这么大个洞,该不会是老鼠洞吧?” 云景浩也觉得奇怪,自己守了一辈子的院子,居然有这么大个坑洞。 他观察了许久,发现这个空洞并不像是老鼠洞,更像是人挖出来的,浑浊的雨水直往里面灌。 他隐约觉得洞里面有什么东西,可是,太多浑浊的雨水倾倒在里面,让他看不太清楚。 妻子陆湘拍了一下他的手,“你还盯着这个洞看什么?赶紧带孔先生去换一身干净衣服,别着凉了。” 陆湘一边用干毛巾给孔慕擦拭脏兮兮的头发一边赔礼道歉。 孔慕虽然被吓了一跳,但心态还好,“我人没事,阿姨也别自责了,我现在就去洗洗换身衣服。” 他回头看向云景浩说,“得麻烦你了。” 云景浩却魔怔了一样,根本没有听到他所说的话,而是跳进了泥水坑。 他这个动作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吓了一大跳。 云景浩从里面捞起来一口箱子,四四方方,很重很沉。 “来,帮我把这东西拖上去。” 云景浩咬着牙把沉沉的箱子往上推,有雨水浸润,箱子变得湿滑,很难弄。 陆湘气得不轻,“死老头子,你不要命了。里面什么情况你都不知道,就敢往下面跳。” 责备归责备,也只能听他的,先把东西给弄上来。 箱子被拉上来之后,陆湘就急不可耐地催促云景浩:“你赶紧给我上来!真是年纪越大越糊涂了,不要命了你。” 云景浩的视线已经被浑浊的污水给遮住,只能用脏兮兮的手肘胡乱擦了下。如此,才能勉强看见东西。 他在孔慕和小助理的拖拽下,终于从脏兮兮的坑洞里爬了出来。 他躺在屋檐的地上,大口喘气,筋疲力竭,手死护着箱子。 “肯定是好东西。”他喃喃自语一般地说。 第176章 百扣锁 这个箱子虽然已经老旧了,漆面斑驳,但是可以看得出来用的是上好的红木。尤其是那把锁非常特别,用的是非常复杂的老式铜锁,用平常的方法根本打不开。 这箱子越难打开,云景浩就越激动,他知道里面藏着好东西,急忙吩咐身边的妻子:“去关门,把门关上。” 孔慕和他的助理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想离开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云景浩也有些为难,他也不知道箱子里装着的是什么,怕是密不外传的宝贝,所以不想让孔慕来见证这一刻,但是谁让孔慕是自家女儿的贵人呢?要把他撵走了,将来锦华公司那边的生意还做不做了?他只能咬牙默认孔慕留下来。 孔慕的助理回过神来,提醒孔慕:“孔先生,我们还有一些合同上面的事情要跟依依和忆哲商量一下,要不我们去找他们吧。” “如此也好。”孔慕正愁没有借口离开。 云景浩也不想挽留,但是关上大门的陆湘走了过来,“孔老板身上这么埋汰,怎么能出去?等洗干净了,换身衣服再说。还有,你们就不好奇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吗?留下来看个热闹吧。” 云景浩折腾了半天也没有把锁打开,急出了一身汗,不得不麻烦孔慕和他的助理上前想办法。两个大男人也是忙得满头大汗,仍然没有把这口箱子打开。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靠了过来,伸出手,握住锁。 突然伸出的这只手把云景浩给吓了一大跳,他戒备地抬眼看了过去,发现是林忆哲。 “你小子什么时候过来的?” 陆湘也觉得奇怪,“大门不是锁了吗?你怎么在这儿?” 林忆哲有些委屈:“爸,妈,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你还这么防着我,不合适吧?孔慕先生都能看,我作为女婿就不能看了吗?刚才我看你们把门关了,便从后院矮墙那里跳了进来。” “属狗的吗你?翻墙越院的?”云景浩不满地嘟囔了一声。 林忆哲并不在意这些细节,他有些小激动地搓着手问云景浩:“爸,里面是什么好宝贝?” “不管是什么,都是我们云家的东西,你少打它的主意。”云锦浩护着箱子说。 “我就是好奇,你放心,我不会打它的主意。”林忆哲说。 一群人围着箱子折腾了半天都没能把锁打开。 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见是依依,陆湘便把门打开,把依依放了进来。 “妈,你们在做什么呢?大白天的,怎么突然把大门给关了?” 云水依话音刚落就看到爸爸和孔先生一身泥土,十分狼狈。 “你们这是怎么了?”云水依被他们滑稽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站在人群后的林忆哲对她挤眉弄眼,提醒她看大家脚下的箱子,云水依这才看到一口被冲刷得干干净净的箱子摆在地上,用的是非常古式的锁。 在看到这把锁的时候,云水依觉得有些眼熟。 “这是祖祖的百扣结。”云水依说。 听他这么说,云景浩顿时两眼放光,拉过云水依,“依依,你知道怎么开这个锁?” 云水依摆弄着锁,看了一阵,确定它确实就是祖的百扣锁。 “要解这个锁并不难。”云水依把两只手放到了锁上几下翻动,复杂的铜锁就被打开了。 “你怎么会打开这么复杂的古式铜锁?”陆香对女儿充满了自豪。 “以前祖祖教过我。”云水依说。 “老太太倒是很疼爱你。”云锦浩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箱子。 箱子很沉,是一首古式的老漆作品,要打开它还真有些费劲。 云水依有些期待地问林忆哲:“里面是什么?” 林忆哲耸耸肩,他也想知道。 “要是里面是贵重的珠宝就好了。”这是云水依最期待的,有了名贵的珠宝,他们就可以做百宝嵌漆器参加比赛了。 “也许冥冥之中,祖在保佑我。” 林忆哲和云锦浩两人合力才终于把厚重的漆器箱子打开。打开后发现里面还有个小箱子以及一些漆器半成品。 看到这些半成品的时候,云景浩有些失落。 “难不成是老祖宗跟我们开的玩笑?”他不甘心地把箱子里面的小箱子拿了出来,没想到这个小箱子居然也是古式的铜锁。 没办法,他只好把小箱子端到云水依面前。 这对云水依来说并不难,她两手捏着铜链子,找到手感后,很快就把锁打开了。 她对那些半成品漆器并没有很大兴趣,注意力全在小箱子上。她相信这口小箱子里装的一定是非常名贵的珠宝,毕竟他们云家大漆坊在两百多年前是非常有名的漆器作坊,生意做得非常大。祖上产业雄厚,资产肯定不少。留下来的东西也一定是千挑万选之后的宝贝。 小箱子被云水依缓缓打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箱子上,都想知道这看上去非常华丽精巧的漆器盒子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就连孔慕的助理也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想看个究竟。 箱子完全打开。 云水依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眼里的光芒顿时暗了下去,其他人也微皱起了眉头。 云水依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居然只是一本厚厚的手札。 这种手札就像现代人的笔记本。 云水依有些失落地嘟囔:“看来是老祖宗跟我们开了个大玩笑。” 云水依把手札放了回去。 林忆哲把手札拿了起来认真翻看。 “虽然小箱子里的东西不是珠宝,但也和百宝嵌有关系。” 他走到云水依身边,把手札里的内容翻给云水依看,只见里面记录的全都是关于百宝嵌的制作方法。 云景浩也有些失望,“我们云家大漆坊的老师傅哪一个不会做百宝嵌漆器?” “想想也对,什么好东西全部都被那该死的二大爷给卖光了,剩下来的都是些卖不掉的小玩意儿。不值钱。” 陆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这态度要是让老祖宗们知道了定会打你板子,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多势利。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是老祖宗留下的,我们都要好好保管,不能用值钱和不值钱来评定。” 云景浩挥挥手,什么都不想说,只觉得胸口疼。 云水依有些沮丧,“爸说得没错,我们云家大漆坊和你们林家大漆坊的老师傅,哪一个不会做百宝嵌漆器?这本笔记本对我们来说还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看未必。”一直在认真翻看的林忆哲看出了一些端倪。 第177章 拼尽全力便无遗憾 林忆哲发现手札里所记录的并不是普通的百宝嵌技艺笔录,而是他从未听闻过的。 林忆哲和云水依翻看了半天,越看越觉得玄妙。 云水看到一幅精美的设计图,虽为水墨画却能看出所设计物品的华贵精美。这幅设计图用夜光螺和五色虹彩蚌壳作为原料,呈现出龙、凤、云的图案。这些图案是古式家具常用的图案,寓意龙凤呈祥,不算有什么新意,但是,这幅设计图却让人感到眼前一亮,若是细看,越看越耐看,越看越能感受到其中的精美大气。 “为什么和我以前看到的镙细镶嵌完全不一样?”云水依惊叹不已。 “硬嵌镙细,用挖嵌法将蚌壳锼刻出纹样,再在厚灰底子的漆地上挖槽镶嵌,若要使其精美更上一楼,可将蚌壳高出漆地,从而刻出浮雕样式,此为镌细。” 简单的文字下方是复杂精美的设计图。 云水依这时候才注意到,箱子里那些半成品漆器是依照设计图做出的样品。 她拉过云景浩,“爸,为什么以前没有听说这么多百宝嵌工艺?” 她感叹着:“还好我们没有早一步得到名贵珠宝来做东西,不然的话,贸然用平时那些普通的百宝嵌工艺镶嵌出来,就真浪费机会了。” 云景浩把手札拿过来,“你啊,别高兴得太早,百宝嵌漆器哪是想做就能做的?没有材料的话什么也做不了,那句俗话怎么说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陆湘催促云景浩:“箱子也已经打开了,里面装的什么东西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了,现在可以去洗澡了吧?你自己脏兮兮的倒没什么关系,别委屈了人家孔先生。” 云水依把手札从父亲的手里重新抢了过来,“爸,既然你已经把云家漆坊交给我了,那现在就是我当家。这些东西,应该放到我这儿保管。” 她冲父亲做了个鬼脸。 云景浩看着被保存完好的手札,心里不是滋味,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其实我们云家大漆坊最擅长的就是做百宝嵌漆器。在两百多年前,我们云家凭借一尊尊华贵精美、技艺精湛的百宝嵌漆器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大漆坊。” 孔慕有些好奇:“那为什么没有延续下来?” 经过这段时间打交道,孔慕对云林两家大漆坊有了很深的了解,他的确看到过云家的百宝嵌漆器,十分惊叹,当时还说,让云家大漆坊多出几件那样的作品。 云景浩说道:“百宝嵌漆器和其他漆器不同,它不仅对工艺要求极高,对材料的要求也极高,可以说没有上限。” 这一点大家都懂,百宝嵌漆器的贵重程度与工艺和所用的材料成正比,用的材料越名贵,工艺越好,它的价值也越高。 “云家大漆坊做得好的时候,百宝嵌漆器一件一件地卖出,名声也大。可是,后人不争气,好好的家业慢慢衰败,本该用来添置材料的钱被一再挥霍。慢慢地,能用上的材料越来越次。” “有时候做手艺就是这样的,越是金贵的材料摆在眼前越是容易激发出斗志,材料一批不如一批,工匠师傅们也越来越不愿意竭尽所能,工艺也一批不如一批。慢慢地,我们云家的百宝嵌漆器就这么掩埋在其他漆器之中。” 云景浩和孔慕都去洗澡了,留下林忆哲和云水依望着一箱子的“知识”哭笑不得。 这简直是云家老祖宗开的个玩笑。 “爸说得对,没有材料,就算有这世上最好的工艺也做不出东西来,所以云家大漆坊最引以为傲的漆艺会埋没在时间的烟尘里。” 云水依有些沮丧。 林忆哲看得很淡然:“这世上的事不必事事都强求,不必处处都争个赢,有时候我们也要放松下来,别太紧绷了。这次比赛,如果能赢肯定是最好,如果不能赢,我们也至少尽力了,没有遗憾。” 这世上的遗憾,无非都是没尽力。 若是尽力而为,即便没有得到如愿的结果,心里也是坦然的。 云水依抬眼望着林忆哲,一脸沮丧的神情让她看起来委屈巴巴的,“道理谁都懂,可我就是不甘心。我们明明有工艺,有匠人,却因为没有材料就无法做出令人惊艳的百宝嵌漆器。这就好比……” 她想了很久,“好比学富五车的文人在科举考试上没有笔墨。” 林忆哲看着云水依浑身不甘心的样子,在心里琢磨起来,“刚才你念的那段内容挺有意思的。” 云水依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这个。 “哪段?” 她刚从翻看手札的时候念了不少段。 林忆哲说:“关于镙细那一段。” 他沉思着,“要用百宝嵌来做漆器也不是一定要名贵的珠宝,我倒认为镙细是个不错的选择。贝壳蚌珠这些都是清新优雅又好看时尚的材料,只要我们运用得当,同样可以展现出它的珠光宝气。” 云水依想了想,还是不想这么做,“贝壳蚌珠的确很符合我们的设计主题,但它也有很多弊端。” 云水依把这些弊端一一分析出来。 他们之所以从一众材料中选中贝壳蚌珠是因为它容易获得,稍微花点钱花点心思就能拿到手。正因为如此,很多匠人都会选用它作为原材料。试想,一堆用这种材料做出的漆器出现在评委面前,很难出彩,不容易让人记住。 其次,贝壳蚌珠来自汪洋,它和他们打算用到的设计图非常符合,但也正是因为太符合而显得冗赘。 艺术品不喜欢冗赘,喜欢恰到好处的留白和想象。 其次,也因为贝壳与海很贴合,很多用贝壳做百宝嵌漆器的作品都会有海洋元素,如此一来,云水依他们设计的作品就更显得普通,也更容易被埋没了。 林忆哲陷入了沉思。 云水依迟疑了很久,说道:“其实具体的我也说不太上来,就是不太想用贝壳。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名贵的珠宝不可,只是不想用贝壳。” 林忆哲正在想这个问题:云水依选用了航船这一再普通不过的元素,为什么接受不了贝壳? 他想到了一个词——冗赘。 航船和大海已经非常普通了,再用上贝壳,那就元素冗赘了。 也许外行的人看到这种作品会有一种新鲜、惊艳的感觉,觉得很有意思,但是,内行感受到作品的冗赘感。 依依说不上来的那种感觉,就是冗赘感。 “如果我们不用航船这个元素呢?”他喃喃自语一般地开口。 依依默契地懂了他说的意思,大海,船,贝壳,元素叠加太累赘,那就取消一样。大海是背景,不能取消,那就取消船。 取消船,可以再设计别的。 “可是……”依依迟疑着。 林忆哲懂她在迟疑什么,用贝壳的人太多太多了,比用航船还多。 材料对于百宝嵌漆艺来说很重要。 “要不就这样吧。”依依说,“当时我们决定用航船这个元素的时候,就知道要出彩一定要跳脱出普通的设计,现在我们面临的问题也一样,想出彩的话就要先跳脱出来。只要我们的构思足够出彩,就不怕别人也用这些元素。” 林忆哲摸了摸依依的头,“那些你说不出来的感受很重要,我可以先试着改改设计,如果改完设计,发现把船去掉,用贝壳蚌珠来做材料还是不行的话,我们再另外想办法。” 云水依点点头,“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办法,我们先拼尽全力去做,不留遗憾就好。” 第178章 珍珠夜华 大雨停了,云水依沿着湿漉漉的石阶小路走向镇子最繁华的地段买些设计图纸时需要用到的颜料。 雨后的小镇很干净,也很安静,似乎人们还在躲着那场暴雨。 云水依来到了一家颜料铺,把伞收了起来老板。我之前订的货到了吗? 赶紧往里面站点外面雨,大老板一边热情的招呼他,一边让自家上初中的孩子把一箱颜料搬了出来。 云水依看了看颜料确认无误后,感谢地说:“谢谢你啊,陈老板。” “说什么谢,你们每次都把钱给的足足的。” “生意还好吗?”云水依随口闲聊了句。 说到这个,陈老板显得很无奈,“镇上的人越来越少,尤其是年轻人,都去外面打工了,留下来的都是些老年人,大家几乎不来店里买东西,我这生意啊是一天不如一天,反倒是街尾那个小诊所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不管什么时候去都挤满了看病的老人。” 这话倒是实话,小诊所原本不大但也够用,最近两年不知道怎么的,不够用了,把旁边闲置的房间打整出来,作为那些患者输液的地方。老人似乎很喜欢扎堆坐在那儿挂一个盐水瓶,围坐着闲聊半天,时间也就打发过去了,似乎比在家里还有意思些。 云水依说道:“这两年的生意是不好做,不过,也许慢慢熬熬过这阵子就好了。” “希望是这样吧。”陈老板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云水依跟陈老板作别,“那我先走了,我去菜市场买点菜回去。” 平时买菜都是家里的学徒帮工,他们开着小货车大筐大筐的往车上放。但是,云水依出门前,妈妈跟她说家里香料没有了,让她买点回去。香料在菜市场的干货区,要往菜市场里面走一段路才能到,云水依提着颜料穿过菜市场。 这会儿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菜市场已经过了热闹劲,很少有买菜的人。其实这和大家一窝蜂的跑去南下打工也有关系,以前这个点儿还是有不少年轻人往来穿梭,挑挑拣拣的买东西,也还算热闹,这一两年,刚临近中午菜市场就没什么人了。 云水依一到各个摊贩就热情的招呼着,有些和云水依认识更是热情,满脸堆笑,“依依来了呀?想买点什么菜?你看看我们家都有全都,新鲜得很。” “我买点香料。”云水依如实说。 “香料啊,香料在里面。”虽然云水依没在他们摊位前买东西,但仍然热情。 菜市场的地面湿漉漉的,泥土浑浊,云水依小心的踩过,来到了香料区。 云水依在挑拣香料的时候,余光瞥见身后侧似乎有什么人影,一直在注意着她,其实这种感觉早在陈老板那里就有了,当时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现在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难道是魏将成的人跑来报复?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想到这里,她赶紧换了个方向,背对着店铺面朝着菜市场,这样的话她可以在挑选做料的时候,偷偷用余光留意周边的环境,看看那偷偷跟踪他的人究竟是谁。 菜市场一如平常并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唯一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大概就是菜市场入口的地方有一个老头子,穿得很干净,斯斯文文的,在和身边的人介绍他的东西像是一个小商小贩。 因为离得比较远,云水依并不知道他售卖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也不关心。 只要不是魏将成的人前来报复云水依就放心多了,她挑选好香料递给老板,“王老板,帮我称一称。” 王老板拿过香料,称得足斤足两。 云水依谢过之后从菜市场走了出来,走到菜市场入口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那卖东西的老头子一眼,她这个时候才看到那老头子卖的居然是珍珠。 哪有在菜市场卖珍珠的?他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多看便直接走了。 那面相看上去非常儒雅的老头子却主动向云水依推销起来:“这位小姐,你要不要看看我这里的珠宝?都是上等的。” 说着,老头子便拿出一串珍珠递给云水依看,云水依虽然不是专门的珠宝鉴定师,但是因为跟着父亲耳濡目染多少也会看些东西,一眼就认出这珍珠是好东西。 “便宜卖给你,我也是急着用现钱,不然的话真舍不得买这么好的传家宝贝。” 这些年街头巷尾总是会出现一些贩卖古董小玩意儿的贩子,通常以钱币为主。很少有像这样直接贩卖珠宝的。 云水依正好需要一些珠宝,但她恰巧很敏锐地察觉到老头子给其他人看的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淡水珍珠,它们也的确称得上是珍珠,但因为颗粒比较小,卖不出什么价钱,这种东西在镇上的很多小饰品店都有卖的。偏偏老头子给云水依看的那一串珍珠可以算得上是精品,颗粒圆润饱满,个头也比较足,看上去并不便宜。 云水依并没有觉得自己是捡漏了,反而戒备地看了一眼老头,摇摇头,“我只是来买菜的。” 说着云水依便离开了。 老头子望着云水依的背影微怔了一下。 “她对珠宝这么不感兴趣吗?”老头子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 老头子身边的少女凑了过来,小声地说道:“肯定是你拿的东西不够好,吸引不了人家。” “那怎么办?”老头子有些茫然。 “对呀。”少女催促着。 爷孙俩去追云水依了,其他有意向要买首饰的人拉着老头子不让他走,“我们东西还没挑完呢,刚才我选的那一串珍珠你可得给我多少钱,你还没说呢。” 爷孙女花了些力气才从人群中挣扎出来,急忙追上云水依的脚步。 云水依从菜市场出来,心里有些犯嘀咕:这年头卖珠宝的都跑到菜市场来了吗? “不过那串东西还真是不错。”云水依嘟囔着,“现在的骗子这么能下血本的吗?” 第179章 局生局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有人喊,“这位小姐请留步。” 云水依惊诧地回头一看,看见叫她的人正是刚才在菜市场口子上卖珠宝的老头子,身边跟着个古灵精怪的少女,约莫十四五岁,穿得很干净,长得也好看,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俏皮又可爱。 “姐姐,走过路过别错过这些东西都是好宝贝。我们家遇到点困难想卖些东西出去,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要是有喜欢的就挑上两件。”小女孩热情地张罗着。 云水依已经认定他们是骗子了,并不愿意上这个当,所以只浅浅地微笑了下,“不用谢谢了。” “真的都是些好东西。”小女孩索性抓起一块翡翠朝着云水依跑了过来,把东西递给云水依看。 “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很值钱的。我们也是为了给奶奶看病,不得已才想把这些东西卖掉。” 云水依看了一眼女孩手中的翡翠,品种很好,虽然他认不出来具体翡翠的价值究竟在什么阶段,但也能看个大概,绝非凡品。 云水依看着女孩那双灵动的眼眸微皱了一下眉头,如果说那老头子是骗子的话,那这个即将长大成人的女孩便是帮凶了。多好的年纪呀,却要出来坑蒙拐骗。 “蜀江镇并不大,你们在这里待不了多久就会人尽皆知,我劝你们尽早收手,离开这里。”云水依好心劝道。 女儿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显然没明白云水依在说什么。 云水依也不妨把话挑明了,“上一次有几个不干正事儿的混子跑到我们蜀江镇来卖假漆器,刚开始他们生意的确不错,但是后来就不行了,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吗?” 女孩显然没明白云水依为什么要突然提起另一拨人,微愣着摇摇头。 云水依说:“他们现在在监狱里。” 女孩还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老头子推了一下女孩,让她回过神来,“她的意思是说在蜀江镇坑蒙拐骗要被警察抓。” “看来你们都明白我的意思了。”云水依说着就要转身离开,老头子快步跑到了他的跟前,硬着头皮尴尬地笑了笑,解释说,“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骗子。我们拿出来卖的这些东西都是真宝贝,你要不要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们的价格非常便宜。要不这样吧,你要是发现有喜欢的东西,你来开个价。” 为了吸引住云水依老头子,把口袋打开一件一件地拿给云水依看,云水依的确看傻眼了,从大颗大颗的深海珍珠,到品种很好的翡翠,以及非常稀有的整块玛瑙,还有一些黄金疙瘩。零零散散的,还堆放着几块宝石。 小女孩也配合着打开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放着的是两片贝壳,贝壳成斑斓的五彩色,非常漂亮华贵,绝对是深海珍品。 老头子和少女看得云水依神情惊讶,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姐姐有没有喜欢的?要不你开个价。”小女孩提醒云水依。 云水依这才回过神来,她看着小女孩眼巴巴的样子,着急又恳切地说:“偷窃别人的东西是违法犯罪。” 她转而对老头子劝道:“你自己一把年纪了,过够了你的人生也就算了,但不能把小小年纪的孩子拉入火坑之中。要是警察发现你们偷窃了这么多东西,肯定会把牢底坐穿的,我劝你们最好赶紧把东西还回去,不要再惹事。” “如果你们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话,我可以当作没有看见你们。”说完,云水依抬脚就走了。 老爷子和小女孩面面相觑,老爷子提醒小女孩:“别愣着了,赶紧去追吧。” 女孩拔腿就去追,云水依察觉到少女居然穷追不舍,心里一乱,拔腿就跑。 女孩追得越快,云水依就跑得越快, 女孩追了半天,眼看就要追上云水依了,结果云水依几步就跳入了云家大漆坊,重重地关上了大门。 看着紧闭的大门,少女无奈地垂头。 过了一阵子老头子也追了上来,问女孩:“怎么样?” “怎么怎么样?你看不见大门关着呢。”女孩有些不高兴的多呢。 老头子问女孩:“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不是正需要值钱的宝贝吗?我们这里每一件宝贝都很不错。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动心?” 女儿盯着老头子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看到老头子心虚,“你看我干什么?我身上又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您是不是长得像骗子?让人家把你当骗子了?”女孩说。 “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呢?哪有说自己爷爷长得像骗子的,你看我一身正气。端上枪杆能当军人,走上讲台能当老师,穿上白褂像个医生。怎么就跟骗子沾边儿了?” 女儿垂头丧气地说:“不管怎么样,我们的计划算是失败了。接下来又另外想办法了。” “还能想什么办法?”老爷子也有一些沮丧,“这个方法应该是最好用的。你看现在满大街不都是这种卖古董的方法吗?东西是祖上传下来的,家里有患有重病的人需要救治,急需变现,谁听了不都得信吗?为什么单单他连我们的故事都不肯仔细听听。” 老爷子突然眼中精光流转,“是不是我们说故事的时候不够有感染力?这样我们在这里多蹲一蹲,等她下次再出门的时候,我们就好好说说,让她相信我们的故事。” 女孩瘪瘪嘴,“您刚才不也说了吗?现在满大街都是,这种靠着一个破故事卖古董的,他们是什么人啊?他们都是骗子。我们说得越像,人家就越把我们当骗子。” “那怎么办?你说。”老爷子没想到本来可以轻松完成的事情,现在变得这么棘手。 女孩儿想了想,“云水依是不行了,那就换个人。林忆哲不是还没见过我们吗?那我们就从林忆哲身上下手。” “对对对,有道理。”老爷子很认同女孩儿这个方法,“晨晨,还是你的脑袋瓜灵光。” 晨晨琢磨起来:“这回我们不能贸然出手了,先好好想个对策。” 话音刚落就看到林忆哲从林家大漆坊里走出来了。 第180章 漆坊外计划 晨晨本来想递给爷爷一个眼神提醒他赶紧撤,可是林忆哲已经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好奇地问了句:“你们找谁?” 左边是云家大漆坊,右边是林家大漆坊,能来这里的人,要么是找云家的人,要么是找林家的人。如今两家合并为一家,不管他们找谁都和林忆哲有关系,所以林忆哲才会问这么一句。 这句话让爷孙俩都愣住了。 老爷子有些尴尬地回应说:“我们只是刚好路过。” 晨晨笑呵呵地说:“对。我们看到这边比较安静,过来坐坐。” 晨晨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语气有些沮丧地对老爷子说:“爷爷,要不我们还是再努力努力,换个地方看看能不能把这些东西卖出去吧。要是不把这些珠宝卖出去,奶奶的病就没救了。” 说着,女孩拿着一串珍珠项链晃了下。 老爷子赶紧按住她的手,“你先别把这些值钱的宝贝拿出来显摆。等遇到合适的买家,再把好东西拿出来。” 老头子从女孩手上拿过珍珠项链放到了口袋里。也正是这个动作,让林忆哲看到了老爷子手中那个口袋里装满了各种珠宝。在鉴赏珠宝这一块,林忆哲并不专业,但是他和云水依一样,因为在云景浩身边耳濡目染,多少认识一些,所以一眼就看出来那口袋里装的都是些货真价实的东西。只是以他并不专业的认知,估不出这些珠宝的具体价值。 晨晨以为他们把氛围都烘托到这儿了,林忆哲肯定会好奇地问上两句,结果没想到林忆哲转身就走了,根本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晨晨和老爷子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眼看林忆哲就要走出他们的视线,晨晨眼珠一转,突然脚一崴,摔倒在地上,故作痛苦的哎哟惨叫起来。老爷子反应了一下,明白了晨晨的意图,一边费力地搀扶晨晨,一边冲林忆哲喊:“年轻人,能不能帮帮忙帮我把孙女扶起来?我年纪大了,不中用了,用不上力气。” 林忆哲本来不想管这件事情的,但是看到摔倒在地上的晨晨痛得脸蛋通红,看上去十分痛苦,便折回来帮着老头子一起搀扶晨晨,把晨晨扶到了旁边的石头花坛上坐下。 “镇上有诊所,要不我扶你们过去吧。” 晨晨一听林忆哲这么说,小小的心慌了下,“不用了,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怎么能不用?你痛成这个样子,肯定伤得不轻,要是不好好处理一下,只怕会留下后遗症。”林忆哲劝道。 要真去诊所的话,晨晨就穿帮了,她只是演技好,并不是真的崴到脚了。 老爷子看出晨晨的顾虑,马上抹起眼泪说道:“这孩子是心疼钱,舍不得花钱。他奶奶重病住院,就等着钱救命。他平时连碗饱饭都舍不得吃。” 晨晨及时打断爷爷:“爷爷你别说了,我不是舍不得钱,只是觉得没什么,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林忆哲说道:“那你们在这慢慢休息吧,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这话让晨晨和老爷子都为之一惊,怎么和想象中不太一样?按道理来说,像林忆哲这么心地善良的人,不是应该嘘寒问暖,关心起他们悲惨的遭遇,并且及时伸出援手搭手帮忙吗?老爷子还等着趁此机会,一边诉苦一边兜售那一袋子珠宝呢。 晨晨也知道爷爷心里是怎么想的,有些犹豫的开口:“大哥,我知道你忙,不便多打扰你,只是想问问你,不知道你需不需要买点东西送给你的家人?” 晨晨也不含糊,直接从爷爷的手里拿过口袋打开,从里面摸出两样东西递给林忆哲看。 “我们真的很需要钱,所以这些东西全部都可以便宜处理,您看着给点儿都可以。” 林忆哲只是淡淡地看着一眼珠宝,“我劝你们还是走正路要紧。” 这话把晨晨说得一头雾水。 “年纪轻轻的。不要把路走歪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但是肯定来路不正。我劝你们悬崖勒马,及时回头,不要酿成更大的错误。” 林忆哲说完又说道:“诊所就在街北尽头,如果你们不知道路的话,可以多问问。” 说完这句话林忆哲就走了,留下晨晨和老爷子面面相觑。 老爷子和晨晨怎么也想不通。 “我的演技这么好,居然都没能骗到他,太不科学了。”晨晨完全无法接受现实。她看向爷爷:“是不是你的演技太差了?让他看出什么破绽来了?” 老爷子为自己叫屈:“我多余的话一个字也没说,怎么可能是我的问题。” 两人沮丧地坐到一边 晨晨琢磨了半天,“也对,我们拿着这么好的东西主动去问人,别人肯定会把我们当成骗子,就算不把我们当成骗子,也会觉得这些东西来一路不明。谁敢收来路不明的赃物?” “那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老爷子问晨晨。 晨晨围着脑袋想了半天,“既然便宜卖给他们行不通,那就只有另外想办法了。” “什么办法?”老爷子一头雾水。 晨晨回头看向云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坊的高墙。 “把东西直接留在这儿。”晨晨说。 “你疯了!”老爷子有些激动,“这些东西要是弄丢了谁负责?” “丢不了,我自有办法。”晨晨说着直接从老爷子手中抢走了那一包东西。 她的动作很灵活,几下就跑到了高墙旁边。 老爷子平时走路很吃力,这会儿追起晨晨来却是脚下踏风,动作又稳又快。 “你这丫头疯了吗?把东西放在这里肯定会弄丢的。” 老爷子觉得一定是晨晨受到了刺激才突然这么做。 晨晨说:“我们把东西放在这里,制造出遗失的假象。当林忆哲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些东西肯定会动心。他把东西拿回去,我们的任务不就完成了吗?” “可要是被别人拿走了怎么办?”老爷子不放心。 第181章 榕树下 晨晨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老爷子的眼睛,“我们长这两双眼睛是干什么用的?” “你的意思是等到林忆哲回来的时候,再把东西放在这里?” “当然。”晨晨指着身旁的那棵大树,“我会看准时机及时躲在大树上,到时候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 “这个办法真能成?”老爷子有些不太相信。 “应该可以。”晨晨说,“不管多正直的人,看到这么多好宝贝摆在面前,不拿白不拿,肯定会心动。再说了,林忆哲和云水依现在不正是需要这些东西吗?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那行,就照你说的去做吧。”老爷子沉思了片刻,认同了这个办法。 “那你先离开。”晨晨挥挥手,“你要是在这儿被他发现的话,肯定会穿帮的。” “我不放心,我得守在这里,万一东西要是被其他人拿走了怎么办?”老爷子说。 “你要是在这里,计划就失败了。你那动作慢得跟蜗牛一样,肯定会被发现。你放心,蜀江镇不大,到时候就算这一袋东西被其他人拿走了,我也会想办法把它拿回来再说了。大老板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吗?别说是蜀江镇的普通人了,就算是魏将成那样的浑蛋,敢拿我们大老板的东西,也得如数地吐出来。” 老爷子听她这么一说,点点头,“行,那就照你说的办。” 老爷子离开了,但他不放心晨晨,一步三回头,唉声叹气。 等老爷子终于离开了,晨晨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这老头子居然也不放心我做事,这回我肯定把事办得漂漂亮亮的,让他无话可说。” 正嘀咕时,余光凭借一个人影抬眼看去,正是林忆哲。 林忆哲出门的时候匆匆忙忙的,这会儿却悠哉悠哉,心情十分舒畅,步子悠闲。 晨晨赶紧把手中的包放到了林家大漆坊的高墙下,随后转身飞快的爬上了大榕树。 榕树枝繁叶茂,严严实实的遮住了晨晨的身影。 林忆哲从高墙旁边经过,一眼就看到了高墙下面的布口袋。 绣有精巧绣花的藏青色布口袋,看上去十分精致华贵,也十分显眼。 他一眼就认出这是刚才那一对爷孙的东西。 他停下脚步看了两眼,没人知道他在琢磨些什么,大树上,晨晨的心紧皱成一团,盼望着林忆哲能把这一口袋东西提回家去。 要是换做其他人早就这么做了,根本不会站在这儿迟疑犹豫。 林忆哲犹豫得越久,晨晨就越紧张,很快头上就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快点把东西拿走啊,有什么好犹豫的,你不是最需要这些东西了吗?现在东西送上门你怎么视而不见?”晨晨在心里嘀咕着。 终于,她看到林忆哲提起了脚步。 晨晨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暗暗在心里嘀咕:“果然,人的本性就是无法拒绝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结果林忆哲提起脚步,也不回地进了林家大漆坊的大门。 晨晨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 怎么完全不按计划来? 正疑惑的时候,晨晨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要是让其他人发现这一口袋东西把东西给拿走了就麻烦了,她不敢再逗留,身影灵动的从树上爬了下来,把那一口袋东西拿走了。 晨晨并不知道此时林忆哲正躲在门后,透过门缝看着晨晨的一举一动。当他看到晨晨把那一口袋东西拿走时,忍不住笑了,“这爷孙娘也真是有意思,变着花儿地想讹人骗人。” 在林忆哲看来,那一口袋东西是晨晨和他爷爷故意留在那里的,为的就是想等人去捡,然后跳出来讹诈一番。 “还好我没上当。”林忆哲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啊。 蜀江镇的一家茶铺里,老爷子等得心力交瘁,坐立难安。 “那么多值钱的东西都在那小丫头手上,不会出什么事情吧?”老爷子暗自嘀咕起来,虽然说他们身后的大老板很有实力,对付蜀江镇的小毛贼不成问题。但是既然大老板把事情交给他们做,他们就没必要把事情弄得要大老板出面的那一步。 正担心的时候看到晨晨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最要命的是他手上竟然还拿着那个藏青色的布包。 东西居然没有送出去,这是为什么?老爷子微皱起眉头。 等晨晨一到,老爷子就赶紧问他:“怎么回事,怎么东西还在你手里?” 晨晨沮丧地叹了口气。 “这世上还真有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吗?” 晨晨都快要怀疑人生了。 “连这个方法都行不通,看来只有另辟蹊径了。”老爷子愤愤地说。 晨晨揉了揉头发,满脸愁容,“还能想到别的什么方法?” 老爷子想了想,“来一招狠的。” 过了两天,老爷子自认为准备得万全了,等着云水依开着小货车出门的时候,眼疾手快地扑在了小货车身上。 货车开得并不快,老爷子也没什么问题,不过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等事情办成之后,得让大老板加钱。”他小声嘟囔着。 云水依把货车停了下来,急忙从驾驶室里面走了出来。 “你没事吧?”云水依扶着老爷子上下仔细打量,急得皱眉。 老爷子本来想说“我没事”,转念一想,便重重地咳嗽起来,还用手锤着胸口装出很难受的样子。 云水依见他连话也说不清楚之后先扶着他到诊所看看。 “老陈,你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云水依扶着老爷子坐下,让诊所的医生给老爷子检查身体。 老陈检查了一圈,“外伤嘛倒没有什么,只是手上和胳膊上擦破了点皮,涂点消炎的药水就可以了,但是内伤就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我们诊所没那个医疗条件,要真想查明白的话,还得上大医院看才行。” 老爷子一听这话急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不上大医院花那个冤枉钱了,给我点消毒水就可以了。” 第182章 故事 云水依看到老陈用棉签沾着药水给老爷子擦拭伤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刚从货车上下来的时候,就认出这老爷子是在菜市场卖珠宝的那个人,把他当成了骗子,所以她更相信老爷子和他的车相撞是故意的,为的是讹钱。虽然当时心里有这样的想法,但看到老爷子身上确实有擦伤,不敢怠慢,还是把他带到了诊所。 她当时想的是,小伤可以帮他处理,但是如果要讹钱的话,她一定不会轻饶了这老头子。没想到老头子根本没有讹钱的想法,只是用便宜的消毒水简单擦拭了一下伤口就没再提被车撞的事情了。 云水依也没想到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老爷子在医生给他擦拭完伤口后,感激地说道:“谢谢医生啊,其实我都这把年纪了,马上也要死了,治不治病都没什么关系。” 云水依听他这么说,不禁疑惑起来,“是生什么病了吗?” 老爷子很重地叹息了一声:“人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加上我们祖上本来就有癌症史。我的爷爷,我的父亲,都是被癌症送走的,现在轮到我了。” 老陈听着说了一句,“癌症是治不好的,你老人家不如吃好喝好,好好享受剩下来的日子。” “我倒也想好好享受,只可惜我们家那位情况不比我好到哪儿去。急着用钱呢。”老头子站起身来准备走了。 如果老头子就是离开,那他的计划就又失败了,所以他盼着云水依能叫住他,多问一问他的情况。 然而云水依并没有开口。 老头子只能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终于听到身后响起云水依的声音,“你家老伴儿真的生病了吗?” 老头子心中一喜停下脚步,但是转身时重又做出悲伤的神情。 “她的病虽然还有得治,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一时半会也凑不起那么多钱,凑不齐就算了,就当黄泉路上做个伴,一起走也不孤单了。” 老头子突然哽咽起来,“我们老两口活到现在已经心满意足了,只不过可怜了我们那从小就走散的孩子。我们想把东西留给他。却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云水依对他的故事有了兴趣。 老头子花了整整三个多小时的时间,把“自家的故事”说给云水依听。各种苦楚,各种反转,比电视剧还精彩。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你们蜀江镇吗?”老头子讲完故事看着云水依。 “因为我和我儿子当年就是在蜀江镇走散的。” “虽然我知道不可能再看到他了,可是我还是想来这个地方走一走。哪怕吹吹这个地方的风,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他一个人说了很久,见云水依一直保持着沉默,怕他不相信自己的故事,别试探地说:“真是不好意思啊,跟你说了这么多废话,耽误你的时间了。” 云水依回过神来,问他:“你刚才说你儿子的耳朵后面有一颗红痣,脚底板还有一颗红痣?” “是啊。”老头不明白云水依究竟想说什么,他是瞎掰的。 “我大概知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了。”云水依说。 老头子听得瞠目结舌,躲在暗处的晨晨更是惊得直掉下巴。 云水依拉着老头子就来到了蜀江镇西街岸口的一户人家。 这是一个屠夫的家里,门口还挂着半扇猪,满屋子的腥臭味,老头子不由自主地用手指捂住了鼻子。 云水依也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朱自成,在没?” 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壮年从屋内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 此人一看到云水依就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原来是依依呀?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赶紧坐。” “我带了个人来见你。”云水依把朱自成带到了一边,介绍起了身后的老头子。 “他可能是你的一位故人。”云水依说。 朱自成一头雾水地看着老头子,老头子看着朱自成手里的那把锋利的刀,浑身发颤。 “我想可能是有些误会。”老头子话都说不利索了。 “怎么了老人家?有事找我?”朱屠夫见老爷子看着面生,不禁满腹疑惑。 眼看云水依要开口,老爷子再也忍不住了,把云水依拉到了一边。 “误会误会,这里面应该是有些误会。”老爷子说,“你看看他,长得人高马大的,你再看看我,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怎么可能有血缘关系?” 云水依看了看老头子,又回头看了看朱自成,“我倒觉得你们挺像的,你看,鼻子、眼睛、耳朵……”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就小了下去,“好吧,我编不下去了,你们确实不像。” 不知道什么时候,朱自成突然从她和老头子身后冒了出来,惊讶地问:“好端端的,怎么说到我们像不像的问题了?” 朱自成上下打量着老头,手里的刀晃了下,“老头,你是要买猪肉还是要做什么?” 这时,一个身材发福,皮肤黝黑的中年人好奇地走了过来,“怎么了自成?” “爸。”朱自成嗓门一开,老头子就慌了。 老头往那半扇猪一指,“我是来买肉的。” 云水依看出老头和朱自成不是亲父子,也只好顺着这话说:“对,我带他来买肉。” 一听说来生意了,朱自成拿着刀就来到了猪肉旁:“要多少,我切。” 老头还没来得及开口,朱自成的老爹就粗着嗓门说:“人家都找上家门来了,肯定要得多。” 他问老头:“老头,你要多少?我可以现拉两头肥猪来杀。”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老头指着半扇猪,本来想说随便切两斤就行了,没想到朱自成直接把半扇猪给取了下来。 朱自成的动作很熟练,称,切,装,几下就弄好了。 “一共一百六十斤,你们开车来了吗?”朱自成看到了云水依的小货车,就更相信老头子是来买猪肉的,直接把猪肉放到了货车上。 第183章 任务失败 老头子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折腾半天,珠宝没有脱手,反而搞了半年猪回去。 要是让孙女晨晨看到自己拉回去半头猪,不得笑死?到时候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云水依把车开回了云家大漆坊的巷子里。 “你要去哪儿?要不我送送你?”云水依问。 老头子说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走两步路就到了。” “那这半扇猪怎么处理?你一个老人家怕是搬不动吧?”云水依说。 提到这半扇猪老头子就头疼。 “送你的,云姑娘。”老头眼里有了泪花,“你看看你,多瘦啊,多吃点儿补补身体。” 他是心疼的掉眼泪,半扇猪花了他半个月的工资。 这次出门帮大老板办事,事情没办妥,就先花掉一笔钱。 云水依愣住了,看了看货车上的半扇猪,又看了看热泪盈眶的老头,“我不能收,你们家正缺钱呢。” 老头道:“我们家缺的钱不是这半扇猪就能改变什么的,我先走了。” 一转身就是泪流满面。 等老头子回到晨晨身边,看着晨晨关心急切的眼神,方才回过神来,慌乱地擦了下泪痕。 “怎么还哭了?又没成?” 老头点头。 “没成就没成,怎么还哭上了?” 老头哭着说:“倒也没什么,就是事情没完成,心里有些难过。” “少来,你是不是在外面闯祸了?”晨晨才不吃他这一套,而且她从小到大跟着老头子,对他再了解不过。 “我怎么可能闯祸。”老头子心虚地转移话题,“还是赶紧想办法看怎么能把任务完成吧,要是完不成任务怎么跟大老板交差?” “还能怎么做?”晨晨神情沮丧,“能想到的办法全部都用了一遍,还是不行。” 一辆车停在了两人的面前,晨晨撇了一眼车,立马认出来这车是他们大老板的,顿时紧张地给爷爷递过去一个眼神。老爷子接收到眼神,看了一眼车,吓得魂都快没了,恭敬起来。 两人警惕地环顾人员,四周确定周围并没有人,方才匆忙的拉开车门上了车。 车上气氛安静得可怕。 老爷子有些拘谨,憋了半天憋红了老脸,才终于憋出一句话,“不好意思啊,大老板,我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搞了这么久也没有办妥。” 晨晨也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们真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他们那样视金钱如粪土的人,我们想尽了办法都没能让他们着道。” “不过,你放心,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保证能够把这件事情办成。” 爷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半天,坐在副驾驶的大老板终于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这一声叹息让车内顿时安静下来。 “这么简单一件事,没想到你们办了这么久都没办好。”声音微微有些低沉。 在初秋寒凉的日子里,坐在副驾驶的大老板一身西装,显得一丝不苟。老爷子和晨晨虽然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却能感受到他的失望。 “ 大老板,其实真不是我们不愿意办事儿,是他们完全不为所动。这世界上所有能找到的人,无非一个贪字,他们连贪恋都没有,我们真的无从下手。” 坐在副驾驶的大老板微微动了下手指。 司机解释说:“其实大老板在来的时候就猜到你们办不成这件事情,他没有怪你们。” 晨晨有些担心,“这件事情没办成,那依依姐那边怎么办?” 司机说道:“大老板亲自来一趟,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司机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晨晨,“你把这个直接拿给依依看,她看到后应该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再把她带到我们约定的地方,泽先生会亲自跟她解释所有的一切。” 晨晨双手接过名片,点点头,“我一定办妥此事。” 晨晨从车上下来,走进了云家大漆坊所在的巷子。 宽大的巷子,透着古朴的气息。 晨晨敲响了云家大漆坊的大门,来开门的是一个小学徒。小学徒看着晨晨面生,不禁有些疑惑,“请问你找谁?” 晨晨礼貌地说道:“我找依依姐。” “你稍等一下。”学徒说完,转身就去找云水依了。 云水依正在思考比赛相关的事情,听说有人找她,连头也没抬,挥挥手,“不见。肯定不是要紧的事。要是要紧的事情,早就冲到我面前来了,哪里会让你来请。” 学徒说:“依依姐,是个面生的女孩。不知道是不是你的朋友,要不你去看看?” “什么人啊?”云水依一边说着一边把头探向窗口,便看到了站在大门口的晨晨。 云水依一看到晨晨就微微皱起了眉头,“她怎么还在这里?真是不死心啊。” 说着,她对小学徒挥挥手,“不用见她了,一个江湖小骗子而已,你想办法打发她走。如果她不识趣,直接把大门关了就是。” “什么小骗子?我怎么没听说过?”小学徒有些好奇地问。 云水依说道:“你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小学徒说道:“我看他挺善良的,不像是坑蒙拐骗的人,要不你去看看?” 云水依端出大师姐的身份教训起他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她是不是骗子,我心里有数。你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小学徒见她十分坚持,也没办法再劝,只好从楼上匆匆下来,来到晨晨面前。 “不好意思啊,小姑娘。依依姐说她现在不方便见你。请你回去吧。” 晨晨沉思了片刻,知道云水依是把她当成骗子了。她递出一张名片,“要不您帮我把这张名片交给依依姐,她看到这张名片之后一定会想见我的。” 小学徒接过名片,看到上面的字,微愣了一下,“早说嘛。” 小学徒一转身三两下就又窜到了云水依面前。 云水依头也没抬,“不是叫你把她打发走吗?怎么又来了?你该不会是看人家小姑娘长得水灵乖巧动了恻隐之心吧?我说啊,外面上当受骗的就是你们这种人以貌取人,觉得人家长得漂亮就一定是无辜的。” 小学徒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苍白的,便没有开口,只是把晨晨给他的名片递到了云水依的面前。 “现在连骗子都开始打印名片吗?”云水依嘀咕了一句。 等看到名片上的字后,她微愣了一下,“怎么会是他?” 两分钟后,云水依出现在了晨晨的面前。 晨晨看到云水依出现,顿时脸上浮起了笑容,“依依姐。” 第184章 故人重遇 云水依并没有被她一声甜甜的“依依姐”就丢了理智,而是沉稳冷静地问:“你怎么会认识这个人?我还挺想知道你们的骗术究竟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依依姐你误会了,我不是想骗你,是受大老板之托来叫你去喝一杯茶,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大老板?”云水依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我和他那么熟,他是不是大老板,我能不知道吗?”云水依道。 “再说了,他只是一个学生,和你名片上所说的什么江墅集团的董事长毫不沾边。” 晨晨说道:“不管我说的是对的还是错的,依依姐亲自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吗?” “我为什么要跟着你去?”云水依说道,“是不是我跟你去一到地方就会跳出你们的同伙,然后把我控制起来,接下来你们是不是就要对我进行讹诈了?” 云水依真没想到云家大漆坊才刚刚有了一点起色,就被骗子盯上了。 晨晨有些无奈,没想到都拿出大老板的名片了,还是被当成了骗子,她只好解释起来:“大老板的确还是学生,不过他从小就很有商业头脑,是家族重点培养的人物。刚成年就已经接管公司了,成为集团的董事长。如果你跟他是朋友的话,应该能感受到他很有商业头脑和天赋。” 她不说这些话还好,一说这些话云水依就忍不住笑了,“我跟他那么熟,他有没有商业头脑,是不是你口中所说的成熟稳重?还能不清楚吗?” 这话反倒把晨晨给说得一愣一愣的,在晨晨眼里,江墅集团董事长泽先生年纪轻轻却沉稳智慧,是他们心服口服的大老板,是只有在新闻里才会出现的商业奇才,怎么到了云水依的口里就显得那么无足轻重? 其实并不是云水依不认可泽睿的商业天赋,是她从未看到过他行商经商和处理公事上面的能力。并且,泽睿在蜀江镇的时候总是一副闲散少年,自由散漫、潇洒不羁的样子,根本无法和晨晨口中所说的沉稳董事长联系在一起。 晨晨见云水依并不打算去见泽睿,慌乱得不行,央求起来:“依依姐,你要不就跟我去见见他。本来把珠宝给你们的事儿我就没办妥,要是连把你请到茶楼去喝杯茶都办不妥,他肯定会笑话我的。” 云水依见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禁说道:“这个时候泽睿应该在学校上课,而不是出现在蜀江镇。我劝你们这些骗子还是想一些高明的骗术,不要用这些拙劣的说词贻笑大方。” 晨晨急红了脸,“如果不是一个真心想帮助你的人,怎么可能拿出那么名贵的珠宝,想尽办法塞给你。依依姐,他们都说你冰雪聪明,我怎么觉得你和我想象当中的不太一样?” “你说话注意点儿。骗人就骗人,怎么还说话伤人。” “依依姐,我知道你把我们爷孙俩当成骗子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拿的珠宝是货真价实的,为的并不是骗你的钱,而是把珠宝给你。如果不是有你的朋友真心想帮助你,怎么可能拿出那么贵重的东西来拱手相送?” 这些话让云水依冷静了下来。 “当真是他回蜀江镇了?” “是。”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还让你来请我去什么茶楼?” 晨晨沮丧地垂下头,“依依姐,我老远都闻到你们院子里传来一股大漆的味道,你不知道我们大老板对漆过敏吗?他要是敢过来,不得惹出一身的疹子?说不定弄严重了,连小命都没了。” 这倒是真话,泽睿之前待在蜀江镇的时候,云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坊根本用不上新的大漆,所以一直没有砍树。院子里没有熬新漆,他也没有再发生过敏的反应。后来云家大漆坊和锦华公司合作,每天都需要生产新的漆器,院子里随时都堆着一些大漆树,这些东西对泽睿来说是致命的。 听晨晨这么说,云水依终于有些动摇了。但她并没有傻乎乎地独自跟着前行,而是让帮工叫来了林忆哲。 林忆哲在看到名片后也觉得有些意外。 其实在林忆哲看来晨晨就是骗子,但是他很想看看这对爷孙究竟想用些什么骗术。他悄悄把帮工学徒都招呼了一遍,让他们偷偷跟着自己一起去。 晨晨并不知道这些,还以为云水依和林忆哲终于被自己说动了,高高兴兴地带着他们去见泽睿了。 蜀江镇的茶楼源远流长,每一家茶楼的布置都典雅古朴。 其实,店家在装潢上并没有花费多少功夫,就地取材,把树桩当做座位,藤蔓用来布景,所有的材料都取自于旁边的大山。加上蜀江镇的人本身就心灵手巧,很有艺术欣赏力,随手摆弄几下就布置出一种古色古香的味道。 林忆哲和云水依跟着晨晨来到了茶楼的内院。 院子深处是一条清澈的小水沟,里面种着些荷花浮萍,这条小水沟是从山里直接引过来的,叮咚作响。 当林忆哲和云水依绕过半座假山,终于看到了晨晨所说的大老板,也就是她口中的泽先生。 林忆哲和云水依跟泽睿打了那么久的交道,是不是泽睿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此时坐在前方那个西装革履的先生,显然不是他们印象当中的泽睿。 林忆哲正要开口揭穿晨晨的骗局,没想到那穿着西装的先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 这一回头,让林忆哲和云水依都非常惊讶。 “泽睿?”云水依低呼了一声。 “怎么真的是他?”林忆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时的泽睿一身西装革履,带着金丝边眼镜,沉稳大气的样子跟之前来蜀江镇和他们插科打诨,给他们添麻烦的大男孩完全不一样。 泽睿看到二人来了,做了个请的动作,让他们坐到了自己的对面。 泽睿很热情地给他们倒茶。 林忆哲率先开口了:“你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找我们可以直接来我们家里,怎么还搞这么一出?” 泽睿给他们倒好茶,笑了笑,“你们两家的院子里堆满了漆树,你是想让我过去送死吗?” 突然冒出来的一句玩笑话,让林忆哲和云水依都为之一笑,一旁的晨晨和老爷子听了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不苟言笑的小董事长,在林忆哲和云水依面前居然如此放得开,跟平常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 云水依满脑子想的都是泽睿让人把那一口袋珠宝送来的事情,忍不住问道:“泽睿,真是你让他们把那些珠宝送过来的?” 泽睿本来就是冲着这事来的,也就不再避讳,直接说道:“没错,是我让他们来送东西的,我本来以为可以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把东西送给你们。没想到你们把他们当成骗子了,说什么也不肯收。没办法,我只好来一趟。” “泽睿,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这些东西实在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接受。” 第185章 神秘的朋友 泽睿一直安静的听着,等云水依说完,他嘴角微微一抿浅笑着,“依依姐这么见外呀。” “不是见外的问题,是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云水依很认真的说道:“泽睿,虽然我不知道你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但是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意思。” “你有这片心,我们已经很感激了,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生活,也有他需要去处理的问题。我们的问题,我们自己会想办法。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了,泽睿。” 云水依很担心自己冒失的话会让年纪轻轻的泽睿受伤,所以说得小心翼翼的,可是从泽睿的反应来看,他沉稳大气,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林忆哲也说道:“泽睿,不得不说你小子是真讲义气的。不过我还是好心提醒你这些东西从哪拿来的就赶紧还回去,免得给别人添麻烦。” 泽睿算是听明白了,他们都以为他这些东西是拿的家里的或者从别的渠道拿来的,总之不属于他。 泽睿沉默了一阵,“东西你们可以不收,但是我想在你这里一个漆器,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拒绝。” 林忆哲和云水依面面相觑。 云水依说道:“你想要什么漆器我们都可以送你。” 林忆哲也说:“是啊。你要是喜欢什么东西,直接告诉我们。我们可以送给你。要不等会儿我就带你到我家的大漆坊去选一选。” 泽睿却浅浅一笑,看了一眼林忆哲,“我看你是想让我去送死吧?” 林忆哲这才反应过来泽睿对漆树过敏,“嗐,你这小子怎么还是和之前一样说话?怪呛人的。我是真心诚意想送你一样东西。” 泽睿说道:“我也是真心诚意想从你们这里买一件漆器,我买这件漆器大有用处,是要在我爷爷百岁生日的时候,送给他当生日礼物。” 林忆哲听他这么说,便说道:“那行,我们可以给你一个优惠价。”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泽睿道。 话说到这里,泽睿的助理重又拿起那个藏青色的布袋,放到了林忆哲和云水依的面前。助理很细心地把口袋打开了,所有的物品全部都呈现出来。 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林忆哲和云水依又犯懵了,不知道泽睿究竟是什么意思。 泽睿说道:“我想在你们这里定制一件百宝嵌漆器,你们需要用这些东西去做。你们不用担心造价高昂的问题,东西要是不够直接跟我开口,要是做完漆器还有剩余,就还给我。总之,你们不用故意节省,一切以作品需要为主。” 听他这么说,云水依来了兴致。“正好,我们云家大漆坊最擅长的就是百宝嵌手艺,我是真想试一试。” 林忆哲小声的在云水依耳边说道:“我们拿别人这么宝贵的东西做尝试,不太合适吧?” “你还不相信我吗?在做这一尊百宝嵌漆器之前,肯定会练习好再上手,绝对不会贸然出手。” 泽睿见云水依有意接手定制,直接拿出了合同推到云水依的面前,“如果依依姐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先把合同签了吧。现在是法制社会,讲究契约精神,有了合同很多事情都好说了。” “你说得对。”自从云水依和锦华公司合作之后,就越来越感受到签订合同、走规范的流程所带来的好处,所以她在认真看过合同之后,毫不犹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把合同推到林忆哲的面前,让林忆哲签了名。 合同一签好,泽睿就说道:“按照合同的约定,这件百宝嵌漆器最终归我,但是在我索要之前,你们可以用这一尊漆器做任何用途,只要不对它造成大的瑕疵即可。” 听泽睿这么说,云水依才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其实她刚才看合同的时候看到了这一条规定,只不过没有细想。这会儿听到泽睿独自把这一条摘出来说,才意识到泽睿是在帮她。 一定是泽睿知道她没有好的珠宝制作百宝嵌漆器参加比赛,所以才以退为进,改用这样的方式。 云水依有些心急,“泽睿,你这么做就不太合适了,我说过,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是不能收的。” “是啊,泽睿,你小子想帮我们的心意我们已经收到了,但是你也要尊重我们自己的意愿。”林忆哲劝说道。 泽睿晃了晃手中的合同,“刚才明明是你们自己说要遵守契约,怎么才一分钟不到你们就想反悔吗?” 林忆哲说道:“不是反悔不反悔的事情,泽睿。我们不希望给你带来什么负担。刚才依依姐说得对,我们自己的问题,我们自己会想办法去解决,如果解决不了就说明我们的能力有限,这个机会就不属于我们。” “别说这些了。”泽睿道,“你们现在最应该思考的是怎么把这一样作品做好。再说了,事成之后东西又不归你们。” 泽睿见林忆哲和云水依仍然十分犹豫,便又说道:“作为朋友,我把自己的东西借给你们拿去参加比赛没什么问题吧?更何况这样东西本身就是你们的作品。” “我爷爷的90岁生日还早着呢。” 林忆哲和云水依面面相觑,沉思起来。 泽睿催促着说:“你们就别再犹豫了,这是一举两得的办法,除此之外你们还能想到别的什么办法吗?” 云水依有些担心地问泽睿:“泽睿,你老实跟依依姐说,这些东西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如果是你从家里偷偷带出来的,我希望你能还回去。” 泽睿突然笑了。 “你小子笑什么?没看出来你依依姐是担心你吗?”林忆哲说道。 泽睿笑得道:“这世上也就只有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吧?也不怪你们,是我自己在你们面前表现得太孩子气了。” “你们放心,这些东西都是我爷爷交给我,托我来定做一件百宝嵌漆器给他当生日礼物。刚好我得知你们在为一件能参加比赛的漆器发愁,便跟爷爷说在生日之前,把你们做出来的百宝嵌漆器借给你们拿去参加比赛。只要在生日当天送到,东西完好无损就行。” 说完,泽睿便问云水依:“依依姐,难道这样你也要拒绝吗?” 云水依有些犹豫,毕竟这些东西太贵重了。 泽睿慢慢地低下了头,神情十分沮丧,“原来依依姐和我这么见外,只是想借一样东西给她,她也这么犹豫,不肯收。” “不是的,泽睿……”云水依想解释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云水依想了想,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说道:“那行,泽睿,我领了你的好意。” 云水依看向林忆哲。 林忆哲说:“这个办法的确不错。” 他重又看向泽睿:“你小子不会是诓我们的吧?这些东西当真来路正当?” 第186章 百宝寿礼 泽睿笑了,“你小子的脑子怎么一直都不好使呀?这些东西要是来路不明,我现在已经被警察抓走了,哪里还轮得上坐下来跟你喝茶?” “说的也是。”林忆哲忍不住笑了。 “那我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依依姐。比赛的事你们尽心就好,不必强求,不要累坏了身体。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一定会尽快赶来见你们。我还有些事着急回去,不然的话还真想留下来多住几天。” 林忆哲一听他说这话,急忙把他往门外推,“你赶紧回去吧,家大业大的,需要你操心的事情肯定很多。” 他才不想让泽睿这种危险人物待在蜀江镇。 泽睿走了之后,林忆哲和云水依把那一口袋宝贝带到了云景浩的面前。 鉴赏宝物这一块,云景浩是专业的。这门手艺还是从祖上传下来的。 云景浩激动得热泪盈眶,摸着玉石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都是些好宝贝呀。” “我上一次接触这么好的东西,还是十岁那年的事了。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好东西了。” 林忆哲好奇地问:“爸,要不你估摸一下这些东西到底值多少钱?” 云锦浩很嫌弃地看了一眼林忆哲,“说这话就显得你小子外行了吧,这些东西岂能是用钱能估量的?” 云水依有些疑惑,“爸,任何东西都有个价,这些东西也一样啊。” “依依,你说得对。万物都有价格,这些东西也不例外。”云锦浩很激动,沉默了半晌,开口说道,“单是直接卖这些东西都能比得上好几栋楼的价格,要是把他们用高超的工艺做成百宝嵌漆器,其价格必定惊天动地。” “当然了,这样东西最终是当成礼物送到泽睿爷爷的手里,所以它的价格如何并不是最重要的。但是,作为参赛作品出现在比赛场地的话,必定会十分夺目。” 云锦浩很激动地说了半天,不放心地叮嘱云水依和林忆哲:“你们两个一定要格外小心,随时都要保护好它们,要是出了差错,既不能对泽睿交差,也无法完成比赛。到时候我们就算把两家大漆房都卖了,也赔不了别人。” 林忆哲说道:“爸,你放心,我会把他们当成命根子一样保护。” 云锦浩说道:“东西已经有了,那你们该出图纸该着手去做准备了。多消耗一天,距离比赛就更近一天。” 这话的确提醒了林忆哲和云水依,他们把自己关在了各自的房间里,一个琢磨设计图纸的事,一个琢磨白宝嵌工艺。 虽然林忆哲打定主意邀请一个专业的画手来帮忙画图,但他自己仍然想在联系上这样的画手之前有一个初步的构想。等有了初步的构想,再见到画手的时候才能更好地沟通。不然的话,画手得不到信息,也无法画出符合他们心意的作品来。 傍晚,残阳如血,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林家大漆坊的安静。原本坐在书桌前沉思的林忆哲听到电话铃声,噌的一下就跑到了电话前拿过电话接听起来。 “喂,孔先生?有结果了吗?” 他一接过电话就直接开口,显然已经料到打电话来的正是锦华公司的孔慕。 “我正在给你打听。”孔慕说,“我打电话过来是想问一下,你们真的一定要做百宝嵌漆器来参加比赛吗?有没有想过换别的题材别的形式?” 听到孔慕这么说,林忆哲有些失望,但他还是礼貌地回应着孔先生:“我和依依已经商量过很多次了,我们还是觉得用百宝嵌漆器作为参赛作品是最合适的。” 电话那端的孔慕说道:“既然你们坚持这么做,我支持你们。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找到合适的画手来画作品。” “谢谢你了,孔先生。”林忆哲说道。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谢的?我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帮助你就是帮助我自己。” 挂完孔慕的电话,林忆哲有些沮丧。好像现在什么都具备了,就差一幅好的设计图。 正在他愁眉不展的时候,楼下传来喧闹声。 站在窗边的他低头看了一眼楼下,看见一辆黑色的车停在大漆坊门口。 车门打开,有人从里面扶下来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陈佑邻。 陈佑邻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了,只是他的腿仍然瘸着,加上缠着很多绷带,敷着药,显得病得很重。 不管怎么说,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林忆哲放下了手头的事情,下楼去看他。 当林忆哲站到陈佑邻的面前时,陈佑邻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你没事了吧?”林忆哲关心地问。 陈佑邻摇摇头,“医生说在家里养伤就可以了,等过三五个月就能下地走路了。” “那挺好的。”林忆哲有些尴尬地说。 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却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说话。 夜深人静,整个蜀江镇都安静下来,不少人都已经睡着了。林忆哲有些疲惫,但是他心里装着事,怎么也睡不着,索性下楼走走。在经过陈佑邻的房间时,看到陈佑邻的房间灯还亮着,便走了过去。 他看到陈佑邻正在艰难地给自己换药,吃力得很,额头上都起了汗珠。 林忆哲于心不忍轻敲了房门,走了进去帮陈佑邻换药。 “谢谢你啊。”陈佑邻说。 “我们之间说什么谢谢。”林忆哲把药瓶盖拧好。 两人都有些尴尬,谁都不好意思再开口。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气氛十分古怪。 陈佑邻为了打破这份尴尬,说道:“我看你房间的灯一直亮着,刚才你给我换药的时候也愁眉不展的,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倒也没什么,只是我和依依在设计一幅图纸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麻烦,想找一个专业的画家来把我们脑海里的想法画出来。你知道的,我和依依都不是专门的画手,画出来的东西还是缺点意思。” 林忆哲见陈佑邻听得很认真,说道:“该不会你想试试吧?” 陈佑邻浅浅一笑,“我可没那个本事,不过我心里还真有一个人选,他应该可以把你们脑海里的想法画出来。” 听他这么说,林忆哲来了兴致,“当真?” 陈佑邻说道:“等明天上午我打个电话出去。” “好。我明天上午提醒你。时间不早了,你先好好休息吧。” 林忆哲从陈佑邻的房间里退了出来。 林忆哲从陈佑邻的房间里退出来之后轻松了很多,其实在此之前,他心里一直有一些沉重,总觉得陈佑邻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和他脱不了关系。虽然理智告诉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陈佑邻的事情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但是,他心里还是很愧疚。经过刚才和陈佑邻短短的接触了一下,发现,他其实和小时候没什么区别。 也许回到蜀江镇也没什么不好,林忆哲心里想着,因着锦华公司的关系,林家大漆坊和云家大漆坊已经重新活过来了。陈佑邻留在蜀江镇,凭借一手的好手艺,肯定能养活自己。 想到这里,林忆哲就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更重了,也更加坚定地想要把人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坊保护好,把锦华公司的漆器生意维护好。 第187章 日暮晨昏 第二天一早,蜀江镇被柔和灿烂的朝霞笼罩着,美得像一幅油画。陈佑邻打了个电话出去。 门外,林忆哲一直好奇他给谁打的这个电话,又到底在说些什么。