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君别后》 第1页 [gl百合] 《自君别后》作者:熵增【完结+番外】 文案: 温柔倔强少将军 x 冰雪聪明长公主 【双向暗恋,强强互攻】 传闻景阳长公主面首无数,尤其喜好唇红齿白、高瘦细腰的小白脸。 一日府内混进来一只大猫,大猫功夫了得,不但会造假大将军的笔迹,还敢偷偷把她的伴读换掉,连性别都变了。 很好, 周楠勾唇,拿小鱼干逗得大猫围着她团团转。 时间久了,大猫rua得越来越顺手,她起了心思,想把这只猫一直养在身边。 少将军回京前夕,皇上私下问她, 「司徒彻是你母后生前看中的驸马,与你喜欢的类型一模一样,父皇为你赐婚可好?」 周楠当即回绝,她已经找到自己的猫了。 结果司徒彻回京那天,公主殿下发现, 她的猫不见了, 骑在少将军的马上。 周楠心里有个人,别人都以为她偏爱阴柔的男子,却无人知,他们只是一个女孩的影子。 少将军要娶亲了,周楠独自坐在林中,清冷的身影挺拔却寂寥。 全天下的女子都能嫁给司徒彻, 只有她不能。 下一秒,本不该出现的大猫撞进了她怀里, 「殿下,你说的要娶臣,还作数吗?」 周楠一怔,这是她年少时惊鸿一瞥,被美色迷了心窍,冲动之下许的承诺。 许多优秀的女子爱慕少将军,她们心心念念要司徒彻娶她们,只有周楠知道正确答案。 八岁那年初遇司徒彻,她脱口而出—— 那你以后,嫁给我。 内容标籤: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司徒彻,周楠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将军如玉,公主无双。 立意:热爱生命,逆境中也要独立坚强。 第1章 楔子 建安元年腊月严冬,天寒地坼,整座白马寺覆没于风雪之下,远远看去,俨然一座冰城。 身着黄袍的大周天子正踱步于庙外,面色严峻地徘徊不前,他身后排着一众禁军侍卫,在这神圣又清净的地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身旁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站了许久,看出了他的左右为难,主动贴心道, 「皇上,姐姐性子倔强,一时想不开也属常情,皇上天尊贵胄,贸然进入寺庙恐怕会引起大臣们对姐姐不必要的猜忌,不如让臣妾代皇上进去劝劝姐姐吧」。 天子偏头看着那佛家净地,眼中的情绪起起伏伏,有犹豫,有不舍,有愧疚,更多的还是思念,过了好久,才轻轻嘆了一口气, 「也好」。 寺内,烛火摇曳,清秀昳丽的女子柔柔地注视着摇篮中哭闹的小生命, 」让你见笑了,楠儿还在我腹中的时候就这般不老实,总爱折磨我「。 明明是略带抱怨的话语,语气中却没有一丝不耐与嫌弃,反倒夹杂了数不清的柔情和爱护。 对面的女子闻言微微皱眉,倒不是因为小孩的哭闹,而是白马寺中这位眉眼柔和的女子,正是大周母仪天下的皇后,连自称都不要了,是真的下定决心不愿回宫了么? 「娘娘,公主声音洪亮,这是大周的福气啊」, 「我只愿她百岁无忧,能开开心心地长大,这就够了」, 卫珺平静说道,似乎对方的话没有在她心上激起一点涟漪。 知晓多说无益,傅柔不再劝说,只是隐隐担心宫中那位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这样想着,摇篮里的小公主突然哭得更大声了,两个女人慌忙拿着手绢去哄, 「怎么今日哭得如此厉害?」 卫珺的言语之间透着掩饰不住的担忧,手掌覆在婴孩的头顶不住轻抚。 「公主可是饿了?」 傅柔猜测着, 」彻儿小时候只有饿了才会哭成这样「。 卫珺摇摇头,有些羡慕地同样摸了摸旁边存在感不强的小司徒彻的头顶, 」才刚餵过她不久,楠儿若是有小将军一半乖巧,我能省不少心「。 说罢,两位母亲无奈地相视一笑,继续哄着哭闹不停的小公主。 一直趴在摇篮边仔细观察这位小祖宗的司徒彻踮起脚尖,试探性地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小小的婴儿脸,似乎在嘲笑她的不懂事。 小公主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小嘴一扁,仿佛下一秒就要扯着嗓子大哭大闹,司徒彻急中生智,在她张嘴的时候将食指塞到只长了半颗牙的小嘴里,周楠反射性地含住她的手指,呜呜嗯嗯发出一阵模煳不清的声音,倒是没有要哭闹的意思了。 卫珺和傅柔看着两个孩子往来互动甚是有趣,都不出声任由她们胡闹。 只见司徒彻想要悄悄拿回自己的手,周楠似乎有所觉察,从小棉袄里伸出两只小爪子,固定着她的手臂不让她跑,毫不客气地对这主动送上门的白嫩又吸又吮。司徒彻感觉手指被小祖宗当成了磨牙棒,细细密密的又疼又痒,想使力把手拿出来,又怕小祖宗哭闹,一张白嫩俊俏的小脸瞬时皱成了小苦瓜。 似是抱着东西更有安全感,周楠吮着她的手出奇地安静,不哭也不闹了,没多久竟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司徒彻害怕再次惊醒她,又伸出另一只手试探,确定小祖宗确实睡着了,才敢把手抽出来。 第2页 白净的小手上印着半个浅浅的牙印,被吮得一阵发红,红肿上还沾着些许亮晶晶的口水,真是……不可理喻。 小将军仰头有些委屈地望着两个大人,清亮的小眼睛含着满满的泪光,唇红齿白的小模样惹人心疼,卫珺的心被轻轻触动,拿出手绢把那些口水擦拭干净, 」小将军是个会疼妹妹的,阿柔,你生了一个好孩子「。 傅柔轻笑着摇摇头, 」你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我带着她去见郑丞相家的小千金时,她可没这么有耐心,人家泪眼汪汪地看了她好久,她不为所动,任凭我们如何费尽口舌,她也不肯上前一步「。 」这么说来,小将军大楠儿四岁,若是有缘分,日后也不失为一桩美满姻缘,我看楠儿和她倒也适合「。 傅柔的嵴背一僵,便见卫珺拉着司徒彻问道, 」小将军可是喜欢妹妹?「 司徒彻的耳尖微赧,不明白喜欢为何物,只是指了指摇篮,奶声奶气地说道, 」妹妹「。 这对一向羞于表达的司徒彻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作为母亲的傅柔十分了解自己的孩子,不禁喃喃道, 「是啊,彻儿……真的很喜欢公主了呢」。 这理应是一桩好姻缘,若非司徒彻也是女孩,若她不是…… 」华妃娘娘到「, 司礼监尖锐的声音打破了寺内的平静。 卫珺收起柔情的一面,理了理着装走出房内,傅柔也带着司徒彻跟在她身后,大堂中已然站着一位与卫珺有七分相似的女子。 」民女傅柔见过华妃娘娘「, 」起身吧「, 华妃欠着身子, 」妹妹见过皇后娘娘「。 」不必「, 卫珺见到她,神色有些复杂。 傅柔知这是皇室家事,自己不方便参与,便带着司徒彻先行离开了房间。 」姐姐,你这又是何苦?「 华妃的声音哽咽,眼里噙着泪水,要落不落的模样楚楚可怜,任谁看了也不能无动于衷, 」你若是对我有怨,惩罚我便是,何必委屈自己,让皇上担心?「 卫珺嘆了一口气,冰冷的表情有了些许松动,面前的人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即便是她已经成了皇上的妃子。 」姐姐,就这么讨厌我吗?「 见她的目光未曾落在自己身上,华妃挪到她身前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小心翼翼又讨好的心情。 卫珺闭着眼睛,眼前不禁浮现出令人窒息的情景,那日她一早带着周楠来到白马寺求平安,回宫之时却听见寝宫传来淫靡之声,本以为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奴才与婢女偷行苟且之事。 大门一开,撞见皇上正抱着自己的妹妹,两人赤身纠缠在一起,发出令人羞耻的喘息,两人听见响动甚是惊异地回头望着她,仿佛她才是不该闯入的那个人。 可那是皇后的寝宫啊,他们怎么敢? 第二日,便有了华妃。 周晟登基亦是她被封后的那一天,卫珺就没再幻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时已经有了周楠,有了新生命的寄託,可这不代表她可以容忍自己的丈夫和妹妹在自己的寝宫行龌龊之事,多回忆一秒都是煎熬。 「姐姐,那日是皇上醉酒,误把我认成姐姐,才会——」 「我不想听」。 卫珺偏过头,这句话她听周晟解释过太多次,误会也好,故意也罢,她已经不想再追究了,事已至此,如今她看见这两个人就忍不住反感,已经回不去了。 「就算姐姐不为自己着想,刚出生的公主姐姐也不在乎吗?她毕竟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啊」。 说到周楠,卫珺的心不由得柔软起来,她也有些犹豫, 「我不会阻碍楠儿见她的父皇」。 「果然孩子是母亲的致命弱点「, 华妃有些羞赧地覆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 「姐姐,我……我也有孩子了,太医说多半是个小皇子」。 任卫珺再如何冷静,也被这个消息震惊了,她才从宫中搬出来不久,这么快华妃就有了孩子,想必周晟这两个月下了不少「功夫」,顿时忍不住一阵反胃。 」你不必劝我了,我心意已决,你若还把我当姐姐,就请转告皇上,让他不要再白费心思了「。 「既然姐姐不愿意,妹妹也不强迫,可是姐姐」, 华妃看了一眼门外低沉道, 「你也不愿意再见妹妹了吗?宁愿跟外人那样亲近」。 外人自然是指傅柔,华妃碰见过她们在一起谈笑几次,相比于姐妹俩的疏离,傅柔与卫珺的关系要好太多。 「阿柔是我的好友」, 卫珺没有正面回答,恰恰表明了她的态度。 「愿菩萨保佑彻儿和公主安然长大,保佑皇后娘娘平安顺遂」, 将香火恭敬插在炉鼎中,被两人论及的傅柔此刻正在庙堂的佛像前诚心给孩子们求平安。 不知怎么的,她总是感到不安,那位长相与皇后娘娘酷似的女人,在她看来,明明两人气质大相迳庭,皇上怎么会煳涂到连自己的枕边人都分不清呢?是分不清,或是不想分清,谁也不知道了。 望着华妃悄然离去的背影,傅柔想着,她来的这一趟,似乎什么也没得到,可又好像什么都得到了。 第3页 几日后,傅柔的担心得到了验证,前段时间还常常来白马寺门前流连的皇上再也没有来过,听司徒青云说,上朝时气氛极为沉重,已经有大臣弹劾当今皇后无容人之度,担任不了母仪天下的重任,提议废后,皇上虽不同意,但也不得不接连纳了好几个妃子堵住悠悠众口,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误会更深了。 司徒青云接下了边关的战务,傅柔本不愿让年仅四岁的司徒彻随父去大漠,司徒彻这孩子似乎很喜欢周楠,每每听说要来看公主便笑逐颜开,虽然总是受欺负,但她脸上的喜悦和童真却做不得假。 孩子天生内敛,傅柔难得看到她这样活泼的一面,私心是让她陪在公主身边的,这样一来她也可以常常来寺中陪伴好友。 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抽到那样一根签。 白马寺的了尘大师告诉她,司徒彻和周楠天生八字不合,过于亲密的相处只会给两人带来血光之灾,傅柔不想相信,可…… 她只能宁信其有,不得不带着司徒彻远走大漠。 离别前夕,她反覆叮嘱卫珺,即便是为了公主,也不要再置气惹怒了皇上,那人手中掌握着生杀大权,并非普通男子。 「本宫知道了」, 卫珺朝她一笑,用回了自称,颇有让她放心离开的意思。 见她这么说,傅柔才稍微安定一些,为了孩子,她相信卫珺不会再那么强硬,即便她是如此地欣赏这个强硬的女子,一个不会为所谓的爱情失去自我妥协的女子,可惜,嫁入了帝王家。 「彻儿,该走了」。 傅柔担忧地看着黏在摇篮边不愿离开的孩子,她实在想不通这两个孩子怎么会八字不合? 「来了」, 司徒彻一边轻声应着母亲,小腿生了根似的捨不得移动,卫珺走到她身边蹲下, 「小将军可要记得妹妹,日后长大了好好保护她」。 司徒彻依依不捨地应下,揉着眼睛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白马寺。 望着渐行渐远的白马寺,傅柔并不知道,这天夜里周楠哭闹了整整一宿,也不知道这次与卫珺的离别,竟是诀别。 这一年,司徒彻四岁,周楠出生。 第2章 面首 建安十六年正月,大年初四,京城集市的大街上冷冷清清,只有几家酒肆稀稀疏疏地挂出了大红灯笼。 街旁酒楼上雅间的窗台,一位穿着黑色劲装的女子坐在酒桌前愁眉不展, 「属下把翰林院翻遍也没找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少将军,你那边可查到了什么?」 对面的白衣少年摇了摇头, 」吏部和兵部倒是有村官这一记载,可惜,关于江平县的官员调动记录在几年前就停止了,像是被人刻意抹去的「。 江平县是北方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郡县,位置靠近大漠,原本打战的时候,司徒青云他们会将军营里的伤病残将安置在江平县的几个集中村落,村子里的百姓也乐意接纳他们。 可最近的村子却不太平了,先是村子里的健壮男丁全部被人用重金僱佣,背井离乡做生意去了,这些出去的男人都是有去无回,杳无音信,有人将情况上报给了江平县的知县,然而没多久,这些村子全部葬身于火海,化为一片灰烬。 司徒彻带着手下清风找到知县的时候,那人却不慌不忙地拿出盖了朝廷封印的文书,解释这几个村子是招兵重地,并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朝廷委派了专门的」村官「,」村官「的身份机密,他也不晓得究竟是何人。 」看来果真如将军所料,这件事不简单「, 」嗯「。 」少将军「, 清风沉思了片刻,斟酌着低声说道, 」将军与丞相是故交,你又与丞相家的大小姐有婚约,这件事丞相定有办法「。 司徒彻立即否决这个提议, 」临行前,爹交代过我这件事必须由我亲自调查,不可惊动朝中大臣「。 说这话时,不由得暗自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她对这桩莫名的婚约很是抗拒,她也是女子,如何与丞相千金共结连理? 若是……若是一定要成亲,她脑海中闪过一个雪白的小身影。 那你以后,嫁给我。 奶气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她的眼眸暗沉,试图压制汹涌的情绪。 清风哑然,她也知道将军对这桩婚约的排斥,只是如今调查失去了方向和线索,一切都陷入了僵局。 不多时,街上突然热闹起来,司徒彻朝窗外瞥了一眼,一辆马车辘辘从街头压过,拉着车的骏马健壮而结实,精神抖擞,自小打漠北骑马长大的司徒彻一看便知这马儿的不同寻常,马车的幕帘是用柔软的丝绸缎面纺织而成,主人似是不愿让人一睹真容,帘子遮得严严实实,车前车后跟了不少禁军侍卫,前唿后拥,宽敞的街道霎时被兵马占据,可谓是一唿百应。 这个阵势,不是皇上亲自出行,也至少得是太后皇后这类身份的人了吧,司徒彻心想。 可太后早已仙逝,皇后也是红颜薄命,会是谁呢? 」小二哥「, 清风朝一旁探出脖子观望的伙计招了招手, 」你可知道来者何人?「 」二位是外来人吧「, 小二打量着两人的穿着和打扮,弓着背小心恭敬地问道。 第4页 「是啊,乡下人第一次来京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司徒彻随口胡诌,一句话拉低了自己的身份,随后两眼放光, 「是不是哪家的大小姐?」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店小二估摸着眼前这位怕是穷乡僻壤来的暴发户大少爷,瞬时直起腰,将条布往肩上一搭,带着一丝得意道, 「嘿,这可不是什么大小姐,马车上的人啊,是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景阳长公主!」 「哦?」 司徒彻眉梢一挑,仍是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 」公主好啊,我听说驸马也是个挺大的官儿,就是不知道这位公主的相貌如何?「 」少做点白日梦吧「, 店小二翻了个白眼。 「此话怎讲?」 司徒彻一脸不服气, 「本少爷家大业大,祖上三代都是高官,难不成还担不起一个驸马?」 「呵」, 店小二毫不留情地嘲笑她, 「不是你担不起驸马,而是长公主根本就没打算选驸马,你要想攀上她,恐怕只能做个面首了」。 「面......面首」, 司徒彻涨红了脸,气急败坏, 」那怎么可能!「 店小二瞧见周围没什么人,低声嘆道, 」传闻长公主貌若天仙,只是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身体虚弱得很,一直被高人带在身边,这不,刚回京不久,恐怕不能生育啊「。 」不能生育「, 司徒彻犹豫了片刻,支支吾吾道, 」那......那可不行,我爹娘只有我一个儿子「。 「得了吧,长公主未必看得上你」,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露出望尘莫及的神情, 」即便是不能人事,皇上对她还是宠爱有加,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才回京,皇上就昭告天下,亲自出宫迎接,你们刚才看见了,太子都没有这样的排面呢「。 司徒彻见没什么要紧的消息,便不怎么说话了,哪知这小二又开口感嘆道, 「这还不算呢,我上回听见有客官说,皇上连大小政务都敢交与公主处理,这女子怎么能够干政呢?」 司徒彻和清风对视了一眼, 」照你这么说,要是能得到这位公主的青睐,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你不是家大业大,祖上三代高官吗?「 」那也不是我自己的啊「, 司徒彻沮丧地垂着头, 」我爹让我进京参加科举,可我压根儿就不是读书这块料啊「。 说罢,她神色一变,目光期待地看着店小二, 」你说说,要怎么才能成为面首?「 对坐的清风咳了咳,说到演技,她也不得不服自家将军,平日里害羞内敛的人,这般脱起缰来倒是出人意料。 店小二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却不说话。 司徒彻冥思苦想了一阵,恍然大悟似的往他手中塞了两张银票。 看在她如此」懂事「的份上,店小二把票子塞进腰间, 」你这张小白脸倒是生得俊俏,嘴巴也挺甜,比之前那几个面首瞧着顺眼多了「。 」嘿嘿「。 」可惜啊,你来晚了一步,最后一批面首前两天才选完,你想进公主府,得再等上几个月「, 说完这句话,似是怕司徒彻反悔要回银票,他飞快地钻到后厨去了。 确定他离开了,司徒彻摇摇头,神情恢復了常态,这小二眼尖得很,定是看出她们对公主有兴趣,才下此圈套想要骗些好处,不过能得到这些消息也是值了的。 清风上下打量了一番对面的人,免不得要质疑那位店小二的眼光,她家将军这模样是能用」顺眼「来形容的吗?换一身装扮,谁貌若天仙还说不准呢。 」清风,你怎么看?「 」属下心想,公主应该不算是「朝中大臣」吧?「 司徒彻会意,两人相视一笑。 这天深夜,公主府的城墙外伏了两个不速之客,朝府内观察了一阵,司徒彻有些惊讶,这里的守卫竟比皇宫还要森严,仔细审视不难发现角落里隐藏着许多暗卫,侍卫的换班也经过了严格训练,没有留下什么漏洞可钻,她轻身一跃到城楼的制高点上,还发现了另一番干坤——离公主府不远处的树林埋藏着一批弓箭手,可以预见,如果有人强行闯入府内,会是个什么下场。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此地戒备如此森严? 「少将军,你看那里!」 清风指着府内一处偏房,那里的守卫相比之下显得松懈多了,只见几个穿着白衣的男子从厅堂依次穿过长廊,接受了侍卫的检查后,方能回到厢房内。 这些男子,莫不就是传说中的面首? 「将军,你真要以面首的身份进去?万一这公主真如传闻所言那般饿狼扑食……」 「饿狼扑食?」 司徒彻轻笑一声,这话从正儿八经的清风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有种莫名的滑稽,这傢伙白日里打听了一天的长公主,不知听到了些什么风言风语,这会儿公主在她眼中已然是比色狼还要可怕的勐兽了。 」听说长公主荒淫无度「, 清风有些忧愁,将军的身材和相貌不凡,肯定能成功引起公主的注意,可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不至于「, 第5页 司徒彻不贊同她的说法, 」你看那些男子,精神还算饱满,神色也都正常,不像是纵慾过度的样子,何况,如果公主真如传闻所言,这大晚上的,不正是帐暖春宵的好时光,怎么会让那些人都回到偏房呢?以我之见,公主并非养了什么面首,她初来乍到,对京城不甚熟悉,更可能是招了一些伴读之类的人,有人对她身为女子执政不满,故意以讹传讹才有了这些妖魔鬼怪的说法「。 清风默然。 」还是让属下去吧,少将军身份尊贵,这面首……「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转身笑道, 」清风,我记得你的脸模做得不错「。 天亮之际,少将军摇身一变,已经将府内其中一位「面首」的底子换了个干净,她的身材高瘦,好在这个人也不甚宽厚,衣服加厚一些,从外表上几乎看不出差别。 「此人名唤贾云庆,贾府也是京城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不过他身为庶子,在家族不受宠爱,除了这张脸又一无是处,便想着从公主这捞个一官半职,因此对公主十分殷勤,其他几位伴读认为他太没骨气,都疏远他」。 也正是因为这样,清风才有机会逮住他,将这人的身份信息都告知司徒彻,末了又忍不住添了一句,其实这张脸也不甚出众。 司徒彻低声浅笑,再三摸了摸耳后确定面具戴得没有破绽, 」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贾云庆,你一大早又去哪了?公主府是你瞎逛的地儿吗?」 司徒彻辅一转角还未进门便遇到一个气势汹汹的女子,她手上拿着一柄白色拂尘,目光锐利地盯着自己,穿着似乎不是普通的宫女。 「如……如厕」, 司徒彻伸腰打了个哈欠,昨晚观察时,她记得这个女子就是督促和指挥那些侍卫检查的人,想来是公主的身边人,防备心很强。 」这么久?「 对方眯着眼似乎不太相信,显然侍卫把情况都报告给她了。 「嘿嘿,公主府好生磅礴,我忍不住多看了看」, 司徒彻讪笑道,与其狡辩,不如大方承认对方的猜测,这也符合贾云庆本人油腻的性格。 」看什么看?看了也不是你的,我劝你早点打消勾引公主的念头,一个大男人整天袒胸露乳,搔首弄姿的「, 女子露出嫌弃厌恶的神色, 」你恶不噁心?「 」......「 司徒彻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她倒也没想过这人会浪荡成这样,饶是她脸皮再厚也有些受不了,何况连这脸皮厚也是她装出来的,生性害羞的少将军脖子涨得通红。 见她还算有点羞耻心,女子这才罢休,抬头看了看天色,匆匆转身吩咐, 」行了,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去伺候公主「。 第3章 夜探 阴暗潮湿的地牢之中,有无数双贪婪邪恶的眼睛注视着她,他们的目光宛如一条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她小小的身躯,紧紧地勒着她,让人喘不过气来,想要逃出这令人窒息的龃龉之地,却被牢笼死死困住,体内充满毒物的血液冰凉,寒气有如鬼魅般充斥着,伴随的是五脏六腑的撕裂疼痛。 」公主!公主!「 房内烟雾缭绕,珍贵的安神薰香和融融暖气并不能抚平她眉峰的微耸,明月焦急地一遍又一遍唿喊她,她的额角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脸色惨白,却怎么也逃不出梦魇的魔爪。 」贾云庆!快把药端进来!「 」来了!「 司徒彻赶紧应声打开房门,端着药站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这......这好像是公主的闺房。 明月放下床帘,噼手夺过她手中的药盘,又一脚把她踹了出去。 小女孩拖着满身伤痕逃到了悬崖边,追捕她的人步步紧逼,满嘴诱骗,万念俱灰之下,她闭上眼睛,转身跳入悬崖,身份尊贵又如何?独承圣宠又如何?最后还是逃不过一死,身首异处, 「母后......」 这是她在人间最后的牵挂。 疼痛和死亡并没有如约而至,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公主你醒醒啊,明月宁愿每天被你掐着脖子醒来,也不要你再被噩梦纠缠」, 明月红着眼睛把药餵进她嘴里,小心地用手绢擦掉她嘴角的药渍。 塌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指尖轻轻地动了动,明月见状立马闭上了眼睛,她知道噩梦中的公主对于接近的人会痛下杀手,她不怪她,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本能。 「明月......」 周楠缓缓睁开双眼,没有像往常那样对她动手。 」公主「, 明月有些欣喜, 」你终于醒了「。 」本宫梦见她了「。 」难怪「, 明月瞭然,她知道在公主年少遭遇的苦难中,曾经有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呵护她,这才有了现在安然无恙的景阳长公主,正是如此,每当公主梦见那个人,都能平静安然地醒来。 只是那人不知身在何处,姓甚名谁,甚至,连她如今的模样也无从知晓,八年,足以改变少年容貌。 」还杵着干嘛?前几天不是挺殷勤的吗?「 房门一开,明月见司徒彻还直愣愣地站在门口,不禁来气。 司徒彻看了一眼穿着单薄的女子,这位景阳长公主果然如店小二所说的那般虚弱,她的嘴唇毫无血色,身子骨似是禁不起一阵风颳,司徒彻赶紧把手上的白裘披风覆在她的肩头,动作很轻,饶是这样,沉重的白裘还是把她的双肩压下去一截,由是她更加确定公主没有养什么面首了,这样的身子怎么可能受得住? 第6页 周楠没给什么反应,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等明月帮她把及腰的长髮束好,便径直往正殿书房那边走去,司徒彻赶紧跟上,心里又是一惊,公主走路无声,难不成也是习武之人? 正殿里燃着淡淡的檀香,屋里烧得旺盛的火炉散发出阵阵温暖,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方正的黄木梨桌,上面井井有条地堆着许多文案宗卷,还有一方石质细腻的洮河玉砚,三寸狼毫端端正正地搁在砚旁,似是严阵以待主人的执召。 司徒彻暗暗打量着这敞阔的书房,这里会有她想要的东西吗? 」别瞎看!「 明月的呵斥猝然响起, 」哦「, 她赶紧低下头,默默嘆了一口气,看来这个贾云庆是给对方留下了极为恶劣的印象。 不一会儿,她就明白为什么公主府要招伴读了,待公主批阅完桌子上那堆宗卷,明月就挥着拂尘赶她去做苦力了,房内温度很高,司徒彻来回搬了一趟小山高的案卷便热出了一身汗。 再看公主殿下,仍然端坐在案台边专心批阅着奏章,锦绣的白袍淡雅素净,广袖中伸出一截白皙的手臂,执笔的手指修长有力,三千青丝如墨,安静的身影宛如谪仙,不似人间。 怪不得,有那么多王公大臣心甘情愿来这里做一个普通的伴读,哪怕是在这个身影前什么都不做待上一整天,也是心满意足的吧。 看她模样弱不禁风,写起字来却苍劲有力,司徒彻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见旁边站着的明月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仿佛在警告她」不要勾引公主「,她只好尴尬地收回视线,顺带把衣服捂得严严实实,也不在乎鬓角流淌的汗水。 书房内安安静静,除了偶尔传来公主的几声咳嗽,那滋味让司徒彻感觉并不好受,她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故而晚膳的时候,司徒彻提出要去后厨做一碗冰糖雪梨,明月烦躁地拒绝了她,许是这傢伙又要献什么殷勤了。 」你可知公主师承何人?「 」不知「,司徒彻老老实实回答, 」决明大师「, 明月说完便把她赶回了厢房。 决明大师乃华佗直系传人,是当之无愧的绝代医圣,言下之意,让他贾云庆不要班门弄斧。 医圣又如何?一个人再神通广大,也总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司徒彻并未打消这个念头,她所说的冰糖雪梨不是普通百姓做的甜品,而是军营里流传的一种药膳,做法不及御厨精緻,但因为加了一些草药,止咳的效果奇佳。 在其位,谋其政,既然她现在的身份就是照顾公主,那便要把这件事做好,少将军远远地看了一眼消瘦的身影,如果小雪花还活着,大概与这位公主年龄相仿,可是…… 当晚她便差遣清风去配齐这几味药,同时因为这事儿,又受到了另外几个伴读的嘲笑。 后院的偏房是间大屋,里面住着目前陪伴公主的五六个伴读,当然,都是男子。这于司徒彻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考验,尽管她以男子的身份在军营长大,但她的衣食住行都是在司徒青云的主帐之中,长大之后更是有了独立的副帐,现在要与他人同出同眠,自然有些不习惯,好在这个贾云庆不受欢迎,另外几个人除了取笑他,也不会特别亲近他。 这些伴读中,跟贾云庆关系比较缓和的就是睡在她旁边床铺的男子,此人叫邱埜,据说以前是太常寺少卿,后来写了一封摺子惹怒了皇上,皇上要将他发配永州,他为了留在京城,便找到公主这里,不知为何,公主身边的伴读总是换得很快,而这个邱埜却是从公主回京后便一直留在府内,明月对他的态度似乎也比对其他人友善。 」贾兄,听闻你今日去后厨为公主做膳了?「 这谣言传得可真快,她连柴火都没见着,到他们这里竟变成做膳了,不欲多做解释,司徒彻只是摇头沮丧道, 」哪儿啊,被明月姐姐赶出来了「。 邱埜并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 「我听说公主爱吃茭白和竹笋,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司徒彻闻言不做声了,别的她不知道,这茭白和竹笋可是确确实实的寒性植物,公主那么畏寒,怎么吃得?这要是换了真的贾云庆,说不好就屁颠屁颠地去讨公主欢心了。 」我说贾云庆,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君子远庖厨啊「, 对面的男子听见他们说话,忍不住开口挑衅,司徒彻一翻身,换了个姿势背对着他们。 」来到这里的,安心伺候公主就好,哪有什么君子?「 见她不说话,邱埜替她反驳道,只是这话把所有人的遮羞布都扯开了——他们都是为了个人私慾而有求于公主的,另外几个人脸上瞬时五彩纷呈。 」也不知道公主这次南下会不会带上我们「, 一人试图避开这个话题,缓解尴尬。 「公主南下是去寻找什么解药的吧,要带也是带侍卫去,我们能干什么啊?」 「说到这个解药,好像是能治好公主的体寒不育之症」。 大家一下子来了精神,到底是男子,身边又有公主这样的美人,谁能不肖想呢?各自开起了谁能做上驸马的玩笑,语言也逐渐猥琐下流,司徒彻不禁有些烦躁,听他们所言,公主不日要南下的消息并非机密,这显然会给她的调查带来麻烦。 第7页 这么重要的事,清风怎么没跟她交代? 听着污言秽语怎么也睡不着,后半夜的时候,司徒彻打算速战速决,夜探公主府。 几人的鼾声此起彼伏,除了那个邱埜,唿吸比较轻,看来也是个会武功的,司徒彻看了他一眼,随后纵身一跃,隐没在黑夜之中。 白日仔细观察了府内建筑和地形,躲起侍卫来还算得心应手,她贴着房檐底下小心爬行,一般的巡逻侍卫不会注意到头顶,即便看到了,她穿着夜行服,只要保持不动,与黑夜融为一体,普通人眼也看得不真切。 轻轻推开正殿的门,正要准备松一口气,案几上伏着的身影似乎动了一下,少将军全身的血液顿时一股脑儿涌上来,那清瘦的身影不是公主还能是谁? 她怎么睡这儿?司徒彻屏息听了片刻,她的唿吸轻浅而均匀,看样子是睡熟了,可是屋子里的火炉早已熄灭,四周的窗也有缝隙,冷风无孔不入,寒气充满了整间书房。 想到她柔柔弱弱的身子,司徒彻没有犹豫地用内力将两排炉火纷纷点燃,走到她身旁的时候,大胆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见她微翘的长睫上挂着寒霜,晶莹剔透,有几分可爱,司徒彻不禁莞尔,替她把滑落的白裘盖好,这才轻手轻脚地翻起了宗卷。 这里确实有很多宫中没有的案卷,不过仍然没有找到她想要的,江平县的村子又偏远又不起眼,想必对方也是因为这一点才敢大胆下手,这就使得调查困难重重,不能倚靠文臣高官,那就只能借用公主的力量了,她盯着那堆奏摺沉思,等到书房温暖起来,才悄悄离开正殿。 