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却怎么也没听清楚,只模模糊糊地听见陈佑邻在聊画的事情。 在陈佑邻打电话之前,林忆哲跟陈佑邻详细地描述了自己脑海里关于设计图的构想。虽然这些构想非常成熟,就只差把它画出来这最后一步了,但往往这最后一步是最艰难的,毕竟艺术的东西非常具有个性化。陈佑邻要把林忆哲的想法传递给电话那端的画手是一件艰难的事情。传话的人能传几分为未可知,听话的人能听懂几分也为未可知。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数,林忆哲心里七上八下的。 陈佑邻打完电话,来到林忆哲跟前。 “怎么样了?画手愿不愿意接下这单活儿?”林忆哲问。 陈佑邻说:“我找的这位画手很特别,如果是他感兴趣的题材,就算不给他钱也愿意去尝试,如果是他不感兴趣的题材,你就算给再多的钱他也不会搭理。” “这么有个性吗?”林忆哲心里很是不安。 “应该没问题。”陈佑邻见林忆哲十分紧张,安慰他道,“从这位画家说话的语气来看,应该很有兴趣。” 林忆哲有些担心地问:“我们只是通过打电话的方式来沟通,会不会效率太慢了?不如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去找他,我觉得这种东西还是当面沟通比较好。” 陈佑邻显得有些迟疑,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林忆哲,其实他找的这位画手很特别,距离蜀江镇很远,坐火车的话得几天几夜。并且这位人物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平时忙得很,能认真听这通电话,愿意去思考他们的话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敢奢求跟他当面谈。 “可能不会很方便。”陈佑邻说。 “没什么不方便的。如果真能促成这件事情,再远我都可以去一趟。” “还是再等等吧。”陈永明沉思了片刻。 林忆哲不知道他说的再等一等是什么意思,不过见他眼神很坚定,就没有再说下去。 林忆哲很担心陈佑邻刚才到底有没有在一通电话里把他想表达的意思说清楚,于是又缠着陈佑邻细问起来,陈佑邻被他弄得不胜其烦。 其实跟想法沾边的事,很难通过其他人来转说清楚的,别说转述了,就是由当事人当面说也很难说清楚、听明白。 陈佑邻看着林忆哲焦虑不安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陈佑邻转身去接电话了,等接完电话,他急匆匆地小跑着来到了林忆哲的跟前。因为脚是瘸的,走起路来一颠一跛,有些滑稽和狼狈。平时他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滑稽和狼狈,总是走得很慢,这会儿心里着急走得极快,看上去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鸭子。 “老先生说他最近会来蜀江镇一趟。” 画手能来蜀江镇就意味着林忆哲有机会可以当面跟他沟通。沟通一次不成就反复沟通,总之他可以完整地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而画手也可以根据他的表达做尝试。 虽说林忆哲现在在经济上仍然不是很宽裕,但是因为和锦华公司合作了一段时间,手上也算有了一点碎钱,到时候等画手来蜀江镇,好好聊聊。如果真能把这件事情办成的话一定不会亏待他。 入夜了,林忆哲辗转反侧也睡不着。他翻来覆去的动静,让云水依也睡不踏实。 “还在想百宝嵌漆器的设计图的事?”云水依困得不行,可因为林忆哲弄出的动静硬是睡不着。 林忆哲听到云水依说话,有些小慌,“把你吵醒了?我躺着不动,保证不动,你赶紧睡吧。” 云水依困乏的喃喃:“现在急也没用,只能等那画手来了蜀江镇再说。现在我们再着急也没用。其实你应该感到高兴,那画手居然愿意不远千里地来我们这旮旯。” 经她这么一说,林忆哲心里安心了不少,但还是有很多担心。不过,为了不打扰妻子休息,他“嗯嗯”地回应了两声后就没再说话了,也不允许自己发出一丝动静。人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越是不想动的时候身体就越忍不住想动,眉心的地方像有一根头发似的,怪痒的。他想忍住不挠,但越忍越痒,忍到后面连眼泪都要忍出来了。听到身边传来妻子睡着后均匀的呼吸声,他才放心地伸手挠了挠。 舒服! 夜越来越深,林忆哲的脑袋也越来越冷静。 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大概是担心画手来了之后也无法把他和依依心里的想法完全表现在一张画里吧?如果说脑袋里的构想是十分,想尽办法表达,达到八九分之高,再由画手在这八九分的基础上画出七八分,最后用百宝嵌工艺做出成品又只能在原本七八分的基础上呈现出六七分。 如此一来,就算他们极其努力也只能做出一个只有六七分的作品。 这样的作品在比赛上是没什么优势的。 也许仍然可以吸引一大批人的目光,可以算得上优秀,也可以拿到个名次,但是,要夺魁,就不行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忆哲一直都忧心忡忡的。云水依本来想劝他放宽心,可是,她太了解他了,能猜到他在担心些什么,所以,劝说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一个星期后,傍晚,夕阳如血,泼在苍穹,整个蜀江镇被笼罩在一种压抑的氛围里。 这个星期对林忆哲来说太难熬了。 原来等待是这么折磨人的一件事。 林忆哲守在林家大漆坊有一阵子了,眼看夜色降下,整个蜀江,镇都要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就好像一双无情的手掐灭了林忆哲心中希望的灯火。正好这时候陈佑邻躺在一边休息。自从陈佑邻回归到林家大漆坊的院子里,重新开始做漆艺工人之后,就很少跟人说话,总是闷头做自己的事情。今天大概是因为坐得久了,脚麻手软,胳膊连抬也抬不动,只好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院子口的风景好,帮工们便帮他搬了一把长椅子,让他舒舒服服地躺着休息。 他看了一眼林忆哲,见他愁眉不展,眼睛总是盯着前方的巷子口,知道他在等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 第188章 伤痕 林忆哲忍不住了,琢磨着问:“按道理来说他现在应该已经到我们蜀江镇了,怎么现在还没到?莫非是路上出什么事情了?还是说他临时变卦不来了?” 他侧过头看向陈佑邻,“你这位朋友到底靠不靠谱啊?你知道的,外面有些人一开口就满嘴跑火车,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陈佑邻说道:“这位老先生德高望重,金口玉言,他要是答应要来蜀江镇就一定会来,就算不来也一定会想办法告知于我。” “你怎么会认识画手的?”林忆哲有些好奇地问陈佑邻。 其实关于陈佑邻南下打工的那些事,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闭口不谈,唯恐提起来会伤了陈佑邻的心,会让他难过。但是所有人又都很好奇他南下打工后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有些人只是纯粹的好奇。他们不只好奇陈佑邻的事,也好奇其他奇奇怪怪的事情。知道这种事情越多,就仿佛拥有了更多谈资,人生也由此变得丰满透彻。就好比大街小巷那些坐在门口的人们,七嘴八舌地谈论着别人的私事,越隐私越好。谈论这些私事的时候,总是焦头烂额,眉飞色舞。一番话聊下来仿佛自己成了这世上最透彻最正确的人。其他人都低他们一等,是他们评论的对象,是经不住他们的嘴巴考验的瑕疵者。 但是更多的人是出于对陈佑邻的关心。 林忆哲也一样,他很想知道陈佑邻南下后究竟发生了些什么,遇到了些什么。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开口说。这会儿提出这句话,心里有些不踏实,唯恐自己的话像一把利刃,刺伤陈佑邻脆弱的内心。 陈佑邻沉默了很长一阵。 对他来说,南下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是他心里的痛,不愿意对任何人提起,但是说得那位老先生,他心里的戒备和抵触心弱了很多。 “我跟那位老先生是在监狱里认识的。” 林忆哲听到“监狱”两个字,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急忙岔开话题,“佑邻你想不想吃点东西?我突然觉得肚子饿,去拿点东西吃,也给你拿一点。” 说着,林忆哲就真抬脚走了。等他拿着一把水果回来,陈佑邻看着盘子里新鲜的绿葡萄,苦涩地笑了笑。 “在外面,像这样新鲜的水果,没个一二十块钱是买不到的。” 他抬眼看向天边,像是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语一般说:“外面那个世界的确如他们所说的那样繁华热闹,但是,在那里……如果什么都没有,只是赤手空拳地去,恐怕要失望而归了。” “在去之前我太单纯了,总觉得只要凭自己一身力气,吃苦耐劳,就一定能混出个人样来。没想到真正到了那个地方,才发现自己是何等渺小。” 他回过头来看林忆哲,见林忆哲又想岔开话题,便说道:“其实你不用刻意回避,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就算我绝口不提,也改变不了什么。与其活在那种惶恐不安的日子里终日煎熬,倒不如坦然面对那些事情。” 林忆哲凝望着陈佑邻,四目相对,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全是和陈佑邻小时候拌嘴的场景。虽然小时候常拌嘴,但从来没有一刻希望对方不好过。即便是当初陈佑邻独自南下的时候,林忆哲也是发自内心地希望他在南下之后能一展宏图,得偿所愿。陈佑邻也是如此,虽然他仍然爱着云水衣,却也希望他们能恩爱幸福,真心对待彼此。 正是因为林忆哲想到的全是陈佑邻儿时的样子,所以,当听到陈佑邻提起南下那些昏暗可怕的日子时,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他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应该是心疼陈佑邻受的苦,也害怕揭开他的伤疤,让他受到第二次伤害。 “沿海一带的城市真是迷人眼啊。”陈佑邻沉思着感慨了一句,“不过那些繁华热闹只是对于拥有权势和财富的人,像我们这种无依无靠的外来者去到那里,根本连个立足的地方都没有。” “我的身份证被偷了。查户口的找到我的时候,我因为拿不出身份证被追得东躲西藏。那是一段很难熬的日子,饿得前胸贴后背,想喝口水都难。现在回想起来,我都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是怎么扛过来的,又是怎么活过来的。后来还是没逃脱,被抓进了监狱,和一群同样身份不明的人关在一起。” 那时候的监狱环境很糟糕,一个监狱里什么人都有,放风的时候也会发生各种奇怪的事情,打架斗殴都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陈佑邻处在这种环境下,心里全是恐惧。 在这种环境下,陈佑邻只想活着,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在很多时候看上去都特别的懦弱。他不想引起纷乱,也不愿意参加任何派系和争执,他只想安安静静地等到。放行的那一天。 一天中午,气温很高。所有人都难受得要死,个个汗如雨下。一个瘦小的年轻人被推进了监狱,长得很清秀,身上有很多伤痕,看上去有种弱不禁风的感觉,文质彬彬的。这种人出现在监狱,无异于一只小羊羔进入了狼群。所有的恶狼都盯着他,想要欺负他。陈佑邻是胆小懦弱的,或者说他是目标清晰的,不惹是生非、争取尽早离开是他最好的选择,所以他对于欺负这位弱不禁风的年轻人毫无想法。深更半夜,他看到少年被一个壮硕高大的男人堵在阴暗的角落,不禁生出恻隐之心。 陈佑邻救了那年轻人, 但是很快就遭到了报复,被那壮硕高大的男人趁其不备,打断了腿。 陈佑邻的腿就此瘸了。 他被带到医务室接受治疗,也是在这里,他认识了一名前来采访监狱人员的法国名导。他来中国是为了拍摄一部影视纪录片。对陈佑邻采访了好几个小时,在这几个小时里他们聊得非常好,很快就成为了朋友。陈佑邻也由此知道这位名导演其实也是法国一名有名的画家。 名导演在得知陈佑邻的情况后,联系了自己的外孙女magalie。让她想办法找了个律师,很快陈佑邻就获得了自由。 所以,名导是他的救命恩人。 第189章 迷途 陈佑邻在给这位名导演打电话之前并没有什么信心,像他那样的大人物,能接电话已经不错了,根本不敢奢求他能亲自接下这个事。当时陈佑邻想着,以这位名导、名画家的人脉关系,应该能介绍一个正好需要工作也能胜任的画手。 其实,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陈佑邻不想打这个电话去打扰人家,但是,为了林忆哲和云水依,他还是豁出去了。 陈佑邻和林忆哲正聊着,看到前方巷子口跑过一群人,匆匆忙忙的,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都去看热闹了。 有个云家大漆坊的帮工从外面回来,把手里的货往高墙下一放就抬脚跑了。林忆哲叫住他,“你跑什么?” “听说河那边有个女孩儿溺死了,是个洋人,长得跟电视剧里的一模一样,大家都去看热闹了。你去不去?” 林忆哲听得脸黑了下去,“死人的事也能跑得这么欢天喜地?还有没有人性?” “不怪我们啊,我们也是头一回见洋人。”帮工跑了。 林忆哲叹了句:“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个洋人死在我们蜀江镇?” 陈佑邻听着觉得不对劲,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提着那条跛腿就往外面走。林忆哲也似乎反应过来,想到了什么,急忙追了上去,扶着陈佑邻一起跟着人群走。 等到了河边,发现河边挤满了人。 陈佑邻推开了林忆哲,跌跌撞撞地朝着河口跑去。他脚有疾,一跑快了就会摔倒,河口又湿,跟沼泽一样,一跤下去,再爬起来就是半个泥人了。 林忆哲护着他,推开人群,把他带到了人群中央。 地上躺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皮肤白皙,面容娇美柔和,比电影里面的外国明星还要美。 “magalie!”陈佑邻呼喊她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看热闹的人们见陈佑邻呼喊出一个洋名来,都好奇地问他,这个女人是谁。林忆哲也好奇地问了句:“她是……” “她是我说的那位画手的女儿magalie。”陈佑邻泪如雨下,慌张地对林忆哲喝道:“快找医生来!快把老陈叫来。” 话音刚落,一个皮肤白皙、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就被推了过来,正是开诊所的老陈。 老陈只是略懂一些医理,勉强开个诊所赚点小钱,根本不懂高深的病理医学,对于这种已经晕死过去的人就更别说了。 林忆哲见老陈手忙脚乱的,更像是看热闹,而无真正救人的心思,索性把他推到一边,自己亲自上。 老陈被驳了面子,气得脸红脖子粗:“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 林忆哲并不理会他,把手交叠着放在magalie的身上按压。他也是上学的时候简单学过两节课急救,从没真正实践过,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他按压了几次,一股水从magalie的嘴里涌了出来,见有效果,他继续按压。 一番急救下来,他终于看到magalie有反应了,那像扇子一样的睫毛扑扇了两下。 “有反应了有反应了!”人们惊叫起来。 躺在地上的magalie从迷迷糊糊中睁开沉重的眼皮,只觉光线耀眼眩目,让她头晕眼花。她看到一张张古怪的看热闹一般的脸,看到了林忆哲满脸的担忧,以及陈佑邻满脸泪痕的样子。 “陈先生……”magalie虚弱地开口。 开诊所的老陈以为叫的是他,美滋滋地把脸凑了过来,陈佑邻直接伸出手掌贴在他那张白得冒虚汗的大脸上,将其推开。 “你没事了。”陈佑邻扶起magalie,和林忆哲一起把她带回了林家大漆坊。 等回到林家大漆坊休息了一阵后,magalie的精神好了很多,还能勉强吃下一碗热粥了。 吃完饭,陈佑邻给她带了一身干净衣服,是他从云水依那里讨要来的。 陈佑邻把衣服放下,等magalie换好衣服从里屋出来后,他俩才终于坐下来。 “你一个人来的吗?”陈佑邻终于忍不住问起这句。 magalie哽咽着说:“我爸爸只身一人来了蜀江镇,我们约定好,他一到蜀江镇就会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 这是名mbert和女儿的约定,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女儿打个电话报平安。如果手机用不上就找个座机。这次mbert到了蜀江镇后却没给女儿打电话,magalie循着他的定位系统发现他已经在蜀江镇了,但是……却身处于山脉之中。 父亲怎么会在深山之中? magalie担心父亲有事,急忙坐飞机到成都,又一路赶到了蜀江镇。 刚下过一场大暴雨,蜀江镇的河岸被浑水淹没,magalie误以为被淹的地方并不深,可以赤脚踏过。没想到走到桥中央,水流比想象中急,水位也比想象中更深,她被一股力量拖拽在水里。她是会游泳的,但在激流漩涡的冲刷下也溺水了。 还好路过的人发现了她,把她打捞了起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老先生失踪了?那我们得赶紧想办法找到他。”陈佑邻心急如焚,转身就去找林忆哲等人想办法。magalie要跟着一起去,被陈佑邻阻止了。 “你就在家里等我们,山上地形复杂,你对这一带不熟,加上身体又很虚弱,万一有事,我们照顾不过来你。” 他的话有道理,magalie就没再说什么。 “陈先生……”magalie泪眼汪汪地恳求,“拜托你一定要找到我爸爸,他不能有事。” 陈佑邻坚定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他,把他带回来。” 林忆哲就在门外等着,听了陈佑邻所说的,立马就叫来了一帮人。云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坊本来就是一家了,云家那边的帮工和学徒听说后也纷纷加入了寻人的队伍。蜀江镇的人平时没什么事做,林忆哲他们要上山寻人的事一传出去,立马吸引来一批自告奋勇加入的。 这一夜,深山沸腾。 陈佑邻的腿不方便,但他为了找到救命恩人,走得很快。哪怕因为重心偏移,腰椎、腿骨痛得不行也没吭声,硬是跟上了队伍。 一束束手电筒的光在身上里搜寻,唯恐漏过什么地方。 即便这群人对深山再熟悉不过,但因为是晚上,看不见山里的情况,找起来特别吃力。 有人走了一阵,走得累了,提议说:“等明天天亮了再找呗,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清,就算躺到旁边也看不见啊。” 陈佑邻没说话,林忆哲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深山情况复杂,老人家在山里多一个小时就多一分危险,他们要越早找到人越好。 第190章 营救 队伍继续往深山里挺进,有那熬不住的,已经悄悄溜到队伍尾巴上,转身回家睡觉了。也有那较劲儿的,非要看看到底什么时候能把老人家找到。 约莫走了两个半小时,翻过三座山,却还是没有找到人。浩浩荡荡的寻人队伍,只剩下几个人了。手电筒的光也弱了很多,零星几束光打在黑暗中,显得无力。 陈佑邻拖着瘸腿走得满头大汗,林忆哲扶着他,“歇会儿?” “就不歇了,找人要紧。”陈佑邻担心自己晚一分钟找到人mbert就会多一分危险。 林忆哲见他呼吸的时候有些痛苦,把电筒的光往他身上扫了一圈。当光亮扫过陈佑邻的瘸腿时才发现他的腿已经高肿得不像样子了。 “你腿怎么了?”林忆哲蹲下来仔细看了看,“不行,先休息,再走下去,你腿肯定会废掉!” 在陈佑邻看来,腿废了算什么,他这条命都mbert给的。 林忆哲见他不肯听劝,索性把他背了起来。 林忆哲看着斯文秀气,实际上一身的肌肉,力气很足,把陈佑邻背起来并不成问题。 云林两家漆坊的帮工学徒都来搭手,一人背一阵子。 走得累了,就在石头上坐会儿。 深山静谧,所有人都很安静,周围只有虫鸣的声音,几束手电筒的光扫过去,虫子就受惊地飞走,另外找休息的地方了。 他们听到一阵古怪的声音,暗哑,低沉,像是野兽的低吼。 深山之中藏有猛兽,就算他们人多,也保不准会被攻击得受伤。所有人都有些警惕,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去。 陈佑邻仔细听了一阵,“以前我听我爸说,他曾在这一片深山里看到过老虎。” “那赶紧走,我们不是老虎的对手,就算是,打了国家保护动物,最后也是我们吃亏。”有人说。 林忆哲细听了一阵,“我怎么觉得不像?” 他也不确定,只是觉得那声音有些古怪,更像是从人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所有人都细听起来,有说是老虎的,有说是牛的,更有离谱的,居然说是豹子狮子。 陈佑邻本来在安静地听着,听着听着,被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半开玩笑的吵闹声给弄得心烦意乱,“别说话!” 他低吼的这一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就连林忆哲也识趣地保持了安静。 陈佑邻听了一阵,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听了一阵,他像受到什么刺激似的,猛地朝深山里追去。 怎么回事?有人好奇的追问陈佑邻。林忆哲没想那么多,直接追上了陈佑邻的脚步,扶着他,跟他一起往那声音发出的地方靠近。 其他人也已经反应过来,很有可能的发出声音的不是什么凶禽猛兽,而是他们要找的那位老人。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而已,在见到真实情况之前,他们都很谨慎的捡起一节木棍防身。 深山有一个特性,就是声音听上去很近,实际上要走向声音的地方却很远,他们在深山里穿行了约摸一个小时,又是上坡又是下山谷的,走出了一身热汗。 终于,声音就在他们耳边了。 此地山势陡峭,全是一些参天大树,不长树的地方就全是高大的石头。他们听出来那痛苦的声音是从石头后面传出来的。 mbert!”陈佑宁喊了一声。 寂静的夜色里传出老人痛苦地低喊:“我在这儿……在这儿……” 循着声音,陈佑邻来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看见一个轮廓模糊的身影藏在两块石头的夹缝中。 手电筒的光栖息地扫了过来,落在老人身上,大家这才看清老人的脚受了伤一块半人高的石头砸在他的腿上,让他动弹不得。 陈佑邻急坏了,冲到老人跟前,“你怎么样?” 老人虚弱不已,脸色苍白,尤其嘴唇毫无血色,陈佑邻把随身带的水壶递到老人面前,给老人喂了些水,老人感觉舒服了很多。 林忆哲领头带领着大家把压在老人身上的石头给搬开了,小心的扶起老人到一旁的地上坐下,老人坐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恢复点儿精神。 “还好没出什么血,不然的话我就熬不到你们来救我的时候了。”老人虚弱的感慨着。 有帮工忍不住嘀咕着:“这老人家也是够厉害的,放着大路不走,非要来到深山丛林之中。还好,没出事,要是出了事,说不定还会引起国际纠纷。” “是啊,我也好奇这老人家怎么回事,就算是迷路也不至于迷到这种地方来呀。” “也许是鬼打墙。被什么脏东西给上身了,不然解释不通啊。”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老头子听不懂的方言。 陈佑邻用流利的英语问老人:“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们俩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通,旁边的人听得云里雾里的,一句也听不明白,只能看向林忆哲。 林忆哲跟他们解释说:“老人来到蜀江镇,看到这一片地方山清水秀,风景特别好,就忍不住拍摄起来,。没想到拍着拍着就迷路了,困在了深山里。而且越走越远,已经完全找不到回来的路了。天色黑下来,他听到周围有鸟兽的声音。心里着急,走得快了些,结果一个踉跄,摔在了这里,被石头压着腿,动弹不得。” 大家冲着林忆哲竖起大拇指:“了不得啊,没想到你还会鸟语。” 林忆哲看了他一眼,“什么叫鸟语?这是英语全球通用的语言之一?” 其他人看着陈佑邻和老人家流利交谈的样子也忍不住感慨:“这陈佑邻平时看着呆头呆脑的,没想到也会说鸟语。” “英语、英语、英语!”林忆哲凶巴巴的纠正他。 “行行行,英语。” “那他是哪个国家的人?”有人问了一句。 “法国人啊。”林忆哲说。 “法国人他不说法语,说什么英语啊?”有人不服气地问。 “英语是通用语言,如果他说法语的话,我和佑邻就听不懂了。” “那你们就不能学法语吗?” “这说的是什么话。”林忆哲感觉自己和他们说几句话的功夫,就起了几十次杀心。 一群人带着陈佑邻和老人回到了林家大漆坊。 第191章 书房里的名画家 老人一到,magalie就哽咽着冲了过来。 整个晚上,林家大街旁格外热闹,林忆哲忙活到天都要亮了才终于回到房间,躺到床上休息。 云水依从屋外走进来,把门关上,回到床上继续休息。 等云水依也到床上休息了林忆哲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还好老先生没出什么大事,不然的话后果真不堪设想。你是不知道,当时我们看到他的时候都吓坏了,地上身上全是血,他的身上还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当时我在想骨折都算轻的,就怕五脏六腑出问题。没想到,刚才大家检查了一遍,发现他被石头压了那么久,居然没有骨折,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简单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老人家福大命大。”云水依说,“像他这样经常折腾的人,身体会比常人硬朗很多。” “也对,像他这个年纪的老人,在我们蜀江镇早就坐到茶馆打牌,颐养天年了,哪里还会满世界的奔波。” “先休息吧。等他伤势好一点了,我再去找他聊一聊画的事情。” 窗外,天边泛起鱼肚白,林忆哲和云水依闭上双眼,却发现很难睡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刚睡着没多久。就被外面的声音给吵醒了。大家知道他们昨天晚上找了一晚上的人,累了一晚上,怪辛苦的,说话做事都很小声。但白天毕竟是白天,总有一些嘈杂的声音。林忆哲醒来之后,回头看一眼身边的云水依。没想到云水依早醒了,只是不想吵醒他,所以才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静。 “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林忆哲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时钟,发现才早上9点。 “你不也醒得很早吗?” 林忆哲说:“我一想到画手已经来到我们蜀江镇了,可以跟他沟通作品的事情了,就很激动,怎么也睡不着。” 既然睡不着,索性起身穿好衣服。 云水依一边穿衣服一边说:“老人家刚受了伤,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我们也要考虑到他的感受,我们这个时候去找人家谈话的事情恐怕不太合适。” “就是因为不太合适,所以我才睡不着啊。”林忆哲说。 “他来都来了,多的是机会,不用急于一时。” 林忆哲穿好衣服从楼上下来,经过老先生的房间时就挪不动脚步了,忍不住守在门外。 云水依忍不住小声提醒他:“你守在这里也没用啊,他在休息。” 云水依把他拉走了,林忆哲一步三回头,十分不舍。 旁边有学徒戏谑林忆哲:“你这样子,不知情的看了,还以为里面住着的是你亲爹呢。” 这话把林忆哲给惹毛了,林忆哲直接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说什么屁话呢,当心我揍你啊。” 云水依说的:“左右睡不着,又刚好老先生在休息,不如我们现在把设计图拿出来,好好思考一下思路,整理一下等会要说的语言。毕竟英语和中文在表达上有很多的不同,我们要想办法尽量缩短这种表达上的误差。” 他这话算是提醒到林忆哲了,林忆哲很激动的把云水依给抱了起来,“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还是你头脑更清醒。” 被拍了脑门的帮工高兴地小声嘟囔,“终于知道依依姐比你厉害了,也不知道依依姐是怎么了,居然会看上你小子。” 林忆哲要和他理论,却被云水依给拉走了。他们回到房间,整理设计稿,云水依很细心地拿来了一本厚厚的英语字典。有些专业术语平时不会想到也说不出来,只有这本字典能帮助他们。 在英语这一块,林忆哲比云水依稍微好一点,所以沟通这件事情就落在了林忆哲身上。 林忆哲翻着英语字典,整理出三大页资料。整理着整理着就发现自己跟上学的时候一样,只要一看书就昏昏欲睡,瞌睡虫赶都赶不走。云水依的瞌睡也来了,两人干脆回卧室去睡回笼觉了。等两人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6点多了。 秋天的夜晚,来得比较早,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林忆哲和云水依从楼上下来,匆匆忙忙地跑去厨房找吃的。在经过书房的时候,看到书房里面站着一个人影,不禁多看了一眼才发现mbert。 看mbert的那一刻,林忆哲已经完全忘了肚子饿这回事儿,轻敲了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mbert先生您好,我是林忆哲,也是林家大漆坊的当家。” mbert这才把视线从设计稿和翻译稿纸上挪开视线,上下打量了一圈林忆哲,又看了看云水依,热情地说:“真是不错。你们的东西我很喜欢。非常有想法,很有意思啊。” 林忆哲高兴地直点头,“你喜欢就好,你喜欢就好。” mbert却摇着头,说“不,不是我喜欢就好,是我要怎么做才能把你们的意思完整地传达出来,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然当然”林忆哲说道,“我们会竭尽所能地表达。” mbert说:“不是表达的问题,是人和人的思想隔着厚厚一堵墙。我要透过这堵墙来感受你们的想法,相对是比较困难的,不过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mbert把那几页英文资料递给林忆哲,“这些东西我都看过了,但是因为是你自己的笔记,所以很多地方都比较简略,我无法了解你真正的意思,不知道你能否给我详细说一说。” “当然可以了。”林忆哲受宠若惊,“要不我带你去喝茶的地方,我们慢慢谈?” mbert却说:“不,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合适了,这里具有你们的手稿,又有一些专业书籍,还摆着一些漆器,我们可以借助所有的这些东西来理解。” 林忆哲便拿出自己的手稿,用流利的英文mbert详细地解说起来。 mbert沉思的时候,房间里恢复了安静,他听到一阵肚子咕咕叫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我突然想起来,你好像还没吃饭。” “没关系没关系,饭随时都能吃,但是和大画家一起聊事情的机会可不是随时都有。” “身体要紧,你先去吃饭,我先画一些手稿,看看是不是和你想表达的东西差别太大。” 林忆哲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从书房里退了出来,去厨房找吃的了。 第192章 光晕 云水依一直守在门外,看到林忆哲出来立马递给他一块饼和一杯水。 饼已经冷了,水也凉的。 “你等很久了吧?”林忆哲问。 云水依说:“我本来想进来跟你们一起讨论的,但我怕我说的话会打扰到你们的思路,所以就站在这儿等你了。” 也不完全是等,云水依也在听他们讨论的内容。虽然云水依的英文没有林忆哲好,但是也能听得七七八八,理解了个大概。 当林忆哲吃完饭回到书房的时候mbert已经画出一幅草稿了,他没想mbert居然画得这么快。 mbert把画好的草稿递给林忆哲看,“不知道你们想表达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林忆哲mbert的手里把画拿了过来,仔细看了看,这是一幅迎风而起的航船。航船画得并不清晰,只能看见他在风里挣扎抗争的轮廓。 mbert见林忆哲紧皱着眉头,于是说道:“如果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我可以马上修改。当然,好的艺术作品不能操之过急。我可以慢慢等。” 林忆哲并没有急着回mbert,而且看向云水依。 云水依一直沉默不言,是因为她完全没有想mbert居然能如此完整、准确地表达出他们脑海中所想象的画面。 “对,我们想要的作品就是这个样子的。”云水依从林忆哲的手里拿过草稿。 mbert从林忆哲的脸上看到了犹豫和不确定,便问:“那你是在担心什么吗,林先生?” 林忆哲说道:“你所画的这幅画,如果这只是一幅画的,的确很感染人,非常有力量,但是我们是要把它做成漆器……我在想,轮廓如此模糊的一幅图,该怎样用珠宝的形式来表现出来,这对我们手艺人来说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林忆哲的担心不无道理mbert只能遗憾地表示:“我只会画画,对漆器并不太懂。看来我没办法帮助到你们,真是遗憾。” “话不能这么说,您能把我们想像的画面画出来,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 林忆哲见云水依仍然盯着这幅画,看得目不转睛,不禁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云水依说道:“这幅画太传神了,我不知道老先生是怎么做到的,他为什么能如此精准地表达出我们所说的内容。” “名家就是名家,肯定是有一身本事在身的。”林忆哲说。 旁边mbert浅浅一笑,说道:“其实你们跟我描述的画面,我在山顶的时候看到过。我也被那几片像小舟一样的叶子所惊叹,它们让我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力量。是抗争,是不屈,是挣扎,是希望。” 林忆哲没想到刚才他和云水依说的是中文mbert也能听懂。 “老先生你也会说中文?”林忆哲有些吃惊。 mbert乐呵呵地说:“我小时候和中年的时候在中国待过几年,会说一些中国话。如果你们说得不是很快的话,我能听懂。不过,方言的话就听不懂了。” 云水依终于把视线从画上面挪开,抬眼看向林忆哲。似是商量,实际上更像是一种恳求,“我还是想试一试这幅画,实在太传神,太有力量感了。” “可是……” 林忆哲不想把自己的话再重复一遍,他知道自己的话对于此刻的云水依来说就是一盆冰水,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对云水依泼冰水。 云水依知道林忆哲在顾虑什么,“只要我们确定好了画作,其他的困难都可以再想办法。” 因为白天睡了觉,晚上林忆哲和云水依就都睡不着了,他俩在谢mbert之后便到后院散步。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坚持要做这幅作品吗”云水依突然问林忆哲。 林忆哲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说:“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支持你。” 林忆哲当然知道云水依非常看重这次比赛,所以才会竭尽所能的去努力。当他发现云水依所作出的决定很有可能会导致她根本完不成作品的时候,也并没有反对,甚至没有责备等负面情绪,他依然站在她的身后,默默地支持她。 作品永远都只是作品,比赛永远都只是比赛,不管多好的作品,多隆重的比赛,多大的利益诱惑都是身外之物,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云水依。 云水依开心,他便开心。 云水依很认真地说:“我之所以坚持要做这幅作品,是因为我相信我能做到。” “可是你并没有做这种作品的经验。”林忆哲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说完后又安慰情云水依:“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尝试,也许用漆器来做这类作品,会是一个开端。” “不,并不是从我这开始的。”云水依说,“其实在那本手札里,我看到过类似的作品。” 云水依一转身,很快就跑回云家大漆坊一趟,把那本手札给拿了过来。 林忆哲看着他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忍不住调侃:“还好你家离我家很近,要是隔着十万八千里,你岂不是要去上半个月才会回来?” 云水依翻开手札翻到他说的那一部分。 林忆哲看到在这本手札里的确记录了如何用珠宝的方式来表现出模糊轮廓的图画。 “有没有样品可以参考?”林忆哲问。 云水依摇摇头。 林忆哲认真地翻看起手札,发现手札所记录的是用珠宝的方式来表现轮廓模糊的花朵,从而呈现出花团锦簇,以及日光灿烂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扎只是用笔墨写下来的,没有用上珠宝,所以看上去非常的灰暗,并没有那种想象中的效果。 “如果能看到样品就好了。”云水依感慨着。 突然,她的手摸到手札里面夹着一片厚重的纸,便把那一页纸拿了起来,才发现那并不是纸页,而是夹在书封后面的一片薄薄的木片漆器半成品。 木片上的图案正是一簇洁白的花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的样子。 “这应该就是样品。”云水依惊喜万分。 林忆哲也看出来,这正是他们需要的样品。 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心里很清楚,用珠宝的方式来表现轮廓模糊的花朵以及灿烂的日光,虽然难,但是也能做到。其实,几年前他就看到岳父大人做过一件类似的漆器。 但是! 要用这种方式来表现其他题材,尤其是航船,是难比登天的事。 第193章 紧闭的书房 林忆哲能看出来的东西,云水依虽然也能看出来,但是云水依却极为坚定,一心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做漆艺。 “既然你想好了,那我一定支持你。”林忆哲坚定地对云水依说。 从这之后云水依便一头扎进了书房,开始琢磨那一本手札以及设计图稿。 林忆哲和云水依在做漆艺方面还是略微有些不同,因为云家大漆坊最擅长的就是百宝嵌漆器,所以在制作百宝嵌漆器这一方面,云水依的经验是要比林忆哲丰富的。 所以,云水依把琢磨这些东西的任务放在了自己的肩上。林忆哲并没有因此而松懈,他陪在云水依身边和他一起琢磨着手札上的记录,一遍遍地尝试。 在陪了云水依两天后,他发现自己陪在云水依身边的时候,云水依总是会分心,而他离开一会儿,再回来时却总能看到云水依专心致志的样子。 也许是他打扰了云水依潜力的发挥。 想到这里,林忆哲没有再继续留在书房,而是跑到镇上找了一家复印店,把手札复印了下来,带着复印件跑到了孙老头子的院子里。 孙老头子正在自己跟自己下围棋,无意间抬头看到林忆哲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他院子里走,不禁疑惑地嘀咕了一声:“你这小子搬这么多东西过来,是要搬来跟我一起住吗?” 他只是随口开了一句玩笑,但是很快反应过来,林忆哲就是要这么做! 孙老头子习惯独居了,根本不想跟其他人住在一起,急忙扔了手中的棋子,慌张地跑到林忆哲面前把他往门外推:“你赶紧给我出去,我这里容不下其他人,你们这种毛头小子吵吵闹闹的,扰人清静,烦人得很,赶快出去!出去!” “你别撵我走啊。”林忆哲说,“我是带了好东西来看你的。” 林忆哲身后的帮工走进了老爷子的视线,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袋子装得鼓鼓囊囊的。帮工一件一件地把东西拿出来,摆在老爷子的面前,有酒有肉,还有一些零食小吃,以及一个收音机。 收音机在这个年代是非常流行的,很多老年人都喜欢靠听收音机打发日子,哪怕是从早上听到晚上的乐此不疲。孙老爷子也曾想给自己添置一个,奈何口袋空空,这个想法也就搁置了。他之前从垃圾堆里捡了一个破旧的收音机,简单修补了一下,勉强能用。没想到上个月东西坏了,不管他怎么捣鼓都发不出一丁点声音,林忆哲送来的这个新收音机,马上就让孙老头子的脸上浮现起了笑容。 林忆哲凑到了孙老头子的面前乐呵呵地问:“那我现在可以住在你这里了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你想住多久都行。”孙老头子高兴得合不拢嘴,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热情地拉住林忆哲的手,“我这个人最爱热闹了,你能来这儿陪我住,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忆哲说道:“除了这些礼物,我还给你带了一份厚礼,你若是见了肯定会高兴。” 听他这么说,孙老爷子不由得搓了搓手,满脸期待。 “是什么好东西,赶紧拿给我看看。” 林忆哲把复印的那一本手札递给孙老爷子看。 他复印这本手札是经过了云家所有人同意的,也说过要把这东西拿给孙老爷子看。 孙老爷子在翻看到这本手札的时候,紧皱起了眉头,一脸的严肃。 林忆哲担心孙老爷子并不喜欢这本手札,心里七上八下的,唯恐孙老爷子一不高兴又把他往外撵。他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想让孙老爷子指导着他一起琢磨这本手札里面的工艺。他想着,孙老爷子是他们家做百宝嵌漆器最好的老师傅,由他带着一起琢磨这本手札,肯定能事半功倍。如果老爷子拒绝了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本手札上面记录的东西是在高深莫测,凭他一人之力真的难以参悟。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孙老爷子的脸色,孙老爷子看了一阵之后,突然说道:“没想到云家大漆坊居然还能留下这么宝贵的东西,真是太意外了。” “老爷子,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林忆哲还是不太确定孙老爷子的态度。 孙老爷子激动得两手发颤,“你小子真是有本事,居然能把这样的东西拿到我面前来,就冲着这东西,你想在我这住多久都行。” 林忆哲见他对这本手札有兴趣,终于放心了很多。他拉着孙老爷子在一旁坐下,挥了挥手,让帮工们回去了。 “老爷子,我把这本手札带来是想求你一件事情。这本手札上面记录的东西实在是太高深莫测了,以我一人之力实在是没有办法参透,我想,有你引领的话肯定能事半功倍。要不您费费心思带带我,我们一起来琢磨琢磨这本手札上面的工艺。” 孙老爷子有些好奇地看着林忆哲,“为什么依依没有跟着你一起来,这不是云家的东西吗?” “老爷子您果然慧眼识珠,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你们家的东西。依依她现在在书房,自己一个人翻看这些东西。” “我们是这样想的, 我和你一起看这本手札得出的心得与她得出的心得相互碰撞、融合,也许能无限贴近这本手札所要呈现出来的效果,如果我们三个都在一起的话,可能反而不会起到那么好的作用。” 孙老爷子对这本手札有非常浓厚的兴趣,当即扔掉了围棋,对于崭新的收音机也置之不理,拉着林忆哲就沉浸在了对这本手札的研究之中。他们全神贯注的琢磨起手札里记录的内容,完全忘了时间。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云水依在书房里忙得昏天暗地,如果不是妈妈时不时地提醒他休息,她可能连休息都会忘记。 陆湘在门外看着女儿焦头烂额的样子,心疼不已,小声地提醒身旁的云景浩:“你说你好端端的把那东西从地底下拉出来干嘛?这么折磨女儿。其实照我说,平平凡凡、简简单单的过日子就好了,哪里需要非要去争名夺利。你看看这段时间两个孩子都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天底下哪有不心疼女儿的父亲?”云景浩为自己叫屈,“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他是我们云家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就拿出来了再说了。在我看来,这本手札还不如那些珠宝值钱呢,要是老祖宗直接给我们留下一些珠宝,还能勉强解决我们的问题。” 陆湘轻推了一下他,责备道,“你这话说的真是毫无道理,你们家老祖宗给你留下什么东西你都不能嫌弃。给你留下金银财宝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很快就挥霍一空,到时候什么都留不到手里。留下这本手札,流芳百世才是真正的财富。” 第194章 破茧的秋天 云景浩无奈地摇摇头,“你这个人真是,什么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尽了,不把那手札拿出来你有意见,把那手掌拿出来你还是有意见,既心疼女儿又不想遗失老祖宗留下的东西。” 陆湘说道:“我只是不想女儿他们这么着急,万一伤到身体怎么办?而且,女儿现在正在备孕阶段,随时都有可能怀孕,万一伤到了身体,谁能负起这个责任?” 云景浩有些惊讶地看着妻子,“你不会把这些事情都怪在我的头上吧,又不是我非要他们去参悟这本手札的,我也希望他们能好好休息,多注意身体,不希望他们劳累成疾。” 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责备着,他们都只是不希望两个孩子伤到身体而已。 夫妻俩知道他们都劝不住林忆哲和云水依,但是又不想看着他们身体一天天垮下去,只能陪在一旁小心地照顾着他们的饮食起居。 顾佳清看着云锦浩和陆湘夫妻俩总是担心云水依,时不时地给她端茶倒水,唯恐把她饿着冷着,便推了一把身边的丈夫,“人家两口子都把自己的孩子当宝贝似的,你怎么对你那儿子不闻不问的,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林广山不以为意,“孙老头在那里什么都有饿不死。” “不是饿不饿得死的问题,你就不怕他伤到身体,你看他们没事没夜的那个样子,我看着都揪心。” “有什么好揪心的?他是儿子需要锻炼,不然怎么能扛得起生活的重任。” 顾佳清心疼地只责被丈夫:“你真是没心没肺,白亏我们儿子叫了你这么多年的爸,就算是个陌生人也不会这么冷漠。” 林广山为自己叫屈:“我哪里是冷漠了?他们年轻人必然要经历生活的磨难,才能认清生活的本真,才能真正热爱生活。更何况他们现在是在做对的事情,是在追求他们自己的梦想,我们现在总是出来阻拦,反而会影响到他们,我们不如静观其变,默默地支持。” “说得好听是默默支持,实际上就是什么都不做。”顾佳清白了丈夫一眼。 他们刚说到这里,就看到楼上依依把自己的爸妈从书房里推出来,有一些生气地责备:“爸妈,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我真的很需要清静,你们来的时候我的思路就会断掉,这样很影响我做事。” 林广山马上对妻子说:“听到没有,我们不合时宜的关心反而是一种打扰。” 楼上传来陆湘担心的声音:“依依啊,妈妈也是担心你饿坏了身体,我真怕你这样下去会伤到身体啊。” 云水依想了想说:“要不你们到点了就把吃的放到门口的小桌子上,我要饿了就出来吃,这样既不会饿着肚子也不会受到打扰。” “那行。”陆湘也不想打扰女儿,赶紧答应下来,拉着丈夫走下楼来。 顾佳清急忙迎了上去,“亲家让你们担心了,真是不好意思。” 陆湘说道:“都是孩子们自己的选择,怪不得你们。而且,我们也希望他们真能把手札里面的东西琢磨出来,好好传承下去。” 林广山说道:“依依的吃穿问题就不用你们担心了,我们到点了会做好饭菜端上去摆在小桌子上,其实依依说的也对,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手札里面的东西,我们对他们的关心反而是一种打扰。” 云景浩点点头,“行,那我们就先由着他们。” 日月交替,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云水依终于推开了房门,顶着一头油腻的头发,走到了冲凉房,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陆湘和云景浩早就等了半天了,看到云水依终于出来了,急忙迎了上来小心翼翼地问依依:“琢磨得怎么样了?” 见云水依并没有急着回答,立即安慰道:“就算什么也没有琢磨出来也没有关系,那本手札也许就是某个糊涂的老祖宗随便瞎写的当不得真。现在我们跟锦华公司合作,不愁生意已经非常不错了,只要我们保持好这个状态,能养活我们自己就行。妈妈希望你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还是要给自己一些休息时间。” 云景浩立即附和:“对呀,你妈妈说的对身体最重要,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云水依说:“其实我已经有些眉目了,不过还是有些地方不是很确定,我想去找忆哲跟他商量商量。对了,忆哲人呢,怎么没看到他?” “你忘了吗?他去找孙老头子也琢磨那本手札去了。”陆湘提醒说。 云水依飞奔着朝着孙老头子的院子跑去了,林锦浩看着女儿飞奔而去的身影不住地摇头,“果然是女大不中留,一遇到事情最先想到的还是那个臭小子。” 云水依来到孙老头子的院子,轻敲了下房门。 孙老头子的院子一直都很热闹,孙老头子一个人也能筑出左邻右舍的感觉,下个棋都叽里呱啦地说个没完,要是把那破收音机一放就更热闹了,这会儿却安静的出奇。云水依轻敲了下房门,房间里面的孙老头子和林忆哲就同时抬起头来。 林忆哲的视线穿过窗户,隐约看到了云水依的身影,心中一喜,“看来她琢磨成了。” 孙老头子却没有这么乐观,反而说道:“那也未必,也有可能是他走到穷途末路没办法了来找我们商量。” 林忆哲抬脚就要去给云水依开门,走到门口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贴在墙上的镜子,才发现自己此时的形象跟乞丐没什么两样。 他回头看了一眼孙老头子,差点被孙老头子的造型给吓傻了,孙老头子俨然丐帮的帮主。 就这个形象怎么见老婆?林忆哲急坏了,问孙老头子:“你家洗澡的地方在哪里?” 孙老头子含糊地说:“你来我们家这么久,连我们家在哪里洗澡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林忆哲压根就没想过洗澡的问题。 “我说你们年轻人穷讲究什么呀?直接弄一盆水在院子里冲一下不就好了吗?”这是孙老头子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 林忆哲没办法,飞快地跑到后院打了一桶水,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这才跑到前院来给云水依开门。 云水依在门口等了半天,看到林忆哲湿漉漉地跑来开门,就知道他是忙什么去了,不禁觉得好笑,“都老夫老妻了,还担心形象问题?” 林忆哲被说得有些害羞了,“我只是怕臭到你。” 说着他回头冲孙老头子喊了一句:“老头子你也赶紧去洗一下,别熏到人了。” 孙老头子意见大得很,嘀咕着:“就你小娇妻重要是吗?” 但他还是很听话地去烧水洗澡了。 第195章 宵衣旰食 云水依拿出自己这段时间整理的所有资料,跟林忆哲和孙老头子一起商量,她做的笔记很详细,所以看上去厚厚一堆,把孙老头子看得头疼。 “你们有什么话直接跟我说就行了,我看到这些文字昏昏欲睡,太痛苦了。” 话音刚落,就察觉到云水依所整理的这些资料与众不同,他思路清晰,有图有文,看上去一目了然,很容易理解。 看着看着孙老头子就完全沉浸进去了,林忆哲也是一样,聚精会神,全神贯注,仿佛世界上的所有都消失不见,只剩下眼前这一本笔记了。 等他们看得差不多了,云水依说:“本来我做了一些样品想带过来给你们看看,奈何很多样品都不太成熟,搬过来的话太重了,所以就没拿过来。” 孙老头子一边看一边感叹说:“不用拿过来,我都能感受到最终的效果。” 他抬起头来望向云水依:“依依呀,我没想到你在7亿方面的天赋会这么强,真是让我叹为观止。你绝对是百年难得一出的奇才。” 虽然被别人夸奖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但是云水依更关心的是,他们能否用手札里面记录的这些内容来做出画家所描绘的那一幅逆风航行图。 三个人一起商量了整整一天,饿了就随便吃点东西对付一下肚子,直到夜深了,终于取长补短,得出了一整套详细的方案。 方案是方案,要落到实处还是有一定距离的,接下来的工作就要交给林忆哲和云水依了。 林忆哲和云水依带着他们整理好的资料,重新回到了书房。 二人把书房一关,又惹得四位老人担心不已。 “这两个年轻人是不要命了还是怎么的,好不容易才从书房里走出来,这才两天不到的功夫,怎么又把自己关进去了?” “这是要修炼成仙吗?”顾佳清忍不住嘴碎地念叨起来。 陆湘也十分担心女儿的身体,“是啊,他们这个样子真是让人着急,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没有身体重要,他们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会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会不会影响将来备孕。” 林广山劝他们:“一切都顺其自然,随缘吧,我们这样劝也劝不住他们。” 云锦浩也说到:“是啊,年轻的时候心里总有一团火,他们不去做他们认为对的事情就总会觉得遗憾,与其让他们别扭地生活倒不如放手让他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陆湘和顾佳清都不认同两个大男人的话,递给他们一个白眼,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陆湘回到云家大漆坊,瞪了一眼云景浩:“要是,你不把那玩意儿从地底下挖出来,就没今天这回事儿了。” “怎么还怪到我头上来了?”云景浩是越想越委屈。 顾佳清也懒得和他理会,钻进厨房去给女儿做好吃的了。其他的事情他帮不上忙,只希望在吃穿方面能照顾好女儿。 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里,林忆哲和云水依都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他们俩很默契地没有互相打扰,彼此配合着去做作品,他们经常失败,不过每一次失败都没有让他们灰心,而是重振旗鼓,继续做新的尝试。 有时候四位老人会趴在窗外,偷偷看两位年轻人的动静。见他们一次次失败,都不禁为他们捏了一把汗。要知道做漆艺是非常考验耐心的,稍有瑕疵就很容易让人心烦意乱,脾气暴躁,没想到两位年轻人在研究新的制作方式时遇到那么多的挫折,做废了那么多的样品,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地沉浸在着漆艺的过程中。 四位老人回到院子里,无奈地摇头叹息着说:“这两个年轻人真是走火入魔了,我们劝是劝不住的。” 云景浩感叹:“我们云家和林家能出这么专注的两位,说明我们两家大西房将迎来新的辉煌了。也算是后继有人了,都不要太担心。” 陆湘偷偷抹着眼泪,“怎么可能不担心?你看看他们都瘦成什么样子了,还有那头发,乱糟糟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刚从战场里出来,被人家的原子弹给炸过。” 她这番话把顾佳清给逗笑了,顾佳清本来也很担心两个孩子的身体状况,但是看到陆湘这么着急,她反而淡定从容了很多,劝道:“我们再着急也没用。还是由着他们去吧。我相信他们会有分寸。” 为了给林忆哲和云水依营造完全安静的环境,云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坊都停止制作漆艺了。之所以停下来,还因为他们目前漆艺的制作到达了一个瓶颈阶段。锦华公司那边想要一批新的机器,但是两家大漆坊暂时都还没有研究出来新的漆器。林广山云锦浩都还在加班加点地设计。 云水依和林忆哲互不打扰,谁要是饿了,谁就自己悄悄地从房间里出来吃点东西,谁要是困了就自己回房间休息。有时候云水依从房间里出来,吃完饭发现自己给林忆哲剩的并不多了,便去厨房重新拿了一些新的放在小桌子上。没想到,一只野猫窜进了林家大漆坊,偷偷爬上了小桌子,把饭菜吃得精光。当林忆哲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着空荡荡吃过的盘子,糊里糊涂地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自言自语地嘀咕:“难道已经吃过了?” 他以为是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琢磨漆器这件事情上, 才对吃饭的事情没有印象,所以折身回到了房间里,继续琢磨漆器的事情。 秋意越来越浓,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大街上人们已经穿上了厚外套,蜀江镇靠着山,秋天一来,比成都等大都市要凉爽很多,一早一晚更是寒气逼人。 入夜了,灯火渐渐熄灭,整个蜀江镇都陷入一片安静之中,唯有林家大漆坊还亮着灯火。 一直以来,陈佑邻都会在做漆器的空隙学习英文 以及别的知识,这段时间两家大漆坊都不做漆器,也没有漆器可以做,对他来说,正好可以有大把的时间来学习。 今天晚上天气格外寒冷,但他却有一种心里踏实和内心充实的感觉,正好这段时间学习太用力,有点疲惫,便趁着夜色出去散步。 第197章 落秋 第二天一大早陈佑邻就来到了派出所,想来看看孩子。 和他有同样想法的,还有李舒。 李舒比他还要先一步到派出所门口,眼巴巴地张望着。 李强刚接后一杯水,抬眼看到他俩站在派出所的门口,就冲他们招手。 他俩一回过神来就急匆匆地往派出所里走,你争我赶似的,好像谁先一步到达派出所,谁就能先把孩子领回家似的。 “我来看看孩子。”陈佑邻说。 李舒看了看陈佑邻的嘴型,又看了看李强,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直点头,试图告诉李强,她也是这个目的。 李强把二人请到大厅的休息沙发上坐下,热情的给他们倒了一杯水。陈佑邻面露为难,“我不想喝水,李警官,你就赶紧让我看看孩子吧,昨天晚上我回去之后是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你就让我看一眼吧。” 李舒也只点头。 李强说道:“你们晚来了一步,那孩子我们已经送到福利院去了。” 陈佑邻听到这个说法,当即愣在了原地,“我那么早就来了,根本没看到你们的人抱着孩子离开这儿,怎么可能把他送到福利院去了?你是不是不想让我见到孩子?李警官你放心,我绝对没有恶意,我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想看看那孩子。” 李舒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着急地比划,希望陈佑邻能把实情告诉她。陈佑邻着急地加大音量,比划着说:“他们已经把孩子送到福利院去了。” 李舒通过嘴型判断,知道了“福利院”三个字,当即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似的,微愣在原地,神情木然。 李强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对这两个人的打击会这么大,一时间有些错愕,劝道:“你们对那孩子一片好心,我能看得出来。不过,国家讲国法,办事讲规矩,很多事情不能按照你们的想法去处理。昨天晚上那孩子哭得不成样子,我们也不会带孩子,只好求助在福利院上班的同学。我那同学就赶紧把孩子给送到福利院去了。” 陈佑邻不甘心,“你干嘛送福利院去?孩子还那么小,被送到那种地方,照顾上有所疏忽怎么办?谁负得起这个责任?李警官,你看我,每天都在林家大漆坊做事情,收入这一块是没得说,养一个孩子不成问题。你要不通融通融想办法,把那孩子接出来拿给我带回家,我细心把他养大。” 李舒很仔细地看着陈佑邻的口型,明白了陈佑邻在说什么,急忙比划着,意思是让李强把孩子给她。 李强被眼前两个人弄得哭笑不得。 “你们别再说了,那是一个孩子,不是可以随便安顿的物品,把他送到福利院必然有送到福利院的原因。” 陈佑邻还是不甘心,急忙把李强拉到了角落。李舒看着他们古怪的举止,疑惑的皱起了,眉头踮着脚尖伸长脖子想偷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到了没人的角落,陈佑邻对李强说道:“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把那孩子给我。” “陈佑邻,我现在必须纠正你,你这样说话很危险,跟人贩子没什么两样,我劝你冷静。” 陈佑邻赶紧为自己的言行举止道歉:“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了,我的意思是说,你看看我,恐怕后半辈子就这么一个人过了。现在我在林家大漆坊做事,包吃包住,挣的钱也没处花,养一个孩子的话绰绰有余。我从第一眼看到那孩子的时候,就觉得他跟我特别投缘,我想领养那个孩子,要是需要办什么手续的话,你不妨告诉我,我就把手续办齐。” 他唯恐李强心里的天秤倾斜向李舒,便说道:“你别看李舒是个女人,她耳朵不好使,到时候怎么教孩子?所以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孩子给李舒。” 李强轻轻推开陈佑邻。 “陈佑邻,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那个孩子的安置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有法律管着,你要真心喜欢那孩子,时常去福利院看他就行了。” “我不放心福利院。”陈佑邻还想再劝说李强,李舒跑了过来。她把李强拉走了,比划了一阵。 李强被惹得有些急了,“领养孩子的事情不归我们派出所管,你们可以去福利院问问。” 陈佑邻见李强急红了脸,也不想再为难他,便说道:“行,那我现在就去福利院。” 李强看着陈佑邻坚持的样子,于心不忍,“陈佑邻,我拿你当朋友,有些话我还是想跟你说说,你现在这个情况要领养一个孩子的话,可能过不了审。” 陈佑邻有些着急,“我过不了审,难道李舒就能过审了?” 李强安抚道:“我非常理解你们想领养孩子的心这是好事情,但是我们也要考虑实际的情况。不管是你还是李舒,你们都不具备领养孩子的条件,首先你们都是单身,这在领养上并不占优势。” 陈佑邻不服气,“怎么就不占优势了?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剩下的钱全部都给,那孩子多好呀,将来等他长大了,买房买车这些事情根本不用发愁。”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情。”李强苦口婆心地劝道,“没有稳定的家庭,怎么给孩子良好的成长环境?其次你和李舒各自都有些缺陷,福利院那边肯定会优先考虑肢体健全的家庭。” 这句话让陈佑邻沉默了,李舒刚好走过来,看到两人说话的口型也愣在了原地。 李强说道:“据我对福利院的了解,如果同时有好几个家庭都想领养,那孩子就会从你们当中挑选出最适合孩子的家庭。我拿你当朋友,所以好心提醒你,希望你不要去吃闭门羹。你喜欢那个孩子是好事,多去看看就行了,没必要一定要带在身边,当成自己的孩子养。” “你不懂。”陈佑邻不想再说什么了。 看见李强的脸色有些难看,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着急说话有些生硬,于是缓和了语气说道:“不管怎么样谢谢你了,李警官,我会看着办的。” 说完陈佑邻便离开了派出所,直奔福利院去了。李舒紧跟了上去,找了一个三轮车,一路追去了福利院。 结果显而易见,他们被直接拒绝了。 被拒绝的两人在回家的路上显得十分失落。 第198章 爱是唯一的真诚 之前他们一直把对方当对手,此刻他们都面临同样的难题,突然有一种领悟彼此心意的感觉。 大概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初秋的凉风吹在两人身上,两人并没有觉得寒意,但是他们的心却像蒙上了一层冰霜。 到中午了,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但都很默契地走进了一家牛肉面馆,各自点了一碗牛肉面。等牛肉面端上来的时候,陈佑邻见李舒很喜欢吃牛肉块,便悄悄跟老板招呼了一声,让老板给李舒多加了些牛肉。 李舒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手拒绝,陈佑邻说道:“你就安心吃吧,我挣那些钱也没人花。” 牛肉面馆的老板听到陈佑邻说这句话,不禁开起了他的玩笑:“你的钱没处花,可以认我们家儿子做干儿子呀!到时候,干儿子给你养老,你的钱给你干儿子。不是名正言顺水到渠成的事情吗?”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说着说着老板就有些当真了,搬了一张凳子坐到陈佑邻的身边,认真细说起来:“要不,真把我那傻小子给你当干儿子?” 陈佑邻只顾低头吃面,不理会他的话。 “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人呢。”老板碰了一鼻子灰。脸色垮了下来。回头去煮面了。 一旁的客人笑呵呵的地玩笑说:“那牛肉是能白吃的吗?人家打的什么主意你还不知道吗?肯定是想把人拐回家去生儿子呀。” 牛肉面馆的老板心里不高兴,闷哼了一声,埋汰着说:“一个瘸腿,一个耳聋,倒是挺般配。” 这句极具讽刺的话,落在陈佑邻的耳朵里,却没有激怒他,反而让他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来,凝视着李舒。 李舒听不见大家在说什么,只觉得耳朵里嗡嗡嗡的,有些嘈杂。见陈佑邻盯着自己看,也抬起头来看着陈佑邻。 吃完牛肉面,陈佑邻兴冲冲地回到了林家大漆坊,让一帮工开了一辆货车带着他找到了李舒,拉着李舒到了成都。 货车在一家人工耳蜗的店铺面前停了下来。 李舒一看到店铺的门面就知道陈佑邻是什么意思了,她抗拒地不肯下车,陈佑邻却慢慢的用口型跟她说话:“你放心,我给钱。” 陈佑邻见李舒还在犹豫,便又说道:“你如果不想失去那个孩子就听我的。” 这句话打动了李舒,她短暂地迟疑了下,推开了车门跟着陈佑邻走进了店铺。 配人工耳蜗并不便宜,搭上了陈佑邻全部的积蓄都还不够,还从帮工那里借了一笔款。 帮工觉得陈佑邻疯了,为了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买这么贵的东西。 当李舒戴上人工耳蜗后,终于听到了周围的声音,虽然仍旧有些轰隆隆的杂音,但是她可以很清楚地听见别人说话。 比如此刻,陈佑邻就在他的跟前,慢慢地说:“你能听见吗?能听见吗?” 李舒想回答他,可是喉咙发烫,一个完整的声音也发不出来,唯有泪流满面。 正好又到饭点了,陈佑邻带着李舒又到了一家牛肉面馆。 成都的牛肉面一向做得差强人意,味道不怎么好。 “老板,来两碗素面。”陈佑邻喊了一声。 帮工听得目瞪口呆,“只点两碗,不给她点一碗不太合适吧?” 陈佑邻提醒道:“不是,我只点了我和她的,没点你的。你得你自己点。” “不是吧,陈佑邻,你这么不给情面的吗?要点就一起点啊,几碗面而已,要得了你多少钱啊?” 陈佑邻没回答他的话,只坐到了一旁的桌子前。 帮工嘀咕一句:“花那么多钱给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买东西。给自己点碗面却舍不得加牛肉,真是搞不懂他怎么想的。” 说完帮工冲着老板高喊了一声:“来碗牛肉面,另外再加一份牛肉。” 陈佑邻听到他这么喊,立马提醒他:“等会儿你自己付你自己的。” “放心,守财奴,我虽然穷,但一碗牛肉面的钱还是付得起。”帮工气鼓鼓地坐到了角落的位置,有意要跟陈佑邻拉开距离。 两碗素面摆到了陈佑邻和李舒的面前,李舒看着素面,微愣了一下。 明明之前还点牛肉面来着,不仅点的是牛肉面,还额外加了一份牛肉,这才过了几个小时啊,就换东西了。 陈佑邻见李舒盯着素面发呆,便说道:“以后养孩子多的是要花钱的地方。能省点儿就省点儿。” “养孩子什么意思?”李舒迟疑着开口。 陈佑邻猛地抬头,“你会说话?” 李舒说:“我本来是会说话的,后来耳朵聋了之后,说话的时候总是掌握不好音量。要么说得别人听不见,要么就吵到别人,炸得别人很不舒服,所以我就不怎么说话了。现在我能听见了,能掌握好说话的声音了。” 陈佑邻点点头。 吃完牛肉面回到车上,车还没开,李舒有些好奇地问陈佑邻:“你刚才说养孩子是什么意思?还有,你为什么要给我买这么贵的东西?我没有钱还你。不过你放心,等我赚了钱之后,我一定会还给你的,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的。” 陈佑邻说道:“本来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既然你主动问起,那我也没有避讳的。我在想,他们不是觉得我们都是单身不适合领养孩子吗?如果我们能结婚,组建一个家庭不就具备养孩子的条件了吗?” 李舒顿时警觉起来,“你什么意思?你要跟谁结婚?” 开货车的帮工冷笑了一下,“果然啊,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给人家买那么贵的东西,必然有所图。” 陈佑邻迟疑了下,整理了一下思路,对李舒说:“我说的结婚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结婚,而是领证之后组建一个形式上的家庭。这样,让福利院的人觉得我们是一个有家庭的人,适合把孩子放在我们这儿领养。” 帮工立即说道:“你们这是做假呀,要是被查出来,牢底要坐穿的。” “这怎么能是作假呢?我对那孩子是真心真意的,我也看得出来,李舒对那孩子也是真心真意的。这世上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唯有爱装不出来。” 帮工说道:“这世道真真假假的东西那么多,谁说得清?” 李舒想了想说:“我现在能听得见了可以去找一份工作,有了稳定的工作,又有了稳定的家庭,应该可以领养那个孩子。” 帮工本来以为他们俩只是随口说说,毕竟领养孩子这种事情在很多人看来都是麻烦事儿。没想到短短一个星期之内,陈佑邻和李舒就领证结婚了。李舒还在陈佑邻的帮助下,选入了林家大漆坊做杂活。虽然她不会做漆器,但是做一些闲杂事务还是可以的。 当时面试她的是顾佳清,顾佳清面试人的时候尤为苛刻。李舒爱干净,心思细,又吃苦耐劳,很得她的喜欢,就留了下来。 第199章 被拒绝 没多久,李舒和陈佑邻就登记结婚了。 他们两人走在一起,的确让其他人都很惊讶,没有一个人看好他们的感情,觉得他们这完全是小孩子一般的瞎闹,过不了多久就会一拍两散。 李舒和陈佑邻虽然没有感情基础,但是他们却比那些有感情基础的夫妻更为和睦,相处起来也客客气气的,愿意给对方笑脸。 两人一结婚就琢磨着领养孩子的事情。 和李强说的一样,他们在领养孩子这件事情上遇到的阻力不是一般的大,福利院并不愿意把孩子给他们。 才过半个月,李舒就从福利院那边得知消息,有一对夫妇在浙江上班,他们想领养那个孩子。 陈佑邻也从多方打探得知,那一对深圳夫妇没有生育能力,他们想领养这个孩子之后带到浙江去生活,并让他在那里完成学业。这对福利院的人来说是很好的条件,所以他们打算近期之内办理好手续,把孩子给那一对夫妇领养。 这个消息对李舒和陈佑邻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两人着急忙慌地找到福利院,向他们说明自己的情况。 李舒拉着福利院负责人的手恳求着说:“这孩子是我们蜀江镇的人,把他留在蜀江镇,水土相符,才利于他长大,你把他送到浙江那么远的地方,将来要是有个好歹,谁能听到孩子做主。” 陈佑邻也在一旁帮腔:“是啊,浙江那个地方实在太远了,而且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们也不清楚,你把孩子留给我们养,对我们知根知底的,将来孩子要是有个什么状况,你三两步就到我们家来了。这不比把孩子送到浙江那么远的地方强吗?” 福利院的负责人是一个发福的中年女人,头顶光秃秃的,露出一个亮堂的大脑门,她皱着眉听完了李舒和陈佑邻的话,说道:“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你们喜欢这个孩子,我也看得出来。但是做事情有做事情的规矩,在领养孩子这一块,我们一定是首先考虑那些符合条件并且条件更优秀的家庭。” 陈佑邻马上把提在手中的布口袋亮给那负责人看,“你看,这是我这个月的薪水1500块。我一个月赚1500,一年就能赚将近2万。我在林家大漆坊干活,包吃包住,根本没有什么开销,这2万可以全都留给孩子。” 李舒也说:“是啊。我的薪水是700块。我也是包吃包住,基本没什么开销,钱全部都可以留给孩子。” 负责人看了一眼,那口袋里面全是10块的,沉甸甸的。 “你们还是赶紧把钱存进银行吧,提着钱在大街上走来走去也不安全。你们的心意我已经感受到了,我替孩子谢谢你们的厚爱。要不这样吧,后面,要是有什么情况我再通知你们。” 负责人见他们两人还不肯走,微蹙眉头,“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要不你们就先在这坐会儿。” 说完,那负责人急匆匆地走了。 