几乎同时,案几上的人睁开了双眼,周楠的眼中闪过杀意,又带着些许迷茫,方才若是司徒彻再靠近一点点,今晚便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了。 周楠有留宿睡在书房的习惯,司徒彻进来的时候并未惊醒她,是炉子里噼里啪啦的火焰声让她惊觉,而更为不可思议的是,这人靠近的时候,她的身体竟没有立刻警觉起来,袖中的匕首只是被她握住,伺机而动,她低头看了看那把银色匕首,不禁出神。 她的目的好像也不在自己身上,她想做什么? 还有,刚才她靠近的时候,自己似乎闻到了一阵淡淡的……体香? 第4章 破绽 仔细观察了几天,司徒彻发现公主对待呈上来的这些奏摺并非草草了事,一些模煳晦涩的灰色地带瞒不过她的眼睛,另一方面,她尊贵的身份和权力让她在处理这些政事的时候不至于投鼠忌器,甚至是游刃有余,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关于公主府那些传闻,大抵也是因为她的才华,太过引人注目了。 」景阳,若你是个男子,该有多好?「 坐在龙椅上的中年男人望着她嘆了一口气,这是他毕生的遗憾,他最为钟爱的皇后,只给他留下一个女儿,一个聪慧到胜过他所有儿子的女儿。 周楠无言以对,若她真是个男子,八年前那些人也不会留她一命试图侮辱,若她真是个男子,那个人也不会如此温柔以待。 」皇上一定是想姐姐了吧,公主这般出落得越来越像姐姐了,姐姐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说话的女子正是如今后宫最为受宠的华妃娘娘,她的模样也与当年的皇后有七八分的相似,这让周楠一阵恍惚,冥冥中似是看见了自己的母后。 似是感受到她的心情,华妃朝她温婉一笑, 」若是公主不嫌弃,本宫也会像姐姐那样视如己出地疼爱你「。 明明是这样一番好意,周楠却如梦初醒般,从这种朦胧里抽身,再看过去,哪里还有母后的影子?分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多谢华妃娘娘厚爱」。 可是她有自己的母后,她只想要卫珺的疼爱。 」是朕对不起你和你母后,让你受苦了」, 听着两人对话,勾起了往日的记忆,美好的,幸福的,难过的,心碎的……向来刚毅坚强的天子眼眶微红,此刻的他,也许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和丈夫。 周楠垂眸不语,她如何不想念自己的母后?可世事难料,她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未见到,在师父身边的每个夜晚,都会怀念母后的爱护。 「皇上不要难过了,公主能回到你身边,应该感到开心才是」。 「是啊,朕都煳涂了」, 周晟调整了一番心情,又成了那个掌控一切的君王。 」决明大师说,若是找到「长虹」,你的病就有救了,此话当真?「 哪里是病啊? 周楠的内心惆怅,八年之前她被人从宫中掳走,对方强迫她喝下了一瓶冰凉的未知液体,又将她送到千里之外那个充满罪恶的地狱之中,也许是她命不该绝,弯弯绕绕又回来了,母后却因忧思成疾而亡。 她高烧了三天三夜,后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太医以为她是受了打击,得了心病,周晟找到了医圣决明大师帮忙,卫珺于决明有恩,决明大师遂坚持将她带在身边疗养。 她根本没得病,她中的是毒,是毒中之毒「冰魄」,是连师父这样的医圣都束手无策的毒,这种毒每个月都要发作一次,痛得叫她生不如死,魂飞魄散,只能靠着师父的药捱过难关。她能活到如今,已经是个奇蹟了,决明大师说过,一般中此毒者,短则三五月毙命,长则不超过一年,如今她已经活了八年,身体早已被毒物侵蚀完全,若找不到传说中能够起死回生的长虹,只怕是回天无力了。 第8页 而这个秘密,只有她和师父还有贴身婢女明月知晓。 」臣妾听说这「长虹」,还从未有人找到过「, 华妃垂着眼眸,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情绪难辨。 」不管有没有,都要去试一试「, 周晟的声音洪亮,于他而言,只要能治好周楠,就算是把天底下都翻过来,他也要找到长虹! 周楠微微颔首, 」儿臣也是这样以为,江湖上有消息,有人曾在岭南一带的雪山上,见过一匹瞳色异常的雪狼,「沧浪之瞳,长虹之血」,这是师父的医祖留下的线索「。 长虹的确未曾被人找到过,可决明大师说十年前有一条彩虹横亘于世,那条彩虹屹立存在了三天三夜,即便在月光下也不失光彩,那是长虹存在的标志。 」好!那你尽早出发「。 周晟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充满了希望。 」明月姐姐,公主究竟是何时南下?「 司徒彻拿着周楠的白裘放在火炉旁烘烤,公主进京面圣了,她和明月一起在厅堂等人归来,百无聊赖。 」关你何事?「 明月瞥了她一眼, 」反正也不会带你「。 」唉「, 司徒彻装模作样地嘆了一口气,内心反倒轻松,她才不想要去什么岭南呢,只要趁着公主还在京城之时赶快把事情调查清楚,就能早点回漠北见到爹了。少将军算盘打得极好,待公主南下之际,她就立马把原来的贾云庆换回来,这「面首「不好当,还是做回她的少将军吧。 趁着明月背对着她收拾东西,司徒彻赶紧从怀中掏出一封她模仿司徒青云写的假奏摺,奏摺中写道,江平县的村官携招兵钱款不知所踪,把人员消失和大火的事都隐瞒了,毕竟天高皇帝远,她相信只要能找到那个村官,真相一定会水落石出。 从边关送过来的奏摺都有途径驿站的章印,司徒彻现场写的奏摺肯定没有,不过她自有办法,搞了几个足以乱真的章子,偷偷把假奏摺塞到公主即将要批阅的小山堆中。 做好这些后,她的内心有些许不安,刚才反覆检查过了的,应该是没有问题,她的字是司徒青云一手教出来的,连他都未必能看出端倪,公主再火眼金睛恐怕也难分出细微差别。 」公主快要回来了「, 明月催促她起身去府外恭候,司徒彻不敢怠慢。 风雪夜归人,司徒彻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在黑夜中看见一个亮黄色的身影,待身影逐渐靠近,她不禁感嘆道,公主是真的受宠啊,她似乎根本不需要司徒彻手上的白裘,因为她身上的龙袍大氅,已经足够温暖了。 明月上前将她肩上的落雪拂去,司徒彻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也没有上前自讨无趣,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准备回房。 」站住「, 红唇微启,低沉的声音穿透风雪后仍然异常清晰,司徒彻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还有些不习惯,因为她在这好几天了,公主殿下从未正眼瞧过她,更别提跟她说话了,她怀疑公主连贾云庆的名字都说不出。 」拿来「, 公主殿下微微昂起下巴,目不斜视的样子带着皇家傲气,意味十分明确,少将军不得不」受宠若惊「地走到她面前,弯腰替她把明黄大氅解下来,又把那件白裘重新繫上,旁边的明月紧紧盯着她,深怕她的手脚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苍天作证,司徒彻在心里暗暗发誓,她对公主绝无半点非分之想,如果有,就让她被公主看穿身份。 」公主,这人油油腻腻的,你离她远一点,别叫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回到书房后,明月跟在身后唠叨着。 」油腻?「 」是啊「, 明月一看便知她想不起这人之前是如何勾引她的了, 」就是那日敞胸露背接近公主的人「。 」那你为何还安排她到这儿来?「 周楠头也不抬。 明月一时语塞,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道, 」奴婢想着以她的性子,没个几天就要被赶出府内了,没想到她这几日倒还守规矩「。 前面被赶走的那些伴读,就是千方百计地接近周楠,一旦待在她身边久了,便克制不住地要做出逾矩之事,之前明月在香炉中发现过催情的香料,还有人偷走周楠随身的手绢,嫁祸给他人,想要霸王硬上弓的也不是没有过,闹出了各种各样的混乱,总之花样百出。她不得不由衷地感嘆,世人都道女子善妒勾引男子,却不知男子的嫉妒心和手段根本不输女人。 性格优劣哪有什么男女之分?只是人的本性各有尊卑罢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周楠也想起刚回京后不久,有一人胆大包天,借着磨砚故意擦碰她的手,被她连人带砚扔出去的事了。 从那场灾难开始,她就跟着师父习武,因为她再明白不过,所有的荣华富贵都不过是一场浮云,要在这世上活得有自尊,就要靠自己的双手和能力。 好好保护、爱护自己,是那个人教给她的最重要、最温柔的事情。 」本宫不在府中时,她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倒是没什么异常「, 这个人指谁,两人心知肚明,明月仔细回忆着,有些不解道, 」不过说到南下不带她去,她的语气失落得很,实际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还不自知,甚是奇怪「。 第9页 」她不想南下「,周楠给出结论。 」是啊,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明明这人恨不得天天黏在公主身边才好「, 明月摸不着头脑。 」她的衣领扣得很严实「。 周楠突然说出这句话,明月一愣,随后有些生气地说道, 」算她还有点礼义廉耻「。 周楠不置可否,端坐下来批阅奏摺。 见她这么晚还要处理公务,明月十分心疼, 」明知公主身体不好,皇上怎么捨得还让你这般辛苦?「 「父皇交给本宫处理的这些,有不少是官员提拔和任免,你可知为何?」 明月恍然大悟,皇上这是给公主建立在朝中的威信和人脉呢。 司徒彻在床上翻来覆去,懊悔不已,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那封摺子没准真能拆穿她的身份。 字迹没有问题,内容没有问题,她去后厨用偷来的大萝蔔刻的印章自然也没有问题。 问题在于,印泥的颜色。 从边关到京城,一封奏摺要歷时两到三个月,途径的驿站也有四五个,这其中越靠近京城所盖的印章颜色当然要鲜艷一些,她把所有的东西都考虑到了,唯独忘了这一点,这不起眼却致命的一点,可这不就差直接告诉公主,摺子是我在你跟前现场写的了吗? 怎会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难道果真是当面首荒废了脑子吗? 少将军懊恼地拍了拍脑袋,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公主的眼睛不要那么雪亮,嗅觉不要那么敏锐。 或者,干脆把它偷回来? 绝不把工作拖到明天,这是公主殿下的一贯作风,夜已深,书房的灯火仍然通明。 周楠拿着奏摺只思索了片刻,随后缓缓伸出修长的手指从那排印章上划过,带出整齐的鲜红煳迹,嘴边不由得悄悄绽放一个闻见了猎物气息的自信笑容, 这只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 第5章 名单 不出周楠所料,当晚书房里又进来一个小偷。 真是个猖狂的小偷,在公主府进出如无人之地,这人的武功在她之上,要不要叫禁军呢?正当她讶异于自己的犹豫之际,小偷已经来到她的身边,那股淡淡的香味确实是来自小偷身上的,她心头一跳,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并非她的想像力丰富,而是八年前救下她的那人,也是女扮男装,因为那时的印象,「女扮男装」这回事在她心中似乎算不得稀奇了,甚至……她让明月选的这些伴读,也大多是长相阴柔的男子,大概是因为这样会看起来顺眼一些吧。 更何况,一个人真的能在短短几天之内性情大变吗? 司徒彻在那堆奏摺中埋头苦寻,翻来覆去就是找不到她的假奏摺,无意中抬头一看,额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公主正伏在她的奏摺上熟睡,纤瘦的手臂恰好挡住了那排印章,似乎是正要打算批阅那份奏摺。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能硬着头皮去偷了,她知道这位公主殿下不一般,奏摺上的小伎俩十有八九要露馅的。 顾不得那么多君臣礼仪,轻轻抬起她的手臂,将摺子一点一点抽出来,眼看就要成功,周楠似是被她弄得不舒服,皱着眉换了个姿势,又把那封奏摺压回去了,还顺手轻搭在她的右手手腕上,少将军已经是冷汗直流,跪在原地也不敢动弹。 两人这样僵持着,准确地说,是少将军单方面僵持着,等到均匀的唿吸声响起,她才慢慢抽出自己的手,脸红成了一只熟透的小龙虾,也不敢再去偷奏摺了,匆匆落荒而逃。 这晚,对于辗转反侧的司徒彻而言,特别漫长,而装睡成真的周楠,一夜无梦。 次日,司徒彻战战兢兢地来到书房,瞄到她那封奏摺普普通通地放在一边,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周楠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昨晚已经试探过,这人,说她胆大,现在知道怕了;说她胆小,面前的伴读被她换了芯,性别变了不说,还敢冒充司徒大将军的手笔,罪加一等。 大概是因为她接近的目的并没有什么恶意,才会让自己这样不设防,周楠替自己不同寻常的纵容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此趟南下,师父因身处远方无法亲临,未来兇险难料,这只武功高强又无害的大猫若能伴随左右,胜算便多了两分,而吸引大猫的小鱼干,正在她的手上。 「公主,奴婢去查过了,这两天京城里没有人去店铺刻过章子」, 明月俯身在她耳边说道,又抬头瞟了眼正在心虚神游的「贾云庆」, 「不过据膳房的厨子说,昨日后厨的仓库中莫名其妙地少了五颗大萝蔔」。 周楠脸上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大猫的本领还真不少呢。 少将军正沉浸在自己成为那十分之一未被发现的欣喜中,冷不丁似乎听见了什么「萝蔔」,立马回过神来,这时明月已经准备起身出正殿,她安慰自己是做贼心虚罢了,加之习武的人听力极好,怕是分不清现实和幻听了。 直到一大碗萝蔔汤送到她面前。 「吶,公主赏你的」, 明月居高临下地把碗塞到她手中,一脸地幸灾乐祸, 「作为对冰糖雪梨的回礼,公主吃过后舒服许多了」。 司徒彻立马抬头去看周楠,周楠破天荒地和她对视了一眼,并点了点头,冷淡漠然的神情让她打消了被发现的顾虑,也就放弃了逃跑的最后机会,彻底沦为一只被小鱼干支配的大猫。 第10页 她听见周楠吩咐明月向吏部尚书去要村官的名册,瞬时精神抖擞,那碗平淡无奇的萝蔔汤都连带变成了人间美味,虽然吏部那里她「去参观过」一次,似乎有人把名字给抹去了,但吏部尚书那儿未必没有备份的记载,所有的村官都是经过他的手派遣出去的,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府中关于公主南下要带两个伴读去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听说邱埜作为在公主身边待得最久的伴读,已经内定了,司徒彻琢磨着这人到底跟公主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一边又使劲儿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还有五个人呢,怎么也不会轮到她这么个「劣迹斑斑」的伴读吧。 「贾兄,公主近日对你很是青睐啊」, 邱埜与她闲聊,似有若无地观察她的反应,面前的人不像他所料的那样好操控了,甚至,成了威胁。没被明月赶走也就罢了,公主竟天天点名召他伴读,实属反常。 「都是冰糖雪梨的功劳」, 司徒彻一肚子的委屈与纳闷,自从那天开始,公主每日三餐都要赐她一碗萝蔔汤,还回回都看着她喝下去才收回眼神,少将军只想赶紧逃出被萝蔔支配的恐惧。 「如此甚好,贾兄便能与我一起同公主伴行了」, 听出他语气中的试探,司徒彻有些反感,正好心情不佳,便没好气地说道, 「明月姐姐说了,不带我」。 「那真是遗憾」,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邱埜也并未过多在意她的情绪,虚与委蛇两三句便离开了。 然而,不过一天的时间,少将军就自个儿打脸了。 明月从吏部尚书那儿回来后,司徒彻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密切关注着她与周楠的对话,谁知—— 明月拿出一张纸条呈给周楠, 「尚书大人把名单都写在这上面了」。 周楠很谨慎,她猜想到凭着司徒彻这样的身手,也许早就去吏部那儿到此一游了,若非如此,怎么会冒险来自己身边?要费这么大的心思来调查一个小地方,这背后必定有什么隐情,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刻意多报了几个县的名字,让人不会一眼注意到其中的江平县。 司徒彻恨不能有双千里眼,能看透纸上模煳的字迹,周楠一一看过后,面无表情地把纸条扔进了火盆,司徒彻眼睁睁地看着纸条被火焰吞噬,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阻止。 「这趟南下,本宫要顺路去拜访这位「携款潜逃」的大人」, 「是」。 明月看了一眼认真偷听的人,努力憋着笑。 司徒彻刚燃起的希望便只剩下半点星火了,方才她还「万般遗憾」地把冰糖雪梨的配方告诉了明月,说是不能陪在公主身边,请她代为照顾公主,明月爽快地答应,现在她是走投无路,想去也没得理由了。 周楠见那只大猫焉头巴脑地耷拉着头,不知怎么回事,心头竟泛起一丝怜惜。 好在司徒彻只消沉了片刻,又打起精神投入到后厨中去了,想她堂堂大周少将军,难不成还能输给几个不务正业的小伴读?既然不能大大方方以武力取胜,那就换条路子,要想抓住公主的心,就得先抓住她的胃。 「公主,你说这贾……这傢伙,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明月用银针给那些佳肴试毒,温热的香味引诱着她的食慾,她跟着周楠也尝遍了皇宫的玉盘珍馐,司徒彻做的这些虽不及御厨精緻,不过莫名的就是让人生津垂涎,仿佛那些热气长着钩子专勾人的胃。 「本宫也很好奇,何人有这样大的胆子,又会这么多的「技能」」, 周楠颇有兴致地看着那些菜式,突然想知道那张面具背后真正的模样,这人若是以女子之身现世,一定是个奇女子,与那人难分高下,当然,除了厨艺,那人做的饭菜好难吃。 还有一点,她的心情又低沉下去—— 那人不喜欢京城。 「奴婢仍有一事不明白,公主需要这人保驾护航不错,但为何让邱埜也跟着,他可不像贾云庆一样目的单纯」, 「嗯」。 周楠提笔蘸了些墨,邱埜刚来府上的那一天,她就注意到了这个人的存在,此人心机颇重,每当其他伴读与他一同伺候便会犯错,而他总能全身而退,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有的人留在身边是因为需要,而有的人必须放在眼前看着,才不会给他从背后偷袭的机会」。 「那他要是把主意打到贾云庆身上呢?奴婢见那傢伙直愣愣的,不像是爱搞这些勾心斗角的人」, 「你倒是会为她考虑了」。 」公主!「 明月有些不好意思,强行狡辩道, 「吃人嘴短嘛,奴婢这也是看在她真心对公主好的份上……「 「好,本宫知道你最「公平公正」了,不过,倘若她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怎么为本宫保驾护航?」 夜晚,明月带着侍卫去了一趟偏房,通知贾云庆和邱埜两人提前收拾好行李,准备随公主南下。 等她一走,偏房的气氛瞬时变得怪异起来,邱埜一脸古怪地看着她,另外几人也并不服气,司徒彻的脸火辣辣地疼,缩了缩脖子解释道, 「冰糖雪梨……冰糖雪梨……」 预估到了这些人不会让她好过,又不能暴露自己会武功,司徒彻藉口如厕,提着枕头熘了。 第11页 在公主府找了一圈,本想着露宿风霜算了,抱着碰运气的心态去了趟书房正殿——她对这条路线再熟悉不过了,好在公主终于是想通,回寝房睡了,没人跟她抢。 她寻了一处角落,既不容易被人一进门就看见,又能够及时听见外面的声音,把枕头拍了拍摆在地毯上,又点了一个火炉取暖,抱着手臂舒舒服服地躺下。 这几日在那个偏房,她可没睡过一个好觉,爹爹说得没错,一入皇宫深似海,这些人身上的危险比战场上看得见的刀枪可怕多了。 闭上双眼,她的脑海中浮现一个小小的身影,小雪花曾跟她许诺过,日后若她来到京城,一定带着她骑马看遍天都繁华,对于小雪花的话,司徒彻一向深信不疑,即便那时的她遍体鳞伤,穿得破破烂烂,一点也不像能看遍繁华的人。 「我来京城了」, 司徒彻蜷起身子喃喃自语道,眼角滑下一滴亮晶晶的水珠, 「我会做饭了」, 小雪花曾说过,她除了做饭什么都好,可她不喜欢「除了」,她想要小雪花夸她什么都好。 如今她来京城了,也会做饭了,小雪花却死了—— 是她亲手立的墓,尸骨无存。 第6章 命运 临行前,周楠去了趟白马寺,这是皇后生前经常来的地方,也是死后灵位的安置之处。 路上的积雪堆厚,寒气从四面八方入侵,她唇上的血色又淡去几分,抬眼望去天地间一片雪白,待她登上阶梯,这块洁白的画布上已经染了数不清的星星点点的硃砂。 卫珺最喜欢梅花,周晟为了哄她高兴,差人在寺外种植了一整片的梅林,现在正值花开,每朵殷红都傲雪凌霜,整个寺中暗香浮动,周楠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神色黯然,花如期绽放,人却香消玉殒了。 朦胧间,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她的母后,总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唯独见了她,笑展红颜,眼里温柔得像是有一汪泉水。 「楠儿,过来让母后瞧瞧,又长高了呢」。 她提着小裙子迫不及待地飞奔到母后跟前,却不料被台阶绊倒,撞碎了一架的珍贵玉瓷,母后也未曾责怪她,只将她抱进怀里,轻柔细语, 「摔疼了吗?」 明明不疼的,可每次母后问她疼不疼,她总是点头撒谎说疼,因为这样,母后总会给她揉揉手臂和膝盖,母后的手好软,好温暖。 「母后,儿臣来看你了」, 「孩儿不孝,让你担心了」, 「母后,我好想你」。 「......」 「公主,快起来吧,地上凉」, 见她长跪不起,明月又心疼又担忧,公主未使用蒲团,这青石板地冰冷坚硬,她自己都被硌得膝盖生疼,公主那样的千金之躯怎么承受得了? 「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乎」, 一旁的了尘大师闭着眼睛,声音不喜不悲,他的身材高大,佛衣鲜艷,眉须尽白,皆是时光流过的痕迹,手上的佛珠未曾停止过,好像命运的轮/盘。 周楠缓缓起身,向他行了一礼,她听周晟说过,卫珺逝世以后,了尘大师每日都会为她诵经超度,没能陪伴在她身边的为人臣子,是应该万般感激对方。 当她抬脚迈出殿外时,似乎听见了背后有什么声音,回头望去,那串佛珠散了一地。 下山时,她遇见了另一位客人,那人穿着杏黄四龙纹袍,亲手提着献馔盒,一步一步踩在雪地里,身后跟着几个婢女和侍卫,只是远远地给他撑着伞,见到周楠,他怔愣了片刻,缓缓才说出两个字, 」皇姐「。 周楠朝他点点头,这白马寺中需要祭拜的仅有一人。 周桉的命不太好,他的生母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宫女,他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他的存在只是他父皇的一次心血来潮,无关风月,无关感情。他本应该是众多皇子公主中平凡无奇的一个,可母亲却早早将他生了下来,正好赶在华妃诞下二皇子周枫之前,皇后又无子,按照礼制他理所当然成了大周的太子,尽管,他的父皇并不喜欢他,尽管,其它的弟弟妹妹都讨厌他,骂他已故的母亲身份卑微低贱,他是不合适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羡慕那个埋在母亲怀里欢笑的女孩,父皇甚至会让她坐在肩头,会把她捧在手上逗她笑,那是他遥不可及的幸福。 他从没想过,像她那样幸福的孩子,会在他受到欺负的时候站出来,她是他的皇姐,她的母后亦是他的母后。 卫珺怜惜他早早失去了母亲,将他接到身旁抚养,教他认字读书,是了,甚至没有人记得给他选太子少傅少师。 皇姐被人劫走后,母后终日寝食难安,以泪洗面,他默默陪在她身旁,却阻止不了她的日渐消瘦。 「皇姐,请留步」, 周楠闻言停下了脚步,稍稍偏头侧耳,这个年少的玩伴她不讨厌,只是没有那个心情去叙旧。 「母后生前很想你,她一直念着想再看你一眼」。 一滴眼泪蓦然融入了雪地,沙哑的声音掩饰不住悲痛, 「谢谢你代我陪着母后」。 「嗯」, 那人转身也红了眼眶。 司徒彻穿着一件白衣早早立在风雪之中等候,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等侯公主到来,只是周楠每次归来,身子都虚弱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晕倒,这次便应验了。 第12页 公主殿下刚迈上台阶便两眼一黑昏过去了,司徒彻将她稳稳地接住,打横抱起,在明月的指挥下又一次进了公主寝房,没等明月踢她,她就自觉退了出去,乖巧道, 「明月姐姐,我去给公主送药来」。 明月的紧张慌乱被她这样安抚下来。 餵过药后,周楠没多久就醒了,说来也是奇怪,她这段时间竟没有再对明月动过手了,每次醒来都很平静,噩梦也做得少,难不成真是冰糖雪梨的功劳?可师父从未说过它有这样的功效,她看过那副配方,只是普通润肺舒心的草药罢了。 「公主,求你……日后不要这样了,奴婢都快担心死了」。 周楠抿唇,笑得有些无奈,身子变成这副模样,她也不想的啊。 还好,当年她是悄悄离开的那个人,没有把她强行带回京城,眼里划过一抹伤痛,她第一次发病就是在那人身边,可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中了毒,那人又……太过温柔。 「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宫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不许公主这么说!」 明月脱口而出,语气很沖,她没有责怪明月的逾矩。 明月是她从青楼老鸨手上救下来的,这个小姑娘性子又野又倔,宁死不屈。周楠赎回她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了,此后她一直跟在身边悉心照料,为了护主还跟着决明大师学了些拳脚,在周楠心中,是没有把她当成下人看的。 「一定可以找到长虹的,公主……公主一定会长命百岁」。 周楠摇摇头,语气没有了在周晟面前的那份笃定, 「师父也说过,虽有关于长虹的记载,彩虹也确确实实现世过,但仍然没有人见过真正的长虹,要找到它,难「。 」明月,到那时,本宫会给你自由」 。 「不要,明月只想跟在公主身边」, 听见她宛如交代遗言,明月身体一软,瘫跪在地上,几乎要哭出声来。 「放心,本宫还能撑一段时间,也必须撑一段时间」, 她扶起明月,语气变得冰冷, 「母后的死也许有蹊跷」。 「什么……」 明月愣在了原地。 「你还记得太子与本宫说了什么?」 「他说皇后娘娘一直挂念着公主,想再见公主一眼」。 「那你可记得母后陵墓在哪?」 「在……皇后娘娘的故乡,潭州」。 「嗯,那是去岭南的必经之地」。 明月恍然,原来太子在暗示公主去皇后陵墓。 「可……公主,太子的话就一定可信吗?「 明月匍匐在地上,这样言论皇家之事已经是杀头大罪,可她只愿为自己的主上考虑, 「太子他对你……」 周楠知道她要说什么,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心无芥蒂对她,毕竟身为太子该有的都没有,而她,该有的不该有的都有了。 「无论如何,事关母后,本宫要去潭州看一看」。 「将军,你瘦了」, 许久未见,清风盯着司徒彻看了一圈,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司徒彻有些无奈,她在公主府又是伴读又是厨子,偏房还有一群如狼似虎的恨不得扒了她皮的「情敌」,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能不瘦吗? 「清风,公主要南下的事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属下……属下忘记了,当时只顾着担心公主她是否会……吃了将军」, 清风低着头,认错态度良好。 知道她平时做事不会如此粗心,想必是真的被公主的传闻吓到了才会犯错,司徒彻没有继续责备她,只是半开玩笑道, 「她是吃了我」。 清风神色一变,手腕轻转,一把利剑瞬时出鞘, 「属下去灭了公主府」。 「慢着」, 司徒彻出手拦住这个一根筋的暗卫,公主府岂是她想去就可以去的? 简要解释了一番,这才打消她「灭府」的念头。 这几天的萝蔔汤没白喝,少将军也算琢磨出个味道了,恐怕公主早就看穿了那份假奏摺,还有,书房里晚上多准备了一床被子。 公主,倒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你回客栈收拾收拾,准备随我一起南下」, 「是「,清风点头应着。 这趟南下,周晟始终不放心,还是派了一队禁军侍卫跟着,周楠坦然接受,只是旁边的司徒彻有些尴尬,因为那队禁军的统领正是她所谓未婚妻的哥哥,郑丞相家的公子郑容,他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带着探究和疑虑。 若不是司徒彻万分确定自己的易容没有破绽,她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看穿她的真实身份了,好在没多久,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公主身上,不得不承认公主身上就是有这种夺人目光的气质,司徒彻那位谦谦君子般的大舅哥也不能免俗。 在漫天飞雪的帷幕中,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京城。 队伍中安排了好几辆马车,按理来说,司徒彻这番扮演的小白脸应该好好地待在车内,可她看见马就忍不住心痒,再加上同她一辆马车的人是黑着脸的邱埜,她那颗心早就飞出去了。 扭捏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克制不住地跑到前面的马车上向公主请求骑马,周楠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是怀疑她会不会从马上摔个狗啃泥。 第13页 「臣若是摔了,不用公主负责的」, 她眼神乱瞟着队伍里一匹枣红的骏马,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渴望。 「准」。 见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飞奔而去,明月不满地撇了撇嘴, 「这傢伙眼光倒是毒辣,挑了最好的马儿,那可是公主你的」。 周楠的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似乎被对方欢快的情绪感染,窗外那人骑马的背影,还蛮好看。 司徒彻似是有感应般地回头,情不自禁地回报对方一个大大的笑容,十足一个因得到糖果而心满意足的小孩子。几片羞怯的雪花停靠在她肩头,阳光也适时偏爱她,将源源不断的光芒投射给她,照得她整个人暖洋洋的,充满了少年意气。 本想再抱怨两句的明月见自家公主笑容清浅,鼓鼓的腮帮一下子泄了气,她家公主似乎很久没有过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第7章 试探 「贾公子的马骑得不错」, 同样骑马的郑容对她微微一笑表示称赞,又将马儿放慢速度与她并驾,颇有要跟她闲聊的意味。 「让大人见笑了,贾某只是喜爱骑马」, 司徒彻稍稍收敛了一些,也许是在公主府待得太过拘束,才会一闻见新鲜自由的空气便放开了性子。 郑容轻轻点了点头,侧目凝视着那匹马儿, 「这马儿是公主的」。 「是吗?」 司徒彻有些心不在焉,随口敷衍他,这会儿队伍已经出了京城,看样子今晚得在荒郊野外露宿,她朝周围的树林巡视一圈,层层树影参差错落,黑暗在林中深处涌动,身为将军的本能让她不自觉地想要寻找一处地势较高、平坦开阔的地段安置这些兵马。 