领养孩子的事情就算以失败告终了,回到家里陈佑邻魂不守舍。李舒也像被抽去了灵魂一样无力地坐在藤椅上,双目无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舒才终于开口说:“要不抽空去把婚离了吧。” 她在想,也许其他人想的是对的,他们这么做太儿戏了。 陈佑邻没有回答她,而是抬起头来凝望着她那一双充满失望和泪光的眼睛,问道:“你真的那么喜欢那个孩子?”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只是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有一种很,莫名的亲切感,王府前石金生他就该是我的孩子,我就该在那里等着他。” “他的生母生父为什么要抛弃他?我似乎并不关心,也不想知道。只希望他往后余生每一天都过得幸福快乐。” “刚才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们把他带在身边是为了给他幸福快乐,其他人领养他也是为了让他幸福快乐,虽然他的幸福不是我们给的,但只要他过得好,我们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陈佑邻叹息着说:“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终究是不放心别人。” 可是不放心又能怎么办呢?人家有更好的家庭要领养。 陈佑邻去了里屋,两分钟后走了出来。 他把一个做工精巧的漆器盒子摆在李舒的面前。 “虽然我们不是真正的夫妻,但好歹在一张结婚证上待过,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这一盒东西你拿去吧。” 李舒以为陈佑邻给她的是一个漆器盒子,非常喜欢,便把它接了过来:“谢谢你,你费心了。” 漆器盒子非常精美,上面是牡丹花,采用的是浮雕的手艺。 李舒打开了盒子,没想到盒子里面居然放着一对金耳环和一对银镯子,还有一个带着玉石的戒指。 她微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等回过神来马上把漆器盒子给关上了,有些惊慌地说:“我不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她把漆器盒子退还到陈佑邻的面前。 陈佑邻把漆器盒子重新推给她,并且用手压着,不许李舒再推回来。 “我诚心诚意要送给你的,你就收下吧,不然的话我会愧疚的。” 李舒说道:“你我之间领证结婚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没有强迫你分毫,你也没有强迫我分毫。而且,马上就要去领证离婚了,可以说是互不相欠,你没必要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再说了,你送了我,我却不知道该回你什么好。” 礼尚往来,总不能白白收别人的东西而毫无表示吧? “更何况我现在戴着的这一副人工耳蜗还是你给买的。我得攒一些日子,才能把钱攒够还给你,我不想欠你太多。” 陈佑邻说:“这些东西全部都是我心甘情愿送给你的,你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再说了,我这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留着这些东西也没用。你们女人家最喜欢这些漂亮东西了,还是留给你更有用处。” 李舒还想推迟,陈佑邻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你收下。” 李舒沉思了许久,“那我也不能白收你东西,要不这样好了。你开个价,我以后每个月赚了钱就把钱给你。这些东西就当我从你这儿买的。” “这怎么成?这样我不就成了卖东西的吗?”陈佑邻摆摆手,“你就安安心心收下。” 陈佑邻心情沉沉地说:“其他女人结婚,有的是三转一响,有的是三金。你和我结婚没有穿金戴银,也没有什么礼物,现在我们就要一拍两散了,这些东西你就留着吧,算是我给你的一点补偿。” 女人还想再说什么,陈佑邻马上劝阻:“你就别再推辞了,其实是我脑袋一热,拉着你去结婚的,短短一半个月的功夫就让你从一个未婚的女人变成了一个离异的女人。将来很影响你找伴,这是我的错,是我考虑不周。这些礼物就当是对你的赔礼道歉。” 李舒苦笑了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苦笑什么,笑着笑着眼眶里就有了泪花。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关心我。”李舒说。 在这个人们思想并不十分开化的年代,尤其在偏远的地方,女人们总是躲在角落,听候男人的安排。她们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从一出生就被自己的爹娘家人视为别人的人。他们总是会把一句话挂在嘴边:“这丫头早晚是要嫁人的。” 因为是“早晚都要嫁人的”,所以不用吃好的,也不用穿好的,只要把活干完就行。好像给他们安排够多的活才算赚到,否则都是亏本,所以才有了那一句“赔钱货”。 第200章 月光下的他 李舒因为耳朵的问题,到30岁的年龄了,仍然没有结婚。这在家人看来是非常不可思议的,简直就是白白浪费家里的粮食。他们根本不管李舒这些年凭借自己的勤劳赚了多少钱补贴家里,也不管她让家里的日子从紧巴巴过得稍有宽松,他们只盯着李舒那张嘴,算计着她到底吃了家里多少粮食,用了家里多少布匹。 李舒不是那种喜欢反抗的人,她的性子算不得柔软,但也算不得刚硬,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是逆来顺受的性格,只是大多数女人都沉默着,她也随波逐流的沉默着。不反抗,不挣扎,只是孤零零地打发着一年又一年。 其实李舒从没想过自己会有结婚的那一天,尤其是在和陈佑邻领证的时候。拿着结婚证的那一刻,她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动,恍惚间觉得自己有家了。 理智又很快提醒她,她和陈佑邻领证结婚只是为了领养那个孩子,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结婚,自然也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家。 她打心眼里接受这件事情,所以并不觉得陈佑邻亏欠她什么。当陈佑邻把漆器盒子摆到她面前时,她心里已经很受感动了,觉得自己终于被当成人看待。 当她看到盒子里的首饰时,却没有了这种感动的感觉,反而有些惶恐。 一开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惶恐什么,沉思了片刻之后,方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就觉得自己不配。不配拥有这些好东西,不配穿戴这些名贵的首饰。所以她惶恐地想要把他们推开,唯恐因为自己占有了它们而惹来别人的谩骂、指责和嫌弃。 在看到陈佑邻特别坚定的态度后,她才重新拥有了那种感动的感觉。 正是因为感动,正是因为知道陈佑邻把他当人看,把她当女人看,所以更加不愿意接受这份礼物,不想让陈佑邻破费。 陈佑邻严肃地说:“你要不接受,我就当你看不起我。” 这话实在太严重了,吓得李舒赶紧摆手,“我、我肯定没有半分看不起你。” 不等李舒说完,陈佑邻就说道:“那你就收着。” 他们本来是打算第2天就去把离婚证扯了,但没想到云锦浩和林广山突然设计出了新的漆器样式,要他们赶紧加班加点的赶制漆器。一忙起来,就都忘了领离婚证的事情。 等把漆器做完,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秋天的晚风刮在人身上,卷走了仅存的余温。冷得街上的行人不住的打寒战,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赶,一溜进家门就赶紧关上房门,不再往街上走半步。 街上的人越来越少,陈佑邻却觉得清静舒服,慢慢地走着。 刚走出几步就听到旁边传来脚步声,抬眼一看,竟然是李舒。 “ 巧了。”李舒主动打招呼说。 “是啊,挺巧的。” 周围寂静,唯有他们的声音显得特别清晰,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陈佑邻客气了一句,“要不一起走走。” 他发誓他真的只是随口客气客气,没想到李舒很爽快地点头答应了:“好啊,一起走走,正好刚才吃了点东西想消消食。” 两人就这样并肩往前走着,走了一段距离,遇到有帮工急匆匆的往回赶,认出他们二人后竟调皮地吹了一声口哨,开起了玩笑:“新婚夫妇就是不一样啊,如胶似漆的,这么大冷的天都要出来散步。” 这话说得陈佑邻和李舒都脸红了。 其实这段时间,他们在林家大漆坊干活的时候,时常有人拿他们开玩笑。 如果他们是正常夫妻,其他人可能根本没有兴致开这种玩笑,正因为大家知道他们是因为想领养孩子而瞎凑在一起的临时夫妻,才故意拿一些话来刺激他们。看到他们两人红彤彤的脸,他们就像打了胜仗一样,个个乐呵呵的。 陈佑邻倒不在意别人说他什么,但他觉得这些人没完没了的玩笑话,让李舒这个女人没面子,也怕他们的话让李舒感到难过,所以每当别人开玩笑,他都会板起脸孔呵斥几句。结果,这些人个个皮糙肉厚的,听到他的呵斥,不仅不停止,反而一个比一个来劲。陈佑邻恨不得跟他们打起来,还是李舒主动拉住了陈佑邻,“他们想说什么就由他们去吧,我们不理会,他们自然也就没劲了。” 今晚没有月亮,街道黑漆漆的,两个人走的也比较小心。在无人的街道上走的久了,尴尬的气氛慢慢变得暧昧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似乎都已经快要走出蜀江镇了,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陈佑邻本来是想问问李舒要不要回去,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给吞回去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就这样一直往前走下去也是一种幸福。 他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打量着李舒,不知道李舒是不是和他有同样的感觉。 李舒什么都没说,只是脚步坚定的往前走,其实没有人知道她内心有多火热,脸早就羞涩的发红了,似乎在期待什么。 她也说不清自己在期待什么,也许是在期待陈佑邻从此带她远走高飞,给她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她想起那还没有来得及领的离婚证,突然觉得,要是陈佑邻能从此忘了这件事情该多好。 李舒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将来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此刻倒觉得就这样跟着陈佑邻一辈子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李舒生在贫穷保守的家庭,所有的家人都把她当累赘,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她30岁了还没嫁人。唯有陈佑邻能看见她身上闪亮的光点,鼓励她多读书多看书,甚至还会教她英文。 这样一个闪闪发光的人做她的丈夫,该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啊。 可是她内心实在太自卑了,完全不敢主动提起这件事情,唯恐自己把这件事情说出口,陈佑邻就会马上切断和她的联系,从此两不相见。 走着走着,两人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那声音从隐隐约约倒是慢慢清晰起来。 这一幕多么的似曾相识啊。 两人面面相觑,加快了脚步,朝着孩子啼哭的地方走去,走到后面两人也是奔跑起来。若是摔倒了就赶紧爬起来继续往前奔跑,唯恐晚一步孩子就会出现不测似的。 绕过拐角,终于看到一个凹下去的岩石缝隙里放着一个襁褓,婴儿的哭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李舒觉得这是老天爷对他们的奖励。 等她把地上的孩子抱起来的时候,才惊讶地发现,这不正是他们上一次捡的那个孩子吗? 你看你快看看这个孩子。 李舒把孩子抱到陈佑邻的面前。 陈佑邻仔细一看,“他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被那对要去浙江夫妇给领养了吗?” 第201章 讨伐 漆黑的夜晚,凉风横扫,小婴儿无助地躺在路边地上,是多令人揪心的场景。 李舒怒不可遏,“那对夫妻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把孩子一个人扔在大马路边?他们要是不想领养就还回福利院去,多的是人想要。” 陈佑邻张望着四周,试图把那对夫妇给揪出来,奈何深夜寂静,周围除了风声,并没有别的声音。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李舒问,“难道又把他送回派出所吗?” 陈佑邻说道:“如果把他送回派出所,派出所的民警肯定会把他重新还给福利院,谁也说不准这孩子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事情?” 李舒有些吃惊,“你该不会想把这个孩子留在身边吧?这不符合规矩,要是被警察抓住了,怕是要坐牢。”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佑邻说,“我是想直接抱着这个孩子去找福利院,找他们问问清楚。他们之前不是说那一对浙江夫妇的条件比我们好嘛,还说他们认真考察过那对夫妇的情况,所以才决定把孩子拿给他们领养的。现在我就要他们给我们一个说法。” 李舒也在气头上,“对,我们就是要他们给我们一个说法,不仅给我们一个说法,也要给社会一个说法。他们能在这个孩子身上出现这样的纰漏,是不是也意味着在处理其他孩子的领养问题上也是漏洞百出。” 两人气冲冲地抱着孩子来到了福利院。 福利院门口看门的大爷正睡意昏沉,看着暗淡的路灯下两个裹得厚实的人抱着一个孩子朝他们走来,倦懒地自言自语:“这年头真是什么爹娘都有,生了孩子不想养,非要扔给福利院。这世上可怜的孩子还少吗?” 他从椅子上爬起来,推开保安亭的门。一股寒冷的劲风,扑面而来逼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不过睡意倒是没有了。 他把门打开,冷冰冰地扫了一眼陈佑邻和李舒,“怎么了,不想要这孩子了?” 陈佑邻正在气头上,见老大爷对他态度冰冷,也没好气,“我要见你们的负责人,你们把你们负责人叫出来,我要和他好好谈谈。” “现在他们都下班了,哪儿有人啊?你们要是有什么事情就明天再来吧。” 老大爷的目光落在小婴儿的身上。 李舒用自己的外衣盖在小婴儿的襁褓上,让孩子露出一双溜圆的眼睛,本来小孩子一直在哭闹,但是在李舒的怀里感到温暖后,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多好看的孩子啊。”老大爷喃喃自语地说,“深更半夜的把他扔到福利院,也没个人照顾你们,当爹娘的就这么狠心。” 陈佑邻气急了,说道:“你睁大眼睛看看,看看我是谁!又睁大眼睛看看这孩子是谁!之前你们说要把这孩子领养给一对浙江夫妇,结果呢?刚才我们在散步的时候看到这孩子躺在路边根本没人管,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这些孤儿的吗?” 李舒也气得不轻,冲着老爷子就说道:“就因为他们被自己亲生爹妈抛弃,你们就这样对待他们吗?” 老头子被他们说得糊涂了,“你们什么意思是来找茬的?” “别废话,直接把你们负责人叫出来,今天他要是不出来,我直接把你们福利院的大门给砸了。” “你敢。”老爷子气得老脸通红,拿起一旁的叉子对着陈佑邻,“你要是敢往前走一步,我就把你叉出去。” 李舒也不想看到他们打起来,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些,说道:“大爷。之前你们负责人信誓旦旦地说要把这个孩子能让给一对浙江夫妇,还承诺说一定会给他好的生活条件和教育环境,结果今天晚上我们散步的时候发现这个孩子就躺在路边,孤零零的也没人照看。我们现在就想问问你们的负责人,这件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老爷子这才明白了他们为什么前来,迟疑了下,说道:“负责人已经下班了,你们有什么事情要找他的话就明天来。” 这句话把陈佑邻给惹急了,“上班是吧?把照看这些孩子仅仅当成一份工作,一点责任心和感情都没有是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老爷子劝道:“其中什么环节出了问题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你冲我着急也没有用,我还是劝你尽快回去,别冻着了,等明天我们负责人来福利院了,你再找他理论也不迟。” 陈佑邻听得拳头都硬了,真想对这老爷子动手,李舒及时拉住了他,“要不我们就先回去吧,我就算我们扛得住,这孩子也扛不住而且看他哭得嗓子都哑了,声音也弱,不知道是不是饿坏了,我们得去找点东西给他吃。” 陈佑邻凶巴巴地瞪了一眼老爷子,“行,我明天再来找你们理论。” 陈佑邻和李舒把孩子带回了家,挨家挨户地敲门才终于找到半罐奶粉,在别人打着哈欠的教导中,勉强冲出来一瓶奶粉喂给孩子吃。 孩子哭得太累了,太虚弱了,即便吃到了奶粉也显得绵软无力,看得李舒直掉眼泪。 “真不知道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狠心的人,这么好的孩子让他们给领养了,结果一点不善待小家伙。” 陈佑邻和李舒喂饱孩子后,小心地把它拖放在床上,两人一人在孩子左边,一人守在孩子右边,俨然一家三口。 第二天一早,陈佑邻就收拾好准备出门了。 陈佑邻拍了拍衣裳,整理了一下领口,“今天白天去找他们正好,人多,可以让大家都看看他们平时是怎么做事的。我等会儿去叫一下忆哲,让他把漆坊那些兄弟们都叫上。” “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对他们造成不好的影响?到时候让他们难以收场。”李舒有些担心。 陈佑邻说道:“他们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我们又有什么好顾及他们脸面的?如果他们真的考虑脸面问题,难道不是应该把孩子的问题处理好吗?” 李舒对福利院做的事情也是非常愤怒,所以就没再说什么。 半个小时后,一大群人就围在了福利院的门口,陈佑邻站在最中央冲着里面喊:“你们的负责人到底来上班了没有?出来给我一个说法。” 终于,一个穿着西装的女人走了出来。 其实今天早上她来福利院的时候就听保安亭的老爷子说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也知道今天陈佑邻会来找她,但是怎么也没想到阵仗会如此之大。 “陈佑邻,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好好谈,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 第202章 讨个说法 话音刚落,负责人就看到李舒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她当然一眼就认出来李舒怀里的孩子正是领养给那对浙江夫妇的。 “这孩子怎么会在你手里?”负责人面露惊讶,难道保安亭的老爷子说的话是真的? 今天早上她来到福利院的时候,听到保安亭的老爷子说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只当是陈佑邻因为没有领养到孩子而故意找碴儿,现在看到孩子在李舒的怀里才猛地一惊。 陈佑邻紧拽着拳头,皱着眉头严肃地说:“事情是你们在处理,他为什么会在我这儿?难道不是你最清楚吗?” 负责人想解释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被开水烫过似的,什么也说不出口。 陈佑邻握着拳头,冲着人群,高声嚷嚷着把事情的经过说得清清楚楚。他一说完,在场所有人都一片哗然。 大概是因为太气愤了,陈佑邻说完这些后发现喉咙难受得不行。他干咳了两声重又看向负责人,“你现在可以给我们一个交代了吧?” 负责人脸色通红,心里慌乱得不行,她也不知道那对夫妇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在刚领养这个孩子之后就把这个孩子遗弃了。她强作镇定,劝着陈佑邻:“老陈你稍安勿躁,等我去查一下,等查明了实情后,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陈佑邻正在气头上,“你们总是会耍这种花腔来敷衍搪塞我们。我不会再上你们的当了!当初你们说你们查明了那对浙江夫妇的所有情况,还说那是对孩子来说最好的选择,结果呢。” 林忆哲也赶了过来,看到陈佑邻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里,陈佑邻不是一个性情急躁的人,他遇到事情还是会相对冷静的,此时的他俨然变了个人似的,瞪着一双牛眼,恨不得吃人。而那负责人在陈佑邻的逼迫下,已是连半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所有的人都看着呢,负责人就算想把这件事情先压下来,也是不可能,只好在大家的围观中,回到办公室给那对浙江夫妇打电话。 电话打通了却没有人接,负责人也很生气,着急地又拨通了电话,结果和之前一样,不管她拨通多少次电话都没有人接听。 这件事情就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负责人急得直掉眼泪。林忆哲走上前,对负责人说道:“这件事情不可能敷衍过去,必须要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可以先让那些跟这对夫妇接触最多的人做一些调查,看看实际情况究竟如何。” 这番话提醒了负责人,负责人赶紧召开了紧急会议,把任务布置了下去。 这件事情在没有结论之前,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不胫而走,一时间整个蜀江镇都在讨论那个孩子的事情。原本陈佑邻和李舒是要把孩子留在身边的,毕竟,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他们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可是,规矩就是规矩,他们没办法私自带走孩子,孩子重新回到了福利院。 两天后,负责人终于查出了眉目,原来那对浙江夫妇伪造了财产,在全国各地坑骗。他们见蜀江镇网络信息还不甚发达,在处理信息这一块相对比较落后,所以就打起了蜀江镇福利院的主意。但他们没想到,刚把孩子领养到手,就得到消息,多地警察都在抓捕他们。为了方便脱身,他们把孩子直接放在了马路边,从此扬长而去,下落不明。 无法想象,如果那天晚上陈佑邻和李舒没有散步,经过那片地方的话,不知道那孩子能不能熬到第二天。 林家大漆坊的灯火一直亮到了后半夜,陈佑邻坐在长条凳子上,余怒未消。 李舒安抚他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先睡吧,我们不睡,忆哲他们也没法睡。” 林忆哲拍了拍陈佑邻的肩膀,劝说道:“这件事情已经引起了轰动,他们肯定要给我们一个说法才行。你们现在这么着急也不是办法,不如先休息好,万一接下来还有更硬的仗要打,才有精神去应对。” “话是这么说,不错,但是我就是放心不下那个孩子,你说福利院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和李舒两个人虽然有所缺陷,但是我们对孩子是真心真意的。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比真心真意更重要的。” 他这话立马就引来很多人的认同,在带孩子这件事情上,只要足够真心真意,哪怕吃穿差一些,也绝对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家庭条件好当然是好事,但如果只是家庭条件好,却没有一颗爱孩子的心,也绝对不是良选。 林忆哲劝道:“这件事情不能操之过急,我们好好想个办法,看看能不能打动他们。” 陈佑邻在林忆哲的劝说下回房休息了。 等林忆哲回到房间,疲惫地靠在床上,跟正在护肤的云水依闲聊着。 “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倒希望陈佑邻真能领养到那个孩子。我看得出来,陈佑邻对那孩子是真的上心。而且,以我对陈佑邻的了解,他应该是可以把那孩子抚养长大。” 云水依护肤完,来到林忆哲的身边躺下,“他爱孩子的确不假,谁都看得出来,但是福利院的负责人有他们自己的考虑。在同等条件下,他们当然更愿意考虑那些没有缺陷的家庭。这一次应该是意外,我们也看得出来,负责人根本不知道那对浙江夫妇生活有猫腻。” 林忆哲问云水依:“那依你说的话,陈佑邻岂不是没有机会领养那个孩子了?” 云水依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地说:“闹了这么一回,他的确更难领养那个孩子了。” “怎么说?”林忆哲问。 云水依分析起来:“他这么一闹,在负责人看来,他的情绪不够稳定,这样并不适合带孩子。除此之外,这件事情已经被蜀江镇很多人知道了。那么多人看过那个孩子,其中不乏有想领养孩子的家庭。如此一来,竞争就更大了。你觉得以佑邻目前的状况,他能打败众多的竞争者,成功领养到那个孩子吗?” “经你这么一分析,这件事情的确是这个样子。”林忆哲也为陈佑邻感到担心。 云水依安慰他:“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件事情一定会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这段时间,林忆哲和云水依都特别累,所以早上睡得晚了些,但林忆哲从楼上下来看到正在做漆器的陈佑邻有些心不在焉。 第203章 点拨 陈佑邻做事情一向认真,加上手艺好,在林家大漆坊是很受人尊敬的。但是这会儿他却有些心不在焉,把手上的漆器作废了都毫无察觉。再看正在打扫院子的李舒,情况好不到哪儿去,也是六神无主魂不守舍的样子。 林忆哲当然知道他们是在担心孩子的事情。 闹了这么一出孩子,孩子必然不会轻易被领养出去,但是陈佑邻和李舒真正想要的结果是能把孩子领回家。 他们不放心其他任何人去照顾那个孩子。 陈佑邻见林忆哲从旁边经过,立马拉住了他,“你要是给我涨两倍工资,我会不会就能拿到那个孩子的领养权啊?” 这个想法很危险啊! 林忆哲赶紧拉他到一边坐下,“你一定要冷静,这绝对不是处理事情的办法。” 陈佑邻瘪了瘪嘴,“抠门就抠门,我也没指望你会给我涨两倍的薪水。” 林忆哲说道:“这件事情并不是涨不涨薪水的问题。” 他的话还没说完,陈佑邻就说道:“我当然知道是我和李舒都有些生理缺陷。” 其实陈佑邻和李舒都是那种内心特别阳光的人,他们早就接受了自己的事实,所以并没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话。 林忆哲却摆摆手,“问题并不在这里。” “那在什么地方?”陈佑邻十分不解。 李舒见他们两个在说孩子的事情,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林忆哲说道:“蜀江镇也就巴掌大点的地方,你们两个为什么在一起,别人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他们怎么可能把孩子交给你们这样的夫妻?” “那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呀。”陈佑邻十分沮丧。 他们正说着话,门口出现一个人影,林忆哲下意识的抬眼看了过去,发现来人居然是东方医生。 许久不见,林忆哲在看到东方医生的时候觉得有一些陌生,待回过神来之后,心里就警惕起来。 “东方医生?你怎么突然来了?”林忆哲表面热情,实际上眼里全是提防。 东方册自然看出了林忆哲的心思,笑说道:“我来看看佑邻的病情。” 东方册带了一些药过来。 陈佑邻和李舒对东方册千恩万谢,李舒赶紧回房间,拿了一叠钱出来,硬要塞到东方册的手里。 东方册却说:“这些东西都不值钱,主要是消炎药。你们就收下吧,不用给我钱了。” “那怎么成,一码事归一码事,我们该给的还是应该给。再说了,你大老远的跑一趟,我们心里已经感激不尽了。” 东方册笑笑,“刚好放假,我就过来转转,当是散心了。” 一边的林忆哲自言自语地嘟囔:“放假了去别的地方旅游不好吗?非得次次都往蜀江镇走。” 东方册检查过陈佑邻的脚之后说道:“恢复得不错,按这个恢复速度下去,可能过一两年之后就不会再有瘸腿的情况了。” 听他这么说,陈佑邻和李舒都激动异常。 “东方医生,是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好起来?” 东方册被他们的反应给愣住了,“怎么了?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东方医生,是我们遇到一点事情,如果我腿不瘸的话,这件事情就有眉目了。”陈佑邻的话让东方册一头雾水。 李舒耐心地解释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东方册才终于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方策想了想,“你们真的很想领养那个孩子?” 陈佑邻和李舒都鸡啄米似的点头。 东方册说道:“就一般情况而言,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他们确实会选择各方面条件更好的家庭。但是,条件好是一个综合概念,并不是说有钱就行。如果你们真的想领养那个孩子,也许可以试试多方面证明你们的家庭凝聚力和优势。” 他们听东方册说了一阵后,心里有了主意。 东方册在和陈佑邻聊完后,告辞离开了林家大漆坊,林忆哲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身影,唯恐他一转身就钻进云家大漆坊去找云水依。还好东方册钻进了车里,一脚油门回了成都。 云水依从云家大漆坊的大门口走出来,正好看到东方册的车尾巴,不禁疑惑地问身边的人:“刚才是谁来了?” 云水依之所以问这么一句,是因为她觉得那车有些眼熟。 旁边的人正要回答,林忆哲突然跑了过来,“依依,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林忆哲拉着云水依跑进了林家大大漆坊的院子。 被他们抛下的帮工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颇有意见地嘟囔了一句:“这都结婚了还严防死守,简直不可理喻。”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陈佑邻一有空就会去镇上帮忙。他在林家大漆坊的活不算繁重,能勉强抽出些时间来。李舒也是如此,她工作相对轻松,能自由支配的时间更多,一有空就到处帮忙,张罗着街坊邻居的事情。 李舒本来是不敢、也不想接受陈佑邻送给她的那些贵重首饰的,但是现在她却戴上了那些东西。每当有人问起来,她都大大方方地说,是陈佑邻送的。 云水依站在窗前看着楼下正在帮忙的陈佑邻和李舒,不解地问:“忆哲,他们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热情?” 林忆哲说:“我怎么没觉得他们有什么变化,他们以前不也挺喜欢帮助人的吗?” “ 以前是挺喜欢帮助人的,但那也只是碰上的时候顺手帮一把,他们现在感觉多少有两分刻意。” 林忆哲说:“他们估计也是想让福利院的人知道他们是热爱生活的热心肠,是夫妻关系和睦的美满家庭。” 听林忆哲这么一点拨,云水依就想通了,她喃喃自语了一句:“难怪呢,李舒平时非常朴素,出门的时候却穿金戴银的。那些首饰都是陈佑邻的祖上留下来的,陈佑邻也真是舍得。” 林忆哲说道:“看他们这么努力,我倒真希望那个孩子能被他们领养。” “静观其变吧。如果没有其他人跟他们争,估计他们还有胜算。要是有其他条件更好的人跟他们争,那就悬了。” 第204章 陌路微光 领养孩子的事情还真被云水依给说中了,自从陈佑邻把事情闹大之后,蜀江镇就多了很多想要领养孩子的家庭。 如此一来,陈佑邻年养孩子的竞争就更大了。 眼看局面朝着自己最不想看的方向发展,陈佑邻和李舒都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陈佑邻唯恐孩子被别的家庭领养走,他在忙完工作后急匆匆地赶到了福利院,找到了之前自己为难过的负责人。 陈佑邻几乎是陪着笑走向负责人的,“真是不好意思啊,钱老师,之前我说的话有些重了,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钱婷婷语重心长地说:“其实我非常理解你们的心情,换做是我遇到这种事情也无法接受,也一定是要讨个说法的。而且我非常欢迎你们接下来监督我们的工作,让我们的工作可以更顺利地进行。其实我们也担心那些被领养的孩子会生活得不幸福,为此我们还专门成立了小组,让他们抽出时间加大力度回访那些被领养的孩子。” 陈佑邻点点头,“是是是,人做事情嘛,难免有疏漏的时候,这些事情也不能全怪你们。” 钱婷婷知道陈佑邻来找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你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钱婷婷叫过一旁下属主任说道:“你带去登记一下,一定要认真聆听人家的诉求,我还有些事急着去处理。” 钱婷婷说着就想离开,陈佑邻却急忙拦住了她的去路,陪着笑说道:“其实我是来找你的,我就是想知道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成功的一样的那个孩子。” 陈佑邻开门见山的话,让钱婷婷迟疑了。 “在领养这个孩子的事情上,其实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标准,只要符合国家规定的标准,就有机会领养。” “你看看我有机会吗?”陈佑邻热情又殷切,一副讨好的样子。 钱婷婷看着他此时的模样,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人是当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她给个交代的样子,但是她也发自内心的并不责怪陈佑邻,她知道陈佑邻遇到这样的事情,心里着急,才那么做的。其实她心里也同样着急,身为福利院的负责人,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心里特别自责 “这件事情我不能给你肯定的答复,如果你们的条件满足了,当然可以静候结果。” 钱婷婷的话说得很委婉。 福利院的其他工作人员见钱婷婷被陈佑邻给缠住了,唯恐陈佑邻一时激动之下做出出格的事情,于是纷纷围了上来,好言好语地跟陈佑邻说话,钱婷婷也趁机离开了。 陈佑邻见钱婷婷走了,心里有些生气,“为什么就不能正面回答我?” 陈佑邻气鼓鼓地离开了。 陈佑邻离开之后,他身后那些工作人员无奈地叹息说:“谁都看得出来,陈佑邻是真心想要领养那个孩子的,但是那孩子经历了上一次的事情之后,关于他的领养问题就格外谨慎了。对他的个人来说,领养的难度也变得更大。” 陈佑邻也总算看明白了,自己一直待在蜀江镇,做这些努力并不能起到根本的作用,他一气之下找了一个平时关系很好的帮工,开着小货车来到了成都,找到了东方册。 东方册在看到陈佑邻的时候非常惊讶,“怎么了?你的腿有什么问题吗?要不我现在带你去医院检查检查。” 已经夜深了,忙了一天的东方册一身的疲惫。 陈佑邻说道:“我不要检查我的腿,我就是想来问问你,能不能给个准话,到底我要做到何种程度才能领养到那个孩子。” 东方册见陈佑邻是为了这事而来,不禁苦笑了下。 “你笑什么?”陈佑邻十分不解。 东方册说道:“这世道也是古怪,有些人轻而易举就生了孩子却不珍惜,往大马路上一放,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完全不管孩子的死活。而你本来是个未婚的大小伙子,完全可以按照世俗的流程去结婚生子,但你偏偏要领养那个孩子,哪怕赔上自己的一生也愿意把他养育大。” 陈佑邻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我只是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那孩子亲切,我不忍心看他受苦。” 不忍心看那个孩子受苦是支撑陈佑邻如此坚持的原动力。 东方册想了想,说道:“你来找我,必然是在这件事情上遇到了怎么也无法改变的东西。其实有件事情我可以跟你打包票,你的讨论方案已经出来了,哪怕是保守治疗,你的腿也会好起来。到时候我可以写一个证明,你拿给福利院的人看,这样可以证明你是一个即将成为正常人的人,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上都不会受到影响。” “这样真的行得通吗?”陈佑邻有些担心。 东方册说道:“未必能行得通,但是多一个方案,多一个机会嘛。” 陈佑邻拿着东方册开的证明回到了蜀江镇。 正好云水依下楼,看到了陈佑邻,不禁有些疑惑,“你们这么晚了去哪儿了?没听说这两天有什么漆器要送啊。” 虽然云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坊已经和锦华公司合作,但他们依然有零售漆器的资格,所以有的时候也会在外面接一些小单子。 陈佑邻把证明递给云水依看,“我去找了一趟东方医生,他给我开了这个,说是有了这个可能会提高领养孩子的机会。” 云水依看着这个证明,陷入了沉默。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陈佑邻觉得云水依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云水依说道:“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情况,我们蜀江镇和成都那边也有一些细微的差别,你的证明拿到福利院去,人家未必肯认。再说了,你要是福利院的人,看到这种证明也未必敢给出一个准话。” 陈佑邻气急了,“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孩子被别人领养走?” “反正我现在是完全不放心其他人领养那个孩子了,我一定要想方设法把他带回家,我要亲自带他。” “也不是没有办法。”云水依说。 “什么办法?”陈佑邻着急地问。 第205章 摆钟 “虽然这个证明不足以让福利院那边承认,但是却可以让咱们蜀江镇的人知道你的情况。” 陈佑邻在和云水依聊过之后,心中豁然开朗。的确,他所做的种种,想要让福利院的人认可,是比较难的。但是,让蜀江镇的人了解到他的情况,却相对比较容易。到时候福利院的人在综合考量领养家庭的时候,大家的话会起到帮助作用。 福利院内负责人钱婷婷,整理着一堆资料,忙完之后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正要起身喝水,看到刘主任拿着一叠资料走了进来。 “那孩子怎么样了?我正想着给他取个名字,却不知道取什么名字好。”钱婷婷问刘主任。 主任说:“取名字的事情我回去多想几个,到时候给您过目。截止刚才我已经收到了12份想要领养这个孩子的申请书。” 钱婷婷把申请书拿过来翻看起来。 “出了之前的事情,这一次我们要格外谨慎和小心,绝对不能让那些不法分子钻了空子。” 其实之前的事情并不全怪钱婷婷他们工作疏忽,主要是那对浙江夫妇他们手法娴熟,在应对福利院这一块有非常成熟的套路,别说蜀江镇的福利院了,就是有些大地方的福利院都被坑骗过。 钱婷婷看完所有的申请书之后,发现其中有一份来自陈佑邻。 她不禁苦笑了下,“这个陈佑邻还真是执着。” 主任说道:“他说他和这个孩子有缘分,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想领养这个孩子。” “他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在领养孩子方面我们要考虑很多其他因素,并不能仅仅因为他口头陈述的意愿来作为判断。”钱婷婷道。 刘主任说:“他是蜀江镇土生土长的人,大家知根知底的,我觉得在这方面,他倒是比其他人要多一点优势。” 钱婷婷说:“其实我也希望每一个领养孩子的家庭都是发自内心地对孩子好,发自内心地喜欢孩子。只不过感情这种东西是具有伪装性的,就像之前那对浙江夫妇,不也在我们面前表现出对孩子的宠爱和热情吗?当时谁看了他们不说那孩子能被他们领养是福分,结果呢?” 提到这件事情,钱婷婷就有些寒心和难过。 “所以在筛查上我们要仔细仔细再仔细,不能出一丝纰漏,不然的话就是害了孩子一生。” 钱婷婷一遍遍地翻看起这些资料,“你没发现吗,这12份申请里边有8个人都是蜀江镇的人,是本地人。他们也都是在蜀江镇土生土长的,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所以陈佑邻究竟有没有优势,还真不好说。” 她见刘主任面色迟疑,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希望这个孩子被陈佑邻领养。” 刘主任说:“我对陈佑邻不是特别熟悉,只接触过两三次,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实诚人。但是,人和人打交道,有时候知道的未必那么全面。我只是希望这孩子能到一个真正爱他的家庭,能在和睦美满的氛围里长大。” “正是因为我们都有这样的愿景,所以才要仔细谨慎地筛查这些家庭。这些资料你先放在这里吧,我等会儿仔细对比一下,看看到底哪个家庭更适合那个孩子。” 刘主任走了之后,钱婷婷只浅喝了两口水,便开始认真对比起资料里12个家庭的情况来。她做了一个表格,把每个家庭的优势和劣势都一一写了下来进行比对。 忙到约莫晚上8点多,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钱婷婷才终于做完所有的工作从福利院里走了出来。 刚走出福利院,准备回家时,突然想到家里已经没什么菜了,打算去菜市场看看有没有没关门的冷卤店,买点卤菜。 刚走到菜市场,遥遥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在忙前忙后,正是陈佑邻。 因为之前陈佑邻让她特别难堪过,所以钱婷婷在看到陈佑邻的时候有些回避。她收回了视线,假装没有看到,把身体藏进了人群里。 但她又忍不住留意起陈佑邻来,她发现陈佑邻帮完这家帮那家,忙得不亦乐乎。 “谢谢你呀,老陈,要不是你在这儿帮忙,我肯定忙到后半夜也忙不完。” “没事儿,没事儿,顺手的事儿。” “你的腿怎么样了?恢复得还行吧,我看你刚才走路的时候比之前利索了好多。” “看过医生了,医生说休养半年,一年的就全好了,到时候走路也不全了,也不需要吃药了。” “真的吗?那挺不错。” 被帮助的老板,突然脸上浮起八卦的笑容,凑到陈佑邻耳边,“等你腿好了再去好好挑个漂亮媳妇儿,到时候生个白胖小子,日子不就过起来了吗?” 陈佑邻轻推开他,“你别说这些玩笑话,我是结了婚的人。哪敢有那些花花肠子。这些话要是让李舒听到了,指不定要揪我耳朵、让我跪搓衣板了。” 老板哈哈大笑,“你们俩不是临时凑一块过日子吗?怎么还叫上真儿了?” 陈佑邻义正言辞地反驳:“领证结婚的事能是儿戏吗?我俩往旁边一站,就连法律都得保护我们的婚姻。” 老板见陈佑邻这么认真,神情也严肃起来,“你当真把他当自己媳妇了,打算跟她过一辈子?” 一个中年女人穿着修身的包臀裙,扭着婀娜的身姿走了,过来,责备地瞪了一眼老板,“我说你这种臭男人成天脑袋里想的都是换老婆。是不是我哪天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把我换掉?” 说着,中年女人就揪住了老板的耳朵,疼得老板唉哟直叫,让陈佑邻忍俊不禁。 中间女人收拾完自家男人,也八卦地问:“陈佑邻,那你是真打算跟他过一辈子了,我看你们在一起的时候还挺像两口子的。她的意思呢,她有想跟你过一辈子?” 陈佑邻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只说道:“领证结婚的事不能儿戏。我们都是认真的。” 说完他便走了。 陈佑邻走后,钱婷婷来到冷卤店,让老板给她称了半斤冷卤菜。 第206章 夺人家的东西这么有意思 秋天的最后一天,也是漆器比赛的日子。 清晨,冷风灌入门缝,林忆哲冷得睡意全无,整个人精神了很多。 “今年秋天怎么比冬天还冷。”林忆哲把门打开,他身后,云水依穿一身利落的蓝黑色西装,显得精神飒爽。 “比赛是十点,我们吃个早饭,开车过去还能休息半个多小时。”林忆哲一边规划着一边坐到餐桌前摆弄好了早餐。 早餐和平时有些不同,平时云水依喜欢吃豆浆油条,这会儿却不见豆浆油条的影子,而是一碗鸡蛋面。脆嫩的叶子搭在面条上,看着就很清淡。 陆湘担心女儿吃油腻的早餐会坏肚子,影响比赛,所以才特意煮了清淡的。 云水依虽然觉得早餐清淡得过分,但也没任性。 吃完早饭,林忆哲和云水依上了林家的货车。 路上雾气茫茫,林忆哲开车很小心,一是因为身边是他最爱的人,二是因为车上装着他们这几个月虔心苦练做出来的百宝嵌漆器。 成都的一个高档小区里,一个女人坐在梳妆镜前涂画口红。 她的身后恭敬地站着两个人,西装革履,但硬挺的肌肉却要鼓出来似的。 “秦律师做事一向很可靠,那就按他的意思去办就行。”女人转过身来,却连看也没看两个西装男人一眼,仿佛他们只是冰冷的传话筒,算不得人。 “我的目的很简单,用最低的价格收购天华公司。不过,既然秦律师认定我们德合集团一定会赢得这次的比赛,那我一定要去看看。” 女人刚出门坐上车,手机就收到了几条信息。 其中一张是照片! 照片里,一辆车歪倒在路边,红亮的漆器碎片在朝阳下非常醒目。 她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女人名叫杨眉,是德合公司的董事长之一,觊觎杨天华的集团公司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杨天华没有了孔慕,就像失去了左臂右膀一样,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 “孔慕也真是的,十年了,我挖了他好几次,他都无动于衷。我真怀疑杨天华开给他的薪酬并不是对外公开的那个样子,不然的话,那小子凭什么给那个老头子卖命?” “不过,一切都要结束了,天华集团在这场比赛中失利,就会沦为笑柄,公司股票肯定会跌。” 她问起身边人,“你们那边准备好了没有?” 一个穿高定西装的中年男人说道:“已经布好局了,就等比赛结果出来,同步放出丑闻,让天华集团大厦倾倒。” 杨眉满意地点点头,“秦律师带人砸了他们天华公司准备用来比赛的漆器,这几天我也安排好了媒体大肆渲染他们天华公司在漆器上的投入,给他们做足了广告,到时候比赛一输,你那边就放出丑闻,他们的股票肯定会跌。趁此机会,我们再来个釜底抽薪,都不用我主动找那老头子,他都会求着我收购天华集团。” “杨董事长说的是。”其他人纷纷附和。 此刻,马路边,一辆商务车歪倒在沟里,四轮还在转动。 周围站着一群看热闹的路人,也有人从自己车里钻出个头来,伸长脖子往外看。 秦律师也在人群里。 他收起手机,走向出事故的车。 有人拉住他,“小心,当心车会爆。” 秦律师义正言辞地喊了一声:“救人要紧!” 他来到车边,看了一眼被困在车子里的人,是天华集团的员工。 秦律师捡起一片漆器碎片,在那人面前晃了晃,“搞什么?随便捡块碎片都能看出上面有下次,你们是不是太不把这场比赛当回事了?天华集团就是这么糊弄人的吗?” 秦律师看到车后座有个躺着的人,怀里抱着个锦盒。 “还有一个?也对,真正要拿去参加比赛的漆器肯定会被好生保管,怎么可能一撞就碎了。到底像什么样子,我看看。” 秦律师假借救人的名义,在自己人的掩护中,把锦盒强行夺到了手里。 他打不开锦盒,就趁人不备,用锤子直接砸开了。 是一个摆件,山水明月,层层有玄妙,立体又深邃。 的确算得上是特别精巧的作品。 但是…… “怎么还是有瑕疵?”秦律师看到山水的细处有一点瑕疵。 “你们天华公司就拿不出一件完美无瑕的漆器来吗?你们看看,当初你们耍狡猾地把云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坊签在锦华公司名下,结果这么快就打自己的脸了。” 秦律师把漆器砸了个稀碎,转身走了。 因为有他自己人围着,没人知道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人问他:“情况怎么样?人死了没有?” “快死了。” “那你怎么不救?” “我又不是医生,我去找个医生来。”秦律师的话离谱得没边。 上午九点半,比赛现场,锦江宾馆的会议大厅里,一切就绪,就等着十点一到,宣布比赛正式开始了。 等候区,杨天华的特助,急得焦头烂额,在原地徘徊,孔慕见他如此,有些诧异,冲他招了招手。 特助走向孔慕,小声地说道:“孔先生,出了点意外,我们的东西被人给砸碎了。” “谁这么大胆子?”孔慕问? “是德合公司的人。据说是秦律师。” 两人的话刚说到这里,就看到德合公司的人走进来了。为首的正是德合公司的董事长之一杨眉,她的身后跟着众多属下,来势汹汹,耀武扬威。杨眉似笑非笑,淡淡地扫了一眼孔慕。 “孔先生,没想到你现在把事业做得这么好,锦华公司的名声最近是声名鹊起呀。果然,你在做生意方面的本事令人佩服。看来我以前几次三番地挖你来我们集团是大材小用了,我们德合公司这个小水坑容不下孔先生这样的大才呀,失敬失敬。” 孔慕淡淡开口:“承蒙杨董事长厚爱,曾多次给我抛来橄榄枝。我也早就听闻过杨董事长在做生意方面的奇才,一直想目睹真容。没想到这么巧,今天正好有机会可以跟你碰个面。” 第207章 无耻卑鄙 杨眉浅浅一笑,“孔先生要是想有这样的机会,还不容易?” 孔慕察觉到杨眉眼里有一丝不怀好意的阴狠,但他假装没有看见,做了个请的动作。 “距离正式比赛还有一定的时间,杨董事长找个地方休息。等会儿就可以看到精彩的比赛过程了。” 杨眉说道:“漆器比赛能有什么好看的?不过都是做好了的东西搬到比赛现场来,让大家开开眼界。我对这些东西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也是我家老祖宗非要开拓这一门生意,我才不得已来接手这件事情。只希望我等会儿不要打瞌睡,不然回去不好交差。”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孔慕,“我不懂什么漆器,我们德合公司也做不出来什么像样的漆器,所以我心态随和,就当出来坐坐散个心。” 孔慕当然知道她是说着玩的,正是因为胜券在握,才敢故意说这种自谦、自贬的话,他浅浅一笑,不多回应。 送走杨眉之后,孔慕转而问身边的杨天华特助,“那你们有没有备用的漆器?” 特助摇摇头,满面愁容,“本来之前我是建议多选两尊漆器作为备用的,可是董事长否定了我的想法。现在怎么办?我们连一尊像样的漆器都拿不出来,到时候会被笑话的。” 孔慕沉思片刻,“你不用着急,先坐回去休息。” “那漆器比赛的事情怎么办?”特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干着急也没有用,还是静下心来等吧。你现在若是急躁,被不怀好意的人看了,会惹笑话,损害的也是天华公司的名声。” 特助只好点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孔慕坐回到位置上休息,林忆哲也好奇地问他出什么事情了,我看他的脸色很不好。 孔慕叹息的医生。天华公司准备好用来参赛的漆器,在来的路上被人砸碎了。 这一套路多么熟悉。林忆哲顿时想到自己之前给高先生运送漆器时所遇到的麻烦事。 “什么人敢这么大胆?要不马上报警?”林忆哲说。 孔慕说道:“他们敢这么做,便是已经想好了退路,我们就算报警,也拿他们没办法。再说了,这种时候报警,反而会让我们自己分寸大乱,会让那些做局的人看笑话。” 云水依不太明白,“难道就让他们逍遥法外,肆意妄为吗?” 孔慕叹息一声,不再说什么。 云水依想了想,小声对孔慕说道:“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对方只会更嚣张,我们一定要做点什么来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不是说比赛讲究公平公正吗?如果我们能证明天华公司用来参赛的漆器是别人故意破坏的,是不是就可以取消坏人的比赛资格?” 坏人? 商场诡谲,成王败寇,只有赢家和输家,哪有坏人和好人? 孔慕凝望着云水依那张较真的脸,“其实这件事情跟我跟你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我们不必在这件事情上耗费太多的时间。” “为什么这么说?”云水依和林忆哲都不太明白孔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林忆哲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小声质问:“你应该不会觉得,锦华公司是单独成立的,和天华公司没什么联系,所以不必为他们着想吗?” 孔慕的目光落在林忆哲那张脸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林忆哲有些生气,“不管怎么说,你之前都在天华公司工作,那公司养了你那么久,待你不薄。现在眼见他们出了状况,你视而不见,怎么对得起人家当初给你的待遇?” 孔慕说道:“首先,我们锦华公司也是比赛选手之一。严格地来说,天华公司是我们的对手。他们出现这样的状况,当然不是我所期待的,不过我也无能为力。” “另外,我们锦华公司和天华公司是两个完全独立的公司,我们不需要对他们的事情有责任感。” “你这是什么话?”林忆哲的拳头都捏紧了? 云水依怕林忆哲冲动,。便拉住了他的手,但她也不能理解孔慕的行为,“孔先生做人知恩图报,希望你不要昧着自己的良心做事。” 孔慕冷笑了下,用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有什么资格来教我做事?” 云水依被他冷漠又嚣张的样子给惊讶到了,她觉得眼前的孔慕特别陌生,跟他们平时认识的孔先生完全不一样。她急得要跟孔慕理论,却被林忆哲给劝住了。 “算了算了,资本家嘛,都差不多一个嘴脸,我们说再多也没用。”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越来越接近十点了,杨天华的特助急红了脸。但为了维护天华集团的颜面,他仍然要强做镇定,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做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 坐在一旁小憩的杨眉,默默地观察着一切,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似乎在看好戏。 她身边的人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她脸上的笑意更为明显了。 “胜券在握,还真是没什么意思,一点悬念都没有。突然觉得坐在这里是浪费时间了。” 马上要到比赛的时间了,所有人都在礼仪的带领下,有序地来到了会场,逐一落座。 主持人走上高台,宣读起比赛的规则和其他串词。 在诸多领导讲完话之后,比赛算是正式开始了。 “本次比赛规则十分灵活,只要是出自自家手艺人的漆器或者版权归属于所属单位都可以拿来参赛。” “以成品参赛,当场比出高下,当场颁奖。” “ 现在所有参赛的漆器全部都已经在比赛后台进行登记并封存了,现在我们要把它们逐一请上台来,并由我们的十位专家进行评比。” “现在由我来介绍十位专家。” 主持人一一介绍起来,这十位专家是从全国各地挑选出来的漆器传承人,在漆器研究方面有很高的造诣,并且博学智慧,研究深刻。 介绍完评委大师们,便把一尊尊漆器请到了高台。 漆器被放在一个推拉小桌上,小桌上摆放着雕花精巧的木盒子,木盒子里,再垫着红丝绒,红丝绒中间才用来放漆器。 礼仪推着漆器来到评委面前。 第208章 逐鹿 第一个被推到评委面前的,是来自锦城漆艺公司的作品。 精致的红色卡片上烫金的“锦城漆艺公司”几个字格外醒目。 台下,有人小声惊叹:“居然是博园漆艺!它在贵州、江苏、福建、江西等等漆器历史源远流长的城市有分公司,这两年极力拓展宏图,想深挖成都漆器,好做成真正的‘中国漆器’名片。” 云水依听到这话吃惊不小,悄声在林忆哲耳边说:“我怎么没听说博园漆艺这个公司?半路杀出来个陈咬金,来头这么大的吗?” 林忆哲也有些担心,博园漆艺公司太强大,又在漆器研究上很有见地,它一出手,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大手笔。 “没事儿,这公司在外面那么厉害,不代表在成都漆器这一块儿也那么厉害。”林忆哲安慰说。 礼仪解开奢华柔软的刺绣盖头,露出漆器的真容,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 这是今天比赛亮相的第一尊漆器,也是出自大名鼎鼎的博园漆艺公司之手,顿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评委们也个个聚精会神,想看看博园漆艺带来参赛的作品会是什么样子。 坐在第二排中间位置的杨眉冷哼一声,满心不悦,“昨天我问起比赛的事,博园漆艺的汪经理不是说他没有听说公司有参加什么比赛吗?这算什么?真是狗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旁边的人小声回答:“汪经理拿了我们那么多好处,到头来摆我们一道。不过董事长放心,我们胜券在握。” 话音刚落,盖子被取下,露出了漆器的真容。 这是一个直径为100厘米的观赏盘,华贵端庄的红底,以雕漆的方式展现出了小千世界的繁华。 这尊漆器的真容一显露出来,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寒气。 尽管只是远远看上一眼,但也足够感受到这尊漆器的华贵气质。 雕漆是在器胎上层层髹漆数十层或上百层,再用刀雕出纹饰的工艺。这门工艺非常考验工匠的耐心,稍有急躁,就会有所瑕疵,就算后面修补,也难以让它恢复到无瑕的状态。 主持人介绍起来:“博园漆艺公司交上来的参赛作品名为——观漆。木料为紫檀,经过漆后细磨,磨后再漆,反复数十遍,精心制作,又反复髹漆上百次,最终细细雕琢而出。” 坐在台下的人们看不清楚漆器的样子,但是,一个大投影仪被调试好,把《观漆》的样子投在大屏幕上。 90年代的投影设备并不算特别高清,但能让在场所有人都看到漆器的样子和雕漆的内容。 “《观漆》取材于成都漆艺制造,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工人在漆树林里忙碌,匠人在后屋做漆,也能看到漆器被做成成品后被奉入锦盒,遥走他乡,去给它的买主送去一份惊喜。” 小小一圆盘,却将整个做漆的过程呈现了出来。工人的辛劳、匠人的专注、东家的热情、车马的热闹全都栩栩如生。 尤其画面中一匠人正在把玩自己做好的一件成品漆器,是一个婚嫁用的首饰漆盒,华贵精巧,还专门镶嵌了细腻的红色玉石,哪怕只要一缕微光落在上面,也会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评委们实在很难从这尊漆器上找到什么缺点和瑕疵,只能拿来放大镜,想细看。 细节往往能看出很多东西。 放大镜把那婚嫁首饰盒放大,一众评委倒吸了一口寒气。 不放大也就算了,放大后其精巧细腻的程度简直叹为观止! 雕漆已是难得,居然还能如同微雕一般把细节处理得如此完美! 评委们纷纷被折服。 评委们在观察时候就把眼睛所看到的,内心所感受到的一一说了出来,谁都能从这些发自肺腑的评语中感受到评委组对于《观漆》的高度评价。 评委们在礼仪递来的卡片上写下了自己打出的分数,并签上了名。 为了避免混淆,每一张卡片都印制着所对应的漆器的名字。 没有人知道评委组给《观漆》打的分数究竟如何,但是谁都能感受到,绝对不低。 第一件参赛漆器珠玉在前,接下来要登场的漆器的主人们显得压力极大。 接下来登场的是名为百花的漆器公司,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曾经和云、林两家大漆坊一样,是以作坊生产为主。 “百花漆器公司的漆器一向不错,而且听说他们新一代的传承人在做漆器上特别有天分。” 云水依听到有人在如此议论,便跟身旁的林忆哲小声道:“司景言,百花漆器的新当家,你还记得吗,他以前来我们家串门,差点把我推井里。他小时候就展露出极强的天赋,听说他专科毕业回家养病了半年,那半年里天天和他老爹拌嘴争吵。” 林忆哲说道:“这事我听说过,他不想再做漆器,毕竟……现实摆在我们面前,单靠做漆器已经养活不了我们了。” “按道理来说,他们清水镇就他们一家漆器作坊,没那么大竞争,勉强糊口还是不成问题的。”云水依说,“事实也证明他老爹的想法是对的,你看他,后来认命,接手祖业,把小作坊弄成了现在的规模,多厉害。” 林忆哲说:“在社会上立足,各有各的难处。” 他用眼神提醒云水依往斜前方看,云水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到了司景言。 “那是他吗?”云水依有些吃惊,“他多高傲一个人啊,恨不得用鼻孔看人,这会儿端坐在那儿,跟个听话的小学生一样,额头还在冒汗,好紧张啊。” 林忆哲说:“看来他是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这场比赛上了。这场比赛隆重,受到了国内主流媒体的极大关注,影响空前,如果能在这种场合拿下个好名次,以后就不愁销路了。” 云水依有些担心:“博园漆艺公司的漆器珠玉在前,他的漆器恐怕很难盖过光彩。” “先看看吧,这种事谁也说不准,他们家好歹也有百年传承,生意最好的时候做到了南京、上海和北京,肯定有些宝贝传承下来。”林忆哲说。 台上,绸缎掀开,显露出漆器真容。 光泽明亮的一尊剔红盏托,托盘姿态优雅,杯盏华贵端庄。 东西一显露出来便气度不凡。 “它……”云水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了?”林忆哲问。 第209章 观漆隐百花 云水依问林忆哲:“你不觉得这件东西有些眼熟吗?” 经云水依这么一提醒,林忆哲还真觉得这件漆器眼熟。 在哪儿见过? 云水依道:“你还记得我们十一岁那年,过年的时候去他们清水镇所发生的事吗?” 林忆哲陷入了沉思。 十一岁那年,他和云水依到清水镇去给人送一件小漆器。本来送漆器这种事都不用他们这种小孩子的,但因为那年家里招人难,又正好忙,腾不出人手,就把那种小而轻的漆器安排他们俩送。 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懂事,做事稳妥,大人也放心把东西交给他们。两人也的确不负众望,没有出过差错。 两人送完货,在清水镇多玩了一阵,想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两人怕回家后被父母责骂,不敢走大路,便从一个个巷子一条条老街穿过,走小路。 两人走得极快,却突然在听到一声脆响后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他们刚走到老街,一个中年人从一间破旧的木房子里钻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个十来岁的少年。那少年正是司景言。 司景言的父亲当年就抱着一个漆器,一脚踢翻了想抓住他的老头子。 父子俩回头看了一眼林忆哲和云水依。 那眼神,曾好几次出现在两人的噩梦里。 当时司景言父亲抱着的,正是此刻台上的漆器。 “这是司家祖上真传宝物,从古董的角度来说,它是无价之宝,有极高的历史研究价值和收藏价值。今日是漆器比拼,当然还请各位评委从专业的角度对这件宝物进行评比。” 主持人的话音落下,评委们纷纷点头,“真是不错,这是明代流传下来的漆器珍宝,很典型的明制味道。” “从漆器本身来说,它的图案雅致大气,云雾中藏有祥瑞飞鸟异兽,金乌、乘黄、天禄貔貅、蛟龙等。寓意美好,做工精巧,栩栩如生……” 夸赞的话说了一大堆,台下众人也终于听明白了,这些话的意思是说,这一尊漆器单论漆艺不输给刚才登台的《观漆》。 《观漆》是现代作品,而司景言这一尊漆器还是古董,多了很多厚重感。所以,一对比,高下立现。 主持人走到司景言面前,“能不能采访下司先生,为什么要把这幅作品取名为《隐百花》。请恕我是个外行,对漆器的了解远不如各位,所以,乍一听这个名字,有些费解。” 司景言接过话筒,谈了起来:“原本它没有名字,只以材质、样式命名为明代剔红盏。为了参加这次比赛,我临时给取了个名字。” 主持人马上追问:“有什么深刻的含义吗?” 司景言说:“这一件漆器是我们司家的祖传宝物,为了保护好它,我们家历代祖先都有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也正是它,让我们司家失传的漆艺得以重见天日。百花漆艺,因为它走向了新的征程。它的身上藏着我们百花漆艺的历史和绝艺,所以我给它取名为《隐百花》。” 云水依和林忆哲听到这话,都忍不住露出鄙视的目光。 “分明是生抢来的,几句话一忽悠却成他们家的了。” 云水依问林忆哲:“你说,我们要不要跟比赛的主办方说一下这个事?” 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云水依后来还是从父亲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的始末。 司景言的父亲假装风水大师,骗那老头子说他前后死了三个家人,是因为家里有邪祟。邪祟不除,还会继续死人,到时候整个清水镇都会受到影响。 老爷子头脑已昏聩,受到蛊惑,便让司景言父亲进家门寻找。 司景言的父亲醉翁之意不在酒,找到了老爷子家的祖传宝物就大肆忽悠说是邪祟。司景言的父亲装神弄鬼,把自己儿子司景言叫到身边,割破他的手指,放了两滴血,滴在盏里。说是那盏从此就跟着司景言了,他将以自己的血脉来压制邪祟。 老爷子看着父子俩要把他祖传的宝物拿走才突然反应过来,硬拽着司景言的手不许他走,司景言的父亲心一横,一脚将老人踢翻在地。 老人从此一病不起,没几天就断了气。 这件本该属于老人的祖传宝物就落入了司景言的手里了。 林忆哲想了想:“就算我们跟他们反应这件事,也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事情过了十几年,没有人证、物证,加上我们和他们又都是参赛选手,很多人会自然而然地认为是我们借用这种泼脏水的方式让他们出局。” “那……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拿别人的东西获得不该属于他们的荣耀?”云水依心里不太痛快。 林忆哲道:“我们先静观其变。” 一旁的孔慕听到二人的话,提醒道:“我们是来比赛的,不要节外生枝。没有证据的事就更不能随便说了,不然,不仅惩戒不了坏人,反而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 他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云水依和林忆哲都按下了心里的不痛快和冲动。 就在评委们即将落笔写分数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从台下冲到了台上,从主持人手里抢过了话筒。 他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开口说道:“这件明代盏是我们班家的东西,不是他们司家的!十几年前,司家人闯入我们家,用卑鄙的手段夺了去。” 这话引得现场一片哗然。 司景言坐不住了,脸色通红,气急得要冲上台,却被主持人给拦住了,他真怕这两人当着这么多人打起来。 为了不让场面失控,主持人和现场工作人员分别拉开两方人手,最终达成一致:坐下来,把事说清楚。 比赛现场眼看就变成了调解现场。 班家的年轻人班永勒说:“我很小就去外地读书了,十几年前,我家里遭遇不幸,短短几个月之内就失去了三位亲人……” 班永勒难过地述说起往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在班永勒说这些的时候,司景言一个字也没说,每当他身边的人想开口的时候他都及时抬手阻止。 班永勒终于说完了,主持人问司景言:“请问他说的这些都属实吗?” 司景言脸色严肃,目光从主持人身上挪到班永勒身上,“没有证据就给人泼脏水,是哪家对手的拙劣手段?” 这句话给班永勒下了定义。 “证据?虽然没有证据,但我说的都是事实。”班永勒在激动之下说下这句。 这句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显然,他们更愿意相信司景言的说法。 从一开始到现在,司景言都更镇定,更笃定。 第210章 你在掩盖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班永勒身上,希望他能拿出证据。 见他沉默,司景言冷漠地浅笑了下,“既然你那么认定《隐百花》是你们家的东西,还在这么重要的场合闹得主办方脸面难看,一定是有什么证据了。请你拿出证据,我们把事情尽快了结,别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这话提醒到主持人了,虽然主办方已经同意这样坐下来处理好这件事,但是时间宝贵,他们必须尽快处理好。 “班先生,能拿出证据吗?时间挺紧的,后面还有很多漆器要呈递到评委和大家的面前。” 班永勒看着主持人那张陌生的脸孔,他太紧张了,浑身都是冷汗,只觉主持人那张化了淡妆的脸显得特别狰狞。 他惶恐茫然地看向正在说话的司景言,他耳鸣地听不清司景言在说什么,只觉得他脸上的嘲讽太浓了,惹得他气血翻涌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班永勒茫然地看向台下,有人起哄:“什么证据也没有就敢来泼人脏水,赶紧下去吧,别浪费大家时间了!” 主持人的脸色也从一开始的疑虑、关心到冷漠和不耐烦,催促起班永勒:“如果没有佐证,请您下去。” 所有人都起哄般地轰赶班永勒,他有种无颜面对任何人的惶恐感。 台下,云水依实在坐不住了。 林忆哲按住她:“别节外生枝,这事和我们没关系。” 孔慕也提醒她:“不许多事!你们现在代表着锦华公司,我不允许你们做出任何冲动的举动。” 云水依只好坐回去。 她不服气地瞪了一眼林忆哲:“你和我最清楚真相是什么,为什么不肯说出来?” 林忆哲解释:“我们是来比赛的,不是来主持正义的,也不是来断案的。” 云水依问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司景言那个小人拿着别人家的东西参赛?这样的话,比赛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别多事。”林忆哲按住了云水依的手。 台上,班永勒无助地落泪,在轰赶中站起身,身体佝偻,似乎愧对列祖列宗似的,把头埋得很低。 云水依再也忍不住了,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不管了,我要把我知道的说出来。” 她本以为林忆哲会拉住她,甚至都做好把林忆哲推开的打算了,没想到林忆哲不仅没有劝阻她,反而跟她一起站了起来。 孔慕看到这一幕,有些傻眼,拉住林忆哲,有些生气地问:“你不是刚才还在劝她不要胡来吗?怎么这会儿也疯了?不要节外生枝!不要节外生枝!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林忆哲说道:“劝得住的话我肯定是要劝的,劝不住的话还费那么口舌干嘛?都劝不住了,还不如跟她站到同一战线,回去还能捞个小功劳。要是不长眼的继续跟她对着干,回去不得把搓衣板跪碎了?” “没出息!”孔慕气得不轻。 云水依匆匆跑到高台,拦住了班永勒,同时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过一个备用话筒。 “班永勒,你先别走,我有话想说。” 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云水依,尤其司景言。 司景言看到云水依的时候,略微觉得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突然,一个画面突然闪现在他的脑海!正是当年他和父亲抢到班家祖传漆器的时候,见到他们的画面。 “怎么会是他们?”司景言觉得这一切就像是老天爷开的玩笑。 当年,他和父亲都只当这对小年轻是哪家的孩子,从旁边路过而已,并不了解漆器,也不会跟他们有什么交集。毕竟在清水镇,只有司家一家漆坊。并且那会儿天色很晚了,又是那么僻静的地方,根本没想过他们会是临镇漆坊的人。 司景言想到这里,脸色惨白,马上站起来,有些激动地冲主持人说:“既然是污蔑,就赶紧下去,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主持人对着话筒说道:“刚才的确是太浪费大家时间了,接下来,让我们继续进行今天的比赛。” 他的话刚说到这里,云水依就言辞犀利地说:“司景言,你害怕我开口,是因为害怕我说出真相吗?” 这句话让现场一片哗然。 “你说什么……”司景言明显慌了。 所有人都关注着云水依,想听听她接下来会说出什么,班永勒也疑惑地看着云水依。 云水依安抚他道:“我知道你说的就是事实,因为当年我和林忆哲都亲眼看到了司景言的父亲带着他,从你爷爷手中抢夺这盏漆器。” 林忆哲马上帮着云水依说话:“没错!如果大家想知道细节,我可以尽量在十分钟之内把它讲述清楚。” 现场一片安静,主持人在得到领导示意后,对林忆哲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他说下去。 林忆哲得到允许,便把那天发生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他不甚回忆得清楚的地方,云水依就及时补充。 一切都明朗了。 待所有的事情讲完,司景言已经紧张得两腿发软了。 他用颤抖的手指着林忆哲和云水依:“污蔑!你们这是污蔑!一丘之貉!” 