但显然,身旁的侍卫统领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他指着前方不远处仍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天色不早了,为了公主的身体着想,我们就在那里原地休整吧」。 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随后她点头附和道, 「赶了一天的路,还真挺累,早些休息也好」。 林中燃起了许多篝火,侍卫和随从们三五人成群席地而坐,纷纷拿出准备好的干粮,一边吃一边谈笑风生,有了些军营的味道,月光皎皎,银辉黯淡,司徒彻不禁思念起了漠北的父亲和士兵们,那里的生活没有这边舒适富足,但比这里自由随意,是她心之所向。 若是在军营,她许是已经和清风去林中抓山鸡野兔了,可现下不能,因为她「不会武功」。 只得求助旁边的侍卫, 「郑大人,可否劳烦你去这林中……抓只山鸡来,公主体虚,这番出行没带什么补品,我有些担心她的身子」。 郑容怔了一下,随即点头应下,带了两个侍卫抓鸡去了。 从马车中拿出瓦罐和一包草药,司徒彻没忘记公主要喝药的事,马车外面都是男子,明月也不方便在天黑之后单独出来为公主熬药。 等她把药弄好交给明月,又忙不迭杀鸡烤鸡去了,这个郑容还挺细心,多抓了些野禽回来分发下去,大家都有得吃,就会少很多抱怨和不满。 不一会儿,烤肉的香气瀰漫了这片树林,司徒彻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捻出少许的白色粉末,这是她在府中就配置好的调料,赶路时风霜露宿免不了,公主本来就吃的少,加上奔波劳累,怎么受得了?不得不想办法让她多吃一些。 明月掀起帘子的一角,就见她坐在火旁耐心翻烤手上的山鸡,一脸认真的模样印着火焰的红光倒显得有些温柔,不过——这傢伙明明接近公主另有目的,又对公主这么上心,呵,男人的心思…… 见她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时而眯着眼,时而冷笑,周楠放下手中的奏摺,好奇道, 「明月,你怎么了?」 「这傢伙肯定是在打公主你的主意」,明月失口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周楠听了微微一愣,看见不远处火光环绕的修长身影,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笑着摇摇头,明月不知道她的秘密,这样以为也是人之常情。 司徒彻对马车上的动静一无所知,否则她当真要喊几声冤枉的,照顾公主,一是履行作为伴读的职责,二是感谢对方的不揭穿与帮助,三是……公主这般柔弱的模样勾起了她记忆中的小女孩,那时的她,对小雪花也是无微不至的。 好在司徒彻的用心没有白费,周楠赏脸多吃了一些,明月虽不齿她的殷勤,对美食还是照单全收。 夜晚司徒彻未回马车,她倚靠在火边的大树旁闭目养神,邱埜不知何时也从马车下来,还与郑容攀谈上了,似乎在向对方询问路线,这三更半夜的,他还真有闲情逸緻。 正要准备继续休息,听力极好的她立马察觉了林中掠过的风声,不远处的树林惊起一片山雀,她只能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有所反应,这么多的侍卫镇守,想要贸然进攻还是有难度的,况且她知道公主还有暗卫相护。 马车中的周楠自然也被惊醒,对方这么沉不住气,刚出京城就迫不及待地动手,有些超出她的预料。 很快马儿也扬起前蹄,像是受了惊吓,侍卫们纷纷起身将马车团团保护起来,见所有人都醒来了,司徒彻才一脸惺忪地揉了揉眼睛。 十几个黑衣人如竹箭般从林中窜出,刀剑相接的声音很快响起,有两人朝着司徒彻这边杀过来,郑容赶紧提剑赶到她前面,司徒彻也配合着往后躲,一边观察对方的武功路数。 第14页 奇怪,这些人的武功水平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她正想着,身后又围上来两个人,她在犹豫要不要出手,周楠及时从马车出来了, 「到本宫身边来」。 司徒彻听话地往她那边跑,途中又有几个人向她这边靠近,剑风从她项上扫过去,她不得不迅速躲了一把,磕磕绊绊地好不容易才进了侍卫的保护圈,她不敢靠近周楠,这些黑衣人给她的感觉十分古怪,似乎不是朝着公主去的,反而……更像是针对她的。 周楠面色凝重,显然是也发现了这一点。 围堵马车的那批黑衣人武功平平,招式混乱毫无章法,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被侍卫消灭了一半,剩余的人见势不妙便往林子里跑了,周楠站在马车上目观全局,马车后面角落里的两个黑衣人联手解决侍卫后,其中一人竟趁同伴不备,对他下了杀手,这些都没逃过她的眼睛。 忌惮对方的调虎离山,没有人敢去追那些黑衣人,清理现场的时候,郑容将那些尸体的面巾一一扯下,都是些尖嘴猴腮满脸肥肉的山贼土匪,因为对方来势汹汹,他们只顾着杀敌,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公主,看来是我们吸引了此地山贼的注意」, 「嗯」。 知道在这些人身上找不到什么线索,周楠并未多言,看了正在想事情出神的司徒彻一眼,便俯身回了马车内。 「贾公子可有受伤?」 面对郑容关切的目光,司徒彻茫然地摇摇头,一旁的邱埜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经过,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环视一周,果然发现侍卫们鄙夷轻视的眼神,这队伍中她和邱埜都是公主养的小白脸面首,可不会武功还要公主保护的,却只有她一个人。 司徒彻默默回到了马车上,一个人回放着方才突如其来的情景。 周楠拿着那份假奏摺沉思,她有一事并未告诉司徒彻,吏部尚书王大人将名单给她后,不久便因病归西了,王大人已是古稀之年,身体也算不得好,这事儿本来也不奇怪,可她还是留心了。 看来这「携款潜逃」是个幌子,那个人也瞒了她不少东西,真相到底是什么,恐怕只有到南阳县才会知道了。 这一路司徒彻沉默寡言,哪怕是到了落脚的县城,住进了客栈也是如此。 对于山贼土匪的说法她是不信的,哪里来的山贼会笨到以卵击石,去劫禁卫军的车呢?恐怕他们只是被人利用混淆视听的工具罢了,她记得那两个围堵她的人功夫尚可,一看便知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杀手,对方来意不善,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贾公子,你一个人住能行吗?」 「可以」。 话音刚落,她就听见一阵闹笑声,若无其事地拿着行李上了二楼的厢房,在她的房间,左边是周楠,右边是邱埜,郑容这样安排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邱埜的不满写在脸上,这明显意味着贾云庆与公主的距离更近,南下之事已经将他对贾云庆的厌恶流露无遗,他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一起用过晚膳后,司徒彻回了房间,之后再也没出来过,蜡烛也早早地熄灭了。 这让人不禁有些担心,郑容隔着门问她是否身体不适,司徒彻应声道没事,声音中气十足。 半夜三更,一缕白烟缓缓飘进了她的房间,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睡得香沉,片刻后,门上的横栓掉落,黑影轻手轻脚地靠近床边,暗夜中闪烁着细碎银光,却并非月色,而是一柄冰冷的匕首。 将匕首快速准确地刺进心脏的位置,黑影愣了一下,一只手比他反应更迅速地掐住了他的咽喉,原来床上只是用衣物堆叠的人形枕头。 「谁让你来的?」 那人被她掐得透不过气,匕首也被她夺去,全力挣扎了一阵无果,只得发出呜呜的声音,表示有话要说。司徒彻稍稍松了手,将匕首抵在他喉口,又拉下了他的面罩,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是张陌生的面孔。 「说」, 贪婪地唿吸了几口,那人勐然一声大喊,却只发出了一半的声音。 大家都睡得浅,又是习武之人,纷纷被那半声叫喊惊醒,聚集在司徒彻的房门口,只有她的房间仍然一片漆黑。 「刚才是贾公子叫的?」 郑容披着外套提着一盏灯有些担心地问道。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罢邱埜破门而入。周楠皱了眉,再怎么说房内的人也是女子,这样贸然闯入实在是不合适,然而事已至此,她只好也跟着进了房间,屋里一切正常,床上的人被他们吵醒,整个人裹在被子里还有些迷煳, 「怎么了?」 「你房里传出奇怪的声音」, 邱埜冷冷说道,又在她房间打量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我不知道」, 她往被子里缩了缩,似乎有些害怕, 「刚才睡着了,没听见什么声音」。 周楠微微耸了鼻子,空气中浮动着残存的迷魂香,又见床上的人一脸无辜,抿了抿唇,算是安慰, 「没事就好「。 等他们都离开,司徒彻把床顶上绑着的人放下来,那人的喉道上被划开一道口子,有血沫不停地渗出,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双目死死地盯着司徒彻,眼神狠绝。 「上次你们来试探我的武功」, 第15页 冷冷地看着那人不停地抽搐,她早在第一时间就检查过了他的舌下,十分肯定地说道, 「这么有把握将我一击致命,连毒药也不提前服,着实没有一点杀手的专业素养「。 她钳住那人的下巴,力道几乎要把那里的骨头捏碎,床上的人双手死死扣住她的手,妄图挣脱, 「你的主人是谁,与邱埜有何关系?」 那人勐然瞪大了双眼。 得到了答案,司徒彻毫不手软地了结他,本来也不寄希望于从这种死士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江平县的案子现在明面上是公主在查,对方怎么也没有理由怀疑到不会武功的贾云庆身上,只有一种可能。 第8章 居心 第二日清早,一具黑衣人的尸体被周楠从房间扔出来,紧接着是明月的破口痛骂, 「胆大包天的狗东西,居然敢跑到公主房里行刺,灭他九族都不够……」 郑容出了一身冷汗,慌忙跪下请罪,公主若是在他手上出了事,他是无论如何也难辞其咎的,更何况他对公主有仰慕之情,保护不好她,他是万般自责的。 邱埜沉着脸,一会儿看着地上那具被人干净解决的尸体,一会儿盯着司徒彻,司徒彻缩在公主身后,懦懦胆怯的模样甚是可怜。 废物。 他起了个大早闯进了司徒彻房间,不管对方是死是活,会不会武功,总该有个答案了,却没想到事情变成了这样,难道真是进错了公主的房间,这怎么可能呢?昨晚的叫声,他十分肯定是司徒彻房间发出来的。 可事实摆在眼前。 不甘心。 发生了这些事,周楠没有再耽搁,日夜兼程赶到了南阳县,根据王大人给的名单,目前的南阳县与曾经的江平县,是同一个村官。 南阳县令李文才不知从哪听闻公主大驾,连忙出府迎接,果然在一所客栈见到了周楠,在他的盛情邀请下,也是为了查案方便和安全,周楠带着他们住进了李文才安排的府邸。 「公主有何吩咐,下官定然不余遗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必了」, 周楠挥手打断他的奉承, 「这本来是李大人的管辖区域,本宫只是在此停留几日,用不着大人赴汤蹈火」。 李大人笑得谄媚,谁不知道眼前这位长公主有多受宠,他将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男子往前推, 「这是犬子纪元,还请公主多多照顾」。 这位桀骜不驯的小公子在看见周楠的那一刻突然红了脸,想到父亲对他说过的话,这么好看像仙子一样的人,怎么会荒淫无度呢?若……若她真是,也不是不可以的,这般想着,突然希望长公主如传闻所言了。 司徒彻一看这情景就知道,那些诋毁公主的谣言已经彻底传开了,这个男子目光都是对公主的痴迷,甚至有些无礼冒犯,不知怎么,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大概是同为女子感到无奈吧。 郑容上前挡住了李纪元直白的目光,平日温和的禁军统领气势有些逼人, 「放肆!见到公主不知礼仪吗?李大人这么教子无方,看来是这乌纱帽戴腻了,还是脑袋想搬家了!」 「下官不敢」, 李文才也是慌了,冒出了满头大汗,赶紧拉着还在发愣的儿子跪下。 明月的脸都要气白了,她哪能不知道这狗官脑子里在盘算什么,她也知道恐怕不止一个狗官这么肖想公主,人言可畏,人言诛心! 当事人周楠自己倒没有这么强烈的情绪,她的生命有限,实在拿不出精力与这些妖魔鬼怪计较,淡淡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李文才的嵴背却像压了一座大山,他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位长公主不过一句话的事——对君主不敬,他全家都得掉脑袋。 李纪元却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还敢偷偷抬起头去打量那张倾城容颜,却被冷若冰霜的眸子冻伤了心。 夜幕降临,大周有着严格的宵禁限制令,今日是不能继续寻找那名村官了。据李文才所言,他也只拿得出一份朝廷任命的文书,不得插手南阳县招兵重地那几个村的纠纷。 「公主有所不知」, 他露出为难的神色, 「西郊那几个村子常常有人找到这儿来要下官为他们做主,可下官也是无能为力啊,此事不归我管」。 「他们可有说是何事要请大人做主?」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来县城找下官的都是些老弱病残,说是家里的男人出去做生意后便失去消息了」, 「这几个村既是招兵重地,怎么还会有人出去做生意?」 周楠敏锐地抓住他话中的疑点。 「司徒将军这几年来连连获胜,犬戎不如以往那样频繁冒犯边境,招兵的压力小了很多,这些人怕是在村子待不住了,另谋生路吧」。 说起大将军司徒青云,势利艷俗的官员语气中也不自觉带了些仰慕,肃然起敬。犬戎骚扰大周那是立朝以来的惯事了,司徒青云靠着十年前那场以少胜多的白河沟之战,打得犬戎一败涂地。 那次战役兵马相差悬殊,大周处于绝对的弱势,当时有消息传来将军战死沙场,不少百姓既悲痛又恐惧,举国哀悼了三天,直到司徒青云骑着瘦马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大漠的夕阳中,还有他身旁十岁的少将军……是以大周百姓都在传说将军死而復生是上天的馈赠,纷纷称他为「天佑将军」,犬戎自此战后一蹶不振,现今还在休养生息,偶尔物资实在匮乏才敢派小部队过来偷窃抢骗。 第16页 这些事周楠也有所耳闻,作为最大受益的皇家血脉,她对司徒将军父子也是万分敬佩的。犹记得,将军凯旋的事还是母后亲口跟她讲的,母后那时很高兴,半开玩笑地说要把她许配给少将军为妻,惹得她小小地生气了一回……不过,旁边这人在笑什么? 见公主的目光冷冽,少将军勉强压住唇角,尽管这位李大人透露的不是什么好消息,但能亲身感受到大周子民对将军的感激与崇拜,她还是会觉得很骄傲。 「这么说来,得找到村官才能问清楚了?」 「这些下官就不知道了,下官也未曾见过那名村官」。 周楠思索着,她是知道村官是谁,不过南阳县这么大,不知道此人会在哪里。 李文才给安置的宅子很大很舒适,偏偏就有人不安生,喜欢爬人屋顶,像只不听使唤的猫。 司徒彻半躺在层叠瓦片上,半眯着眼沐浴月光,一脸安逸享受的模样,这里的气候与漠北截然不同,没有凛冽和干燥,温暖清爽的晚风吹得人万般舒服。 「爬这么高,就不怕被人发现会武功了?」 周楠看着那只猫慵懒的背影调侃道,她实在不像是有任务在身的人,仿佛在哪里都能随遇而安,找到合适的角落安置自己。 「公主」, 她睁开眼,听见对方清冷的声音,像是回过了神,略带侷促地要起身行礼, 「免了」, 周楠与她隔了一人宽的距离席地坐下,想要感受一下坐在屋顶上是否有看上去那么悠闲。 见她如此,司徒彻也很自然地放松下来,糯声回答她,乖巧地扮演着面首的角色, 「臣当然是被公主一起带上来的」。 「本宫可带不起你这么重的人」, 周楠挑眉不接招,见她憋着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心情蓦然痛快了,嘴边也有了些许弧度。 司徒彻忍不住偷瞄一眼,公主殿下着实生得漂亮,她身后有一轮明月辉映,又有满天繁星作衬,然而最引人注目的,仍然是她的笑容。 红霞悄悄爬上某人的耳朵,某人却一无所知。 「看够了吗?」 「嗯,还没」, 回答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司徒彻只想从瓦缝中钻进去,一定是被李大人家那小子影响了,她可不是颜控,要知道,摘掉脸上那张皮,她每日在铜镜中所见已是惊鸿。 周楠轻声一笑,无意在某片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撩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这番比试是极其不公平的,不服输的少将军他日定然是要加倍讨回来这份莫名的心悸。 她也解释不清自己为何见到公主就会产生一种天然的亲近感,明明对方也不是一个容易亲近的人。 「看够了就谈谈正事」, 「是……」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发现她的身份后,周楠没有叫过一次她的假名,每次仅仅用代称「你」或者「她」,有时明月要想一阵子才能意识到她在说谁,这样倒是让司徒彻很舒服,她并不喜欢被叫做别人的名字。 她收回长腿盘在身下,坐姿端正起来,公主已经帮了她不少,也是该把事情交代清楚了,除了自己的身份,把发生在江平县的怪事说了一遍,当然,也隐去了到吏部一游的事。 「你的意思是,现在的南阳县就是曾经的江平县,如果不出所料,南阳县的村子也逃不过火海的命运」, 司徒彻抬头望着远方那片隐藏在黑暗中的村庄,周楠也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里现在还是一片平静祥和,可这祥和下面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就不得而知了。 「本来是不确定的,但它们发生的事情太相似了,如果李大人所言非虚,很有可能,他们马上要动手了」, 「他们是谁?」 司徒彻摇头,她想或许与邱埜有关系,但又不能肯定那日的黑衣人一定是为江平县的案子而来,也许是怀疑自己另有目的呢?又或者只是想除掉自己。 「明日就先去西郊看看吧,两县的村官徐治,先前是翰林院的一名学士,行事低调谨慎,恐怕没那么容易被找到」, 「嗯」。 目送公主回寝房后,司徒彻仍留在屋顶,若真有人敢趁机在她眼皮底下杀人放火,她一定不会放过的。 躺了一会儿,杀人放火的兇手暂时没找到,不过,她抬眸瞟了一眼躲在屋后鬼鬼祟祟的身影,有人要来骚扰公主,也是不能放过的。 「干什么,站住」。 那位奶油小生被她吓了个半死,差点叫出声来,自己捂着嘴,见来人是贾云庆,拍了拍胸脯,虚惊道, 「原来是你这个小白脸」。 司徒彻冷笑一声,抱着胳膊看奸细似地审视着他, 「你在公主门前慌慌张张的,到底想做什么?」 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李纪元平时再怎么横着走也有李文才的庇护,司徒彻是战场上只身厮杀过来的人,才放出两分气势,就让他腿脚有些发软,牙关打颤, 「我来找公主」。 「这么晚来找公主,居心何在?」 李纪元心里打了退堂鼓,可想到公主惊为天人的模样,又挺了挺胸膛似是给自己勇气, 「我……你不是也在吗?你有什么居心?」 「你既说了我是小白脸,就该知道,即便我是小白脸,那也是公主的小白脸,当然是要待在公主身边伺候,而且「, 第17页 司徒彻逼着他后退,不甚在意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子,明晃晃在他眼前闪了闪, 「小白脸讨厌其他的小白脸勾引公主,你以后再乱看,我就把你阉了送到惜薪司去烧炭」。 言下之意,小白脸都不想让你做了。 对方张着嘴,似是被她这番臭不要脸又流氓的言论惊到了,然后,转头就跑。 少将军等人跑没影了才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她只是把贾云庆要讲的话讲出来了而已, 吧。 第9章 上元 一夜无事。 大家在府中用过早膳,便打算往西郊出发了,李文才自然是陪着公主一同前往,只不过与昨日不同,那位小公子今日神情恍惚,一直低垂着头不敢看公主,反倒是乱往贾云庆那边瞟,司徒彻坦坦荡荡和他对视,笑得十分纯良友善。 「公主,今日是上元节,不妨先去街上买好面具,不然我们怕是在人群中过于显目了」, 郑容细心提醒道,李大人这才拍了拍脑门, 「这位大人说的是,南阳县有上元节戴面具的习俗,今日必定每个人出门都会戴上喜欢的面具,公主也是赶巧了」。 司徒彻瞭然,禁军统领想的可跟李文才不一样,公主这样的容貌就算是平日走在大街上,也免不了让人回头侧目,面具怕是一个幌子,单纯不想让别人看见公主相貌才是真的吧。 街上果真如李文才所言,无论是摆摊的小贩,还是陈立的商铺店主,无论是两三岁的稚童,还是六七十岁的老人,都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他们几个没戴面具的人在其中显得十分突兀,频频引来他人探究的目光。 「公子小姐们都过来看看,我这面具独一无二,保管不会跟别人撞上」。 「傩人面具,老字号,龙虎狮兽都有喽」。 「……」 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充斥着街道,好不热闹,在李文才的推荐下,几人走进一间品类丰富的商铺,各自挑选着喜欢的面具。 邱埜毫不犹豫地拿起一张鬼神面具,面具的色调是深褐色,张开的血盆大口和凶神恶煞的眼眶处用深红色在开口处做了点缀,面具的表情有些邪恶,仔细看去更是藏着一股阴森,那几处深红色像鲜血一般。 司徒彻莫名地不喜欢这种类型的面具,看起来像古时祭祀用来装神弄鬼的道具,给人一种原始野蛮的恐怖感,心头涌上不适。她选了一张干净温润的白玉面具,很贴她的脸型,戴上之后仅仅露出一张嘴唇。 再看周楠那边,也是选了一副简洁大方的金色面具,堪堪遮住一双美丽的眼睛,面具边缘的弧形给这位气质矜贵的佳人蒙上了一层神秘之感。 明月和郑容几人也都挑好了适合的面具,司徒彻随意看了一眼郑容的,果然这傢伙挑的白银面具与公主的很是相配,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周楠没在意,她也不挑破,几人就沿着街道向西走,这一路上都还挺热闹,可能因为上元节的原因,街上的少男少女尤其多,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谁都不想错过这场可能遇见惊喜的邂逅。 公主也才十六岁吧,不知道她有没有喜欢的人呢,司徒彻想起上次他们讨论的驸马,她想不到有谁配得上这个与世无双的公主殿下。 思及此,又想到自己的婚约,不禁有些烦恼,如今已是她的及冠之年,这次任务后她便要以少将军的身份回京迎娶丞相的千金。 她也不是不明事理的,知道自己的婚事是政治联姻。这些年司徒青云的威望与日俱增,朝廷中不知有多少人在皇上面前闲言碎语,兵权本就容易触动皇上的禁忌,如果不是丞相与将军关系要好,在其中努力周旋,恐怕司徒家也难走到今日了,对方提出联姻,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可…… 除了敌人与任务,她是不喜欢撒谎的,现在却要以天大的谎言去欺骗一个女人,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虽然这桩婚事……是对方主动提出的——郑家大小姐与她见过几次面,回去后直言非她不嫁。 若她没有女扮男装,便是跟眼前这位禁军统领结姻了,少将军突然就一阵泄气,这样看来,无论如何都是逃不出联姻这条路了。 见她盯着郑容的背影看,眼中带着哀怨,好像在看一个负心人,周楠微微皱了皱眉,倒也不必表现得这么明显,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龙阳之好,昨晚还说过只是公主的小白脸呢,周楠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她,司徒彻有些莫名。 「公主,前方就是了」, 李文才指着不远处田地中竖的一块大石头,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太平村」,边上还有一行小字,被人磨得有些模煳,不过还是依稀可见「招兵重地」几个字。 道路延续自此已经变得狭窄许多,青石板路被泥土淹没,不知从哪就断开了,两边均是宽阔的田野,只不过没有戴着草帽劳作的农夫,亦没有小山丘一般的稻谷和庄稼,整片田地被大雪覆盖过后,像结了一层冰。 几人往村里又走了一段路,周楠发现了村子里冷冷清清,不多的几户人家都是大门紧闭,路上遇见的也都是老人孩子和妇女,尽管戴着面具,还是可以从衣着和身姿大致判断出来,正如李文才所言,身体壮实的男子都出门做生意去了,可现在还是新年,也不愿回家与亲人团聚吗? 越往里走,人气总算是慢慢多起来了,几人很快引起了村民的注意,无它,仅仅因为这队伍中有几名年轻男子。 第18页 有外人来,村民们似乎防备心很强,纷纷盯着他们,目光带着敌意,再加上牛鬼蛇神般的面具,竟让人有些后背发凉。 李文才只好把面具翻上去表露身份,村民们还是认得这个大县令的,这才收起兇恶的目光,却又在下一秒围着他齐齐跪了下来, 「李大人,求求你帮我找到儿子吧,他娘快不行了,临终前就想再见他一面」。 「是啊李大人,民女的丈夫已经失踪了大半年,一点消息也没传回来,孩子不能没有爹啊」。 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流下眼泪,从面具中渗出来更是悽惨无比,一时间,村民们纷纷痛哭流涕,唿天抢地。 明月不忍,微微偏开了头,她也是出生于这种地方,因父母双亡,才被人拐卖流落至青楼,周楠拍了拍她的肩给予安慰,另外几人也都是京城长大的,对这种场面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李文才也很头疼,他上哪儿找人去啊? 「大伯,您家儿子去哪了?能不能跟我们说详细点儿」, 司徒彻蹲下身与老人靠在一起,一是为了与大家亲近一些,二是她发现,老人的右手有六个手指,偷偷观察了一圈,这个村里很多村民都有这种情况,约摸是近亲结姻导致的。 她的话似乎有魔力,那位白髮苍苍的老人停止了啜泣,看了她一眼,缓缓打开了话匣子。 大约是一年前,村子里有两个外出做生意的人满载而归,他们说在京城开了大商铺,要招伙计,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回了村子找同乡帮忙。因为战争的平息,到太平村招兵的官员也来得少了,给的补助也变少,而那两人又拿出了大批的金银钱票,这对于世代农耕的军户村民们是个不小的诱惑,当即就有几个胆大的男子违背法令跟他们去了。 不到两个月,这几个男子回乡探亲,说是那两人所言非虚,他们在京城过得极好,又挣了不少钱,比耕地来得快多了,这在村里引起了轩然大波,断断续续又有人跟他们进了京城。人都是争强好胜又追逐利益的动物,看着别人家日子越过越丰裕,自己辛苦挣来的不及人家一小半,剩下的人也忍不住了,果断收拾行李背井离乡,不过这次,便杳无音讯了。 「早知道会这样,打断他的腿我也不会让他出去了」, 老人抹了一把泪, 「要是大人能把他找到,就算是让他下半辈子坐牢我也认了」。 司徒彻陷入沉默,原来是这样,老掉牙的套娃手法,这在兵法上实在是雕虫小技,不过对于无知的村民,却算得上是大招了。一定是早有预谋的,留下这些老弱病残掀不起什么风浪,再一把火烧掉,利用朝廷官员制度的缺陷,各地县官也不敢插手此事,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找出徐治。 「你们可知招兵村地是由专门的村官负责?村民远走他乡,他就没有一点动静吗?」 老人茫然地摇了摇头,他从未听过有什么村官,否则也不会去找李县令了。 村民也不知道这个人,她可以确定徐治一定与此案逃不了关系,要么是始作俑者之一,要么就是帮凶,她不死心,又问, 「那您听说过「徐治」这个人吗?」 仍然摇头,不过老人开口说道, 「我一个老人家,除了村子里的人和事,其他一概不知,你要想打听什么,可以去找许长青,他见多识广,知道的比我们多」。 许长青是村里唯一一个秀才,年纪虽然大了些,但好歹是个读书人,知道的东西比普通村民还是要宽泛一些,周楠当机立断,让村民带路去这位许秀才家中。 「贾兄对此事倒是很上心」, 一路上未跟司徒彻说过话的邱埜幽幽来了一句,脸上的鬼神面具透着一股嘲讽,不怀好意,司徒彻只觉得阴阳怪气,不欲搭理。 「别有用心专挑招兵的村子,这个徐治不会是犬戎安排在大周的奸细吧?」 郑容突然出声,猜想倒也不是平白无据。 「无论如何要找到他」, 周楠看见前面的司徒彻嵴背一僵,难道她也是这么想? 司徒彻当然不这么想,虽然这么说看起来很有道理,但从招兵村下手并不是一个好计谋,犬戎那边不会做这么费心费力又不能快速见效的打算,她之所以不说话,只是因为涉及到边关事宜,她一个京城的纨绔子弟实在不该知道这么多,何况邱埜还在旁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 第10章 村官 「许秀才,你家来人啦!」 带路的老人朝一间木屋大喊, 「餵猪呢,等会儿!」 里面传来一声回应,听声音中气十足,木屋外种了一圈的庄稼,这也是几人在太平村看见的唯一的庄稼了,不远处有一方池塘,边上养了些家禽,此刻正在一啄一啄地伸长了脖子觅食,给这个被哀痛笼罩的村子带来了生机活力。 老人见他们感兴趣,又多说了几句,这许秀才原本就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当年大家还同情他孤苦伶仃,谁知风水轮流转,他一人越过越好,别人家反倒是一派凄凉。 「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就问他吧,他去过京城赶考,知道的东西比我们多」, 「多谢您了」。 老人摆了摆手便离开了,他是把找儿子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了,司徒彻有些无奈,其实她内心有个猜想,或许这些被骗的男子,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否则,怎么会不回家呢?只是怕老人承受不住,才不敢说出口。 第19页 沉默了一会儿,司徒彻察觉到空气中的不太寻常,这是武功极高的人特有的警觉感,尽管只是一闪而过的杀意,难道他们要来了? 「郑大人,这次出行可带了侍卫?」 郑容反应很快,他立即点头转身, 「我去安排人守住村子」。 许秀才过了好一会儿才开门,跟声音有些出入,这人的眉须花白,估计已是年过半百,相貌倒还方正,他一看几人的穿着,便知是贵人来访,歉意地朝他们道, 「不好意思,刚才家里的猪跑出猪圈,多费了些时间」。 「无妨,我们过来是有事请教您」, 「进来坐吧」,他盛情邀请道。 周楠这一路都没有表示自己的身份,有李文才在这已经够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李县令的身份才是这里的百姓所认可的。许长青不愧是秀才,见李文才总跟在她身后,又等她坐下才敢落座,便知她身份尊贵,首先将茶奉到她手中。 「大人有何事不妨直说,小人知无不言」。 周楠并未跟他绕圈子, 「你可知「村官」一职?」 「略有耳闻,不过太平村的村官小人并没有见过」, 对方坦然答道。 「村子里出现过陌生人吗?或是身份尊贵的人?」 「除了您,未曾有过」, 许长青面露笑容,几个人都有些尴尬,这么说来,还真是。 司徒彻仔细听着两人对话,突然听见屋顶传来声音,抬头瞟见一道身影迅速闪过,暗道不好,找了个藉口便追了出去,周楠也看见了那个黑影,没有阻止她,继续向许长青了解情况。 「你对村子发生的事,有何看法?」 许长青嘆了一口气, 「这事发生的时候我正好在外乡游/行,否则怎么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同乡小辈们做这犯法的事,钱哪有命重要?」 「还不是那个狗屁村官!」 李文才忿忿说道,若是没有这个例外,全南阳县都是他的管辖范围,谁能在他的眼皮底下闹事?现在麻烦来了,村民都找上他,要是真抓不到徐治,万一朝廷拿他抵罪平息众怒也不是不可能的。 「李大人也不必太担心,按照条例做事总归是问心无愧的」, 似是看穿他心中的想法,许长青出言安慰道。 司徒彻追出去的黑衣人轻功很好,在立着排排房屋的阡陌交通穿梭游刃有余,对地形很是熟练,司徒彻在地理上落于下风,不过武艺补拙,她还是紧追那人不放,对方虽然占尽优势,却不是她的对手。 那人似乎也意识到了,穿过一个转角,纵身一跃,跳进了一户人家,司徒彻有些犹豫,贸然闯入人家屋中很是无礼,不过眼下,她更担心这屋子里有埋伏,这个黑衣人会是徐治吗? 没多久,屋内响起了女人的尖叫,是在唿救,她握了握拳,还是决定破门而入,刚进大堂便看见一女子被粗绳捆绑着,泪流满面,有一张秀气的青铜面具落在旁边,显然是被黑衣人强行弄掉的,那人十分野蛮地骑在她身上,手里还抓着扯破的衣裳,看见司徒彻进来,抬手给了地上的女人一巴掌,转身就从窗户翻了出去。 司徒彻本来要追,奈何女人身上有许多伤口,这是因为她的犹豫导致的,她没法置之不理,蹲下将女子手上的绳索解开,她的衣服早已被扯得稀烂,破洞的地方露出大片白嫩的皮肤,司徒彻没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尽管带着面具,还是偏头看向别处,从床上拿了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 「你等等,我去叫人来帮你处理伤口」。 女人一手捂着毛毯遮在胸前,一手拽住她的裤腿,还未从噩梦中完全脱离,又惊又怕,声音颤抖, 「你……你能不能别走」。 司徒彻皱着眉,意识到自己可能中了黑衣人的圈套,对方打不过她便伤害村民来拖住她,但此时此刻她似乎也别无选择, 「你身上有伤」。 「你别走,他会回来的」, 女人勐地摇头,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着她,怎么也不肯放手,双眼还在不停地流泪,她陷入两难。 家长里短道了几句,周楠这边也没问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徐治怕是知道有人要来找,一直躲着不出来,她带着明月和邱埜他们往回走,走到半路恰好遇到司徒彻往许长青屋那边走, 「怎么样?抓到了吗?」 司徒彻摇头,垂头丧气的模样。 「没关系」, 周楠只能这样安慰她,至少村子还在,那些人迟早会出现的,司徒彻点点头,沉默着跟在她身后。 「这许长青倒还是个人才」, 李文才感嘆了一句,对方几句话就说得他心里舒坦了。 话音刚落,周楠停住脚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奇怪,李文才这话倒是提醒她了,刚才许长青提到的条例,似乎只有县令和村官的文书才会明确规定——县令不得插手招兵伍村任何事宜,他怎么知道的? 脑袋里闪过一道灵光,她记起来了,从王大人那得到名单后,她就去调查了徐治的生平,对他的职位升迁了如指掌,却差点忽视了宗卷上的第一行字——翰林学士徐治,字长青。 「是他」, 周楠冷下脸,金色的面具泛着寒光。 这人好狡猾,竟悄无声息地藏在村民中,贼喊捉贼。 第20页 再回木屋时,又是大门紧闭,邱埜一脚踹开了那本来就不牢固的木门,许长青不復刚才的平静,正慌慌张张地背着包袱准备从后门开熘,被众人碰了个正着。 周楠还未动手,身后的司徒彻就飞身出去了,知道她破案心切,周楠没打算和她抢。 但这显然不是个正确的决定,因为下一秒,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司徒彻取了许长青的命,一刀割喉,就如那日对黑衣人一般。 周楠的瞳孔骤缩,没等她仔细思考其中的缘由,司徒彻又放了一把火,纵身从后墙飞了出去。 「公主,快跑」, 邱埜的催促让她迅速回过神来,因为是堆着茅草的屋子,火势很快就延续到四周,浓烟滚滚,几人慌不择路地逃出了木屋。 屋外的场景更令人惊讶,村庄已经是一片火海了,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其中肆意纵火,那张白玉面具如此清晰地表明了兇手身份,周楠的双眸被火光充斥,情绪难测, 「李大人,赶紧召人来灭火,把村民先救出去」, 「是」。 「其他人跟本宫追」。 那人凭藉了得的轻功走走停停,还抽空继续点火,不把后面的人放在眼里,简直是目无王法,嚣张至极。 「想不到贾云庆武功这么高」, 邱埜有些不敢相信,周楠没理他,抬手摘下面具,她现在只想亲手抓住那个人,问她要一个解释。 白色身影最终窜入一户人家,消失了,周楠盯着那道门,里面是个不小的庭院,中间有厅堂,还未走进大堂,便听见女子凌乱的哭声和喘息,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略带慌乱, 「你别哭了,不要乱喊」。 司徒彻被她哭得有些焦躁,说好了只是陪着她等到有人来,女子的情绪也慢慢安稳下来,却不知怎么就又失控了。 但她的话没有任何作用,女子不仅没有安静下来,还扔掉了身上的毛毯,紧紧搂住她的脖子,拼命往她身上贴,她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抓住她的双手制止。 「你弄疼我了」, 女人委屈道,又泪光点点看向门外,司徒彻也朝着她的目光看去。 周楠看到的这一幕与司徒彻先前看见的几乎一模一样, 「我没有!」 司徒彻见到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否认,用力把女人推了出去,带着莫名的心虚和不安,她不知道自己竟如此害怕在那双清澈美丽的眼睛里看见厌恶和失望。 「发生什么了?」 郑容带着侍卫闯了进来,明月和邱埜都是一脸震惊,只有周楠垂着眼眸,看不清情绪,声音冷淡, 「你不是带侍卫去保护村子了吗?」 「这……」 郑容疑惑地看了看司徒彻, 「不是贾公子跟我说,见到刺客往树林里去,要我去追的吗?」 「没有」, 司徒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上前拉住那个女人, 「你说,我一直在这陪你的!」 女人只是尖叫,拼命想从她身边逃开,俨然是受了欺负的模样,令人心疼。 「那你这面具上的血怎么解释?你在我们面前杀了徐大人,人证物证俱在,还想狡辩!」 邱埜厉声喝道,大家这才发现地上除了青铜面具,还有司徒彻的白玉面具,上面染了鲜血, 「这是她的,她身上受了伤」, 司徒彻无力地解释,听到邱埜的话,她已经明白了七八分,这是个彻彻底底的圈套。 「公主!」 邱埜看着周楠,倒不如说是逼着周楠,这么多人看见了贾云庆杀人放火,奸/淫/妇/女,现在的她是有口难辩。 周楠抬头, 「将她押入牢房,听候发落」。 第11章 冤屈 被侍卫扣押,司徒彻没做反抗,她不是傻子,这时候拒捕就是完完全全承认自己是兇手了。经过周楠的身边的时候,她还是顿了脚步,一脸倔强地说道, 「不是我」。 周楠没有给她回应,其实,在进这间屋子之前,她是没有一点怀疑的,毕竟司徒彻在她眼前杀了许长青是事实,被人利用了这么久,她怎么可能不愤怒? 可亲眼看见她后,不受控制地,心里的天平已经偏了。 对方设计的圈套很完美,可凡事过犹不及,实在不该把奸/淫/妇/女这个罪名也安在她头上的,画蛇添足了,这也间接证明,兇手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或者说,不得不这么做才能拖住她。 再一思考,其实疑点重重。 她武功那么高,要是想动手,轻轻松松可以做到,怎么会选在众目睽睽之下?哪怕顶着贾云庆的假身份,就不怕自己一怒之下将她当众处斩吗?以她们之间的关系,贾云庆赌不起。 其次,今日的面具带来了混淆视听的效果,大家只看见戴着面具的贾云庆杀人放火,而这个「贾云庆」在自己面前没有说过一句话,这很可疑,只是当时自己以为她没抓住黑衣人心情低落罢了。 当时的「贾云庆」明明是直奔许长青家杀人灭口的,而她本人根本就没听到后来的对话,怎么会知道许长青和徐治是同一个人?若她早知道,昨晚就可以动手了。 可这些还不够,因为那人武功也不差,而且杀害许长青的手法与她相似,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如果真的不是她,兇手进了这间屋子,又是怎么离开的呢? 第21页 当时她从外面进来,直到现在,根本没看见其他人离开。 「公主,贾云庆他罪孽深重,若不当街斩首,实难服众!」 「你在教本宫怎么做事吗?」 「臣不敢」, 邱埜低下了头,他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急切了些,怕是引起了公主的反感。 好在周楠的吩咐及时,李文才带着人将火扑灭,村子没受到太大的冲击,人也都救了回来,为了不引起众怒和恐慌,周楠下了禁令,不许将这件事传出去。 邱埜敢怒不敢言,李文才身为朝廷命官,自然也不敢乱说,可大家心里都认定兇手是贾云庆,周楠顶着很大的压力才暂时保住了司徒彻的性命。 将那个女人带回县城,周楠再三问她,当日的情况到底是如何,女人哭哭啼啼的,坚持说司徒彻撕了她的衣服,要强/暴她,并且已经到了最后一步,自己的清白不保。 明月听着一阵生气,她本来也是厌恶贾云庆至极的,非常不理解公主为什么要给人渣撑腰,可当周楠告诉她「贾云庆」是女子后,她的态度就变了。 偏偏不能把她的性别公诸于众,大周有律法——对于隐瞒性别、冒充他人身份的一律论斩。司徒彻一次触犯两条死令,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好下场,这不是让人有苦难言吗? 「你可要想好了,坐在你面前的是长公主,你若撒谎,便是欺君之罪,掉脑袋都不够的!」 被明月的话语吓得有些害怕,女子的表情出现一丝松动,周楠猜想司徒彻当时是被女子拖住了,也就是说这位女子能够证明她是没有可能脱身去杀害徐治的。 「你有什么顾忌大可跟本宫倾诉,本宫会为你做主,只要你愿意说出真相」。 可女人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咬死了贾云庆就是要奸/淫她,还说了许多轻浮的话语调戏她,威胁她。 周楠脸色有些难看。 司徒彻也好不到哪去,她换了囚衣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牢房又湿又潮又脏又乱,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没有人愿意相信她,尤其是…… 说不难受是假的。 昨晚她还在跟公主谈论谁是兇手,谁知今夜便以兇手的名义被关押起来了,真是太戏剧化了,如此看来,对方也是个聪明人,有点意思。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司徒彻半曲着长腿随意靠坐在墙边,动作慵懒得跟她那身囚衣有些不搭。 那人进来后就用铁丝开了锁, 「少将军,吃点东西吧」, 「嗯」。 司徒彻捧着饭盒大口吃了起来,她被关一天了,也没人给送吃的,狱卒对她骂骂咧咧的,没有一点好脸色,想必是邱埜这位仁兄提前打好招唿了,不太想让她好过。 清风见她这样心疼不已,她家将军什么时候这么落魄了,本来就瘦,现在更是像根笔直的竹棍子, 「少将军,我们跑吧,把贾云庆换回来」。 司徒彻挑了挑眉,她这属下真是敢想敢说敢做, 「你把他弄到哪了?」 「在客栈,属下每天看着呢,把他塞进来没问题」。 清风带着真的贾云庆,每当人家要醒过来,就一闷棍又把人打晕。 「不行」。 「为什么?」 清风很不解,她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了,要不是将军说不能杀人,她早就血洗李府了,干脆坐实这个罪名,那些诬陷将军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会死的」。 贾云庆除了巴结公主以外也没做什么滔天坏事,不至于让他来替自己顶罪送命,这样跟那个真正杀人放火的兇手有什么区别? 「可是——」 「外面的消息怎样了?」 「官方给的是纵火兇手在逃」。 清风见她突然笑了,露出大白牙的那种,不禁怀疑少将军是不是被关傻了,都这个时候,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那我就更不能跑了,不然怎么对得起这份信任?」 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清风克制住把她打晕直接带走的想法——可惜,自己不是将军的对手。 「好了清风,你赶紧离开这,有件事得马上去办,晚了我就真没救了……」 清风前脚刚踏出牢房,后脚就进来另外两个人。 这回司徒彻直了身子,坐得端端正正。 「过来吃饭」, 声音清冽,带着命令的强势,可是,落在心里委屈的少将军耳中,好听极了。 「多谢公主」, 她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好她没有吃得太饱的习惯,庆幸了一番,然后开始狼吞虎咽。 那件松松垮垮的囚衣微微刺痛眼睛,可周楠现在也无可奈何。 明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倒是也不客气一下,就会吃! 「你就没点什么想说的?」 「死也要做饱死鬼」, 司徒彻吞着饭含煳不清道。 周楠因为这句话显然有些动怒,冷笑了一声,她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命,又何须别人的照顾和帮助? 看着那道温柔不失坚毅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司徒彻低着头也没了食慾,她不是故意气走她,只是这个牢房太不安全了,而且,关于公主的谣言已经足够多,她不想再加上一条「包庇罪犯」,尽管这对周楠来说没什么区别。 第22页 「这傢伙不识好歹,公主你别生她的气,伤了身子不值得」, 明月有些愤然,看来女人也不尽然是好东西! 纵然如此,周楠还是没打算把她送上刑场,暂且不说她是被冤枉的,自己还没找到长虹,邱埜又居心不良。 就算是多一条骂名,她也要把人带走,仅仅只是……为了长虹。 两人刚回府,就见黑烟滚滚,火光四起,该死,又来了。 周楠想到那个女人还在房里,只身就要往庭院里去救人, 「公主不可以!」 明月拼命抱住她的腰,打死也不松手。 「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就死无对证了」, 「那也不能是你进去」, 明月的态度坚定,管它贾云庆是男是女,是死是活,她的命跟公主的安危是比不了的。 郑容他们及时赶到,主动进去救人了,明月这才收手,她大概是大周史上第一个敢严词拒绝并强迫公主的婢女了。 与李大人的府邸颇有默契的是司徒彻所在的牢房,同样的火光沖天,里面还有一批黑衣人,全是高手,这个排面算是对得起她的武功了。 才怪,少将军本人为他们亲自演示了什么是一剑封喉,当然,演示是要收学费的,看一眼大概值……一条命。 由于早有准备,狱中的火很快被扑灭了,司徒彻轻车熟路地打开牢门,进去后又把锁原原本本地復原,靠墙坐下,跟进出家门无异。 这一夜清风很辛苦——要不停地把牢房外面那些烧焦了的杀手尸体趁乱运到李府,但她也很兴奋——终于可以高高兴兴地在李府放一场火了,这可是将军应允的。 周楠这边就没那么轻松了, 「你说那个女人不见了?」 「是」, 郑容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因为现在公主的表情,很冷,冷到心底里的那种。 「让人在你眼底下点火,两次」, 她的话没带什么感情,却让人感到强烈的压迫,像是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这是他的心上人,他不愿被她看轻, 「上次……上次是贾公子,臣才疏忽——」 「这次呢?她在牢里待着,怎么出来放火?那些黑衣人的尸体又作何解释?」 周楠扫了他一眼,眼神带了些锋芒。 「也许……也许是她的同伙」, 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心里想的却是公主这般质问,到底是为了案子本身,还是牢房里的那个人? 这样一想,就不由自主地要为贾云庆杀人找藉口。 「同伙集体跳火海?」 周楠目光有些复杂,她不认为他看不出目前的形势,只是没想到他绞尽脑汁认定了那人是兇手,那个人不会偷偷地伤心吧? 郑容明白了,纵火真兇还未抓到,他们想杀唯一的证人灭口,却不慎被火焰吞噬,而这一切,都与牢里的贾云庆没有关系。 这就是公主的意思吧,禁军统领心中有些苦涩。 得出这个结论也不能怪他们,实在是司徒彻的剑法骇人,侍卫们不是没检查过那些烧焦的尸体,可在他们身上没有发现明显的伤口,这才认定黑衣人是被烧死的。 「公主,贾公子确实是在牢里安分坐着」, 李文才派去的人给了准确的消息。 周楠稍稍放了心, 「牢房里没有什么异常吧?」 「没有,一切正常」。 夜里,明月不放心公主一人,非要在房里陪着。宅子失火后,李文才不敢怠慢,又给公主安排了一间屋子,郑容也加强了防备。 这么多人守着,周楠仍然睡得很不安稳,那名女子被兇手抓走了,没有人能给贾云庆作证,可是—— 「我没有」, 「不是我」。 梦里说话的人换了一个,那人只有十二三岁,身着白衫,明眸皓齿,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盛着灿烂星光。 深夜,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藏着两个身影, 「火应该在狱房,而不是在府上」。 这人声音低沉,俨然藏着浓烈的怒气,另一人低着头不敢说话。 「她还活着,人不见了,你办错两件事,该当何罪?」 「属下该死,主人,请再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亲自动手」, 「你不是她的对手」。 阴影中的人冷笑了一声,这场火本来应该烧死贾云庆,然而她现在活得好好的,还让人烧了李府,自己把女人劫走,嫁祸给了他们, 「是她太狡猾,我们没能杀了她,还被她给反过来栽赃了一把」。 「不知为何公主如此相信她」, 如果不是周楠拦着,当众立斩贾云庆,根本没有现在的麻烦了。 那人沉默了片刻, 「派人盯着牢房,一定要找到那个女人,她不能留」, 「是」。 第12章 闹事 女人此刻正在昏睡,清风忍着杀了她的念头,提着一桶冷水从头浇到脚,把她弄醒了。 「咳咳,不要杀我」, 她受了惊吓,恐惧地看着面前仍然穿着夜行服的清风, 「你……你说过的,只要我不说,你就放了我爹娘」。 「不说什么?诬陷我家少爷?」 清风目光凌厉,这种人,将军还吩咐她救,说实话她挺不情愿的。 第23页 当时放火,清风发现有一个黑衣人潜伏在李府,正是要杀人灭口,让牢里的司徒彻永远不能翻身。对方太狠毒了,一边派人去刺杀少将军,一边杀掉唯一可能的证人。 「你……你是」, 女人意识到不对,自己说错了话,马上又开始流泪,一言不发了。 「你看不出来吗?杀人灭口,我家少爷又救了你一次,你就这样报答她,你还是人吗?」 见她态度仍然不肯松动,清风紧了紧手中的剑。 第二日一早,牢房外面传来喧闹的声音,狱卒挤在人群中,拿着木棍艰难维持着秩序,但效果不是很理想, 「烧死他!」 「是他杀了许秀才!」 「他还放火烧了村子!」 「玷污了刘家闺女!」 「没准我儿子也是他绑走的!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围着牢房的正是太平村的村民们,不知从哪听说了纵火犯已经被抓到,自发聚集起来闹事,要官府给说法。 「公主,民愤太强烈,此事恐怕包不住了」, 李文才很是为难,一大早不得不向公主禀报这件事,已经急得满头大汗,那群刁民怕是要在白日底下滋事挑衅了。 周楠有些无力地抵着额头,那个女人现在还未找到,这个时候聚众闹事显然就是有人故意挑拨的,可她却束手无策。 「先去牢房那边看看」, 「是」。 没多久就有人进牢房开锁了,那个狱卒脸上挂着一滩生鸡蛋的蛋液,额头顶着蛋黄,狼狈不已, 「小子,你运气不好,我们实在保不住你了,不把你推出去,谁都活不了」。 司徒彻挑了挑眉,想着清风那边应该也快了,她没事人似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稻草,慢悠悠地在狱卒同情的死亡目光下往外走。 走到半路,听见外面争吵的叫骂声,她又顿了脚步, 「干什么!」 狱卒啐了一句,凶神恶煞地瞪着她,她笑嘻嘻地从囚服中掏出一张银票,一百两!狱卒的眼都直了,可想到外面可怕混乱的场面,咬咬牙推了她一把, 「别想贿赂朝廷命官!」 「大哥,我要求不高,再帮我挡一炷香的时间就行,反正你们衣服已经脏了「, 司徒彻摸了摸自己这身囚服,一会儿被公主看见狼狈的样子多不好,再怎么说她现在也是公主的人,不能在外面给她丢人现眼,至于钱,将军府也不缺。 「你们的俸禄挺少的吧?」 「你不是要我帮你逃跑?」 狱卒目露怀疑,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事? 「我没犯罪,干嘛要跑?」 她不在意狱卒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她。 于是周楠匆忙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的一幕,村民们举着拳头哄哄嚷嚷地要杀了那人,狱卒们把人围在身后层层保护起来,满脸都是菜叶和蛋清,地上还躺了不少鞋子,一片狼藉,而他们身后那人老神在在地躺着,一身囚衣干干净净的。 「肃静!」 李文才背着手走到人群中,村民们情绪激动,纷纷下跪求县令替他们申冤, 「李大人,就是他们这些人来了村子,村子就着火了,您得为我们做主啊!」 「许秀才死的冤啊!」 「许长青他是你们的村官,你们村子里的男人失踪与他有关」, 李文才拿出知县的气魄镇压,他已经跟公主说好了,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先判贾云庆明日处斩,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今晚便带着她走人。 「大人,我儿子……到底去哪了?」 「本官也不知道,许长青死了,这线索也就断了」。 村民们沉默了一阵,又有人站出来说话, 「刘家闺女好好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就被这个畜生糟蹋了!」 周楠听见这话不由得皱了眉,心里极不舒服。 一个黑衣女子在人群中中气十足地回道, 「大爷,您说那女子被我家少爷糟蹋了,她爹娘呢?怎么不见她爹娘出来维护女儿?」 「对啊,刘大哥和大嫂呢?」 此言一出,果然大家都在寻找刘家人。 周楠打量着这位女子,长相普通,脸上的线条有些僵硬,穿的是劲装黑裙,是个习武之人,她说贾云庆是她家少爷,是真的贾云庆还是那位本人? 清风接受着众人的眼神,本来是想换张精緻一点的脸出来,只是时间来不及,她在村子里找了一夜,才找到被绑架的女子爹娘,虽然她是少将军的暗卫,平时不常出现,但为了谨慎起见,还是草草捏了一张假脸。司徒彻咧了咧嘴,不敢直视自己的下属,真是有够草率的。 「好了,快出来吧,还我家少爷一个公道」, 她有些不耐地催促,手中的剑横在身前,那位刘家的女儿终于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下慢吞吞地走了出来,她的眼睛红肿,看起来像哭了一整夜,歉意地看着狱卒身后的贾云庆,正要开口说话,人群中几个浑水摸鱼的果然忍不住了,刚跳出来就被清风斩在剑下,众人还没来得及恐慌,几个男子的尸体就已经横在地上了,看长相明显不是当地的人,女子瑟瑟躲在清风身后。 有两个人悄悄握紧了拳,邱埜自然在其中,司徒彻若无其事地扫了他一眼。 第24页 郑容带着侍卫把周楠保护起来,几人均有些吃惊清风的身手,李文才见公主没有发话,便也不敢说什么,大家有目共睹是那些人要杀女子灭口在先的,就算清风不动手,他身为县令也要杀掉那些犯上作乱的人。 」刚好,他们自己要出来作证,你继续说「, 清风扫了一眼周围,现在这里有侍卫有士兵,应该不会再有人出来自投罗网了,转头有条不紊地吩咐那个受了惊吓的女子,女子强压住恐慌,然后开始叙说当日发生的事。 事发当日,她们全家被黑衣人抓走,那人把她绑在屋子里作为引诱贾云庆的诱饵,目的是拖住他,别的事她一概不知,只是当日贾云庆一直与她待在房里,没有出去杀人放火的时间,她因为爹娘还在别人手里,才不敢说真话,让人平白无故受了冤枉。 「你说的可是事实?」 之前说话的大爷有些愤怒。 「小女子不敢隐瞒,今日这位女侠救了爹娘,我才敢说出真相,昨日……昨日这些黑衣人还要杀我灭口」, 说着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大爷撇了撇嘴,误会了好人,也不好当街欺负一个小女子,有些恼。 「既然误会说清楚了」, 李文才捏了一把汗, 「你有没有看到兇手的模样?」 「没有,他蒙着脸」, 女子很是悲伤,又带了些内疚, 「说如果我不听话,就杀了我的爹娘,我也是被逼无奈……」 「这么说,贾云庆就是无辜的了?」 「她与我在一起,没有离开过」。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李文才转身问村民,村民们也没有人再胡闹,毕竟是自个村里的姑娘,李文才命令狱卒放人。 狱卒抹了一把脸,吃惊地看着悠闲的囚犯,司徒彻回以一个微笑,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可惜的是,她还是大意了,没有能够抓到活的徐治,现在案子的线索又断了,只有这些死士一直纠缠着她,好在,还有邱埜这条鱼。 那个假冒她杀害徐治的兇手,到底是谁? 李文才让人处理了尸体,周楠还没放下心来,又有村民开口, 「就算这小子没有杀人放火,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也得对你负责啊!」 女子的脸有些红,看了一眼贾云庆,又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清风, 「当时是我硬要他留下,这……」 「女娃儿不好意思了,你这小子还不主动一些?左右是你跟人待在一室,难不成你不愿意,她还能强迫你一个大男人?」 「就是就是!小伙子要主动才追得到媳妇儿,我们也不嫌你是个外乡人,赶紧选个日子把事儿办了」, 「……」 村民们眼见误会解除,又开始起闹,现在村子里也没有年轻男人,怎么会放过这个现成的,何况贾云庆长得也不差,身材又高大。 司徒彻脸一黑,她倒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偷偷瞄了一眼公主,对方的脸色不比她好看,来了,那种心虚的感觉又来了,她现在非常后悔,就应该让村民把鸡蛋打到她头上来的! 「嘿,我说贾兄,乡亲们这话说得挺有道理,你就娶了人家姑娘吧」, 邱埜不厚道地把她推了出去。郑容也有些期待,要是贾云庆娶了这女子,公主定然不会再把他带在身边了。 那位女子的脸更红了,她是最知道贾云庆人格品行的,对方在她狼狈之时没有落井下石,颇有君子风度,又是她的救命恩人,各方面都很优秀,她自然也是愿意的。 明月气得很,这真是太胡闹了,那人是女子之身也就算了,她可是公主的人,怎么能任由别的女子胡闹!她若是娶了这女子,谁保护公主去取长虹? 她撸起袖子随时准备出手,贾云庆这厮要是敢背叛公主,就要她好看! 」我家少爷已经有亲事了!「 清风眯着眼,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大好事呢?她家少将军是没人要吗?居然沦落到娶一个不知名的乡下女子,还是个陷害她的坏女人。 果然,这一嗓子吼出来,大家都安静了,司徒彻也惊呆了,她现在根本不敢去看周楠的表情,因为周楠已经转身走了。 那位刘家的女儿也用失望的眼光看着她,然后捂着嘴离开了,热闹没人看了,大家遗憾地一闹而散。 」清风「, 司徒彻咬牙切齿。 」少将军「, 清风低着头,感觉腿一阵发软,她好像说错话了。 「回军营后自领二十军棍!」 「是!」 「公主,那个丑女人是谁啊?贾云庆她真的定亲了?」 对方男的女的啊? 「不知道」, 周楠冷淡道。 「公主,你怎么了?」 明月跟在她身后,显然发现了她的不对, 「没怎么」, 「可你看起来……不太高兴,是贾云庆那——」 「没有,跟她没关系,本宫只是有些疲惫,昨夜睡得不太好」, 周楠揉了揉太阳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大概是这几天太累了。 第13章 停歇 此次在南阳县的经歷实在不算愉快,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周楠拒绝李文才的一再挽留,带着几人重新向潭州出发。 第25页 「贾公子,那位小姐究竟是何人?」 「我府上的婢女」, 司徒彻怏怏的,公主一直没有再跟她说过话,哪怕公主的话本来就不多,她就是觉得很不安。 清风还是没跟着他们,以暗卫的身份私底下护着她。 「那你……定了亲吗?」 司徒彻愣了愣,还是摇摇头,她现在是贾云庆,不是司徒少将军,也就只有这一点,她羡慕贾云庆。 郑容眼中闪过失望,不过很快隐藏起来了, 「你真的会武功?」 「嗯,会一点点」, 「可我听公主说,那日杀徐治的人武功很不错」, 那个婢女的身手也实在不赖,贾云庆的武功会低吗? 听他提到公主,司徒彻有点不自在,没了说下去的欲望,郑容看出了她不想说话,倒也没有勉强。 一路上司徒彻还是给公主熬药,做饭,每次交给明月的时候,总要挨一番白眼。 「公主,依奴婢看,贾云庆这讨厌的傢伙肯定没人要,上次那丑女人说的定亲多半是假的」, 明月把药端进马车,没好气地说。 「嗯」, 周楠虚虚地应着,有气无力地端着药喝了一口,然后清脆的一声爆裂,碗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公主,你怎么了!」 「没事」, 她咳了两声,脸色苍白了几分,身体像是纸煳的,一吹就倒。 「到底怎么了?」 明月不依不饶,见她还要硬撑,果断搬出了决明大师, 「公主再这样,奴婢要传书给决明师父了,让她亲自来管教徒弟!反正公主只听决明师父的话」。 「不许打扰师父,本宫身体无碍,咳……咳,可能是初来乍到,有些水土不服,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我们去镇子里休息「, 明月还是担忧,南方的天气阴冷潮湿,是公主最受不了的,而且马车总是颠簸,看她已经很久没好好睡过觉了。 周楠没有逞强,默许了她的提议,也是担心这副身子撑不下去。 明月拉开帘子,司徒彻和郑容一左一右守在旁边,想必是被刚才打碎碗的声音吸引过来的。 「不赶路了,马上找个客栈休息一段时间」, 「是」, 郑容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跑到前面安排路宿去了。 「明月姐姐,公主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是啊」。 「她怎么了?」 司徒彻有些着急,周楠的身体她也是知道一些的,马车里传来的咳嗽让人不放心。 「被你气的呗」, 明月气唿唿地把帘子放下,顺带用力推了她一把, 」你的事办完了,怎么还不滚?「 她被推了个趔趄,心情十分低落,明月骂的没有错,这次来南阳完全是因为她,发生了这么多不好的事,气了公主,累了公主,她不知该如何回报了。 握了握拳,少将军在心中许下承诺,一定要帮她找到长虹,治好她的病。 下了马车后,郑容俯着身子伸出手臂想让公主扶着,司徒彻远远跟着,不敢靠近,怕周楠不愿意看见她。 周楠扫了一眼禁军统领伸过来的手臂,没有去碰,她还不至于虚弱到连路都不能一个人走。 看着纤细瘦弱的背影走远,郑容有些失落,他仰慕她的坚强,却又企盼她的依赖;尊敬她是至高无上的长公主,却也希望她只是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 司徒彻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抿了抿唇,可是,公主殿下就是公主殿下啊,她不是应该要在什么时候表现什么样子,而是,任何时候的样子都是她的一部分啊。 他们歇脚的地方是江南的一个典型的小县城,长着苔藓的青石板路,林涧动听的小桥流水,还有水雾朦胧的江南烟雨,一行人安静地撑着油纸伞走在街上,就怕惊扰了这一方温柔细腻的水土。 远方的山水如墨,小河岸边泊着一叶扁舟, 「公主,客栈在河的那一边」。 郑容安排几人上了船,精神矍铄的老船夫戴着草帽熟练地划桨,安安稳稳地送他们过河。 从未到过这么绵长恬静的地方,司徒彻收了手中的纸伞,站在船边伸出手,想要触摸这幅鬼斧神工的水墨长卷,或是拉开朦胧缥缈、无边无际的烟雨长帘。 「小伙子是第一次下江南吧」, 「是啊,老伯」。 船夫一口吴侬软语,额头上沾满了皱纹,眼睛却明亮,炯炯有神,让人很有亲近感,司徒彻也不拘束,好奇地问这问那,两人半听半懂地闲聊,不时听见船夫哈哈大笑的声音。 「不若……臣还是把贾公子叫进来吧」, 郑容看着脸色苍白的周楠,与明月的心情一样,都想把此刻还有闲情逸緻谈笑风生的贾云庆暴打一顿。 