主持人及时说道:“我们会严肃对待此事,所以这一件明代盏器先待定。为了不影响今天的比赛,不浪费诸多工匠、同仁以及评委老师和主办方的心血,我宣布,比赛继续。” 比赛继续。 云水依和林忆哲回到座位,都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孔慕。本以为孔慕今天这么火大,肯定会被他骂一通,没想到他只是拨了拨手指,示意他们赶紧坐下。 台上,一尊尊漆器被搬到评委面前,各种漆器都有。 云水依最关心的是百宝嵌漆器。 虽然这次比赛题材广泛,没什么特别要求,各个款式的漆器都是一起比拼,但是,云水依还是忍不住把更多的目光集中在那些用百宝嵌工艺做出来的漆器上。 正如云水依之前所预料的那样,很多百宝嵌工艺做出来的漆器都采用了蚌珠贝壳等,也选用了大海这个题材。 第211章 骏马宏图 精巧、秀丽,惹人喜欢,但是……也正如云水依所预料的那样,精巧有余而内蕴不足,不足以震慑人们的灵魂。 会觉得它们不错,但也仅仅停留在不错这个层面上了。 “接下来的漆器来自德合集团,在此我插播一条遗憾的小插曲,因为天华公司的漆器在送来的路上被损坏了,所以暂时退出,不再参赛。” 听到这句话,台下议论声四起,杨眉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微微侧过头,和一旁的秦律师交换着眼神,俨然胜券在握,一副赢家姿态。 杨眉回头看了一眼孔慕,只见孔慕看似云淡风轻毫不在意,实际上咬着牙,握在嘴边的拳紧了又紧,显然是在克制情绪。 “孔先生应该感到高兴,少了一个竞争对手。”杨眉自言自语地说。 站在完全功利的角度,她的话没什么问题,天华公司和锦华公司都是前来参赛的平台,大家是竞争对手的关系,少一个竞争对手对锦华公司来说是好事。 华丽的盖子掀开,显露出德合公司呈递的漆器。 这是一尊高大的花瓶,高有两米,比主持人还高出一截。 通体雪白,在灯光之下显得十分贵气。 通常,漆器都特别的艳丽,像这样的雪白漆器还是特别少见。 因为器物高大,所以搬动起来特别困难,足足有六个工作人员小心搬运才勉强挪到了评委老师的面前。 通过投影的屏幕可以看到这一尊漆器是镂空的。 灯光下可以看到漆器上是一片气韵苍劲的古林,所有高大的树木都以镂空的形式呈现在大家面前。繁茂的枝叶以立体的方式呈现出来,令人惊叹。稍稍转动,可以看到树影中是八匹骏马,奔腾不息,姿态健美。 这还只是大屏幕上看到的模糊影像,此时评委们都近距离地观赏着这些漆器,可以清楚地看到漆器的细节。 正是因为离得近,看得到所有的细节,才惊叹不已。 通常情况下,人们在做漆器的时候,为了呈现出树木的高大会在叶子这一块处理得比较朦胧,有个枝繁叶茂的意思就够了。但是,此时他们面前的这尊漆器,枝叶细腻,甚至能看到叶片上的纹路,繁茂的姿态并没有影响这份细腻。 再看骏马身上的毛发,栩栩如生,在奔跑中迎风微荡,令人心中大受震撼。 题材和内容都让评委们啧啧称奇。 其实比赛到现在,评委们略微有些疲劳了,毕竟,谁在看过几十件漆器之后,都会有点疲倦。但是,这尊漆器一出现,所有的评委都精神大振。台下的看客们也都如此,先前还有些疲倦,甚至有人打起了哈欠,但是此刻却个个精神抖擞,伸长了脖子想看个究竟。 “到底是用什么工艺做的?”有人好奇地议论起来。 “估计是雕漆。” “我看不太像。” “那你说是什么工艺?” “离得这么远看不清啊,大屏幕上也看得不是很仔细。我琢磨着有点像是百宝嵌啊。” “百宝嵌?怎么可能看眼花了吧?谁会选用这么大一尊漆器来做百宝嵌工艺?那得耗费多少材料啊?” “人家德合公司资产雄厚,做得起这样的漆器。”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台上主持人介绍起来:“这一尊高大的漆器名为《骏马宏图》,采用的是百宝嵌的工艺。” 此话一出,引起一片惊叹。 “我就说吧,它是百宝嵌工艺,但凡换成别的工艺都做不出来这种效果。” 云水依在听到“百宝嵌”三个字的时候,心中一震。她的确没有想到德合公司居然会把百宝嵌工艺用在这么大一尊作品上。耗费材料是一方面,对工匠的要求奇高无比也是一方面。 云水依也看得出来,评委老师们对这一尊漆器有多喜欢,甚至可以说狂热。他们完全沉浸在对这一尊漆器的欣赏,你甚至忘了让别的作品呈上来展示。 台下的杨眉似笑非笑,十分得意。 她身边的人跟他拍起马屁:“杨董事长选出来的东西,当然会让这群人大开眼界。” 杨眉笑道:“我突然觉得这场比赛也不是那么死板无聊了,还是有点意思。” 台上就连主持人也沉浸在对这一尊高大漆器的欣赏中。还是在旁边人的提醒下才重新回到台上,主持流程。 评委们也在提醒下,拿起笔在卡片上写下分数。 “这幅《骏马宏图》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精美的作品让我们饱饱艳福。接下来让我们请出由锦华公司带来的百宝嵌漆艺作品《乘风》。” 听到“乘风”两个字,云水依的心咯噔了一下,有些紧张地捏着衣角。林忆哲察觉到她的紧张,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其实从一开始,林忆哲就把这场比赛看得比较淡,所以这会儿并没有特别紧张的感觉。一直以来他倾尽全力的付出,都只是因为云水依特别看重这场比赛,想跟她并肩作战。 《乘风》被装在锦盒里,由礼仪推到了评委们的面前。 此时的云水依仿佛看着自己精心养大的孩子盖着盖头走向婚礼。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工作人员掀开了盖在上方的柔软丝绸,显露出了漆器的模样。 今天这场比赛,百宝嵌漆器挺多的。大家也多少有些疲劳,加上刚才德合公司那一尊百宝嵌漆器太过耀眼,所有人都暗暗在自己心里下了结论,觉得接下来不管出现多么精美的百宝嵌漆器,都不可能超过德合公司的作品。所以,大家只抱着随便看一看的态度,并不怎么认真。甚至有人因为坐得太久了,打起了哈欠。 虽然云水依并没有刻意观察周遭的环境,但是他们的举止还是落在了她的余光里,让她心里有些难受。 林忆哲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他知道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能紧紧地握着云水依的手,给她力量。 丝绸掀开显露出漆器本来的样子,柔和的光线落在漆器身上,让它看上去光泽莹莹。 这是百宝嵌漆器都会呈现出来的效果,所以大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杨眉轻蔑一笑,“没想到他们锦华公司送来的也是百宝嵌漆器,还真是不自量力。” 旁边的人立马拍起了马屁迎合:“是啊,他们做百宝嵌哪能做得过我们?真是自取其辱。” 不过很快杨眉就发现不对劲了,她发现台下众人和她的反应都差不多,但是台前的评委们却个个瞠目结舌,似乎被这幅作品所震惊。 “评委们都眼瞎了吗?怎么会对一副平平无奇的百宝嵌漆器露出这种表情?” 杨眉有些生气。 第212章 款彩屏风扇 其他的公司代表和大人物们也都好奇起来,不知道评委们究竟怎么了,都魔怔了? 高台上,款彩屏风扇《乘风》像一位谦谦君子安静地站定在漆红雕花的小台子上,评委们的目光在它身上一寸一寸挪动,不肯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有评委惊叹:“巧夺天工!登峰造极啊!” 评委旁边就是个平放着的话筒,这句话经过话筒,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些话。 其他评委的赞叹声也都通过这个小小的话筒传了出来。 杨眉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身修身长黑裙的她像被激怒的黑孔雀,美丽,危险,浑身杀气。 杨眉周围的人试图说点儿什么,刚张嘴,就把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这种情况下,往往不说话为妙,否则反而容易遭来一顿嫌弃。 杨眉看不清《乘风》的具体样子,所以非常笃定地认为这些评委之所以说这种话是因为锦华公司的孔慕做了手脚,私下有所贿赂。 她淡淡地用余光不屑、轻蔑地扫了一眼孔慕,“孔先生做事,总是很让人佩服。” 周围的人听到她这话,都疑惑地看了过来。 孔慕自然也听到了她的话,但他什么也没说,假装没有听到。 杨眉冷笑一声:“孔先生的锦华公司了得啊,刚成立没多久,就霸占了市场的绝大多数份额,让我们连口汤也喝不上。这次的比赛,对我们其他人来说是转机,但是对于孔先生来说应该只是鸡肋吧?孔先生连这点硬骨头都不愿意松手,是不是做得太绝了?” 她的话没有一句说透,但是,在场的人都听懂了,都知道她在暗指锦华公司买通了评委。 本来大家都是对手关系,一时间,不少人都对孔慕、云水依、林忆哲他们投来奇怪的目光。 云水依在林忆哲耳边小声嘀咕:“这女人说这么多阴阳怪气的话是想让其他人把我们吃了吗?” 林忆哲轻拍了拍她的手,“我们有信心。” 孔慕侧过头,看向云水依,仿佛又变回了平时那个温润沉稳的样子。他浅笑了下,说:“《乘风》出自你们的手,它如何,你们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清楚。” 云水依听了这句话,心稳了下来。 原本安静的会场,因为杨眉的几句话变得骚动起来。 做漆器生意的人,一半是生意人,另一半其实是匠人居多,或者对艺术作品、文化传承有所坚持。骨子里有几分傲气,也有对公平、公正的坚持。杨眉的话,让他们联想到比赛不公。 他们怎么可以容忍不公的事发生! 议论声越来越大,如小流汇聚成海,浪花翻卷,势如海啸。 短短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会场就乱成一锅粥了。 不少评委还沉浸在对艺术作品的鉴赏中,并没有注意到会场的情况。当其他评委慢慢直起身来,停止了对《乘风》的欣赏,他们才疑惑地抬起头来。 会场非常喧闹,甚至有人发出了“吁”的声音。 主持人赶紧回到后台。 主办方的领导们掀开了帷幕一角,看着会场内的情形,讨论起对策。 大家七嘴八舌,都有些激动,但迟迟没有定论,都不知道到底怎么办才合适。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过来,他一到,其他人立马恭敬了,也不再争论。哪怕是脸红脖子粗的人,也收敛起情绪,冷静地颔首,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六爷好。” 六爷,是原是杭州商会的会长,如今回到祖籍成都,做了成都商会会长多年,虽然已经退休,但大家对他仍然非常尊敬。 两个中年人,西装革履,很有派头,愁眉苦脸地找六爷拿主意:“六爷,这事您看怎么着?大家乱成一锅粥,把局面搅成什么样子了?您给出个主意吧。” 六爷轻咳了一声,“这事没什么难办的,都是内行,东西好与不好,都能分辨。让他们每个公司派出一个代表,依次近距离观赏。如此,不就能心服口服了吗?” “好!六爷!您这主意不错,我现在就去办。” 大家都去忙活了,六爷也被请到了办公室里。 主持人重新走上高台,“经过诸位领导的研究,现决定,每个参赛单位选出一位到前面来仔细观赏《乘风》。观赏完毕之后,请按要求在卡片上写下分数。这个分数是为了了解大家对于《乘风》的意见究竟如何,并不作为最终的分数依据。” 台下,杨眉身边的人对她解释道:“意思是,大家打的分不算数,不能影响《乘风》的最终得分。《乘风》的分数还是由评委组打分。” “荒谬!”杨眉气愤不已,想走上高台理论,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却及时拦住了她,并递给她一个话筒,让她有话就在位置上说就行。 杨眉冷声道:“既然不把打出的分数当回事,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这是什么玩弄人的把戏吗?” 主持人回答:“这位小姐您请坐,容我为您和在座各位解释。之所以让大家打分,是为了了解大家在观赏完这件作品后对它的评价。在座各位多为同行,在漆器鉴赏方面颇有造诣,但也不能保证每个人的欣赏水平都能达到一定的程度,毕竟也有不少先生、女士是出于对漆器的热爱,或者看到了漆器的发展前景才进入的这一行。如果我们把所有人打的分数都算作比赛考量分数的话,并不客观。” 杨眉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道:“我怎么觉得这更像是你们故意偏袒他们?锦华公司的手段很厉害啊。” 主持人被激红了脸,但还是保持着镇定,“请这位女士冷静。” 杨眉的目的很简单,激起群愤,让大家把锦华公司的作品踢出比赛。 她正要再说点儿什么,没想到其他人纷纷附和主持人的说法,表示愿意照做。并且,已经有不少人站了起来,他们正是自家单位选出的上台观赏漆器的人选。 “我们刚才已通过电脑随机安排了大家上台的顺序,请念到的单位代表走到台前来。” 杨眉的序号被送到了手上,打开一看,差点儿没把她气死,居然是最后一号——109号! 她直接把号码牌扔给了身边下属,“让我等到最后一个?凭什么?你们领那么高的薪水是吃白饭的吗?” 下属只好去找主办方的人说说,没多久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董事长……他们说……是电脑随机生成的,若是更改,对其他人很不公平。” 杨眉正在气头上,“他们都敢公然包庇锦华公司了,还配说什么公平!好!最后一个是吧?我慢慢等,我倒要看看,那叫什么发疯还是抽风的作品到底是个什么鬼样子。” 第213章 绝世精品世无双 杨眉咬定比赛主办方是刻意偏向锦华公司,所以她相信,就算让单位代表到台前去看漆器作品,大家脸上的表情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垃圾就是垃圾,远看变成近看就能改变什么了吗?只是让大家都看清楚他们丑恶的嘴脸而已。” 接下来所有人都需要耐心等待,包括孔慕他们。但是因为孔慕他们是当事方,不需要排队等着到台前去近看漆器,所以可以在原位静坐,或者在酒店里简单走动。 孔慕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孔先生,董事长咳血,病情加重了。 孔慕心中一紧,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 杨眉走了过来:“孔先生,你的门路实在厉害,我不得不佩服。这会儿又是想去哪儿?依我看,现在的局面已经很清楚了,我都要提前跟你说声恭喜呢,你不用急着去打点什么,耐心等着颁奖就行了。” 说完,她完全不顾孔慕铁青的脸色,故作惊讶地捂嘴说:“你该不会是连颁奖都懒得亲自搬吧?” 孔慕冷着脸,“杨小姐你阴阳怪气一整天了,不累吗?我还有事,恕不能奉陪!” 杨眉气得跺脚,她的下属在她耳边低语:“刚才我留意到,他收到一条消息,说是杨董事长病倒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 杨眉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些。 “那个老头子,估计熬不过今年。正好,他要是马上死了,天华公司的股票能跌得更彻底一些,对我们更有利。” 她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眼里闪过阴狠的光芒,“要是我们能拿下这场比赛,那就更完美了。” 下属安慰她道:“公道自在人心,哪怕主办方偏袒锦华公司,这么多人看着呢,就算得奖了,也没人服。一个行业的,到时候名声臭了,他们更麻烦。” 杨眉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没错,虽然锦华公司和天华公司是彼此独立的公司,但因为云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坊和天华公司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锦华公司也和天华公司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要我们在这些方面做点文章,完全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把锦华公司和天华公司的名声搞臭。” 杨眉有些得意,“我突然觉得他们这种包庇的偏心行为很有意思。” 话音刚落,她就注意到,台前,被安排去观察《乘风》的老匠人脸色有些古怪。 要知道,在场所有单位的匠人、代表在看到评委们对《乘风》高度赞叹时都很鄙视,认为评委不公,主办方偏袒。在得知可以上台前去看看究竟时,都带着几分正义感,似乎要把锦华公司的丑陋嘴脸看个清楚。 怎么才几眼的功夫,就个个换了表情? 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惊叹的神情。 一个又一个匠人、代表流露出这种神情,让杨眉和秦律师等人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 他们迫不及待地想看个究竟。 不知道等了多久,耐心几乎耗尽才终于轮到他们。 秦律师站起来,对杨眉道:“漆艺方面,我比较懂,要不我去?” 杨眉本来想亲自去的,但是,想了想,觉得秦律师这个人眼睛刁钻,很会挑刺和找麻烦,派他出马会比自己出马更适合。 尽管杨眉心里很不乐意,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看仔细点儿。” 秦律师点点头,“放心。” 秦律师来到台前,按照主办方的要求,走到《乘风》跟前仔细观看。 刚靠近《乘风》时,秦律师满脸不屑。 无非就是一幅百宝嵌漆器作品,珠光宝气,妄图以华丽压群芳。 他冷笑了下,不是,怎么感觉乱糟糟的? 通常来说,百宝嵌工艺做出来的漆器有种工整的精巧美,是非常雅致的,他怎么只看了一眼就感受到一股潦草感? 台下,杨眉把他的细微表情尽收眼底。 在看到秦律师这个神情时,她心里有底了。 果然,锦华公司只是用了卑劣手段,其作品根本入不了眼。 可是,下一刻,秦律师的脸上就流露出了震惊之色。 他弯着腰,伸长了脖子,一双眼睛瞪得很大,整个人就这样僵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侧过头看向台下的杨眉。 杨眉不解他的意思,紧蹙起了眉头。 秦律师惶恐地收回视线,继续看漆器,喃喃自语:“远看,的确和其他百宝嵌漆器没有两样,珠光宝气,尽显奢华,夺目耀眼。稍稍靠近,见其潦草,如同写意,泼墨落纸,张狂肆意。细看……” “细看,寸寸玉如有灵气,如有傲骨,如有精魄……” 他想不到更多的词来形容,在失神喃语中回到人群里。 杨眉忍不住,把他拉到了一边没人的角落,黑着脸斥责地问:“怎么回事?一个个的跟中邪了一样。” 秦律师还是半晌回不过神来,神情恍惚地看了杨眉一眼。 属下凑到杨眉耳边,悄声说:“该不会是锦华公司真用了什么下三滥手段,让大家跟中邪了一样吧?” 这个说法让杨眉感觉一股寒气从头顶串到脚底。 她的目光落在秦律师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看着秦律师失神的样子,很难不相信这个说法。 秦律师突然抬起头来,说:“是我们输了。” 一句话让杨眉更加相信他是中邪了。 杨眉对身边下属说:“去找个靠谱的大师给看看,最好让大师也给其他人看看,真是奇了怪了。” 秦律师突然说:“我不是中邪,是那件漆器……” “那件漆器怎么了?”杨眉问。 下属们也都疑惑地看着秦律师。 秦律师似乎沉浸在:“那幅漆器打破了传统百宝嵌工艺的局限,做出了一幅写意图。” “什么意思?”杨眉紧皱起了眉头。 德合公司的资深漆艺匠人们听得咋舌,一头发花白的老人皱着眉头追问:“秦律师,你的意思是说,《乘风》是用珠宝玉石做出的写意图?” “不可能。百宝嵌工艺最擅长做的是工整的设计图,所呈现出来的效果也应当是工整、精致、雅致,它和写意设计图根本不沾边。若是沾边,就不能看了。” “是啊,哪有用玉石珠宝做写意图的?那得是什么样子?” 几个资深匠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开了,他们恨不得冲到台前去看个究竟,却碍于身份,只得站在原地伸长了脖子,想多看出点儿端倪。 秦律师道:“《乘风》狂野不羁,神韵豪放,细看也是处处精巧,令人折服。它……好多地方的处理都让我看不懂,但是……它的确是一副绝世精品。” “绝世精品?”杨眉冷哼一声,“秦律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秦律师被这一声责备从失神的状态下拉了回来,他看了一眼杨眉,叹了一声:“《观漆》和它不在一个水平,一个凡物,一个举世无双。”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了,似乎不想亲眼看到自家公司被压下去的结果。 第214章 金奖 杨眉追了上去,“秦律师!” 秦律师停下脚步,心事重重地说:“我们一直在投机取巧,今天我才终于明白,百工漆艺,匠心传承,来不得半点虚假,也没有捷径。” 他突然回头看向一脸疑惑的杨眉:“我家祖宗当年为了保护漆器不被列强掠夺,死的死,亡的亡,只留下唯一一条血脉,直到如今方有了我。多年来,我都以为自己对漆器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甚至觉得祖宗当年为了那些国家宝藏牺牲性命是非常愚蠢的行为……可是……今天,我看到《乘风》,看到有人在传承的基础上开拓新的漆艺,才意识到自己过去对老祖宗的看法,对漆艺的看法有多么可笑!” “你在说什么?”杨眉皱着眉头。 秦律师突然一笑,“你不会明白的。你的眼里只有公司利益和赚钱,并没有真正想过了解漆艺,一辈子都不会明白它的魅力。” “难道你就明白?”杨眉有些生气,“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赚钱!包括其他那些公司和个人,做漆器都只有一个目的——赚钱。” 秦律师说道:“以前我和你的想法一样,都觉得所有人跳入做漆器这个行当里来都是为了赚钱,可是,在看到《乘风》后,我改变了这个想法。有的人做手艺,是热爱,是传承,是匠心,也是精神追求。赚钱是顺便的事。” 他突然有些认真地问:“不知道董事长有过梦想吗?” “梦想?”这在杨眉看来是多幼稚的词。 秦律师浅浅苦笑,“像董事长这样理性、冷漠到极致的人又怎么会有梦想?” 他说:“那些有梦想的人,会在生存之余竭尽所能地追寻那一抹光亮。实现梦想后,也很难忘记初心。赚钱,只是顺手的一件事。” “这和做漆器的那些匠人很像,天下百工,那些多营生和工作,坚持不下去的人早就改行了,为什么有的人却能一直做到满头白发,只要还活着就没丢了这门手艺。有的家族传承几百年也没断了传承。为什么?他们真的只是在赚钱吗?” 秦律师的一番话让杨眉哑口无言,愣了好久才说:“秦律师是不想做律师,想当演说家了吗?” 杨眉逼近秦律师,为了压住激动的情绪而显得额头上青筋颤动,“别忘了,我们今天的目的是搞倒天华公司,用最低的价格收购它!” 秦律师说道:“收购天华公司也不用急在这两个小时,我先出去透透气。” 眼看秦律师要走,杨眉喝了一声:“站住!” “你是律师!你走了,我怎么办?”杨眉没许秦律师走。 会场已经重新恢复了秩序,所有人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杨眉、秦律师也坐了回去。 台上,主持人主持起流程。 到了该宣布结果这一步了。 主持人说完一大堆串词,说道:“现在,有请我们的评委专家康正德先生来宣布今天的比赛结果。” 在热烈的掌声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走上台,站到话筒前。 “很高兴能见证这么多独具匠心的漆艺作品,我多次热泪盈眶。漆艺作品是有生命力的,它既能投射出创作者的内心,也能焕发自己独有的生命力。好了,不说这些了,说远了。现在,我来宣读本次漆艺大赛的铜奖作品,《帛锦十六州》《洛神归》《骏马宏图》。恭喜他们。” 杨眉皱着眉头,一脸的不悦,完全不服这个结果。要不是碍于场面,她恨不得走到评委面前,让评委们给她个交代。 这里不是德合公司,没人把她当皇帝,所以就算她不接受这个结果也只能沉默。 台下掌声响起,铜奖作品的单位派出代表上台领奖,杨眉却不许自己公司的代表上台领奖。 “一个铜奖,领回来干嘛?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比别人差吗?” 台下记者纷纷举起相机,等着人齐了好拍照。 因为德合公司没有上台领奖,主持人只好一遍遍地提醒:“有请成都市德合责任有限公司派出的代表上台领奖。” 有那眼尖的记者敏锐地嗅到了新闻,嗖的一下跑到了杨眉的跟前,突然举起话筒,采访:“请问德合公司的董事长,你们公司这么多人在现场,为什么不派一个代表上台领奖?” 其他记者看到这情形,也都嗅到了新闻,纷纷跑了过来把杨眉围了个水泄不通。 杨眉气得脸都青了,本来不去领奖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他们德合公司只拿了个铜奖,现在好了,全知道了。 杨眉气得脸色铁青,直接离开了,记者们自觉没趣,只好重新回到刚才的位置。 一切继续。 “接下来宣读银奖作品,《观漆》《忆兰亭》。” 这两部作品成为银奖作品是毫无悬念的事,台下掌声一片。 “现在,到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我要隆重宣布我们这次大赛的金奖作品!这件作品自一出现,就引起了不少的争议。可是!在我们所有代表看过作品后,争议被完全消除。它就是来自锦华公司的百宝嵌漆器——《乘风》。” 听到这里,云水依和林忆哲紧握的手都溢出了汗珠。 他们比任何人都激动,却又不得不在这种隆重的场合保持镇定。 太多对手盯着他们了,他们必须镇定,不想让任何人看笑话。 台上,老先生的声音传来: “迎风独立,绝世无双。《乘风》用写意手法与百宝相结合,打破了我们对百宝嵌漆器的传统认知,让我们看到了漆艺的无限可能。它的开创性令我们大开眼界,其创意也震撼人心,其技艺高超卓越……” 所有的夸奖词都落在了云水依的心上,她已经很努力地在克制情绪了,却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林忆哲拥着她,“你成功了。” 云水依纠正他:“是我们一起做成了这件事,是我们成功了。” 云水依说的“我们”,指的是她和林忆哲,也是云家大漆坊的祖宗,以及给他们提供珠宝材料的泽睿。 第215章 翁中做局人 水依拿到了金奖,把金灿灿的奖杯小心地捧在手里。 林忆哲把她这些小动作全看在眼里。 她上次这么得意、小心又开心,大概是上大学的时候得了个设计奖,玻璃杯做的奖杯被她小心地捧了一路。如今那奖杯也完好地摆在书房的柜子里。 孔慕走了过来,“恭喜你们,这次比赛的竞争空前激烈,你们却拿到了金奖。等会儿一堆记者想采访你们,你们稍稍准备一下。” “采访?”云水依和林忆哲为了《乘风》已经累得黑眼圈比熊猫还重了,刚才在漫长的评比典礼上,云水依和林忆哲精神高度集中,现在大奖拿到手,只想尽快回到家好好补一补瞌睡。 孔慕见他们想跑,叫住他们:“你们别想溜了,这次比赛空前隆重。杨眉为了搞天华公司,又故意惹来很多记者。现在你们就算想溜也没处可逃了,与其被狼狈抓包,还不如好好想想等会儿怎么回答。” 林忆哲牵起云水依的手,“其实我们是担心到时候说错了话,会给锦华公司带来麻烦。” 累是可以克服的,他们不想接受采访的真正原因是怕说错话,给锦华公司带来麻烦。 孔慕说道:“你们是制作《乘风》的匠人,把所经历的、所想的说出来就行,又哪会说错话?” 话音刚落,有人突然走了过来,微愣了下,回头冲身后的人说:“制作金奖的匠人在这儿,锦华公司的孔总也在这里。” 在云水依和林忆哲都还没缓过神来时,一群人就乌泱泱地围了过来。 “孔总,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一下,我们想采访一下你们,不知道你们现在方不方便。” 孔慕脸上浮起笑容:“当然可以。” “锦华公司签下云、林两家大漆坊之后,在漆器市场占据了绝对的领导地位,现在又斩获如此重要的金奖,不知道贵公司将来还有什么战略计划。” 这个问题有些刁钻,若是回答得不好,很容易让人断章取义甚至抓住把柄大做文章。 孔慕温和有力地回应:“我们锦华公司和云、林两家大漆坊非常有缘分,所以才会合作。合作之后,我们努力开拓市场,他们潜心制作漆器,彼此成就、配合,才勉强在市场上有了我们的身影。一步步走来,可谓艰辛。据我所知,关于金奖《乘风》的背后有很多有趣的小故事,你们不妨多问问两位匠人。” 话题突然被引到云水依和林忆哲的身上,惊得云水依下意识地握紧了林忆哲的手。 林忆哲心里也有些错慌乱,他们还从没有见过这等场面,但他努力保持镇定,回应着记者们抛来的一个又一个问题。 孔慕得以脱身,却很快被一群人挡住了去路。 为首的是杨眉。 杨眉在簇拥中显得高贵而傲慢。 “孔总,想单独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 孔慕心里有些抵触,但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礼貌,“杨董事长那么忙,还有空跟我聊两句,真是难得。我刚才好像看到很多记者在找你,诺,他们在那边。” 孔慕冲着那群人招手,记者们一看到杨眉就涌了过来,吓得杨眉转身进了旁边的房间,让人关上了门。 孔慕也被她的人抓了进来。 孔慕奋力挣脱,整理了两下衣服,“杨董事长这是要绑架我吗?” 他环顾了一下房间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天华公司的人,董事长特助也在。 杨眉趾高气扬地说:“本来我想跟你们天华公司的董事长老先生亲自谈的,他现在病重,连床都下不了,估计说话都困难,我只能跟你们谈了。” 仿佛跟这群人聊接下来的事,让她折身价似的。 董事长特助说道:“杨董若是有事就请说事,我们还有很多董事长安排的事要去做,请恕我们不能陪您闲聊。” “闲聊?”杨眉冷笑了下,“你们也不用把自己说得这么忙,因为很快你们就要失业了。” 她明知故问:“你们天华公司怎么回事?那么大一个集团公司,煞费苦心地想要做漆器,那么多记者等着看你们的成果,结果呢?到了比赛这天掉链子,连个普通的小瓶子小罐子都没拿出来一件,多寒碜啊。” 杨眉的下属说:“天华公司的股票正在下跌,若是再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就跌得更厉害了。怎么办啊?” 杨眉故意递了一个凶巴巴的眼神给那下属:“人家要是想卖公司,自然会主动开口。” 那下属马上点头哈腰,“是是是,不知道有多少公司等着董事长去收购,忙不过来。” 杨眉没想到下属说的这些话实在太不恰当了,又一个凶巴巴的眼神递了过去,下属只好捂嘴,不敢再说一个字。 孔慕冷笑了下,“原来是想收购天华公司,杨董事长年轻有为,令人敬佩。不过,收购这种事,恐怕也要天华公司那边愿意才行。” 杨眉也不想用剑拔弩张的样子谈生意,缓了语气,“我们做生意求财,讲究和为贵,我听说天华公司那边遇到一些麻烦。天华公司的杨董事长和我爷爷有些远房血缘,我们也算是一家人,我就想着,自家人遇到点儿问题的话,能搭把手就尽量搭把手。” 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心里却不知道在算计些什么。 孔慕看着杨眉那双故作和善的狐媚眼睛,以他对这个女人的了解,她动了收购的心思就一定有很多肮脏的手段要对付在天华公司的身上。打碎参赛漆器只是他们的第一步。 孔慕故意问道:“那我代老董事长谢过你了,不知道你们肯出什么价钱。” 杨眉伸出右手。 “五千万?”孔慕猜测起来。 杨眉道:“这不是个小数目了,要不是想着老董事长和我们是一家人,我也不会出这么高的价。” “不,我的意思是,五千万太少了,老董事长不会愿意。”孔慕道。 “五千万还少?”杨眉冷了脸,有些生气,“你是不是成天被自己对外宣称的那些数据给洗脑了?张口闭口都是上亿、过亿,就真以为公司值那么多钱?” 杨眉的下属说道:“这次比赛,赛前无数媒体关注着天华公司。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在比赛结束之前,各大媒体就已经通过报纸、电脑端发布新闻,说你们天华公司出现重大失误,连参赛漆器都没保住。你要不要打开电脑看看天华公司的股票跌成什么样子了?” 突然,后门被人推开,两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在杨眉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杨眉听完,黑着脸呵斥:“这种事你们也说得出口?家丑不可外扬,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做的那些错事早过去了,现在提它们做什么?” 杨眉故作好心地问孔慕:“孔总,你应该也知道了吧?天华公司老董事长当年为了在成都立脚,抛弃接发妻子,跟一位很有本事的小姐结婚了。” 孔慕纠正她:“当初老董事长和孙太太是和离,之后三年才遇到了后来的太太。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值得你们大做文章吗?” 杨眉皮笑肉不笑,“当然不是,我也是好奇,这些事早就被记者们翻烂了,没想到这会儿又翻出来。说是老董事长污蔑孙太太和别人有染,为了脱身还故意强迫孙太太和那人成亲。为了能和有本事的新太太在一起,买凶杀了新太太的未婚夫。” “还有杨瑟啊,之所以会变傻是因为你们老董事长在太太怀孕的时候出去玩女人,把新太太刺激得大病了一场。孩子出生后就傻了。” “荒谬!”孔慕听得脸色铁青,“胡编乱造出来这些东西有什么实际意义吗?” 第216章 较量 杨眉却说:“如果真的是捕风捉影的事,当然不会给天华公司造成什么后果。孔总的想法是对的,只有确凿的事才会让天华公司受到影响。” 这句话让孔慕心里咯噔了下。 他知道,是杨眉找人挖了这些猛料爆给记者,为的就是拉低天华公司的股票和公司价值,他们就好低位收购。 太卑鄙了! 他跟了老董事长这么多年,当然知道这些事情是假的。但是,如果遇到有心的做局者,故意弄出一些无法反驳的罪证就麻烦了。 他刚才匆匆回去了一趟,看了一眼老董事长。 他……身体虚弱到说话都困难。后来稍稍好点儿,孔慕才赶紧赶回了锦江宾馆。 杨眉似乎对接下来的局势很有把握,似笑非笑地低语了一声:“孔总,听说老董事长身体不太行了,你要不要先回去看看他?他一向器重你,你不在他身边陪着,他恐怕死也不能瞑目吧?” 说着,她突然嘴角上扬,轻笑了下,“有小道消息说你是老董事长的私生子。” 孔慕气得咬牙,“杨眉,你的手段我是听说过的,但是,我很快会让你后悔把这种卑劣下作的手段用在我们身上。” 他瞪了杨眉一眼,转身离开了。 杨眉本来是胜券在握,一副高高在上的赢家姿态,但是,孔慕这个眼神却让她的精神败了下来。 直到孔慕离开许久,她都回不过神来。 孔慕是有些本身的,他真能翻身? 杨眉叫来身边人:“去找秦律师,让他想办法,一定不能让天华公司翻身。要么,被我们低价收购,要么破产出局!” 杨眉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呆着了,让人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刚一出去,一大群记者就围了上来。 “你好,杨总,请问德合公司造势要拿下这场比赛的金奖,最终却只拿了个铜奖,是不是说明你们公司在漆器方面缺乏系统的了解?” 杨眉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什么问题?我们虽然只拿了铜奖,但我们依然觉得很荣幸。难道你认为其他拿了铜奖的单位都是对漆器不了解吗?我怀疑你对记者职业缺乏了解,对你的工作性质缺乏了解。” “杨总,你们公司接下来还会在漆器方面投入成本做一些业务拓展吗?”有记者问。 杨眉只觉心烦意乱,完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敷衍两句:“公司内部机密,恕我不能告知。” 她在不耐烦中脱身。 车上,杨眉气不打一处来,“这些记者真是烦死了!都问的什么狗屁问题!” 说着,骂起助理来:“你也真是的,当初给了那么多钱让你造势,找记者来捧我们,同时好好踩一踩天华公司。结果呢?他们对天华公司置之不理,却缠着我们问一些刁钻的问题。” 助理委屈地解释:“这些记者狡猾得很,没一个好摆平。” “杨总,息怒,好消息。”另一个助理及时开口,“我们已经掌握到确切的消息,杨瑟的妻子白静曾经伙同一个叫魏将成的人犯罪。魏将成的手还插到了漆艺这边来。如果我们能好好做做文章,可以通过白静这条线,把杨天华那个老家伙弄得跟魏将成是一丘之貉。” 杨眉微眯起眼睛,“只要老东西一死,所有的事就查无对证,慢慢地,所有人都会默认这些是事实。” 她心情大好,“那就赶紧去做,我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看到天华公司一败涂地!” “对了,现在天华公司的股票掉成什么样子了?”杨眉问。 助理汇报道:“目前来看掉得并不厉害。” “持续观察。” “好的董事长。” 孔慕回到医院,刚来到病房门口就感觉气氛不对。 他的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 他走进病房,一眼就看见杨瑟和白静跪在地上。 杨瑟似乎已经哭了很久了,眼睛红肿,有气无力。 白静扶着他,也是一脸难过,满脸泪痕。 孔慕的心咯噔了下,双腿发软,想问句什么,喉咙却发不出一个字。 他无力地跪在床前,泪如雨下。 从办公室出来后,孔慕突然一咬牙,下了狠心,对杨天华生前的助理下命令:“开会!” 不管这次来的是什么妖魔鬼怪,他都要替亡故的老董事长守住天华公司。 “孔总,还好老董事长在比赛开始前收购了锦华公司,那些记者在得知这个情况后,就没有在漆器比赛这件事上做文章。” 孔慕点点头,随后道:“山雨欲来风满楼,现在很多胡编乱造的消息,律师部门想办法,让造谣者付出法律代价。有人想打天华公司的主意,我们必须见招拆招。” “杨眉的手段不管还有多少,都要一一应对。” 会议开到一半,孔慕已经把所有布局都捋得清清楚楚了,这时,办公室的房门响起敲门声,白静来了。 孔慕抬眼看了她一眼,“你来得正好,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你稍微等我一下。” 白静走了进来,“我知道你们在为什么发愁,我可以为你们提供思路。” 白静拿出一个手机,翻出一些照片:“那个叫杨眉的女人想利用我和魏将成认识的事来搞事,但她没想到我知道的事情比她多。” “这些照片是魏将成多年来接触的一些人,其中不乏德合公司的人。他们能做文章,我们自然也能做文章。” “还有一件事情杨眉自己可能都忘了细节了,她曾经在医院里住院了一个月,名义上说的是摔跤骨折,在医院救治。实际上是她设局把亲哥和嫂子骗到魏将成的大货车里,导致亲哥和嫂子惨死才顺利成为了德合公司的唯一继承人。” 这些信息对孔慕来说非常重要。 孔慕派出几个人专门负责跟进这件事。 “杨眉,我们走着瞧!” 开完会,孔慕从公司走出来,助理急匆匆地跑了上来,“孔总,因为我们在比赛中得了金奖,当场就有十五家公司想跟我们签合同,想从我们这里买一批百宝嵌漆器。” “好,我来跟他们细谈。”孔慕说。 助理有些担心:“一家家细谈的话,会不会太耗费您的时间了?要不我做个表格,把他们需要的漆器记录下来,我来跟进这些事?” 孔慕停下脚步,说道:“杨眉就是想看我在这种情况下大乱阵脚,我还真要给她上一课,让她知道,她那些手段多可笑!” 十五家公司,孔慕一一谈了下来,一切顺利。 谈完,没想到很凑巧地碰到了杨眉,正在和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喝咖啡说事。 孔慕本来不屑于多看她一眼,但她主动打起招呼。 “孔总,恭喜啊。” 她一句莫名其妙的恭喜让孔慕冷哼一声:“你说的是得金奖的事吗?我们做事专注,坚守本心,能得到金奖也的确是意料之中的事。也恭喜你啊,得到了铜奖。很不错,再接再厉。提个小建议啊,如果你们的漆器能更细腻一些,就更好了,估计能冲一下银奖。设计上和制作上的瑕疵都可以慢慢再改进一下。” 本来杨眉就在忽悠眼前的合作方,想说服他,德合漆器是因为一些小因素才只拿到了铜奖,但品质是没有问题的。经孔慕这么一说,合作方当即就改了主意。 “杨董事长,我们改天聊,今天还有很多事,你们慢慢聊。”合作方抽身走了。 杨眉气得不轻,“孔总,这么说话有意思吗?” “你觉得有意思,那就有意思。”孔慕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孔慕走后,杨眉把秦律师叫了过来:“把云林两家大漆坊谈到我们公司,不管他们出多少钱,都可以答应。锦华公司不就是靠这两家漆坊撑着吗?等我把他们挖走,看他们还拿什么来跟我抗衡。” 秦律师提醒:“我们的目标是收购天华公司。” “不冲突!”杨眉下定了决心要和孔慕一决高下。 第217章 只能是赢家 云水依和林忆哲刚要上车,就看到秦律师带着两个人来到他们跟前。 “聊聊?”秦律师说。 “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林忆哲直接拒绝了秦律师。 秦律师在林忆哲这儿受了挫,侧目看向云水依。 云水依根本连看也没看向他,只是在和旁边车上的人打招呼。 秦律师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车内,发现里面竟坐着两个外国人。虽然他们说着法文,但秦律师还是从他们所说的话里听出来这是一对外公和外孙女的关系。 “这二位是?”秦律师好奇地打听起来。 根本没人理会他,林忆哲牵着云水依就上车了。 楼上,杨眉看到秦律师已经和云水依他们告别,便打了个电话给他。 “谈得怎么样?” 秦律师迟疑了下,只好为难地回答:“他们没跟我谈,我现在追去蜀江镇看看情况。” 杨眉下了死命令:“想想办法,务必把他们谈下来。至于手段嘛,我相信你是个有主意的人。” 秦律师道:“这些都是次要的,我看到两个法国人在他们车上。我总觉得背后有不简单的事要发生,我先跟过去看看,你也想办法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法国人去了蜀江镇。” 一旦知道对方的身份,他心里就有数了。 杨眉道:“不用打听,刚才我碰到过他们。男的名mbert,是知名导演,曾经也是有名的画家,我曾经在欧洲那边见过他。等等!我突然想起来,金奖《乘风》下方是不是有一行小字,设计mbert?” 说到这里,杨眉有些激动,“如此一来就更要把云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坊谈下来!有全球知名导演支持,很多事都可以很顺利地展开!还有,他的外孙女magalie曾拍摄过一组照片,关于未来,其中有不少作品都展现了她对爱情的憧憬。秦律师,你的机会,好好把握。” 秦律师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还没卑鄙到这个地步。”秦律师不屑。 杨眉道:“我不管那么多,你只需要记住一点就行,我和你都只能是赢家。” 挂完电话,杨眉叫来下属,“好好查查一个名叫magalie的法国女孩,她外公是名导mbert。我要知道这个女孩儿的喜好和生活习惯。” 秦律师一路追到了蜀江镇。 云水依和林忆哲小心地捧着奖杯,在鞭炮声中小心上了书房,把它给供进了书橱的小格子里。 因为奖杯分量重,所以放的也是最中间的格子。 奖杯刚放好,两人从窗户口经过时就看到楼下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透过半高的车窗,看到了秦律师。 “他怎么来了?”云水依有些不高兴。 林忆哲没说话,心里对秦律师很是抵触。 楼下,秦律师听到鞭炮声和云林两家的欢呼声,微皱起了眉头,有些厌倦地轻推了下挂在鼻梁上的眼镜。 但是,从车上下来,他已完全换了脸色,满脸笑容。 “恭喜恭喜恭喜。”他对着云水依和林忆哲连说了三声恭喜,就差给他们磕头作揖了。 云水依对林忆哲说:“我去厨房帮妈妈。” 林忆哲点点头,“好,我也去看看爸那边有没有什么需要忙的。” 他们把秦律师当空气,秦律师尴尬得轻咳了一声,拿出一个厚实的红包递到了林忆哲的手里。 “恭喜你们斩获金奖,我生平最敬重手艺人了,这是给你们的一点小意思。” 林忆哲瞥了一眼红包,并没有收,而是推了回去。 “我不太明白你什么意思。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之前是魏将成身边的红人,现在是德合公司的人吧?不管你是哪边的,都和我们没关系。” 林忆哲指了指大门,“大门在那儿,好走不送。” 秦律师的红包没送出去,他也没怒,反而笑笑,“现在你们的情况好起来了,说话、做事就是利索。这几千块的红包你们连看也不看一眼,那如果是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呢?” 他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周围安静得出奇。 对于蜀江镇的人来说,几千块就是巨款了,一万块都够娶老婆了,要是攒个两三万都够修栋楼了。几百万、上千万是什么概念,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秦律师说道:“锦华公司太单薄了,他们根本没有成熟的计划能推动你们云林漆器的发展。说真的,一眼都能望到头。如果你们看不清楚,我可以帮你们分析。以锦华公司的实力,就算倾其所有来力捧你们,也无非是多卖几件漆器出去。他们没有那个野心抢占全国市场,更没办法把你们的东西推向国外。” 说着,秦律师拿出自己的名片,名片上“德合公司”四个字特别耀眼。 “但是我们德合公司就不一样了,我们有成熟的关于漆器的推出计划。三年之内,攻下国内市场。你们的名字将会被全国的人所熟知。五年之内,拓展国际市场。到时候,几百万、上千万对你们来说如同探囊取物。” 秦律师滔滔不绝地说着,没有一个人打岔。 等他说完,许多人都还回不过神来。 “依依,忆哲,你们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就算不为了你们自己,也多想想身边辛苦的伙计。他们跟了你们这么多年,忠心耿耿,是不是应该带着他们一起改变命运?” 林忆哲扫视了一眼身边的人,他们各个都愣在原地,显然秦律师这番话超过了他们的认知。 林忆哲的目光重新回到秦律师身上,“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从锦华公司退出来,跟你们德合公司合作?” 秦律师脸上一喜,“你很聪明,我们德合集团喜欢和聪明人合作。” 林忆哲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说:“不知道秦律师听过画饼充饥这个故事没有。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就像一个画出来的大饼,谁也吃不着。还有啊,我们和锦华公司合作得好好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大家的钱包一天比一天鼓,所以你画饼充饥那一套对我们没什么用。” “你请回去吧。”云水依也不想再跟秦律师说下去。 秦律师见自己游说失败,转而说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你们要是不愿意就算了,这种事重在两厢情愿。我来蜀江镇是为了休息放松,正好这段时间放假。” 秦律师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要走,但他并没有真的挪步,而是假装突然看mbert和magalie的样子,用法语打起招呼。 mbert没想到还能在蜀江镇碰上会法语的人,有些意外,礼貌地回应了下。 “我以前在法国留学过,看到你们,突然就想到了那段青春灿烂的日子。你们来蜀江镇是为了旅游吗?这里风景的确不错,风土人情也很特别。”秦律师主动套近乎。 他突然想起杨眉说magalie对爱情向往的事,但他只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杨眉说的话,并没有把目光停留在magalie身上,主要是跟她外公说话。 一番交流下来mbert和他谈了很多,你一句我一句的,把家旁边的人都看傻了。 有人悄悄凑到林忆哲耳边说:“姓秦的该不会想从这位外国佬身上下手,好留下来继续劝说我们跟德合集团合作吧?” 话音刚落,林忆哲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mbert侧过头来突然插了一句话:“你才是外国佬。” 熟练的中文让秦律师微愣了下。 “没想到你中文说得这么好。”秦律师尴尬地说了一句。 mbert说道:“在中国待得久了,自然就会说了。既然忆哲不留你,那我也跟你挥手告别吧。” 这话让秦律师的脸色一僵,只好尴尬笑了下,转身离开。 第218章 孔先生和秦律师 秦律师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走出几步后,他突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而是冷冰冰地说:“你们有没有想过,杨天华一死,天华公司朝不保夕。锦华公司是靠天华公司输血才活下来的,天华公司没了,锦华公司还能存活几天?德合公司在漆器方面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弱,我们只是没有足够好的匠人而已。除此之外,德合公司因为新的战略部署是朝着漆器倾斜的,你们要是来了,所有的资源倾斜在你们身上,名、利都是你们的。几百万、上千万如同探囊取物,还真不是画大饼。” 林忆哲见他说得滔滔不绝,一直没忍心打断,等他说完,方才开口:“是吗?谢谢你一番好意。” 话很委婉,但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秦律师已经黑脸了,“油盐不进。” 他不明白林忆哲和云水依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既然开门做生意就应该以利益为重。谁开的条件好,谁能带来更大的利益就应该选择谁。 算了! 秦律师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他刚抬眼,就看到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他眼前。 这车有些眼熟。 他心里刚有些疑惑,身后那群人就涌了过来。林忆哲更是急匆匆地上前,唯恐懈怠分毫。 一时急切,林忆哲还轻推了秦律师一下,仿佛他秦律师是什么碍事的挡路石似的。 车门打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是孔慕。 孔慕看到秦律师,却并不觉得惊讶。 孔慕在商场多年,身上气质不凡,为人也低调温和。以前就算看到秦律师、杨眉之流也会打个招呼,但是这会儿,他的目光落在秦律师身上后很快就挪开了,就跟没看见秦律师似的。 林忆哲满脸热情,其他人也都是笑吟吟的热情样子,跟见国家元首似的。 “孔先生,您怎么突然来了?早知道你要来,我们该等等你的。” 林忆哲话音刚落,其他人就立马关心起来:“辛苦了吧孔先生,赶紧进屋喝茶。正好,你来了,我们挂一串新鞭炮,你来点。” 大家张罗着递茶、挂鞭炮,好不热闹。 反观秦律师,只能吃闭门羹,吃完还得灰溜溜地离开。 秦律师气得面红耳赤,坐在车上,给杨眉打了个电话。 “你说的事我没办成,你另外再想办法。”秦律师说。 杨眉是被人捧惯了的,听到秦律师这么说,心里的火气一下子窜上了头顶。但是想到德合集团的漆器发展还得靠他,只能缓和了语气安抚道:“也许现在去劝说他们并不是合适的时机,现在他们刚拿到金奖,正春风得意,以为世界都是他们的。等我们把天华公司收购了,让锦华公司孤立无援,再也没有人给他们输血,林忆哲和云水依两个人就会明白我们德合公司是他们唯一的救赎。” 秦律师沉声道:“收购的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杨眉道:“局面都在我们的掌控中,不会有问题。你先回来吧,正好和我们一起准备收购天华公司的事。” 蜀江镇,孔慕显得心事重重,他这次来蜀江镇是为了新一批的漆器。 锦华公司斩获金奖,很多公司都来和他们签合同,孔慕亲自谈妥后,急匆匆地赶来布置任务。 林忆哲把孔慕所说的一切都记录了下来,他写得很仔细,有时还会画上简单的设计图。 “孔总,你打个电话过来不就好了?我看你有些疲惫,估计最近事务繁忙,没怎么休息好吧?” 林忆哲也累得手酸了。 孔慕环顾着四周,眉头微蹙,“我总觉得还是亲自来一趟比较好,从公司过来也要不了多久。” “好了,该交代的事也都交代得差不多了,天色太晚了,我先回去了,就不多打扰你们了。” 孔慕一转身,突然撞上了一个人,抬眼一看,是一张美丽的外国面孔。 他连说了三句“对不起”。 magalie并没有在意,“没关系,刚才是我看你们聊得很认真,不想打扰到你们,特意放轻了脚步。希望没有吓到你们。” 孔慕心里揣着心事,没有多说什么,简单客套了几句就要走。 他刚走出几步,林忆哲叫住了他:“孔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总觉得你有些魂不守舍。” 孔慕迟疑了下,回头,拍了拍林忆哲的肩膀。 林忆哲关切道:“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请一定要告知我们。我们不仅仅是合作关系,也是朋友。” 孔慕有些感动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先把漆器督促好吧,我过段时间还会再过来。” “另外……秦律师来找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林忆哲就说道:“他想挖我们去德合公司,不过你放心,你对我们有恩,现在锦华公司又发展很好,我们不可能跟他走。再说了,姓秦的以前可是魏将成的走狗。一丘之貉,能好到哪儿去?我就算饿死,也绝对不可能跟这种人合作。” 孔慕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孔慕回到车上,心里百感交集。 他凝望着挂在车上的平安玉佩,那是老董事长杨天华送给他的,为的是保他平安。 “您放心,我一定会保住天华公司和锦华公司。” 安静的车内响起短信提示音,他一手揉着眉心,一手拿过手机翻看起来。 没想到居然是杨眉发来的消息。 他本来不想看的,迟疑了下,还是点开了。 有些人还真是,顶着家里遗传的一张好看脸蛋,却干尽了令人恶心的坏事。 短信里是一页亲子鉴定书。 上面写着孔慕和杨天华的名字。 他不禁嘲讽地笑了下,立马回了杨眉一句:这么下三烂的手段都用得出来,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他和杨天华当然不是亲生父子,这份亲子鉴定书是假的。 很快,杨眉回消息了:不是真的吗?我还以为是真的呢?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网络兴起后,还真是什么怪事都有。 杨眉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孔慕气不打一处来。 孔慕盛怒之下立马发出一条消息:太卑鄙的人走不远。 杨眉回消息:比你走得远就行。 孔慕:好,我们走着瞧。 杨眉:拭目以待。 第219章 一盏茶 林忆哲觉得孔慕这次来蜀江镇很反常,好像在压制着极大的悲伤。 按道理来说,《乘风》得了金奖,又拉到了很多生意,接下来还会带来更多的好处,身为锦华公司的董事长,他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反而像突然老了好多岁似的。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林忆哲总觉得心里不安心。 很快,林忆哲就得知了杨天华的事。 “听说这段时间天华公司的股票一跌再跌。”林忆哲心事重重地说。 云水依说道:“还好孔慕处理得很及时,我一直担心比赛当天,媒体和那些对手公司会对天华公司发起围攻,没想到他居然留有后手,打得那些坏人措手不及。” 说到这事,林忆哲都有些后怕。他道:“我也是后来才弄明白,比赛之前,杨眉花了很大功夫引导媒体,让他们大肆渲染天华公司要参加比赛的事。结果,比赛的时候连件完整的作品都交不出来,的确很容易让人看笑话,也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大做文章。” 云水依接过他的话,“但他们没有想到,比赛之前,天华公司就收购了锦华公司,所以,锦华公司参赛,就等同于天华公司参赛。” “是啊,媒体没什么好做文章的地方,也就算了。”林忆哲说。 云水依道:“一切都在孔总的预判里,也是挺让人惊讶的。” 云水依把林忆哲拉到新添置的电脑面前,给他点开一篇篇贴吧帖子,以及实时小新闻,都是关于天华公司“秘闻”的事,帖子把故事编得比电视剧还精彩。 “很多人在下面评论,还有人跳出来说他们跟天华公司的内部人员有接触,可以证实这些事都是真的。” “太荒谬了。”林忆哲说。 云水依道:“以前流言蜚语只能在街头巷尾传开,要辟谣都难比登天。现在有了电脑,科技进步了,但这种假的东西也跟长了翅膀一样可以借着网络漫天弥漫。孔先生最近的压力一定很大,如果扛不住,只怕天华公司的境况麻烦了。” 林忆哲道:“如果全都是假的,那也还好说,就怕真真假假掺杂其中,被有心人利用后会非常麻烦。” “等等。”云水依突然翻到一篇帖子,“新出现了一篇帖子,写的是……杨眉和漆器投机商魏将成多次肮脏交易,陷害天华公司。” “还有!”云水依又点开一篇新的帖子,“德合公司律师顾问假借救人之名强行砸碎天华公司参赛漆器。” 文字写得不多,图片却很多,正是秦律师那天把天华公司参赛漆器砸碎的事。 秦律师嚣张的样子在图片里显露无疑。 “这些……”云水依看得头皮发麻,“这个德合公司真是缺德,居然这么做。 林忆哲冷哼:“能和魏将成这等人搭上边的,会是什么好东西?” 此刻,天华公司的办公室里,孔慕和杨瑟对桌而坐。 杨瑟面露担忧,“公司的事我不懂,对不起,你辛苦了。” 孔慕看着杨瑟诚恳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要说对不起也是我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那些人得逞的。天华公司一定会安然无恙。” 电话铃声响起,助理接听了两句后,抬头看向孔慕:“孔总,找您的。是德合公司的杨眉。” 电话那头的杨眉听到区区助理居然也敢直呼她的名字,心里的火气都快按不住了。 孔慕有些抱歉地对杨瑟道:“我先接个电话,你吃点儿东西,看看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我知道你要过来,早上来公司的时候路上带来的。” 这些话也被电话那头的杨眉听得清清楚楚。 孔慕接过电话,“有什么事?” 杨眉并没有直接说事,而是说:“老东西已经死了,小的又是个白痴,你要是加把劲儿往上走一步,没人有意见。怎么?不想着自己登基称王,反而想做诸葛亮,把位置让给没用的阿斗?” “你们德合公司就是这样的文化氛围吗?我还真有些可怜你。”孔慕平静地讽刺。 杨眉哑口无言,“这些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你为天华公司累死累活,有些东西是你应得的,好心提醒一下你而已。算了,还是说正事。孔总最近动静很多啊,搞得我们德合公司非常被动。一直听闻孔总是正人君子,怎么做事情这么龌龊?” 孔慕冷笑:“你在说你自己吗?一身龌龊味。在没见你之前,我还以为你有两分本事,见识过后,才发现令人倒胃口。你以后还是少出门吧,就当是为国家做贡献了。” 杨眉被气得脸色铁青,“孔慕!你!算了,跟你说这些毫无意义。我是想跟你和谈,我们谁都不做伤害彼此的事,井水不犯河水。” “晚了!”孔慕冷冰冰地说,“原本我们跟你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是你们先打破这种和平的状态。既然惹到我们了,就该付出些代价。” 说完,他毫不客气地挂上了电话。 挂完电话,孔慕重新回到了茶桌前。 杨瑟两眼担心,“是出什么事了吗?我以前听爸爸说,他要是没了,公司肯定会有一大堆事会辛苦到慕大哥。” 孔慕温润地笑笑:“都是些小事,我能搞定。” 门口响起敲门声,助理走进来,在孔慕耳边轻语:“孔总,夫人想跟你私下碰个面。” “好。”孔慕跟杨瑟交代了两句,起身去了另一间小茶厅。 白静已经等着了。 孔慕落座,“谢谢你提供的那些东西,不然我们也不会那么顺利。” 白静淡然一笑,“其实该说谢谢的人是我。其实我知道,哪怕是现在,你对我都是有提防心的。你怕我会跟其他人一样,会被巨大的利益冲昏头脑,会做出对杨瑟有伤害的事。你对我不够了解,有这些顾虑也是应该的。即便有顾虑,即便对我很提防,但也会听我说,给我机会去证明自己,我很感谢你。” 白静热泪盈眶,“爸去世之前一直担心杨瑟,怕他会处理不好复杂的人际关系,也怕我会伤害到杨瑟。有你在,一切都好,他老人家也可以得到宽慰。” 孔慕点点头。 白静拿出一包东西,里面是两张银行卡和一些非常名贵的首饰。 “这些钱,我没动。你现在管着天华公司,我把它交给你。” 孔慕不太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静道:“我平时吃穿用度已经足够了,并不需要这么多钱。对我来说,能和杨瑟在一起就已经很幸福了。” 孔慕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不安。 他知道,白静是害怕孔慕因为担心老头子不在了,他作为新的掌局人,会因为担心杨瑟而把她赶走。 她主动交出这些,是想表明心意,她从头到尾想要的都不是钱。 白静的首饰算不得特别名贵,但有一件很耀眼。 一串宝石项链。 孔慕看到这串项链的时候有些惊讶。 白静察觉到孔慕的目光落在那条项链上,有些动容地拿在了手里,“上次我过生日,杨瑟送给我的。他说,他小时候看到爷爷把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奶奶,他就以为过生日都应该送上这么一条项链。他说他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一模一样的,就只好把奶奶的拿来了。” 她忍不住笑了。 孔慕听得心里有些难受。 “这串项链的价值不可估计,你好生保管。”孔慕把一切都推回到了白静面前。 “你是杨瑟的妻子,是我弟妹,我们是一家人,相互扶持,和睦相处才能长长久久。” 第220章 天价条件买不走人心 孔慕见完白静,回到办公室时,杨瑟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助理说:“小杨董走了,说是怕太太在家会担心他。” 孔慕突然问助理:“你觉得他们俩感情怎么样?” 助理一听到这个问题,脸上就浮上自然而然的笑容,“还真别说,他俩的感情是我见过最好的。” “最好的?你见过几对?”孔慕问。 助理道:“现在大家都挺忙的,谈恋爱谈得慌慌张张的。要么应付着家里催婚,目的很强地浅谈一谈,就着急忙慌地结婚。要么自由恋爱,平时接触的优秀男女多,分分合合,换来换去,都不新鲜了。像他们这样,什么都……看上去不合适,但凑在一起,却非常登对的,还真是少。而且,谁都看得出来,他们很爱对方。” “看得出来吗?”孔慕有些疑惑。 助理说:“那是因为孔总没有谈过恋爱,要是谈过,肯定就看得出来谁对谁是真心,谁又是假意了。” 孔慕想了想,问了个一直都想不通的问题:“白静聪明,学历高,看上去也很稳重,她和杨瑟之间真的会有爱情?” 助理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孔总,你学历高,能力强,论智慧也没几个人能比,做事沉稳,那你和小杨董相处,为什么会那么舒服自然?” 这个问题的确是孔慕没有想过的。 “杨瑟这小子虽然不懂生意,也不懂打理公司,心智停留在孩子阶段,但他内心纯净,像一汪清澈的湖水。跟他在一起,我的内心变得平整舒展。” 说到这里,孔慕明白了,杨瑟的确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丈夫,但他有他独特的地方,这便是他的魅力。 助理道:“也许在很多人想来,在他们这段感情里,一定是小杨董依赖太太。实际上,只要稍微细心一点就能看出来,太太在其他人面前都很冷静、沉稳,但是在小杨董面前却放下了很多成年人的东西,内心柔软,状态也很舒展。” 孔慕想了想,“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助理道:“在风波诡谲的汪洋里流浪太久的人,靠岸后,会很享受那份宁静。我相信太太对小杨董是真心的。” 孔慕点点头,“先去忙吧。” 助理道:“孔总,有件事要跟您汇报。我们公司的股票已经稳定下来,而德合公司那边却出了不少问题。现在,不管是正规渠道的新闻媒体,还是网上的帖吧、网络新闻都在说德合公司的丑事,导致曾经高价下单的客户退掉了漆器,他们的股票也一跌再跌。” 孔慕沉思片刻,“以我对德合公司的了解,他们遇到这些麻烦,很有可能会慌张之下去找云林两家大漆坊谈合作。” “为什么?”助理不太明白。 孔慕道:“客户退掉他们的漆器,是因为他们在比赛中只拿到了铜奖,加上他们做的百宝嵌漆器和我们《乘风》一对比,简直有了云泥之别。他们为了稳住这些大客户,会去找忆哲和依依谈合作。” 他喃语了一句:“如果猜得没错的话,他们开出的条件一定会非常诱人。” 助理很担忧:“那怎么办?在漆器这一块,我们只有云林两家大漆坊合作,如果被德合公司挖走了,我们就麻烦了。” “没事,是我们的,别人抢不走。能抢走的,说明不属于我们。”孔慕说。 孔慕的话让助理听得云里雾里。 “这么淡定吗?”助理很惊讶。 其实孔慕心里很慌,云林两家大漆坊所做出来的漆器未必是全国最好的,但是,他们那种用于开拓的精神却与天华公司的精神内核非常吻合。 的确如孔慕所猜想的那样,杨眉觉得解决德合公司眼前困境的办法就是签下云林两家漆坊。既然秦律师搞不定,她只好亲自去一趟蜀江镇。 她来到蜀江镇,坐到了云水依的对面。 “山清水秀,茶好人美,蜀江镇还真是一个让人身心愉悦的地方。”杨眉浅抿了一口茶,夸赞起来。 云水依淡淡回应:“你喜欢就好。” 旁边有帮工时不时拿设计图纸和样品过来让云水依检查、过目,云水依不得不在和杨眉说话的空隙处理这些事。 杨眉被冷落在一旁,心里很不舒服,但她压下了种种情绪,始终保持着微笑。 等云水依终于得了空,她不再迂回,开门见山地说道:“大家都挺忙的,那我干脆直接说明来意了。我非常喜欢你们对待漆艺的态度,也非常喜欢你们所设计和制作的漆器。我在想,像你们这样的漆坊,应该得到更多。我开个价,一千万保底,为期五年。” 杨眉在来之前,想的是用“一千万十年”为条件签下云林两家漆坊的,但是,看到云水依的态度比较冷,索性把条件改了些。 云水依沉默了。 看到云水依沉默,杨眉很得意,试问整个成都,能开得出这个价格的恐怕也就只有他们德合公司了。 她之所以敢开这个价格,是因为爷爷的战略部署,是要以漆器为豁口,打开国际市场。 总之,德合公司接下来的发展,需要一个突破口。 一千万,在他们的预算之中。 “我没见过这么多钱,没概念,但是,我们已经和锦华公司签了合约,目前也还在合作中。所以,真是不好意思,我不能跟你们合作。” 正好一名帮工过来询问云水依事情,云水依看了看设计图,“这几个地方都要改一改,我口头上说你也未必能听明白,算了,我跟你一起过去。” 她说着就跟着帮工走,走出两步才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停下脚步,充满歉意地回头,对杨眉说:“不好意思啊,一忙起来就忘了你还在这儿。要不……你请便?” “好。”杨眉本来还想再说点儿什么,但碍于自己的身份就什么也没说了。 秦律师对杨眉道:“我去跟她说。” 杨眉脸色很冷,“你看她那个样子,是简单说几句就能答应下来的吗?” 秦律师似乎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了。” 杨眉走了,但秦律师带着两个手下留在了蜀江镇的小旅馆里。 他们以为自己的行踪是无人知晓的,但他们忘了,在蜀江镇这么个巴掌大点儿的地方,一丝风吹草动都会弄得人人皆知。 他们留在蜀江镇的事很快就传到了云林两家人的耳朵里。 夜晚,云水依和林忆哲配合着关大门。 “我心里总不踏实,老担心会有事情发生。”云水依说。 林忆哲心里也有担忧,但他安慰说:“别怕,之前那姓魏的那么嚣张跋扈,最后不还是乖乖去了他该去的地方吗?你放心,那些不走正道的人,都会被收拾的。” 云水依点点头,正要把门掩上,一只手伸了进来,把云水依吓得低呼了一声,嗖的一下就窜到了林忆哲的身后。 “是我。” 孔慕和他的助理。 第221章 感情牌 “孔总?”云水依和林忆哲面面相觑。 “快进来。”两人把他叫进屋。 孔慕低头看鞋,“来找你们聊点儿事,刚才车从镇上经过时,看到一家卖熟卤的,看着不错。想着之前听你说过喜欢吃,就买了点。没想到把鞋子弄脏了,哎呀,不好意思,弄脏地板了。” 林忆哲和云水依赶紧招呼着,“没事没事,我让人拿双新拖鞋给你先换一下。” 林忆哲去拿鞋的时候察觉到孔慕助理的神情有些奇怪,好像有种“看破不说破”的憋闷。 等林忆哲拿来鞋,他们才终于坐下来谈事。 “我这次来蜀江镇是有很要紧很要紧的事……”孔慕这么一说,云水依和林忆哲都坐直了腰板。 本以为孔慕会说什么很重要的事,有帮工都给云水依递上小本儿和笔了,但没想到孔慕停顿了刹那,话锋一转,说:“肚子好饿,脑子都转不太过来了,要不先吃饭?” 云水依和林忆哲面面相觑,不是有很要紧的事情要谈吗?怎么突然说到吃饭了。 “好好好,我让厨房准备饭。”林忆哲转身去安排厨艺还可以的学徒、帮工张罗川菜。 等回来后,林忆哲给孔慕倒了茶,“要不我们一边聊着一边等着?” 孔慕却摸着肚子说:“这两天忙,都没怎么吃饱饭,饿得怪难受的,脑子是一点儿不肯动。今天我要说的又是特别要紧的事,所以还是等吃饱了,思维快的时候再说吧。” 林忆哲有些懵,“那我们现在……” 孔慕的助理及时翻出一本资料递到林忆哲和云水依的面前,“这是新的订单,其中有一些合作方点名要你们二人设计,如果能由依依姐来做的话就更好了。” 林忆哲拿过资料翻阅起来。 看到林忆哲和云水依都在认真翻阅资料,助理终于松了一口气。 孔总想找借口在蜀江镇留宿,差点儿把他这个助理吓出心脏病。 饭菜摆好了,林忆哲和云水依也把资料都看完了。 孔慕坐到餐桌前,示意林忆哲和云水依:“你们也吃点儿?” “不了,我们吃过了,现在不饿,你慢慢用。”云水依说。 话刚说完,她就打了个哈欠。 “依依犯困了?要不你先去眯会儿?”孔慕说。 “不用,我坐会儿就好了。”云水依好奇孔慕想说的正事究竟是什么,所以不敢懈怠。 助理站了起来,“依依姐,我车上还有一些补充资料,我去拿给你看。你能帮我带个路吗?” “行,我们走吧。”云水依带着助理来到车前。 助理假装找资料,“依依姐,你要是累了就去休息吧,哪怕有天大的事,不还有忆哲大哥顶着吗?” 云水依忍不住好奇地问:“到底什么事啊?以前孔总说事特别爽快,简单明了,交代完就走,我们想留他喝盏茶都不行,今天怎么感觉有些反常,该不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吧?” 助理看着云水依一脸认真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默默在心里责备起他的金主孔总来。 孔总也真是的,不就是害怕两个财神爷被别人签走吗,紧赶慢赶地把手上的工作忙完就飞奔到蜀江镇来了。 他哪来什么大事跟这两位财神爷谈,只是想留下来,趁机联络一下感情,也想试探一下他们对德合公司想挖人的事是怎么看的。 唉…… 苦了他这个助理了,要忙前忙后配合。 “其实……”助理面对云水依特别真诚的眼神,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越是吞吞吐吐,云水依就越忍不住胡思乱想,“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你要不稍微透露点儿?我心里也好有个谱,不然总担心着。” 助理想了半天,脑袋瓜都要裂了,“是关于漆器的事,有个大客户,想做一个很特别的漆器。” 他瞎掰的。 瞎掰完就心虚了,真怕孔总知道了,把他炒鱿鱼。 云水依当真了,拍了拍胸口,“还好,我还以为是别的什么事。” 她想了想,问:“是不是特别重量级的客户?” 助理微愣了下,回过神来后直点头。 “依依姐,你先别管那么多了,既然困了就先去休息吧。做漆器的事情不急在这一会儿功夫,只有你休息好了,状态好了,才能有设计灵感。等孔总吃饱了,他会把所有细节都告诉忆哲大哥。” 还别说,云水依真又犯困了。 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最近明明睡眠还可以,却总有一种怎么也睡不够的感觉。 “去睡吧依依姐,你可千万别累坏了,接下来需要辛苦你的地方还多着呢。” 助理劝说了半天,云水依才终于打着哈欠答应了:“行,我先去睡了,等会儿他们聊正事,你让人上楼来叫我。” “好,我一定。”助理目送云水依离开了。 等云水依走远后,他才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餐桌前,孔慕吃得很香。 “没想到你们的手艺这么好,每个菜都好吃。”孔慕这段时间也的确太忙了,根本没有好好吃饭。这会儿味蕾被激活,胃口被打开,吃得别提多香。 林忆哲心不在焉地点着头。 “怎么了?有心事?”孔慕问。 这话把林忆哲说糊涂了,下意识地说了句:“孔总不是有特别要紧的事情要和我们说吗?还能观察到我是不是有心事,真是厉害。” “担心依依啊?”孔慕问。 林忆哲道:“依依这段时间总犯困,我怕她熬不住。” 正好助理来了,“依依姐去睡了。” “那就好。”林忆哲放心了,不用担心为了谈事而影响云水依休息。 孔慕在林忆哲眼巴巴的眼神里终于吃完了饭。 “那我们现在可以谈事了吗?”林忆哲问。 孔慕沉思片刻,“有些事还是应该在依依在场的时候谈,毕竟当初她是和我们签约的代表。另外,现在你已经不做漆器了,主要还是她在做。” 林忆哲担心他们会把云水依叫醒,便说道:“我虽然不亲自做漆器了,但是设计这一块儿主要还是我在负责。如果是要谈漆器这方面的事,跟我说就好了。我会把你们的想法传达给依依。” 孔慕做出很为难的样子,沉思许久,“要不这样好了,越是重要的事越不能着急,我们明天再细聊。今天晚上,我们兄弟二人,还是谈谈心,说些闲话。” “谈心?”林忆哲下巴都要掉了,搞这么半天,就是为了听他谈心? 两个大男人之间有什么好谈心的? 孔慕怕气氛尴尬,主动没话找话,指着一处还亮着灯的房间:“那帮工还挺勤快,这会儿了都还没睡。要是我们漆坊能多一些这样的员工,就好了。” 林忆哲说:“工作时间都有规定的,不需要额外加班。如果遇到特殊情况加班,是需要按照约定给三倍工资。要真多一些爱加班的员工,我们漆坊扛不住多久就得破产。” 他想了想,说:“那是法国朋友magalie的房间。” 正说着,magalie就从房间里出来了。 她烦闷得睡不着,看到林忆哲这端有好几个人在闲坐,就走了过来。 孔慕一眼就认出她是先前和自己相撞的法国女孩。 因为打过照面,他对magalie有了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第222章 心意 “你好。”magalie友好地跟孔慕打招呼。 孔慕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magalie有些着急地对林忆哲说:“我爸有些头痛,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在想,要不把他带去华西医院看看。