此人怎么这般没心没肺? 「不必」, 周楠看向窗外,即便是在一艘小船上,不远处的司徒彻也被烟雾环绕,朦朦胧胧的很不真切,这样看不清她的脸,反倒是有种说不出的迷人了。 山水如诗如画,人在山水之间。 周楠始终笃定,自己是透过她在想另一个人,才想尽办法把她留在身边,才万般纵容她这样那样。 船在中途悄悄停了片刻, 第26页 」小伙子,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多谢老伯「, 司徒彻眼睛一弯,纵身跃上河岸,採摘了一把薄荷,清神的香气传来,她像得到了什么宝贝一样。 」我们这边啊,一般拿薄荷煮粥或是炖鸡煮鱼,我家的老太婆做的鲜薄荷鲫鱼汤可好吃了,对咳嗽最有用,你要是想吃啊,可以来我家,就在刚才你们乘船的地方不远「。 」日后有时间晚辈一定会拜访的「, 司徒彻见他笑得淳朴, 」您和大婶的感情肯定很不错吧「。 「什么不错啊,天天找我吵架呢,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就是一起处了几十年,我知道她,她了解我罢了」, 老人摆了摆手,黑黝黝的皮肤下露出一口大白牙, 「你们年轻人才好啊,小伙子可有心仪的姑娘?」 「不曾」, 她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那个口口声声要娶她的姑娘,已经不在了啊,可她已经答应过,不会亲亲别人。 船夫给她推荐了镇上一座求姻缘的寺庙,说是那里的月下老人特别灵,牵的红绳不知促成了多少对有情人,司徒彻婉拒了,她不求姻缘,也不想要姻缘,老人有些可惜, 」那座庙旁还有一颗许愿树,求功名求平安也可以啊「。 」求平安?「 司徒彻有点心动了。 老人连连点头,镇子里曾经发过一场鼠疫,病死了不少人,后来大家一起去了树下许愿求平安,没多久竟真的显灵了。 到了河的对岸,司徒彻跟船夫告别,老人还有些不舍,看得明月几人牙都酸了, 「哪里都能勾搭人」。 明月暗戳戳地骂,可不是么,南阳县的女子也就罢了,那些狱卒把她挡在身后可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呢,现在又是年过花甲的老人,男女老少就没有不稀罕她的,连公主都护着她……这人莫不是狐狸精转世? 司徒彻也察觉到大家的不满,背着那把绿油油的薄荷独自走在后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倒有一丝可怜。 给公主安排的是个四合小院,院子干干净净,大概是刚不久被人打扫过的,里面有个小池塘,池塘边上有假山,还有一座石桥搭在水面上,院子里还有许多弯弯绕绕的长廊,有的突出于水面,便建成了长亭,四面围墙的边边角角种了许多花和树,空气中的清香就是来自于它们。 花、石、鸟、树,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充满了江南的细腻和缠绵,司徒彻看着周楠挺拔清瘦的背影,惊觉此地像是为她量身打造一般,精緻的美景,精緻的美人。 午膳是请院子里的大厨做的,这边的菜式清淡偏甜,花色精细,尤其是肉,鲜香酥烂,特别适合周楠这样的病秧子,司徒彻暗自记住她偏好的几道菜,打算晚上再去找厨子讨教手艺。 「明月姐姐,等等!」 见明月要把门关上,司徒彻端着盘子一熘小跑到了周楠寝房门口, 「做什么?」 「公主不是不舒服么,冰糖雪梨的效果似乎不如以前,不过在江南,薄荷一定有用的,你把这粥让公主喝下吧」, 「薄荷是凉性,你想加害公主?」 「不是的,我还加了一些别的东西克制它的阴性,它对安神和解毒很有帮助的,这里的当地居民都食用」, 怕明月不相信,她还多解释了几句, 「小剂量可以安神,大剂量才是提神用的,对公主身体不会有伤害」。 「哦」, 明月还是接了过来,算这傢伙有点良心,倒也不是完全把公主抛在脑后了的。 周楠不太想喝那碗冒着凉气的粥,但薄荷的味道确实让她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不少,明月守着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才让她勉强把粥喝下去,喝到后面越来越甜,司徒彻还加了一些细碎的肉沫,使得这粥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似乎是应了司徒彻的话,喝了粥不久,她的睡意就上来了。 第14章 许愿 吃饱喝足,又好生休息了一下午,周楠的脸色好了不少,也有心思去欣赏所在之地的美景了,夜幕之时,便决定去这古镇中随意走走消食。 江南不似京城那样严厉,天高皇帝远了,百姓们在夜晚也很活跃,街上热闹非凡,处处点着灯笼,亮着烛火,幽暗之处能见点点萤火,抬头便见满空繁星。 她不禁想到那人曾经说过的话, 我是大漠的。 我在那里长大,我喜欢那里,有一望无际的沙漠,有残阳如血的天空,有捲起狂沙的大风,无拘无束的,很自由。 正是这番话打消了周楠带她回京的念头,不得不选择悄悄离开,因为京城那里,没有她喜欢的东西。 如今到了江南,这里有葱郁茂盛的绿树红花,有山水如墨的人间诗画,有醇厚朴素的乡土风情,也很自由,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不知不觉,走近了船夫口中说到的寺庙,当然,也有可能是某人的刻意引导,毕竟大家都是第一次来这里,漫无目的地闲逛罢了。 寺庙不大,从外面也可以一眼看尽里面的风光,大红蜡烛十分喜庆,所见之处都是夺目鲜艷的红,里面有座月老雕像,老人笑眯眯的模样,祝福着世间相爱的每一对情人。 许多青年男女在里面烧香拜佛,希望神灵能帮助他们牵得适合圆满的美好姻缘,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悦期待的神情。 第27页 「公主,要进去看看吗?」 明月有些好奇的样子,忍不住频频回头,周楠轻笑了一声,难得调皮地眨了眨眼, 「倒也可以,给你找个好归宿」。 「公主!」 明月瞬间红了脸,急得跳脚, 「奴婢并非此意!公主就是奴婢的归宿!」 「明月姑娘,那可不行」, 郑容被她们的情绪感染,笑着加入谈话, 「公主不是男子,怎能成为你的归宿?」 「怎么不行?我就是要一辈子陪在公主身边!」 明月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这……」 郑容轻轻摇了摇头,不欲与她继续理论,待日后她遇见喜欢的男子,大概不会再这样想了。 他又转头看着周楠,不自觉有些紧张,明显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公主不为自己求姻缘吗?」 「不了,本宫与之无缘」, 早在郑容说出归宿那番话的时候,她就收了脸上的笑容,心里隐隐地冒出一种情绪,不舒服,不情愿,不甘心,可要说为什么,好像也没有理由,他的话似乎挑不出毛病。 明月赶紧拉着周楠往前走,她才不想让公主去求什么姻缘,在她看来,这世上没有哪个男子,配得上她家公主,公主这么好的一个人,凭什么要找他们做归宿?她独自美丽,不行吗? 郑容无奈地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只能问身边的邱埜, 「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 邱埜冷漠地回答,从南阳县离开后,他就很少说话了,总是这幅不爱搭理人的模样。 「公主,贾云庆那傢伙在干嘛?」 周楠朝着明月指的方向看去,那人嘴里叼着几根红绸,踩在一根枝干上,努力踮起脚尖把手中的红条带系在最上面的树枝,修长的身材这样紧绷着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她不会在求姻缘吧?这么多个,她……」 真是个禽兽!女禽兽! 明月话还未说完,周楠已经朝那边缓缓走了过去。 那棵树很有年代,庞大交错的枝干上挂满了她手中的那种红绸,承载了许许多多镇民的愿望,但它的身姿依然挺拔,一年四季嫩绿长青的树叶焕发着无限生机。 「你在做什么?」 司徒彻冷不丁听见这冰冰凉凉的声音,差点从树上栽下来,她把手上最后一根红绸打好结,然后调整好姿势,稳稳地落到地面,挠了挠脑袋,公主怎么又像生气了一样,脸上似乎还挂着寒霜。 「臣……在替公主求平安」, 她指了指树上的红绸带,笑容满面的模样, 「船上的老伯说这树许愿很灵的,刚才臣多挂了几条,公主可有什么愿望要许?」 「幼稚」, 话是这样说,周楠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哟,你个粗人还知道许愿啊」, 明月白了她一眼。 「明月姐姐要许愿吗?」 司徒彻不在意她的冷嘲热讽,诚心问道。 「要许要许!」 明月赶紧闭上眼,虔诚地把手合在身前,愿公主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周楠抬头看着这满树的诉求,大脑已经不受控制地先于理智说出了愿望,待她意识到的时候,只剩下微微加速的心跳,为了掩饰什么,她故作平静地在心里默念, 愿早日找到长虹。 这树有灵性,也有规矩,不能太贪心,愿望只能许一个,所以那一个,不算数的。 司徒彻看出她在许愿,偷偷笑了,又不敢表露出来,走之前,再次对着树顶那条红绸祈祷, 愿公主平安顺遂。 三人转身离开,旁边的寺庙仍然络绎不绝,街上喜气洋洋,喧嚣的镇子里只有一条飘摇的红绸听见了那个隐秘的愿望—— 再次遇见她。 街上有许多小玩意儿,明月看得眼花缭乱,周楠不介意她都去试试,毕竟这姑娘小时候家境不好,后来又总跟在自己身边,对这些事物感到好奇是正常的,至于她自己,小时候父皇和母后常常带她出宫游玩,这些小东西对她而言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司徒彻虽然没有美好的童年——她小时候大多都是在战场和深山老林度过的,可她有一双心灵手巧的爹娘,司徒青云和傅柔没少带她亲自做过精緻的小玩具,街上的这些与之相比,就略微粗糙了,不过她还是陪着明月到处闲逛,耐心给她讲说那些东西怎么玩。 这场景,倒像是两个大孩子带着一个小孩子出来玩。 明月很快被糖人吸引了注意,一堆半大的小孩眼巴巴地围着一位白鬍子老人,老人坐在扁担上,笑呵呵地从炭炉里舀出熔化了的糖稀,放在沾满滑石粉的木模子里,娴熟一吹,就出来一个栩栩如生的小葫芦。 「明月姐姐喜欢什么样的?」 司徒彻指着旁边一个带架子的长方柜,架子上摆了两层形态各异的模具,花虫鸟兽都有。 「这个就挺好看的」, 明月选了一只表情生动的猴子,兴沖沖地找老头儿给她吹去了,司徒彻歪着脑袋一乐,心里暗道还蛮符合她性格的,正幸灾乐祸呢,对上周楠似笑非笑的眼神,突然有一阵热气直奔脑门。 「公主也喜欢吗,臣给公主吹一个?」 就当做道谢和道歉礼物。道谢是指她帮着自己调查江平县的事,又在那种情况下保全了自己的生命,道歉是指在牢狱中惹她生气那一回。 第28页 「你会?」 司徒彻点点头,俯身跟老头说了什么,老头便颔首答应了,她认真在模具里挑选着,突然眼前一亮,拿着木模就开始动手了,动作比老头生疏一些,但也还算熟练,她用苇杆沾了些红色和黄色的糖稀,调了一下颜色,轻轻一吹,一只精緻的梅花鹿悄然诞生了。 周楠看见那只鹿的时候,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掀起了巨浪, 「你……」 怎么知道本宫喜欢鹿? 「臣是跟爹娘学的」, 司徒彻以为她是因为自己会吹这个而惊异,有些不自然的低下了头,刚才说要给她吹一个只是心血来潮,却没想到看见了那只鹿。 没有再看周楠,她想起了别的人和事,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两人各怀心事,只有明月开心地品尝起了甜蜜的糖人儿,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回到院子里已经很晚了,大家各自回到房间,周楠朝她伸出手, 「糖呢?」 「噢!」 司徒彻如梦初醒,赶紧把手里的小鹿送出去,方才竟是连此事都忘了,看着那只灵动可爱的鹿,居然有些不捨得了,紧紧握着那根竹籤, 「捨不得?不是说给本宫吹的?」 周楠有些不开心,嘴角往下压着,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司徒彻只好松手,没关系,她安慰自己,反正那个模具也买回来了,只要有糖,她随时可以再做一个,正好要去厨房瞧瞧。 「公主,这糖很好吃啊,你要是不吃……」 明月盯着她手中一直拿着的小鹿,吞了吞口水,再不吃糖都要化了。 周楠瞅了她一眼,迅速把糖放进嘴里,不让她有抢走的机会。 公主怎么这么可爱?明月被她这一本正经吃糖的模样俘虏了,明明做着这样幼稚的事情,还要冷着一张脸。 真甜! 少将军坐在柴火边舔了一口刚出炉的小鹿,她一边请教这里的大厨白日公主爱吃的那几道菜,一边让人家给她熬糖稀,带着一堆大厨半夜里在厨房吃糖,又不给人家吹,几个厨子看她吃得香甜,也兴致勃勃地在铁板上用竹籤画起了糖。 这一夜的晚风都是甜的,心是甜的,梦也是甜的。 你为什么要杀它?鹿鹿不可爱吗? 可就算我不杀它,也会有狼吃了它的。 你……狼是坏狼,你是坏人! 不许你杀它! 小姑娘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熟睡的少将军嘴角悄悄上扬。 第15章 陵墓 在江南这边小住了几天,周楠的精气神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只有明月知道,某人天天往公主房里送吃的,夜里都不闲着。 再过几日便是卫珺的忌日,即便不舍,也要上路去潭州了。 路上周楠总有些心神不宁,事关母后,若母后如父皇所说,是忧思成疾而终,她也内疚;若母后并非如此,而是另有隐情……会有什么隐情呢? 被人掳走之前,她记得母后身体很好,好到太医都来劝说母后,再怀龙嗣,她知道父皇一直在等,若是母后有了皇子,太子之位便跑不掉了。可母后似乎不待见父皇,经常带她留宿白马寺也就罢了,每次父皇临寝后,她总见到母后偷偷喝药。而且母后不像别的妃子,见到父皇总是高高兴兴,那时的周楠虽小,也能看得出她并不开心。 父皇给她安排翰林院的李大人刘大人辅佐学识,母后总是一副担忧的样子,经常说的就是,希望她日后开开心心地长大,不要为情感所困,不要被权力所扰。父皇则不一样,他会教她如何杀伐决断,如何拉拢人心。 可她如今,既辜负了母后的期望,又担任不起父皇的寄託。 她知道,父皇有过念头,一个危险的念头。 卫珺葬在潭州乡郊的一块风水宝地,时间紧迫,她没有像上次那样住进城镇,在江南时就准备好了祭祖的供品,便直接驾着马车来到了皇后陵墓。 守陵卫并不认识几人,拦住了他们, 「大胆刁民,擅闯皇陵可是死罪!」 「放肆!你看看这是谁?」 明月拿着公主的令牌。 「参见长公主,奴才该死」, 「起身吧,不知者不罪」。 周楠没有为难他,一踏上这片土地,便悲从中来,心情十分沉重,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从这片辽阔庄严的陵墓就可以窥见,皇后卫珺生前的受宠程度,立在石像旁边的碑文就让周楠红了眼睛—— 大周孝昭皇后卫珺之墓。 「母后」, 她眷恋地抚摸冰冷的石碑,明月虽不忍,但强势地在身后扶着她,深怕她像在白马寺那样一跪不起,司徒彻也感觉一阵难过,或许是想到了已逝的傅柔,又或许,她觉得自己好像见过这位皇后,因为母亲生前似乎经常提起,只是年岁过于久远,她实在记不起来了。 建安六年,也是十年前的白河沟之战,傅柔以为丈夫和女儿都战死沙场,一夜间急白了头髮,不久就悲痛欲绝而逝。 她们都是因忧心至亲而亡,司徒彻想,她也许可以理解公主的内疚与悲伤。 把祭拜需要用的香烛和供品一一摆好,将点燃的檀香交到周楠手中,周楠对着墓碑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礼,其他人也跪着祭奠这位曾经风华绝代的皇后。 「本宫要在这里走走,陪陪母后」, 第29页 她扔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沿着陵墓一路走去,司徒彻几人紧紧跟着,又不敢离得太近,怕打扰到她。 陵墓很大,地下的宫殿他们是看不到的,地上是一片丘野山林,只能跟着轮廓的小道走,每隔几米就有守陵卫设哨看守,看起来很严格也很安全,司徒彻的视线不曾离开过周楠,那道背影始终走在前面,但她感觉走的并不稳。 眼看公主要脱离她的视线,她不由得朝林中深处看了一眼,隐没在树林中的清风接到命令,犹豫了一下,便先于她跟着周楠去了。 上次在南阳县发生了那件事后,她还是把清风带在身边了,两双眼睛看到的东西总要多一些的。 周楠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这里与白马寺不同,这里是真的有卫珺的气息,而不只是一个空荡荡的灵位,她甚至能听见卫珺的声音。 楠儿,你在哪里啊?母后好想你…… 「母后!儿臣在这里。」 楠儿…… 「母后,儿臣在,我在!」 过来母后身边,再让母后看看你…… 周楠仿佛看见她临终前的模样,苍白,憔悴,担忧,牵挂,还有,空洞的眼神。 是你!你把楠儿还给我…… 她才八岁,你怎么能……你! 周楠如木偶般顿在原地,这是卫珺的声音,她不会听错,绝对不会。可是这声音太凄凉,太绝望,怎么可能是卫珺? 一片梅花吸引了她的注意,抬头一看,前面一块土地上种的正是梅花,那里立着一个石雕,与墓碑的狮像不同,那个石雕刻的正是卫珺本人。 楠儿……楠儿……不过来……不要过来…… 她走到半路,卫珺的声音再次响起,与前面的空灵不太一样,这句话好像是从她心里发出的,卫珺的魂魄在警示她,她放慢了脚步,可那个雕像,实在太像了,她忍不住再看一眼母后的容颜。 魔怔一般不由自主走过去。 不过来……不要过来……… 背后一阵发凉,此处奇怪,她四周环视,竟然没有守陵卫设哨,周楠已经感知到了危险,可她想念卫珺啊,所以明知危险,她还是继续朝石雕走过去。 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儿臣想知道,您受了委屈,我怎么能置身事外? 石雕刻的是卫珺站在床前看着她睡觉的模样,没有床,也没有她,可这目光,这神态,她记得清清楚楚,是印象里再温柔不过的母后了,泪眼模煳的同时,她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撅了一把,这情景应该只有母女俩才知道的,到底是谁? 卫珺的神情恬静,嘴角带着满足的笑容,有几根髮丝散落在耳旁,刻画得太过逼真,周楠忍不住抬手,想要替她把头髮别到耳后。 就在触摸到「卫珺」的那一刻,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雕像炸成了碎片,她被这强大的震力弹到了几米之外,手掌被碎片划破,鲜血顺着手指滴落,勉强才维持站立的姿势。 「公主,好久不见」。 林中走出一个黑色身影,身材高大,声音低沉沙哑,只露出一双桃花眼,满是杀意。 周楠只感觉头皮发麻,恐惧争先恐后地从脚底爬上全身,这是条件反射——八年前绑走她的就是这个人,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她却十分肯定,就是他。 「公主和皇后,果真是母女情深」, 那人慢悠悠地说, 「你那些随从,可不像你,能凭着感觉找到这里」。 周楠想起过来的时候,的确有好几个分叉路口,她没有一丝犹豫,沿着这条早已为她铺好的通向卫珺的路,她嘲讽地笑了,因为这里的布局,跟皇后寝宫是一样的啊,她怎么会找错呢? 「你是谁?」 她冷冷淡淡地问,把无边的恐惧压到了心底,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孩子,不会任由对方随意处置。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冰魄的滋味,如何?」 那人的视线落在她脸上,被遮掩的表情是阴鸷的笑容, 「你居然还活着,看来那些蠢货都是废物」。 「让你失望了,那个废物是本宫亲手杀的」, 周楠表情反倒缓和了下来,她想起了一个温柔的人,那人说, 你害怕他,就亲手把他杀了,以后就不怕了。 「公主不愧是公主「, 那人抚掌叫好, 「无妨,今日便成全了公主,下去陪皇后吧」。 「是吗?既然这么有信心杀本宫,为何连真面目都不敢露?死也要死个明白吧?」 「公主去九泉之下问问母亲便明白了」。 那声爆炸响起的时候,郑容他们就已经着急赶来了,可是这陵墓如一座复杂的迷宫,绕来绕去却总找不到正确的方向,只能各自分头去找公主。 司徒彻也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尽管有清风在周楠身边,她还是不放心,有些懊悔当时没有陪在她身边,纵身一跃到清风待过的一颗树上,寻着刚才听见声音的方向摸索过去了。 这陵墓不是像迷宫,本身就是迷宫。 周楠与那人过了几招,不是武功招式落后,只是有些气力不足,对方来势汹汹,力量与她不在一个层次上。 「冰魄不愧是毒中之毒,把公主伺候得极好」, 那人笑道,随即掌风凌厉朝她袭来。 第30页 周楠来不及躲开,但清风的剑已经挡在她身前,她有些讶异,从身形和衣着就认出是当日在大街上的那个女人,是她的手下。 「多管闲事!」 那人沉声怒道。 「多谢夸奖」, 清风身手敏捷,力量也不弱,与他势均力敌,拖得他没法对周楠动手,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变故,再这样下去,郑容那些人就要找过来了。 他目光一沉,朝那几颗梅树靠了上去,左右撞了几下,地面突然开始震动,周楠所在的地方瞬间轰塌了一个大洞,清风来不及救人,只见另一个身影如幻影般跳了下去, 「少将军!」 她也想跟下去,可一切发生得太快,此处像是地震了一样被石块泥土覆没,那个人趁她不备,出手将这片梅林震碎,所有的机关都被破坏,再没有人能够进得去。 「原来是司徒少将军」, 那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陵墓, 「有趣,有趣,少将军陪长公主殉情,娘娘一定会对这个消息感兴趣」。 清风杀红了眼。 「小姑娘,在下还要回去復命,今日没有功夫奉陪了」, 那人并不给她机会,放下烟/雾/弹便跑了,清风想追也追得上,可她不放心司徒彻,在原地疯狂地刨墓。 周楠躺在无尽的黑暗中,身体中的血液似乎在慢慢流失,冰冷,恐惧如潮水般向她涌来,一如八年前,可这次,她还能不能那么幸运地活着呢? 其实跟母后同葬,也蛮好的,只是她想报仇, 母后,儿臣不孝,让您委屈了八年。 不能死,要活下去。 活下去才能报仇。 活下去才有机会再见到她。 只是这一次,没有人在身边陪着她了,只有这样绝望的时候,她才敢偷偷放任自己再次怀念那个人。 「公主……你压到臣了」。 第16章 陷阱 「公主……你压到臣了」。 司徒彻哑着嗓子,声音从地底下传来,周楠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人。 「你怎么在这?」 「公主想尽办法诱臣南下,不是想要臣的保护,臣不应该在这吗?」 司徒彻有些无奈,她是想也没想就跳下来了,明明脑袋里想的是要杀了那个人,却在感到地面震动的时候换了方向。 也许是知道清风会这么选吧,其实当时清风离周楠更近,大概是不想让她一个人送死,司徒彻在心里嘆了一口气。 周楠沉默了,不可否认,听见她声音的时候,有种莫名的心安。 「公主,不捨得起来吗?」 司徒彻的声音带着笑意,她一向不后悔自己做的选择, 「男女授受不亲」。 「哦」, 周楠还是没动,鬼知道她是没力气动,刚才跟那个人交手受了伤,现在身体一阵虚弱,既然身下的人敢调侃她,那她多躺一会儿也没什么的吧? 让她嘴欠。 「……」 司徒彻无话可说了,她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性别暴露的呢?大概是周楠选择相信她的时候吧,那种情况下,连她自己都怀疑自己,对方却顶着压力,只是将她押入牢房。 周楠动了动手指,摸到了一片碎石,受伤的手掌传来剧痛,她忍着疼要起身,司徒彻又伸手搂着她的腰。 「放肆」, 一声清脆的巴掌,周楠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拍掉那只冒犯的爪子。 「……」 大猫还觉得委屈呢,公主躺得也真是地方,正好压着她的胸口,虽然用长布束了起来,可毕竟……身材窈窕的少将军忍不住吸了一口气,真的好痛啊。 两人仓皇狼狈地站了起来,黑暗中大眼瞪小眼,谁也看不见谁。 「拿出来」, 「什么」, 「别装傻」, 「……」 司徒彻点亮火摺子,公主一定是成精了,怎么知道她身上带着这玩意儿? 「之前看见你揣在怀里」, 周楠幽幽地说,司徒彻买香烛的时候拿了不少这种东西,本来是以防万一用的,没想到真的「万一」了。 「公主看咱们俩出得去吗?」 司徒彻把周围照亮,到处是嶙峋的山壁,怪石狰狞,阴冷潮湿,她粗粗估计了一下,此处离地上恐怕有好几丈,是真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要想办法进入陵墓,陵墓里一定有出口」, 周楠打了个寒颤,这里显然是独立于陵墓外的一个陷阱,是对方专门为她设置的「刑场」。 「可……皇后娘娘的墓,这是不是不太礼貌」, 「礼貌能活着出去吗?」 周楠瞥了她一眼,她来此地是要确认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看来当年是有人蓄意劫走她,才害得卫珺担忧而死,她要找出背后黑手,而不是愚昧又固执地守着卫珺的墓。 母后永远活在她心里。 身上一暖,司徒彻把外袍搭在她身上,只穿着深色内衫, 「臣怀疑这里藏着什么暗器机关」。 周楠见她在墙上瞎摸,有些好笑, 「当然有」。 司徒彻身子一僵。 「不然怎么让本宫有来无回?」 「公主真是好心态」, 「不是有你陪葬吗?」 第31页 「臣还不想死」。 「……」 火焰照着两道黑影印在石壁上,两道影子一来一回,像是在互相追逐嬉戏,实际上两人隔得也不远,司徒彻捡起地上的石头往前扔,除了试探暗器,还能根据回声判断地势和方向。 就在两人方才躺着的地方,那是个斜坡,再往下就有一块低洼,里面倒插着许多尖刀,刀刃很深。 「差点就没命了」, 司徒彻一阵无语,大概是她们两个同时掉进来的缘故,要滚下去不是那么顺畅,若是只有周楠一人…… 「怕死还跳下来?」 周楠也是心惊,只能通过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斗嘴来缓解紧张和害怕。司徒彻想了想,挑起一堆乱石往那些尖刀上砸过去。 嗖——嗖—— 她拉着周楠后退,两人在上面看得清清楚楚,低洼两旁的暗箱里连续放出好多箭,要是人真的掉进去,又挣扎,这会儿已经被射成筛子了。 「公主」, 司徒彻低头看着她的手。 「没事」, 周楠想将手抽回来,司徒彻没让,把火摺子塞到她另一只手上,借着火焰清理了伤口上的砾石,又从身上扯下一块布给她把手包好,血还在流,很快染红了那块小小的布料。 等司徒彻抬头看她,周楠的目光闪躲,若是明月这样看着她,她还能接受,解释几句就好,可对方一脸认真的模样让她有些受不了, 「皇后娘娘会心疼」, 她这样说,周楠无言。 滴——答—— 滴——答—— 安静的时候,都能听见水滴的声音。 「西南方向有水」, 两人同时出声,司徒彻转向西北方向,刚才在地上,西南那边有河流经过,而这边才是皇后陵墓。 她把周楠拦在身后,提起内力一掌打在厚厚的土墙上,那边传来阵阵回声,方向没有错,她继续手上的动作。 此时地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公主呢!你个丑女人!你把公主还给我!」 明月和清风扭打在一起,清风眼睛还是通红的,看起来有些可怕,明月也毫不畏惧,要是公主没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家少爷也在里面」, 清风掩面痛苦说道。 「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容的脸色很不好看,双拳紧握,守陵卫跪倒了一大片。 「是一个黑衣人,要杀公主」, 清风吸了一口气,指着被破坏的梅树, 「少爷让我保护她,但没想到这里有机关,就是那些梅桩,这是个陷阱,公主和少爷一起掉下去,被这些土埋没了」。 明月瘫坐在地上,公主身子本来就弱,被黑衣人打伤又掉入地底下,她不敢去想现在公主是什么模样。 清风也懊悔不已,她应该跟公主一起下去的,只是她当时心怀侥倖,自私地只想保护将军,却没想到将军她……还在黑衣人面前暴露了将军的身份,真是罪该万死。 想到这,她又继续去刨地,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将军不会这么容易死的,她可是…… 「你放屁!谁要死了!」 明月抬手就是清脆的一巴掌,清风脸上瞬间落了五个明显的手指印,怒不可遏地正要还击这个疯子,明月直接栽倒在她身上晕过去了。 没有心情管这两人,郑容派人送了消息到京城,安排剩下的侍卫和守陵卫一起挖地,就算是把地心挖穿,他也要找出公主。 地下的两人各打了个喷嚏,甬道已经被打通,露出里面方方正正的石块,这是陵墓的一角了,她拉着周楠穿过甬道,两人顺利进了卫珺的陵墓。 「母后,请保佑我们顺利离开,顺利回宫」, 「还有顺利找到长虹,治好你的病」, 司徒彻给她补充,周楠看着她,火光印照下的脸庞很温暖,与冰冷的地下完全不同,容易让人卸下心防。 「那个人,本宫好像在哪里见过」, 司徒彻有些诧异,她是在跟自己说心事吗? 「公主是怀疑?」 「他就是当年掳走本宫的人」, 周楠转身背对着她,不想被她看出情绪。 「公主当年是如何回宫的?」 沉默了片刻,周楠缓缓开口, 「当时本宫被……一个人救下,后来偶遇一支正要回京的军队,那位副将认得本宫,便将本宫送了回来」。 司徒彻听出她语气里的起伏,说到那个救她的人时,明显的停顿和轻柔,她不自觉地挑了挑眉, 「那个人对公主来说很重要?」 「是」, 周楠坦然承认,不只是重要,还想与她重逢,还想见她,哪怕是梦见她。 而且,那人和你一样女扮男装。 但这话她没有说,关于那个人的所有,都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司徒彻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酸酸麻麻的,总之不是很舒服,她没有去深究这种感觉,不过说到重要的人,她神情也很柔和, 「臣可以理解公主,臣也有很重要的人」。 「郑统领?」 周楠脱口而出,然后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又不说话了。 「嗯?跟他有什么关系」, 司徒彻很是疑惑,随即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悲伤,又有些茫然, 第32页 「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抱歉」, 周楠有些吃惊,或许也有些别的什么情绪,不过都被她很好的隐藏起来了。 「公主既然对那个人熟悉,恐怕只有一种可能」, 话题回归了正轨,司徒彻看着她,两人都知道是什么可能,周楠被掳走之前在皇宫,被接回后,一直在决明大师身边与世隔绝,那就只能是—— 宫里的人。 「只是有些熟悉,见得不多」, 周楠有些头疼,她想不起来,皇宫里的人太多了,那人肯定没有担任什么重要职位,否则自己不可能只有模煳的印象。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只要他还在宫里,就有机会认出来」, 司徒彻柔声安慰她,心中其实是很同情这位公主的,那么小的孩子被坏人抓走一定很害怕,当年她的小雪花不也是……总而言之,她对拐卖小孩的人痛恨至极, 「嗯。」 第17章 棋子 「什么?」 周晟拍案而起,将一桌子的奏摺全部掀翻了, 「朕养你们这些饭桶到底是干什么的?连个人都看不好!」 「公主不见了你们还回来做什么!都给朕去陪葬!滚!」 送信回来的侍卫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宫殿,随后响起一阵摔东西的稀里哗啦的破碎声,跟在周晟旁边的张公公朝角落里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快去请华妃娘娘。 小宫女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从侧门悄悄退了出去。 「华妃娘娘到」, 华妃娉娉裊裊地来了,弯下身子行了一礼,她的眼眸低垂,头上薄如蝉翼的金钗微微抖动, 「臣妾见过皇上」。 「阿珺,朕对不起你,朕又把景阳弄丢了」, 周晟坐在阶梯上,十分悲痛地仰着头,紧紧拉住她的手,眼圈一阵泛红,君临天下的九五至尊此时看上去像个可怜虫。 华妃顺势抱住他的脑袋,轻轻地抚摸安慰,声音充满了魅惑与柔情, 「皇上别担心」。 「你怪朕吗?「 他直直盯着她的眼睛,随后自嘲地笑了,声音有几分凄凉, 「你一定恨死朕了是不是?」 「臣妾不怪皇上,臣妾爱皇上」, 她捧着他的脸,紧闭双眼,将红唇献上。 「小心!」 司徒彻将手中的剑掷了出去,头顶上掉下来一条尚在垂死挣扎的毒蛇,嘴里还在吐着红信子。 「此地好多毒物」, 周楠皱着眉看着蛇咽气,短短时间内她们就杀了不少毒蝎毒虫毒蛇了。 「南方阴冷,但也不至于到处都是这种东西,何况一般墓中都会有防腐防虫的药物」, 「你是说——」 「会不会有人故意的?」 司徒彻面色严峻,在这方面,受行兵布阵思想的影响,她一直比较谨慎,宁愿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 周楠的神色也冷下来,自从看见那个卫珺的雕像后,她就一直觉得奇怪,卫珺逝世八年了,即便这里每天都有人看护,可那个雕像却很新,与门口的石碑显然不是同时竣工的,到底会是谁? 一想到小时候,她与母后亲近时有人一直在暗中盯着,就觉得浑身发冷。那人应该是觉得她不可能活着回来了,所以在她回来后又花心思布置了新的陷阱。 她想到一个人,他与她们朝夕相处,他偷偷将信息传给自己,诱导自己来母后的陵墓,可母后对他这么好,他真的忍心吗? 不对,八年前,他比自己还要小,怎么可能派人掳走自己呢? 「皇上」, 龙榻上传出一个娇艷欲滴的声音,带着些许慵懒,无意识地勾人魂魄。 「爱妃有何事?」 「皇上为何不愿直唿臣妾的名字?」 「朕叫你爱妃不好吗?」 「可是,后宫每个妃子都是皇上的爱妃」, 女人有些不满,小声娇嗔道。 「怎么会,只有你是朕的爱妃」, 华妃见他打着太极,不愿妥协,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翻了个身,眼中一闪而过落寞。 「皇上可知公主此次为何会前往潭州姐姐的陵墓?」 「景阳要南下,途经潭州祭拜阿……她母后不是很正常吗?」 才因为称唿的问题纠缠过,周晟没有在此刻去提卫珺的名字,但这不代表卫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下降,只是不愿与眼前的妃子多费口舌罢了。 「臣妾听闻公主前些日子在江南停歇了几天」, 她的话题跳得很快,周晟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景阳大概是想感受一下人间天堂吧」。 「是啊,江南是个好地方,从水路南下到岭南,要比经潭州快一个月呢」。 周晟眸光一沉。 等华妃离开后,就急匆匆回了御书房, 「张永!」 「奴才在」, 「朕问你,公主出发前都见过谁?」 「启禀皇上」, 张永跪在地上,大周不缺公主和皇子,知道他口中的公主只是指周楠, 「长公主除了进宫,只去过一趟白马寺」。 「还有别的吗?朕要知道她见过的所有人,一个都不准漏」。 张永被这阴沉的语气震慑了, 第33页 「没……没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那日去白马寺……公主在路上遇见过太子」。 「孽子!」 他气得把刻着九龙的金樽摔到台阶下,重重地拍着龙椅的扶手。 「皇上息怒,莫要伤了身体」。 「张永」, 他的语气阴冷,像是要冻结人的血液, 「你说说,比起公主和二皇子,太子有什么优点,朕凭什么把皇位交给他?」 「奴才……奴才不敢」, 张永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不停地用衣袖擦拭着额头。 「是啊,你不敢,他怎么敢?他最好是天天在东宫烧香拜佛,求上天保佑景阳平平安安地回来,否则——」 「做弟弟的,应该给姐姐陪葬,你说是吧?」 东宫,周桉的脸色苍白, 「皇姐真的失踪了?」 「是,皇上已经派了士兵去潭州的陵墓寻找长公主了」。 「没有……别的消息了吗?她是死是活?那个刺杀她的是什么人?」 面前的探子接连摇头, 「公主生死未卜,没有抓到刺客」。 「皇姐……皇姐不会有事的」, 周桉支撑不住地瘫在椅子上。 「那就是说,此事与太子无关?」 司徒彻歪着头,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排兵打仗她可以,但这些权谋宫斗她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不一定」, 周楠被她这模样逗笑。 「可你不是说,太子不可能是八年前绑走你的主谋?」 「八年前当然不可能是他」, 周楠敛了笑容,拢着广袖双手交握,身后的裙尾微微摆动, 「但是,他引导本宫来这里,目的也不见得单纯」。 就像母后,不会希望她来这里,不会希望她去触碰那座危险的雕像。 「如果今日本宫抓住了那个刺客呢?」 司徒彻顺着她的话推导, 「也许会抓出八年前的主谋,是宫里的某个人」, 「这个人,或许是太子的敌人呢?」 「原来是这样」, 司徒彻睁大了眼睛, 「他想借公主之手除去什么人,或许……他也知道当年绑走公主的人是谁!」 「还不够」, 周楠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还有一个对他而言更好的结局」。 司徒彻稍稍想了想,凭藉聪颖的头脑,这次没有花很久时间, 「是……两败俱伤,公主埋在皇后陵墓,刺客也被抓住」。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一直以来都是个一箭双鵰的好办法」。 「可他们为什么……」 「本宫是他们的棋子,也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周楠表情清冷,好像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家事, 「若刺客未被抓到,而本宫身死于母后陵墓,父皇不会放过唆使本宫来此地犯险的太子,便是刺客的一方胜利「, 「若是刺客被抓到,太子便少了一位劲敌,同时,如果本宫死在这里自然最好,若本宫未死,也会感谢他冒着风险告知当年的真相「, 「何况,本宫是女子,给他造成的竞争压力没有那么大」, 「太子不受宠,他不得不把赌注下到本宫身上」, 「现在,本宫大概能猜到那个刺客是谁的人了」。 司徒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皇宫这种地方,确实很不适合她,其实她很好奇,皇上真的有意让公主继位吗? 但她不会问,帝王的心思,多知道一分,就多一分危险。 看着面前年龄也不大的少女,她突然有些心疼,天下人都羡慕她独拥圣宠,可这份宠爱给她带来了什么呢? 八岁被蓄意拐卖, 被传得那样不堪, 被当做争夺皇位的工具,险些命丧于此地, 有多少人想要利用她?又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 除了邱埜,自己也是因为利用而接近她,她没有拆穿,只是隐晦地让自己跟在身边保护,她真的需要保护,司徒彻今日才明白这个道理。 「怕了?」 周楠见她一脸深沉,以为她被自己弯来绕去的心思吓到了。 「嗯,再也不敢得罪公主了」, 司徒彻怂唧唧地点头,敛去眼中那些别的情绪,她会护送公主平安回京的。 「知道就好」。 第18章 地宫 「喂,你再不醒来,我就自己去找少爷和公主了」, 清风对地上的人不耐烦地说道,这女人的帐还没跟她算清楚呢,除了将军,谁也没资格打她,虽然……虽然是她不会说话在先。 明月还在昏迷,听见公主两个字,手指动了动。 郑容没有精力管她们了,她只能把这个疯子抱到别的地方,到处都是挖地的侍卫,总不能让她一个姑娘躺在那里。 「公主,公主,公主……」 清风不停地重复这两个字,像和尚念经,明月被她念得眉头都皱成了小山丘,脑袋里嗡嗡嗡嗡的没个消停,迷迷煳煳醒过来的时候就一拳挥向了声音的来源。 「你还要打我?」 清风捉住她的手,有些暴躁,但又没有这个时候还手,这疯女人精神不太正常,万一又晕过去了,她还得等下去。 第34页 「公主」, 明月嘴里念着,突然就睁大了眼,一张丑陋的脸在眼前放大,瞬间就清醒过来。 「丑女人!放开我!你想干嘛!」 「……」 清风握了握拳头,这女人倒打一耙,为了早点找到少将军,她忍了。 「你脸怎么了?」 「你打的还好意思问我!」 清风气得发抖。 「我不是说这个,你脸裂了」, 明月淡定地从地上爬起来,那张僵硬的脸原本五个手指印,出现了四道裂缝。 清风摸着那张被毁坏的面具,整个人都不好了,烦躁地一把扯了下来,清秀的脸庞原原本本呈现出来,还有五个淡红的指印,不像那张假脸,手指印都是凹进去的。 「你知道看过我真貌的人都去哪了吗?」 清风眯着眼。 「我只知道,要是公主出来找不到我,一定会把你家少爷剁了餵狗」, 此话一出,两人都像泄了气的皮球,她们还能出来吗? 「我要去找她们」, 「去哪找?」 明月看着远处尘土飞扬的乱石之地,有些绝望,清风则是把她想的说了出来, 「照他们这个速度,等挖出来的时候,公主和少爷都成尸——」 「闭嘴!又想挨打了是不是?」 清风把屁股往后挪,远离了她一些。 「我的意思是,他们在这边挖,就是默认少爷她们……」 「不会的!」 明月红着眼睛, 「不会的」 。 「我也相信少爷她们不会有事的」, 清风故作乐观,她不能跟着这个疯女人一起坐以待毙, 「所以如果她们没事,一定会想办法走出来的,那个地方专门布下了机关,肯定不可能留出口」。 明月眼睛一亮, 「走出来?从哪里走出来?」 清风指着这片辽阔的山地, 「这里,地下是陵墓,我们从出口进去,没准能遇上少爷她们」。 「那我们快走!」 明月拉着她就往出口的方向走。 「等一下」, 清风不耐烦,又没好气地提醒她, 「你家公主受伤了,现在她们生死未卜,我和你两个人下去,找到她们可能已经奄奄一息了」。 「那我们准备好药和食物再下去?」 明月想起公主好像快到发病的日子了,正好回马车上拿药,突然觉得这丑……哦,已经不丑了,甚至还有点漂亮的女人蛮细心的,看她没那么不顺眼了。 「嗯」。 地下的两个人费了不少力气才来到陵墓的中心,这里摆满了白烛,司徒彻熄灭火折,掌风一起,整个陵墓就瞬间亮如白昼,这根本是一座地宫,与地上的迷宫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里都是按照后宫的布局修葺的,看来父皇花了不少心思」, 周楠看着这翻版的皇后寝宫放大版,一时有些感慨,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熟悉的衣柜,床帘,梳妆檯都有,这些都是重新制作的,因为母后用过的东西,现在还全部留在皇宫,父皇不允许任何人挪动。 「这道门做的好逼真」, 司徒彻指着一扇红木门,上面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 「在后宫,这门后是一片温泉,也是母后沐浴的地方,皇宫只此一处」, 周楠也来到门前,触摸着上面细腻的纹理,这门她推开过许多次。 嘎——吱——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俱是惊异,周楠稍微用了力,门真的开了,后面—— 俨然也是一片温泉,还在冒着气泡,烟雾围绕,水汽立马环绕了两个人,司徒彻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好像真的闯入了皇后的寝宫,还……还与公主单独待在此处。 虽然同是女子,可,寝宫毕竟是后宫妃子的私密之处,是皇帝与妃子们云雨之地,尤其是,这里到处蔓延着喜庆的大红色调,皇上还是改了一些的,看起来像是改成了他与皇后大婚时的宫殿。 周楠的耳朵也有些发烫,这地方她熟悉,但她也知道是父皇和母后恩爱的地方,现在母后又不在,她跟身边的人倒像是冒犯了一样鲁莽闯了进来。 「我们还是赶紧去找出口吧」, 司徒彻提议,眼神飘忽不定,不知该把视线往哪里放。 「好」, 周楠立马转身,把这片暧昧的风光隔离在身后。 她们尽量没有挪动陵墓里的东西,出于对卫珺的尊重,尽管这些东西焕然一新,又因为风水宝地的缘故,不像外面那么阴冷潮湿,都是干干净净的,连桌面上的绸缎也是一尘不染。 此外,这里已经没有毒虫的踪影。 除了两个人的表情有些诡异。 「皇后娘娘的寝宫很磅礴」, 「嗯」, 「这里像真的一样」, 「嗯」, 「皇上对皇后娘娘真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 司徒彻舔了舔唇瓣,瑟瑟说道, 「不知道,臣只是觉得……有点紧张,怪怪的,就想说点什么」。 周楠抿唇, 「你说了这些才奇怪」。 「……」 两人出了寝宫,便到了正殿,殿内四周摆了许多棺木,与许多陪葬品混在一起,周楠皱了皱眉, 第35页 「母后生前说过不要人陪葬的」。 「那……大概是给皇上陪葬的吧」, 司徒彻指着台阶上放着的黄金棺,不止一具,有一具是空的,应该是皇上留给自己的。 周楠勐然抬头,见到卫珺的棺时,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泪水像断了线一样往下掉。 从白马寺,到潭州,再到现在面对卫珺的棺,她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公主,上去看看吧」, 司徒彻知道她想念母亲,是应该好好跟她告个别的。 周楠点点头,两人没用轻功,沿着阶梯一步步踏上去。 棺材全身都是黄金打造,棺盖上刻着飞舞盘旋的凤凰,与空棺张牙舞爪的龙遥相唿应,司徒彻已经明白为什么公主会受宠到这个地步了。 心里也有更多的疑问,为什么他们会只有公主一个女儿,按照皇上对皇后的感情,怎么说也会生下很多皇子公主吧? 周楠轻轻抚摸棺盖上的凤凰,有太多的不舍和思念要诉说,司徒彻没有打扰她,安静在一边站着。 其实她有些羡慕,过了这么久,卫珺的尸骨还完好地保存了下来,而她的母亲傅柔,只剩一个灵位了,那是她与司徒青云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争吵,司徒青云在她受伤昏迷的时候,就把傅柔的尸体火化了,她都没有能好好地见母亲最后一眼。 周楠情绪有些失控,她伏在黄金棺上的手微微颤抖, 「本宫……本宫想看一眼母后」。 司徒彻有些惶恐,公主这是要开棺?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可她偏偏又能理解这种感情, 「公主不害怕吗?皇后娘娘应该只剩……只剩骨头了」。 周楠侧脸贴着冰凉的黄金,声音哽咽, 「只剩骨头了吗?那也是本宫的母后」, 「太子说,母后临终的遗言,她想看看我」。 「好,臣帮公主开棺」, 司徒彻不再犹豫,待周楠站到旁边,她跪下给皇后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请皇后娘娘原谅臣的不敬」。 而后,她走到棺旁,双手牢牢抓着棺盖,使劲,恰好抬起了一条缝。 待看清了里面的状况,双手瞬间失了力,她的脸色一变,棺盖重新落回棺上。 「怎么了?」 因为她背对着周楠,周楠没发现她的不对劲,以为她力量不够, 「要本宫一起帮忙吗?」 司徒彻脑袋里一片空白,方寸大乱,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 第19章 心疼 「要本宫一起吗?」 「不!」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周楠听了出来,脸一沉, 「你看见什么了?」 司徒彻不说话,双手紧紧压着棺盖,好像这样就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让开」, 周楠的声音冷了下去。 司徒彻仍然不动,似乎是要与她对峙到底。 「本宫命令你,让开」, 周楠没了耐心,死死盯着她,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小勐兽,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将她撕裂。 她动手了,司徒彻没还手,被她紧紧掐着脖子,脸憋得一阵发白,但因为脸上的□□,没有表露出来。 「信不信本宫掐死你」, 「信」, 她憋着一口气吐出这个字。 「你让开,我的母后,为什么不让我看」, 周楠眼睛红了,手也松开了,语不成调,仿佛一个脆弱的小女孩。 司徒彻的心被揪了起来,不怕她喊打喊杀,只是怕她哭怕她难过,手死死压着棺盖,不敢看她,不敢回答她,更不敢让她看,只是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她不松手,周楠就不会看到里面。 「里面是什么」, 她垂着头,声音沙哑,司徒彻看不清她的表情,削瘦的双肩塌陷了下去,整个人十分颓靡,像被抽干了力气,似乎放弃了开棺的念头。 「是皇后娘娘的……尸骨」, 「那你为什么不让本宫看?」 司徒彻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下一刻就被她一把推到了地上,周楠像着了魔一样,提起双掌把那副棺材击得粉碎,这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功力。 「公主!」 司徒彻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可是已经晚了,卫珺瘦得不成人形的骨骼全部暴露在空气中,不止是瘦,骨骼通体发黑,上面还有许多密密麻麻的细孔,像海绵一样。 「母后……」 周楠怔怔地看着那副骨骼,那副明显是中毒而死,被毒物折磨而亡的骨骼,那上面的孔好像一个一个戳在心上,叫她五脏六腑都剧疼不已。 良久,她跪在地上,嘴角流出鲜血,声音听不出一点感情, 「儿臣要他们血债血偿」。 「公主」, 司徒彻赶紧过去扶着她,她的身体摇摇欲坠,冰冰凉凉,将手背贴上她的额头,司徒彻立马缩了回来,好烫。 「你发烧了」, 周楠双目无神,听了这话没有一点反应,血液里蛰伏已久的冰魄开始蠢蠢欲动,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公主!公主!」 司徒彻抓着她的肩膀,试图唤回她的理智,可好像也只是徒劳。她将周楠一把抱起,沿着刚才的路回到了那个「寝宫」,周楠的身体一直在抖,像个大冰块。 第36页 把她抱到了床上,检查过被子,是干净的,才把她包裹起来,司徒彻坐在床边叫她喊她,除此之外,束手无策。 她对皇宫不熟,带着生病的周楠走不出去,这里又没有别人可以帮忙。 恍惚之间,她想起了小雪花,那时也是只有她们两个在山林里,小雪花受了风寒,也是在木屋里发起了高烧,最后……最后…… 她的脸色通红,年少时只是害羞,现在回想起,心跳得极快,那是多么亲密的事情啊。 「咳咳……」 周楠的咳嗽打断了她的回忆, 「冷……」 被子里的人开始持续发抖,司徒彻打量了房内一圈,目光最后落到那扇门上,只思考了片刻,她毫不犹豫地撞开门,跳入水中。 从温泉里冒出来脑袋,晃了晃甩干水,这里温度挺适合的,而且水质也没有问题,非常清澈,她拖着湿淋淋的身子回到房间,将床上昏迷的公主殿下抱进了池子里。 周楠此刻闭着眼睛,白皙的脸烧得绯红,已经失去了意识,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缩成了一团,到水里暖了好久才舒展一些。 司徒彻也没有别的心思,尽管现在两人在做的事有些暧昧——她们双双泡在同一个温泉中。但她此刻只希望公主可以快些好起来,大概是被皇后的事刺激到了,她嘆了一口气。 水中冒出些血色,她赶紧低头去看,公主手上的伤口已经再次裂开了,肯定是刚才打碎棺材的时候弄的,准备起身去房里找东西给她再包扎一下。 「不准走」, 周楠从后面缠了上来,司徒彻条件反射地去推开她,她又一次搂住了司徒彻的脖子,司徒彻的身体有些僵,身上湿漉漉的,头髮还在滴水,衣服又穿得薄,方才为了泡温泉,脱去了公主身上的外衫,现在身体贴在一起,就像…… 「公主,臣去给你拿东西处理伤口」, 她轻轻去掰周楠的手,不愿意与除小雪花以外的人这般亲密,哪怕对方是公主,有的小姑娘在天上会不高兴的。 「为什么不肯来京城?」 周楠搂得更紧了,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你在说什么?」 司徒彻想着她也许是把自己认成了别的人,有些无奈,偏过头解释, 「公主,臣不是——」 「你陪我回京,说好的……说好的不会丢下我一个人……骗子」。 有比温泉还滚烫的水珠滑进衣领,司徒彻还想说什么,突然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心里刺痛了一下,她曾经也这么对小雪花承诺过,可她还是没做到,没有保护好她,让她被狼叼走,尸骨也找不到。 淡淡的香气扑鼻,司徒彻意识到她与公主现在的距离太过亲近了,周楠贴在她背后,脑袋埋在她的颈窝,整个人挂在她身上,乖巧又粘人。 「公主,你跟她有些像……真的很像……」 她喃喃自语,默默纵容了身后的人,也许是埋藏在心里的情感压抑了太久,一直在发酵,就这样,保持这样的宁静,公主把她当做别人,直到清醒过来,她把公主当做小雪花,贪图片刻的温柔。 可周楠没能安静多久,这身体冰冷发寒只是一个小小的前奏罢了,冰魄真正的威力才刚刚开始发挥。 熟悉又陌生的疼痛开始疯狂占据身体的每一处,周楠抱紧她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平整光滑的肌肤上一根一根的青筋凸显,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额角上,手腕上,脖颈上…… 「怎么了?」 觉察到她的异常,司徒彻的身体不自觉地绷紧做了防备,因为……这一切似曾相识。 周楠用力推开她,自己也被泉水淹没,司徒彻去捞她,怕她溺水,却被她一掌打到了旁边的石头上。 波浪沖天,水花四溅,她像是发狂的野兽,似乎要捲起整个泉水,搅得世界不得安宁,手上的口子也越扯越大,鲜血迫不及待地喷涌而出。 「公主!」 司徒彻知晓她刚才打碎金棺已经用尽了力气,现在这样闹,恐怕对身体极为不利,于是她扑过去用双臂将她钳制住,周楠试图甩开她,却拗不过。 「啊——」 惨叫是司徒彻发出来的,她的肩上被狠狠咬了一口,这疼痛……她烧成灰烬也不会忘记,那里有个深深的伤痕,八年前的,现在也还在。 周楠咬着她,毫不留情,毫不收敛,似乎要把身体里的疼痛完完全全转移到她身上。 司徒彻感觉她可能把她的肩吃下去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疼? 「你……你到底……」 记忆中的小脸清晰地浮现出来,慢慢与面前这个人重合到一起,她惊慌地发现,两人其实长得很像,只是八年前那个小包子还未长开罢了。 明明是一样的眼睛,一样的目光,一样的气质,她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 莫名其妙把小鹿送给她,情不自禁跟她跳下陷阱,说不清楚的亲近感…… 你说过送我回去。 那你喜欢京城吗? 等你去京城,我就带你骑马到处玩儿,让你见识天都的繁华! …… 憋了很久的眼泪突然就流下来, 「小雪花……你就是小雪花……」 「是不是……」 「你没死……」 她在水池中大哭又大笑。 第37页 而另一个早已被毒物侵蚀,不省人事,两个人像疯子一样在温泉里扑腾,沉浮。 「你没死」, 她松开禁锢周楠的手,这次是告诉自己。 下一秒,周楠就在她身后留下一道抓痕,隔着衣服也疼得那样明显。 「怎么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司徒彻有些无奈,但语气明显变成了宠溺,周楠还咬着她,这疼痛又痛又甜蜜,她大概已经疯了,她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徒彻任由她造次,任由她把伤痛转移到自己身上,一如八年前,直到深咬的动作变成吸吮和舔舐,司徒彻的肩膀已经彻底被染红,只是深色的内衫把鲜血掩盖了,只有周楠那鲜艷如血的双唇知道真相。 司徒彻静静看着她,面前的人身上的白纱被泉水沾湿,轻薄的布料紧紧地贴在身上,水面上环绕着雾气,好像梦境,又像仙境。 「原来你是公主」, 抱着她靠在岸边的石头上,原先对公主的心疼突然就加深了千百倍,只有她知道那时候的小包子,现在应该说是小公主有多悽惨,有多绝望。 她永远记得遇到小周楠的情景,那时狼狈又惊恐的小姑娘一边哭一边求她,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 有一滴水珠融入温泉,悄无声息。 司徒彻梳理着浮在水面上及腰的长髮,轻轻拍打着她的嵴背,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臣不会丢下公主一个人」。 第20章 撞见 她耐心等着周楠把自己折腾得精疲力尽,才将她又抱回床上,此时的司徒彻已经冷静下来,当务之急,还是要离开这里。 现在的公主会武功了,她与周楠对坐,执起手将内力渡给她,她体内的经脉还是很不稳定,是因为生病了吗? 什么病会生这么久呢? 热气从她们身上蒸腾出来,湿漉漉的衣服和长发也被蒸干,直到周楠额头上渗出汗珠,她才收手。 仔细打量着周楠,她已经十足确定公主就是她的小雪花了。 「咳……咳」, 周楠睁眼的时候就对上一道温柔的视线,心跳停了一瞬,想起来对方是谁,立刻推开她, 「你干什么」。 司徒彻见她醒了,也似乎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她并不打算现在坦白,因为…… 想以真正的面目去见她。 你会认得我吗? 「公主刚才突然昏倒,臣抱你过来休息一下,给你传了一些力气」。 她的声音冷静,听不出一点异常,周楠没有怀疑,神色恢復了冷漠,她自然记起了自己是因为什么而昏迷的,卫珺的尸骨就与她一墙之隔,她再也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就连长虹也不想再找。 「公主」, 司徒彻看出她的想法, 「既来之,就把身体先治好,才有精力去报仇」。 「本宫怎么知道你不是他们派过来的奸细?」 周楠冷冷地看着她,记恨着她之前拦着自己看母后的事,明明对方是为了她好,可她就是记恨她。 司徒彻见她充满了莫名的敌意,说的话一点依据也没有,像只炸毛的小刺猬,又心疼又好笑,却不拆穿, 「公主若是怀疑臣,大可杀臣灭口」。 周楠皱着眉,总觉得她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好像……没那么怕自己了?还有那双藏着关怀的眼睛和宠溺的语气,她被这目光看得不自在,好像自己在无理取闹一般。 一拳打在棉花上,意识到两人还坐在床上,周楠更不自在了, 「先离开这里」, 「好」。 司徒彻笑眼弯弯答道,周楠刻意忽视她的笑容,就要下床。 「等一下」, 司徒彻突然拉住她的胳膊,周楠正要发火,这人似乎有些得寸进尺了,司徒彻将手指抵在她唇上,轻声道, 「好像有人闯进来了」。 周楠忍着咬掉她手指头的冲动,拍掉她的手,司徒彻放下床帘,两人一头一尾藏在床上。 「这里有人来过」, 清风注意到满地的黄金碎片,满脸防备, 「管那么多呢,先找到公主要紧」。 明月看都没看一眼,直冲冲进了里面的寝宫,清风也跟在她身后,两人被房里的场景惊艷到了,皇后的陵墓造得像皇宫一样富丽堂皇。 「皇后娘娘恕罪,奴婢是为了找公主才不得不冒犯娘娘寝宫……」 明月合上手念念叨叨,清风却盯着那道绣着鸳鸯戏水的床帘,直觉告诉她里面有人, 「将……少爷,是你吗?」 司徒彻听出清风的声音,迅速拉开了床帘—— 八目相对。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气氛有些诡异,清风和明月两个人好像见了鬼一样,明月话都说不连贯了, 「公主……你……你们……怎么会……」 「在床上」, 清风帮她补充完。 这抓姦在床的心虚感,司徒彻和周楠各自低着头在思考怎么解释,司徒彻的外袍还披在周楠身上,床上的被子也乱糟糟的,她们因为泡了温泉,脸上的气色红润,怎么看怎么……不清不白。 沉默,还是沉默。 「贾、云、庆!」 明月咬牙切齿地恨道,要不是知道她是女子,早就过去掐死她了。 第38页 「本宫晕倒了」, 周楠简要解释了一句。 「那她怎么在床上!」 明月不服气。 「我以为有人闯进来才藏起来的」, 司徒彻故作淡定,明显偷换了概念,她要藏在床上也是周楠晕倒的时候,现在周楠都醒了她还在床上,只能说明她之前就一直在床上,清风看破不说破,经过上次的警告,好歹还是明白要给自家将军留点面子。 悄悄打量着两个人,公主的嘴唇鲜红,她们身上的衣服都有些皱皱巴巴,尽管不是很明显,但瞒不过清风的眼睛,公主晕倒大概确有其事,难道少将军真的趁人之危?她暗自琢磨着。 司徒彻不知道她的属下看穿了一切,可周楠却察觉到了她的怀疑,大大方方地说出了「事实」,不想让别人觉得她们有什么, 「她在床上是因为给本宫疗伤」。 清风这才稍微打消疑虑,明月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赶紧从清风肩上把包袱拿下来, 「公主,你受伤了,奴婢带了药」。 现在只剩下司徒彻一个人心虚了,她的嘴唇实际是有些苍白的,大概是传了内功给周楠导致的,身上还有些疼,尤其是肩,好在今日穿的内衫颜色深。 待明月给周楠包扎好手上的伤口,周楠又服下了决明大师配方用来压制冰魄的药丸,司徒彻好奇地看了一眼那颗药,四个人才心平气和坐下来说话。 周楠注意到了清风的变化,那张伪劣的面具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张清秀的脸庞,但她什么也没说,大概身边这个人撕下面具后也是如此吧。 「皇后娘娘……」 明月控制不住地掉下了眼泪,她没见过卫珺,但那副尸骨太令人窒息了,她能感受到公主的难过,那些人真的太恶毒了。 「属下听见了」, 清风没忘记黑衣人说过的话,隐去了司徒彻身份的事, 「那个人说,「娘娘会对这个消息感兴趣」」。 周楠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的模样,没有一点运筹帷幄的喜悦,司徒彻知道她这是伤心到骨子里了。 「我们走吧」, 「本宫……要把母后的遗骨带走」, 周楠像个木头人一样说道,她不能再让卫珺孤零零的魂魄留在这里飘荡。 「好」。 司徒彻从衣柜里翻出一床毯子,几人一起去了大殿把卫珺残破的尸骨包裹了起来,周楠将毯子紧紧抱在怀中。 「属下见过此毒」, 清风犹豫了一下,她本来是不希望司徒彻插手这件事的,毕竟多滋生事端,就多一分危险,但司徒彻这次跳下来让她不得不多想一些,少将军似乎对公主太上心。 再者华妃知道了少将军的身份,恐怕已经将她归到公主那一伙,倒不如多说一些,能帮助公主早日将华妃击倒,将军也安全些。 周楠抬头看着她,司徒彻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皇后娘娘所中的毒叫「风竹」,是参杂在薰香中使用的,情绪越悲伤,病症越重,可中毒者不容易发现,只是以为自己过度悲伤导致的身体不适,直到最后一刻「。 她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公主, 「只要想办法激得中毒者悲伤情绪达到巅峰,所有的痛楚一併爆发,就会吐血而亡,太医诊断不出来的,只能从尸骨看出来」。 而皇后的尸骨……还没有腐烂之前就已经入棺下地了,卫珺因为丢失女儿悲痛欲绝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谁会往这个方向想呢? 「公主!」 明月用力踹了清风一脚,过去搀扶着周楠,清风默默从地上爬起来,也没有跟她吵架,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与这种毒齐名的是「冰魄」,此毒恰好相反,每隔一定的时间就会发病,中毒者全身疼痛,意识模煳,身体会慢慢被侵蚀,脉象紊乱,不堪一击——」 「你闭嘴!」 明月狠狠瞪着她,司徒彻的脸却白了,她颤抖着问, 「会怎样?」 「会死」。 司徒彻唿吸一滞。 清风阖着眼眸, 「此两种毒,乃江湖毒中之王玄冥所制,无药可医,只有传说中能令人起死回生的「长虹」可解」。 话说到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司徒彻已经不能心疼来描述心情了,她不在的时候,公主是怎么度过来的? 「中冰魄者,除了情绪失控容易发病,若是闻到大量的含笑花粉,也会刺激」, 「多谢」。 周楠淡淡道,好像中毒的人不是她。 明月低头红着眼睛,她知道清风说的都是对的,决明大师说过一样的话。 四人要往出口方向走时,司徒彻压抑着沉重,努力装作正常的样子, 「公主,臣以为,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我们私闯陵墓,又打碎了皇后娘娘的棺,这是大罪」。 她看着周楠,把无限心疼藏在最深处,现在公主的理智尚未完全恢復,她只能这样提醒,被降罪倒是其次,万一把皇上激怒,尽管他宠长公主,但与皇后相比呢?