听说那是这个城市最好的医院。” 林忆哲有些担心,“那我去看看。” 孔慕本来是想多制造一些机会和林忆哲相处,培养培养感情,看他要走,也跟着起身,一路跟到了老头mbert的房间。 mbert靠在椅子上,疼得脸色都白了。 “我得去一趟医院,忆哲,辛苦你了,找个师傅帮我们开下车,送我们一趟。mbert恳求道。 林忆哲想了想:“最近事情挺多,师傅们也都挺累的,还是我带你们去吧。刚好我对那医院比较熟。” 孔慕愣了下,他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和林忆哲他们培养感情,这还没开始培养,人就飞了? “坐我的车去吧,我对那医院也熟。”孔慕脑袋转得很快。 林忆哲有些担忧:“你不是有很要紧的事情要找我和依依谈吗?要不你在这儿等我回来?” 什么罗里吧嗦的,要他孔慕真留下来和依依培养感情,林忆哲肯定会举开山大斧劈他。 “救人要紧。其他的事都没有人命重要。”说着孔慕就跑去叫助理开车了。 要上车时,孔慕以坐前排不晕车为由,让老爷子坐到了副驾驶。 老爷子也正有这个意思,坐在后面太拥挤,而且头晕会加重晕车的症状,便坐到了副驾。 孔慕得偿所愿地坐到了林忆哲的身边。 在其他人看来不是这样的。 孔慕一心想坐后排,这一点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没人会觉得他这么安排是想跟林忆哲坐到一起,反而觉得他是为了和magalie坐到一起。 毕竟从magalie一出现,他就有些别扭和古怪。 mbert时不时地留意起孔慕,感觉头更痛了。 他发现孔慕的助理也有些古怪,总是透过后视镜观察后排的情况。 难道他也知道孔慕喜欢magalie的事? 车到了医院门口,孔慕为了在林忆哲面前展现自己友善的一面,非常热情,完全没有大老板的架子,比朋友还周到,恨不得mbert背到医院里去。 所有人都觉得他这么做是为了讨mbert,是为了得到magalie的青睐。 到了医院里,孔慕为了在林忆哲面前展现自己的“个人魅力”更是热情地张罗着。就连睡得正香的东方册也被他叫到了医院,让他帮忙跑腿。 东方册默默地看着他表演。 深夜一点,医院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累得瘫坐在椅子上,孔慕却还跟打了鸡血一样在忙前忙后。 他拿着一叠单子,扶mbert走向走廊,“还好没什么大问题,现在可以回去了。” 林忆哲都快睡着了,看到他俩朝自己走来,这才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回去了吗?” 孔慕突然说道:“这么晚了,开车回去的话怪危险的,不如这样,我来安排,大家就在我家休息休息,等明天吃饭后再回蜀江镇。” 助理当然知道他的用意,赶紧张罗了起来。 孔慕把所有人都安排好,唯独没有安顿林忆哲。 他自有别的用意。 “怎么办啊,家里安排不下了,要不这样,忆哲,我办公室还有个地方可以休息,我跟你一起去办公室躺会儿吧。” 林忆哲哪知道他心里藏着小九九,看着客厅宽大的沙发,“没事,我在这儿对付一晚上就行了。” 孔慕见他就要往沙发躺去了,立马给助理递了个眼神,助理会意,身体反应极快,往沙发上一躺,说道:“今晚我睡这儿,你还是跟我们孔总走吧。” 林忆哲没办法,只好去了办公室。 一路上孔慕对林忆哲都照顾有加,甚至到了体贴入微的地步。 这太不正常了。 林忆哲看破不说破。 到了办公室,林忆哲看着那张只有一米五宽的小床,愣住了。 两个大男人挤在这么一张小床上,不合适吧?那得贴得多紧啊? “孔总……”林忆哲心里突然发毛。 此刻,孔慕家里,magalie安顿好父亲,准备关灯。 “晚安。” mbert正要说晚安,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孩子,你觉得孔慕那个人怎么样?我看他好像对你不错。” magalie有些不好意思,“爸,你在中国待久了,也学会家长催婚那一套了吗?你可别棒打鸳鸯。孔慕是挺好的,温文尔雅又沉着稳重,但是,依我看,他喜欢的是林先生。” 林先生指的是林忆哲。 “孔先生每次来蜀江镇,都是围着林先生转,他对我,顶多是绅士而已。” 听外孙女这么说mbert突然觉得有道理。再回想起一路来,孔慕的反应,更加相信外孙女的说法了。 mbert感慨道:“中国人传统,他们……恐怕要被很多人反对。” “我希望他们能发乎情止乎礼,毕竟林先生已经和云小姐结婚了。”magalie关上了灯,“外公,晚安。” 他们说的法语,孔慕的助理并不懂法语,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要让他知道他们讨论的是这些,估计会慌得觉都没法睡。 孔慕的办公室内,林忆哲僵在原地,愣了好久。 “孔总……你打算也睡这儿?” 孔慕是冲着和林忆哲培养感情来的,把他带到办公室来是为了亲自带他在办公室转转。 按照孔慕的计划,明天早上醒来,正好可以带林忆哲在办公楼转转,看看他们锦华公司的实力。 用实力震慑他,用温情感动他,孔慕就不信拿不下林忆哲。 可是…… 林忆哲却头皮发麻地觉得孔慕“另有所图”。 “孔总,我……我这个人睡觉很多坏习惯,比如……比如打鼾!” “我扛得住,没问题。”孔慕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想,他的包容心越大,林忆哲就会越感动。 林忆哲愣住了,看来孔总是非要和他一起睡啊。 “不是,孔总,是鼾声如雷那种打鼾,就跟雷暴天气的打雷一样,轰隆!轰隆!” “一点儿问题没有,我睡得沉得很。”孔慕说。 “孔总……我!我还说梦话,大喊大叫的那种说梦话。” “巧了,我也会,到时候你一句我一句,当聊天儿了。” 林忆哲被孔慕这种离谱到家的说法给震惊了。 孔慕的话越离谱,林忆哲就越确定孔慕是对他有意思。 “孔总……我想我还是应该回去,依依会担心我的。” 林忆哲突然提到云水依,是想提醒孔慕他已经结婚了。 “她都已经睡了,你好好休息,别太累了。你可是我们公司的重量级人物啊,你要是累坏了,我们会心疼的。” 这话……想不让人误会都难啊。 孔慕铺好被子,“来,睡了。” 他温和的笑容落在林忆哲的眼里,简直太不能直视了。 “孔总……这样不太好啊。我……我还是习惯一个人睡。” 孔慕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难道在家你也和依依分房睡。” “那倒没有。” “这不就得了,来,睡吧,再不睡天亮了。”孔慕催促。 在林忆哲听来,他这句话简直就是在提醒“春宵苦短”! 太过分了! “孔总,我还是出去睡吧,随便找个椅子坐会儿就好。”林忆哲打死也不愿意和孔慕挤在一张床上。 孔慕又怎么能让他睡外面,“算了,你睡吧,我出去睡。” 林忆哲听他这么说,终于松了一口气。 孔慕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明天早上等我,我带你去吃公司的早餐,味道很不错。” 这话对于在胡思乱想中的林忆哲来说,太……暧昧了! 等孔慕走后,他反锁了房门,这还不够,又推来椅子死死地抵住房间门。 第223章 心术 林忆哲真的太困了,脑袋跟有小人在打架似的,痛! 睡到床上,整个人放松下来,太舒服了。 但这种舒服只持续了半分钟,他就突然睁大了双眼! 想着这张床被孔慕睡过,枕头也是孔慕的私人物品,便惊得把枕头扔到了一边。 算了,出门在外,讲究不了那么多,以后离这个不怀好意的男人远点儿就好了。 半分钟后,林忆哲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林忆哲还睡得很沉,沉到连梦都进不了他的脑子里,孔慕却来到门外了。 林忆哲把门反锁了,还搬了不少东西堵上,让他打不开门。 不过,倒没什么为难他的,正门被堵上了,还有个侧门。 他从侧门来到了休息室。 他看林忆哲睡得正沉,没说什么,只是好心地给他盖好了即将掉在床下的被子。 他动作很轻,没有吵醒林忆哲。 随后他就回到了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开始工作了。 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另外,他也想在林忆哲醒来后,一眼就看到他正在辛勤工作。 连老板都这么努力,这个公司肯定充满希望啊! 但凡有点儿智慧的员工都会选择这样的公司啊! 孔慕一扎进工作就忘了时间,也忘了林忆哲。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忆哲睡醒了,听到旁边房间传来敲键盘和翻资料的声音顿时警觉起来。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完蛋!孔慕怎么进来了? 办公室和休息区表面上看是两间房,实际上只隔了半墙,另外一半空着,所以,严格地来说只能算一间房。 林忆哲小心翼翼地看向正门口,发现堵在那里的椅子连动也没动一下,门也还是保持反锁状态。 他有穿墙术? 林忆哲揉了揉头发,猜到房间应该有侧门。 想到这里他一阵阵后怕,低头看了一眼被子,心里更是发麻。 以他对自己的了解,睡一觉后,被子肯定掉地上了,怎么可能这么规矩地铺在他的身上。 莫非…… 他不敢细想。 他蹑手蹑脚地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打算找到侧门,偷偷溜走。 刚穿好裤子,就听到了孔慕的声音:“醒了?” 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吓得林忆哲手都麻了,哆哆嗦嗦地拉好裤子拉链,抬头看去,只见孔慕站在半墙处,温润地笑看着他。 “啊?嗯……是……醒了。”林忆哲于慌乱中红了脸。 “我带你去吃早餐。”孔慕说。 林忆哲只想离他远一点,找借口开溜:“不用了,我不饿,我想去看mbert……” 不等他说完,孔慕就用不容商量的语气说:“吃完早饭再去看也不迟。而且,有我的助理照顾他们,没有问题。” 林忆哲还是想逃,“那个……我不饿,我还是去找他们吧。” 他担心孔慕会阴魂不散,又刻意强调:“孔总你先忙,就不打扰你了。” 孔慕说:“我带你去吃早餐,正好可以带你逛逛公司。” 他见这些理由都无法留下林忆哲,只好说:“正好可以聊聊我说的那些很要紧的事。” 林忆哲有些疑惑:“不是说依依不在,没法细谈吗?” 这是孔慕昨晚亲口说的。 孔慕说:“我先跟你说,你回去后转达给她,应该也差不多吧。” 想到是有正事,林忆哲只好跟着孔慕走。 孔慕带着林忆哲参观起公司大楼,明明一转弯就到公司食堂了,却偏偏绕啊绕的,走得林忆哲腿都酸了。不过,不得不说,公司是真大。 “没想到公司办公楼比我在电视里看到的还要气派,真是不错。” 孔慕观察着林忆哲的表情,见他是发自内心地自豪,心里有底了。 “忆哲,我们公司有你和依依,一定会越来越好的。”他说。 “这次比赛,非常隆重,竞争特别大。本来以为能得奖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没想到你和依依居然还能拿到金奖,真是令我们喜出望外。也正是因为得了金奖,公司在漆器方面的事业更上一层楼。往后的形势一片大好,未来可期啊。” 孔慕的话让林忆哲心里涌起一股自豪感,“这次能做出百宝嵌漆器来参赛,还能拿金奖,主要是依依的功劳。你没在我们漆坊,没看到她的努力,不知道这背后的心酸……” 不等他说完,孔慕就忍不住说道:“虽然没看见,但也能想象。真是辛苦你们俩了。” 林忆哲说道:“辛苦是辛苦了些,所以接下来我希望能多给她一些时间和空间,让她放松地休息休息。自从我们签到锦华公司后,钱是赚了不少,漆坊的境遇也完全变了,但也的确太累太累了。我倒是无所谓,皮糙肉厚的,就怕她身体扛不住。” “行。”孔慕很爽快,“你们也确实需要休息。” 孔慕想了想,“要不这样好了,我来安排,你们到繁华大都市深圳、上海之类的地方去旅游一趟,路费什么的开销全部由公司这边报销,好不好?” 林忆哲当然做梦都想带着妻子出去旅游一趟,可是,他放不下家里一堆事。以他对云水依的了解,她也放心不下家里的事,没办法放心地出去旅行。 “旅游就算了,我们公司现在正在上升阶段,还不能松懈。等将来什么都稳了、妥了再出去旅行也不迟。”他想起德合公司的杨眉和秦律师,有些忧心,“这两天德合公司的人来找过我们,我心里总是不踏实,怕他们像魏将成那样,做出些过头的事来。” 本来孔慕还不知道怎么提这件事,既然林忆哲主动提出来了,他便在这个问题上打开了话匣子。 “他们来找你们,应该是为了挖人。”孔慕开门见山地说。 他本来是想委婉迂回一下的,但是,想了想,还是直接问吧。毕竟,这是个怎么也绕不开的事。 林忆哲回答:“没错,想挖人。他们这次挺让我意外的,我本以为拒绝他们后,他们会做出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没想到他们什么也没做,直接回去了。” 孔慕问道:“开的条件还不错吧?” 说到这个,林忆哲突然迟疑了下,“是啊,还不错,说是什么保底一千万。说真的,我们蜀江镇的人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这个价格的确把孔慕给惊到了。 “他们居然敢开出这么高的价格。”孔慕觉得有些反常。 “连你也觉得高,看来我是真该跟他们签合同。”林忆哲故意开起了玩笑。 孔慕沉思了一阵,说:“这件事未必是好事。” 林忆哲笑了,“你当然这么说,你怕他们把我们抢走嘛。哎呀,你要是也涨到一千万,给我们来个保底,我们也就死心塌地地做事了,不想那些有的没的嘛。” 第224章 萌芽 孔慕说:“我当然害怕他们把你们签走,以你们现在的技术和开拓精神,到哪儿都会是主心骨,可以让一个公司的漆器事业腾飞。” “但是——我要说的却是德合公司的猫腻。” “说实话,开价一千万来挖你们,显然是不太合理的。他们敢开出这样的价码,说明他们可以凭借这个得到更多。” 林忆哲听糊涂了,“他们把我们签走后,去接活儿,时间一久,当然可以赚很多。”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孔慕说,“你们不知道一千万究竟是多少,可能也不是很清楚要做多少工作,要耗费多少心血,要多少人夜以继日地忙碌才能完成一千万的销售额。记住,这还只是销售额,不是利润,更不是分红后的纯利润。” 林忆哲听得一头雾水,“你到底想说什么?” 孔慕自言自语地说:“以杨眉的做事风格,根本没有长远布局的战略眼光。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猫腻? 林忆哲见孔慕半天没说出所以然来,还以为他受了刺激,担心他和依依会跟别人跑。 “你放心吧,虽然我很不喜欢你,但我有契约精神。我们签了合约,我不会轻易违约。另外,这点儿账我还是算得清楚的。一千万,什么概念?我们现在辛辛苦苦忙一年,也才十多万二十来万的利润。当然了,得金奖了嘛,往后的情况会更好,预估会有百万以上的利润。我们辛苦十年,可能才赚得够一千万,德合公司却愿意直接开一千万的报酬给我们,太反常了。反常必有妖,背后必定有猫腻。所以啊,我和依依毫不犹豫地把他们赶走了。” 孔慕听得很感动,“你们能这么理智,真是太好了。不对……刚才你说什么……你不喜欢……” 林忆哲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说漏了嘴,“我的意思是说,在商言商嘛,即便没有个人感情,也会把分内的事情做好。” 孔慕带着林忆哲吃完早饭又把公司别的地方转了一圈,让林忆哲热血沸腾,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下回我也带依依来转转。”林忆哲说。 孔慕道:“你们放心,公司永远是你们的家,是你们的依靠。我们联手,闯出一片真正属于我们的天下。” 林忆哲摆摆手,“算了,公司是我家这种话还是别了,资本家都用这种话剥削人。我们各司其职,各自做好分内的事就行了。我不少你的活儿,你也别少我的钱就行。” 送走了林忆哲,孔慕回到办公室沉思起来,他想不明白杨眉敢花一千万挖人的意义何在。 助理把林忆哲等人送回了蜀江镇,急忙回到公司忙工作。 他见孔慕正出神地思考着什么,“孔总,忆哲大哥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我看他们对我们的感情挺好的,不像是会被德合公司挖走的样子。” 孔慕说道:“我只是在想,杨眉她为什么要出一千万这么离谱的价格来挖他们两家漆坊。” 助理道:“孔总,我也是刚得到的消息,杨眉家的老爷子身体不太行了。” 孔慕听到这话,心里似乎明白了。 助理又道:“杨眉这些年压力很大,老爷子很喜欢她,但是却一直都很犹豫是把公司的实权给她还是给她二叔。虽然大家都叫杨眉董事长,她也欣然接受这个称谓,但是,只有少数几个内部人知道,她根本没实权。” “老爷子想开拓传统文化这一块的事业版图,漆器是他们的豁口。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杨眉和她二叔,谁能把这件事情做好,谁就能得到老爷子的信任,自然也就能拿到公司的实权。” 孔慕想了想,“杨眉的二叔杨子骅,我见过一面,印象很深刻,老谋深算的人啊,肚子里装的东西不简单,杨眉未必是他的对手。” 助理道:“杨眉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漆器的发展,而是公司的实权。她想在她家老爷子去世之前拿到公司的实权,所以很急地想签下云林两家大漆坊,价格也给得很离谱。” 孔慕戳破了这层猫腻:“价格她可以随便开,就跟画饼一样,想画多大的都可以。到时候会不会真给,就另当别论了。生意嘛,里面的门道实在太多了。” 助理道:“以杨眉的做事风格,的确会先把人哄到身边,骗过老爷子,拿到实权后再卸磨杀驴。还好忆哲大哥他们没有上他们的当。” 孔慕沉思着说道:“接下来,你还是要多往蜀江镇走动,多联络联络感情。虽然是合作关系,开口闭口都是生意,但是,漆器是有温度的行当,我们不能纯粹地套用生意那一套。” “明白了,孔总。”助理回答。 孔慕又道:“接下来就别让依依和忆哲他们太辛苦了,虽然单子越来越多,但我们也要帮他们减轻点压力,让他们缓口气。” 助理有些担心:“可是,刚拿了金奖,正在势头上,单子多得接不完,我们接下来的一些关于漆器事业的计划也需要他们配合,不太好办啊……” “你想想办法,非必要,就不要打扰他们。给他们半个月的时间吧。你看他们两口子,从结婚到现在,连蜜月都没度过。” “好吧,我去办。” 中午,助理跑来找孔慕汇报工作情况的时候,顺便说了句:“孔总,忆哲大哥和依依姐来成都了。” “他们来成都玩?那你好好安排一下。” “不是,是去医院了,检查身体,依依姐总是犯困,又总恶心想吐,忆哲大哥说怕她得了什么病,急得不行。” 孔慕正在忙工作,随口说了句:“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这种事对助理来说超纲了,他无奈地耸耸肩。 云水依浑身不舒服,要么犯困,一睡就是好几个小时,要么就头晕犯恶心。陆湘和顾佳清都笑而不语,只说熬过这段日子就好了,林忆哲却不放心,唯恐是前段时间云水依累坏了,累出毛病了,坚持要带她上医院检查。 很快检查结果就出来了——怀孕56天。 林忆哲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早就盼着有个孩子了。但这种期盼更多的是一种话赶话,说上头之后自然而然出口的东西。在他的印象里,夫妻感情好,大抵是需要一个孩子的。感情越好,想要的孩子也越多。他也想过好几个孩子围着他们打转的画面,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只停留在假想的层面。这会儿,切切实实的单子就摆在他面前,他有种恍惚感,像做梦一样。 “我有孩子了……” “我们有孩子了……” 他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跟云水依说。 云水依只觉头晕,只想赶紧回家躺床上休息,“先回去吧。” “好好好,我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林忆哲亲自开车,格外小心,哪怕碰上一个拳头大小的小水坑也小心翼翼地,唯恐有什么闪失。 第225章 烟火人间 云水依怀孕的事被双方父母知道后,就被当成了国宝,小心呵护着。 有些近亲朋友知道后,又是提水果营养品来看的又是千叮万嘱让小心保胎。 云水依不想应付这些,躲在楼上的书房里,假装在忙事情。 她站在窗台前,看着林忆哲应付着这些,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七大姨八大妈俨然把林忆哲当成了孕妇,说得特别仔细。 一辆面包车停在楼下,车门打开,陈佑邻从里面下来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陈佑邻的腿已经好了大半,走路的时候只微微有些颠簸。照这个康复速度,再有几个月就能完全恢复正常了。 陈佑邻绕到副驾驶的位置,拉开车门,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走了下来。 虽然离得有些远,云水依看不清楚孩子的脸,但从那体态和大致模样可以看出这孩子正是之前陈佑邻和李舒捡到的孩子。 他们怎么把孩子私下抱回来了? 这可是犯法的。 云水依正想下楼去问问,没一会儿林忆哲上楼来了,进门就叹着气抱怨:“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还真是。七大姑八大姨把我围得团团转,你一句我一句,从怀孕到孩子结婚的事都说了一遍,我这脑袋里啊,全是她们说的话。她们说那么多,我是一句也没顾得上记下来。” 云水依摸了摸他的脑袋,“辛苦你了,让你受累了,我给你揉揉脑袋捏捏肩总行了吧?你是没上心,要真上心了,只会嫌她们说的不够。” 林忆哲直摆手,“算了吧,她们说的那些东西好多都不靠谱。我早就计划好了,买两本书,科学照顾孕妇,科学育儿。什么偏方,什么灵丹妙药都不行,还是得相信知识。” 他见云水依要下楼,问道:“闷了?我陪你到处走走。” “倒不是闷,只是刚才看到佑邻和李舒两个人把那孩子抱回来了。跟孩子有关的事不能儿戏,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犯浑。” 林忆哲说道:“我正好想跟你说这个事呢,他们已经成功领养到那个孩子了,取名陈双。” “……”云水依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也没想到他们俩会这么快领养到孩子,听说有很多竞争者,很多家庭的条件都非常不错。”林忆哲感慨着说,“看着他们这段时间的努力,我突然有些感慨,多少人拼尽全力都想养育好一个小孩,而有些家庭却把孩子当成累赘,当成以小博大的投资,甚至当成一种养老保险。” “今天晚上大家要好好庆祝一下,陈佑邻亲自下厨,你想吃什么,我去跟他说一声,让他做仔细点儿。” 林忆哲的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云水依的肚子上。 自从得知云水依怀孕了,他就莫名其妙有了这个小习惯。 云水依轻拍开他的手:“你当自己是太上皇?还让人伺候上了?我虽然怀孕了,需要比以前小心一些,但也不至于这么金贵。好了,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勤快起来。” “好好好,我去,我去。”林忆哲本来也是打算去厨房的。他总觉得吃饭这种事对孕妇来说太重要了,他不放心别人,想亲自去盯着。别的饭菜他未必忙得过来,但妻子爱吃的那两道,他还是要亲自做。 林忆哲到了厨房,烟火气扑面而来。平时少言寡语的陈佑邻,此时特别精神,跟谁都能说上几句,说的也都是孩子的事。 林忆哲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啊。” 陈佑邻笑得脸都要烂了,“同喜,我听说你们也有小孩了,陈双这个名字还真不错,一来就来俩。” 林忆哲有些惊讶,“原来你给他取名陈双是在这儿等着呢,难为你了,考虑那么多。” “不是。”陈佑邻解释说,“我给他取名陈双是寓意好事成双。” “对啊,好事成双嘛,你们家一个,我们家一个。”林忆哲说。 这话让陈佑邻沉默了。 林忆哲察觉到他脸色不对,“怎么?我自作多情了,不是这个意思?” 陈佑邻迟疑了下,还是说出了实情,“我和李舒新婚大喜,又正好成功领养了他,所以好事成双,取名为陈双。” “知道了知道了,我自作多情嘛。”林忆哲挥挥手,转身去忙活儿了。 有人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坏笑着开起了玩笑:“你这下安心了嘛,他也终于成家了,不会再担心他惦记依依了。” “他敢!”林忆哲当即握紧了拳头。 有老人敲了一下开玩笑的年轻小伙的头,趁人不备瞪了他一眼:“事情做好了吗?就在这儿瞎混日子?” 晚饭热闹,堪比宴席。陈佑邻春风满面,李舒抱着孩子安静地忙着,一会儿给孩子调奶粉,一会儿给孩子换尿布,就算忙出热汗了,脸上都始终挂着笑容。 林忆哲守着云水衣吃饭,见她微皱了下眉头,立马紧张起来,“怎么了?不合胃口?我重新去做。” “不是。”云水依拉住他,“不小心咬到舌头了。” 旁边有老者开玩笑,“依依啊,满桌子的肉菜都不够你吃吗?” 这是在开玩笑地说云水依想吃肉,才咬到了舌头。这个玩笑传了好几辈人了,好像都说不腻似的。 云水依担心坐在她身边的magalie吃不惯,小声说道:“我们镇上,谁家有高兴的事就摆两桌饭,请亲朋好友来聚一聚。聊天喝酒,尽兴了再回去。上桌的饭菜也和平时的家常小炒有些区别,主要是传统的碗碟,以肉为多,凉菜作陪,蔬菜反倒上得少了。” 不等magalie说话,她那正在和旁边的人喝酒闲聊的外公开口了:“依依啊,你别担心她,她虽然是法国人,在法国土生土长,但是,却长了一个中国胃。” 当年,外公给magalie做了一顿中餐,本来以为她不太能接受,没想到她吃得很欢,后面还央求着外公给她做其他中餐。 mbert只会一两样稍微拿得出手的中餐做法,没办法满足她的胃口。后来,外孙女跟着他来到中国,简直就像到了天堂,什么样的中餐都想尝试一下。 今天这样的宴席对magalie来说,既新鲜又特别。 云水依见她很能接受桌上的菜,也就放心了。 席上mbert特别高兴。他一直都对中国民间最真实朴素的食物充满向往,但是因为他身份、工作的关系,每次到了乡里吃到的宴席都是别人特意打过招呼,特意修饰过的,他并不知道味道有没有变,但总觉得吃到的不是正宗的、真实的。今天能吃到这桌大家亲自动手做的宴席,从买食材到端上桌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没有一分修饰,也没有丝毫刻意,完全就是本来的样子,让他非常激动。 他简单吃了两口就又拿起相机开始拍,拍得差不多了,又坐回席间和大家吃喝成一片。 云水依看着他高兴得面红耳赤,跟一群帮工学徒聊着天南海北,不禁觉得有些可爱。 magalie说道:“他好像永远不知道疲惫,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热爱,不管是城市还是山里,他都想一探究竟。” “如果不是来了蜀江镇,恐怕他也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么真实的小镇生活。” 第226章 喝高了 晚宴吃得差不多了mbert也累坏了,但他还是不舍得放下酒杯回屋休息。 暖融融的灯下,大家把衣服裹了又裹,借着酒劲儿驱寒。 云水依提醒林忆哲:“该劝他去休息了,刚才magalie劝了两三回都没劝动,别喝太晚了伤到身体。” 林忆哲醉醺醺地说:“酒是好东西,越喝越有精神,哪会伤身体,你不懂。” 见自己说不动她,云水依也没有苦口婆心地劝,反而问:“酒是好东西是吧?” “当然。”林忆哲斩钉截铁地回答。 “越喝越精神?” “肯定的。” “不会伤身体。” “这不是瞎忽悠你啊,绝对有科学依据,我上回还看电视上宣传呢,说……” 林忆哲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云水依端起白酒瓶往自己喝水的杯子里倒了些白酒,吓得林忆哲腿都软了,直喊姑奶奶。 “我错了我错了,依依,我瞎说的,你把酒放下。我现在就去劝他,保证把他劝回去睡觉。” 林忆哲立即跑mbert。 依依跟在他身边,手里端着个杯子。 不等林忆哲开口,依依就说道:“尊敬mbert先生,一直以来都没有合适的机会好好感谢您之前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我想借着这会儿您高兴,敬您一杯。” 林忆哲吓得脸都白了,浅咳了一声提醒她:“孕妇不能喝酒。” 依依回道:“孕妇不能喝酒,不代表不能敬酒啊mbert先生,我以水代酒,敬您一杯。” mbert哈哈大笑:“以水代酒、以茶代酒也是你们中国人的酒桌小习惯,好,我们干杯。” 他看向林忆哲:“依依有孕在身不能喝酒,你的酒量好,陪我喝白的。我太喜欢喝你们的白酒了,太喜欢喝酒后醉醺醺的感觉了,这才是畅快人生!” 林忆哲举起酒杯,跟他碰杯。 mbert喝完酒,兴致高昂,唱起了法国民谣,还背诵起了诗歌。 帮工学徒们就跟看表演似的看着他。 林忆哲上前搀扶,劝他回去休息mbert也的确醉得有点厉害了,搂着林忆哲的肩膀,说道:“你和依依跟我说了太多次的感谢了,其实并不需要,我只是把你们脑海里的图画还原了出来而已,这些并不是我的原创。真正的原创是你们。另外,我既得到了署名,也得到了丰厚的报酬,我们是合作关系。” “我前几天还在跟magalie说,漆器真的是太精美大气了,历史渊源流长,等将来有机会了,我一定要拍一个以漆器为主题的电影!” “不,我现在就要筹备!争取今年定素材,明年写剧本,后年开机,大后年就上映!到时候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我们蜀江镇的漆器有多了不起。” 他这番话说得林忆哲热泪盈眶,林忆哲已经完全忘了自己的使命,俨然mbert的粉丝,把生平学到的溢美之词全都夸了一遍。 他夸得越厉害mbert就越有激情。 “为了尽快宣传我们蜀江镇的华美漆器,我觉得拍电影太慢了。mbert沉思起来,俨然雕像“思考者”。 “这样好了,忆哲,我要拍纪录片,用纪录片的方式来展现我们蜀江镇漆器的传承。” mbert激动得原地打转,“没错,我们得拍纪录片。可以先从蜀江镇的风景拍起……不不不,这样节奏太慢了,还是应该先从一片漆树林拍起!对,从一片漆树林拍起!” mbert沉浸在自己那醉醺醺的世界里,林忆哲守在一旁,眼巴巴地陪着他。 云水依已经不指望他能把老先生劝去休息了,索性自己也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天早上,云水依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丈夫林忆哲居然坐在窗户旁的小桌子前写着什么。 “你……是没睡还是刚起?”云水依好奇地走了过去,想知道他到底在弄些什么东西。 云水依看到,他正在写一个名为“纪录片拍摄提纲”的单子…… “你写这个做什么?”云水依怀疑他还没有醒酒。 林忆哲说:“这mbert昨天晚上交给我的任务,我简单眯了一会儿就起床来写了。” 他把写好的单子递给云水依看,“你觉得我写得怎么样?能拍吗?” “写这个干什么?”云水依还是觉得他没有醒酒。 林忆哲说:“虽然昨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但我觉得拍纪录片这个主意是真的很不错。你想啊,如果能把我们蜀江镇的漆器作为主角,拍进国际大导演的纪录片里,对于宣传我们蜀江镇漆器,宣传我们的手艺,宣传漆器艺术是多么重大的意义啊。” 云水依听他激情洋溢地说了半天,实在不忍心打断他,但还是不得不提醒:“有没有可能这只是他老人家喝高了,随口说的戏言。” 林忆哲较真地说:“怎么能是戏言呢。他连怎么拍都想好了,我跟你说,大导演就是大导演,虽然他只说了很少的一些话,但我脑海里已经有画面了,甚至已经能想象到片子拍出来会是什么样子了。” 云水依伸手摸了摸林忆哲的额头,“也没发高烧啊,怎么就说胡话了?” 林忆哲拉住她的手,一脸认真:“我真没说胡话,我是认真的,我相mbert也是认真的。” 他又把提纲拿给云水依看:“你文采好,文学功底也比我厉害,帮我看看写得怎么样。” 他非要云水依看,云水依只好硬着头皮看了一眼。 “隔行如隔山,我们是做漆器的,怎么弄得懂文学的事?” 林忆哲觉得这话有道理,站起来往外走,“你说得没错,隔行如隔山,有些事还是要老先生自己来评判更好一些。我拿给他看看。” 云水依劝住他:“你们昨天晚上喝得烂醉,人家这会儿还没醒,难不成你去把他吵醒?别去,太不礼貌了。” “我等着他。”林忆哲下了楼,兴致勃勃地守mbert的房门外。 云水依站在楼上,看着林忆哲这般执着,无奈地摇摇头,“别人都是当场发酒疯,他是睡完一觉发酒疯。” 在一旁打扫卫生的小学徒凑了过来,“依依姐,你怎么不支持忆哲哥?” 云水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看清楚是自家的学徒小六后,才稍微稳定了下心神。她故意吓他:“孕妇不能吓的不知道吗?要是吓出什么好歹,你就死定了。” “我错了我错了,依依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在旁边打扫卫生,听到你们说话……” 不等他解释完,云水依就摆摆手,“好了好了,没怪你,你也别打扫了,刚我从窗户那儿看到他们买了甜汤,你赶紧下去喝,要是去晚了就没了。” “我不喜欢喝甜汤。”小六问,“依依姐,我觉得能把我们的漆器拍成纪录片进行全球宣传是大好事,你为什么不支持忆哲哥?” 云水依见他还是纠结着这个问题,只好说道:“拍纪录片那是一两句话就能成的事?你小子平时还没被忽悠够吗?居然还会信这种酒后胡言。” “人家大导演,一口唾沫一个钉的,怎么可能胡来。” 两人正说着,楼mbert的房门嘎吱一声打开了mbert揉着乱糟糟的头发,随后伸了个懒腰。 第227章 酒后无真言 林忆哲一看mbert出来了,马上迎了上去。 “睡得可好?”林忆哲关心地问。 mbert说道:“还行,你们的酒是真不错,昨晚都喝高了,今天早上醒来居然不头疼不头晕。所以啊,有时候我常说,像你们这样的生活是千金不换的。” 他见林忆哲的手上拿着几页纸,不禁好奇:“忙着呢?” 林忆哲又往前走了两步,俨然学生向老师交作业的样子。 “这是我今天早上起来后写的提纲,我想着,拍纪录片的事我太外行,还得是你够专业,所以想来让你过目,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 mbert感觉自己还没睡醒,“拍……拍纪录……片?” “昂!昨天晚上我们商量的,拍个气势宏大的纪录片在国际上发行,让全世界的人都看看我们蜀江镇华美大气的漆器,让世界记住我们!” 林忆哲激情满满地说着,mbert回忆起了昨晚酒后说过的那些不着边际的话。 说完,林忆哲望mbert,见他一脸茫然,试探地问:“都……忘了?” mbert慌张地回过神来,“那个……昨天晚上是喝得挺多的啊忆哲,我们……是不是还说了些别的?” mbert慌张地退进了屋,林忆哲马上就跟了进去。 “是说了别的,比如怎么拍。你还教我呢,说拍山拍水拍人拍物都要用不同的相机……” 林忆哲像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堆,他说得越多mbert就越沉默。 楼上,云水依已经什么都明白了,就连小六也看得清清楚楚,可林忆哲偏偏跟魔怔了一样,拉mbert说个没完。 云水依下楼,敲响mbert的房门,“醒了啊?” 云水依把林忆哲往门外拉,同时mbert客套着:“昨天你们个个都喝得烂醉,今天早上该多休息一会儿。” 这话算是提醒mbert,他立马扶住额头,做出难受的样子,“是啊,我这会儿感觉头好晕,再睡会儿再睡会儿。” mbert往床上一躺就打起鼾来了。 林忆哲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老年人的瞌睡这么好?” 云水依把他往门外拉,“好了,你也回去再睡会儿。” 云水依把林忆哲拉走,顺手关好了门。 他们走后mbert才终于睁开眼,偷偷看了一眼门口。确定人已经走了,才松了一口气。 他怕林忆哲折回来,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把房门给反锁了。 “天啊……吓人……” mbert轻拍了下嘴,“你这张嘴真是,一喝点酒就爱说大话,这些年惹的这种事还少吗?” 门外,magalie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在等云水依他们走远后,她才来到外公房门口,敲了门。 mbert还以为是林忆哲又折回来了,立马往床上一躺,把鼾声搞得震天响。 magalie无奈地摇头,“外公,是我。” mbert听说到是magalie的声音,这才放心地从床上爬起来,把门打开了。 magalie一进门就说:“外公你也真是的,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有些话不能随口就说。有时候,别人当真了,你自己却不记得了,会造成很大的误会。” mbert才不想承认是自己的问题,心虚地含糊说道:“酒桌上是这样嘛,那一喝多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谁会当真嘛。而且,你看我,从来不把别人酒桌上的话当真。” magalie毫不留情地反驳外公:“那是因为只要有你在的酒桌,都是你在说大话、画大饼,都是你在满嘴酒话。外公,忆哲他们是把你昨天晚上说的话全当真了,接下来怎么办?” mbert觉得头大,“我哪能想到他都喝醉了,还能把我的话全记下来?” 他想了想,“这种事,你外公我有经验,这两天先躲着他,等他冷静下来就知道这件事不可行、行不通,自然就过去了。” “行得通。”magalie说。 “……mbert一头雾水。 magalie说:“其实我来找你也是为了这件事。” mbert吓得想逃,“小祖宗,你也知道我是酒后说瞎话,怎么还当真了?” “外公,我是在想……” 不等magalie说完mbert就打断了她:“想什么想,别一天胡思乱想,我们来中国拍完需要的东西就赶紧回去。” mbert遥望远方,深情感慨:“我都想你外婆了。你还年轻,不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痛苦。” magalie摇摇头,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外公是在故意拉开话题。 “外公,我没跟你开玩笑。你说,拍个纪录片来展现蜀江镇的漆器之美,我觉得是完全可行的……” 不等magalie说完mbert就抬手打断了她:“小祖宗,你以为拍片子是能张口就来的吗?有很多流程要走,任何一个流程出偏差都会导致这个项目进行不下去。外行不懂,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还会不懂吗?” magalie陷入了沉思,“我当然知道这件事情很难,我只是觉得,你拍了那么多东西,有那么多的人、事、物作为你镜头的主角。那么多的主角,为什么不能有漆器?” “外公,我非常喜欢蜀江镇,似乎对这里一见钟情,和依依他们也一见如故。按照他们中国人的说法,前世今生,我在想,也许我前世就是个中国人。这片土壤上的一切都让我感到亲切。” “蜀江镇的漆器之美是你和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它们太打动人了。每次看到那么华美精致的物件,我都忍不住想把它们介绍给更多的人,展示给全世界的人。” magalie说得很认真,她想让世界了解到蜀江镇的漆器,想让全世界都认识云水依、林忆哲这样的传统工匠。 mbert听完外孙女说的这番话,不禁觉得头疼。 许久,他喃喃自语了一句:“拍片子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这件事并不是像外行看到的那样,用相机咔擦拍一通就行了,背后有很多需要跟官方、电视台对接的地方,有许许多多的程序和麻烦。 “这件事情你再好好想想吧。mbert觉得magalie说的话并不靠谱。 magalie说:“真正该好好想想的人是外公你。” 她道:“虽然酒后的话不能全当真,但我也能感受到你对蜀江镇的漆艺是非常喜欢的。你对中国特别熟悉,对中国的传统文化也非常了解和喜欢,你也走南闯北看过中国很多地方的漆器,但是,从没有哪个地方的漆器让你这么喜欢过。所以,你酒后说想拍纪录片来展示漆器之美,也一定是心里这么想过的。” 这话还真说中了。 可是…… 太难了。 “就先到这儿吧,我想起来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成都一趟。” 说着mbert一溜烟地跑了。 第228章 流浪 为了躲开林忆哲,他甚至编出一些奇怪的瞎话,要上山找素材,要清净找灵感之类的。 他没想到的是,林忆哲和云水依都得到了半个月的假期,多的是时间。他往哪儿走,林忆哲就陪着他去哪儿。他上山,林忆哲就找了根登山棍跟他一起上山。 mbert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 他站在半山腰,看着默默跟着他的林忆哲,陷入了沉思。许久才语重心长地开口:“忆哲啊,你……依依一个人在家里,你也放心啊。” 林忆哲本来想趁着停下来歇脚的功夫和他好好聊聊拍片子的事,听他提到依依,只好说:“我什么都安排好了才出门的。她说,我成天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反而让她心里乱糟糟的。我看她好像也不太喜欢被打扰,想一个人清净清净。” mbert眼珠一转,终于找到了自救的点。 “话可不能这么说,她之所以表现得比较不耐烦,是因为她在孕期,体内激素起伏比较大。这时期的她需要的是更多的关心。” mbert很努力地跟林忆哲科普孕妇激素变化的知识点。 科普了半天,林忆哲总算被一个个专业名词给唬住了。 mbert趁势继续说道:“她在这么特殊一个阶段里,如果你因为她两句不耐烦的话就打退堂鼓,会让她心里更难受。作为丈夫,你应该做的是仔细观察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体贴地陪伴在她身边。” 林忆哲为自己叫屈:“我陪了,可是她说她不需要。” mbert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陪伴也分高质量的陪伴和低质量的陪伴。你以为待在她身边就是陪伴了吗?你絮絮叨叨说些她不爱听的,听得心里烦躁也就算了,还要硬着头皮来回应你。你说说,这种陪伴不是给人添堵吗?” 林忆哲似懂非懂,“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达到高质量的陪伴?” mbert心里大喜,能问出这种问题,说明林忆哲已经着道了。 “靠爱。” “爱?” 林忆哲一头雾水。 mbert说:“你对依依是真的爱吗?” “废话,比珍珠还真。” “那就简单了。mbert的心里轻松下来。 林忆哲好奇地问:“怎么说?” “爱会驱使你去感受依依的感受,当你感受到她的感受了就会知道她需要什么,知道她需要什么了,一切不就简单了吗?” 林忆哲努力消化着他说的这些,思考了一阵,“好像说得有道理。” mbert轻咳了一声,说出心里的诉求:“所以啊,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陪伴在她身边。女人怀孕期间啊,喜欢胡思乱想,你成天不见人影的话,将来有的是你遭罪的。” “怎么还扯上将来了?”林忆哲一头雾水。 mbert说:“在这方面你怎么一点儿领悟力都没有?她现在受了委屈,将来你们要是吵架了,肯定每次都会翻出来说。女人在翻旧账这方面的能力,是全球统一的强。” 林忆哲觉得有道理,mbert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啊。” mbert笑道:“你能悟就行。” 林忆哲mbert还在休息,不禁问道:“我们什么时候继续上山?” mbert顿时痛心疾首,“还上什么山啊。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回去陪依依。所有的事都可以来日方长,唯独这事不行。否则,你这辈子有的受的。” “也不差这一天吧。”林忆哲说。 mbert道:“你还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跟你说个惨痛的例子吧,我们老家有个老伙计,当年在他妻子怀孕的时候总喜欢趁着出门买东西的时候在小咖啡馆喝一杯咖啡,大概一个小时吧。就这事,他妻子念叨了一辈子。那头痛啊,简直不敢想。” 说起这事mbert都感觉头在痛了。 林忆哲看出来了,什么老伙计,他是在现身说法啊。 “那我先回去?”林忆哲说。 mbert轻推了下他:“赶紧回去吧,为了你们的将来,你必须分清楚轻重缓急。” 林忆哲总算被说动了,沿原路返回了。 林忆哲走后mbert才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林忆哲走后mbert的日子也并没有好过。他的确喜欢山川湖海,喜欢亲近自然,可是……扛不住没事总往山里跑啊。尤其到了中午,还只能随便吃点干粮对付一下空荡荡的肚皮。日子太难熬了。 这早出晚归的日子,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晚上回到家,已经夜幕降临了。 他是故意捱到这个时候才回来的,这样可以避免碰见人。林忆哲是他要提防的,magalie也是。 他蹑手蹑脚地回到家,才刚要关门,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爸。” 一看是magalie,mbert有些慌了,但故作镇定,用法语说:“怎么不开灯,吓人。” magalie坐在一张小桌子前,mbert惯常用的一个陶瓷杯子里倒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我有事要和外公聊。” mbert浑身写满了抗拒:“有什么好聊的?今天太累了,我先休息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他一刻也不想和magalie多待,唯恐被追问拍片子的事。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magalie一开口就是关于拍片子的事:“这两天我和依依姐一起整理了蜀江镇云林两家漆坊的发展史,所有具有代表性的漆器都被我们翻找出了详实的资料。你看看。” magalie把一沓厚厚的资料递mbert. mbert脑袋都大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我……会看的。只是今天有点累了,你先放这儿吧,放这儿……” mbert有些闪躲,不太敢接招。 magalie直接把资料翻开,大有强行要外公看的意思,“你放心吧外公,我不会再劝你拍纪录片了。” “真的?”一听这话mbert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拍片子不是一件想做就做的事,如果公司没有这方面的项目,我就算想促成也难。再说了,你又不是不明白,你外公我工作的公司是什么运作模式,不能胡来。” mbert总算轻松了不少,但很快又皱起了眉头,“那你整理这些资料是……” magalie说:“片子我们不拍了,但是,我想筹备一场漆器的全球推广大会。” 听到“全球推广大会”几个字mbert脸色大变。 “还不如叫我拍片子呢。”他嘀咕了一句。 全球推广大会哪里是想筹备就能筹备的?多少家底都能搭进去,但是,搞不好的话,可能连水花都不会有一个。 第229章 躲不开的转机 他低头看了一眼资料,“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看完这些资料会去找你谈谈的。” magalie走后mbert端着咖啡,认真翻阅起这些资料。 刚翻开,他就惊讶得浑身一僵。 这孩子做事也太认真了,居然整理得如此详实有理。从历史渊源到现状,以及未来的发展前景。 除了文字资料,还有很多图片,其中还有十几页手绘图,全是云林两家大漆坊自开业到现在几百年来最具代表性的漆器。 每一具漆器下面都有非常详实的资料介绍,看得出来每一个数据都是用心核实、整理过的。 看着这些mbert有些热泪盈眶。 他还以为外孙女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会把功课做到这个份儿上。 如果是林忆哲做到这个份儿上,他都不会有这么大的冲击。 一时间,心疼,感动,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那天晚上mbert很晚都没睡,一直看到凌晨四五点。第二天上午,他简单地从厨房拿了一个包子啃了两口,就找到了外孙女和依依。 magalie和依依坐在他对面,乖巧地像等待老师讲话的学生。 mbert吃完最后一口包子,喝了一杯水,用手帕擦干净手,从包里拿出资料。 “我看完了。” 依依忍不住问:“你觉得可行吗?” magalie也满眼期待地望mbert. mbert心疼地看了一眼外孙女,最后目光落在了云水依的身上。 “依依,其实从我的观察来看,你对于拍纪录片来宣传漆器的事情很理性很冷静,为什么后面会支持这种开全球推广大会的想法?” 他怕自己说的话会让云水依不舒服,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并没有觉得你的想法有什么不妥,只是好奇你是怎么想的。” 云水依知mbert为什么会这么问。 云水依当然也希望云林两家大漆坊被更多的人知道,可是,她也能察觉到mbert在说那些话的时候是酒精的作用。 其实云水依反而有一点不太明白,林忆哲身为男人,对于酒桌上的各种大话早就该司空见惯了,却偏偏那么较真。 这几天看mbert成天往外跑来逃避这件事,也够替他捏把汗的。 她是因为看到mbert的抗拒和他的为难,所以觉得拍片子这件事不太现实,不想林忆哲碰壁受伤,也不想老爷mbert为难,所以她冷静地劝说着林忆哲。 此时,之所以对全球推广大会有兴趣是因为她觉得这条路可行。 “一开始,magalie跟我说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太现实,毕竟我们只会做漆器,对于全球推广大会缺乏了解。” “后来,magalie给我看了一些关于全球推广大会的资料,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说话间,magalie把一沓新的资料递给外公。 mbert拿过资料,“明年夏天会有一场传统文化的全球推广大会?” 云水依说道:“在明年夏天的传统文化全球推广大会上,没有漆艺的展示。magalie想着把漆艺作为一个展示项目……” 那天,云水依、magaliembert三人聊了很久。 mbert一直都没怎么说话,认真地听着magalie和依依在聊。 聊完后,依依和magalie都认真地看mbert. mbert这下终于明白magalie为什么会来找他了。全球推广大会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需要magalie的人脉资源。 法国不比中国,它并不是一个人情社会,即mbert是magalie的外公,他也很有可能会拒绝。 mbert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咖啡,挑了下眉,“好,我去联系一下。” magalie激动坏了,“外公,你答应了吗?” 依依回到房间,躺在沙发上休息。 林忆哲买了几斤橘子,剥给依依吃。 “你最近怎么一直跟magalie在一起?你们是不是在计划什么事?”林忆哲问。 云水依往林忆哲的嘴里塞了一瓣橘子,“明年有个传统文化全球推广大会,magalie想把漆器引进去。如果这件事情真成了的话,我们还真让全世界都看到了我们的漆器。” 林忆哲听得咋舌,“这事不好办吧?那个什么推广大会听上去就离我们很远。” 林忆哲一向不喜欢对云水依泼冷水,马上又说道:“我的意思是说,要不要问问孔慕那小子?他见多识广,认识的人又多,人脉啊什么的都特别厉害。如果他说行,那基本就稳了。” 不等云水依说什么,林忆哲直接拿起旁边的电话就给孔慕打了个电话。 一通电话接完,林忆哲的神情沮丧起来。 他安慰云水依:“其实我们的漆艺在成都已经非常有名了,等纪录片拍出来,到时候就能更上一层楼。再过个十年二十年,估计全中国都能知道我们蜀江镇的漆艺。” 他把手轻放到云水依的肚子上,“还有啊,等孩子出生后,在他们的努力下,说不定还可以把我们这份家业发扬光大,让我们的漆器走出国门,面向世界。” 他说的这些话把云水依笑得够呛,“你还把孩子的人生给计划上去了?” “不是计划。”林忆哲解释说:“你看我们云林两家的人,祖祖辈辈对做漆器都有特殊的感情。我猜,我们生的孩子应该也一样,对做漆器有热爱。到时候,我们一起努力,肯定可以让漆器走出国门,面向世界。” 云水依轻打了下林忆哲的手:“倒也不用等那么久。” 她一边翻着资料一边说:mbert答应说帮忙联系一下他的朋友,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把我们漆器加入到这次的推广大会中。” “这样不太好吧?”林忆哲有些抵触这种做法。 虽然中国是人情社会,想做什么事情好像都要找到一个门路,通过门路找到人脉,然后才能把事做好。但是,林忆哲不愿意这么麻mbert.总觉得不太好。 云水依知道他的想法,顺口问了句:“之前你找他拍片子,不也是麻烦他吗?为什么拍纪录片可以,全球推广大会不可以?” 这话让林忆哲哑口无言。 其实他之所以在拍纪录片这件事情上那么执着是因为他对拍片子和合法放映的事一窍不通,他以为这件事情就是麻mbert来拍,拍好了往电视台一送就完事,并不知道背后有多少繁琐的严格的流程,稍有差池就无法播出。 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尤其把拍纪录片的事想得特别简单。 他觉得只要他写好了提纲mbert照着提纲拍就行了。并且他已经想好了,片子一上映,该给的钱他一分都不会mbert的。如果孔慕不认这笔账,他就从自己的口袋里掏些钱出来。 归根到底,他把事情想简单了。 这个推广大会,一看就需要动mbert的人脉关系。林忆哲不想麻mbert去找关系、走人情,所以显得非常犹豫。并且,连孔慕都拒绝的事,可见有多难。 第230章 商场如战场 孔慕凑了过来,小心地问:“是不是有什么人给你们画大饼开空头支票啊?” 他似乎没有兴趣和林忆哲聊,而是跟云水依说:“依依啊,商场如战场啊,诡谲得很,我们平时一定要小心糖衣炮弹,不要轻易被别人攻陷了。” 说完又补充一句:“我是相信你们的,你们能抵挡住德合公司,也一定能抵挡住其他公司。其实,这些骗子嘛,有很多共同点,开口就是什么几百万、上千万,好像钱不是钱,是一堆纸,你们想要多少,他们就能拿多少。真正做实事的,那都是各个细节跟你们讲清楚说明白,一点儿不糊弄。” 说了一大堆,他又忍不住问:“依依,到底是哪家公司敢跑来你们面前胡来?” 云水依刚要开口,林忆哲就按住了她的手。 林忆哲又轻咳了一声,正准备开口,孔慕却有些不大高兴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一看到我就咳嗽个没完?感冒了还是得肺病了?有病就得赶紧去看看。” 这话把林忆哲惹急了,“行,等我和他们签了合同,我就去治病。人家可是说了,只要我们肯从锦华公司跳槽,就给我半年假期,到时候我们想周游世界就周游世界,想宅家养胎就宅家养胎。” “还真有人来找你们?哪家啊!”孔慕在心里把有可能想挖人的几家公司都想了一遍。 孔慕的脸色一下子热情起来,语气也温和了下来,“忆哲,好兄弟,你和依依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在成都,就没有人能开出比我们更好的价格。德合公司身后有猫腻,你们要是跟他们签约,一定会……” “不是德合。”林忆哲非常喜欢看孔慕讨好的样子,默默在心里感叹了句,孔慕这小子还真是能屈能伸,变脸比翻书还快。 “那是……”孔慕小心地等着他回答。 林忆哲摆摆手,“是哪家根本不重要,你叫我一声兄弟,我就只认你。” “这话仗义。”孔慕马上和林忆哲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 一旁的云水依无奈地摇摇头,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林忆哲道:“兄弟情义归兄弟情义,商业的事归商业的事,你说对吧?” “对对对,我懂,兄弟我懂,我绝不亏待你们。” “那……涨点儿?” 孔慕陷入了沉思,但很快,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点头,“好,你说,涨多少。” 云水依见事情发展得有些离谱,及时拦住,“孔总,忆哲跟你开玩笑呢,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林忆哲直冲云水依挤眉弄眼,云水依并不理会,说道:“我们和锦华公司合作之初,分成比例什么的都已经谈妥了,现在也没有想更改的意思。” 云水依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很清楚,锦华公司在跟他们合作的时候,并没有趁着他们当时处境艰难就落井下石,那他们也不能在刚取得成绩的时候就涨价。 云水依把全球推广大会的宣传单子从林忆哲的屁股底下抽了出来,放到孔慕面前。 孔慕有些嫌弃地把资料往远处推开,但眼睛却很认真地看了起来。 看完后,他终于懂了。 “你们想试试?” 云水依把magalie说的那些话跟他说了,孔慕听完后,总算放心了,默默在心里嘀咕一句:不是挖墙脚就好。 云水依问他:“孔总,你觉得怎么样?” 孔慕想了一阵,说:“如果这件事能成功的话肯定是一件好事,不过,难。” “别的难处暂且不提,单单要穿过重重竞争,让我们云林两家漆坊的漆器杀出重围让推广大会的人选定我们的漆器就非常难。” 林忆哲也收起了刚才吊儿郎当的态度,“推广大会肯定会只选定一家作展示,竞争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孔慕道:“你说的没错。这回的大赛,全国仅有一部分的单位参加,竞争就够让人头疼的了。推广大会肯定会吸引更多的单位参加。” “其实,我最担心的是,我们会被针对。” 冷风裹着雨丝吹来,让空气一寒再寒。 “商场如战场,我们这次拿了金奖,很多人都会明里暗里地针对我们。德合公司是最明显的,杨眉是个不折手段的人,她没有签到你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会想办法。那些躲在暗处的,就更加防不胜防了。” “在我看来,我们先沉淀两年是最好的。” “这次我们斩获金奖,订单暴增,完全可以满足两年的发展需求。在这两年里,我们可以沉下心来研究老祖宗的漆器手艺,做一些有开创性的设计。” 这话也的确说到了林忆哲的心坎里。经过这次大赛,他发现,云林两家老祖宗的漆艺太高超太精湛了,完全可以好好深挖,好好学习。 孔慕说道:“当然,我的话也只是一个参考,具体怎么选择还是看你们自己。不管你们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支持你们,也会做你们的后盾,为你们保驾护航。” 云水依想了很久,“我还是想试试。magalie的计划很周全,的确点燃了我的心,不试一下的话,我会不甘心的。另外,我们这次斩获金奖也是因为有magalie的外公的帮助。他们帮了我们,我们又怎么能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退后?更何况,如果真能把我们的漆艺推向全世界,受益最大的其实是我们。” 她当然知道往前走的路上一定会遇到不少的麻烦和阻力,但是,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孔慕的手机响了,是要紧的工作电话。 他接完电话,对云水依和林忆哲道:“公司还有一些事需要我回去处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想尝试,我支持。” 孔慕走后,云水依在林忆哲的陪同下来到了书房。 “magalie想做成这件事,我也想做成,忆哲,接下来要辛苦你了。” 林忆哲握紧了她的手,“任凭吩咐。” 云水依看着他们紧扣在一起的手,忍不住笑了,“在结婚前,我听人说,男人结婚后的变化是最大的,翻脸比翻书快。因为目的已经达到了,不需要再伪装了,也不需要再假装好男人了。你怎么比结婚前更粘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应该早就没有了新鲜感才对。” 林忆哲轻轻摩挲着她的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时候有那个时候的浓情,现在有现在的依恋。娶你是为了有合法的身份可以永远陪在你身边,谁也赶不走我,也是为了可以一辈子给你幸福,一辈子对你好。我知道你永远不会用种种条件来衡量我,同样,在我心里,你是唯一,是我需要一辈子去守护的人。” “依依……” 林忆哲说着就要凑上去亲她,云水依却把他推开了。 “行了行了,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这种肉麻的话了。” 第231章 行则将至 林忆哲道:“这次得了金奖,我们的知名度已经有所提升,推广的事,我倒觉得可以缓一缓,多筹备一段时间后再说。” 云水依说:“其实一开始我在看到magalie给我的宣传手册时,和你想的一样,觉得这件事情距离我们太遥远了。” 云林两家大漆坊守着蜀江镇,守着绵延的山好多好多年,从没有想过把漆器推广到全球的地步,只想着能把大家伙做出来的漆器卖掉就心满意足了。和锦华公司签约后,卖漆器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由于锦华公司在售卖漆器的时候,并没有笼统地给漆器打上锦华漆器的标签,而是对应地贴着“云家大漆坊”、“林家大漆坊”。这是让云水依和林忆哲最为感动的地方。 如今得了大赛金奖,“云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坊”已经被全国行业内外的人所知晓,这对他们来说是很重大的进步。刚完成这么大一个跨步,就忙着把漆器推向全球,其实……没那么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 漆器这种传统艺术品,虽然源远流长,经得住时间的考验,云林两家大漆坊的漆器也经过了数百年的传承,非常成熟,但是,林忆哲、云水依都还没有经历过足够多的磨砺,贸然把自己推到一个特别高的舞台,很容易出事。 想当初,只是把漆器搬到天华公司的高先生面前而已,都面临了重重困难,险些出人命。如今这么快就要去冲向全球,所遇到的阻力是无法想象的,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难以预料的。 云水依说:“magalie特别坚持这件事,她说,她这次来中国,见识了中国各种传统文化,非常喜欢,一直想做点什么。” “也许她外公说的对,她可能上辈子就是中国人。”林忆哲调侃了一句。 云水依道:“其实我和你有一样的顾虑,不想给她和她外公添麻烦。但是magalie告诉我,她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magalie告诉云水依,她想在法国开一家传统中式漆器的店铺。如果直接开店,会因为大家对漆器并不了解而缺乏购买欲,如果她能通过一个方式把漆器推广出去,让她所在的城市、国家了解到这一瑰宝,可以调动购买欲。 只开一家店铺并不是她未来版图的全部,她真正要做的是打造一个全球文化中心。 magalie在来中国之前,就已经在做这件事情了。一个巨大的穹隆顶文化中心,汇聚了古埃及文化区、法国文化区等等。 这段时间,magalie虽然一直在中国,但她只要一有时间就会跟法国国内的工作人员联系,沟通工作的事。 这次,magalie跟着外公来中国,也是为了了解中国,感受中国文化的魅力,好着手开拓中国文化区。 一直以来,她对中国的了解仅仅限于书本上学到的知识和外公的讲述,她觉得这些都不足以让她了解到真正的中国文化,所以跟着来到了中国。 在蜀江镇住的这段日子,她看到了华美的漆器,看到了中国璀璨的文明,也看到了中国传统匠人的真实面。 这些,都让她思路大开,有了很多灵感。 当她看到全球推广大会的宣传资料的时候,就有了非常强烈的想法,她要借这个机会把蜀江镇的漆器推广出去。接下来,就可以顺其自然地把中国更多的传统文化介绍到她的国土和城市。 等机会成熟,她会和孔慕商量合作的事。 云水依听完magalie的想法,心里难掩激动。 “如果真能把我们的手艺向全世界展示,是再好不过的事。” 林忆哲听她讲完,也有些激动。 “早说嘛,我还以为你是突然想参加,还给孔慕那小子打了个电话。你猜那小子怎么埋汰我的?虽然他话说得委婉,但大概意思就是说我异想天开。” 他模仿起孔慕说话的语调:“你看我像不像呼风唤雨的天王老子?” 云水依笑了,“好了好了,要是你这样子被孔慕看到,少不了要找你算账。” 话音刚落,她就愣住了,似乎看到了什么很古怪的东西。 林忆哲顺着她的视线看了出去,正好看到孔慕。 孔慕板着脸孔,一副严肃到要生气的样子。 林忆哲吓得魂都没了,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还真是夸你的时候不见人,一说坏话就来了。” 还好他反应够快,赶紧站起来,满脸热情地招呼孔慕坐下。 “孔总,您怎么突然来了?赶紧坐赶紧坐。” 川渝一带跟人打交道主要讲一个亲切,很少会用到敬语,尤其生活里。但是,林忆哲惊慌下,自然而然地用上了一个“您”字。 孔慕只觉头疼,“你的戏不错啊,做漆器屈才了,下回我要是碰到有演艺圈的朋友,让他们引荐你去演个电影什么的。” “真的?”林忆哲居然没听出他在讽刺。 云水依偷偷抓了下他的手,林忆哲这才反应过来孔慕的话是什么意思,尴尬地笑了下,“孔总您真会开玩笑。刚才啊,我只是为了逗一逗依依。您也知道的,怀孕的女人嘛,激素起伏大,心情变化也快,我逗一逗嘛,她也开心开心。” 越说越心虚,声音越来越小。 孔慕心里是崩溃的,你就偏偏拿别人作为笑柄逗人是吧? 算了,不跟他计较。 林忆哲也想赶紧岔开话题,便问:“孔总突然来,是有很重要的事吧?我感觉通知他们开会!” 孔慕叫住他,“不用,我就是听你说那个全球推广大会,有些好奇,过来看看。” 孔慕说话的样子让林忆哲觉得古怪,想了一下,大概是怕他们跟其他人签约才紧张地跑来看情况吧,不然怎么连助理都没带? “你们……怎么知道这个全球推广大会的?谁跟你们说的?”孔慕试探地问。 林忆哲悄悄把全球推广大会的宣传单压在了屁股下,故意端起了姿态,轻咳一声:“你知道的嘛孔总,我们得了金奖,名声呢已经打出去了,好多人都知道我们云林两家大漆坊的漆器啊,那是谁也比不上的。有人嘛,就想邀请我们去参加这个什么全球推广大会,说是让我们这么好的传统手艺在世界人民面前露露脸。” 不等他说完,孔慕就一脸疑惑地问:“你给我打电话不是向我问门路吗?怎么一个多小时不见,就变成他们邀请你们去展示了?” “……”林忆哲哑口无言。 第232章 慢人生 晚上吃饭的时候,magalie特意坐到了云水依的旁边。 云水依用公筷给她夹了些菜。 magalie很惊喜,对对面的外公说:“果然,夹菜也是中国的民俗习惯之一。” mbert说:“中国人对于粮食是有很深感情的,他们对待客人最大的热情就是请客人吃饭。给客人夹菜是担心客人吃不饱、吃不好。通常他们会观察你喜欢吃什么,给你夹的基本是你喜欢的,或者一桌菜上最好的菜肴。” 云水依提醒她:“还是先吃饭,吃完饭再说这些学问吧。几个大男人,平时干活儿辛苦,饭量大,风卷残云的,我们要是太斯文太慢了,一会儿就什么也没有了。” magalie一边吃饭一边跟云水依说:“等会儿吃完饭,我们去书房,我有些资料要给你看。也有一些知识需要你帮我补充一下。” 林忆哲轻推了下身边mbert,“你外孙女忙得黑眼圈都出来了,你不心疼?不劝劝?” mbert不以为意,“人们对于热爱的事情总是容易废寝忘食,我支持她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你支持你的,别影响我们家依依啊。”林忆哲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他真怕magalie会拉着依依一起熬夜遭罪,他可听说过孕妇过度劳累流产的事。 但是,开口mbert说的时候,还是十分委婉:“你说的也对,热爱嘛,就会很专注。不过,身体最重要,如果身体垮了,其他的一切就都不成立了。” 这话提醒mbert,“你说得对。” 林忆哲这才开始提依依:“依依现在怀着身孕,不能像以前那样熬夜了,所以在这些工作上能帮到magalie的地方很少。希望magalie多多原谅,多多谅解。” mbert点点头,“我知道magalie做的这件事有多难,也很清楚她会遇到多大的阻力,所以我会尽力地帮她。” 说这些话的时候mbert的神情略微有些低落,虽然他很快就恢复了平常面色,但还是被林忆哲捕捉到了。 林忆哲忍不住问:“怎么了?” mbert看了看还在和依依说话的magalie,轻叹了一声:“本来我想说的……这件事远比我想象中还要难。我尝试着联系了一下我国内的朋友,他们都跟我说,这场全球推广大会需要联系到经济文化联合会的工作人员。很麻烦。” 林忆哲心态比较好,他宽慰道:“其实我们也不是非要参加这个推广大会不可,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循序渐进。我们可以先做些别的宣传,在准备好后再去冲那个推广大会。” mbert道:“你心态倒是好。” 林忆哲道:“这世上的事,少有容易的,如果心态不好,很难走得长远。” mbert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和我们平时对magalie的教育倒不太相同。 mbert一贯的教育里,他希望竭尽全力。 既然开始,就一往无前,不给自己留退路,也不做别的选择。如此,方能更专注。 工作了几十年的他,有时候也会怀疑这一套理念是有问题的。次次不留退路,次次一往无前,次次都拼命去追逐,真的太累了。 他从小就喜欢把自己的神经紧绷起来,永远在上进、拼搏,永远是群体里最耀眼的那个人。他的家人在他的影响下,也是这般拼命,似乎脑袋永远在高速运转。 高效,是他们家的常态。 来到蜀江镇,他感受到了完全不一样的生活节奏。 在这里,溪水潺潺流动,缓缓有声。人们生活在柔和的阳光里,微凉的雨露里,生活在嬉笑怒骂里,生活在真正的人世间。 这是和他的生活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 mbert的认知里,人若是生活在慢节奏的氛围里,一定会逐渐走向失败,走向毁灭,最后会变得像接头流浪汉一样惨。 可是,在看到蜀江镇人们的生活方式后才发现,慢节奏的生活并不等同于失败。 相反,蜀江镇的人们活得非常成功。 做茶,就把茶做到极致,高山流水引入茶楼,小桥流水伴随生活。 做漆器,就把漆器做到极致,美玉珍宝可以镶嵌,古老神话可以如画。 他们徜徉在古老的文化氛围里,慢慢地琢磨,细细地研究。 做足了这些,赚钱,成功,都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他也看得出来,magalie也深受这种氛围的感染。 吃完饭,magalie和依依进了书房,林忆哲也想上去,却mbert给拦住了。 “你陪我喝两杯。”他说,“magalie她总是管着我,一口都不许我多喝,趁她这段时间有事可做,注意不到我这儿来,我得多喝两回。” 林忆哲望着书房的灯被打开,有些担心:“我怕依依……” “你别怕她有什么事了,如果成天无事可做,她很快就会烦闷的。她一烦闷,到时候不也是在你身上找茬吗?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你。mbert说。 林忆哲不服,“之前不是你说我得多陪陪她吗?” mbert说:“两个女孩在谈事,你非要站到旁边,我都替你尴尬。走,喝酒。” 林忆哲没办法,只好跟mbert走了。 他带mbert来到小茶楼,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书房那端的动静。他想着,等过个把小时就去催依依休息。 mbert喝了一口酒,“上回我们喝得大醉,真是太过瘾太畅快了,今天我们也要喝个够。” 上回因为酒后说错话,magalie给他下了死命令,喝酒不许超过一杯,否则就跟外婆告状。 mbert拿出一个超大的酒杯,“我还是很听话的,说一杯就一杯。” “……” 林忆哲这下明白了mbert在工作上自律是真的,在生活里不自觉也是真的。 “过两天我要离开这里了,去别的城市,真是舍不得啊。mbert突然感慨。 林忆哲听说这话,有些吃惊:“去哪儿?在我们蜀江镇待着不舒服吗?” mbert说:“当然舒服啊,我还计划着等把手上的工作做完后,把magalie的外婆接过来,在这儿住上两年。她是个很有意思的老太太,很喜欢花草山水。我想,她一定会喜欢这里。” mbert要离开蜀江镇是为了拍摄其他工作需要的素材。 “我一个人去忙就行了,magalie会留在这里继续做她喜欢的事。” 说话间,他们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渐渐靠近,说的还是英语。 两人好奇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看到陈佑邻带着一个年轻的法国小伙子朝着这边走来。 第233章 惊吓和惊喜之间 陈佑邻一口流利的英文跟年轻人说着什么,把林忆哲都看呆了。 陈佑邻看到了林忆哲mbert,便带着年轻人走了过来,介绍起:“这mbert,国际名导演,来采风和拍素材。” “这是忆哲,林家大漆坊的主事人。” 几人互相问好过,陈佑邻对林忆哲说道:“他是来蜀江镇旅游的客人,我和他十分投缘,就想着留他在我们这儿住两天。” 林忆哲点点头。 陈佑邻道:“这位法国朋友aedond建议我们把两家大漆坊作成可逛可手工制作的景点,这样既可以让更多的人了解到漆器,也可以增加一项收入。” mbert赞同道:“这是个很不错的主意,其实其他地方已经有这种运营模式了,非常成功,非常有趣。” 林忆哲沉思道:“听上去是不错,晚点我给孔先生打个电话,问问他的意思。毕竟我们现在是签约在锦华公司的,有些事还是需要跟他商量商量,得到他的同意才行。” aedond有些激动:“你的意思是说,只要那位孔先生答应了,就可以开拓这个项目?” 林忆哲有些好奇:“你真游客假游客?我怎么感觉怪怪的。” aedond的脸颊有些发红,“我有开拓这个项目的经验,如果你们愿意这么做的话,我建议你们招聘我来帮忙。” 林忆哲听懂了,“来找工作的。” 陈佑邻也愣在了原地。 aedond有些不好意思,“我没钱了,想回去也没机票钱,找普通的工作也无法在护照到期之前凑够钱。” mbert被这个说法给逗笑了,“你小子,脑子够灵活的。” 林忆哲看了看陈佑邻,把他拉到了一边,悄声道:“我怎么觉得这事不靠谱?” 陈佑邻有些懵,“我也没想到这小子是来找工作的。” “那怎么办?”他问林忆哲。 林忆哲想了想:“我给孔慕打个电话,看看他怎么说。如果这个项目真可以做,倒可以让他试试。如果成功了,多一个赚钱的门路。要是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但是他那份工资肯定是拿不到了。” 孔慕接到电话的时候听得是一头雾水,“我想想。” 他挂了电话,靠坐在办公椅上,自言自语一般地嘀咕:“忆哲那小子这段时间是怎么回事?我们给他放了半个月的假,他倒好,老是给自己找些事情来做。又是全球推广大会,又是想开新的体验馆。” 助理听了个大概,“其实人在闲下来的时候想法最多。平时太忙了,眼睛只盯着一件事。闲下来就不一样了,一会儿想这个,一会儿想那个。” 孔慕琢磨起来:“你的意思是说,该给他们找点事情来做了?” 助理道:“虽然我不知道他们说的开体验馆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项目,但是就我之前旅游的时候碰到的那些体验式旅游,觉得还不错,也许是个可以尝试的东西。” “那行,这件事交给你去处理。”孔慕说。 助理当即愣在了原地,有种上当的感觉。 从孔慕办公室出来后,他后悔得肠子都青了,用手掌拍了好几下嘴。 “不该多嘴的时候你非要多嘴,这下好了吧,给自己找些费力不讨好的事。” 为什么说开漆器体验馆是个费力不讨好的事。 如果亏了,心血白搭。 如果赚了,也是人家漆坊的,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他顶多报销一点儿车马费和伙食费。 命苦啊。 等助理宁素贤忙完手头的工作赶到蜀江镇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一下车就踩进了一团淤泥里,本就低落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偏偏这时候手机响了,他伸手拿手机,握在手里的资料散落了一地。 看着一页页干干净净的资料掉进了稀泥里,他崩溃了。 回头一看,小小的手机屏幕上出现的是“孔总”两个字。 “孔总。”他立马长吸了一口气,让语气听上去再正常不过。 “到了吗?” “刚到。” “我看你对蜀江镇的事挺上心的,就把你的工作交给了其他人做,你这段时间就安心处理蜀江镇的事好了。” “这……不好吧?”宁素贤快哭了,出个差怎么还被人顶替了工作? 要知道他当初为了得到这个工作,没日没夜地做了一个多月的功课,过五关斩六将才终于拿到了offer! 就没了? “孔总……我感觉您再考虑考虑吧。有些工作我做习惯了,而且,都还没有交接,其他人上不了手……” 孔慕却说:“如果他们都上不了手,那就说明干不了这份工作,我会让他们立即离职。” 宁素贤无奈地叹息一声,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手机那端又传来孔慕的声音:“我怎么听着你好像不太乐意。” “没有,孔总,我……只是有点儿累。” “累?那正好,待在蜀江镇可以休息休息。” “孔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累,为了工作我可以二十四小时待命。” 他不想被变相开除。 孔慕道:“我又不是不良资本家,哪里需要你二十四小时待命?该休息就要休息。你前段时间不是一直想找个风景宜人的地方休假吗?这不正好。对了,今天是发薪水的日子,我刚才跟财务已经说过了,从下个月开始,你领双倍工资。好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手机被挂断了。 宁素贤完全回不过神来,他……到底是被停职开除了,还是涨薪了? 正疑惑的时候,他看见前方停着一辆商务车。 那车有些眼熟。 宁素贤想了想,想起来了,不是德合公司的车吗?之前看到过两回。 德合公司的人又来了? 看来孔总还真说对了,德合公司的杨眉不达到自己的目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宁素贤来不及去想双倍工资的事,赶紧整理好东西,进了林家大漆坊。 此时,林家大漆坊的偏厅茶楼里,杨眉正品着茶。 “你们蜀江镇的茶一向不错。 林忆哲冷冰冰地回答:“我们对茶是很讲究的。” 他没有点破,招待杨眉用的只是随手取的一罐,平时用来煮茶叶蛋的。 杨眉感受到林忆哲冷冰冰的态度,并没有生气,她放下茶杯,把一纸合同推到了林忆哲和云水依的面前。 云水依冷道:“多谢抬爱,不过我们不打算和锦华公司以外的任何公司签约。” 不管是当初的天华公司,还是后来的锦华公司,对云林两家大漆坊都意义非凡。他们怎么可能丢下天华公司该签德合公司这种坏事做尽的公司? 杨眉道:“这次你们放心,我不是来让你们抛下天华公司的。” “天华公司已经收购了锦华公司,所以说你们现在是天华公司的人没错吧?” “这份合同你们可以仔细看看。我需要的是,你们在约定期限内伪装是我们德合公司的人,时间一到,合约解除,你们完全自由。” “在合约期间,你们不需要做任何事,只需要卖给我们一批漆器就可以了。” 他们不知道杨眉为什么这么做,听上去太奇怪了。 “我们不能答应你。”云水依直接拒绝了。 杨眉看向林忆哲,林忆哲说:“我完全听依依的。” 杨眉无奈地苦笑了下,“有钱却不赚,真是有意思。” 杨眉被林忆哲请出了林家大漆坊,但她并没有离开,而是找了家旅馆住了下来。 “我们一定要拿下这两家漆坊,不惜任何代价。”杨眉给身边的下属下达了死命令。 第234章 夜灯 宁素贤的突然到来,让林忆哲和云水依都有些手足无措。自从漆坊需要做更多漆器后,就招了一批新人,家里原本剩的几间空屋已经全被占满了。 宁素贤是老板的助理,是顶重要的贵人,当然不能随便安排个犄角嘎达给他。云水依想把他们睡的这间房让出来,宁素贤赶紧伸手制止了。本来现在工作都还悬着,要让大老板知道他跑到主人家的大卧房去睡,肯定会有一堆麻烦事。更何况,依依还怀着身孕。他倒是无所谓,从小在农村长大,睡的是几根树棍子随便搭的小床,所以,哪怕随便给他一个犄角嘎达,他也能适应。 后来,云水依让人连夜把书房楼上的一个阁楼收拾出来了,又用之前心血来潮买的小装饰灯装饰了一番,一个云中小客房就成型了。 宁素贤看着温馨的小房间,心里涌起一股感动。 他从小家境贫寒,上大学的时候带着一口袋干粮就去了,根本没揣生活费。后来工作了,他总是拼了命地工作,不是他卷,是他后来所做的事不管多辛苦多累都远不如曾经吃过的那些苦。加完班还有双倍薪水,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工作后,日子开始好起来,如同上了天堂。 他刚出生没多久,父亲为了赚二十块钱的现钱给妈买营养品,被压在了私煤洞里。之后母亲独自一个人把他拉扯大。 在农村,一个没有一技之长也没有多少力气的女人想要独自拉扯大一个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为了养活他,母亲没日没夜地操劳,女子的那点儿温柔早就被生活磨得一干二净。所以在对宁素贤的教育上非常严格,甚至到了常人无法理解的地步。 “我这么辛苦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怎么敢安安心心躺着睡大觉啊?” “活儿你可以看着做,但是读书的事你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要是我辛苦几十年,最终养出像隔壁老三家那种废物,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你面前算了。” 宁素贤知道妈妈是爱他的,只是……他从妈妈身上感受不到爱。 妈妈为了养活他,慢慢地也从娇矜可爱的女子变成了泼辣的女人。爱撒泼,吃了亏就骂,被欺负了也骂,还爱占小便宜。伙伴们因为他妈妈的缘故,对他总是冷嘲热讽。 被关心,似乎是他从来不敢奢求的事。只要不主动找他麻烦,他就知足了。 在大学期间,班上很多同学都谈起了恋爱,他也会有脸红心跳的时候,却从来不敢奢望。 毕业后,他仿佛换了个人,在工作里自洽,越来越自信。 他给妈妈盖了新房,带前院、后院的那种。 房子盖好后,妈妈好像重新变得温柔了,不爱跟人吵吵了,有事的时候哼着小调做事,没事的时候就在房前屋后种点花草。今年夏天还特别用新装的电话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葡萄藤爬满了整个架子,结的葡萄酸酸甜甜的,要是她当年怀孕的时候吃,肯定乐坏了。 宁素贤一直沉浸在一种付出的模式里。 只要付出努力,他就能在工作中收获更多报酬。 只要努力付出,妈妈就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他习惯性地付出,却没有感受到过温暖。 此刻,眼前的小屋让他有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心情很复杂。本以为有心事,很久都不会睡。而且,这几年他已经习惯失眠了。但是,听着窗外的风声,思绪慢慢地缓了下来,混沌中,他慢慢沉睡,睡得非常安稳。 等他第二天早上醒来,已经是早上十点了。 他匆匆从阁楼上下来,一群正在互相开玩笑说着话的帮工学徒冲他打招呼。 “哟,宁老板下来了,没早饭了啊,饿着吧。” 其他人嘻嘻哈哈地笑着,“饿着好啊,我听说他们读书人,饿着才有精神呢。” “可惜了,今早吃的是小六亲自炸的油条和牛老三熬的豆浆。宁老板最喜欢吃的,全被我们吃光了。” “本来是要剩一点儿的,想着你爱吃,索性帮你全吃光了。” “可惜了可惜了。” 大家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宁素贤的确肚子饿,又被他们勾得嘴馋,但想着自己是来做正事的,也就含糊地回了一句:“没事,我不饿。” 有人跑过来,勾住宁素贤的肩膀,“听到没,他不饿,我就说嘛,读书人的肚子是比我们扛饿的。” “对了,去厨房帮我们把新蒸的工具拿来一下,谢了,宁老板。” 大家一哄而散,各自忙开了。 宁素贤对做漆器的事已经从不懂到非常熟悉了,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工具是需要上蒸锅蒸的。但他还是去了厨房,帮他们拿工具。 灶上果然有个小蒸笼,竹条编做的,冒着热气。他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几根油条和豆浆,还有小馒头和花卷。 没有他们说的工具啊。 他拿了根油条,扯了一节放进嘴里,转身跑去院子里问:“没有啊。” “真没有?不是有个蒸笼吗?” “蒸笼有,工具没有。” “那你把蒸笼端出来。” 宁素贤照做。 看他端着蒸笼出来,大家笑得前俯后仰。 有人拿起一个馒头啃了两口,“好像是没有,算了,你拿回去吧。” 宁素贤端着蒸笼回厨房,透过厨房的小窗,看到院子里那群帮工学徒笑得前俯后仰,不禁受到感染,也忍不住笑了。 笑着笑着他突然反应过来,这群家伙,原来是在耍他。 他吃完早餐,擦干净嘴,回到了院子。 他扫了一眼正在忙活的帮工学徒们,突然清了清嗓子,“先开个会。” 所有人都凑了过来。 虽然这群人刚才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但是,遇到正事,还是比较规矩。 宁素贤说道:“孔总让我来蜀江镇,是为了筹备漆器体验馆的事。我们得到消息,由于高速路通车,从这儿到成都只需要二十分钟,蜀江镇的旅游业将被提上日程。我们漆器体验馆也将应运而生。” “到时候,会有很多游客来我们这儿,你们需要提高一些专业素养。万一有游客跟你们问个路、问些关于漆器的事,你们回答得磕磕巴巴的,不利于我们漆坊的发展。” “所以,我要对你们进行培训。” 大家一听是要培训,是要上学,都非常抵触。 “要是能吃上学的苦,我还苦哈哈地来学这个手艺干嘛?” “是啊,饶了我们吧,大不了有游客来的时候我们不露面就行了。” 宁素贤问他们:“你们想躲哪儿?躲厕所?游客不上厕所吗?躲睡房里?不做漆器了吗?” 大家被说得哑口无言。 宁素贤把资料每人发了一页。 “培训很简单,你们把上面的东西背下来就行。” 大家看着密密麻麻的资料,头都大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所有人都面色铁青地背着资料。 宁素贤看着他们痛苦不堪的样子,不禁坏笑了下。整蛊恶作剧这种事,到底还是肚子里有点儿墨水的人更擅长。 陈佑邻回来了,他的腿已经全好了。他看到大家不做漆器,捧着一页资料,像学生似的在背诵,不禁觉得奇怪。 “你们背诵这些做什么?” 大家七嘴八舌地诉苦。 陈佑邻听得哑然失笑,“好了好了,别背了,到时候会安排专门的人讲解。要真遇到游客问你们问题,你们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就行,不用说得那么专业、讲究。” “不用背?”大家眼巴巴地看着陈佑邻。 “不用。” “你能做主吗?” “当然,孔总让我和宁素贤一起负责这个事情,我看到了策划方案。” 大家懂了,是宁素贤在故意耍他们。 宁素贤看到大家朝他跑来,吓得不轻,往后山跑了。情急之下,斯斯文文的他一溜烟爬上了一棵大树,借着繁茂树叶的遮挡,躲避着众人的视线。 第235章 一纸合同 宁素贤在树上,看到不远处的荒凉马路上停着一辆车,一眼就认出来是德合公司的。 他们还在蜀江镇干嘛?鬼鬼祟祟的,准没好事。 正疑惑的时候,一大帮人朝着他所在的这棵树跑了过来,吓得他抱着树干一动也不敢动。 此刻,书房里,林忆哲陪着云水依翻看着一些漆器画卷。 “你现在怀着孕,就别太辛苦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就算是怀孕了也能做一些普通的事。不过,最近觉得家里的漆味太重,闻着老是犯恶心。” 正好这时候顾佳清从门口经过,听到云水依说的话,走了进来。 “依依,我和你爸考虑到你在怀孕,闻不惯漆的味道。虽然家里的漆都是天然的,不像那些染料、颜料,是化学物质做的,含有很多甲醛、甲苯之类的物质。但是,多多少少还是会不舒服。所以,我们把老家的院子收拾出来了。本来想着这两天挪些花草过去再跟你说,但既然你已经不喜欢这个味道了,就先搬过去吧。” 林忆哲说:“那我们现在就收拾东西。” 顾佳清道:“我把你们俩的东西都收拾一下,叫他们给你们送过去。忆哲,楼下有人找你,你去看看。” “那行,辛苦你了,妈。”林忆哲说完,下了楼。 云水依来到了老家院子。 虽然叫它老家院子,实际上就是祖上留下的一个偏院,距离漆坊弯弯绕绕的有一段距离,隔着小半座山。 因为前几年打算把偏院腾出来摆放些漆器,就在原本的基础上重建了。顾佳清带着一帮人收拾得干干净净,住进去也算清爽。 房前屋后没有花草,的确显得有些单调。 陆湘陪着女儿,看了看,说:“我这两天没什么事,过来帮你种些草。” 云水依怕麻烦他们,“其实也不用,马上要入冬了,种什么都不会活,就别折腾花草了。要不就把竹林边角的竹子挖些过来,清爽宜人。” 陆湘让云家漆坊的人照做,很快,小院子就有了雅趣。 晚上,陆湘陪着云水依吃饭。 “要不要给忆哲留点儿?他知道你搬过来了,肯定会过来吃饭。” 云水依用碗装了些饭菜,放到一边。 “我们先吃。” 吃完晚饭,陆湘还想陪着女儿,结果云家漆坊的人来传话,说有人找她说事,她只好回去了。 从小院到镇上并不远,若是双腿利索的人,十分钟就走到了。 只是,山里不比城市,十分钟已经能走很远一段距离了。 陆湘走后,云水依坐在窗前看书,打发时间,却终究是无聊。 也没听说最近家里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忙啊,他能去哪儿? 其实此刻,林忆哲正在一家旅馆里。 雅典国际花园酒店,是蜀江镇最好的旅馆。 名头响亮得让人发笑,和它小小的乡村门面并不搭配,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但是,里里外外都还算干净,逢年过节,碰上家里住不下,不少人都喜欢把亲戚朋友安顿到这家旅馆来。 时间退回到三个小时之前,林忆哲跟着一个帮工来到旅馆楼下。 他一头雾水:“老同学真在楼上?” “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他说他腿伤着了,刚弄了点儿药,来漆坊不方便,但又想见见你。”帮工说。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楼,来到666房间。 旅馆到处都透着离谱两个字,分明上下只有四层楼,一般会按照101、102来给房间排序,但是这家旅馆不这样,除了一楼大堂不在列,二楼全都以6开头,什么666、606、688之类的,取的全是吉数。再上一楼就888,再往上就是999。 两人来到666房间门口,本来想敲门的,仔细一看,房门虚掩着。帮工轻推了下,一道黑影从两人眼前闪过,他们就被强行拽进了房间里。 房间里站着四个体型高大的男人,不等帮工反应,就用乙醚把他给放倒了。 四个彪形大汉往后退一步,让出一条道来,林忆哲这才看到杨眉坐在沙发椅子上。 林忆哲有些慌张也有些愤怒,冲杨眉道:“你们是想绑架还是想谋财害命?目无王法了是吗?” 杨眉浅浅一笑,“你说得太严重了,我怎么可能那么坏。林先生啊,你对我来说可是一棵摇钱树,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你们德合公司能不能要点儿脸?我不跟你们签约你们就玩绑架那一套。你们别太嚣张,只要我不死,从这儿爬出去,报警,你们早晚玩完。” 四个彪形大汉见他态度强硬,握着拳头就要上手,被杨眉拦住了。 “别打,打坏了,我和他的合作还怎么弄?” 林忆哲把头歪向一边,要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是,他努力做出镇定的样子。 “我们和天华公司合作得好好的,完全没有必要再跟你们合作。这些话我说过太多遍了,你们是不是太固执了点儿?” 杨眉用手挑起了林忆哲清秀的脸,“我知道你们不愿意给我们德合做事,我昨天不是重新开出了条件吗?不影响你们和天华公司的合作,只要卖我们一些漆器就行。” 林忆哲把脸扭向一边,“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 就算掉了馅饼,馅饼里也一定有猫腻。 林忆哲和云水依都看不懂杨眉到底要做什么,但是,都知道她目的不纯。他们很不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所以,不管他们开出多优厚的条件,他们也不会心动。 杨眉把合同重新递给林忆哲:“你仔细看看,这上面的条款没有一条是对你们不利的。” 林忆哲并不看,“你们去找别人合作行吗?非得逮着我们不可吗?” “当然。”杨眉说,“谁让你们是金奖得主。” “我们家老爷子特别在意这次比赛,本来我想冲金奖的,偏偏被你们截胡了。既然你们是金奖,那就该跟我签这个合同。” 杨眉的话听得林忆哲脑袋都疼了,这是什么破逻辑。 “我不签。” 虽然林忆哲还是不懂杨眉为什么一定要和他们签约,但是从她刚才那番话里,能感受到一点:签约和她说的那位老爷子有关系。 “绑了他。”杨眉下命令。 “你们干什么?”林忆哲慌乱不已,脸色都白了,“别胡来啊,当心我告你们啊。” 四个彪形大汉很容易就把林忆哲给五花大绑在椅子上了。 “你们出去。”杨眉下命令。 四个彪形大汉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杨眉和林忆哲,以及被所有人忽略的帮工果子。 “你不签约,会后悔的。”杨眉缓缓地说着,手放到了裙子的拉链处,把拉链轻轻往下拉。 第236章 绝对控制权 林忆哲的眼睛都瞪大了,这是…… 不敢再看下去,他一回过神来就赶紧闭上了眼睛。 杨眉把裙子脱掉了一半,露出了香肩和半个酥胸。 “你再往前一步试试!我咬死你。” 林忆哲是发狠了。 杨眉却笑了,“咬我啊,你要真咬了我,算是帮我大忙了。” “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林忆哲是不喜欢骂人的,尤其不喜欢骂女人,但这个杨眉实在让他厌恶。 杨眉的手指轻轻在皮肤上划过,“你想咬哪里?这儿?还是这儿?” 林忆哲紧闭着眼睛。 见杨眉许久没有动静,也没说话,便睁开一条缝。 发现她拿过一个相机。 “你要干什么?” 杨眉似笑非笑:“当然是拍下来。” “无耻!”林忆哲的脑袋一片空白。 杨眉并不理会他,自顾自地凑了过来。 眼看要凑到她面前了,他猛地把后往后一仰,嗖的一声撞了过去! 当的一声脆响,杨眉被撞得头晕眼花。 相机掉在了地上。 她疼得一张脸皱成了包子,捂着额头。 “要撞死我啊你。” 林忆哲大声呵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滚!你给我滚!” 杨眉缓了一阵,“别这么激动,我只是想拍点儿东西发给你云水依。听说你们感情很好,我还挺好奇的,你们感情那么好,依依看到这些照片之后会怎么想。” “你太卑鄙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居然做出这么龌龊的事。”他骂个不停,却看到杨眉并不理会他,而是看向他身侧。 林忆哲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侧,发现果子迷迷糊糊地醒了。 果子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杨眉衣衫不整,林忆哲面容狰狞…… “玩儿……这么开吗?” 果子觉得眼前这一幕只在电影里看过,忆哲大哥这就玩上真实的了? 林忆哲觉得果子一定是脑子坏了,才会觉得他和杨眉在玩儿什么破“游戏”,看不出来是居心叵测的绑架吗? “你别胡思乱想,听我说!”林忆哲很认真地想让果子明白他们现在的处境! 并且! 他需要果子在依依面前给他作证!不然他的清白就毁了! 果子一头雾水地看着林忆哲。 林忆哲慌张地解释:“你赶紧把她控制住,快!回去后,依依如果不问,你就别瞎说啊。要是问起来,你一定好好解释。” 他一慌张,叽哩哇啦地说了很大一堆。 果子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神,他说:“好好好,我不会跟依依姐说,绝对不说。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们继续。” 他眼睛一闭,假装晕了过去。 “……”林忆哲看傻眼了,这是什么意思?是以为他和这个女的有什么是吧? 本来还指望靠他帮忙证明一下清白,这下好了,清白全让他给毁了。 杨眉也没想到果子会突然醒,直接拿过棉纱布,倒了些药水上去,对着果子的嘴就捂了上去。 这下好了,果子真晕过去了。 林忆哲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这家伙的智商这么让人着急,就该换个聪明点儿的带在身边。 杨眉弄晕了果子,重新来到了林忆哲面前,冷漠的脸上重新恢复了笑容。 “我就说吧,别人看到我们这样,很难不多想。” 杨眉拉下裙子,咔擦拍下很多张照片。 见林忆哲身体后倾,脖子后仰,一脸抗拒的样子,杨眉笑了,把刚拍的照片拿给他看。 “不要害羞,你看,你越是这样,在照片里看上去就越享受。” 杨眉还要再拍,林忆哲索性不挣扎也不动了,一点表情没有。 杨眉咔擦拍了一阵。 “不错,云水依要是看了这些照片,一定会想,你这么淡定,估计这种事发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林忆哲恨得牙痒。 杨眉拉上裙子,把相机往旁边一放,重新拿过合同。 “这份合同,但凡聪明点儿的人都会签。碰上你这样的榆木脑袋,算我倒霉,还得想出这种办法。” 她扔给林忆哲一支笔,“签了。” 林忆哲把玩着笔,问杨眉:“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单从合同上来看,你是吃亏的。条款有多少,你们就吃亏多少。你是生意人,吃亏的事情是不会干的。所以,背后一定有秘密。既然非要我签约,那我想知道,背后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没有必要让你知道。”杨眉高傲地连正眼也不想看他一眼。 林忆哲把笔扔到一边,“行,那我也不签。” 杨眉冷漠地扫了一眼相机,“你还有选择吗?” 林忆哲突然冷笑了下。 “你还笑得出来?”杨眉冷漠的样子和刚才拍照时热情奔放的样子判若两人。 林忆哲说:“一看你,就从来没有爱过,也没有被人爱过。” “让你把合同签了,你在说什么废话?你以为拖延时间对你有好处吗?天色越来越晚,到时候别人的误会只会越来越多。” 杨眉走到窗前,拉开窗外,外面夜色茫茫。 “你的小娇妻还在家里等你吧?你忍心让怀着身孕的她这么等你?” 这话的确对林忆哲有些触动。想到依依刚搬去偏院那边,独自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心里就不是滋味。 可是,合同不能乱签,哪怕知道有猫腻,无法避开,也想知道猫腻到底在什么地方。 林忆哲沉默着。 他的内心煎熬、痛苦且倔强。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安静,杨眉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什么?他们拿到什么筹码了?居然这么快就去找爷爷了?” 杨眉很快就挂了电话,阴沉着脸,似乎气得不轻。 她重新回到林忆哲面前,拍了两下手。四个彪形大汉进来了。 其中一个人,直接抓住了林忆哲的左手,掐住他的手指,只要用力一掰,伴随一声脆响,他的手指就会骨折断裂。 杨眉说:“你们手艺人最看重的就是一双手,如果手废了还算什么手艺人?差点忘了,你的右手本来就受了伤,做不了漆艺。但是,皮肉苦不好受,你真的要跟我对抗到底?” 林忆哲憋红了脸,“我想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不过分吧?” “还有啊,你这样逼我,就不怕我表面答应,之后又在关键时刻出卖你们吗?你们对我不仁义,到时候也不能怪我。” 这话的确让杨眉有些忌惮,她给了手下一个眼神,他们立马放开了林忆哲。 杨眉想了想,“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我们家老爷子快不行了,他一直在犹豫到底该把公司给我还是给我叔叔。他很看重上次的比赛,我本来想拿个金奖邀功,没想到金奖落在了你们家。” “老爷子对你们的漆艺很欣赏,如果我能签到你们,他肯定会对我十分赏识,自然会把公司给我。” 见林忆哲要说话,杨眉道:“你不用担心,不是真签,仅仅是做做表面功夫。等老爷子一死,公司到我手里,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杨眉道:“我的目的很简单,假意签下你们,只为拿到公司真正的控制权。” 林忆哲听懂了,难怪杨眉之前开的价和后面开的条件都特别离谱,原来是为了得到公司,而不是真的想做漆器。 这么一对比,林忆哲更加觉得天华公司、孔慕等人有多可贵。即便他们对漆器并不了解,但也会尊重那些物件,尊重漆器手艺人。 杨眉捡起笔,用纤长白皙的手指掰开林忆哲的手,轻轻地把笔放上。 “林先生,该签字了。” 林忆哲很清楚,以杨眉这个人的狠劲,他今天要是不签,肯定不能完整地离开这里。 他猜对了,杨眉皱着眉,仅存着最后一丝耐心。 她已经计划好了,林忆哲要是不肯签,她就让人把他打晕,控制起来。模仿他的笔记签字,然后盖上他的手印,先回去把老爷子骗过去之后再说后面的事。 林忆哲握着笔的手有了动静。 他在签字的地方签下自己的名字。 第237章 一字千斤 他从没有什么时候像这一刻这样觉得林忆哲三个字这么难,每一笔都感觉要耗尽他全部的力气。 眼看要写最后一个字了,杨眉的手机又响了。 杨眉的眼睛盯着合同,动作麻利地接通了电话。 电话刚接通,她的脸色就黑了下来。 “什么?”她气得一张瓜子脸红透了。 “怎么可能?”杨眉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口牙都要咬碎了,死盯着林忆哲。 她挂了手机,从林忆哲的手里夺过笔,奋力扔到一边,把合同撕成了几片。 林忆哲双手一摊,“你看看你,一会儿求爹爹告奶奶的,非要我把这玩意儿签了。我还有几笔就签完了,你又把东西给撕了。脑子有病吧?” “你们云林两家漆坊到底怎么回事?”杨眉让人控制住了林忆哲的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手里居然多了一把锤子。 锤子落下,他的手必定会粉碎性骨折,到时候就算治好了,也会和右手一样,废了,再也做不了巧活儿。 之前,林忆哲的右手虽然受伤严重,但因为有左手可以用,还能勉强做点儿漆器。平时在生活上,也多用左手。总之,有左手在,他的生活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如果杨眉废了他的左手,那他的生活将受到很大的影响。 这不是开玩笑的事。 林忆哲对杨眉很是无语,“你这个女人真是麻烦,说话老是说一丁点,我怎么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又怎么回答你问题?” 杨眉掐着林忆哲的下巴,“云林两家漆坊不是让你们两口子在管吗?为什么我二叔能拿到你们父母的授权?” 林忆哲问:“你二叔拿到我父母的授权,是不是就能得到德合公司?” “你说呢?”杨眉气得不轻。 本来她在公司里就没什么威望,盼着能靠秦律师等人,在比赛中拿下金奖。没想到这场比赛让她成了笑话,也让德合公司成为了同行笑柄。 经过比赛这件事,老爷子对她就不怎么信任了,是她信誓旦旦地说能签下云林两家大漆坊,才稳住了老爷子。 没想到二叔居然先她一步签下了云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坊。 这不是笑话吗? “到底怎么回事?”杨眉怒不可遏,喝问。 林忆哲说:“你们自己也是开公司的,应该知道,我们云林两家漆坊的法人是我爸和我岳父。” “不是给你们了吗?” “我们是按照传统仪式进行交接的,手续那些还在办。这一年事情多,办手续这种事对我们两家来说就只是个形式问题,所以没太急……” 杨眉气得想吐血,“所以,是你导致我丢了我的公司!” 林忆哲立马把自己摘开:“你少来啊。你们自己的事情少往我头上扣,往我头上扣我也不承认。” 杨眉只觉怒火中烧,纤长的手指在林忆哲身上游走。 “把他衣服扒了。” 林忆哲呜咽着不让,但他又怎么可能是四个彪形大汉的对手。很快,他衣服就被撕扯成了碎片,奇怪地挂在他身上。 “你……你再怎么生气也别拿我泻火啊。” 林忆哲咬着嘴唇,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想得美!”杨眉的手掐住一片肉,弄出一团红印。 她的动作很慢,痛得林忆哲哎哟惨叫。 “太丧心病狂了。”林忆哲挣扎不过,“你要有什么火,你冲他去啊。” 他说的是果子。 果子正好从迷迷糊糊中醒来,听到这话,一头雾水。 杨眉看了一眼果子,吓得果子下意识地用双手环抱住身体。 “你们别胡来啊。” 他本来想说自己不喜欢女人,可看到旁边还站着四个彪形大汉,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敢乱说一个字。 杨眉咬着牙:“你以为他就能逃脱吗?” 很快,房间里就响起了果子的惨叫。 杨眉等人扬长而去,房间里只剩下果子和林忆哲。 半夜十一点,林家大漆坊的人找来了。 他们推开房门,看到屋内的场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寒气。 屋内,林忆哲和果子身上有不少红印,一个躺在沙发上,一个躺在床上。 很难不乱想啊! 云水依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朝着林忆哲走去。 她把林忆哲扶起来,林忆哲眼巴巴地望着她,“依依,你听我解释。” 他委屈巴巴的样子更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云水依可没说她想了些什么。 回到家,云水依和林忆哲谁也没有说话。 林忆哲再也忍不住了,“依依……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的?”云水依也不想胡思乱想,可是林忆哲身上的红印分明和吻痕没什么两样。 林忆哲委屈地痛诉:“那个姓杨的女人太狠了,为了逼我签字,竟然把我们骗到旅馆里去……” 他呜呜咽咽地把实情说了出来,可是,真相反而让人觉得古怪。 “我相信你。”云水依安慰他,“你睡吧。” 她的反应和林忆哲想象中不太一样。 如果她真的相信他说的,真的相信杨眉没有对他做什么,应该愤怒地斥责杨眉这种人龌龊无耻!可是,她却沉重地说“我相信你”。 分明是不相信啊。 林忆哲认定云水依并不相信他,所以更加卖力地解释。他不知道,他越解释,所有的一切听上去就越生硬。 并且…… 他在慌张中,总是会说错一些话,这些说错的话,反而更加让人觉得他是在为自己失身编撰谎言。 此刻,果子也正在努力解释。 在果子的解释里,事情完全是另外一幅样子。 “我们一进房间就看到一群人,高大,威猛,八块腹肌,那胸肌跟那刚出锅的大馒头似的……” 有人小声地问了句:“你该不会喜欢男的吧?” 果子气红了脸:“我是在告诉你们他们都是练家子!你别乱想。” “我反正是一进门就被迷晕了,但是,他们的东西好像质量太差了,估计买到伪劣产品了!” “我反正是晕过去了,但好像忆哲哥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听到耳边有很吵的声音,眼皮重得睁不开。等我睁开眼睛,差点吓死了,那个……姓杨的女人,她……衣衫不整啊,就这么贴着忆哲大哥。” 他比划着,其他人纷纷恶心得后退,一脸八卦的样子。 “结果我又被迷晕了。” 其他人纷纷叹气。 “那岂不是你什么都没看到?” 大家似乎很失望。 果子点头,“是啊,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又晕了过去。后来我又醒了。” 有人觉得奇怪,“你怎么一会儿晕一会儿醒的?” “所以我说他们买的东西质量有问题嘛。” 有人催问:“后来呢?后来你醒了看见啥了?”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等着。 果子说:“我看到忆哲大哥被绑在椅子上,身上衣服被撕得不像样子,一身的红印啊。” 有人忍不住感叹了句:“这也太刺激了。” “那你呢?”有人问。 果子急了,“他们肯定是嫌我坏他们的好事,把我揪出了一身的伤。” 说到这里,果子委屈得红了脸,“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其他人都同情地拍了拍果子的肩膀。 “那姓杨的女人本来就是冲着忆哲去的,你碍他们的事,他们能放过你吗?” “依依怎么接受得了?她还怀着身孕,可不能生气。” “我们得开导开导她。男人嘛,本来就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就不能指望他一辈子从一而终。” “你说什么胡话呢,这是开导?你是想气死依依姐吧?忆哲也是被绑架,是被害人。” “既然是被害人,为什么不报警?” 果子听到这话,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对,我要报警!” 果子还真冲到了派出所,拉着李强的手,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我到底是哪点儿不好,他们明明有那么多方式来对付我,却偏偏揪我一身的伤啊。” “忆哲还失身了啊。” 李强:“……” 第238章 第三视角的真相 第二天白天,林忆哲回漆坊做事。 他发现自己从云家大漆坊路过的时候,云家那些帮工和学徒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往回,他们看到他来了,必定会主动打招呼。但是今天,他们的脸色显得有些古怪,似乎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当林忆哲主动向他们打招呼时,他们也只是脸色凝重地点点头。 等林忆哲回到林家大漆坊的时候,氛围就更古怪了。他摸了摸脸,“难道我脸上有东西?” 他实在忍不住了,趁大家在忙,把果子薅到了没人的角落,“严刑拷打”。 “你小子是不是说什么胡话了?” 果子一脸委屈,“你别心虚,我只是把当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别的一个字也没多说。” “一五一十?”林忆哲觉得这话不可信。 果子马上举起手,“我发誓。” 林忆哲把他的手掰了下来,“我信你。” 他之所以信果子,是因为果子在林家大漆坊也有些年头了,说话做事都很诚恳。在林忆哲看来,他笨是笨了点儿,但可靠。 林忆哲不解地问:“那他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来了之后感觉氛围有些古怪?” “有吗?”果子假装不知情,“我怎么没有察觉到?是不是你多想了?” “是我多想了吗?”林忆哲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果子推开林忆哲:“我先去做漆器了,最近又忙起来了。你还在休假中,不用忙,还是去陪依依姐吧。依依姐怪不容易的,跟你青梅竹马、情投意合,除了你这个人之外别的什么都不图,你得好好弥补人家。” 说到依依,林忆哲的确觉得自己陪她的时间太少了,为她考虑得太少了,怪愧疚的,便答应:“对对对,我的确应该好好弥补她。那我去找依依了,你先忙。” 他发现他说完这话后,果子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其实果子此刻内心想的是:看吧,连你自己也觉得对不起依依姐,想要弥补她。 林忆哲的话更加让果子相信他在杨眉面前失身了。 林忆哲还一头雾水。 果子回到帮工堆里,埋头干活儿。 有人忍不住好奇地低声问他:“什么情况?他把你叫到一边,是为了说什么?” 果子的肩膀被压得不舒服,把那人的手推开了,“没说什么,只说要好好弥补依依姐。” “弥补”两个字已经足够他们遐想了。 有不少人纷纷点头。 “没错啊,这事受伤害最大的是依依,她现在怀着孕,万一气出问题来,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还好依依搬到偏院那边去了,可以和忆哲多享受一下二人世界。” 果子不耐烦地把他们推开:“一群大老爷们儿,在这儿聊这些,也不害臊。” 有人反驳:“这有什么好害臊的,我们也是担心依依姐嘛。” “那个姓杨的女人够野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居然敢这么做。” “这种女人有什么不敢的?我看她心术不正,满眼邪气,怪讨厌。” 一群人正说着话,突然看到林忆哲又折了回来,大家赶紧闭嘴,不再说话。 林忆哲被这古怪的氛围弄得一头雾水。 他经过时,正好看到有帮工在髹漆。因为那帮工的注意力没在漆器身上,所以弄得很不均匀。林忆哲心疼胚子,赶紧跑了过去,拿过刷子,赶紧弥补起来。 “干活儿要有个干活儿的样子,别总是分神。”林忆哲教训着说。 所有人都不说话,盯着林忆哲,盯得他浑身不自在。 髹漆完,他把工具放下,说了一堆髹漆的要诀。 说话时,他一直小心地留意着大家的反应。的确,所有人的反应都太不寻常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果子身上。 果子怕林忆哲因为刚失身,心里扭曲,从而对他展开报复,赶紧挪向一边,并在脑海里盘算着该怎么开溜。 林忆哲一看果子的反应就知道一定是他说了什么才会导致大家有这么反常的神色。 他抓过果子,凶巴巴地问:“你小子,胡说什么了?” 果子有些心虚,“我没胡说。” “你没胡说,为什么他们个个跟不认识我似的?果子,你要瞎说我的话,别怪我也瞎说你啊。”林忆哲急了。 有人凑到林忆哲耳边,问:“忆哲,难道果子他也失身了?” 一个“也”字太明显了。 林忆哲瞪了说话的人一眼,同时把偷偷开溜的果子抓到自己身边,质问:“你就是这么跟他们说的?” 果子慌了,“我……我什么也没说,真的!” 其他人见果子急红了脸,又见林忆哲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怕这件事没完,也怕事情闹到不可收场的地步,纷纷解围。 “他真没说什么,只是我们开了几句玩笑话,你也别放在心上。” “是啊,开开玩笑嘛。忆哲,你还是去陪依依吧,这里有我们呢。” “依依姐现在最是需要陪伴的时候,你得随时在她身边啊。” 林忆哲越听他们的话越不是滋味,算了,不管果子说了什么,他都解释两句吧。 他想了想,对大家伙道:“其实果子说的并不是事实,事情也完全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我,林忆哲,堂堂男子汉,敢作敢当,没有做过的事情也绝对不会承认。我,这辈子都没有做过对不起依依的地方。” 他见所有人都愣着,有些急眼了,“你们瞪着眼睛干什么?我说的都是真的。” 大家回过神来,纷纷点头。 一旁,顾佳清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忆哲,你把这些水果给依依提过去,还有我刚烧的菜。” 林忆哲伸长脖子回应:“来了!依依昨天晚上说想吃糖醋鱼,弄好了吗?” “哟,忘了,明天再做吧。”顾佳清说。 林忆哲道:“那怎么成,她想吃就得立马做,过了这个劲儿就不想吃了。我去买,我来做,她特别喜欢我的厨艺。” 他说着就跑开了,跑了两步之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回头,冲帮工学徒们斥责了一句:“不许乱想!” 大家鸡啄米似的点头。 等他走远了,有人叹息一声:“这叫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 “是啊,他嘴上说着没有对不起依依姐,结果呢,那么殷勤,肯定还是心里觉得对不起依依姐,想弥补。” “他不干净了……” 第239章 混子二叔 林忆哲心中无愧,所以他坚信自己行得端坐得正不会被影响。可是,他的实际行动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慌张。 虽说以前他也对云水依很好很体贴,永远都是云水依身后的守护神,但是,这段时间却体贴得过分了,哪怕云水依皱下眉头,他都要嘘寒问暖半天。 看着这样的林忆哲,云水依很难不多想。 可是……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出了这种事也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云水依对他更多的是心疼,哪里还舍得责备。只是,心疼之余也有些难过,恨不得把杨眉那个女人给刀了。 此时杨眉,比云水依和林忆哲他们更头大。 杨眉站在一栋宅院的门外,她虽然匆匆忙忙地赶回来见老爷子,但并没有得到老爷子的“召见”,只能在这儿装乖等候。 终于,门后走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小姐,请上楼。” 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却让杨眉看到了希望。 只要能见到老爷子,就能有机会扭转乾坤。 她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老爷子把硕大个公司给她那不中用的二叔。 她觉得二叔不中用,是因为在她的印象里,二叔就没认真管理过公司。只听说他在进修管理,喜欢跟国内顶尖的商业大佬们往来,送送礼吃吃饭。这些在杨眉看来是没用的,是无效社交。 “哪个大人物是靠跟人吃饭、给人送礼走出来的?家里有好好的集团公司不知道争、不知道抢,跑去做些不正经的事混日子,真是废物。” 这是杨眉和她母亲对二叔的一致看法。 如今,杨眉怎么也没想到,二叔居然这么阴险,背着她去找了云林两家漆坊的长辈。 走到楼上,需穿过一间宽敞的厅房才能见到卧病在床的老爷子。 但是,在经过厅房时,她看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二叔。 她眸眼一冷,斜飞了一个白眼过去。 不知道是因为二叔微微颔首没看见,还是因为他作为赢家并不在意,并无特别的脸色,甚至还主动打了招呼:“眉眉回来了?” 杨眉心里一沉,她在楼下站了多久,二叔心知肚明,现在却问这么一句,不是在嘲讽她吗? 她没有回应二叔,在经过他身边时,停下脚步,咬着牙,阴阳怪气地说:“二叔混了那么久的日子,怎么突然就来抢我手里的东西?” 不等她说完,二叔就道:“集团公司从没有真正属于你过,你这位董事长也只是临时的。代理一段时间,就走不出这个身份了吗?” “你!”杨眉被气得胸口疼。 她咬着牙说:“那我们走着瞧,看看到底是谁走到最后。” 说完,她快步朝着里屋走了进去。 里面的房间是老爷子的专属房间,有一体化消杀功能,医疗配备齐全,甚至有些医院没有的医疗器械,也备上了。 杨眉看着插满管子的老爷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个老爷子也真是的,吊着一口气的时候折磨人。 “爷爷……” 杨眉在老爷子面前一向演技很好,一声“爷爷”还没喊出口,眼泪就先掉下来了。 老爷子像是回光返照般,比前两日还要精神一些,喉咙里发出了较为清楚的声音:“小孙女来了,快过来,让爷爷看看。” 杨眉走到床前,在小凳子上坐下。 “爷爷……” 她一脸的委屈。 老爷子用苍老暗哑的声音交代:“孩子,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让你一个人管理那么大个集团公司,一定很辛苦吧?” 杨眉直摇头,她握着老爷子的手说:“不,爷爷,集团公司是你的心血,让我为了它做任何事都心甘情愿,为了它我苦一点累一点都是快乐的。” 老爷子点点头,“你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那么任性胡来了。” 说到小时候,杨眉心虚,她的确太任性了。 “爷爷,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我已经长大了,可以为您分忧了。爷爷,您就安安心心把公司的事安安心心交给我吧。” 这些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她希望老爷子不要把公司交给二叔,而是继续让她管理。 老爷子却说:“你能有这份心,我真是高兴。不过,你正是花样的年华,应该好好享受生活,过得舒服快乐一些。所以啊,公司我就交给你二叔打理了。他呢,也是不负我的期望,答应下来,并且,签下了云林两家大漆坊。” 杨眉没想到老爷子居然这么信任二叔,态度坚定得谁都不能改变似的。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拆台了。 “爷爷,我早就认识云林两家漆坊的当家人了,一个是林忆哲,一个是云水依。而且,我也找过他们好几次,他们都不是很愿意跟我们德合公司合作。我都不知道二叔去找过他们的事,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老爷子的特别助理把合同拿给杨眉看,杨眉看了一眼落款处,故意冷哼了下,“爷爷,二叔怎么可以这样?趁着爷爷病重,无法事事轻为,就做这种假合同。” “假合同?”老爷子不理解。 “云林两家漆坊的当家人是林忆哲和云水依,这是他们结婚当天,老一辈就把公司让出来了的。虽然官方流程还没走完,但是,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爷爷,我知道,作为晚辈,应该对二叔多理解、多尊重、多顺从。可是,我实在不想看到他欺骗你们。” “云林两家漆坊目前还和天华公司有合约在身,本来他们是签在锦华公司的,但是因为上次比赛途中,天华公司收购了锦华公司,所以他们也算是天华公司的人。” “爷爷,二叔居然想在您面前瞒天过海,太可怕了。” 老爷子耐心地听完,说:“其实这些事我都认真琢磨过,你啊,也就别太担心了,爷爷心里有数。” “为什么?”杨眉不理解,“云林两家漆坊的真正负责人没有和我们签约就说明合同无效,如果他们拿了好处就不认账,就算打官司,我们也打不过。” 杨眉接下来说了很多,越说越激动,直到管家提醒她:“小姐,你别激动,以免吵到杨董了。” 老爷子抬手,“没事,既然她有那么多的困惑,那我就一一解开她的困惑。” 第240章 荒芜的土壤开不出花 老爷子的特别助理告诉杨眉,从目前云林两家漆坊的法律合同上来看,和他们的父亲签约是没有问题的。 听完这些,杨眉很不服气,“二叔这个举动算什么?截胡吗?爷爷,您生平最讨厌心术不正。您从我很小的时候就教导我要做个光明磊落的人,我不觉得二叔的举动是光明磊落的。” 老爷子看着杨眉。 杨眉微微噘嘴,像小孩子一样撒娇。这么多年了,这一招都很惯用。只要她作出委屈巴巴的样子,爷爷什么都会答应她。 可是,老爷子的眼神和以往有些不同。他一直这么看着她,也让她心里特别不自在。 “爷爷……” 老爷子轻咳了一声,“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在意得到德合公司的控制权。” “爷爷,德合公司对于我来说有很特别的意义。如果您把它给我,它就像您送我的一份礼物。每每想到它,我就会想起爷爷您。另外,我对德合公司有很深的感情。” 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让自己看上去楚楚可怜,“爷爷,对我来说,德合公司就是您,有它陪着我,如同您陪着我。我不想失去它。” 老爷子说道:“倒也谈不上失去,只是把管理权交给了你二叔而已。丫头啊,在做这个决定之前我是深思熟虑过的,不是一时冲动。” 杨眉眼眸里快速闪过一道冰冷,“爷爷,是二叔许诺了什么吗?那种必定与公司共存亡的漂亮话谁都会说,但是真正了解公司状况的人是我,也唯有我能让德合公司继续往前走下去。” 老爷子笑了。 “爷爷……” 老爷子的笑让杨眉心里怪怪的。 老爷子叹息一声,手放在杨眉的手上,“小丫头长大了,野心不小。实话告诉你吧孩子,我选你二叔,肯定不仅仅是因为他签下了云家大漆坊和林家大漆坊。” “那还因为什么?”杨眉迫不及待地催问。 “因为你二叔对漆器有着真正的研究和很深的感情。” 这句话让杨眉十分意外。 感情?什么东西?这种事不是装装样子就行的吗? “我对漆器就没有感情吗?我辛苦奔走,忙前忙后,为的不就是发展漆器事业吗?”杨眉不服气。 老爷子叹息着说:“你太心急了,连听我把话说完的耐心都没有。孩子,一个人是不是对漆器,对传统文化,对人类的文明瑰宝有感情是能感受到的。你的内心世界是一片荒芜,除了漂亮衣服和包包、配饰,别的真正能让你上心的事屈指可数。这些年,你二叔学有所成,我非常满意。” 说完这些,他很郑重地叹了一句:“成大事者,得沉住气。你啊,太浮躁了。” 杨眉不甘心:“爷爷,您太偏心了。这段时间我打理德合公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轻飘飘几句话就否定了我的一切。” “不是否定您的一切,而是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说完,老爷子挥了挥手,示意管家和特助让她离开。 杨眉不想走,一脸怒意,“爷爷!您从一开始就喜欢二叔,也选定了二叔做接班人。您让我管理公司,分明就是戏弄我!爷爷!有句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您为什么要把心眼用在家人的身上!不!其实您根本没把我当成家人!” 这些话听得管家和特别助理脸色苍白,他们小心翼翼地看向躺在病床上的老爷子。 老爷子气得脸色铁青,重咳了好几声才缓过劲儿来。 “我让你管理公司是想看看你的能力,你还真够让人失望的,把公司弄得乌烟瘴气,简直一团糟。你不思悔改,居然还有脸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让你暂时接管公司,是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还有!这些年,你除了躺在你的身份上纸醉金迷之外,你还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吗?没有!管家!带她下去,我一眼也不想再看到她。” 管家冷着脸来请杨眉离开。 杨眉平时看惯了管家对她微笑的样子,此时看到管家冷脸,顿时火冒三丈,怒斥:“你在主子面前耍什么脸色?谁给你的脸?要不是考虑到你年龄大了,我非甩你两巴掌不可!离我远一点儿!我嫌臭!” 杨眉把手指放到鼻尖处,一脸的嫌弃。 她走到楼下,满脸怒气。 老爷子的特助看着她嚣张跋扈的样子,无奈地叹息一声。 “狗东西,你又在叹什么气?”杨眉冷眼斜飞,翻了个白眼。 特助被这句话给刺痛了,活了三十多年,还从来没有人这么骂过他。 他把一本书递给杨眉,“杨董让我交给你的。” 一听是老爷子的东西,杨眉顿时心里一咯噔,还以为老家伙改变主意了。 结果,她把特助递给她的盒子打开一看,顿时失望了! 盒子里放着的居然是一本书。 送她一本书干什么?活着的时候没教训够,还打算等死了之后继续用这些老土的东西教训她、约束她吗? 她无意间瞥到,书封上有一行很醒目的字: 作者:杨树。 杨树是二叔的名字。 杨眉顿时嘲讽起来:“二叔混日子的空隙还能写一本书出来,真是闲得让人恶心。” 助理心里咯噔了下,但是并没有说什么,脸上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默默地在心里感叹了下,狐狸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以前,杨眉对他总是非常热情、亲切。该怎么说对杨眉的印象呢,就像自家小妹一样,会卖萌会撒娇会央他去跟老爷子求情。不过,所求的事通常都是些小而有趣的事。 现在,她没有从老爷子身上捞到好处,自然也就撕下了脸皮。 杨眉冷眸一扫,“爷爷是不是还有话想让你转达给我?” “是。”助理刚开口,杨眉就抬手打断了他。 “别说了,我一个字也不想听。你如果那么有兴致,不如说给那个叫杨树的听。现在你们是一伙的了,我,只是一个被你们一脚踢开的外人。” 说完这些,杨眉还不解气,她咬着牙,“你别以为我就此认输了,路还长,且走着瞧。” 说完,杨眉气鼓鼓地离开了。至于那本书,被她毫不留情地扔到了角落处的垃圾桶里。 杨眉离开房间,气得头晕,她挖空心思地想着扭转局面的办法。 她呵斥秦律师:“平时不是很有想法很有主意吗?这会儿怎么变哑巴了?杨树在外面当了那么多年的二混子,突然就截胡了德合公司。你就没有一句话吗?” 秦律师的脸色不太好,冷冰冰地说:“你以为他是突然跳出来截胡的?连他这几年在做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你是合格的接班人吗?跟他竞争,你拿什么竞争?” 这些话像刺一样刺中了杨眉,杨眉愤怒地扬手。 她早就压着一口怒气在胸口,这一巴掌没有扇到老爷子的助理脸上,已经够憋得难受了,现在已经憋不住了。 但是,她的手刚扬到半空中,就被秦律师给抓住了。 “你真以为自己是太上皇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秦律师转身就走了。 杨眉冲着他的背影嘶吼:“你真以为没了你我就不行了?” “滚!通通给我滚,没用的废物!” 杨眉气红了眼。 第241章 投诚 杨眉绞尽脑汁想要扳回局面,然而,却毫无头绪。 她真担心再拖下去,老爷子会归西。 老爷子还在的话,一切都好说。他要是没了,杨树继承德合集团的事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命令助理:“去把秦律师找来。” 十分钟后,助理匆匆回到了办公室,脸色有些凝重,“杨总,秦律师……” “他不愿意来?”杨眉的脸色冷得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不是……是杨树董事长把他叫去了。” “什么?” 此时,德合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里,杨树坐在办公椅上,看着办公桌对面的秦律师。 “秦律师,你坐。” 旁边有一张椅子。 秦律师没有坐,“我站着就好。” 他的姿态很低,和杨树预料中不太一样。 杨树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秦律师走了过去,“早就听闻过你的大名,很能干,德合公司现在的局面少不了你一份功劳。” 如果秦律师把这番话理解为夸奖就太愚蠢了。 德合公司的现状如何,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见秦律师没有说话,杨树话锋一转:“像秦律师这样聪明的人,不管去了哪儿,都能混得下去。” “杨董您过奖了。” 杨树抬手,“别谦虚,还真不是过奖,你有这样的实力。” 他道:“我看得出来,你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很有想法。有时候,想法多,脑子灵活,是好事,意味着思路变通,法子多,总能解决一些麻烦和困难。但有的时候,想法多,却是坏事。” 秦律师听得心里不是滋味,索性直接地问:“不知道杨董找我来,到底想说什么。” “说你的祖上。”杨树一句话,把秦律师弄得一头雾水。 杨树说道:“我知道你对漆器很了解,是因为你祖辈都做漆器,对你有耳濡目染的影响。当然,这些影响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发自内心地喜欢它、认可它。”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德合公司,但是,到了你重新抉择的时候了。” 杨树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过去的德合公司是什么德行并不重要了,但是,接下来是什么样子,我很在意。你过去做了什么,我特别清楚,所以,你被开除也是很正常的事。” 这话特别直接,秦律师的脸色特别难看。 他想了想,“我能预料到这个结果。” 这是真话。 江山易主,他作为骨干,要被清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杨树道:“开除的话,肯定是要清理一下公司损失的。该赔就赔,该负法律责任就负法律责任。你是律师,应该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见秦律师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杨树又道:“别太紧张,还有一条路摆在你的面前。” 所谓选择,肯定是有两个及其以上的选项。 “我知道你们秦家有一种漆器,所剩不多,如果你能把它们搬到公司来,让公司重点保护,我可以重新考虑接纳你。”他看着秦律师,字字认真,“职位不变,东西也永远是你们秦家的,只是,放到公司来,让它得以展示和传承。” 秦律师陷入了沉默。 要么滚,要么拿出祖传的东西投诚。 如果滚,他会带着劣迹离开。以后想就职其他地方也难比登天。 如果只是谋生,他还是有很多选择。可是……杨树有一点说对了,他对漆器是有感情和热爱的,这也是他选择德合的初衷。离开德合,还有哪个做漆器的公司能接纳他?往下兼容的话,只会被人看笑话。 他需要留在德合。 “谢谢杨董给我机会。”秦律师这句话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杨树拍了拍他的肩膀,严肃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温和的笑容。 “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他们总是能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秦律师从杨树的办公室离开了,他刚走到楼下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杨眉。 他怎么也没想到杨眉会主动来找杨树。 如果她是为了和杨树对抗,现在的她手上一张牌都没有,贸然来找杨树,除了让自己显得愚蠢可笑之外并没有什么用。 杨眉虽然不够智慧,但这么浅显的东西她应该能想到才对。 如果不是这样的情况,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况。 她是来投诚的。 她不是高傲得谁都不放在眼里吗?怎么会向杨树俯首称臣? 秦律师什么都不再想,连招呼也没打。 他知道,从他选择投诚的那一刻开始,他和杨眉就得划清界限。 秦律师对杨眉并没有多少好感,当初之所以选择效忠于她,一是因为她是德合公司的临时董事长,他想进德合公司就需要杨眉的认可。另一方面,杨眉没有那么聪明,比较好控制。 然而,和她合作以来,德合集团也并没有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所以,在秦律师的内心深处,他非常希望德合公司易主后,能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前进。 杨眉看到秦律师对她视而不见,就明白了。 她一直以为这小子对她十分忠诚,今天才知道他就是一株墙头草。 杨眉在心里把秦律师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杨眉来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外时,心情有些复杂。 在几天之前,这间办公室还是她的,一转眼就变成了杨树的。 杨树把她的东西通通扔了出去。 这人真是面相温和、做事狠毒。 杨树知道杨眉来了,她刚往这个方向来,助理就把她要来的事说了。但是,他假装不知情,只处理着手上的工作。 突然,他把厚厚一叠资料扔到了助理面前。 “废物!纯粹是废物!我就没见过把事情处理成这个样子的!简直一塌糊涂。” 突然的一声大声呵斥,让毫无心理准备的杨眉浑身激灵了一下。 她看着杨树有理有据大骂助理的样子,心里咯噔了下,终于意识到这个男人远不是她想象的二混子。 杨树突然停了下来,诧异地看向门口:“你?来做什么?” 他已经没有了在老爷子那边时的客气和温和。 杨眉走进了办公室。 她暗暗吸了一口气,调整自己的状态,“二叔做事妥当,德合公司交到你手里,必然会突飞猛进,越来越好。” 杨树诧异地看着她:“来拍马屁的?” “不是不是。”杨眉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242章 另有安排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杨树故意用一种不理解的眼神看着杨眉。 杨眉显得有些局促。 她之前那么嚣张跋扈,无非是因为认定德合集团会是她的囊中之物。现在,她认清了局面。 “二叔,我们是一家人,怎么能说这种话。这段时间我一直忙着公司的事,没有照顾到爷爷,是您忙前忙后。您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 杨树像不认识她似的,诧异地看着她。 “刚才你还嚣张任性地以为全天下都是自己的,怎么才短短几个小时就换了个样子?”他直接戳穿,“怎么了?是看到秦律师到我这里来了一趟,让你感觉到不安吗?” 杨眉干笑了两下,强压着心里的火气。 杨树才不管她高兴不高兴,意味深长地说:“秦律师这种人,就像一把利剑,要是用得好,就能披荆斩棘,要是用得不好,就会让局面失控。很显然,眼下德合公司的局面是个烂摊子,非常失控。不过,既然老爷子把公司交给我,我就会全心全意地把公司管理好。像之前那样乱糟糟的局面,不会再有了。” 杨眉心里不舒服,准备反驳。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让她心里一咯噔。 杨树接了电话,刚拿起电话听了一句,脸色就苍白得像一张白纸。 “我马上过来!” 他的眼眶发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把电话乱放到办公桌上,催促助理:“老爷子不行了,走!” 杨眉听到这里,心里一慌,急忙拉住了杨树的胳膊。 “二叔,爷爷怎么样了?”明知故问。 “二叔,以前是我不懂事,我知道您心胸开阔,不会跟我计较。从今往后,德合公司是您的,我心服口服,也一定会在总经理的位置上尽心尽责。” 杨树突然停了下来。 他明白了,杨眉来找他,和秦律师一样,是为了投诚表忠心。 不得不佩服杨眉啊,真是比秦律师更能屈能伸。谁敢相信她是之前那个嚣张跋扈到谁都不看在眼里的“杨董”? 杨眉的话说得很高明,说自己会在“总经理”的位置上尽心尽责,意思是她不争董事长这个位置,但“总经理”这个位置得给她留着吧。 “总经理”这个位置,老爷子曾让她坐过半年。 可是—— 杨树不是老爷子,他不会像老爷子那样惯着她。 他低头看了一眼杨眉抓着他胳膊不放的手,冷漠地擒住了她的手腕。 “杨眉!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局面吗?最疼爱你的爷爷现在就吊着一口气,你急着去见他最后一面,反而在这里跟我谈条件!” “你知道老爷子一走,德合公司就是我说了算,所以你什么都不顾了,也不骄傲跋扈了,作出可怜兮兮的样子让我念在是一家人的情面上,不要对你太狠心!” 他说中了,杨眉哑口无言。“杨眉,单论感情,你能在老爷子病重的时候无动于衷,满脑子只有自己的利益得失,你就不配成为我们杨家人。另外!你以为老爷子会很喜欢你去找天华公司的麻烦?杨瑟他们一家和我们是远亲,你这么做,不仁不义!”“论公司利益就更别说了,你就是个废物!” 他甩开了杨眉的手,大步离开了。 杨眉看着他的身影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慌张不已。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办? 如果连总经理这个位置都保不住的话,前途将一片暗淡! 助理提醒她:“老爷子还没断气,也许可以抱住总经理这个位置。” 对! 只要老爷子开金口,二叔不会不答应。 她急匆匆地跑去找老爷子。 老爷子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杨树坐在病床前,湿红的眼眶里落下一滴滴泪水。 杨眉马上泪如雨下,冲到病床前。 “爷爷……”她嚎哭着,“你走了的话,我该怎么办?” 杨树皱起了眉头,拽着杨眉的手,把她的手拽得生疼。 他想提醒杨眉,别乌鸦嘴地乱说话。可他也知道,在这个时候跟杨眉发生冲突,只会让老爷子更担心。所以,他只是发狠地拽着杨眉的手,递给她凶巴巴的眼神,却没有说话。 其他的家人也相继赶来。 杨眉一直希望老爷子能开口,为她的前途说上一句,可是,老爷子熬了一个多小时,等家人到齐了,断了气,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杨眉气得脸颊发红,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她只觉得人去世后的流程真是复杂而无聊。偏偏,作为亲人,她不能提前离开。 在这漫长难熬的期间,她看到秦律师很恭敬沉默地等着,当杨树有什么交代时他就去做。 秦律师的职务依旧是律师顾问,老爷子是董事长,名下财产众多,他一去世,自然而然会牵扯到很多法律问题,需要秦律师带着律师团跑来跑去。 杨眉看着秦律师忙前忙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好像秦律师背叛了她似的。 入夜了,杨眉才终于可以脱身。 她回到车上,疲惫之余不耐烦地催促司机:“开车。” 突然,一只大手贴在了车窗玻璃上,是杨树。 “二叔。” 杨眉满怀期待地望着杨树,一副乖巧模样。 杨树对司机说:“再等半个小时,把剩余的几个人都接走,正好顺路。” 杨眉摸了摸额头,强忍着火气,再抬头时,还是微笑期待的样子。 “二叔,我这两天身体很不舒服,已经有点儿坚持不下去了,你另外派一辆车可以吗?” 杨树这才看了一眼杨眉。 “正好这会儿我没事了,你下车,我有两句话跟你说。” 杨眉以为是谈总经理的事,只要还能沟通,就有余地。她马上就不觉得疲惫和累了,火气一扫而空,主动走下车来。 “二叔。”她乖巧地像个没有心机的孩子。 杨树沉着脸,“想起一件事,正好抽这个机会跟你说说。老爷子去世之前,对公司做了很多安排。他的安排总是那么妥当,我也就没什么更改的必要了。” 听二叔这么说,杨眉心里觉得稳了。以爷爷对她的宠爱,肯定不会给她安排得太差。 “爷爷为了公司,鞠躬尽瘁,身为他的孙女,我深为感动。他总是什么都想得很周到,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安排,我都尊重。” 杨树点点头,“那好,我本来还担心你会为此耍脾气。” 这话什么意思?杨眉的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 “老爷子安排了别的更好的人来做总经理。国际名校毕业,工作经验丰富,对漆器有很深的感情和研究。” 他说的这些让杨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243章 国漆的背后 “怎么会……”她不相信爷爷会这么安排。 杨树说:“我已经通知你了,所以,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来公司了。” “……” 杨眉忍无可忍,“凭什么?” “凭什么?”杨树觉得杨眉的话很可笑。 “我告诉你凭什么!凭你脑袋里没有东西。你的学历是怎么来的,别人不知道,我们自家人还不知道吗?你脑袋里有经商需要的东西吗?你以为靠打感情牌就能糊弄一辈子,结果呢?连老爷子都对你寒了心。” 杨眉见自己得不到想要的,也不装了,愤怒道:“那你呢?你以为你比我好到哪儿去了吗?如果不是老爷子突然把德合公司给你,你一样什么都不是。” “我什么都不是?”杨树冷笑,“你知道这些年我在做什么吗?老爷子说想开拓以漆器为先锋的传统文化产业,我便走遍了大江南北筹备这些事。为了更深刻地了解漆器,我还专门写了一本书,对,就是被你扔进垃圾桶的《国漆》。” 如果杨眉能仔细看看那本书,就会发现,杨树这些年不仅走遍了大江南北,还遍访各国,探寻漆器的历史和对于全球的影响。他不想要下属们呈递上去的资料,因为担心不够准确,他要实际看了、经历了,心里才踏实。 这些功夫一点儿也不容易,杨眉却看不见也不愿意看,只觉得他是在混日子。 当时杨眉得知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还暗暗窃喜,二叔离公司远远的,无异于把公司拱手让给她。 正是因为二叔离公司很远,她才那么笃定地认为公司一定会是她的。 这份自信让她的傲慢和嚣张像风一样滋长。 眼看有助理朝着这边走来,杨眉怕自己被敷衍打发,有些愤怒道:“不过就是个总经理的位置,怎么就不能还给我了?” “还给你?”杨树冷笑了下,“连老爷子都看出来了,你坐在那个位置毫无用处。” “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你还是不肯自重,那我只能命令德合公司的所有员工,以后绝对不允许你再踏入德合集团半步!杨眉,人生不是演戏,并不是做做样子就可以的,得有真才实学。” 杨眉还想再争辩些什么,杨树却毫不留情地转身就去跟其他人碰头商量事情去了。 站在冷风里的杨眉,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在千般宠爱中长大,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在家里和公司会是这样的处境。 她回到车上,催促司机:“走!” 司机并没有开车。 杨眉气愤得声音都破了,“我叫你走啊!你没听见吗?” “走啊!” 她愤怒的嘶吼终于换来了司机的回应,司机用几乎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说:“杨董叫我在这儿等,我得听他的。” 这话让杨眉哑口无言。 是啊,当初她是杨董,所以人人都听她的。哪怕她嚣张跋扈也没人会反抗,但是现在,江山易主,没人再理会她的话,哪怕她崩溃,哪怕她嘶吼得震耳欲聋。 半个小时后,陆陆续续有三个人来了,两个身材胖胖的女人和一个中年秃顶的男人。 都是亲戚,杨眉却不认得他们,只依稀觉得眼熟。 杨眉想坐副驾,但没想到那男人却说:“我一个男的,不好和你们几个女孩儿挤在一起,杨眉啊,你去后排坐,我来坐前面。” 杨眉不愿意挤,两个年轻女孩儿纷纷劝说她。 “快来后排吧,都这么晚了,该回去休息了。” 僵持一阵,司机发话了,“杨小姐,要不你去后面?不然这车没法开。” 杨眉气得脸色铁青,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到了后排。 她本来是坐边上的,但因为其中一个女孩儿说可能会晕车,坐边上吹着风会舒服些。不等杨眉回应,她就从车上下来,把杨眉推进了车。 如此一来,杨眉就被挤到了中间。 一路上,她痛苦得起了好几次杀心。 最要命的是,司机还要挨个把其他人送到家,然后再送杨眉。 这才几天时间啊,她就从众人拥簇,一口一个杨董叫着的大人物,沦落为跟人挤一辆车的地步。 等到她家门口时,她已经被挤得发乱心累了。 一辆奢华宽敞的车子里,助理倒了一杯红酒递给杨树。 车是星空顶,“星光”落在酒杯里,被他轻轻晃出了醇香。 杨树抿了一口,疲惫感缓解了一些。 “杨董,从明天起,真的不再让杨眉小姐踏入公司半步吗?” “当然。不然,我说的话是空气?” “不是这个意思。是问准了杨董您的意思之后,我们下面的人好照办。” 助理继续说道:“杨董,据我们所掌握的资料,以及秦律师主动交的底来看,云林两家大漆坊在筹备全球推广大会的事。我们……” 不等他说完,杨树就皱起了眉头,不屑地嗤笑:“什么?全球推广大会?” 他笑着摇摇头,喝了一口酒,等了一会儿,轻蔑地说了句:“以为得了个金奖就真的天下无敌了?居然好意思挂念全球推广大会的事。” 助理迟疑了下,“杨董,如果单凭他们自己的实力和人脉关系,的确是可笑。但是,他们和国际大导mbert有很深的往来。” 助理把几页资料递到了杨树的面前,给他讲mbert的外孙女magalie与全球推广大会的联系。 分析完,杨树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事,还真有可能被他们做成了?”杨树问。 助理道:“客观地说,其实可能性微乎其微。” 杨树道:“你说的这些,对我来说很有用。他们天华公司只会做漆器、卖漆器,在别的方面并不如我们。所以,像这种大会,他们可能会被拒之门外,但如果我们努努力,不是不可能。” “可是……”助理想说什么,却显得很犹豫。 “有什么话直接说,我不喜欢吞吞吐吐、躲躲藏藏。” “可是,我记得您和已经仙逝的杨董都说,天华公司的杨天华和你们是远亲,不要因为生意上的事闹不愉快。” 杨树冷笑了下,目光落在助理的脸上。 杨树的助理自然也不是什么单纯傻气的人,他沉默了片刻后,恭敬地颔首:“我明白了,杨董。” 第244章 遗忘在风里 一场大雨过后,蜀江镇进入了少有的寒冷期。路边的枫树,被冷风刮掉了最后几片叶子。 林忆哲提着一个桶急匆匆地往偏院去。 自从依依住进偏院后,平常大家就常去,做饭这件事就成了一件比较隆重的事。这件事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林忆哲的身上。 考虑到依依的口味,他总是会做得很细致。 陆湘和顾佳清时常来偏院帮忙,每当要掌勺的时候,林忆哲总是抢活儿。 顾佳清趁着没人的时候,小声地问林忆哲:“做了那么多顿饭,还没腻呢?照顾老婆孩子这一块儿是有奖金拿还是怎么的?” 林忆哲只顾做饭,并没有理会顾佳清,顾佳清见没别的事做了,只好从厨房退了出去。 其实,林忆哲之所以坚持掌勺,是因为他看到依依吃其他人做的饭菜都有些难受。 