谁能说得准他会不会治公主的罪,公主现在不能再受打击了,她也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 周楠沉默了很久,才轻轻点了点头,她要借着周晟的力量对付华妃,对方现在应该以为她死了,并且认为她不知道卫珺的死亡真相,贸然把此事闹大,又拿不出华妃陷害卫珺的证据,即便是周晟也未必会完全相信自己,毕竟华妃与卫珺是姐妹,又有一张酷似卫珺的脸。 第39页 「清风,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破坏陵墓?」 「没有」, 清风摇头。 「她还是很厉害的」, 明月适时夸奖她,又不忘打击, 「盗墓手法熟练得很」。 清风不跟这个死女人计较,是谁一路上问东问西,好奇得不行,结果翻脸就说自己是盗墓贼。 「嗯,你和明月姐姐带着皇后娘娘的尸骨原路返回,郑统领那边估计也快了,我和公主同样原路返回「, 她顿了顿,扫视着另外三个人, 「我们谁也没有进过皇后陵墓」。 「是」, 清风在她耳边悄悄道,她的身份已经在华妃那里暴露了。 「无妨」, 司徒彻沉声应对,反正这趟护送公主取到长虹回宫后,她也要光明正大地进宫。 周楠不捨得离开卫珺的遗骨。 「公主放心,奴婢会好好保护皇后娘娘的」, 明月也不捨得离开她。 「嗯」, 周楠与司徒彻转身没入黑暗。 第21章 雪山 回去的时候两人不像来时那么多话,各自藏着心事,一路上沉默寡言,气氛很是沉重。 司徒彻只要想到周楠中了毒,就觉得唿吸困难,再一想到这毒已经在她体内蛰伏了八年,就心如刀绞,亏得她以为公主只是身体不好,只是容易发烧,压根就没想过她是中毒。 今日若不是清风说起,她根本就不会知道,而面前的人却根本不在意似的,她怎么能不心疼? 决明大师那么厉害的人都没有办法吗? 其实她还有一个问题没有问出口,她不敢问清风—— 公主是不是也会变成皇后那样? 她亲眼所见她的痛苦和狂躁,却仍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顺利地回到了原处,已经可以听见上面动土的声音,司徒彻把原来开拓的甬道封死,像脱力了一样坐在地上。周楠不是没发现她的变化,她的身体好像虚弱了许多,可她的眼神似乎……太过关切,周楠有些不习惯,所以没问,只是与她保持着该有的距离。 火折已经灭掉,黑暗笼罩了两人,只听得见彼此的唿吸,知道对方都在身边,却又无言。 等了许久,头顶上传来一丝亮光,还有郑容沙哑的声音, 「公主?」 「嗯」, 周楠低低应了一声,上面的人立马兴奋起来,势头十足, 「快点挖,公主在下面!」 两人被救出来的时候面色憔悴,倒是真像在地下待了一天一夜的模样,郑容顾不得失礼,一手扶住周楠的手臂,一手虚环在她身后,不敢用太大的力,满脸都是藏不住的关切和怜惜, 「公主,你没事吧」。 「无事」, 周楠抽出手臂,拢着袖子走到了前面,避开他过于亲密的接触。 「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 她看了一眼旁边几乎被人忽视的司徒彻,对方已经安安静静地回到了人群中。 「你的手!」 郑容一眼就看见她手上明显的伤痕,为了不引起怀疑,周楠把明月包扎好的地方又扯掉了。 「无碍」, 她虚虚握着拳,似乎不愿意让身旁的人打量。 「公主怎么能这样敷衍自己的身体呢?」 郑容有些着急,语气略带责备,正要让侍卫去拿医药箱为她包扎。 「本宫会让明月处理,无需郑统领担心」, 周楠走向来时的方向,明月已经驾着马车进了陵墓,在不远处等着了,清风不见了身影,大概是不方面露出真面目才又躲起来。 上车前,周楠回头对他说道, 「还请郑统领把此处復原,不要打扰到母后安息」。 语气透着冷漠和疏离,郑容无力地应着, 「是」。 一顿兵荒马乱后,才又回到了去岭南的正道上,司徒彻被身后的视线盯得无奈,她知道郑容对她有不满——仅仅是她先找到公主,又与公主独自在地下待了那么久,孤男寡女,他不舒服了,可他是君子,不能这样直白地讨厌自己。 「郑大人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没有」, 郑容躲避着她的眼神,随后又说, 「公主她……」 「她没事,只是摔到了,手上的伤是黑衣人伤的」, 司徒彻跟他报备得一清二楚。 「那就好」。 「我一定会戴罪立功,帮公主找到长虹的」, 似是有些不甘心,他突然对着司徒彻的背影这样说。 司徒彻听见,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一定会找到长虹的。 岭南的雪山比较平坦,因为在南方气候温和的原因,冰雪结得也不算太厚,但还是一片白茫茫,她不禁回忆起了与公主遇见的时候,也是在一座雪山,那里的雪比这里厚,风也凛冽许多。 「一匹狼么?」 蓝天白云下,她骑着马伫立在宽阔的雪地里,吐出一口热气,随着冷风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这么大的地方,要找一匹瞳色异常的狼,无疑是个浩大的工程。 此外,想找长虹的,远不止他们一拨人,问过当地居民了,自从有了那个说法,这里便成了热闹非凡之地,前来找狼的江湖人士络绎不绝,可他们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仍然没有人见到过长虹。 第40页 会不会是假的? 司徒彻很担心这种虚无缥缈的说法,毕竟这些传说没有真凭实据,能够起死回生,还能令人功力倍增,真有这种东西吗? 可她又万分希望是真的,因为只有它能够救小雪花。 「此地的狼被杀的差不多了」, 郑容沉声道, 「也就是说,只要找到活的狼就可能找到长虹」。 司徒彻默然,被杀的差不多了吗?其实,她有些喜爱狼这种动物,它们是自然的强者,有一颗骄傲不屈服的心,却要因为人的恐惧和害怕而被集体消灭。 显然没有人会同情这么兇恶的动物,杀了它们就是为民除害。 她小时候被司徒青云放养在山林,与它们曾和谐共处过,孤身一人在艰难恶劣的环境下,谁又不会为了生存而厮杀? 找到一只不是长虹的便杀掉,真是便捷又聪明的方法呢。 如今,她也要杀它们了吗? 「此地条件恶劣,又有许多人捕杀狼群,它们必定小心翼翼,不会轻易出来」。 「正是因为如此」, 郑容胸有成竹, 「它们同样缺乏食物,我们可以为它们准备最后的晚餐,一头鹿对它们而言,足够诱惑了」。 「还是用兔子吧」, 察觉到周楠投过来的眼神,司徒彻有些不自然。 郑容不同意,忽视她直接对着周楠提出建议, 「公主,鹿的体型更大,对狼的吸引力大一些,更容易引来狼群」。 周楠眼眸低垂,她仍然偏爱鹿,只是现在长大了,也明白弱肉强食的道理,不像小时候那样黑白分明,也就没有强迫别人接受「狼不许吃鹿」的道理了。 「为什么不用鹿?」 这话自然是对着司徒彻问的。 「因为……」 司徒彻清了清嗓子, 「因为兔子的数量多,可布陷阱的范围广,郑大人也说,现在的狼本来就很少,存在狼群的机率并不高」。 其实她也有依据的,她知道狼更爱吃兔肉和牛肉,至于羊和鹿,只是因为方便罢了,可她无法解释,总不能说她在荒郊野外与狼一起长大吧? 「那不如都试试,看看是我的鹿肉更吸引它们,还是贾公子所说的兔肉」, 「好吧」。 知道他不会改变心意,明显是有与自己一争高下的意思,司徒彻不得不答应,不管用什么方法,若能早些找到长虹,便是好的。 两人各自着手去准备诱饵,一直没说话的邱埜背着手跟在周楠身后,颇有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公主,总觉得郑大人和贾云庆怪怪的,他们好像在比赛似的」, 明月有些摸不透。 邱埜心里冷笑了一声,那可不就是在比赛吗?比谁能得到公主的青睐。 「邱大人不去吗?」 周楠没有回头,话却是对着身后的人说。 「去!为了公主,臣当然要去,臣这就去帮贾兄抓兔子!」 郑容那边有侍卫相助,贾云庆单身一人,他与贾云庆同为公主伴读,当然是应该「帮「她,顺便测测她的武功究竟有多深,难道真如主人所说,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么? 「公主!你怎么让邱埜去帮贾云庆啊,那不是越帮越忙吗?」 「他们都想抓长虹」, 周楠看着这片干净的雪山,声音有些飘远,司徒彻的身体不知为何比之前虚弱一些,若是半途遇见狼群或者别的野兽,一个人恐怕不方便,邱埜这个人谨慎得很,最多做些试探,这个时候对她下杀手无疑是自暴身份,他不会这么蠢的。 明月若有所思,想着也是,抓到长虹可是大功一件,自然是越多人参与越好,她由是想起一个人来, 「贾云庆的那个手下应该会帮她的吧?」 周楠愣了一下,她竟忘记司徒彻还有一个强大的帮手,倒是她的担心多余了。 「若是遇见长虹,本宫自己也会出手」。 「不行不行,他们这么多人就够了,公主你就好好待在原地休息,你手还伤着呢,这里又冷……」 明月开启了唠叨模式,周楠任由她说,不知怎么的,从陵墓那里回来后,她就感觉身体回暖了一些,冰魄的气势暂时降下去了,所以她才这么说。 师父的药有了新的突破吗? 明月给她服下的药是决明在西域那边最新研制的。 她知道决明大师一直想要配出冰魄的解药,长虹虽能救冰魄,那只是因为它能使人死而復生,并非真正的解药,所以这些年决明大师从未放弃,一直奔走在深山老林,任何有希望的可能她都会去尝试,她是除了卫珺以外,让周楠最亲近的长辈了,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要超过周晟。 「公主,陷阱已经布好了」, 郑容神采飞扬地出现在她面前,眼中似有星辰,在夜幕降临的雪地里尤其闪耀,手里握着一副上好的弓箭,他对自己向来是有信心的,毕竟皇宫里的狩猎场,他从来没有输过,禁军统领并非浪得虚名。 其实他长得俊俏,能文能武,有勇有谋,周晟有几分欣赏,才将他放到周楠身边。禁军统领对人待事温和有礼,颇有君子风度,就连吹毛求疵的明月,也挑不出他的毛病,这样的芝兰玉树,有哪个佳人不喜欢的? 「嗯」, 第41页 周楠淡淡地应着,眼神自然而然地转到另一边,司徒彻和邱埜也回来了,两人身上有些脏,少将军尤其狼狈,头髮上沾了几团兔毛,皱着眉十分郁闷的模样,一看就知道邱大人没少给她惹麻烦,周楠不自知,眼中含了些笑意。 可她为什么总看不到自己?禁军统领握紧了拳。 于是,星辰燃成了火焰。 第22章 自愿 诱饵布置好以后,大家都就地围坐在雪地里,一是为了在最快的时间抓住狼,二是以防胜利的果实被他人抢走。 夜深之时,气温也骤然低了下去,周楠身上的白裘显得有些单薄,司徒彻尽忠职守,去马车拿了干净的大氅披了上去,又蹲下身子给她繫紧锦带。 这原本就是她的职责,现在知道对方是小雪花,她更是想也不想的,自然就做了这些事,只是不知道自己神情温柔,带着呵护的意味。 修长的手指没有触碰到周楠的脖颈,却让人感觉带着一股热气,比原本的体温还要烫上许多,让周楠反射性地想往后退,这是之前未曾有过的。 周楠仔细打量着她的表情,想从中看出什么端倪,但又一无所获,变化是从掉入陷阱发现母后尸骨不对开始的,难道她是同情自己? 想到这里,表情一下子冷了下去,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可怜。 于是,司徒彻被一把推开,莫名其妙的,对上周楠冰冷的眼神。 「臣冒犯公主了」, 意识到她的抗拒,司徒彻先低下头,退到了一边。 许多如芒刺一般锋利的眼神落在她的背上,大概以为是她故意趁机接近公主,她都假装视而不见。 邱埜收回视线,此人还是憋不住了,暴露了好色的本性,迟早要被公主赶走的。 而郑容在她把大氅披到周楠身上时,就已经很不满了,因为那时他已经解开了自己大氅的系带。 这一回,近在周楠身侧的明月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贾云庆那厮虽然有时候混蛋,可刚才确实没有对公主做什么不好的事,否则自己早就扑上去给她一巴掌了。 推完人之后,周楠才后知后觉,她平时也会这么做,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反应过激,不由得看向她,那人却无所谓似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陷入了说不清楚的怪圈。 她接近,自己会抗拒,她远离,自己会不满,到底要她怎样呢? 周楠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像她,可又不是她。 就在她心乱如麻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嘶吼,郑容腾地起身,声音洪亮, 「来了!」 于是大家纷纷往那边赶过去,司徒彻皱着眉,这声音太过雄厚,不像是狼,倒像是—— 豹子,发狂的豹子。 到了诱饵那边,一头新鲜死去的鹿躺在雪地里,旁边一圈都挖了陷阱,可豹子并未掉进去,因为同时出现了两只豹子,它们遥遥相对,互相嗷叫低吼,似乎在争夺食物,还没有来得及掉进去。 看见那么多人出现,两只豹子十分警觉,一致将咆哮对准了要捕杀它们的人。 野生豹子长得高大兇勐,尤其是它们的叫声,似雷神之锤,能胁迫着空气把人震倒,听得侍卫们不禁双腿有些发软,这是动物的本性。 「保护公主!」 郑容大吼了一声,似是要将不满发泄出来,禁军统领无所畏惧,只有愤怒。 为什么是豹子?为什么不是狼! 「其余的人,随我一起将它们引入陷阱」。 司徒彻有些庆幸这只鹿没把老虎引过来,那两只豹虽然兇残,脸上的花纹随着吼叫扭曲起来甚是可怕,但相比百兽之王,已经是很温和了,记得第一次听见老虎发怒的吼叫,那张血盆大口一张,她差点跪在地上,虽然那时的她只有七八岁,这种勐兽之威已经深植于心底。 害怕它,就杀了它。 司徒青云不给她退缩的机会,尽管那时她比老虎还要矮一些,只敢使轻功爬上树躲起来。 看见人亮出屠刀,豹子像疯了一般扑上来,一口咬死了一个侍卫,那人脖子上出现一个巨大的口子,血液汩汩往外流,十分可怖,剩下的人都有些害怕,但迫于命令,也不敢退缩。 郑容拿着剑与那头咬人的豹子对抗了起来,可身后另一头豹子却在悄悄靠近,司徒彻起身飞了过去,随时准备消灭他身后那只野豹。 就在此时,树林里冒出一双蓝绿色的眼睛。 司徒彻和郑容背对着,中间隔着那头死鹿,各自面对一头豹子,旁边潜伏了一匹狼,随时准备参与这场厮杀。 郑容看到狼已经兴奋了,在豹子朝他扑过来的时候,他的剑突然转了方向,朝那头冷眼旁观的狼刺过去,人也飞出了这片陷阱之外,于是,剩下的两只豹子一前一后朝司徒彻飞扑过去,越过了地上的陷阱。 司徒彻没有防备,身后出现的嘶吼让她有些分心,本来也要撤出陷阱的,好在清风及时出现,顶替了郑容的位置,司徒彻定了定神,继续手上的动作,只是剑锋偏了一些,被豹子抓了一下手,而那头豹子已经被剑贯穿,力量也不是很大,否则她的手可能就没了,不过这是她所预料的结果。 「少爷!」 两只豹倒在地上,清风赶紧去看司徒彻的伤口,流了一些血。 第42页 「只是小伤」, 清风却想也没想,按着她受伤的地方,直接抱起她离开了这片血河,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随后赶过来的周楠看着两人的身影走远,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不知道她伤得重不重?刚才看着两只豹同时向她扑过去,周楠的心都要停止跳动了,不知道为什么。 郑容提着那只垂死的狼走了过来,按捺着胜利的激动, 「公主,抓到了一只,瞳孔是蓝色的」。 「雪狼的瞳孔有蓝色,黄色和绿色也都是正常的」, 言下之意,这不是长虹。 尽管如此,郑容还是吐了一口气,至少他已经胜了贾云庆一筹,狼首先出现在鹿的这一边。 「清风,你快放我下来」, 司徒彻没想到她会如此冲动,清风走到看不见他们的地方,才把她放下,额头上冒了一层汗。 「你怎么回事?」 司徒彻有些生气,声音也沉了许多。 「少将军,属下担心你」, 清风难得哽咽, 「你跟着公主南下的这一趟,太危险了,先是被人陷害,又跳进了陵墓生死未卜,现在……属下如何跟将军交差?」 司徒彻是谁? 是大周疆土的守护将领,是令犬戎闻风丧胆的铁血将军,她的能力那么强,为黎民百姓做了那么多,本应该受到万人敬仰的,而不是现在这样伏低做小,连个侍卫也看不起她,还要时时刻刻冒着生死危险。 清风一向坚强勇敢,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害怕的神情,司徒彻顿了顿,也不忍心责备她, 「清风,你还记得小雪花吗?我跟你说过的」。 「记得」, 清风点头,她知道少将军一直记得这个小雪花,是少将军在雪山救下来的小女孩,后来在少将军晕倒的时候,把少将军藏在小木屋里,自己却被野兽叼走了,还放了信号弹求救。当时清风跟着信号弹的提示,带着士兵去山里找到了昏迷的将军。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少将军哭,还亲自给人立了墓碑,少将军在那么多惨绝人寰的训练下都没有哭过,上战场也没有哭,面对勐兽也没有哭,只为那个女孩哭过,所以她记得清清楚楚。 「她没死」, 司徒彻眼神缥缈,像是回到了那时候, 「她是跟着认识的人离开了,大概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在那,才放了信号弹」。 「这……」 清风很明显的惊讶,她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而后就听司徒彻说, 「我找到她了」。 「是……」 清风艰难地开口。 「是她」, 两个人都知道在说谁。 「不会吧……会不会是少将军弄错了……」 「没有,我不会认错,她那时候就已经中了冰魄」。 司徒彻语气笃定,神色哀伤, 「只是我以为她是生病了」。 清风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唇都有些颤抖,脑袋里像被惊雷炸了一样,一片空白。 「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但是,我不会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的,至少,也要帮她抓到长虹」, 「清风,我是自愿的,一开始是为了任务,现在,是为了她」。 司徒彻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周楠太危险了,她身为长公主,身为皇上最宠爱的皇女,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她,自己跟在她身边这一路,再了解不过了。清风自小跟在身边,每次自己受了伤都惊慌不已,想来这段时间确实让她担惊受怕了。 过了好久,清风的眼睛恢復了清明, 「属下明白了」。 司徒彻松了一口气,接着就听她问, 「那郑小姐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司徒彻一脸莫名其妙,这跟郑好又有什么关系? 「少将军喜欢公主了,郑小姐又与少将军有婚约,这岂不是……岂不是……」 「……」 司徒彻听她说出来觉得又羞赧又荒唐,她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公主了?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就跟那时……那时小雪花随口说要娶她一样。 「清风,你在说什么啊,我与公主都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我们清清白白,我答应过她,会保护她的,我……我只是把她当妹妹看待」。 「可少将军从不应郑小姐的」, 清风半信半疑地看着她,郑家这些年与司徒家来往不少,还曾专门去漠北探望过将军,郑好很是喜欢少将军,每回见了她,总要跟在身后叫「司徒哥哥」,可少将军没有哪一次回应,总是连名带姓地叫人家,这哥哥妹妹的,本来就是很多有婚约在身的男女之间亲密的称唿。 「我是女子,她叫哥哥,我自然没法回应」, 司徒彻强词夺理,清风见她有意迴避这个话题,便也不再多问,默默闭上了嘴。 第23章 彩瞳 「清风,长虹此物,真的存在吗?」 「应该是有的,江湖上不少人想得到」, 清风低着头给她包扎伤口, 「将军想要,就一定可以找到」。 「但愿吧」, 司徒彻一个人往回走,清风的身影没入林中,一切又回归寂静。 「贾公子回来了」, 郑容上前迎她,因为自己方才的冲动致歉, 第43页 「刚才是我的过错,才让贾公子受伤,希望可以得到贾公子的谅解」。 「我没事」, 司徒彻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他这才微微一笑。 她神色有些憔悴,手上包了一个和周楠差不多的布条,拖着步子到周楠面前请罪, 「臣的手下无礼莽撞,是臣管教不严,请公主降罪」。 周楠盯着她,她脸上的血污擦拭干净了,但衣衫还是一片狼藉,染了泥土和血腥,手上的包扎有些凌乱,清风也没有随身带药,只是里三层外三层包得厚实,像个木乃伊的手, 「明月,带她去马车拿药,把伤口重新处理一下」。 「是」, 明月正嫌弃清风包得丑,没想到公主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多谢公主」, 司徒彻起身跟在明月身后。 「那个女人……她受伤了没?」 明月看似随意地问道,司徒彻反应了好一下子才似乎明白她在说谁, 「你说清风吗?她没受伤」。 「哦」, 一定是因为自己撕烂了她的面具,才会心怀愧疚去关心她,明月这样说服自己,又死死盯着面前的「贾云庆」,她脸上的面具看起来比清风的精緻多了—— 想撕。 见她目露凶光,司徒彻不自在地往后躲了躲,这件事清风跟自己汇报过,自己当时还不厚道地笑了,现在想来,一点儿也不好笑。 好在此时,传来一阵微弱的铃铛声,司徒彻眼睛一亮,顾不上还未包扎好的伤口,一跃就从马车下去,往自己布的兔子那边跑过去,与郑容不一样,她没有弄陷阱,她要抓活的。 另一边的邱埜已经带着其他人赶了过去,听见有侍卫惊喜的声音, 「是一匹狼」。 而后又有人在旁边说话,司徒彻从包围的人群圈中挤了进去,那匹狼低着头在吃肉,看不见眼睛的颜色,只是从身影看过去,无疑是狼了。 郑容抬起手中的弓箭瞄准,那狼还是没有抬头,拼命地吃雪地里的兔肉,任凭一旁的铃铛肆意警告,似乎是饿狠了,喉咙里发出低沉呜咽的叫声。 弓已拉开,上弦紧绷的声音在黑夜里十分刺耳,那狼的耳朵轻轻动了动,司徒彻看得明显,它却没有试图逃跑,只是将尾巴夹在腿间, 「等一下!」 引来了众人的目光,司徒彻顶着巨大的压力, 「是母狼」。 郑容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怀孕的母狼」, 司徒彻喉头滚了滚,求助的目光投向周楠,此时此刻,只有公主能救这匹狼,周楠仔细看向那匹毛色雪白的狼,狼的腹部确实有沉沉的下坠感, 「先放下」。 「是」, 郑容松了弦,目光仍紧紧地看着那狼,等它抬头,随时准备出手。 「你去做什么!」 司徒彻要往狼那边走去,周楠忍不住抬高了声音,那头狼现在正饿着,她是去送死吗? 「臣去看看它是不是长虹」, 司徒彻淡淡地回答,不看清楚,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会愿意放过这狼,明明……明明它已经妥协了,为了自己的孩子。 树上的清风握紧了拳,紧紧盯着她的身影。 司徒彻过去,那头狼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继续吃眼前的肉,直到司徒彻走到它面前。 狼是很聪明的动物,人类对它们有没有恶意,是感受得到的,司徒彻的白靴出现在它眼前时,它停止了进食。 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下一刻,那狼腾跃而起,咬破她喉咙的视觉准备。 司徒彻蹲下身,双手捧着剩余的兔肉送到它嘴前,这是尊重和友好,不是要驯服它的意思。 周楠气得微微发抖,真想把她脑袋打开看看,里面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不知道自己的手受伤了吗?狼这种对血腥味十分敏感的动物,不会一口把她的手咬掉吗? 事实上她猜的一点也没错,那狼接受了这种示好,也吃了那些兔肉,可同样,它尝到了司徒彻的血,野兽的本性驱使它忍不住一口咬下去,司徒彻反应迅速,及时把手缩了回来,并往后退了几步坐在雪地里,有些懊恼忽略了受伤的事,内心却又无法责怪它,这是勐兽的本能。 就在此时,那匹狼终于抬头了,蹲下身与她对视,司徒彻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当然,也包括所有的侍卫,周楠亦是如此,每个人心中都燃起激动的火焰,那匹狼—— 眼里闪着七彩光芒,如彩虹一般鲜艷明亮,比精心打磨过的珍珠宝石还要夺目耀眼,似乎照亮了整个黑夜。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这双眼睛一出现,其他的蓝瞳紫瞳黄瞳绿瞳,都不再有吸引力和辨识度,无需有人去特别指出,这是不是长虹。 世上还有比这更漂亮的眼睛吗? 郑容再次搭起了弓,这一次,周楠首先阻止了, 「等它产下幼狼再说」。 「长虹」被关进了笼子,没有剧烈地挣扎,没有两败俱伤的厮杀,司徒彻用特殊的方式与它做了交易,它的命换它孩子们的命,长虹妥协了。 「公主」, 明月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嘴角咧到了耳后根, 「终于……终于找到长虹了」。 周楠点头,难得露出了清浅笑容,大概是母后在天上保护她,要不,怎么那么多人都空手而归,她才找了没多久,就出现了呢? 第44页 她马上给决明大师写了一封信,把找到长虹的事告知了师父。 鸽子飞出去的时候,她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她也想多活几年,少了冰魄的拖累和折磨,她可以放缓復仇的计划,更细緻更精心地去筹划,让仇人得到更严酷的惩罚,而且,她有资格去找那个人了,不会害怕突然死掉,不会害怕等不到她,十年二十年,她都可以等,天涯海角,总找得到她。 这一趟算是满载而归,周楠坐在马车上,精神比来时好了许多,掀开窗帘,司徒彻没有骑马,坐在囚笼旁投餵那匹狼,寸步不离的样子,很有耐心,她对谁都是这样吗?哪怕只是一匹狼。 斩了豹子的司徒彻重新获得了侍卫的尊重,可她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心情反倒是有些沉重,她问了清风,这长虹要怎么使用。 茹毛饮血。 长虹之血,可以化毒;长虹骨肉,可以练功;长虹之瞳,珍若珠宝。 「倘若中了冰魄的不是她,我便放你离开了」。 司徒彻把完好的那只手伸进笼中,顺着它的毛髮摸了下去,长虹闭着眼任由她,尾巴往上翘了一下,似乎有些享受这难得的安宁。 「没有人会想被关起来,笼子的滋味不好受,是吗?」 「做长虹也没什么好的,你要不是长虹,就不会招来这么多杀身之祸了」, 母狼低低吠了一声,一颗硕大的眼泪从缝隙中流出来,冰冰凉凉的,打湿了洁白的毛髮。 「我知道了,会保护你的孩子们的」, 司徒彻认真承诺,毕竟除此之外,她没有什么别的可以为它做了,如果没有发现公主是小雪花,她或许真的会放走这只白狼。 「你别恨公主,她比你还要不容易,是她救了你的孩子,你实在要恨,就恨我吧,诱饵是我布下的,你的命也是我要的」。 「下辈子别做长虹了,也别做狼……」 「公主,那傢伙好像很捨不得长虹,不会趁机把它偷走吧?」 周楠抿唇,其实她也有过这个想法,甚至有些生气,难道自己在她心中竟不如一匹萍水相逢的狼吗? 不过后来她想通了,既然愿意为了非亲非故的自己跳入陷阱,为了这狼……自然也说得过去,何况这狼,是怀孕的母狼,平心而论,这里没有几个人忍心直接对它下手。 「她不会」。 当初被人冤枉,她没有私逃,现在答应了自己,她也不会食言。 「唔……」 明月若有所思。 「对了公主,决明师父给你回信了,她有说什么吗?」 说到决明,周楠神色缓和了许多,点了点头, 「师父很高兴,说是怀孕的母狼最好」。 「为什么呀?」 「「沧浪之瞳,长虹之血」,这是师父说过用来寻找长虹的线索,后面还有,「血脉相承,至阴至纯」」。 「这是说,长虹生下来的狼崽,也是长虹吗?」 「嗯,长虹难能可贵,只有母狼代代相传,且生育的后代稀少」。 「那我们这就相当于抓了两只长虹?可以让皇后娘娘復活吗?」 周楠眼中闪过疼痛, 「不可以,復活也需要完整的尸首,母后她……」 「对不起,公主,是奴婢多嘴了」。 明月说着就想抽自己的嘴巴,周楠抬手拦住了她, 「不怪你,再说本宫答应她了,这只狼的幼崽,本宫不会伤害它」。 「君无戏言」。 第24章 遇袭 「这怎么可能,她从你的陷阱活着出来了?」 跪在大堂中央的人点头承认,不为自己的失败辩解一句,而站在他身前的华贵女子倒也未有责怪,柳眉倒竖, 「周楠的命实在是太硬了,八年前能安然无恙地回来,现在没死,居然还能找到长虹!她是怪物吗?」 「卑职无能,请娘娘责罚」。 「你啊」, 华妃稍稍拉长了音,有些无奈, 「本宫责罚你什么呢?你为本宫做的够多了,这宫里再也找不到一个对本宫如此忠心的人了」。 「可还是没有能为娘娘把公主解决,卑职根据公主的体型量身定做的坟墓,只是没想到少将军会突然出现……」 「呵,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留下她,一刀杀了免得夜长梦多「, 姣好的容颜露出阴鸷的表情,有些骇人, 「看来那老和尚说得没错,不能让司徒彻待在她身边,影响本宫的心情」。 「要不要卑职再去一趟,把长虹——」 「不用」, 华妃从他身边缓缓经过,身后的丝滑绸缎划过柔软的地毯,那张艷丽妖娆的红唇轻轻启合,语气带着无限魅惑,说的话却又那么狠毒, 「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想得到长虹吗?哪里需要本宫亲自动手?」 「娘娘英明,卑职这就把消息散布出去」。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紧随着摆动的衣裙,痴迷又克制,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阿韶……」 华妃的身形一滞,喉头有点发紧,她多久没听见过这个名字了?竟然有些陌生,她牢牢记得姐姐叫卫珺,却还要想一想才能记起自己叫做卫韶。 正好一枝娇艷,当筵独占韶华。 周晟当年封她为华妃,她便忘记了自己的原名,脑海中只剩下这句诗,哪怕总是缠着周晟叫她的名字,也只是企盼他能唤她一句「华妃」。 第45页 那又如何呢?现在没有卫珺,只有华妃,一枝娇艷,一妃独宠。 「展侍卫,记住了,叫本宫华妃」, 居高临下,气势凌人。 「是,华妃娘娘」, 展飞低下头,如梦初醒,万般纠结挣扎后,将情绪埋藏在一片桃花之中。 「公主……要直接饮长虹的血吗?」 司徒彻低着头跟在周楠身后,一行人已经翻山越岭,再过半月就可到京城,那匹狼近日也有些躁动,经常舔舐腹部和尾巴的毛髮,估计是快要到产期了。 「怎么,不行吗?」 周楠眉梢上扬,有意要戏弄她,决明大师已经在赶回京城的路上了,自然是要等师父回来亲自处理,她并不太相信江湖上流传的茹毛饮血一说,活兽的血不干净,她跟着师父那么多年,自然是知道的。 「没有」, 司徒彻连忙否认, 「只是野兽的生血腥臭,臣担心公主难以接受」。 「不接受就没命,你说本宫要不要接受?」 「臣知道了」, 司徒彻看着她,眼神依旧柔和,带着浅浅笑意。 公主殿下心里升起一丝从未有过的郁闷,这人好无趣,不欲再与她多言。 这一路上来打劫抢长虹的人太多了,不过好在,周晟派了更多的侍卫过来保护,倒也不需要司徒彻出手。 她每日除了给周楠做饭,就是跟长虹聊天,时刻关注它是否要生产,十足的闲人。 这夜,宿在山林,司徒彻又去给周楠抓野禽做补品,顺带给长虹弄点新鲜的畜肉。 夜间巡逻的侍卫不少,精神奕奕。 周楠难得下了马车到后面的囚笼里看望长虹,长虹盘在角落里,坐立不安,她心头一跳,恐怕是马上就要临盆。 她跟着决明大师学医学武,但对动物的了解并不深,只学着司徒彻平日的动作,犹豫着伸了手进去,触及狼毛便又收了回来。 比想像中的柔软,长虹也抬眸望着她,那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似乎要把她吸进去,她把手掌捂在狼的眼皮上,母狼温顺,不知是不是把司徒彻这几日说的好话听进去了,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背,有些凉。 「公……公主,你怎么也被那傢伙带坏了」, 明月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深怕长虹下一刻就张开血盆大口。 「母爱如山」, 周楠有些伤感,她的母后亦是如此,一定是因为她,才会愿意留在宫中勉强自己吧,她这些日子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卫珺总说皇宫是牢笼,她那时不懂。 「不知师父是否有办法留住它的命」, 毕竟小狼生下来也需要母亲照料,而且若小狼也是长虹,绝不可能把它放归山林,那无异于送死。 其实她有些担心,世人之心皆自私,她现在找到长虹,真的能把小狼放走吗?且不说江湖有多少想要利用它提高武功的人,就是皇宫里的,她那高高在上的父皇,会不动心吗? 