四川人爱吃辣,依依一怀孕,岳母和自己妈给她做的饭就特别清淡。佐料不放,清汤寡水的,本来孕妇就没味道,就算没孕吐反应也会吃出孕吐反应来。 林忆哲特意找过医生问,如果孕妇吃辣会怎么样。医生说,孕妇长期吃辣,不忌嘴的话,导致的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孩子出生的时候身上会长湿疹。 除此之外,林忆哲还仔细地问过一些别的禁忌。 他得出了一些结果,大多数佐料的确会对孩子造成影响,但是适量的辣椒和柠檬之类的佐料并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大量且长久地吃辣会让孩子湿疹,但是适量的却并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要是到时候孩子生下来真长了几颗湿疹,那他就受着吧。 妈妈为了给他生命,已经受够了各种苦难,将来为了养育他还会经历更多,他分担几颗湿疹也是应该的。 一顿饭下来,酸的辣的都有,开胃可口。 这会儿,林忆哲提的桶里装的是几条鱼。 还没到寒冬,也就没有穿厚实的棉衣,也没有戴手套。一路回到偏院,人都要冻僵了。 他担心依依一个人在家闷得无聊,还好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镇上两个小姑娘在院子里跳绳。 农家小院和城里不同。 城里人在自家住上几十年,兴许连邻居姓什么都不知情。但在农家,各家各户喜欢串门,也不甚讲究,随便在屋檐下拿一张凳子就坐下聊天,说上一阵话后寒暄几句又去忙自己的了。若是正好碰上饭点儿,主人家会邀请吃饭。有的人想着自家还剩了些饭菜,也就推辞了。或者想着还要回去给家里人煮心心念念了好久的牛肉面,也就客气两句回去了。不管是走还是留,谁都不尴尬,谁都习以为常。 林忆哲很快就张罗好了饭,让那两个跳绳的女孩儿也留下来吃。 两个女孩儿叽哩哇啦地说着话,嘴上一点儿没闲着,偏偏吃饭这事也没被耽误,就着酸辣爽口的菜吃了两大碗米饭。 等她们走了,林忆哲收拾起碗筷。 云水依拦住他:“你都累一阵了,把碗放那儿,我来洗。” “你就好好休息吧,其他时候我还可以不跟你推让,现在你怀着孕,我就不能跟你让来让去了。”林忆哲说。 云水依的手牵着林忆哲,“那就等会儿洗,陪我坐会儿。” 林忆哲带着云水依到窗前。 窗户做的落地款式,厚厚的玻璃被擦得干干净净,能清楚地看到屋外的风景。 虽是入冬的夜晚,天上月亮却少有的明亮,清幽皎洁的月光柔柔地铺洒在院子里,让人心情舒畅。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儿。 从小一起长大,也许不像那些刚在一起的情侣有那么多未知的、新鲜的东西可以告诉彼此,但是,他们从没缺过话题。 好像永远有话可以跟对方说。 不刻意,也无须刻意,像溪水自然而来,潺潺而去。 云水依摩挲着林忆哲的手,“之前我们上学的时候,晚上熄灯后就会聊起将来的生活。很多同学都很害怕结婚,害怕生孩子。其实,在结婚之前我也害怕,但是,现在反而什么都不怕了。” 林忆哲不是女人,无法感同身受,只是陪着她,听她说。 “后来我想明白了,大家之所以害怕,是因为结婚、生子对女人来说是从一种生活方式进入另一种生活方式,是天大的事。我们的人生将因为这两件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谁都很难从这种巨变中不动声色地很快适应。” “明明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旁边的人却觉得一切都是寻常。因为付出牺牲的不是他们,所以他们觉得人人都结婚,人人都要生孩子,有什么不适应,有什么值得矫情的?” “我运气好,家人很爱我,哪怕我跟你结婚是个错误的选择,我的家人也会是我最坚强的后盾,我可以随时转身回到他们的怀抱,继续过我平淡却幸福充实的人生。更何况,你们家人对我很好,什么都为我着想,我没有一处不自在。虽然也会因为妊娠反应而不舒服,但心里是踏实的。” “可是,不是人人都这么幸运……” 林忆哲握着云水依的手,“社会在进步,读书的人会越来越多,不管是对结婚还是生孩子亦或者是对工作、生存等问题都会有更公平客观的看法和理解。” 云水依拿出手机,上面有一条来自一位同学发来的消息: 同学丁思雨去世,葬礼在四天后举行。 “上学的时候我不太喜欢她,觉得她总是脏兮兮的,不讲卫生,还喜欢占小便宜,借了笔和私人用品也不还。所以,就算她主动来找我说话,我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两句,不想有深交。” 她叹息一声。 “后来我才知道,她生在一个很糟糕的家庭里。妈妈身体本来就弱,一身的病却还有生不完的孩子,刚开始好像是为了生个儿子,后面好像就跟生习惯了似的,过一两年就生一个,肚子就没见歇过。养得活的就养着,养不活的往屋后的树林一扔,就当没这回事。爸爸永远有喝不完的烂酒,耍酒疯,靠做苦力赚的钱全嚯嚯给酒了。兄弟姐妹读不上书,后来碰上一个旅游迷路的人,被家里的大哥给从悬崖边的毒蛇嘴里救回来,那人就承担起了兄妹几个的学费。” “后来她结婚了,婚前丈夫对她百般宠爱,让她体会了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婚后,丈夫就跟变了个人一样,爱耍脸色,遇到一丁点儿问题也要大发脾气,甚至还会打人。她怀着身孕,丈夫还要坚持同房,导致多次流血。后来她拒绝,那男的一怒之下打了她,导致她大出血,人没救过来。” 说完这些,云水依感觉浑身有一种难以排解的疲惫感。 第245章 月光照不见的角落 很多男人或者生活幸福的女人们并不知道那些游行示威、高声宣讲的女人们在抗争什么。求平等?世界不是已经很平等了吗?还想追求个什么鬼平等?跟谁恋爱,跟谁结婚不是你们自己选的吗?云水依也同样没有经历过那些苦难,没有感受过在烈火中苦苦挣扎而无法脱身的煎熬,但是,她知道,那些人的挣扎和努力都应该被尊重。 “如果……愚昧傲慢的人能通通从世界上消失就好了。”云水依说着气话。 林忆哲担心她动情绪,安抚道:“这些事肯定会越来越少的。读书的女孩儿多了,智慧多了,能更清楚地看清这个世界,看清自己的内心,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怎么选择。” 院子外有脚步声,嘎吱嘎吱。 “应该是妈送东西过来了,我昨天让她多拿毯子过来,天儿越来越冷了。”林忆哲朝着院子里走去。 把门打开后,看见的却是一张陌生面孔,一身沧桑,衣服也旧巴巴的。 来人的年纪看上去并不大,但是身上却透着一种古怪的老气,背也佝偻着,像被生活压弯了腰。 他抬起头来看着林忆哲,“这里是云水依家里吗?” “是,您找依依?是有什么事吗?”林忆哲把他请到院子里。 冷风呼啸,刮得人说话都不利索。 “我是丁思雨的哥,的确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想求她。” 林忆哲把此人带到了云水依的面前。 云水依看着他,眼泪顿时流了出来,为丁思雨的离世,为她的不值得。 “依依同学……”男人其实比云水依只大了五岁不到,却像大了一辈,有种说不出的沧桑。 “我妹……她活着的时候跟我说,她一直很喜欢你们家的漆器。所以我想……” 他很犹豫、纠结,说话说得结结巴巴,怕被拒绝。 云水依很爽快,说:“您跟我一起去库房,想要什么样的都可以。” “不不不。”男人连连摆手,“不好这么麻烦你们的,我只是想找个你们家不要的漆器罐子,给她装骨灰用。” 依依没有说话,在林忆哲的陪同下回了云家大漆坊的仓库。 打开仓库,把灯打开的那一刻,男人傻眼了。 他知道漆器漂亮,小时候也看到过妹妹偷偷摸摸从云家大漆坊后山捡了个破烂的漆器回来,但是,从没想到,漆器可以美成这个样子。 云水依来到一尊用贝壳做的百宝嵌漆器面前,漆器浑圆,底座为香樟木,防虫防腐。 林忆哲捧起厚重的漆器递到男人手里。 男人慌张地不敢接,“你们别误会别误会,我真的只是想寻个你们不要的。” 云水依说道:“这是我送给思雨的,你不能替她拒绝。” 男人推脱许久,见实在推脱不过,只好收下。 云水依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林忆哲扶着云水依,虽然她什么也没说,林忆哲却很了解她。 她选择这一件百宝嵌漆器送人,是因为它是云水依亲手做的,也是她最得意的作品之一。 另外,她总共做了两件百宝嵌漆器,一件全是贝壳镙细,一件却有珠玉珍宝。但她给的是用贝壳做的那一件,不是因为她舍不得送出另一件镶嵌有珠宝的,而是,她很清楚,若是把带有珠宝的那一件送出去,它会掀起丁家争执矛盾,最后也不会成为同学的骨灰盒。 另外,这件用贝壳镶嵌的漆器,打破了以往镙细的精致华贵,通体色泽暗而沉稳,更为适合。 夜晚,云水依躺在床上,心里不是滋味。 林忆哲把窗户关好,回到床上给她捏好被角。 “好了,已经发生的事再哀叹也不会有改变。我们活着的人就好好活着,才是对死者最大的告慰。” 云水依搂着林忆哲,低声抽泣。 “我很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对她……” 林忆哲安慰道:“世界太大了,每天都在发生各种各样的事,就算我们有菩萨心,也未必能帮得过来。其实,在我们拥有生命的那一刻开始,我们自己就成了自己最大的救世主。” 第二天,云水依很早就醒了,她本来想轻手轻脚地去厨房煮一天甜汤。 不知道怎么的,睡一觉醒来,突然很想吃甜汤。 云水依一翻身,林忆哲就迷迷糊糊地醒了。 没一会儿,林忆哲就把甜汤做好了。 两人刚吃过早饭,就听到门外响mbert的声音。 林忆哲前去开门。 “终于又见到您了,太好了,来,吃早饭。” mbert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说:“吃过了。我是来找你说重要事的。是个好消息。” 林忆哲把他请到茶几旁坐下,把云水依也扶了过来。 mbert看了一眼云水依的肚子,“看来这丫头要出生了。” 大家都知道云水依肚子里是个女孩儿,不是因为在医院做过产检查过性别,而是他们一家找了个中医,把脉把出来的。 中医知道云林两家绝不是重男轻女的家庭,才敢说出口。 客套了几句后,云水依问:“先生您说有好消息,是什么好消息?” mbert说道:“之前说起拍记录片的事,的确是我说大话了。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 林忆哲听到这件事,暗暗嘀咕了一句:“这还叫好消息?” “忆哲,你别着急。我虽然不能拍,但我有个朋友,他要拍一个以漆器为素材的电影。全球都有漆器,但是中国的漆器历史久远,尤为精美,所以,会用很大的篇幅来刻画中国的漆器。到时候会来中国取材和拍摄。” 林忆哲和云水依都很高兴。 mbert又道:“不过,我这位朋友喜欢公平公正,他打算用筛选的方式来选出技艺最为卓绝的漆器传承人作为电影的顾问,也选出最合他心意的漆器来拍摄。” 林忆哲马上为自己“拉票”,“还有什么好选的。我和依依完全可以胜任这个顾问,我们连金奖都拿了,所做的漆器肯定没问题。” mbert摆摆手,“你不了解我这个朋友,他对这世上的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看法和想法。我说的,不顶用。有金奖,也只是个参考。他那双眼睛啊,厉害着呢。” mbert说:“我是相信你们的。以你们的水平,肯定能打败一众竞争者,成功争取到这个机会。如果你们的漆器真能在他的电影里露面,那全球推广大会的事就不是天方夜谭了。” 这话让林忆哲和云水依有些心动。 林忆哲看向云水依,“怎么样?” 云水依还是那副不服输的劲头,“参与一下,也挺有意思的。哪怕输了,也没什么损失。” “好。”林忆哲道。 mbert还要再说点什么,手机突然响了,他接听了一阵,重新回到茶几前。 “刚来蜀江镇,还没好好坐会儿,就又有人找,怪麻烦的。” mbert有些不大乐意。 第246章 鸿门宴 成都一套私家小园林内,小桥流水,假山小亭,景色精致。 深藏园林之内的一间包房内,杨树mbert倒了一杯茶,mbert先生,早就听闻了你的盛名,仰慕已久,今日才终于有幸邀请到你。” 杨树说中文,旁边的翻译就翻译成法文。 mbert本来是会说中文的,但并没有费那个神,只说着法文。 “杨先生有什么事吗?我最近有很多事要忙,如果不是特别要紧的事,我想赶紧回去投入工作。我们这一行啊,一忙的时候就忙个不停,一分钟也不敢停下来。” 杨树虽然在外人眼里是个不善生意的人,毕竟他少有在热闹的生意场合露面。实际上,他这些年,早就在一次次暗中和各种人物打交道的过程中练就了一身生意场迎来送往的本事。 mbert的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这法国佬在敷衍自己呢。 他笑笑。 “我常去法国,又曾在法国留学两年。” 旁边翻译翻译完之后还特意加了一句mbert听后有些吃惊,“杨先生跟我同一个学校?” 杨树笑笑,“所以啊,我们也算是校友了。身为校友,在同一座城市碰上,再怎么着也应该聚一聚,您说是吧?对了,我们国家的崔博士,据说还是您当年的导师呢。” “崔先生?mbert有些吃惊,“他现在还好吗?” 杨树叹息一声,“年纪大了,就很难走出那一屋一院的。不过,我时常去看他,跟他说说话,陪他解解闷,也还好。” 听到这里mbert有些坐不住了,“不知道杨先生能否告诉我崔先生的地址,我想去看看他。” 杨树的眼眶湿红起来,“我也想看看他啊,只是不巧,上个月他突然病重,被孩子送到国外去就医了。” mbert有些遗憾,又说道:“不过你放心,崔老师回来后,我一定带你去见他。” “太好了,谢谢啊。mbert激动得直接说起了中文。 杨树听到他一口流利的中文,哈哈笑了,“也是啊,我们崔老师的学生,又怎么可能不会中文。” 当即让上菜。不多时,各种中式菜肴都上齐了。 传统的川菜其实并非一个辣字就简单概括了,它在味道上各有千秋,在摆盘上,巧借山水摆件,融为一体,或精巧雅致,或大气。 mbert经常来中国,吃过各种美食,对于这么精巧又独特的穿式菜肴还是忍不住称赞一句:“真不错,成都的很多东西都极为雅致。” 杨树立马接话:“你这话是说到点儿上了,成都的漆器,那是响当当的。成都的蜀锦,川菜,说不完,所以很多人说成都宜居呢。” 一番话下来,杨树已经用和老朋友说话的语气和他说话了。 mbert说,“我对四川还不是特别了解,但我真的很喜欢这座城市,盆地地形,四周有绵延山群,有那个西南山脉半拥着对吧?我之前还去过西南山脉的深山里,也吃过一些地道的农家小吃,回味无穷。” 杨树道:“其实在我们四川,真正的好东西都集中在成都呢。从古至今,成都都是一片繁华、热闹又宜居的地方,像我们本地人,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惬意自在。像你说的那些美食啊美景啊什么的,成都城市内就可以完全领略到了。至于边县,自古就是苦寒之地。食物呢,也是辛辣油腻,盐味很重,穷人家混饭吃哄肚皮的,不值得下功夫。” mbert听得皱起了眉头,“话也不能这么说,一方山水一方人,地道的农家小吃背后是他们祖祖辈辈的生活习惯,是他们的历史渊源,有很重要的意义。当我在山里爬得饥肠辘辘,向农户讨要一餐饭吃的时候,他们马上摘下几颗青菜洗一洗,往锅里一炒,我都觉得特别好吃,倒也不比今天的这顿饭差。” 杨树见他这么说,嘴角浮起一抹不耐烦的笑,但很快就隐藏了这丝笑意,马上说道:“那是当然。你的说法,我全完赞同。成都的东西精巧,是打扮好的小姑娘,由着我们细看。外面那些景色、美食是天然村妇,都有味道。” 他mbert仍然皱着眉头,便问了句:“怎么了?是饭菜不合胃口?” “菜,很好。mbert不想说话,只顾吃饭。 杨树说:“我听说有个导演,你很熟,想拍漆器为题材的电影。你知道这个事吗?” “知道。mbert现在算是明白杨树为什么突然找他了。 杨树说道:“漆器一直都是璀璨的文化瑰宝,我为了研究它、琢磨它,专门学了好一阵。” 这时,杨树的助理奉上一本书《国漆》。 mbert一眼就看到了书封上的署名:杨树。 本来在看到名字的时候mbert就完全没有想阅读的兴趣了。有些人为了镀金,会花钱去买个书号,出版个书,附庸风雅。自己花钱出书这事在中国并不少见,有些人写得是真的好,只是碍于题材以及别的原因没办法走商业途径,让书商和出版社愿意出钱来做这件事,作者就自己省吃俭用把这事给办了。他以前还专门收藏了两本写得好的自费书。但是,以杨树这种有钱人的做派,肯定是附庸风雅,为自己镀金了。 看在是校友的份上,他简单翻了两页。 不翻的时候,满心鄙视,翻了几页之后心里极为震惊。 他完全不敢相信,这本书可以如此全面又深刻地讲述漆器。 从历史到如今的现状,从商业的角度到艺术的凝视…… 看着看着,他就出神了。 过了约莫二十来分钟,他才终于把书放下,“不好意思啊,一时看得太专心,耽误了你的时间。” mbert的反应让杨树很满意,他道:“一时仓促,写的拙作,还请你多多指正。” “谦虚了,这本书真的很有意思,不知道能否送给我。mbert问。 杨树本来就是mbert带的,为的是mbert能把它呈递到那位大导演面前。 “当然可以,你想要多少本都可以。” 杨树说起自己的真正用意:“其实,以前我都萌生过这个想法,把漆器作为题材来拍个电影。只可惜,我不是专业的人。但是,我可以投资mbert先生,如果你那位朋友需要资金,需要拍摄漆器,都可以找我。当然了,要是有其他需要也可以随时找我。世界浩瀚,知音难觅啊。” mbert点点头,“好。” 一个好字很笼统,但杨树并不愿意就这么笼统着,他故意握mbert的手,殷切地问:“你的意思是说,会去找大导?” 助理马上再奉上一本书,杨树拿过来,刷刷签上名:赠尼导,望雅正,杨树。 mbert看到签名,有些懵了。 有了这个签名,他就成了中间人,或者说快递员,就必须把这本书放到大导的面前了。 以他对尼导的了解,人家并不喜欢这样。 唉…… mbert终于知道鸿门宴是什么意思了。 第247章 寒山 他们都是自由惯了的人mbert也能理解。 mbert看着手中的书,愁眉不展。如果他刚来中国,压根不会理会杨树,也不会收他的书。在中国待的久了,也受了人情氛围的影响,似乎就推脱不掉了。好像没有什么强迫,虽然心里不舒服,但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舒服,自然而然就成了这个局面。 他只有先回蜀江镇。 蜀江镇,寒气从山顶扫向山脚。 大概是因为靠着山的关系,冬天似乎比别的地区更冷。 天儿一冷,街上往来的人就少了。 林忆哲提着个白色小塑料桶往偏院去,这种在沿海一带工厂里特别常见的塑料小桶被一批批打工人宝贝地带回家乡,成为生活品中好用、耐用的小物件。他们会当礼物一样送给亲戚,亲戚们往往求之不得。 林忆哲手里的小塑料桶也是一个亲戚外出打工后回来送他们家的。 原本,得知了陈佑邻的遭遇后,他们对外出打工有了心理阴影,对外面的世界既憧憬又害怕。可是,一批批人出去,一个个都安然无恙地回来探亲,然后又出去,大家终于慢慢放心了。 据说外面经过一次次整顿,已经太平很多了。 今天,林忆哲的桶里装的是两条二三两的鲫鱼,和一些只有指头大小的小鱼。大的两条用来炖汤,放点豆腐和白菜心叶子进去,香喷喷的,云水依能喝够满满一碗。小的用来油炸,裹上面粉、面包糠之类的,把小刺都炸得酥酥脆脆,直接吃就行。 他在脑袋里计划着这些,突然脚下一个软乎乎的东西缠住了他的脚,跟蛇一样,吓得他心跳漏了一拍似的,整个人僵在原地,双腿发软。 他低头一看,原来不是蛇! 但是!比蛇更恐怖! 居然是一只手! 大马路上居然出现一只手!太吓人了! 林忆哲觉得一定是自己阳寿尽了,地府里的鬼差来抓他了。他的眼眶一下子湿红了,想哭却流不下眼泪,整个人都被恐惧和慌张填满。 “我还没看到孩子第一面……” “依依还在家里等我……” 他心里想着这些时,听到地面之下传来了虚弱的咳嗽声。 那声音很古怪,像是喉咙被烫过。 林忆哲想求情,让鬼差暂时放他一马,让他见过妻子,和肚子里的孩子道个别再来赴死。 桶掉在地上,鱼混着水摔在了地上,裹着泥土,奋力挣扎摆动。 他这时才看见,地面之下居然是个幽深的坑洞,那只手是从坑洞里面伸出来的! 不是碰上鬼差了,是有人掉洞里去了。 他是记得这一带有个井盖,但平时都是盖着铁盖子的啊! 林忆哲不敢耽误,也顾不上地上被水淋湿了,直接趴在地上,伸手去拉深洞里的人。 他一手拽着此人的手,一手去抓那人的衣领。刚摸下去就忍不住手软了下,怎么黏黏糊糊的,有点儿……恶心。 救人要紧,林忆哲努力克服着一切,奋力把人拉上来。 折腾了许久,总算把那人给拉了上来。 这人在洞里待的时间实在太久了,累得都虚脱了,完全说不出话来,林忆哲想把他送到医院去,却发现他身上全是粪便一样的脏东西。 当然了…… 林忆哲自己身上也是。 他跑到一边呕了半天。 他知道,就算现在把这人带到诊所去,诊所的老板老陈也不会理他。那人啊,装死的功夫厉害得很。 还是先带他回去洗漱一下比较好。 林忆哲把这个人带到了偏院的冲凉房里。 因为地方大,冲凉房特别宽敞,一边是洗澡、泡澡的地方,另一边是洗衣服的地方。 他把这人直接拖到了洗衣服的地方,用葫芦瓢舀了一瓢又一瓢水,直接淋在那个人身上。 热水一淋下去,臭味又翻起来了,惹得林忆哲一边泼水一边呕。 洗了五六遍,把偏院的水都用光了,才终于把自己和这人洗得干干净净。 刚才在洗的时候林忆哲就发现了,这人居然是个外国人。 他尝试着用英语唤醒,那人却没什么反应。 林忆哲怕他出事,冲洗干净后,给他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此人高大魁梧,虽然林忆哲也有接近一米八的个子,但是他的衣服对于此人来说还是太小了。此人穿上去,有一种莫名的滑稽感。 云水依打电话叫了几个帮工过来,让他们一起帮忙。 人一到,林忆哲就冲他们抱怨起来:“依依早就给你们打电话了,这么近,就两步路,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林忆哲说得没错,云水依在看到林忆哲和那人的样子后就赶紧打了电话求援。可是,帮工学徒们谁都不想跑得太快,惹一身粪便,拖拖拉拉、磨磨蹭蹭,硬是在院子外观察到林忆哲他们已经洗干净了才进来。 大家一起帮忙,把外国人送到了诊所老陈那里。 老陈一看到昏迷中的外国人就头疼,他把林忆哲拉到一边,小声嘀咕:“你小子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就跟着我爹学了一阵,手上有几个本事你会不清楚吗?怎么总是带一些一只脚都踏进阎王殿的人来我这儿?” “还有啊,我是跟着我爹学了一阵,但我学的是怎么治中国人,也没教我怎么治外国人啊。你这……” 林忆哲把他推到病人面前:“你先看看他有没有致命伤,我们好急救。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开车送他到大医院去。” 老陈想推脱,“祖宗诶,你换别家霍霍行不行?他要是死在我这儿了,我以后还怎么开这个诊所。” “就你这家诊所了,还别家。赶紧看吧。” 在林忆哲的软硬兼施下,老陈只好硬着头皮给那外国人查看起来。 检查了一圈后,他薅草一样地扒拉着那人胸口的毛。 “他胸口有问题?”林忆哲见他一脸琢磨的样子,忍不住问。 第248章 每一段烟火生活 老陈把手收了回来,“那倒不是,我就是没见过胸毛这么旺盛的。刚量了下,这么长。” 他比划着。 林忆哲被他气得想吐血,“人命关天,你居然扯这些闲话。” “我没扯闲话。可能我医术有限,比不得城里大医院那些医生,没检查出来他有什么致命伤。看他昏迷不醒的,有可能是脑袋受了重击,你得赶紧把他带去大医院,让那些高精尖的仪器好好检查检查。” 在他的催促下,林忆哲带走了那外国人。 他一走,诊所的老陈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把这两尊大佛给送走了。要真死我这儿,麻烦大了。” 林忆哲刚开车到蜀江镇的口子上,就看到一辆很眼熟的车。 来人也认出林忆哲了。 mbert先生,巧了。” mbert一眼就认出了睡在副驾驶的外国人:“尼导,你怎么在这儿?” 他见情况不对,慌张地问林忆哲:“他怎么了?” 林忆哲简单说了两句,把情况说了,“我现在带他上成都。” mbert跟着一起去了。 夜里三点,医院病房里,尼导已经醒了,也弄清楚了自己的情况。 “我就是太累了,当时掉进那黑洞里,脚下踩着个软不拉几的东西,吓得我一动也不敢动。还好碰上了你,林先生,谢谢你。” 尼导mbert一样,中文特别流利。 主治医生带着护士来了,医生说道:“你真的很幸运,没有任何内伤,脑袋也没有受伤。接下来在医院静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林忆哲想到依依还一个人守着偏院,不放心,匆匆从医院离开了。 等他回到偏院的时候,已经天亮了。 他蹑手蹑脚地靠近床,依依还是听到动静,睁开了双眼。 “吵到你了?”林忆哲有些自责。 依依在林忆哲的拉扶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你们那边什么情况?那人是谁?” 不等林忆哲开口,云水依又说道:“还是先别说了,你能这么匆忙地赶回来就说明他人没事。你还是先睡吧,身体要紧。这段时间你跟我住在一起也没怎么睡好。” 林忆哲的确很困,他躺到床上,枕着头,闭着眼,让身体放松,酝酿着瞌睡。 “他没事,就是累晕过去了,医生说静养两天就好了。巧的是mbert先生和他是好朋友,两人正在医院病房里叙旧呢。” 依依听他这么说,也就更放心了。 依依的手轻轻抚摸着林忆哲的脸,在她眼里,这张脸比世上任何一张脸都要俊俏。那是一种润泽她心里的好看。 “你这段时间都瘦了,每天都睡不好,身体垮得快。要不你还是先回漆坊那边睡,等我生完孩子后再一起休息?” 林忆哲没有睁开眼,顺势握住了依依的手,“你现在孕晚期,也整晚睡不好,都没说什么,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肚子里又没孩子,有什么可说的。你先去吃早饭吧,我买好了。” 云水依还想再说上两句,可是,看到丈夫那么疲惫,也就没说话了,转身去吃早饭了。 没一会儿,陆湘和顾佳清来了。 自从云水依怀孕后,陆湘对顾佳清就总是有些不待见。倒也没什么矛盾,就是时不时地会想起当初顾佳清背后说依依患了病可能会没法生育的事。这件事已经说开了,所以她也不好摆在明面上来说什么,只能生闷气。 顾佳清也知道陆湘在置什么气,毕竟是自己理亏,也就只好假装听不懂,不敢去接茬儿。 顾佳清和陆湘都带来了早饭,她们俩一进门看到云水依吃的是外面买的早饭,赶紧把它挪到一边。 “外面的怎么会有家里的卫生?” 两人刚开口就被云水依给制止了,“忆哲刚睡下,你们别吵到他了。” 陆湘看着女儿那么维护林忆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和其他当妈的一样,总是担心自己女儿对待男人太好、太实诚会不太好。好在林忆哲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 “体贴丈夫是对的,但你更多地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陆湘把声音放得很小。 顾佳清也压着声音附和:“对对对,要照顾好自己。既然忆哲在这里睡觉,我们不方便说话,不如依依你跟我们一起去散散步。生孩子嘛,不能老是坐着,也要适当地活动活动。” 云水依跟着她们一起出了院子。 蜀江镇山清水秀,就算是镇上也有一种小桥流水的雅致,说一步一景的话是夸张了点儿,但是绝对比很多景区更有味道。 云水依走了一阵后,感觉精神舒畅了很多。陆湘怕累到她,“差不多了,我们回去了。” 顾佳清也道:“好好好,今天天气不错,散散步,我们都精神不少。但是,别累到依依了。” 三人刚要打道回府,依依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捂着肚子,有些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陆湘。 陆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惊愕地愣在了原地。 顾佳清也愣了一会儿,“依依……该不会是要生了吧?离预产期还有两个星期啊。” 云水依又害怕又不敢动,只能扶着两位母亲。 陆湘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怎么办?佳清,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回去叫人,让他们开车,送依依到医院去。” 陆湘刚要走,一辆车就停在了他们面前。 “快,把依依姐扶上车。” 熟悉的声音让云水依抬起头看了过去。 “泽睿?你怎么来了?上回我们做的百宝嵌漆器《乘风》已经让锦华公司的人送到你家里了,你没收到吗?” 他以为泽睿是冲着《乘风》来的。 泽睿从车上下来,帮忙扶她上车,“都这个时候了,依依姐还想着工作。锦华公司到底给了你们多少钱,我出双倍。” 一番开玩笑的话让云水依放松了些。 一切妥当,泽睿坐到了驾驶位。 他是那种看上去特别沉稳的少年郎,但是,内心深处极具冒险精神,总是开车开得比较快。此时,车上拉着怀着身孕的云水依,泽睿谨慎小心地手心都要冒汗了。 云水依被安顿到了病房里等待生产,陆湘和顾佳清都觉得泽睿一个大男人的守在旁边不合适,就让他在医院楼下等。 泽睿一会儿坐在车里,一会儿蹲在花坛边,一会儿散步,一会儿徘徊…… 日子格外煎熬。 楼上,顾佳清和陆湘正好透过走廊的窗户看到他的样子。 顾佳清忍不住调侃了一句:“不知道还以为是他家要生孩子。” 陆湘愁眉苦脸的,一声不吭。 顾佳清安慰她:“生孩子是好事,你别愁眉苦脸的。有那么多厉害的医生在,依依不会有任何事。” 陆湘有些气鼓鼓地说:“我当然知道她会没事,但是……你也是女人,很清楚,所有女人生孩子都是到鬼门关去走一遭,很难不让人心疼。再说了,没事是没事,那也疼啊。” 她已经不太记得当年生云水依的时候是什么情形了,但是,还是忍不住抹眼泪。 顾佳清不敢在这种时候吭声,只能默默地陪着。 第249章 故人相逢冷风里 泽睿在医院等得有些难受,饿了也没胃口吃饭,看到旁边有人蹲在花坛上吃泡面,稍微有了一丁点食欲,就让助理去买了一桶。 助理不知道他喜欢哪种口味,就一样买了一桶,放到花坛边上,全都泡好。 泽睿看了一眼,“你们这不是浪费吗?” 为了不浪费,助理找来一个不锈钢盆,挑走了一些面条,让每桶面都剩了一部分,这样一来,泽睿可以吃好几个口味。 助理觉得自己的做法简直周到又体贴。 泽睿觉得助理忙前忙后的晃得他眼睛疼,挥挥手,“走开,离我远点儿。” 助理委屈巴巴地离开了,泽睿蹲在花坛边,挑起面条吃。 刚开始没胃口,吃了两口后,好像有点儿好吃,就哼哧吃了起来。 吃得正认真的时候,一个人影停在了泽睿面前。 泽睿嘴里还叼着面条,抬起头来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林忆哲? 泽睿并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情况,在看到林忆哲的时候,有些生气。自己老婆都要生了,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姗姗来迟。 泽睿扭头生气的样子在林忆哲看来,更像是——他不愿意被熟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林忆哲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泽睿蹲在地上的样子看上去既惆怅孤独又无助可怜。加上他穿的衣服是一身褐黄色的时装,因为蹲在室外太久,冷得他把衣服拉得严严实实的,看上去很——穷酸。 尤其衣服一角沾到了灰尘,而泽睿并没有察觉。 因为担心依依,他焦躁不安的时候揉了两下头发,看上去就更狼狈了。 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些泡面,没有一桶是完整的!在林忆哲看来,应该是泽睿捡的! 林忆哲心疼得眼泪都泛红了,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泽睿,你怎么也在这儿?” 他这神态,让泽睿觉得古怪,怎么有点儿情意绵绵的感觉?是个神经病吧?你老婆在医院生孩子呢,你在这儿对着个大男人情意绵绵的? 不等泽睿反应,林忆哲立马握住了泽睿的手,吓得泽睿嘴里的几根面条全掉回桶里去了。 泽睿还没吃饱呢,但他有洁癖,只能把剩下一点面渣倒掉,有些可惜地轻叹了一声。 他轻叹这一声,主要还是有点儿讨厌林忆哲。 因为讨厌,所以他并不理会林忆哲,只顾拿起另一桶面继续吃。 这些动作在林忆哲看来,就更笃定地认为他是捡来的。 林忆哲强行从泽睿手里把面抢了,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 其他几桶面也都被他扔了。 一边,泽睿的助理想上前来教训林忆哲,却被车里其他助理给拉住了。 “你们刚来不久,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 他们的视线里,林忆哲握着泽睿的手,眼眶湿红,“泽睿,你……怎么能吃这些?你先等我,等我孩子出生了,我带你回蜀江镇,我给你做好吃的。你喜欢吃什么我做什么……” 林忆哲想到泽睿当初和他生死相依,想到泽睿为了他不知从哪里弄来那么多珠宝美玉,让他们得以完成百宝嵌漆器《乘风》去参加比赛…… 在林忆哲的脑补里,泽睿一定是为了他们云林两家漆坊参加比赛,倾家荡产买了珠宝,才导致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了不给他们增添心理负担,只说借给他们参赛,后面把漆器给要回去了…… 想到这些,林忆哲的心一阵阵泛疼。 泽睿看着自己被林忆哲握得紧紧的手,很不自在,急忙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林忆哲忙着去看依依的情况,只能仓促地交代:“你在这儿等我,别走啊,泽睿,等我!一定等我!我等会儿带你回蜀江镇!不许跑啊,不然的话不管你到哪儿,我都会把你找出来。” 说完,林忆哲匆匆进了医院大楼。 不远处的车上,泽睿的助理们面面相觑。 泽睿反应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林忆哲是把他当成翻找垃圾桶的乞丐了! 这人怎么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他正气得浑身冒烟,一个小男孩举着糖葫芦递给他:“叔叔,你吃吗?我没有咬过,干净的。” 这小子才多大啊,也把他当成乞丐了是吧? “当我乞丐呢?谁是乞丐?”泽睿为了证明自己有钱,从兜里掏出了一把整钞,全是一百的,硬塞到了小男孩儿的兜里。小男孩儿吓坏了,把钱从兜里抓出来扔到地上。 泽睿毛了,胡抓起地上的钱,揉成一团,又硬塞在小男孩儿口袋里,凶巴巴地威胁:“不许扔!你带着他们回家问你爸妈去,有这么多钱的人能是乞丐吗?” 小男孩儿慌张得脸蛋红扑扑的,像个球似的跑远了。 泽睿回到车上,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是有点儿埋汰。 他用手抓了抓头发,捣拾了一下。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索性把头发揉得更乱,让自己看上去更狼狈,还故意抹了点灰尘在衣服上。 助理们跑到一边。 “他……怎么了?” “你不懂了吧,他这样能激起别人的保护欲。脏兮兮的,可怜巴巴的,还长得这么好看,谁忍心大冬天的把他扔在外面?肯定会把他带回去。” “那我们呢?” “有我们什么事……” 几个人刚说到这里,泽睿就冲他们喊了一句:“你们几个,在那儿嘀咕什么呢?你们把车开回公司,忙工作去!我今天早上交代的任务必须全部完成,不能有纰漏。等我回来检查。” 助理们纷纷互相递眼色,“是要把我们支开呢。走吧。” “走吧走吧回公司。” 助理们全走了,泽睿跑到一扇玻璃门前,对着玻璃的影子看自己的形象。 “依依姐要看到我这个样子,肯定会允许我住在蜀江镇。” 他一回头,看到一个女人,觉得有些眼熟。 不正是吴晓晓吗? 她不会是来搞破坏的吧? 但看她面色柔和,身边还跟着个高出一头的大男孩,不像是来找事的。 不对…… 之前隐约听人说,她不是死了吗? 泽睿竖起耳朵,悄悄跟了过去。 吴晓晓牵着身边男人的手:“等会儿看完医生,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行,正好这两天有几个电影还比较精彩。”男人说。 “晚上想吃火锅……”吴晓晓恳求地望着男人。 “叫上川川一起?”男人问。 “别了吧,好不容易有个二人世界。” 男人道:“那你不能吃辣,医生交代过,你手术后虽然恢复很好,但还是要忌嘴。这样好了,我来煮,我们买最新鲜的食材,就不会出差错了。” “怪麻烦的。”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 第250章 倾家荡产的乞丐 泽睿听了半天,总算明白了,吴晓晓当初谎称自己已经离世是为了让自己和林忆哲彻底划清界限。这么做,既是为了不给自己留退路,也是为了不给林忆哲添麻烦。 眼看吴晓晓去了别的医院楼层,泽睿也就没再跟着了。 正好这时候看到林忆哲从人群里走过,急急忙忙的,他便上前,问:“什么情况,怎么这么着急?” 林忆哲往医院外快步走去,“来得急,没带钱,我去取点儿。” 泽睿本来想拿一叠钱给他应急,结果把身上的口袋都摸遍了也没摸到钱,方才想起自己刚才给那个小孩子了,真是悔啊。 偏偏车也让助理开走了。 林忆哲突然停了下来,他的眼神让泽睿浑身不自在。 林忆哲把一个存折本放到泽睿的手里,“你去取钱,我回去看依依。她现在正难受,我得陪着她。” “你这话什么意思……” 不等泽睿反驳,林忆哲就说出了密码:“密码是。” 他怕泽睿没听清,重复了好几遍,音量一次比一次大,吓得泽睿赶紧捂住他的嘴,“这种事是能嚷嚷的吗?” 恰巧这一幕被折回来的助理看到,惊得他赶紧躲到了柱子后面,慌张地跑开了。 回到车里,他冲身边几个递了几个白眼:“谁让你们非要我去找老板的?差点儿就死在那儿了。” “有那么严重?出什么事了?” “就……看见他……捂着那个林先生的嘴。” 其他几个助理面面相觑,一个比一个震惊。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银行卡还要不要给老板送去?还有公司那份需要他签字的合同。” “先别去打扰他,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助理们都走了。 泽睿拿着林忆哲的存折来到银行取钱,上面的数字让他吃了一惊,有16万。没想到这小子走运后,还挺能赚。 泽睿也不知道生孩子要花多少钱,干脆把16万全给取了。 等取了钱,他本来想像来的时候那样打个出租车回去,但没想到一辆车也没有。 什么银行,一点儿不当道。 “师傅,走不走啊?三轮,哪儿都能去。”一个皮肤黝黑,看上去很忠厚的男人冲着泽睿喊了一声。 泽睿左右看了一圈,没见着别的车,就坐上去了。 “去医院。” 三轮车马上踢里哐啷地开了。 走了一段距离后,三轮车师傅用他那淳朴的声音问:“小伙子,急啊?有近路,我熟,带你去。” 他看泽睿白白净净、斯斯文文,跟个大学生似的,心里有了盘算。 泽睿嘴角勾了下,“好啊。” 师傅一听,乐了,马上加大油门,把三轮车往小巷子里开。 小巷深处,一阵阵哎哟叫声响起,没一会儿又有了求饶声。 几分钟后,那辆三轮车原路返回,从巷子里钻了出来,继续朝着大路往医院前进。 只是…… 司机从那老师傅换成了泽睿。 泽睿把三轮车开到医院门口,一下车就往医院里跑了。 这一幕正好被楼上的林忆哲看见。 林忆哲看得满腹心酸,“这小子,为了那尊百宝嵌漆器真是倾家荡产啊。” 一转眼,泽睿来到了林忆哲的面前,他把钱递给林忆哲。 林忆哲看到满满一口袋钱时有点儿傻眼,让他取钱,但没让他全取了啊。 不过也好,多拿点钱在身上,有备无患。 泽睿见林忆哲脸色不好,问他:“依依姐怎么了?” 林忆哲愁眉苦脸地说:“医生说孩子太活泼了,脐带绕颈,危险得很,得开刀。” 生孩子的事泽睿不懂,吓得脸色一白,“那怎么办?” 顾佳清走了过来,也是满脸愁容,“忆哲,要不想想办法,让给安排最好的医生?” 林忆哲望了望手术室的方向,心里难受得不行,“遇到这种情况,不用我们说,他们都会安排更权威更厉害的医生。” 恰好这时候东方册来了,“我已经知道依依的大概情况了,你们也别太担心,母女都会平安的。” 陆湘偷偷抹眼泪,心里像压着块大石头,难受得不行。 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特别煎熬,每个人都不作声,只是默默地发呆。 尤其东方册,虽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的医疗条件很好,医疗设备也很先进,这家医院的医生都是全国顶尖医生,但是……他在医院这么多年,也的确看到过产妇因为各种疑难问题没有从手术台上下来……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比任何人都更担心。 但他是医生,不能表露分毫,以免乱了周围这群人的心。 约莫两个半小时过去了,手术室的房门终于打开了,护士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 一群人都围了上来。 护士被这架势给弄得不知所措,忙问:“谁是孩子的爸?” 林忆哲把泽睿和东方册都推开,走到了护士面前,“我!” 嘴上回答着护士的话,眼睛却还眼巴巴地望着手术室,“大人呢?” 他问。 护士把孩子交到了他手里,他这才慌张地回神,吓得不知道该怎么抱怀里的孩子。 她太软太糯了,唯恐自己乱动一下都会让她的小身板受到伤害似的。 护士说:“大人还在抢救,失血过多。” 听到这里,林忆哲的双腿都发软了,眼眶一下子就忍不住红了。 “她怕痛……” 陆湘站定在原地,身体像被冻住了似的,不敢动。 顾佳清轻推了下她,“你去抱孩子?忆哲不会抱。” 陆湘哪里还有闲工夫理会孩子,心里只牵挂着还在产房里的女儿。 顾佳清见她没反应,便没再说什么,走到林忆哲面前,把孩子抱了过来。 孩子皮肤光滑干净,软软糯糯的像块小蛋糕一样,让顾佳清沉重的心变得轻松了很多。她耸了下眉毛,逗了下孩子,孩子甜咪咪地动了动嘴,像是在笑。 顾佳清想让身边的人都来看孩子,想说:“你们看,她笑了,她笑了。” 可是,一抬头,看到大家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凝重,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她安抚着陆湘:“依依福大命大,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 陆湘什么话也没说,仍旧是僵在原地。 顾佳清怕自己说错了话,也没再吭声。 第251章 林巧 两个小时后,云水依被护工们从手术室推了出来。林忆哲想跑过去,却腿软到有些走不动,还是东方册和陆湘提了他一把。 病床上,云水依很虚弱,但已经清醒了。在看到林忆哲的那一刻,她笑了,幸福而满足的微笑。 林忆哲也笑了,眼泪却不值钱地哗啦往下掉。 七天后,是云水依该出院的日子了。 一路上,林忆哲小心地搀扶着云水依。 回到云、林漆坊的时候,两家帮工学徒都已经被放了假,围在门口或院子里,等着林忆哲他们回来。 林忆哲的手上提着一个银灰色的口袋,见着人就发红包。要是碰上嘴甜的,就给两个。 大家看有红包,一窝蜂地把林忆哲给团团围住了。 “恭喜啊,你小子当爹了,是不一样了啊。” “让我们看看闺女。” “名字取好了没?叫什么?” “林巧?这名字好,恰巧就有了,恰巧就生了,恰巧就来到了我们蜀江镇。”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林忆哲只想赶紧把手里的红包发完,上楼陪老婆孩子去。 红包终于发完了,他转身要上楼的时候,看到了泽睿。 其他人也都顺着林忆哲的目光看到了泽睿。 此时的泽睿看上去有些……惨,衣服看上去土不拉几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还沾着点儿泥土…… 他之前不是富二代吗? 怎么落魄成这个样子了? “那不是泽睿吗?大老板啊,怎么……变这样了?” “我也不清楚,好像跟那尊百宝嵌漆器《乘风》有关。” “了不起啊,为了成全依依姐,居然倾家荡产!” “我们以后得对他好点儿。” 有人冲他们使眼色:“忆哲还在这儿呢,人家夫妻俩连孩子都生了,你们居然说要对他们的情敌好。” “忆哲现在什么情况?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日子多圆满!再看人家泽瑞,失去的可是一个家和全部财产啊。” “不是,你这话怎么听上去那么奇怪?好耳熟啊!” “他来了,别说了别说了。” 泽睿见他们都在嘀咕,不禁问了句:“说什么呢。” “没什么,都在讨论巧哥好漂亮。” 泽睿才不信呢,“你们刚才踮着脚伸长了脖子也没看到孩子的样子,还说漂亮。” 的确,冬风寒冷,襁褓裹得很好,让孩子能透气,但不会被冷风吹到。其他人只能看见个襁褓,根本看不到孩子的样子。 所以……还真是一句假话。 有那嘴利索的,马上说:“忆哲和依依都长得那么好看,生出来的孩子肯定好看。” “对对对。” “也不完全对,主要是依依姐好看。” “对对对,主要是依依姐好看。” 泽睿不明白他们说话怎么都奇奇怪怪的,也觉得没劲,转身走了。 有人跑到他面前,“泽睿啊,你小子真是够仗义。” “嗯?” “我都听说了,你为了依依姐,居然倾家荡产啊,才落得现在这个样子。你放心,你回蜀江镇来,保准饿不着你。”他打量着泽睿的身上,“你身上的衣服看着很……要不我找一件我的给你穿上吧?” 泽睿还能说什么,他本来就是扮可怜来了,欣然应允。 只是……心里多少觉得林家漆坊的帮工们没眼力见,那可是一件高档的潮牌衣服。潮牌,懂吗?居然把它当成乞丐衣服。 泽睿换上一件旧袄子,别说,怪暖和,洗得也很干净。 “看看,挺合身。”帮工说,“你换下来那套是捡的吧?怪大的。我给你扔了,不合身,穿着也不好看,显得老气。” 泽睿刚想拦住,帮工却说:“别舍不得。要不下次,我跟你一起去翻垃圾桶,找些更合身的。” 泽睿:“……” 一直等到夜深,林忆哲才从楼上下来。 他看到泽睿坐在院子口的石桌上喝茶,走了过去。 “这么冷的天,还喝茶,这是……凉茶?” 泽睿差点被他这句话给气得喷出来。 林忆哲坐到他面前,关心地问:“晚饭吃得怎么样?” “还行。”泽睿对蜀江镇的饭菜是非常喜欢的,从小炒牛肉到蒸三鲜糕,都是他喜欢的。 林忆哲诚心诚意地说:“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在这儿住下来。你学校那边什么情况?还能不能去上学?” 这些话让泽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蜀江镇的水是有什么问题吗?滋养出一群喜欢脑补和胡思乱想的人。 泽睿的迟疑在林忆哲看来是不好意思。 “你跟我们不必不好意思,把这里当成你的家。之前如果不是你帮忙,我们也不可能有条件做出《乘风》。” 林忆哲心里有些难受,“要是知道我们拿了那些珠宝会对你造成这么大的影响,我们说什么也不会那么做。不管什么名啊利啊,都没有大家的安危来得重要。” 林忆哲琢磨起来:“《乘风》还在你那儿吧?你要不把它交给我,我想办法通过锦华公司这边给卖出去。如果能成功卖掉,就能让你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 “你学校那边,我看看能不能想个办法继续回学校念书。年轻人终归是要上学的,以后找工作、做事才有基础。” 林忆哲一个人说了好多,泽睿硬着头皮听了半天已经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便站起来走开了。 林忆哲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年轻人啊,还是自尊心太强了。” 他打算自己去办这件事。 第二天,林忆哲就开车要去泽睿的学校,看看是什么情况。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要搭上他的前程。 泽睿刚醒,正要去厨房吃早饭,看到林忆哲要走,便拦住他。 “你要去哪儿?” “去你学校看看。要不,你跟我一起?” 泽睿真是服了林忆哲了,只能撒谎地说:“学校那边什么事都没有,你别去。我的学习……没有任何问题,学费都交了的。” “怎么可能?”林忆哲觉得他是不好意思开口。 泽睿只能继续瞎掰:“我爸这个人比较省事,当初交学费的时候就一次性交完了。” “还可以这样?” “可以。”泽睿瞎扯的,“我们学校可以,其他学校就不知道了。一个学校一个政策嘛。” 泽睿见林忆哲还是不信,索性把他拉到电脑前,把学校的学生名单调出来给他看。 “我还在学校的学生名单里,这下放心了吧?” 林忆哲总算信他了。 第252章 被情敌感动 中午,难得地出了很好的太阳。 林忆哲抱着襁褓中的林巧晒太阳,惬意又幸福。 旁边那些帮工学徒们看着这个画面,气得咬牙。 “这小子,自从有了闺女之后就天天抱着她在我们眼前晃啊晃,明知道我们几个都想要闺女,结果生的全是儿子。故意的吧。” 陆湘来看孩子,看到林忆哲抱着林巧,宝贝得跟个什么似的,心里可算放心了。 这年头,读书人多了,重男轻女的人也慢慢少了,但她还是担心林忆哲他们会更希望这个孩子是个儿子,担心他们对这个孩子不够周全。 陆湘走到林忆哲跟前,“让我抱抱,你去休息会儿吧,听依依说你这段时间为了照顾孩子,都没有休息好。” “照顾她们母女俩不是应该的吗?妈,我没事。”林忆哲抱着孩子根本就不愿意撒手。 陆湘见来委婉的不行,只好如实说:“你云爸他想抱抱孩子,又不好意思,就让我来。” 林忆哲这才不舍地把孩子给了陆湘,一路目送他们离开。 孩子刚被抱走,林广山和顾佳清就来了。 他们想上楼去看看孩子。 “被她外婆抱走了。”林忆哲说。 林广山气得拍脑门,“我说你这小子,怎么连自己的闺女都守不住,还有个什么用?” 顾佳清眼巴巴地冲着门口看了一阵:“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还回来啊?我也想抱会儿。” 林忆哲怕二老把他吃了,赶紧起身离开。 林巧一出生,就被四个老人和一个爸爸以及周围无数的叔叔阿姨抢着要抱。那粉嘟嘟的小脸,一笑,周围的人自然而然就全笑了。要是瘪着嘴巴哭一下,大家会觉得全世界都错了,恨不得让全世界给她道歉。 陆湘曾跟林忆哲和云水依说,晚上年轻人睡眠太沉,不方便照顾孩子,还是把孩子拿给她带比较好。 “妈有经验。”陆湘说。 顾佳清也想跟孩子睡,马上说:“我也有经验。我这个当婆婆的,这种时候还是应该多付出一点的。” 陆湘马上就说:“我有的是带女儿的经验。” 这话,顾佳清没法接。 云水依还是觉得孩子太小了,自己带最合适,也就没让婆婆和亲妈为这件事争来争去。 泽睿闲来无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他不会做漆器,但是喜欢看。 一转身,撞到个人,抬头一看,是一张外国面孔。 “不好意思。”来人正是aedond。 aedond的中文远不mbert和magalie流利,但是听懂不成问题。 泽睿让开一步,却一眼看到了跟在aedond后面的magalie,顿时被那张美丽得毫无死角的脸给惊艳了。深邃的五官,幽深且感情饱满的眼睛让人只是看一眼就会沉浸进去,最让泽睿受到感染的还是她灿烂的笑容。 aedond顺着泽睿的目光看向magalie,顿时意识到了什么,马上用身体挡住泽睿的目光。 泽睿回过神来,朝着magalie伸出手,“你好,我是泽睿,是……” 不等他说完,aedond就马上接过话:“是林老板带回来的乞丐。” 泽睿本来是不介意别人误以为他是乞丐的,他为了能在蜀江镇多待一段时间也心甘情愿地默认了乞丐这个身份,但是!从aedond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觉得那么别扭和古怪呢!他一点儿也不想承认。 泽睿把头发往后捋了下,伸手向magalie,“泽睿,京上大学的学生。” magalie迟疑了下,礼貌性地伸出手准备握,aedond却快一步握住了泽睿的手。 aedond故意阴阳怪气地提醒泽睿:“林老板好心把你带回来,我想,你也应该是知恩图报的人。这里的活儿实在太多了,你要不也帮帮忙?” 泽睿本来就是个客气且不喜欢跟人套近乎的人,但是aedond的敌意刺激到了他,他马上问magalie:“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不等magalie开口,aedond为了故意为难泽睿,说道:“我们正在布置漆器体验馆,正好缺人手。” 泽睿看向magalie,magalie说:“没错,我们的确很需要人手。” 泽睿便说道:“本来我是有事情要忙的,但是既然这么漂亮的国际友人都开口了,我又怎么好意思拒绝?” aedond气鼓鼓地问:“我也是国际友人,为什么你不理会我?” 泽睿立马回了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aedond不懂,回头问magalie,“他说这话什么意思?是在骂我吗?” 说话间,aedond已经在撸衣袖了。 magalie劝住他,解释起来:“他说的话源自中国一本古书《诗经》,意思是,美好的女子,是君子想要追求的对象。” “君子?谁?他?”aedond很不服气地看了一眼泽睿。 泽睿故意想让他内心崩溃,微笑着看着他。 aedond被气得不行,挥挥手,“算了算了,不要你帮忙,你离我们远一点。” magalie担心他们会吵起来,劝泽睿:“不如你去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泽睿本来也不想跟他们待在一块儿,转身就走了。 走到林忆哲跟前,他有些不悦地问林忆哲:“从哪儿找的一个憨憨?看着挺机灵的,结果跟笨狗熊一样,说话也不利索。” 林忆哲从口袋里摸着什么。 “他自告奋勇想来挣点机票钱和生活费。” aedond自告奋勇想赚点机票钱,结果简单构建的漆器体验馆并没有吸引什么人。 按道理来说这个计划是非常失败的,可是,林忆哲和孔慕却一致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aedond大概因为magalie的关系,在办理好手续证件后,继续回到了林家大漆坊琢磨漆器体验馆的事情。 他们推翻了之前的种种设计和计划,进行了全新的尝试和布局。 aedond看得出来,林忆哲和孔慕都是真心想做漆器体验馆,所以也不含糊。正好magalie在这一方面有些经验,所以就时常帮助aedond.一来二去的,两人就走得比较近了。 任何旁人都能看出来,aedond对magalie很倾慕。但是,没人能从magalie的身上看出点儿什么来,因为她似乎对谁都很礼貌,很周到。 林忆哲把厚厚一叠钱放到泽睿的手里。 “之前你取的16万,用掉了5万,剩下的我给存回去了。存之前,我留了这些,都是给你的。” 泽睿把钱还了回去,“我不要。” 林忆哲态度很强硬,把钱往泽睿手里压,“拿着,别拒绝了,不然我会觉得你见外。” 见泽睿没再拒绝,他心满意足地拍拍泽睿的肩膀,“这就对了,我们是有过生死交情的好兄弟,不要见外。” 他又说道:“不过,有些话,当大哥的还是要提醒你。你看看啊,我让你去取钱,你取个差不多的数就行了,你居然把我存折上的钱全给取出来了,要是被劫匪劫走了,怎么办?这也暴露出来一个问题,你啊,过惯了有钱日子,是真没把钱当钱啊。以后要改改,省着点儿。咱们钱少有钱少的过法。” 他很自信地说:“我们现在赚钱了,养你不成问题,你收拾收拾,这两天回学校去,好好学习,不要担心其他的。钱的事,永远有我。” 虽然泽睿的情况是他自己臆想的,但还是把泽睿给弄感动了。 “我不回去。”泽睿说,“我们学校要求社会实践,我没有地方去,就在你们这儿干活儿,到时候你让孔慕给我盖个章。” 林忆哲愣了下,“也行,我让孔总看看能不能在锦华公司给你安排一个体面的适合你的工作。” 泽睿却说:“我要学做漆器。” “……” 第253章 血雨腥风的战场 泽睿想学做的就是百宝嵌漆器,他在看到云水依他们做出的《乘风》时,完全被这尊漆器的华美所感染。 喜欢是一回事,能学又是另一回事。林忆哲他们从小就接触漆器,太清楚泽睿要学做漆器的话,遇到的困难将有多少。大家都只当他是倾家荡产之后心态崩溃,也就由着他了。 泽睿的确不是做漆器的料,做漆器讲究静心,心足够静,勤奋苦学才能养成匠心,然而……泽睿心里怀揣着整个灿烂的世界,又怎么能静得下来?所以,学了半个月,不等林忆哲说什么,他自己就放弃不肯再学了。 不学做漆器,但总得找点事情做,不然每天日出而起,日落而睡,实在太无聊了。索性他就跑到magalie的身边,跟她一起做漆器体验馆。 本来一开始只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但后来也琢磨出一些趣味来。比如magalie这个人就很有意思,去过那么多地方,读过那么多书,和泽睿有聊不完的话题。他们可以从欧洲列国的历史聊到诸多文学派别,又从中国古代诗词聊到现代小说,从漆器谈到蜀锦,又想到苏州的园林、杭州的断桥…… aedond就郁闷了,他和magalie是一国的人,没有旁人在的时候他们就说法语,泽睿来了之后,他和magalie就没说上两句话。 aedond总是用近乎怨妇般的眼神看着泽睿,这反而更加刺激了泽睿逗他的心,故意和magalie聊得热络有趣。 深夜,月亮像镰刀,挂在苍穹之上。aedond坐在窗前,用小瓦罐壶煮了一杯热咖啡。 他似乎有心事,青春的脸上蒙上一层愁绪。 有人走了过来,他抬头一看,是magalie. 有些惊喜。 “你还没休息?”跟magalie说法语的时候,让aedond有种回到家乡的感觉,亲切。 magalie在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aedond马上把自己还没来得及喝的咖啡递给她,重又给自己煮了一壶。 magalie谢过,“明天就是漆器体验馆的又一次试营业了,你可以早点休息,也好早点起来应对。这么晚了还喝咖啡,就不怕明天早上起不来吗?” aedond睡不着,“失败过一次,所以这次特别想赢。越想赢就越睡不着,挺难受的。我已经习惯喝咖啡了,与其浑浑噩噩、辗转反侧地在床上打滚一整个夜晚,不如清醒地坐到天亮。” “我不这么想。”magalie说。 “那你怎么想?”aedond对magalie的一切都很感兴趣。 magalie说:“越是紧张,越是关键,就越要松弛。放松自己才能更好地迎接挑战。如果只是一次试营业就让你这么紧张难受,以至于通宵不睡,在这儿煮咖啡熬夜,那将来要是遇到更大的问题又该怎么办呢?” 她的这番话让aedond醍醐灌顶,“你说得有道理。我现在就去睡觉。” 他起身要走。 magalie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aedond好奇地问。 magalie说:“你现在睡得着吗?” aedond摇头。 “那就坐会儿,说会儿话,说困了就去睡。” aedond觉得有道理。 magalie把咖啡推到一边,“以后你还是不要晚上喝咖啡了,一边嫌弃自己睡不着一边又喝着提神醒脑的咖啡,不是自相矛盾吗?” 她盯着咖啡看了一阵。 她凝视咖啡的样子让aedond看呆了,不知道过了多久,magalie才突然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各自仓皇。 magalie先一步回过神来,说:“咖啡晚上可以不煮,但是明天可以。” “明天?”aedond不太懂magalie的意思。 magalie说:“我们这一次的布置和活动策划都没有问题了,缺的就是饮品。我想了下,如果我们能设置一个饮品区,让游客可以休息一下,也许会更好。” “可是……”aedond不是很认同这个想法,他也算去过很多个国家了,从没有看到过类似体验馆里会有饮品区。 magalie看出了他的顾虑,分析起来:“蜀江镇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你应该多看看成都,对成都的氛围有些了解,就会自然而然地更了解蜀江镇。你看这里的人们,该干活儿的时候一点儿不偷懒,延续了祖祖辈辈的勤奋和节俭。但是,他们在需要休息和该休息的日子里,一炉一茶,非常惬意。他们所过的是一种漫生活状态,就像一叶扁舟在风景如画的江海里荡漾,惬意地随着水流往前或者往后。” 见aedond还不甚透彻,便又说道:“其次,我们还需要考虑一点。蜀江镇有悠久的历史,建筑古色古香,前院后院都非常完整,墙、窗、门都以古朴的雕花纹饰装饰,让你误以为这里的人很富有,或者误以为蜀江镇很繁华,是像成都一样经济高度发达的地方。其实,它只是一个朴素的小镇,这里的人们需要更朴素的一些生活状态。有茶有座,小休息一会儿,哪怕不看漆器,逛逛也是不错的。” “再则,来旅游的客人走得辛苦,有个地方小坐一会儿,喝点儿饮料,也是不错的。” aedond被说服了,他马上就想到一个不错的角落,吩咐人下去准备,明天一早就煮咖啡、茶,再熬煮了一些热银耳等饮料。 夜已深,月亮不知去向,aedond回到房间,躺在床上。 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对明天有信心,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天天亮,aedond伸着懒腰起床,推开门,准备迎接体验馆的迎宾工作。 虽然体验馆在早上八点就由其他员工开门了,但真正能迎来客人,可能还是得靠近十一点的时候。 这会儿院子里只有匠人们在做漆器,aedond跟他们打过招呼。 本来很高兴,结果看到泽睿和magalie正在聊天。 泽睿本来说完正事要走的,看到aedond气鼓鼓地朝他们这边走来,干脆不走了。 “magalie小姐,等会儿我还有一些问题想和你讨论,不知道可不可以一起喝杯茶。” magalie正要开口,aedond就急不可待地开口了:“不知道泽睿先生有什么问题。” “我在问magalie小姐。”泽睿强调。 aedond说:“我和magalie来自同一个地方,也许我也可以解答你的问题。” “是吗?”泽睿问,“关于中国传统文化与漆器这一单门品类的勾连发展,你有什么见地吗?” 见aedond不说话了,泽睿转身看向magalie,微微一笑:“有劳你了。” magalie淡然一笑。 aedond见magalie跟着泽睿走了,索性也跟了去。 泽睿停下脚步:“我只想请教magalie小姐。” aedond说:“我想去哪儿,不需要跟你报备吧?” 泽睿点点头:“中文越来越好了,顶嘴也越来越利索了。” “拜你所赐。”aedond努力让自己说得标准些。 他们都没看见,不远处孔慕正看着他们。 孔慕摇摇头,“太可怕了。” “有什么好可怕的。”林忆哲和几个匠人围在他身边。 “还没看出来吗?腥风血雨啊。所以啊,漂亮的女人,危险呐。”孔慕为自己感到庆幸,但又说不上来是在庆幸什么。 孔慕突然对身后的人说:“你们要是想办法把magalie和aedond从泽睿身边引开,让我有机会和他单独说说话,我……” 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叠钞票,一人发了一张。 有钱当然赚了,包括林忆哲在内,所有人都跑去找他们三人了。 泽睿带着magalie刚到一个茶桌前,还没来得及坐下,林忆哲就拿出老板的姿态把aedond和magalie一起叫走了。 泽睿不服,“magalie小姐又不是你的员工。” 林忆哲嘿嘿一笑,“是合作伙伴,有正事需要magalie小姐拿主意。” magalie很热情,“好,正事要紧。” aedond和magalie刚被叫走,孔慕就来到了泽睿面前,“你好,我是天华公司的总经理,也是锦华公司的董事长,可以跟你一起喝杯茶吗?” 泽睿这下懂了。 “可以。” 第254章 煮茶 泽睿坐到了孔慕面前,热茶在炉上咕咚作响,散发出花、果的香气。 泽睿看了一眼茶,浅浅一笑,“孔总烧的茶很香啊,像给小孩子喝的。” “不是给孩子喝的,我听他们说,蜀江镇卖给年轻人最多的就是这种茶。我想着你比我年轻很多,应该会喜欢这种茶。” “让孔总费心了。”泽睿意味深长地看着孔慕。 孔慕亲自打了一碗茶,递给泽睿。 泽睿接过茶,“难得啊,孔总对我这个乞丐还有这么好的善心。” 孔慕摆摆手,“骗骗别人还行,就别骗我了吧。” 见泽睿笑而不语,孔慕微微前倾了身体,“你小子深藏不露,要不是老董事长临终前跟我提过一句,我还不知道你身后有那么大的背景。来蜀江镇就只是为了玩儿?我不信。” 泽睿抿了一口茶,“当然不是为了玩儿,我关心依依姐,就一直陪着她咯。另外,蜀江镇的风景多好啊,离成都又近,想住多久都不会厌烦,想去成都的话抬脚就到。” 孔慕笑道:“你小子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你关心依依他们一家是不假,但是,如果只是关心,你可能看到他们母女平安,一家团圆,就会离开。你之所以还留在蜀江镇,肯定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你才不是什么普通的大学生。” “怎么不是了?”泽睿反问他。 孔慕也不想细说:“我们都是生意人,何必绕那些弯子呢?我也是头一次接触你这样的商业奇才,家里底子厚,背景强,自己还是个天才,我服。我也真的很想跟你这样的人合作合作,就当我沾沾光好了。” “别把话说得这么谦虚啊孔总。”泽睿立马拿出大学生的谦虚姿态给他倒茶。 一来二去的,孔慕忍不住笑了。 “你小子。” 他又认真起来:“我们天华公司现在正蒸蒸日上,如果你肯投资我们,必定财源滚滚,将来多的是钱。” 他见泽睿要开口,抬手阻止:“你先别忙着拒绝,先听听我说的能不能打动你。” “我们天华公司的实力,你一定是有所了解的,基于这一点,我就没带资料来了。我们俩,纯粹地推心置腹聊聊天。你要觉得成,投。你要觉得不成,也没事。” “我知道你在蜀江镇待着,是想做漆器这个生意。但是云林两家的漆器又签卖给我们天华公司了,所以对你来说很棘手。我也知道,你能做成国际生意,在筹划着找个机会跟忆哲和依依商量,让他们跟我解约,改跟你们合作。” “难。” 泽睿听到这里,开口了:“孔总好自信啊,你以为德合集团没做成的事我也一定做不成?” 孔慕道:“先不说他们夫妻二人的契约精神,不会轻易违约,单是他们对我那颗感恩之心,就不会做出撕毁合约的事情。” 泽睿的嘴角抽起一抹冷笑,“你在利用他们的善心。” “言重了,也误会我了。我想,你应该和我一样了解他们夫妇,钱的确很打动人,但是还有很多东西对他们来说更重要。” 泽睿饶有兴致地问孔慕:“那你是什么想法?” 孔慕道:“你不用挖这个挖不动的墙角,直接投资,到时候天华公司的漆器生意有你分红。” “听着挺不错。”泽睿说,“你给我分红,我带给你们国际市场。” 孔慕道:“忆哲和依依一心想要参加全球推广大会,我想,如果真能搭上你这条线也不是不可能。” “全球推广大会?”泽睿迟疑了下,“我有听过,但是,还没有人把漆器放到这种场合展示。” 但凡是有利益的事,一定会有人去做。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去做这件事,极有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情并没有太高的价值空间。 孔慕道:“如果只是参加全球推广大会当然是没有太大意义的,除了得到一个名之外,很难得到其他实质性的好处。但是,如果我们能以这次推广大会为核心,辐射出去,收益是非常可观的。到时候,天华公司也可以更上一层楼。” 孔慕看到magalie和aedond正好从视线的尽头一闪而过,便提到:“magalie小姐也在努力促成这件事,另外,她外公有位朋友,想拍以漆器为题材的电影,如果成了,有电影的加成,主办方应该会同意让我们的漆器加入到全球推广大会当中去。” 他轻叹了一声:“不过,有个问题有点儿棘手。我本来想通过老董事长生前的人脉关系联系到那位尼导,好让他考虑考虑我们云林漆坊的漆器。尤其依依做的百宝嵌漆器,简直可以称作是稀世艺术品。可惜,联系不上。” 他满眼期待地看着泽睿:“我知道你们家是很有本事的,应该能联系上。” 泽睿沉思着,“你这么肯定我一定会搭你这条船?” 孔慕道:“我等你考虑。” 泽睿换了个坐姿,“没什么好考虑的,合理的投资倒也可以,只是我想知道,你能给我多少好处。” 孔慕低头,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泽睿的脸上浮现起了笑容,“好。” 一转眼,到了孩子林巧满月的日子,云林两家大漆坊摆了好多桌酒席。 因为位置不够,又在偏院的大院子里摆了七八张桌子。 泽睿想看林巧,就去了偏院。 吃流水席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张法国面孔,觉得有些眼熟。 “尼导?”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孔慕。 孔慕也是一头雾水,他想尽各种办法想联系到这位大人物,却都被拒绝了,没想到居然在蜀江镇给碰上了。 他怕泽睿年轻,认错了人,便提醒一句:“真是他?” “那么大个人,那么有名的人物,能认错?” 孔慕的助理悄悄拿出手机在网上搜了一下,把搜出来的资料递给泽睿看。网上的照片和眼前那张法国面孔完全对得上! 孔慕轻推了下泽睿:“走,我们去坐他旁边。” 助理迟疑了下,“孔总,我们都已经落座了,再换位置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谈妥了事情,加你工资合不合适?农村乡镇吃席是这个样子的嘛,随便就座,没有那么多约束。” 孔慕带着泽睿靠近了尼导所在的桌子,泽睿眼尖动作快,在尼导的右手边坐了下来。 尼导的左手边是个抱孩子的中年女人,见孔慕想抢她的位置,马上就黑了脸,想数落两句,结果看到孔慕的助理宁素贤悄悄摸了一叠钞票塞到她孩子的口袋里,马上转怒为笑,把位置让了出来。 孔慕一坐下,整个人就下意识地起了谈生意的范儿。他正要开口,却看到泽睿递给他一个眼神,便及时住嘴了,只提醒尼导夹菜。 一桌饭吃下来,泽睿什么也没提,只是和旁边的人闲聊着,逗满桌的乡民说起一个又一个有意思的话题。 孔慕不明白泽睿为什么这样,觉得他太年轻了,好好的机会摆在面前都不知道争取。但是,想到泽睿即将成为天华公司最大的合作伙伴之一,也就由着他了。 第255章 深藏不露 接下来的几天,泽睿依旧没有提重要的事,只把尼导当成朋友。孔慕是真的不懂了,看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明明聊得很投机,却偏偏不趁热提拍电影的事。 傍晚,泽睿坐在偏院门口的一块山石上休息,夕阳余晖落在他的身上。 云水依正好从外面回来,看来泽睿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把孩子给了妈妈陆湘。 “你们先到院子里去玩儿,我和泽睿说说话。” 云水依打量着泽睿:“说真的,你比之前看上去沉稳很多,看来时间和生活让你成长了不少。” 泽睿沮丧地低着头:“成长有什么用,到头来不还是回到落魄的样子吗?” 他把手一摊,“你看我现在,还要靠捡别人的衣服穿过日子。” 这话把云水依逗笑了,“你身上穿的衣服是小六的,他过年的时候花了四百多块从成都商场买的,一回都没舍得穿就给你了,结果你还嫌弃上了?” “那倒没有。”泽睿听了这话还有些感动。 云水依挥挥手,“好了,不用再表演了,你又不是表演系的。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孔先生每天都跟你黏在一起,他这个人啊,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是有大生意跟你谈。从他那恭敬谦虚的样子来看,肯定是很大很大的生意。真是委屈你了,大人物的儿子,妥妥的富二代,还在我们蜀江镇装什么小乞丐。” 泽睿还想掩饰一二:“依依姐你误会了,他只是想让我教他一些东西,虚心好学嘛,所以才会那样。” 云水依马上追问:“学什么?斗蛐蛐还是做漆器?是唱歌还是画画?” 见泽睿哑口无言,马上取笑:“说不上来了吧?” 云水依把他带到后院的小桌子前,火炉里的火被烧得很旺,旁边的橘子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很黄亮新鲜。 “其实看到你和孔慕每天凑在一起商量事情,我心里挺开心的。” 泽睿还想“狡辩”,“我们在一起真的只是在聊些有的没的,没谈正事。” 云水依无奈地笑笑,“这么嘴硬,那看来你也没把我当朋友了,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你回去吧。” 泽睿摸不清云水依是开玩笑的还是说真的,愣住了。 云水依说道:“孔先生是个稳妥的人,做人做事都沉稳可靠,你要是跟他合作,应该是不会吃亏的。” 泽睿闷闷不乐地为自己叫屈:“我也很好啊,孔慕那小子跟我合作,难道不是他占便宜吗?” “是是是,孔总遇到你,是他的福气,这样好了吗?心里平衡了吗?我想说的是,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在聊些什么,但只要是有意义的正事,我都支持你。”云水依提到那一尊百宝嵌漆器《乘风》,林忆哲之前误以为泽睿变成了小乞丐,就跟她商量,想把《乘风》标价卖出,这样可以把现钱还给泽睿。 泽睿听后,也不好再装“小乞丐”了,“其实我找你们定做的百宝嵌漆器,真的是为了送给我爷爷。现在他已经笑纳了,我要去找他要,他老人家不会给的。” 依依道:“我和忆哲都很担心那尊漆器会给你们家带来经济压力,毕竟……” 不等她的话说完,泽睿就说道:“其实我来蜀江镇,想做漆器这个方面的生意也是我爷爷的意思。《乘风》让我爷爷看到了漆器的华美,以及它的发展前景。老爷子希望我能好好想想这条路。” 他强调了下:“老爷子是真心喜欢依依姐你做的漆器,经常观赏,不少人想看还得把老爷子哄高兴了才行。你要是让我现在去把它拿出来卖掉,他会跟我拼命。” 这番话把云水依说得哭笑不得,她试探地问:“不会给家里造成什么负担吗?” 泽睿摇头。 云水依不禁疑惑:“你们家到底什么情况?能拿出那么多名贵的宝石来做百宝嵌,还不受影响。” 泽睿像个孩子一样不好意思地笑了,“反正吃穿是不愁的。” 云水依道:“老爷子要真喜欢,我肯定不能跟他抢,以免惹他不高兴。” 云水依心里盘算着,泽睿不接受她的这番好意,那她可以换个方式。去问问孔慕,看看他们的合作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能促成合作的话,她和林忆哲多努力一点,让泽睿也能多赚些钱,如此一来也算是一种回报了。 说完正事,云水依试探地问起一件私事:“你和magalie……” 不等她说完一句话,泽睿就赶紧否认:“我跟她之间什么事都没有,依依姐,你可千万不要多想。” 云水依却语重心长地劝了起来:“你要真喜欢她的话,可以试试。不过,你们三个人那剑拔弩张的样子,我们旁观者在一边看着都挺胆战心惊的。你……要不要我抽空去问问magalie的心意?看看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泽睿赶紧按住云水依:“别,依依姐,你饶了我吧?我这种人只配搞钱,不适合谈恋爱。人家magalie独立自由,一定要完全尊重她的想法,千万不要搞说媒劝嫁那一套。” “嘿!泽睿!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人了?坐路边说长道短的长舌妇吗?搬弄是非的小老太太?”云水依说道,“我是看你们三个这几天很不对付,随时都要打起来似的。万一你们哪天真打起来了,人家外国人,人高马大,一身的肌肉,多有力量,你不得吃亏?我早点问清楚人家女孩儿心里怎么想的,也免得你到时候伤心难过。” 泽睿摆摆手,“别,我那么做纯粹就是为了让那臭小子生气,气死他我就高兴了。” 云水依无奈地摇摇头,“还真是小孩子脾气。” 两人正说着话,后山的竹林里有响动,泽睿顿时紧张地问了句:“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云水依说道:“别那么紧张。我们山里跟你们城里不一样,你们城里三尺之内出现陌生人都会紧张巴巴的,我们山里,夜不闭户,周围都是熟人,弄出响动的估计也是熟人。要真有什么危险,我喊一嗓子,两分钟之内一群邻居全来了。” 话音刚落,竹林里钻出一个高大的人影。 “尼导?”泽睿有些吃惊。 他微眯了下眼睛,有些谨慎地问:“尼导,这么晚了你在这边干什么?就不怕山里有蟒蛇,咬你?” 尼导拍拍身上的竹叶,“我在拍一种植物,我发现西南山脉才有,很奇特。对了,我身上好痒,你帮我看看。” 碍于云水依是个女性,他不好掀起衣服,只能隔着衣服挠痒。 云水依看了一眼他的脖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泽睿也看懂了! 这就是漆树过敏啊! 泽睿转身就想跑。 “你跑什么?”尼导不懂。 泽睿跑出小院,正好碰上来找他的孔慕,便拉着孔慕说:“尼导漆树过敏,你去看看,多关心关心。对了,不能提拍电影的事。我走了。” “你走什么?”孔慕想拉着他。 泽睿奋力挣脱了他的手,“我也漆树过敏!他身上万一有漆树的叶子树枝什么的,那我不也完了吗?” 泽睿一溜烟跑远了。 第256章 过敏 云水依不太方便给尼导处理,想把泽睿叫回来帮忙,想起他也对漆树过敏。 尼导想去追泽睿,云水依劝住了他:“别追了,他对漆树过敏得厉害,说不定还会导致休克。” 听云水依这么说,尼导这才收回了手。 “那我怎么办?” 云水依原地转了转,冲屋内抱孩子的陆湘喊道:“妈,你把孩子给我,你带尼先生去老陈诊所那儿,用土方子治一治。” 恰好这时候孔慕来了,孔慕赶紧说:“我带他去就行了。” 孔慕求之不得能跟尼导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他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说一下云林两家漆坊的漆器,留一个深刻的印象。 他刚把尼导带上车,就感觉自己浑身发痒。 “这两天真干燥。”他一边挠痒一边说。 尼导试探地问:“该不会……也过敏了吧?” “不可能,我又没接触漆树。” 尼导痒得浑身难受,甚至已经到了没办法容忍的地步,他看到不远处有小溪,流水潺潺,清澈可人。 “我去洗个澡,肯定舒服很多。” 孔慕不敢让他胡来,加快了油门。 “你怎么不停车?” 孔慕道:“这个天儿你还泡冷溪水,不是感冒就是诱发其他病症,我可不能任由你胡来。我开快一点,很快就到了。” 车速飞快,尼导用手拉住了车顶的把手。 小车卷起烟尘滚滚,比跑车的速度还快。 尼导心里有点慌了,以至于有些忘了身上的痒,只觉得后背犯凉。 “那个……过敏不一定会致命,但是你这么开车,万一出了事,我们的命就都没了。” 孔慕咬着牙,忍得满脸通红。 尼导看孔慕的样子有些奇怪,“你……好像真的跟我一样过敏了。” 其实到这个时候了,孔慕当然知道自己也中招了。可是,除了把车开快点,争取早点到诊所外没有别的办法。 “你怎么样?要是实在不行我们就把车停下来求助别人?” 孔慕强忍着身体的不舒服,继续开车:“您坐好了,我们很快就到了。要是再晚一点,我们可能会休克,到时候就算有神仙在,也救不了我们。” 这话把尼导吓得不敢作声了。 终于,车戛然而止,停在诊所。 正在门口磕着瓜子,悠闲地享受一点儿夕阳余晖的老陈看到两个浑身红肿得不像样子的人从车上下来,慌了! 瓜子从他手里掉落,散了一地。 “是把我当神医了吗?什么疑难杂症都往我这儿送?” 碰巧一个老人从门口经过,看到这两个身体红肿,脸肿得跟猪头一样的男人,当即喝令开诊所的老陈:“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拿东西去啊。” 尼导再也扛不住了,身体一软,朝着地上摔了下去。孔慕伸手扶住他,尼导艰难地问:“我们得救了吗?” 孔慕看了一眼仓皇无助的老陈,心里也没有答案,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 下一刻,孔慕也眼前一黑,栽倒在了地上。 老人用一个棕树毛做的小工具在两人身上扫了一阵,见情况没有丝毫缓解,又转身跑去老陈的中药柜子面前。 “你干嘛?”老陈跟在老人身后,想要阻止。 老人一边翻找一边说:“用这些东西泡水,给他们洗澡。动作要快,不然就没呼吸了。” 他见老陈还愣着,说道:“人家来到你诊所之前还是好好的,要是死在这儿了,你这辈子都休想再开门了。” 这番话戳中了老陈的心窝子,老陈只好忙前忙后,搞了一大盆温热水,把熬好的药倒进去。 他吃力地把孔慕和尼导两个人搬进了桶里,两人进入水桶时都溅了他一身水。 老陈拍了拍身上的水珠,很是气愤,“云林两家大漆坊真是喜欢作妖,什么样的怪人都有,什么样的怪病都有。” 话音刚落,看到门口站着陈佑邻,便冲他招手。 “你们漆坊的人,来把账结一下。” 陈佑邻的身后还跟着个外国人,正mbert。 mbert一眼就认出了尼导,跟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去。 老陈看mbert这么紧张,马上问陈佑邻:“他们认识?” 陈佑邻一看老陈那意味深长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并没有理会。 老陈的目光一会儿mbert身上,一会儿在尼导身上。他早就听mbert是个大人物,那他认识的人也不会差。他早就想在这个人身上榨一回了,今天正是良机! 他轻咳了一声,给自己壮了下胆,说道:“你们来了正好,刚才太凶险了!他们一到店门口就晕死过去了,怎么喊都没用,人事不省啊。还好!还好碰上了我。” 陈佑邻翻了个白眼。 老陈拉mbert,不想他看到陈佑邻翻的白眼,“我想,你对中国的历史非常了解,应该知道中国的药材是非常厉害的。从李时珍到孙思邈……” 不等他说完,陈佑邻就mbert拉到了自己身边,“说事就说事,怎么还扯别的了?你既不是李时珍也不是孙思邈,只是诊所的老板。” 他真想再补上一句“无非是稍有点儿医术而已”,想到尼导和孔慕还在他的诊所,不想把局面弄得很尴尬,就没说出口。 老陈说道:“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开诊所吗?是,我没我老爸有本事。但是,我的祖宗可是给过我好东西的。就刚才,我是拿出了我家老祖宗留给我的两颗药丸才保住了他们一命,不然的话,你以为他们还有呼吸?” 这话mbert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但是,陈佑邻是一个字都不信。 老陈mbert作出为难又老实的样子:“我家老祖宗给我传点儿东西不容易,这个药费嘛……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定价……” mbert很豪情,“只要把我的两位朋友救好,我愿意……” 陈佑邻按住了他,对老陈道:“我也姓陈,跟你是本家,往上多数两代人也是同宗同源。我很清楚你家老祖宗到底有没有给你留东西,也知道你诊所里有没有用名贵的药。” 他走到尼导和孔慕身边,用手抚了抚水,水里顿时掀起波纹。 “用的都是我们后山上采的药草,倒也不算金贵。” 正好他看到后院方向走出来一位老人,手里提着个药罐子,里面全是刚烧好的药汤,他把药汤倒进了木桶里,加热水温,也增加药浴的浓度。 老陈怕老人说漏嘴,赶紧上前从老人手里拿过罐子。 第257章 天平之上 “你去后面看看还有什么要忙的没有。” 老人说:“给他们泡一泡,应该就没问题了。好了,我也该回去了。” 说完,老人就要走。陈佑邻看出来了,用中药熬水泡澡是老人的主意,带mbert上前跟他说着感谢的话。 老人摆摆手,“顺便的事,不用谢。” 陈佑邻马上摸出身上所有的百元大钞放到老人的手里,“谢谢你救了我们朋友一命。” 老人推脱着:“不用客气,缘分嘛。再说了,我们蜀江镇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解毒的办法,哪怕没有遇见我,遇到的是其他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老陈扯着嗓子高声劝道:“人家让你收着你就收着,清高什么啊?要不是你,他们俩能活到现在?” 老人坚持不收,老陈气得牙痒,恨不得帮老人收下。陈佑邻硬是把钱塞到了老人的手里,“你要不收下的话,我和我朋友都会过意不去。我那朋友尤其知恩图报,要是让他知道你今天分文没要,等他好了肯定会带上更多钱来求你收下。到时候你想推脱都难。” 听他这么说,老人只觉得麻烦,只好从一大把百元大钞里抽出一张,“行,这张归我,其他的你就收着。” 陈佑邻才不管那么多,直接把钱全塞到了老人的口袋里。 好一阵你推我推,老人拗不过陈佑邻,只好拿着钱走了。 一旁的诊所老陈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等药澡泡得差不多了,尼导和孔慕都醒了。 两人身上的疹子已经消失了不少,只留下浅浅一层印痕。 他们精神恢复得也不错,喝了一杯温热水后就更精神了,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了。 老陈再也坐不住了,故意扯着嗓子说:“人呢,我已经救活了,现在你们擦干身体穿上衣服回去吧。医药费,你们谁结一下?” 他的眼睛落在孔慕身上。 他对孔慕并不是很了解,但是刚才孔慕下车的时候,那一身派头,让他一眼就看出来他是个顶有钱的人。 孔慕穿好衣服,来到前台柜,问老陈:“医药费,我付。多少?” 老陈心虚地看了一眼陈佑邻,“救死扶伤嘛,是我分内的事,但是为了把你们从阎王爷那里拉回来,的确是花了很多功夫的。要是没有我啊,你们两个的小命就丢了。” 孔慕听懂了老陈的意思,他才不想轻描淡写地算什么医药费,而是想让孔慕承认他的救命之恩。 药有价,医术金贵,但是救命之恩是没有办法算账的,不管老陈接下来说的这个数是多少,他都不应该嫌贵。 陈佑邻知道老陈要做什么,提醒道:“乡里乡亲的,该怎么收就怎么收。老陈,赶紧说医药费多少,我来付。” 老陈有些不痛快地白了一眼陈佑邻,有赚钱的机会不让他捞,居然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 “起码这个数。”老陈冲着孔慕伸出一只手。 孔慕迟疑了下,“五百?” 老陈愣住了,他本来想说五万的。 五万这个数字对于蜀江镇的人来说是一笔巨款,可是对于孔慕这样衣着华贵的大老板,肯定是个小数目。用五万块抵消救命之恩,怎么算都是他孔慕划算啊。 孔慕动作很快,马上拿出皮包,抽出五张一百的放到老陈的面前。 老陈看着桌上五百块钱有些回不过神来,等他回过神来想好好提一提五万的事时,却发现他们全都已经走了。 mbert带着尼导到了廊檐下的茶几前坐下,隔着屏风,没有冷风灌进来,又有个小巧的炉子冒着火气,分外温暖。 mbert有些发愁,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尼导盯mbert看了一阵,“你啊,心里一藏事就是这个样子。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就赶紧说,别拖延了。” mbert把杨树的书递给尼导。 “我犹豫了一个多月,才鼓起勇气把这本书放到你的面前。” 尼导好奇地接过书,翻了翻,“什么意思?” mbert说:“写这本书的杨树是德合公司的董事长,他们德合公司做的就是漆器的生意。杨树在得知你要拍和漆器有关的电影,很想跟你合作。” 尼导mbert说得支支吾吾的,不禁笑了,“他还说了什么?” mbert说:“他还说……如果你需要投资之类的可以找他。” 尼导浅笑了下,“这个叫杨树的,还真是看得起自己。他想投资?他能出多少钱?” mbert说:“虽然他们的事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听说德合公司拉到了投资,现在身价很高。” “身价高?我们拍部电影,前前后后要花费的钱,可能还真不是他能想的。算了,就当他说了个玩笑话。”尼导把杨树送给他的书放到了一边。 mbert有些迟疑,“要不……你还是看看?” mbert这么说,尼导有些诧异,“怎么了?你很喜欢?” mbert想了想,“我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看法和感受。” mbert这么扭捏,尼导还真起了好奇心,翻开看了起来。 等尼导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他揉了揉僵硬的脖子,说道:“是我草率了。刚开始我还以为杨树是个附庸风雅的人,没想到他这本书特别丰富、专业。如果没有足够的研究,是写不出这么深刻的书籍的。” mbert有些担心:“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想选择他们德合公司合作?” 尼导觉mbert有些反常:mbert,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怪怪的?以前你可是从来不干涉我工作的,我也同样不干涉你的工作。因为我们都很清楚彼此自己会判断。” mbert迟疑了下:“我知道你会自己判断,只是想问问。” 尼导问:“你希望我选择它,德合公司?” mbert说:“其实不是。” mbert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之所以犹豫那么久还是决定把这本书带到尼导的面前,是因为他怕自己不这么做,会让朋友失去一个选择。 他当然不喜欢杨树,也不希望尼导选择杨树所在的德合公司合作。但是,他很希望尼导能站在自己的角度,以自己的需求为出发点,选择真正适合自己的合作方。 第258章 抉择 尼导看mbert,意味深长。 mbert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你不要以为我会偏向谁啊,这是你的工作,需要你自己拿主意。不管你做什么选择,作为朋友,我都无条件支持。” 尼导看向炉火,“拍电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的格调、取材都有讲究。你也是行家了,不用我多说,你什么都懂。所以啊,在选择上,不是做得最好就是最优选择,还要考虑到别的很多因素。” 这些mbert当然懂,拍电影并不是写实纪录片,需要所选择的对象具有一定的故事性。镜头一拍,那种电影的感觉就出来了。至于技术上如果有一些欠缺,也可以通过剪辑以及别的方式来弥补。 也就是说,云林两家漆坊引以为豪的精湛漆艺,可能并不能作为优势。 那杨树的德合公司呢? 尼导说:“其实我在来成都之前就对上次的漆器比赛有一些了解,也有意从他们当中挑选一个来合作。” “本来我是打算靠自己去挖掘有意思的漆器作坊,折腾了一阵子,发现很多小作坊没有历史底蕴也没有精湛的漆艺技术,只是临时搭个棚子,一家人做点儿漆器。把它们作为拍摄对象的话,太单薄了。” 他盯mbert,“我知道你想问,我对德合公司怎么看。” mbert马上摆手:“我不关心啊,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决定就好。” 尼导露齿一笑,“你啊,别装了。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德合公司并不在我的考虑之内。” “为什么?mbert问。 “本来我是不太想选择云林漆坊的,等会儿再说原因,所以我就一直留意着其他漆器公司。” “你那天给我的那本书让我很受震撼,它的确算得上专业,写得非常不错。但是,也可以看出来,德合公司是没有足够的底蕴的。它们没有底蕴,总想走捷径,这种精神怎么可以运用到电影里作为激励人心的主角?” mbert有些糊涂了,“那你怎么想的?” 尼导说:“经过我一番仔细考虑,我还是决定选用云林两家漆坊。不过,我还没跟他们说这件事。” mbert察觉到一旁有人影,抬眼看过去,看到孔慕发愣地站在那里。 孔慕回过神来,假装路过,“你们慢慢聊,我就是……路过……路过……” 孔慕一转眼就跑去找泽睿了。 泽睿看他一脸高兴,不禁猜测起来:“你跟尼导说了?” 不等孔慕开口,泽睿就有些抱怨:“不是跟你说了不能主动跟他提这些事吗?” 泽睿说出了原因:“像他这样的人物,有自己的工作习惯和挑选标准,我们说再多都没有用,甚至会适得其反。但是,如果能给他空间让他去感受我们漆艺的精湛,反而更好。” 孔慕有些不大明白,“你就不怕他选择其他公司。” 泽睿道:“其他人不了解,我们还不了解吗?单就成都来说,有哪一家漆坊、漆艺公司像云林两家漆坊那样拥有悠久的历史、丰富的底蕴和精湛的漆艺?不管是要在电影里呈现过去还是现在,都有可以拍的地方。” “只不过……”泽睿有些迟疑。 “只不过什么?”孔慕问。 泽睿道:“从艺术的角度来说,云林两家漆坊是没什么矛盾点的。云林两家漆坊从成立最初到现在都没有那种黄金八点档的狗血剧情,那种家族血仇。拍电影嘛,想要的就是剧情有看点。基于这个原因,他可能一直在犹豫。” 孔慕想了想,“要说有什么剧情矛盾的话,我记得依依的一个同学,班永勒,还有那个叫司景言的,他们之间不就有一些矛盾吗?尼导为什么没找他们?” 泽睿道:“他们之间那点儿矛盾算什么?只算是往汪洋大海里扔了一颗小石子,既不跌宕起伏也没有什么特别精彩的地方。” 孔慕问:“所以你早知道尼导会选择我们,所以才这么自信,从不让我提那些?” “不。”泽睿道,“其实我心里也不确定,毕竟没到签合同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他究竟会做什么选择。” 孔慕道:“我刚才是实实在在听到他在mbert说,要跟云林两家漆坊签合同。要不等会儿我俩喝一杯庆祝一下?叫上忆哲一起?” “刚我不是说了吗?不到签合同的那一刻,谁也说不好他到底会选择谁。” “那……”孔慕挑了下眉。 孔慕重又跑到尼导mbert身边,“您二老还在喝茶呢?光喝茶没什么意思,走,烤肉,烫火锅去。” mbert和尼导都是对这种乡土的烟火生活有热爱的人,赶紧就跑去吃火锅了。 之前林忆哲在偏院的院子里搭了烤肉、火锅的灶台,红砖头,青石块,相得益彰,有一种质朴的烟火气息。 烤肉飘香mbert和尼导边吃边喝。 “的确比光喝茶有意思。mbert和尼导都赞不绝口。 magalie也被叫了过来,她和aedond在父亲身边坐下。 “有这种好事也不知道叫我,都不知道我还是不是你外孙女了。等回法国,我可得好好跟外婆说一说。” mbert马上求饶:“你饶了我,我可不敢惹你。我看你最近谈恋爱那么忙,哪有闲工夫跟我们一起吃烤肉烫火锅?哪敢耽误你啊。” 大家嘻嘻哈哈的时候,泽睿突然看了一眼孔慕。 孔慕迟疑着,他还真怕卷进某种莫名其妙的三角恋关系里,于是给林忆哲递了一个眼神。 早在搭锅搭灶之前,泽睿和孔慕就找林忆哲说清楚了这场鸿门宴是怎么回事了。这会儿孔慕递给他一个眼神,他自然心领神会。 “magalie,最近太辛苦你了,忙前忙后。”林忆哲打算先闲聊两句再提到全球推广大会和拍电影的事。 magalie回答说:“最近的确太累了,还好一切都有眉目了。全球推广大会那边告诉我说,看了我给他们的资料和照片,很有兴趣,打算下个月来蜀江镇实地考察一下。我们不是做好了漆器体验馆吗?也正好让他们感受一下。” magalie有些自豪地说:“还好有我这么厉害的外公帮忙,所以很多事情特别顺利。我们在法国的漆器店铺,也会在得到你们的授权后,开始经营了。” 第259章 不敢辜负的夜色 大家都跟她说着恭喜的话。 magalie突然看向尼导:“尼导,不知道你拍电影的事怎么样了,如果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都是一家人,千万别客气。” 尼导哈哈大笑:“真没想到啊,当年总是绕着我要糖吃要玩具的小女孩儿,已经长大了,可以帮我的忙了。” 他认真起来:“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准确地说是需要你们所有人帮忙。我们要拍的电影,其中一部分想用上中国的漆器。我们的团队会尽快取得许可,这个应该没什么问题,接下来就需要在蜀江镇取景,可能需要你们出境。” mbert有些吃惊:“出境?我们?你们是电影又不是纪录片。” 尼导说道:“背景人物,群演嘛。” 孔慕眼珠一转,“尼导,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趁现在把这件事敲定下来。” 尼导拿出一个本子,上面很详细地记录了要租用的场地,要用到的群演,以及需要准备的药品,其中还包括漆树过敏的紧急治疗方案。 “只要你们点头同意,后续的事我就可以着手去落实了。”尼导说。 林忆哲马上接话:“我同意。” “我也是。”泽睿马上迎合。 孔慕举起双手,“举双手赞成。” 抱着孩子从一边经过的云水依听到他们的话,也说:“我也同意。” 尼导说道:“那好,等过两天,我让助理整理出合同。” 孔慕的助理宁素贤马上拿出厚厚一叠合同,“尼导,东西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您过目。” 看到合同的那一刻,尼导有些茫然,“你们是未卜先知啊。” mbert催促尼导:“就别犹豫了,早晚都要做的事就早点敲定下来。” 尼导点点头,“行,我先仔细看看合同。” 尼导把合同看完,拿过签字笔,刷刷刷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一顿心满意足的烤肉、火锅结束后,尼导躺在床上,和身边mbert说起话来。 “我怎么觉得上当了呢?”尼导醉醺醺的,脸上泛着红晕。 mbert说:“合同都已经签了,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再说了,是你自己选择云林两家漆坊的。莫非,你只是随口说说?” 尼导说道:“我的意思是,签合同的时候还是大意了,价格上我该好好压一压。” “别了吧。mbert说,“物有所值的事还要一再压榨,成什么了?万恶的资本家吗?再说了,你在这儿白吃白喝,不该回馈点什么?” 尼导嘀咕一句:“你说话也挺伤人,什么叫我白吃白喝?我也想给钱啊,但是……我之前不是出了点儿意外,身无分文嘛。我还是后来去成都,跟我团队联系上,才……算了,你说得也没错,我是白吃白喝了一段时间。但是你看他们那热情和淳朴的样子,我要真给钱,他们肯定会黑脸的。到时候把大家都弄得很尴尬,就不好了。” mbert说:“这不就对了吗?你拍电影是一举两得的事,既完成了自己的事业,也帮助了他们。” mbert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对漆器的了解远不如你,我当时还真怕你选择德合公司。” 尼导说道:“一开始我担心云林两家漆坊没有那种动人心魄的矛盾渊源,会挖掘不出来什么东西。但是我又仔细想了想,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才是真正的最好的样子。生拉硬拽地编些故事,反而落了俗套。” 尼导说道:“其实真正打消我顾虑的地方是你外孙女对他们漆器的支持和信任。她打算把云林两家的漆器带到全球推广大会上,还打算回国后开漆器铺子,让漆器作为传统文化板块中的一个补充。这些都是一种生命力的象征,漆器的生命力。” “我可以通过电影的方式来表现漆器的这种旺盛的生命力和张力。” 那天晚上,尼导一个人说了很久,他并不知道mbert其实早就被他的“催眠曲”给哄睡了。 一场小宴在偏院的屋子里进行,小火炉很旺,林忆哲还在往里面添木炭。 “没想到事情比想象中要顺利很多。”林忆哲很高兴。 云水依也感叹道:“我也没想到,多方努力,形势会这么好。” 孔慕说:“是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云林两家大漆坊一直有自己的坚持,你们又有匠心传承,想不成名都难。” 林忆哲沉思了片刻,心情有些沉重,“当初我们半年卖不出一件漆器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才过了短短两三年,我们就扭转了局面,让漆器走出蜀江镇了。” 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时代不一样了。以前大家都在小小的镇子里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现在各种高铁、地铁、高速路,有路所到的地方必然快速带动经济。有钱的人多了,自然就经济景气。 那天晚上,他们几个人喝到很晚。云水依还在哺乳期,不方便喝酒,但也小喝了几口醪糟甜酒。 大家都散了,林忆哲搂着陈佑邻的肩膀,借着月光,才勉强通过一双朦胧醉眼看到对方模糊的轮廓。 “佑邻,你看,我们就守在这片土地上,也让日子开了花。” 陈佑邻点点头。 他心里五味杂陈。 “不过,佑邻,真的很感谢你认识mbert和magalie两位贵人。如果不是他们,我们永远也不会想到我们的漆艺还有走出国门的那一天。” 陈佑邻笑笑:“八字没一撇的事,谁也说不好,还是先把事做好再说吧。忆哲,我先扶你回去休息,我也该回去看看陈双了。” 林忆哲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云水依把陈佑邻送到院子口:“谢谢你了。” 陈佑邻摆摆手,“左邻右舍的,从小跟一家人似的,我没少受你们家的恩情,有什么好谢的。” 云水依把一袋东西递给陈佑邻:“之前忆哲在县城看到了这款辅食包,觉得不错,就买了两包回来。你带回去给陈双试试,看看她喜不喜欢吃。” 陈佑邻听说过辅食,但是不好意思拿云水依的,便随口说道:“等她长牙了就给她喂米饭蔬菜,不用吃辅食。你给巧巧留着,巧巧到时候也要吃的。” “别推脱了,巧巧还小,等她长大都过期了。也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意,就别拒绝了。”云水依和林忆哲看着如今陈佑邻和李舒两个人带着个孩子过得特别美满,心里替他们高兴。 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当初她真的一直置气,选择和陈佑邻南下,后面又会如何。 她不敢细想。 陈佑邻是好人,李舒也是。人跟人做朋友,有时候只需要对方是个不错的好人就够了,而且多半会相处得很好。但是,做伴侣,却是需要一刹那的心动和恒定的选择。 还好当时她的置气被及时切断,不然,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第260章 水到渠成 陈佑邻拧着东西走出院子,站在高高的小坡上,回头看向小院。 小院的灯还亮着,明黄,温暖。 一直在忙碌的他几乎不会胡思乱想,这一刻也恍惚地想起当初自己和林忆哲一决高下非要比拼漆器定夺依依余生的事。 想到这些事,他心里有些愧疚。 如果真的尊重依依,就不会把她的幸福当成赌注。如果真的对依依负责,就能看得出她是在置气,不会由着她的性子来做事。 如果当时的自己,不懂事地非要带着同样在置气中的依依离开蜀江镇,去到全然陌生、竞争残酷的深圳,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就算他拼死保全了依依的安全,那她的幸福呢? 陈佑邻是喜欢过云水依的,这一点他很笃定。但是,爱这个字眼,是认识李舒和陈双之后才有所领悟的。 天蒙蒙亮,尼导回到了成都公寓。助理忙前忙后,他给助理倒了一杯水,“最近感觉怎么样?还吃得消吗?” 助理回答:“挺好的。虽然事情挺多的,但是每当忙完之后,坐在炉火边听你们聊天,吃点儿烤肉小吃,心里都特别舒坦。有时候还会萌生出一种想法,恨不得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生活。” 尼导笑笑,“还是等你老了之后再说养老的事情吧?都说成都悠闲,是中国最宜居的城市之一,随着我们对这座城市了解的加深,会发现,这座城市的人们啊,都是该忙的时候拼命地忙,勤劳,热情,忙完了,得闲的时候,就让自己用一种优雅惬意的方式打发时间。你呢,也要在该奋斗的年纪奋斗,在可以享乐的时候享乐。” 两人刚准备坐下来,就听到了门铃声。 助理走去开门。 门一打开,是个陌生的男人,穿一身西装,很是恭敬。 “您好,请问是尼导家吗?” 来人简单寒暄打个招呼后,就拿出了一张名片递了过去,“我们杨董事长想请尼导一起吃个饭,时间由你们定,我们杨董什么时候都可以。想吃什么也由你们定,只要是人间有的,我们杨董一定为你们弄来。” 听上去多自由多慷慨啊。 助理皱着眉头想说什么,却被尼导拦住了。 尼导从年轻人的手里拿过名片,“知道了,我也想见识一下这位杨董。” 门关上后,助理不理解,“尼导,我们的隐私泄露是很严重的事,为什么不报警,还要接他们的名片?我们不能去吃他们的饭,安全最重要。” 尼导沉思着说:“姓杨的在生意场上打拼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当然知道做人做事的分寸。他之所以故意打破我们的隐私,前来找我,就是一种赤裸裸的威胁。我要是把他们拒之门外,反而显得我慌张胆小。行,我也想看看他们到底什么路数。” 尼导没有拖泥带水,当天晚上就被杨树的车接到了包厢里。 杨树很热情地迎了上来。 今日,他打扮得很斯文,像个读书人,或者说像个做学问的,而不像传统意义上的生意人。但是,一开口,生意人的气息就上来了。 “尼导肯光临,真是我的荣幸。” 尼导淡淡一笑,“我也是想来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可以直接找到我的公寓来。” 杨树哈哈大笑:“尼导你真是有意思啊,你在蜀江镇待了那么久,对中国也特别熟悉和了解,应该知道在我们广大的农村,邻里间互不闭户,彼此热情好客。若是喜欢跟谁交朋友,就多打听打听,找上门,一起吃肉喝酒,就算交朋友了。我也是想和尼导这样的人交朋友。” 尼导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严肃地说:“我在蜀江镇看到的是淳朴热情,是我主动愿意和他们接近,不是他们挖空心思戳我的隐私。杨董,像你这样的人,满世界跑,对各国的文化都有所了解,应该知道别人的安全线是什么,你却故意突破,还在这儿厚颜无耻地直接提及,真是有意思。” 杨树的助理愤怒地想要跟尼导理论,杨树抬手劝住,“你们不要对尼导无礼,尼导有这些担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转而笑对尼导:“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过分热情了点,请尼导原谅。这都不是重点啊,尼导,重点是我们一定会志同道合,将来肯定能成为非常好的朋友。我听说你的电影需要一些资金是吗?” 尼导一向骄傲,怎么可能被投资者所拿捏。但是,他身边的助理脸色有些古怪。 尼导没有回应杨树,而是找了个上卫生间的借口去了厕所,他的助理自然也跟了过去。 杨树的人想跟过去,杨树伸手拦住:“别跟去了,就让他们好好商量一下,不然搞得好像我强求他似的。我们有300亿现金在手上,怕什么?” 杨树的300亿是怎么来的,恐怕只有杨树自己最清楚。 这事要说到杨树的父亲了,杨树其实早在十来岁的时候就对这个父亲没有感情了。父亲年轻的时候不是个省事的主,算是间接逼死了杨树的母亲。有钱男人似乎很难管住自己的下半身和那颗骚动不安的心,该玩的不该玩的都玩了一遍,杨树的母亲不堪其辱,上吊自尽了。 杨树恨透了父亲! 可是! 他从未对任何人表露过这种恨意,他假装不知道母亲是为什么而死! 他早就听母亲说过,父亲家里有一批古董珠宝,全是祖宗留下来的。杨树曾顺着母亲留给他的线索找到了藏珠宝的地方,才发现那里简直就是巨大的藏金库,珠宝、黄金、现金、价值连城的古董,应有尽有。 他为了顺理成章地得到这些东西,埋头努力,终于取得了老爷子的信任,成为了德合集团的新当家。 杨眉也知道德合公司有个秘密仓库是不能打开的,她虽然好奇却没有权限,一直想着等正式成为德合公司的董事长后就打开看看,却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 杨树继承德合集团后,打开了仓库,把能卖的都卖了。 第261章 添喜 300亿,是买家倾家荡产所能给的极限,但不是那些东西的价值极限。 此刻,尼导来到了卫生间,沉着脸问助理:“怎么回事?” 助理迟疑着,“在来的路上我本来也在猜测,姓杨的对我们那么不恭敬,会不会是因为我们资金链断裂的事。” 尼导有些生气:“资金链断裂,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助理赶紧解释:“我也是刚得知这个消息,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具体是怎么回事,所以没敢冒失地跟您提。” 尼导说道:“看来是我小看了这个姓杨的。” 助理有些担心地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还回去吃这顿饭吗?” 尼导咬着牙:“还从来没有人能威胁到我的头上来!这顿饭,让他一个人去吃吧!” 尼导之所以愿意来见杨树,是因为好奇他到底是凭什么本事找到公寓那儿去的,更加好奇姓杨的为什么这么自信,觉得自己打破了对方的社交安全距离也无所谓。 原来!只是用了非常下作的手段! 尼导毫不犹豫地离开了饭店,杨树的人匆匆跑去找杨树汇报。 杨树听后脸色大变。 杨树的人完全不理解,“杨董,我们得到的消息准确无误,尼导想拍的电影因为资金链断裂,很快就要搁浅了。尼导不是把电影视为生命吗?他怎么走了?” “让他走。”杨树只说了三个字。 他心里当然是不愿意尼导走的,但是,拦不住,300亿都拦不住,还能说什么? 尼导回到公寓,打了一下午的电话,直到入夜,房间里才终于安静下来。 助理端来饭菜,他立即抱住助理的肩膀,差点儿把他给摇散了。 “不就是钱吗?姓杨的还真以为我的制片人出事了,我们就没钱了!现在一切都解决了,片子继续拍!” 助理很高兴,“太好了。” mbert很快就知道了尼导的事,为他发愁。 magalie看到父亲唉声叹气的样子,有些担忧:“爸,到底出什么事了?” 云水依和林忆哲也十分担心。 mbert说出了尼导遇到的困境。 大家听完之后,都有些疑惑,问道:“既然问题已经解决了,那就没事了啊,为什么你还是愁眉苦脸的?在担心什么?” mbert说道:“别人不了解他,我还不了解他吗?他是自掏腰包。” 陈佑邻有些好奇地问:“要掏多少?” mbert伸出了一只手。 陈佑邻猜测起来:“500万?” 这是他能想象到的财富的极限了。 mbert说:“是5个亿。” “5……” 大家面面相觑。 他们从没想过,某天提起钱,会以亿为单位。 够吓人的。 magalie说:“他愿意这么做一定有这么做的道理,身为朋友,我们应该支持他一切合理的选择。” mbert点点头,“magalie说得对,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并且,他就算不把积攒的钱投资到这部电影里,也会投资到他的其他电影。他这辈子啊,就钻进这个行当里了,起起伏伏都和拍电影打交道。” 没几天,尼导就带着一大帮人来到了蜀江镇。 蜀江镇还没来过这么多外国面孔,大家都觉得有些新鲜,喜欢和他们说些有的没的。 尼导的办事效率很快,没多久就搭起了摄影轨道等等。 为了不影响云林两家漆坊的正常工作,他们把一切都安排在相对边沿的位置。 正好这段时间,漆器体验馆的生意有了好转,尼导取材更为顺利了。 原本,蜀江镇想发展旅游业还挺难的,自从尼导开拍电影后,不少游客慕名赶来。 周围的茶楼挤满了人,生意爆火。云林两家的漆器体验馆,因为能更近距离地观察到拍电影的情节,也到了天天爆满的程度。 有些时候,为了保护电影内容,以及拍摄的氛围等等,会对拍摄场地进行遮挡,人们也没有吵闹,只是稍微觉得有点可惜。 一转眼,已是新的一年春天,云水依抱着林巧看着云林两家院子里忙碌的一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也是从这时候开始认识到,原来拍电影远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在看到这些后,她有些感慨地对林忆哲说:“我曾以为做漆器是全天下最苦最累最细腻的活儿了,看了他们拍电影,才知道他们也有那么多的不容易。” 林忆哲对此深有体会。 一晃眼,又是一个季节过去,magalie兴冲冲地带着云水依、林忆哲和孔慕等人来到了一家新开的咖啡厅,见到了一位金发碧眼的卷毛中年男人。 男人虽然已经进入了中年,皮肤不太好,看上去似乎比实际年龄还要稍微大一点,但是因为气质非常不凡,有一种很吸引人的帅气。 magalie主动介绍说:“这是法国经济文化联合会的朋友abraham。” 林忆哲和云水依、孔慕等人都很紧张。 abraham很随和地微笑:“你们可以把我当成朋友,向我好好介绍你们的策划。” 一顿咖啡下来,居然用了整整三个半小时的时间。云水依说累了,林忆哲就替补,他俩都说累了,孔慕就补上。 见完abraham,大家都有些忐忑,并不知道结果如何。 过了几天,magalie冲到云水依面前,把嚷嚷着要妈妈抱抱的小林巧抱了起来,在屋里直转圈圈。 “什么事啊这么高兴?” magalie说:“有消息了!那位经济文化联合会的朋友,abraham!他说,我们的申请已经被通过了!今年,我们可以成功参加全球推广大会!” “太好了!”云水依抢过女儿,在女儿的脸上亲了又亲,惹得女儿咯咯直笑。 全球推广大会的事尘埃落定,消息传到了杨树的耳朵里。正在办公的杨树愤怒地把书案上的东西掀翻在地。 助理迟疑了许久,忍不住劝道:“杨董,漆器的市场太有限了,我们未必要和他们争。” 助理其实想说,有300亿现金在手里,想做什么生意做不成?根本不需要再理会漆器这门古老偏僻的生意! “你懂什么!”杨树之所以想做漆器行业,是因为他从老爷子的临终前留下的策划书里看到了发展漆器的光明未来。 老爷子和他一样,野心勃勃,都想通过漆器打开国际市场,再顺其姿态地把其他想倾销到国际市场的物品倾销出去。 若是一战功成,那将是源源不断的金钱流入德合公司! 可惜,全球推广大会与他们失之交臂,尼导的电影也跟他们没有缘分! 杨树气得要死,杨眉却高兴得连喝了一整瓶红酒。 她太高兴了!她知道,天华公司占了高地,云林两家漆坊将熠熠生辉,而德合公司只能哑巴吃闷亏地对发展漆器的事闭口不谈。 第262章 全球推广大会 杨树不是那种心甘情愿给别人让道的人,他得到德合集团后,也很想让杨眉等人看看德合公司在他手里是怎么走上辉煌的。然而,不管他怎么走动,如何送礼,又如何周旋都无法改变局面。 全球推广大会的主办方和有话语权的十数位学者已经给出他非常明确的答复了,德合公司的漆器巧工有余而内蕴不足,不管是设计还是制作上,都堪称精美却总能找到别人的影子。这对于艺术品来说,是相当致命的。反观已经拿到资格的云林两家漆坊,因为他们深挖百宝嵌漆器,用的又是漆坊秘传方法,古色古香,韵味十足,气质沉稳。他们的东西往那儿一放,就有大国盛世的气度,又有巧夺天工的气魄。所以,高下立现。 至于杨树想从尼导电影资金链断裂这条线索入手,更是失败。他没想到,尼导这人平时节省,赚的钱都存在银行,并不比他手里的钱少。跟这样的人掰手腕,哪有赢的胜算? 一番上蹿下跳式的操作,反倒让他看上去特别狼狈可笑,气得他急火攻心。 气急败坏之际,他甚至也想效仿魏将成,但秦律师一再提醒他,法制严明,伤了人一定会付出代价。纵然心里不甘心,杨树也只能接受。 全球推广大会于12月26日正式举行,法国方对于magalie的项目一直都很重视,在他们的支持下,于大会上单开了一场漆器盛会。漆器大会空前盛大,邀请到了法国经济文化联合会的工作人员、比荷卢成都总商会会长,以及其他国家的华人青年、国际青年创业协会等担任漆器非遗文化的全球推广大使。 这场影响力盛大的国际展示会持续了一个星期,在国内、国际都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一件件漆器令世人叹为观止。 忙碌完一切,云水依和林忆哲回到家里,瘫倒在沙发上,一点儿精力也没有了。 陆湘抱着女儿巧巧来到门口,张望了一阵,转身走了。 云水依冲陆湘喊:“妈,妈,你过来一下。” 顾佳清走了过来,“别叫她了,她这段时间带孩子,辛苦得很。” “那你怎么不帮着点儿?”林忆哲有些心急。 顾佳清听到儿子这么说话,有些生气,“你说话态度好点儿啊!我和你岳母大人给你们看孩子,是念在你们工作辛苦,帮你们分担,别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事。再说了,你岳母帮依依分担,我是帮你分担,我缺失的那一份其实是该你做的。” 林忆哲摆摆手,“行了妈,你少跟我讲这些大道理,快去帮帮岳母,我和依依再休息一下。” 说话间,林忆哲疲惫地弯腰伸手,从古式沙发后面拿出几个袋子,“我和依依给你们买的,都是大商场里的好东西。” 有了礼物,顾佳清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还好你们没忘了我们,这段时间巧巧真是不乖,白天哭晚上哭,把我们所有人都弄得手足无措。” 云水依其实有所预料,毕竟是自己一直带在身边,每天定时定量喂奶水。这段时间她买了冰箱,把奶水挤出来冻好,孩子要吃奶的时候就让爸妈化开给孩子喝。孩子虽然小,但知道妈妈不在身边,肯定少不了哭闹。 “辛苦你们了,妈。”云水依感激地说。 顾佳清跟云水依说话的时候就温和热情了很多,不像和儿子说话的时候那样硬邦邦、冷冰冰的。 “妈知道你们是忙正事、做大事,所以哪怕有千难万险也要帮你们守好大后方。不过……这段时间的确是你妈妈更辛苦,我们在旁边一点忙都帮不上。” 云水依硬撑着从沙发上起来。 “你要去哪儿?”顾佳清问。 云水依说道:“我妈刚才来找我,肯定是用冻的奶哄不到孩子,想来看看我能不能给孩子喂喂。” 云水依离开了。 她一走,顾佳清就坐到了林忆哲的身边,数落起他来:“你一个大男人的,在这儿躺着跟个死人一样,没看到她一个人忙里忙外?又要照顾孩子又要忙事业,你当她是神仙?还是机器人啊?” 林忆哲疲惫地长叹一声,“我知道了。” 他挣扎着从沙发上站起来。 顾佳清看到儿子累成这个样子,也十分心疼,“行了行了,你就休息吧,我去看看她们。也不知道巧巧这孩子怎么了,以前依依在家里的时候,她还挺喜欢我们抱抱的。这段时间你们走后,她是一点儿也不愿意让我们抱,只有她外婆能哄她一会儿。” 林忆哲说:“那小丫头,肯定是觉得外婆跟妈妈更像一点。我去看看他们。” 他对顾佳清道:“妈,我和依依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你去煮点好吃的。” 顾佳清有些为难:“依依还在哺乳,好多东西都不能吃,佐料也不能放,只能吃些特别清淡的,想做得好吃也难啊。” 听老妈这么说,林忆哲想了想,“那你去看看巧巧,我去做饭。” 川渝一带,普通人家做饭相对辛辣。火锅、串串、小炒肉、红烧排骨、麻辣香锅等等,都有辣椒、花椒,这些都不适合哺乳期的女人吃,否则给孩子喂奶后,孩子会长湿疹。 林忆哲为了让云水依吃得舒服,有时候也会放一点,但是被云水依责备了几次后不敢再偷摸着放了。 这次去成都,他听人说很多真正老资格的川菜,其实是不辣的!而且味道绝对好吃。 他当时抽空按照别人的说法记了下来。当时全球推广大会的会议结束,他没有回房间休息,而是找到在休息闲聊的厨子,给他们递上好烟,向他们问那些不辣的川菜怎么做。 这会儿回家了,正好可以试一试。 忙活了两个小时将近三个小时,林忆哲总算做出一桌饭菜,每一盘都没有辣椒、花椒这种刺激性强的佐料。 等把云水依叫来吃饭时,云水依并没有看出其中的乾坤,只当是和平时一样的饭菜。 有句话叫为母则刚,在当妈妈之前,云水依吃饭是无辣不欢的。现在为了女儿,她总是默默地吃掉那些没什么味道甚至可以说非常油腻难吃的炖肉。 “试试合不合胃口。”林忆哲心里没底。 他自己是尝过的,觉得还行。但是,有人说,自己吃自己做的饭是越吃越好吃,就是不知道依依吃着感觉怎么样。 云水依吃了两口,有些惊喜。 一顿饭下来,云水依吃得很饱。 林忆哲很高兴,“晚上还是我来做啊。” 云水依看着他发红的眼睛,“你还是先去休息吧。” 两人抱着孩子睡午觉,一不留神的功夫就睡到了晚上六点多,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巧巧终于看到了爸爸妈妈,在床上爬来爬去,嘴角总是带着笑意,软糯糯的。 第263章 飞鸾 全球推广大会那几天把林忆哲和云水依忙坏了,原本以为可以休息一段时间。没想到,这只是新征程的开端。 大会隆重,受到了国内外的瞩目,远比云水依和林忆哲想象的更加隆重。漆器的华美美容被世人所了解,也由此激发了很多国人的文化自豪,激发了很多华侨华人的文化认同感,让他们都加入到了购买、宣传漆器的行列中。 很多人通过天华公司想要购买由云林两家制作的百宝嵌漆器。 泽睿急匆匆地跑进书房,把门锁死,转身对正在设计图纸的云水依和林忆哲说:“依依姐,这回你得先想着点儿我。” 林忆哲的脸色马上就黑了下来。 “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就算要做百宝嵌漆器也得先给我做。我有个朋友,求了我好多次,我只好答应。” 林忆哲还不了解他吗?无情地拆穿:“我看啊,是你小子在外面吹牛,结果别人就当场下定金要托你买一件。你现在是骑虎难下,只好跑来找我们吧?” 泽睿有些尴尬。 “还真被你说中了。” 其实要从泽睿手里买这尊百宝嵌漆器的人是个大人物,在国际上做贸易做得很大。由于中国最近几年经济发展迅猛,这位大人物看上了这一片市场,和泽睿家合作,一路顺畅。他也因为泽睿的关系,得知了云林两家漆坊的漆器。家里新买了别墅,装修得跟艺术宫殿一样,却总觉得美中不足。直到在全球推广大会上看到了耀眼的百宝嵌漆器,才终于知道自己家缺什么了。 他向泽睿问起情况,泽睿也想让这位人物了解云林两家漆坊,万一以后就要做这方面的生意呢,也算是为云林两家漆坊牵线搭桥了。于是,泽睿就仔细说了起来,越说越上头,夸下海口,只要通过他,什么样的漆器都能从云林两家漆坊买到。 那人当即下了定金。 泽睿把银行卡放到林忆哲和云水依面前,硬着头皮等结果。 林忆哲有些为难:“泽睿,你一直都在帮我们,按道理说,我是不能拒绝你。可是,你也知道,我的手做不了漆器,依依又带着孩子,我们有心无力。要不你帮忙把定金退还给那位朋友,再从仓库里选一件好的,我们免费送给他,你看行不行?” 云水依见泽睿有些为难,按住了林忆哲的手,说:“其实我最近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巧巧有四个老人帮忙看着,出不了一丁点差错。这样吧,这一件我们接了,就是时间上可能要稍微等等。” 泽睿也怕云水依太辛苦了,“依依姐……要不还是算了吧?” 云水依说道:“其实有点事情做,反而会让我心情更好。只要不是太累,我都没问题。再说了,是我自己一门心思想参加全球推广大会的,现在机遇就摆在眼前,怎么能视而不见?” 云水依接下了这一笔单子,做出了一件新的百宝嵌漆器送出去。 他们都以为这是一笔普通的订单,没想到大人物把它摆在了家里后没多久,家里的女儿参加了一档很火热的家庭综艺节目,百宝嵌漆器出境后引起一片热潮。 云林两家漆坊忙得不可开交,云水依和林忆哲两人彼此配合,一个负责制作,一个负责设计和其他种种零碎的活儿。 新的一天,刚下过雨,天地一片清新。 magalie推开窗户,正好看到aedond从一旁路过。 经过将近一年的相处,magalie对他有了很深的好感。 她见aedond走得匆忙,不禁好奇地问:“需要帮忙吗?” aedond一见是magalie,顿时脸颊一红,像怀揣着春天的小少年。 “我……有点儿事要去找依依姐和忆哲哥。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magalie明明连什么事都不知道,她就答应了。 路上,magalie才从aedond的嘴里得知,他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云林两家的古书文献,发现云家和林家曾合力做过一件刻漆戗金的漆器作品《飞鸾》,它代表着云家、林家的巅峰技艺,也承载着云林两家携手同心共同度过沉浮的商业合作精神。 magalie沉思着:“你的意思是说,你想找他们是为了说服他们一起把《飞鸾》做出来?” aedond很笃定地点头,甚至有一种找到知音的感觉。 magalie站定在原地,吃惊地看着他。 还真是年少勇猛不怕虎啊,连这么过分的要求都敢提。 “你有没有想过,你能看到的资料其实早就被依依和忆哲他们看过了?他们没有这么做一定有原因。你贸然跑去跟他们说这些,很不合适。” aedond只觉热血澎湃,他把一张图纸递给magalie看。 “这是什么?” “《飞鸾》的复原图。这只是我用素描的方式简陋地画了下,如果能把实际作品做出来,肯定比《乘风》更惊艳世人!” magalie看着画纸,“好,我跟你一起去。” 当aedond把复原图放到云水依面前时,林忆哲无奈地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真正意义上的图纸。 aedond和magalie哑口无言,因为林忆哲手中的图纸才算得上真正意义的草图。图中《飞鸾》为一高大花瓶,红底戗金,那是一种古朴且极具冲击力的美。 aedond和magalie面面相觑,“既然这么美,你们为什么……” 他们见林忆哲不说话,转而看向云水依,希望她能给他们答案。 云水依说道:“这幅《飞鸾》的确代表了云林两家的巅峰技艺,承载着云林两家携手同心共同度过沉浮的商业合作精神,如果能把它做出来,可以再现云林两家的巅峰技艺。但是……” 云水依的目光落在了林忆哲的手上。 他的手受伤后,至今仍然无法做漆器。 林忆哲的情况和陈佑邻的情况不同。陈佑邻伤了腿,腿疾好了之后依然可以走路。但是,做漆器是一门要求精细的艺术,只是能动能伸能弯曲还远远不够。 总之,林忆哲做不成漆器了。 magalie和aedond都觉得太遗憾了,他们觉得云林两家漆坊传承到现在,又有那么多的帮工学徒还有老一辈的匠人,肯定能找出能胜任的人。 云水依摇摇头:“你们没有做过漆器,不知道其中的艰难。像《飞鸾》这种可以传承的荣耀之作,它需要我们两家人默契配合,手艺高超程度达到近乎一致,以及别的种种复杂的要求。总之,如果忆哲的手没有受伤的话,我和他倒是可以一试。” magalie不甘心,“那我们就这么放弃了吗?” 她心疼地抚摸着画纸,“它太耀眼太美丽了,我真希望能在我们国家将它展示出来。” 虽然遗憾,但是也没有办法。 这件事成了magalie和aedond最为遗憾的心事,两人连吃饭睡觉都想着《飞鸾》。 晚上,云水依看着图纸上的《飞鸾》,心里有些感触。不知道等将来把云林两家的漆艺都好好教给巧巧,她会不会凭借自己的领悟力,做出《飞鸾》。 巧巧现在还只是个孩子,又怎敢奢望这些? 云水依并不知道,此刻,林忆哲从门外经过,正好看到她望着《飞鸾》发呆,心里五味杂陈。 第264章 刻漆戗金 过了没几日,尼导突然出现在了蜀江镇,和云水依、林忆哲对桌而坐。 尼导脸色凝重,让云水依和林忆哲的心里都浮起不好的预感。 “尼导,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不管是什么样的消息,我们都能承受得住。”云水依宽慰尼导。 “其实……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们筹备的电影,什么都弄得七七八八了,但是……我们团队的核心人物商量了一阵,觉得有些东西还是太单薄了……” 尼导说了一阵,云水依和林忆哲都不太懂拍电影的事,听得是一头雾水。 “合同已经签了,你们其实不用再理会我们。但是……我还是想再努力一把。就是,能不能升华一下。” 那天尼导说了很多,云水依和林忆哲总算听明白了,尼导所说的升华指的是能让观众记住云林两家漆坊的一个点。 去哪儿找这个点呢? 既不能杜撰也不能瞎编。 尼导叹息着说道:“你们都已经按照合同办事了,如果你们要拒绝的话,我也欣然接受。只是……大家一致决定,如果无法找到升华的点,他们可能……需要找另外一家漆器作坊合作。” 尼导团队所找的那一家漆器作坊是山西晋中平遥县一家同样有两百多年传承历史的漆器。平遥县的平遥推光漆器非常有名,推光漆器以手掌推出光泽而得名,这种有恩怨纠葛的古老家族更受电影的青睐。 云水依有些担心,“上次签订合同之后,关于我们漆器会被国际电影取材的新闻已经发出去了,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 这种关注不仅仅来源于游客、当地居民,还有媒体以及别的。 云水依的意思很明显,想保住这个机会。 “如果我们退出,很多人都会失望,各方面的损失也会特别巨大。我们不能再想想办法吗?” 云水依还想再说两句,林忆哲突然把手放到了云水依的手上,打断了她的话。 林忆哲心事重重地站了起来,把之前给magalie和aedond的图纸拿了出来,放到了尼导的面前。 “名为《飞鸾》,尼导看看,有没有意思。” 尼导只看了一眼就被震撼到了,但他还不太懂林忆哲的具体意思,有些疑惑。 云水依向他解释起《飞鸾》的渊源。 尼导听后,激动异常,“没错!就是这个味道!” 云水依被他突然的激动吓了一跳,尼导赶紧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 尼导手舞足蹈地说:“如果能把《飞鸾》拍进去,味道就完全不一样了,所有的一切就都立住了!立住了你们懂吗?” 他激动地拍了拍林忆哲的肩膀,“我就知道你们不会让我失望!不会让我们剧组失望!我一定要好好拍你们的漆器,太了不起了。” 林忆哲迟疑了下,沉沉地说出实情:“《飞鸾》还只是一幅图,没有成品。” 尼导愣在了原地。 他见林忆哲的脸色有些古怪,就没有再问下去,一顿饭结束后,他只好去找老朋mbert散心。 绿荫之下,两人惬意地享受着初夏的时光。 两人远远看见一对青年男女magalie和aedond在不远处散步。 magalie也看到了尼导。 她在看到尼导时,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匆匆跑了过来,简单问候了两句后便问起尼导来蜀江镇的目的。 尼导便把和云水依、林忆哲沟通的事说了出来。 “云林两家漆坊这么多匠人,要做一件漆器还是很容易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说话,莫非《飞鸾》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 magalie举起了右手,晃了晃。 尼导沉思了片刻才恍然大悟。他之前就听说林忆哲的右手受了伤,但是没想到他的伤已经好了,右手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了,却影响他做漆器。 magalie道:“就算是做普通漆器,对手艺人的要求也非常高,更何况是《飞鸾》这种可以流芳百世的作品。尼导,要不我们想想别的办法?” 尼导摇摇头,“不行啊,工作就是工作,来不得一丝瑕疵。” magalie也知道自己不能多劝,沉默了。 突然,一个人影跑到了他们面前。 正是林忆哲。 林忆哲一身汗,身上有股较劲的执着,脸红扑扑的。 他问尼导:“尼导,是不是只要我们做出了《飞鸾》,电影就能成?就不会换成其他的了?” 尼导愣了好一阵,还mbert轻推了下他,他才回过神来。 “嗯……是这个意思。”尼导说。 林忆哲笃定地说:“好,你等我。” 说完,林忆哲转身走远了。 直到林忆哲的身影从他们视线里消失,尼导才回过神来。 mbert看向尼导:“要不……等等?” 尼导有些为难:“可是……” mbert劝道:“就当你们的项目资金链断裂搁置了一段时间,等等他嘛。” “那如果……”尼导很担心,如果给了林忆哲时间,最终他们却无法把《飞鸾》做出来,又该怎么办? mbert道:“我们做影视项目的,从立项开始就胆战心惊,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容易让项目搁浅。但是,我觉得,他们值得我们等。既是出于朋友间的信任,也是为了好事多磨。” 尼导想了很久,连夜去了山西。 他约到了平遥推光漆器的负责人,把自己目前的境况说清楚了。 负责人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十分沉稳有气度,他沉默了一阵,抬眼,有些不悦,“被人当作备胎,还真不是一件痛快的事。” 尼导把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到了他的面前,“诚意金,类似于买一下你们的这段时间。如果他们能做出《飞鸾》,我就跟他们签约,这笔钱你们收下。如果他们做不出,我们再签约,到时候我们来平遥找你们拍。” “相关手续我们都会办妥,不需要你费太多心思。”尼导说道。 男人想了许久,“好,可以。” 从此之后,尼导就开始了自己度日如年的日子。 他是发自内心地希望林忆哲能成功做出《飞鸾》,因为他真的太喜欢蜀江镇,太喜欢云林两家漆坊了。 可是…… 他借着去mbert的名义偷偷看过林忆哲做漆器,他很艰难地握着工具,努力想要控制工具做到细微精致,却总是不能如愿。 刻漆戗金要真那么容易就不会成为绝唱了,《飞鸾》要真那么好做,就不会失传了。 第265章 蚀骨如魔 林忆哲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漆器了。 手艺活儿讲究的就是熟练,哪怕没有天赋的人,也能靠着一双勤奋的手突破种种极限。他很久不做手艺活儿,手都生疏了。最重要的是,他的右手伤势已愈却不灵活,不能做漆器。 他把自己关在偏院,每天就琢磨怎么做《飞鸾》。 云水依看着他近乎魔怔的样子,十分心疼。 “我跟你一起。” 她知道他们做不出《飞鸾》,毕竟,这么多年了,云林两家漆坊的手艺人多的是厉害的,却都没有做出来,可见它的难度之高。 但是—— 她想陪着他。 林忆哲胡乱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我没事,我就是想先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克服手的事。” 云水依心疼地按住了他的手,花瓶坯子从桌子上掉落,摔碎了。 脆响打破了院子的宁静,也让林忆哲的内心变得急躁起来。 他有些沮丧,“我感觉是可以的。” “不急,我们慢慢来。”云水依从没有看到他这么急躁过。 等林忆哲的情绪稳定下来后,她有些不理解,试探地问:“我们带着云林两家漆坊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所有人都在为我们贺喜,为什么你的压力反而更大了?” 她说:“虽然我也很希望是我们云林两家的漆器能够和尼导的电影互相成就,但是,有些事没必要强求。就算不参加他的电影,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并且,我们以后也不会缺少漆器的售卖渠道。” 林忆哲却摇头。 他沉默了一阵,等心情完全冷静下来了之后,方才说道:“目前的售卖渠道都需要一些东西来维护,如果我们不往前走,就会被历史的车轮碾压,也会被淘汰。” 云林两家漆坊走过两百多年的风风雨雨,谁都知道这个道理。 有人说,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其实这个道理放在漆器行业也一样说得通。看似古老的手艺,实际上也需要变通和努力。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走到现在算是备受瞩目,连宣传新闻都发出去了,所有关注这件事情的人都等着尼导的国际电影开播后能看到我们漆器的身影。” “这不是一件小事,对于我们客户来说,如果他们看到电影里的漆器就是他们购买的漆器,会非常自豪。反之,会怀疑我们根本没有那个实力。” “对于那些只是观望的人来说,他们会转而选择电影里出现的漆器制作方。” 其实有一点林忆哲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他还担心被有心之人故意做文章,到时候云林两家应对不来的话,很有可能会导致口碑崩裂。一旦出现口碑崩裂的情况,之前的种种努力可能都会付之东流。如今漆器供不应求的局面也会被瓦解。 “一部热播电视剧能带来的广告效应都是非常巨大的,更别说尼导拍的那种国际大片了。” 他把碎片捡起来,拢到一起,用垃圾袋装好。 “你说的很对,我们已经站到很高很高的地方了,但是……我们也需要一个很不错的台阶,让我们回到一个安全的区域。依依,尼导的电影,意义比我们想象中更加重要。” 云水依当然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只是,实在不忍心看着他跟自己受伤的手过意不去。 她在想,如果她能做百分百的努力,把林家的独门手艺也学了,是不是就可以一个人做两个工,《飞鸾》也能成功问世了? 她刚伸手要去拿装好碎片的垃圾袋,林忆哲就拦住了她,“别,我来就行,千万别划到手了。” 扔了垃圾,林忆哲把手洗干净,重又回到了做漆器的位置。 他看到云水依在琢磨他的笔记,便把笔记拿了过来。 湿漉漉的手在笔记本上留下了水渍。 云水依开起了玩笑:“不会这么护食吧?我看一眼都不行?那以后,我们云家的东西也不给你看了。” 林忆哲把笔记本放了回去,“不是不给你看,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有些东西之所以是独门秘术,那是有原因的。没有童子功,没有长年累月的摸索,根本就做不出个像样的东西出来。别小看了这个本,要没人指点,旁人一辈子可能也琢磨不出来。” 云水依见自己的心思被拆穿了,有些窘迫,“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特别辛苦地和自己较劲。忆哲,我觉得我们现在的状态挺好的,也攒了些钱,哪怕再也卖不出一尊漆器,也还能生活一段日子。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一定能重新找到出路。” 林忆哲看着云水依双眼雾气蒙蒙的样子,心里很受触动,“行,我先不折腾了。” 他不想再看到云水依这么担心。 之后一段日子,林忆哲找了个借口回到了林家漆坊的院子里,每天都在琢磨做漆器的事。 其实这段时间云水依也把自己关在偏院里,琢磨着林家那些法子。 她想着,云林两家做了几百年的邻居,漆艺上应该是彼此融合,应该有几分触类旁通的意思。也许,她以现在的基础和领悟力,可以比较轻松地掌握林家漆器的秘术做法。 然而—— 被林忆哲说中了。 这件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很沮丧,却不肯停下来。顾佳清抱着孙女去找云水依喂奶,看到她在琢磨林家漆器的做法,很是心疼,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远远地看一眼。 她怕孩子惊扰了云水依,没敢多待,转身就走了。 回家后,她和林广山把林忆哲叫到了跟前。 “《飞鸾》真有那么重要?要不让你爸试试?” 林忆哲不知道该怎么跟爸妈解释,爸爸也曾努力过,但他做不出来就是做不出来。 林广山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心疼儿媳、儿子。 “爸,妈,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去忙了。以后你们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就不要来烦我了,我这两天心情也挺不好的,万一发了脾气,你们又该伤心了。” “呀!你这臭小子!威胁上我们当父母的了?” 顾佳清想痛骂两句却被林广山给拉住了。 林广山挥挥手,“算了算了,由他们去吧,都是工作狂。” 林忆哲近乎到了魔怔的地步,他每天都会忙出一身汗,弄毁的漆器堆了一大堆。 为了不让其他人看到他的狼狈,他索性把其他人全部都撵了出去。 大家都担心他,爬到墙头看他。 不是看别的,主要是看他疯了没有,还活着没。 林忆哲总是小心翼翼地尝试用右手去做精细的活儿,想要把刻漆戗金技艺稳稳地发挥出来。 他一次次地失败,大家的心也一次次难受。 到后来…… 不少人都忘了这茬,慢慢地也没什么人爬墙头了。 林忆哲完全忘了时间,忘了季节,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任由胡子拉渣,任由头发生长…… 第266章 三日之期 尼导虽然住在成都,但是他隔三差五就会来蜀江镇。 他之所以没有出现在云水依和林忆哲的面前,是担心他们会因为他的出现而感到压力。 并且…… 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如此努力的夫妻二人。 他的助理为难地走到尼导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尼导……您真的还要去蜀江镇吗?” 尼导说道:“他们那么努力,我只是需要等一等而已,相比之下,我要轻松很多。” 助理憋红了脸,“平遥漆器那边的负责人跟我联系了好多次了,已经过了我们约定的时间,总是拿钱把时间一再延长也不是办法。尼导,如果忆哲他们一直做不出《飞鸾》,难道我们就一直等着吗?” 电影项目是多大的投资啊,涉及多方的势力和人,关系着很多人的利益。就这么搁浅着,早晚会出大问题! 助理跟着尼导很多年了,对他十分了解,所以自己一个人扛下了诸多压力,并没有催促尼导。但是今天,他不催不行了。 “尼导,要不我们还是去见见平遥漆器的负责人吧?” 尼导陷入了沉默。 他想了很久,再开口时叹息了一声:“再拖一拖。” “拖多久?”助理问。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实在拖不下去了。 平遥漆器的负责人根本等不及了,他们这样一直拿钱让人等着,很容易让人觉得自己没有得到足够的尊重。为了让对方不这么想,他好几次买了贵重礼物去陪笑脸,甚至还学会了平遥歌谣。 另外,电影筹备方等不了。 尼导没有回答,反问:“最多还能拖多久?” “三天。”助理说。 三天,是电影筹备方给的最后时间,如果时间到了,尼导还在等一个不确定的结果,那他们就会强行找到平遥漆器的负责人,和他完成签约,开始重新拍摄。 三天,成了压在尼导心里的大山。 蜀江镇,林家漆坊,云水依才突然想起好久没看到林忆哲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忙着照顾巧巧,中途还诱发了一次乳腺炎,稍有多余的时间就用来琢磨《飞鸾》了。 突然想到林忆哲时,她有种心疼。 “妈,忆哲呢?”云水依把巧巧抱给顾佳清。 顾佳清接过孩子,却没有像以往那样高高兴兴地哄孩子,而是愁眉不展地说:“跟中邪了一样,整天都在弄漆器。你是不知道,他现在跟个野人一样。” 云水依以为婆婆的话是比喻句,是夸张,等她来到后院看到林忆哲时才发现“野人”两个字有多贴切! 这不是像野人啊,完全就是野人啊。 林忆哲看到云水依后,突然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背过身,气鼓鼓地质问顾佳清:“妈,你干嘛?带依依来也不跟我说一声。” 顾佳清觉得好笑,他和依依从小一起长大,对方什么样子没见过。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一声?这里也是依依的家。好了,你也把自己收拾收拾,弄出个人样来。” 顾佳清心疼林忆哲,但是,知子莫如母,知道那种温柔的说法,自家儿子是一个字也不会听进去。那种说法只适合依依。 “要我说啊,倒腾不出来的东西就直接扔了。几代人都没做成的东西就别做了,不也活得好好的吗?就算一件漆器也卖不出去,那我去当乞丐好了。沿街乞讨也不至于饿死啊。” 可能她的声音有些大了,惊到了巧巧,巧巧马上瘪起了嘴巴要哭了。顾佳清赶紧哄逗她:“巧巧不哭,奶奶有钱,有私房钱,保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林忆哲破天荒地还真听了一回顾佳清的话,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又到镇上的理发店收拾了一下。 他干净利落,上了车,“依依,走,去找尼导。” 云水依刚绕到副驾驶,就看到林忆哲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 他太累太困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此时的尼导迫于压力,不得不去机场坐飞机飞去见平遥漆器的负责人。 砰—— mbert推开了林忆哲的房间,把林忆哲拉了出去,让他坐上了车。 “去见尼导也不用这么着急吧?”林忆哲觉得他们太夸张了。 云水依解释说:“尼导的助理mbert说尼导今天要飞去见平遥漆器的负责人,如果他们签了合同,我们就没希望了。” “可是……”云水依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他的飞机是十点半,现在已经十点十分了。” 飞机要提前值机,这会儿尼导已经坐到飞机上了。 林忆哲有些沮丧地松开了踩油门的脚。 车停了下来。 mbert见两人很难过,安慰道:“我们出来做事,有成功有失败。来日方长,以后多的是机会。” 林忆哲和云水依都知道这些只是安慰的话,感激地点点头,却无法阻止心里的难过。 mbert突然看到一辆车从前方开来,他好奇地多看了两眼,用手直拍林忆哲。 林忆哲抬眼看去,认出是尼导的车。 车在他们跟前停下,车门被用力推开,尼导走了下来。 在看到尼导的那一刻,云水依他们全都懵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尼导哈哈大笑:“还好没有错过,我听助理说,你们可以做成《飞鸾》了?” 尼导看向林忆哲。 云水依mbert都看向林忆哲。 《飞鸾》能不能做成主要是看林忆哲。 林忆哲点头,“可以。” 短短两个字的背后是他无数咬牙坚持和反复实验后得出的结果,底气十足。 尼导让助理把新合同拿给林忆哲他们签,助理显得有些迟疑。 助理跟着尼导满世界跑,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很怕林忆哲是骗子。 一旦合同签下,又做不出《飞鸾》,到时候尼导会蒙受巨大的损失。 在他看来,去找另一位漆器负责人,虽然没有那么出彩,但是最稳妥。 尼导直接从助理手上拿过了合同,递给了林忆哲。 林忆哲递给云水依,云水依签下了名字。 第267章 尘埃落定的那一天 等林忆哲签下名字后,这份合同就算正式生效了,他签完字,把合同递给尼导的助理。 “拭目以待。” 说完短短四个字,林忆哲就和云水依回到了偏院。 接下来这段日子,和他们以前备战高考一样,专注而投入。 陈佑邻也在一旁,为他们帮忙。更重要的是,在林忆哲手酸手僵的时候可以按照他家祖传的按摩方法给林忆哲缓解一二。 在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林忆哲三人完全忘了时间,只知道陈佑邻端来饭,他们就转身吃两口。陈佑邻过来叫他们休息,他们便回房间休息。没有多余的交流,只全神贯注在这一件事情上。 这世上凡是常人所不能做到的事,往往需要突破一些壁垒。全神贯注,往往是最好的利器。 不知道过了多久,《飞鸾》已成。 偏院的门推开,尼导和云林两家漆坊的人已经等候很久了。 《飞鸾》一出现,云林两家的帮工学徒以及几位老人都绷不住了,纷纷红了眼。顾佳清和陆湘更是感性地心疼得直抹眼泪。 他们太清楚以林忆哲目前的状况要做成《飞鸾》有多么不容易。 其实他们并没有对这件事抱多大希望,甚至已经做好了漆器交不出来被尼导责备,被孔慕惩罚,被客户退货的准备。他们已经做好了回到当初什么都没有的时候…… 没想到,《飞鸾》以红底戗金的华贵大气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朝霞投映在它身上,让它看上去如同仙物。 《飞鸾》被制作出来后,并没有接受媒体采访,甚至没有传出一张照片。大家只知道《飞鸾》已经现世,却不知道它到底是何模样。 “拍电影,诸事谨慎,商业机密,不能说。”尼导解释说。 林忆哲和云水依并不急于把《飞鸾》展示给众人,他们更期待《飞鸾》在电影里的呈现。 日子一天天过,蜀江镇重又恢复到以前的慢节奏漫生活。 云水依最喜欢的生活就是她和林忆哲牵着女儿在小道漫步。光影斑驳,小小的一点点阳光落在女儿娇俏美丽的脸蛋上,让她心里冲挂满了幸福感。 三人刚散步回来,就看到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年轻人在屋内等着。 林忆哲和云水依一眼就认出他是苏州漆器传承人楮尺。当初和他们一起参加过比赛。 顾佳清走了过来,小声跟他们说:“老人家带着个年轻人,想要拜师到你们名下。” 云水依和林忆哲都有些谦虚,“楮老师您好,久仰大名,一直忙着家里的事,没有得到机会到您家中拜访,请原谅。” “我们和这位年轻人都是同辈,说拜师的话就言重了。” 楮尺满脸慈祥,和比赛时那股认真劲儿不同,“他是我最得意的徒弟,天赋很好,可是,我老了,记忆也不好,教他的时候总是搞错。唉……我想在有生之年,让他有个好去处,也算不辜负他的天分。” 能让楮尺说有天分的人必然不差,云水依和林忆哲也没有拒绝,欣然接纳了这位年轻人。 楮尺见他们愿意留下自己的爱徒,十分高兴,慷慨地把自己毕生整理的资料交给了林忆哲和云水依。 “天下漆器是一家,这份小礼物,算是见面礼。” 林忆哲和云水依接过后,把它交给了年轻人。 “我们还是觉得交给他比较合适。” 晚上,林家摆宴收徒。因为林忆哲和他相差不大,就让年轻人拜在了林广山的名下。 晚上,宴会过后,月色皎洁,老人躺在椅子上,拉着爱徒的手:“你有去处,我也就放心了。” 说完这句话,老人闭上了双眼,再也没有醒来。 自此之后,有不少人前来拜师,凡是诚心诚意拜师学东西的,林忆哲和云水依都一一收下。凡是那种吊儿郎当只是来混个日子的,一一拒绝。对于那些故意来找事的,林忆哲总是撩起衣袖,亮出他那并不怎么明显的肌肉吓对方。每每都有效果,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本事,却不知道他在吓唬人的时候,身后有一大群帮工学徒冲着找茬的人龇牙咧嘴。 一年过去了,天华公司的漆器生意一路高歌猛进,生意红红火火。孔慕每天忙得焦头烂额,连抽个空到蜀江镇摸个鱼的功夫都没有。 终于,某天,他接到一个电话,才刚听到一半就扔了电话往蜀江镇跑。 他的助理宁素贤追上他的脚步:“孔总,还有好多合同等着签。” “那就等着。” 孔慕一路开车来到了蜀江镇。 云林两家漆坊外十分安静,孔慕觉得奇怪,“都出门了?” 他看到门是虚掩的,就轻推了一下,门后的景象吓了他一跳。 宽大的院子里,是巨大的投映荧幕在播放电影。院子里整整齐齐地坐满了人,各个全神贯注地看着大荧幕。 电影正是尼导拍摄的《东方物语》。 有漆器的画面时,原本安静的人们马上就热闹起来。 “看,是我们的漆器。” “那边那个人,是谁?是老刘还是老秦啊?” “我看到我了,快看!” …… 林忆哲和云水依在人群的最后面,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百感交集,一时激动,热泪盈眶起来。 “我们做到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身后,林广山和云景浩两个大男人正偷偷抹眼泪。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两个年轻人做到了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 《飞鸾》在电影里出现的那一刻,多少人被那份华美大气感染,有人热泪盈眶,有人激动得红了眼,有人偷偷抹泪。 电影结束,人们意犹未尽。 第二天,云林两家漆坊就被各大媒体给围堵了。 尼导的电影一经放映就不是用“火”来形容了,简直可以说是万人空巷,是要记入电影历史的。 紧接着,各国媒体争先报道云林两家漆坊,一条新的漆艺发展之路正徐徐铺开。 云水依和林忆哲已经历重重风浪,回头看,轻舟已过万重山。往前看,他们也很理智、清醒地知道,一场场新的挑战也正迎面而来。 未来如何,谁都不能预测。他们能做的,就是付出自己所有的热爱和真诚,去尝试,去钻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