没有哪个皇帝不想长生不老,长虹又是传说生物…… 「公主,若是生了小狼,一定会是长虹吗?」 看吧,连明月也明白这个道理。 「极大机率会是」, 周楠摸到它的腹部,那里有轻微的起伏,小狼似乎已经不太/安定,想要闹着从母亲肚子里爬出来,长虹舔舐得更勤快了,彩色的瞳孔流露出一丝脆弱。 囚笼里冰冰凉凉的,周楠有些不忍,于是起身回马车想给它拿一条毛毯,再下来时手脚有些无力,外面的侍卫倒了一片,似乎睡着了,明月也软绵绵地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糟了!周楠屏住唿吸,可还是晚了一步,手中的毛毯掉落在地上,她自己也顺着滑倒在地,这不是一般的迷魂香,里面有毒,连她这样被决明调养至除冰魄外百毒不侵之躯也无法倖免。 那个人怎么还没回来,她努力往长虹那边看去,瞬间睁大了眼。 一群人早已把长虹团团围了起来,长刀挥起,银光闪闪, 「不……」 狼悽惨的嗷叫声响彻了整片山林,周楠只觉得耳膜一痛,狼腹被活生生撕开的痛楚传进了脑袋。 「崽子你们可以抱走,长虹的其他地方不许再碰,本座要自己留着」, 一个尖锐的男声在林中迴荡,如鬼魅一般,那些正在生吃狼肉,饮狼血的恶魔纷纷停下。 「多谢毒王成全」。 周楠眼中倒映着那群魔乱舞的影像,只觉得头晕眼花,胃中翻江倒海,朦胧中好像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影子,在林中站了挺久,似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直到那些人从狼腹中取出狼崽,那人才跟了上去…… 一道黑影来到她面前,颌骨一痛,她的下巴被人捏在手中, 「你就是卫珺的女儿」。 他的声音尖得刺耳,周楠想说话却浑身无力,像是刀俎下的鱼肉,任人宰割,可她不愿就这样束手就擒,眼神不屈。 那人穿着一件斗篷,戴着一张鬼脸面具,看来确实是江湖中所说的毒王,冰魄的创造者, 「不错,本座十分欣赏你这样不肯屈服的人,可惜啊,周晟拆散了本座的姻缘,卫珺害死了本座的师妹,你说,本座怎么能留你?」 周楠笑了,她的母后连兔子都不忍心杀,也不许活物陪葬,虽贵为皇后,默默吃斋念佛那么多年,她要是会害人,这世上再也没有好人了。 第46页 「你是本座见过的,中了冰魄活得最久的,今日便由本座亲手结束你吧」, 毒王运气提掌,掀起一阵风声,周楠闭着眼。 「住手!」 司徒彻把手上的猎物扔下,一跃而起,与毒王掌心相对,大概是用了全力,将人打出去几米,从地上捞起周楠抱进怀中,满脸通红,是急的,也是吓的,声音颤抖, 「公主……臣来迟了」。 周楠被她紧紧抱着,几乎都要喘不过气,连着咳了喊几声,她睁眼看着司徒彻,这人眼中第一次出现如此惊慌的神色,有后悔莫及,有绝处逢生,有失而復得……好浓烈的感情,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周楠的心突然有些乱了。 「好强的内力,你是谁?」 毒王捂着胸口站了起来,想要上前又畏惧于司徒彻的气场,此人非同寻常,身上的煞气极重, 「是取你性命的人」。 周楠瞳孔缩了一下,这话好耳熟,她只从一个人口里听到过。 「大言不惭」, 毒王眼睛一眯,宽大的袖子里开始释放无色无味的气体,周楠抓紧了她的衣襟,她毫不犹豫从地上提了一把剑,一脚踢了出去,撕拉一声,毒王的袍子拉了一条缝,手臂全露了出来。 若不是不愿意放开周楠,司徒彻早就要了他的毒命,毒王一惊,恐怕今天是要不了周楠性命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展开黑袍就要去取长虹的尸体。 「你不配」, 司徒彻抱着周楠腾空而起,一脚踹在他的胸口,速度之快,如移形换影,眨眼的时间毒王又摔落在地,吐了一口血,身受重伤,他不敢再耽搁,狼狈地转身逃入林中。 「公主」, 司徒彻低头去看她,爱护和心疼的情绪再也藏不住,她的眼圈都红了,周楠怔怔,仿佛有什么在心里炸开来,她…… 哪里有什么像不像的,全天下只有一个她。 第25章 明白(倒v开始) 司徒彻把周楠抱进马车, 驾着马车再次来到囚笼面前,母狼的尸首狼狈,那两颗漂亮的眼珠都被人挖走了, 腹部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囚笼四周都是狼血和狼毛, 她的唿吸都不顺畅了。 囚笼已经被人打开, 她将母狼抱在怀中,颤颤巍巍地用药壶接了一碗血, 「对不起……」 一滴一滴的泪水落在僵硬的狼尸上, 那上面一条一条的伤痕, 是没有利爪的人扯出来的, 一口一口的咬痕, 是没有獠牙的人印上去的。 多么丑陋的欲望嘴脸, 赤/裸/裸地展示在一具纯洁干净的尸体上, 毫无保留。 她与那些人是同伙。 用那床毯子把它的尸体包好,司徒彻伪装好心情,把血端进了马车。 周楠闭着眼躺在软垫上,听见动静马上睁开了眼睛, 司徒彻把药碗放在一旁, 扶她坐着靠在自己怀中, 迷魂香的毒还未褪去, 周楠浑身无力, 拒绝不了她, 心里也似乎不是很想拒绝,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她衣衫前面沾了狼血,周楠的脸埋在她的颈窝,鼻子触碰到她的衣领, 敏锐地从这些血腥味中分辨出了她本身的味道,是奶香,这股味道随着她胸口的起伏越发浓厚了,几乎要盖过狼血的气味。 这么近的距离,周楠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是熟悉的味道,长发掩藏下的耳朵悄悄红了,这味道,是她日思夜想怀念的味道,是她魂牵梦萦忘不掉的味道。 坐着的人一无所知,深深沉浸在长虹被虐杀的悲痛之中,抱着周楠本是想餵血给她喝,却因为体温的交缠,成了唯一的慰藉,她只想静静地抱一会儿身前的人,这会让她没有那么大的负罪感和愧疚心。 周楠不知道她有没有认出自己,对自己这么体贴关怀,是因为自己是公主,是因为感谢相助,是因为共度患难,还是因为认出了自己。 不过等她冷静下来,她想起司徒彻在地下说的那些话,她说她有重要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那人是谁?她真的还记得自己吗? 突然又难过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会假扮成别人混进公主府,是因为感激自己调查江平县的案子,才肯陪着来找长虹…… 可她刚才那么担心…… 到底是怎么样?周楠心中天人交战,偏偏此刻说不出话来问个究竟,还软绵绵地伏在她怀里,真是…… 如果她认出自己了,却又不说,还以假的身份欺骗自己,可恶至极; 如果她认都不认得自己,还把自己给忘了,罪加一等。 这样想来,公主殿下舔了舔后槽牙。 不知危险已经偏偏逼近的司徒彻,指尖触到周楠的下颌,欲扶人起来喝血,却发现公主的脸又红又烫, 「公主,你又发烧了?」 司徒彻心里一咯噔,不会是受了刺激又要发作了吧?她如临大敌,双臂把周楠紧紧箍着,就怕她发起疯来,这外面可都是人,虽然昏迷了,但谁知道不会突然醒来呢?公主发病的模样绝不能被人瞧见。 周楠咬着下唇,这人在干什么?趁着无人就这般轻薄无礼。 强/盗!混/蛋!流/氓!禽/兽! 把明月平时骂人的话学了个遍。 司徒彻把她搂得更紧了,周楠被迫跨坐在她腿上,像小孩子一样头抵着她的肩膀,整个人缩在她的拥抱里,被羞耻裹满,内心几乎崩溃的周楠无力地闭上眼睛当起了鸵鸟,眼不见心不烦。 第47页 一双冰凉的手覆在她的双颊,周楠的脸更烫了,司徒彻有些着急,将她的后颈扣在自己肩膀,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 「不怕,要是疼就咬臣」。 周楠勐然睁开双眼,眼中灌满了不知所措的泪水,削瘦的肩膀主动送到了她嘴边,周楠自然而然地、不受控制地、慢慢地将嘴唇张开,唇齿覆了上去,隔着衣物,能感觉到她的肌肉紧绷着,做好了被咬的准备。 旖旎的气氛顿时消失了,周楠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口,本是想小小地教训她一下,她还是痛得抖了一下,不住地吸气,原来的伤口太深又没有癒合,血液浸透了布料,她今日穿的是白衫,周楠看得一清二楚。 这般勾起了她模煳的记忆,上次在陵墓晕倒,她做的那个难以置信的梦,看来是真的。 那人还在拍着她的背,明明疼得很,却又一声不吭,动作依然那么轻,深怕弄疼了她一样。 周楠被温暖包裹着,被精心呵护着,被香气环绕着,不知过了多久,到最后,就像小时候那样,靠着她的肩膀睡着了。 司徒彻更确定她刚才就是发了病,把她重新放到软榻上,盖好了被子,看了一眼那碗半凝固的狼血,还是一会儿由明月来伺候她喝。 转身往外走的时候,才发现周楠一直紧拽着她的衣角,司徒彻眉眼柔和下来,把她的手塞进了被子里,为了公主,她不后悔抓了长虹,只是刚才那些卑劣的刽子手,她要一个交代。 清风一个人追了三路,那些过来与毒王一起分享长虹的,都是江湖上单枪匹马的「剑客侠士「,毒王不会请那些门派众多的来帮忙,长虹会不够分的。 那些人嘴角沾着狼毛和狼血,自以为要得道成仙了,迫不及待调运着体内的功力,清风很不屑,他们想要称霸武林,又不愿意勤学苦练,只把希望寄托在外物上,祈求得到宝物一步登天。 他们不配得到长虹,永远不配。 清风在他们腰上套了绳索,从他们不甘的眼神中夺过小狼,有三只,其中两只已经被咬断了脖子,只剩下一只呜呜呜呜地叫着,眼睛都还没有睁开,粉粉嫩嫩一团,只有巴掌大小,脐带是被硬生生扯断的。 她一手抱着小狼,一手拖着后面三个疼得呲牙咧嘴的人,缓缓带到司徒彻面前去交差。 司徒彻接过她手中的小狼,让清风把晕倒的明月抱到马车上去,清风多少有些不情愿,她才不想跟这个暴力的女人多接触,可司徒彻似乎没有给她选择的权利。 清风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刚走了几步,明月就自己醒了过来,发现身在空中,想也不想地,一巴掌就招唿了上去,清风缩着脖子往后躲了躲,但她的脖子哪有明月的胳膊长? 清脆的一声过后,清风把她往天上一抛,就不管事儿了,明月掉下来的时候司徒彻扶了她一把,差点摔了个狗啃泥,她站稳就要去揍清风,突然身体僵住,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四周转头去找, 「公主呢?」 「在马车里休息,我们被人偷袭,长虹死了,它的血……我放在公主旁边,你让公主喝下去」。 明月一听周楠没事,松了一口气,瞪了一眼事不关己的清风,扭头就进了马车,周楠刚醒过来不久,是被那清脆的巴掌声弄醒的。 「怎么了?」 周楠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头脑已经清醒了,现在的她既喜又悲,长虹是她眼睁睁看着被人杀害的,她做不到视而不见。 「贾云庆说,这是长虹的血」, 明月端起旁边一直被周楠忽略了的碗,血液变成了深红色,上面结了一层血膜,半凝固的果冻状。 那血腥气在司徒彻身上她不觉得难闻,可凑近这满满一碗狼血,浓重的腥味让她忍不住地反胃,脸偏向一边,手将碗推到了另一边, 「不喝」。 「可……这是长虹的血啊,公主你的身体要紧」, 明月也不忍心让她喝这种东西。 周楠拉开窗帘,看着外面一片漆黑的夜空,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沉吟了片刻, 「等看见师父再说」。 「这血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 「明月,本宫喝不下,长虹是在本宫面前被人杀掉的,剖腹取子,你要本宫怎么喝下去它的血?」 明月低着头,她刚才看见司徒彻怀里的小狼崽尸体了,连胎膜都没有清理干净,就被人咬掉了一口肉。 司徒彻在马车前听见了她的话,她的小雪花是小鹿都不准她杀的小公主呢。 「好在还有你」, 她拢了拢怀里的小傢伙,现在外面有很多琐事要处理,她没有办法照顾幼崽,只能交给公主了,在马车横杆上敲了敲, 「公主?」 「进来」, 周楠听见她声音时心里一颤,还没做好直面她的准备,她就把一团软软的棉袄塞进自己怀里, 「烦请公主先照顾它」。 她的心情很低沉,没有注意周楠的不对劲, 「长虹怀了三只,现在只剩下它了」。 又将一块沾了水的湿手帕放在明月手里,刚出生的小狼崽需要母狼的舔舐,现在没有条件,只能粗糙对待。 「等等」, 周楠见她转身要走,看了看怀里的小奶狼,话到了嘴边又转了个弯, 第48页 「本宫跟你一起出去」。 现在不是质问她身份的好时候,既然她不主动坦白,周楠还是决定暂时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她到底是谁,什么时候认出自己,愿不愿意留在皇宫,这些问题的答案,周楠想听她自己亲口说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完全不知道自己马甲已经快掉光的少将军…… 第26章 战虹 小奶狼闭着眼睛, 张着嘴一吸一吸的,喉头髮出呜呜的声音,两只嫩嫩的肉爪扑腾着想抓住什么, 又可爱又可怜。 「等处理完这事,臣再给她弄吃的, 现在只能先这样」, 司徒彻捉住周楠的手,摸到她的食指, 放到小奶狼的嘴中, 小奶狼果然一把抱住, 乖乖地吮吸起来。 周楠的脸又开始发烫, 本想问她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结果看见她手上的伤还没好, 而自己伤在手掌, 现在已经结痂了。 可这被奶狼吸吮的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指尖还能触及那条粉嫩湿滑的小舌头,而那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修长的手指上,还一脸认真的模样…… 司徒彻这是让小奶狼习惯周楠的气味, 奶狼以后不可能放回雪山, 只有公主可以保护它, 它长大后也可以保护公主, 这样, 才算是勉强完成长虹的心愿吧? 明月撇了撇嘴, 两人看起来像是在餵自己的孩子一样,这傢伙八成是又想占公主的便宜,连忙贴到周楠身边,用手帕摸着奶狼, 又把司徒彻挤到一边。 「明月,怎么莽莽撞撞的?」 「公主」, 明月有些委屈,公主居然因为贾云庆责怪她了!果然是个狐狸精! 她一脸「我就要无理取闹」的模样,周楠摇摇头,这丫头是被她宠坏的,也怪不了别人。 殊不知,司徒彻也一笑了之,周楠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她面前,也总爱无理取闹。 看见清风的时候,周楠顿了一下,司徒彻一直在她身边,所以抓小狼的事落在清风头上,她记得先前看到的熟悉身影,应该就是清风。 她是跟自己一样,看着长虹惨死的,可她又将狼崽救了回来,这事司徒彻似乎不知情,如果不是当时自己脑子清醒,恐怕没有人会知道。 这些年她吃了不少药,对一般的毒有抵抗力,才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完全失去意识。 「少爷,你受伤了」, 清风皱着眉,司徒彻顺着她的视线侧头看向自己的肩膀。 「嗯……不小心弄的」, 见周楠也看过来,司徒彻说了个谎,用手捂住了肩,周楠看见她耳根子都红了,这个人既擅长撒谎,又不擅长。 这个清风的眼光也是毒辣,明明她身上沾了狼血,就是能分辨出肩上的血是她的。 「少爷,你中了毒」, 清风算是给周楠解了疑惑,走到司徒彻面前,拿开她的手, 「参了鸢尾花料的迷魂香,少爷的内力很高,可以抵抗,但还是中了毒,血液凝固后会变成暗黑色」。 所以她当时不肯靠近救长虹,是怕中毒吗?周楠没有说话。 「可是,毒王并不是少爷的对手,不是他伤的」。 司徒彻被她问得无话可说,周楠也有些心虚,低头看着手中的狼崽。 「你什么意思啊?你家少爷受伤了怪我家公主?「 「这么多侍卫都躺下了,也怪我家公主?」 明月推了她一把,蛮不讲理,双手插着腰,颇有清风再敢啰嗦一句,就要用唾沫星子把她淹死的气场。清风睁大了眼,气唿唿地把绳子往地上一扔,大步流星地往树林里走了。 好嘛,一物降一物,司徒彻和周楠这样讲道理的人,是拿逻辑清楚、有理有据的清风毫无办法,换了明月这样胡搅蛮缠的,就魔高一丈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邱埜他们也慢慢恢復过来了,在那边一个一个摇醒侍卫,周楠对赶过来的郑容解释了几句,对方看见她温柔抱着小狼的模样,心跳得厉害,柔声细语道, 「公主辛苦了,让臣来抱吧」。 伸手想从她怀里接过狼崽,周楠转身躲过他的手, 「不辛苦」。 她走到司徒彻身边,看着地上跪着的那三个连声求饶的人,一阵厌恶。 「这些人如何处置?」 司徒彻还是询问周楠的意见,周楠本想说「杀了吧」,见司徒彻一脸疲惫,显然是还在为长虹的死自责,又改了主意, 「就把他们扔这儿吧,另外,把他们吃了长虹的消息放出去」。 既然他们爱喝长虹的血,那就让别人也用同样的方法,从他们腹中取出长虹的肉,互相厮杀。周楠自认为不是什么善良单纯的人,像母后这样的人,在宫里得不到好的结果,对付恶人,就要用恶人的方法。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几个人吓得脸都白了,他们自己是这样的人,当然知道其他武林中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司徒彻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贊同,将哭天抢地的三人吊在一棵树上,让他们慢慢体会噩梦逼近的感觉。 又在地上挖了一个坑,她想把长虹和两个幼崽的尸体埋了,却意外地发现毯子里面的尸体消失了。 「长虹死后,尸体是会消失」, 周楠简要解释道,既放心,又忧心地看着仍然漆黑的夜晚,此事有些奇怪,按理长虹不太可能会生下三个狼崽,而且据司徒彻说,两个死去的小狼里面,还有一只是公狼。 第49页 另外,最蹊跷的地方,师父不是说,长虹死后会出现不灭的彩虹吗? 小狼要一周后才能睁开眼,她把疑惑压在心底,这些事还是等回京以后与师父慢慢商议。 再次收拾好上路,司徒彻一刻也不敢再离开马车,进马车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她做了公主爱吃的饭菜,也弄了狼崽要吃的米煳煳,气得明月老是讽刺她,到底是进来看狼还是看公主,司徒彻总是笑笑不回答。 跟狼崽多多接触后,明月也没那么害怕了。见周楠一天到晚那么辛苦,自个儿身子虚着,还要抱着那只狼崽,明月主动请缨替她抱。 气人的是,狼崽到了明月手上,就开始呜嗯呜嗯地哭叫,米煳煳也堵不住它的嘴,那小嘴嗷得叫一个悽惨,骑马远在前面的司徒彻都可以听见。 郑容见状有些担心,毕竟是养不熟的勐兽,在他眼中,公主总是需要保护的那一方,他暗暗责怪贾云庆为什么要把狼塞给周楠,给她增添负担, 「那东西不会咬公主吧?」 「不会」, 司徒彻倒是不担心它咬人,却是有些担心它离开母狼活不下去,不过听这中气十足的哭喊,小傢伙还是很有生命力的。 没良心的小东西只有回到周楠身边才会安静下来,乖巧地耸了耸还只有一个黑点点大的小鼻子,软软趴着享受公主殿下的抚摸,浅浅张嘴打了个哈欠,惬意得很。 狼崽显然是把周楠当成了母亲,完全习惯了她身上的味道,对她十分信任和依赖,时时刻刻都要黏着,离不开的样子。 明月哪里肯依它放肆,一言不合就拎着它的后颈,连狼带毯一起拽出公主的怀抱,要「教它做狼」! 马车里鸡飞狗跳的。 周楠安抚完这只小的,还要去安慰明月那只大的,不禁扶额,每日都要忍受一人一狼的争宠大战,这般下来,心情却是丰富得多了,再加上司徒彻做的饭菜体贴,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脸色比以往好了许多。 快到京城的时候,小狼崽终于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见的自然是「母亲」,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周楠的手,周楠低头与它对视,被干净澄澈的小眼睛吸引了。 那双眼睛是湛蓝的,没有七彩纷呈,周楠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疑惑更深了,难道真的应了那么低的机率,长虹生下的子代不再是长虹了?还是因为非自然生产导致的? 那碗长虹的血,周楠让明月用竹籤搅了很久,直到把里面丝状的东西都捞出来,血液也就不会凝固了,到时候让师父来想办法吧。 跟小狼相处有了感情,周楠自然也明白它必须跟在自己身边才会安全,即便没有长虹的特徵,不排除别人对它没有心思,所以思来想去,打算给它起个名字。 「就叫跟屁虫吧」,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谁说的,周楠瞥了她一眼,明月噘着嘴拉着她的衣袖, 「反正不能比奴婢的名字更好听,好不好嘛公主?」 明月是周楠亲自取的,她很喜欢,不像是丫环的名字,她曾经以为周楠就是随口一取,后来周楠教她读书念字时不经意提起,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明月是她,「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的明月也是她,「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明月俱是她。 那时的明月好像突然被人照亮,仿佛天上那一轮也是她。 知道清风的名字后,她暗戳戳地与人家比较,她的名字肯定不及自己这般有意义,清风先前也不叫清风,只有一个数字代号,司徒彻给她取名确实是没有想得太多的,和明月对上只是碰巧,因此明月在此事上大获全胜。 「你说它叫什么?」 周楠索性把问题抛给司徒彻,司徒彻在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捕捉到了还未显露出来的不屈和兇狠,狼的本性如此,她想起战场上的敌人,狼这种动物,天生为战而生, 「就叫「战虹」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它就是站站本战……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狼狼是本文非常重要的小角色哦!不止是承包萌点的! 司徒彻(慈祥):我餵你,你餵它。 周楠(本宫不会爱上一个傻子了吧):…… 已经在跟编辑协商签约的事了,可能还要一点点时间才会签,本来要加更的,但是!因为后文某个情节有点emmm,不符合晋江规范,而且涉及的章节有点多,所以要花点时间改文,不好意思呀,等改好文再加更叭,日更还是继续~谢谢大家的理解 第27章 谈话 一行人平安抵达京城。 「公主, 臣先回宫復命」, 郑容在公主府前与她依依不捨地告别,周楠点头致意, 「这段时间有劳郑统领,待本宫见了父皇, 会如实告知」。 然后抱着战虹, 带着剩余的人进了府,直到大门紧闭, 郑容抬头看了看那块龙飞凤舞的匾额, 是周晟亲手提的字。 长公主如今已满十六, 应该快要招驸马了吧?贾云庆再如何得她欢心, 他的身份地位和才识相貌都远远不及自己, 皇上万不会同意这样的人做她的驸马, 他稍稍宽心了些。 而他今年也已及冠, 各世家王府的千金小姐们委託的媒人踏破了丞相府的门槛,他一直未成家,不过是想等她倾心于自己,可她却无此意, 如何是好啊? 第50页 郑容不禁苦笑一声, 他十二岁那年第一次见八岁的长公主, 她甜甜的笑容就一直印在他的心里, 可她后来却被人掳走了, 他久久地等待她回来, 她却冷冷淡淡,再也不笑了。 否则,会不会现在他们已经两情相悦了? 无妨,来日方长, 他的目光沉着坚定,要么他做她的驸马,要么…… 周楠回府收拾了一番,也得马不停蹄地准备进宫面圣,周晟身边的红人,张永张公公在府上等候已久了。 内堂里,战虹不愿意离开她,嗷呜嗷呜地叫着,可这回是见皇上,周楠不能带着它,司徒彻把它接到了手上,战虹挣扎了几秒钟,倒也乖乖不动了,这人是餵它吃食的,她的气味它也记得。 这可就气坏了明月,真是一匹小白眼狼啊,她还给它擦过身子呢! 「公主」, 周楠换好一身锦绣白裙准备出门的时候,司徒彻像往常那样站在门口,不同的是叫住了她。 「嗯?」 她回眸一笑,一笑倾城,司徒彻被这笑容晃了眼,怔怔地说, 「路上小心」。 周楠还是笑,司徒彻知道她听见了,忙低着头哄狼崽去了,脸上烫烫的。 然而走出公主府,她脸上的笑容便消失殆尽了,皇宫里不止有她的父皇,还有她的仇人。 张永直接带她去御书房,离书房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张永便让她自己去找周晟,周晟喜欢与她单独说话, 「奴才先行告退」, 「有劳张公公」。 周楠按照「规矩」,给他塞了一个红包,她现在在宫中行事谨慎小心,宫里头耳目众多,皇帝身边的一个奴才或者宫女,有时候就能毁掉一个人,当然,也能得到不少消息,她不会忽略这些,周晟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告诉她这些人情世故了。 「多谢公主」, 张永倒也没有推辞,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自从周晟那样说过以后,他清楚地意识到,长公主在皇上那里有多重的地位,没准她就会是下一任…… 「儿臣见过父皇」。 「快免礼」, 周晟大喜,从龙椅上起身来到她面前, 「转身让父皇看看有没有受伤」。 周楠顿了顿,太久没有与周晟这样亲近,有些不太习惯,浅笑着转了半圈, 「让父皇担心了,儿臣好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 「儿臣此次去母后陵墓闯了祸,还请父皇降罪」。 周楠万般受宠,除了卫珺的原因,跟她自己为人处世也分不开关系,她不骄不躁,不会因为受宠就忘了自己是谁,始终恪守应有的礼节,不逾矩。 此次擅自进卫珺陵墓,若是未发生意外,还可以说是想念母后,去看望一趟。可发生了意外,影响到了母后安息,就是她的罪过了,周晟对卫珺爱之深,即便不说,一定还是有小小的介怀。 他可以责怪太子,那是因为害怕自己丢了性命,现在她平安无事地归来,自然另当别论,人的立场就是这样,说变就变。 「你啊」, 周晟嘆了一口气, 「与父皇如此见外,你母后在天之灵佑着你,定然不会怪你,父皇又怎么会责怪你呢?」 这样一说,此事才算过了,周楠放下心,尽管说到卫珺时忍不住伤心和愤怒,但她努力压抑着,没有表现出来,卫珺去世已久,她此刻情绪若是失控,便是有鬼了。 「长虹可找到了?你的病好了没有?」 周楠把路上发生的事与他实话实说,同样隐瞒了疑惑的部分, 「要等师父来了才知道」。 「那便是有救了」, 周晟十足自信,周楠附和他点了点头,看样子他对长虹还暂时没有太大的兴趣,周楠也不打算让他感兴趣,只想快点跳过这个话题。 「楠楠,父皇最近遇到一件棘手的事」, 周晟拉着她来到案台边, 「镇守漠北的司徒将军父子几天后就要回京了」。 「这不是好事吗?」 犬戎现在不敢侵犯大周,都是司徒将军父子的功劳。 「本来是好事,你母后生前与将军夫人交好,朕也是信得过司徒青云的,可——」 「父皇是担心将军威望太大?」 她熟知帝王心思,功高盖主自古以来就没有什么好下场,何况司徒青云手中有兵权,更是触犯皇上的禁忌。 「朕了解司徒青云,他不是个好大喜功的人,平日里为人低调,替朕守了这么多年的边关,几乎所有的军功都分给下属了,你看这京城,将军府早已荒废了,朕打算再赐他一座新府」。 周楠心里留了余地,帝王之话不可全信,他说相信司徒青云,未必是真的相信,心中肯定还是有所芥蒂的,她不急着发表意见,顺着周晟的心思,听他继续说下去。 「你有所不知,这些年来他立下赫赫战功,朝廷里弹劾他的人逐日增多,然而最近一两年,没人再敢说他的不是」, 周晟面露难色, 「是郑相护着他」。 郑继之,大周第一丞相,连中三元,一路高升,郑容就是他的长子,他还有一女。 周楠挑眉,帝王之心,忌兵权,忌功高盖主,更忌营私结党,文武勾结,这个司徒青云,可真是全占了。 第51页 不过很快她就想明白其中的关节,这恐怕也不是司徒青云可以选的,他远在边关,宫里这些人闲言碎语一多,日子久了,周晟难免怀疑他有异心,而丞相是百官之首,若向他递去橄榄枝,他也是不得不接着的,接了,还有丞相替他撑腰,不接,再把丞相得罪了,那就是真的完了。 司徒青云选择丞相,自然是察觉到皇上对他的不信任,否则他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不明智的选择呢? 就是不知道这橄榄枝为何物? 「郑丞相为何护着将军?」 她顺着问出关键问题。 「结姻,郑家千金郑好与司徒少将军司徒彻」, 「司徒彻……」 周楠听见这个名字时,眼皮轻轻跳了一下。 「正是」, 周晟戏嚯地看着她, 「她是你母后在世时为你钦定的驸马,你母后的眼光万里挑一,早知道朕当年就为你们赐婚了,也没了后面这些糟心事,被人抢先一步」。 「不过,听说司徒少将军身材高瘦,长相清秀,是景阳从小就喜欢的类型,若是你愿意……」 反正他正要插手此事。 「父皇!」 周楠有些不好意思,这事卫珺也跟她说过,可是,她根本就没见过司徒彻,怎么可能跟她成亲? 脑袋里不知怎么就浮现出一个人,小时候的她,长大后的她,这人现在就在她府上。 年幼无知的时候,她还说过要娶人家来着……现在怎么可能又去选驸马? 那位司徒少将军再好看,在周楠心中,也比不上她府上那只大猫,因为她见过的,那只大猫真正的模样。 惊为天人。 更何况,她只需要大猫的陪伴,现在卫珺之仇未报,长虹之谜未解,她实在没有心情去想情情爱爱的事。 「除了这司徒少将军以外,朕也找不出一个配得上你的人」, 他似乎有些苦恼, 「那位郑丞相家的长子倒也差强人意,他上午还向朕提亲来着,你也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觉得如何?」 「儿臣不要成亲」, 周楠少见地拉了他的龙袍袖口,这可是她长大后的第一次,惹得周晟哈哈大笑,龙颜大悦,他的女儿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终于有了些小公主该有的样子。 「说正事就说正事,做什么扯到儿臣身上?」 周楠不想跟他说话了,拿捏着合适的分寸,恰当地表示不满,又不至于太过分,拂了龙颜,她侧过身去背对着君王。 「好好好,不说你的事,你的婚事让你自己做主,行吗?」 周晟连声哄着她,这全天底下除了卫珺,就只有她能享受如此待遇,她这才「原谅」周晟。 「父皇打算如何处理将军和丞相的联姻?」 「朕还没有想好,暂且先静观其变吧」。 出了御书房,周楠走在路上,一路的梅花争相开放,宫里最多的就是梅花了,白马寺外,陵墓那儿,都是梅花,花开得再好,赏花的人也回不来了,她忍不住折了一枝梅。 「原来公主也讨厌梅花」, 不紧不慢的轻笑自身后响起。 此时此刻,能出现在此地的女人,周楠只能想到一个,眼中腾地燃起了火苗,她没有立即转身,就怕自己忍不住在宫里动手,那样可不好。 「不讨厌,只是摘下来看一看」, 默默把带刺的话咽下去,那人说的对,不要打草惊蛇。 「那就遗憾了,本宫最是不喜这种一枝独秀,自视清高的花木」, 华妃说着,也翘着手指从边上摘下一枝怒放的梅花,扔在地上一脚踩上去,使劲地碾压。 「不知华妃娘娘喜欢什么?」 周楠的内功不低,听力好,把她的动作听得一清二楚,克制着愤怒,她知道对方是在试探她。 「本宫喜欢辣手催花」, 华妃见她没什么反应,甚是无趣,自顾自朝着御花园走去,这个丫头的命,怎么就这么难要? 等她走后周楠才回头,满脸冰霜,地上的梅花被踩得稀烂,和泥土搅在一起,她没有再看,继续往前走。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作者有话要说:  大型打脸现场已经安排上了,公主殿下准备好了吗? 周楠(怒,甩手):不干了! 司徒彻(眼巴巴期待):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第28章 有期 周楠快回府的时候, 司徒彻还抱着战虹在门外等她,明月打趣她这是妻子抱着孩子等丈夫回来,少将军又闹了脸红, 不过没人看得见,面具藏得好好的, 只有周楠, 会看她的耳根和脖子。 远远看见司徒彻那一身白衣,周楠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都一闹而散了, 只剩下安定,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这算不算得上是「金屋藏猫」了? 方才说到婚事, 周楠其实知道周晟并不太想要她选驸马, 这也是没有小时候就给她赐婚的原因, 周晟对她「养面首」的传闻听之任之, 为什么? 雨露均沾。 一个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困于感情? 所以对于这次周晟的试探,她并没有放弃的打算,原因无它, 仅仅是为了报仇, 她不可能让华妃的儿子周枫登上那个位置, 周桉这个太子也不得不防。 「冷吗?」 第52页 司徒彻一手抱着狼崽, 另一手臂上搭着白裘, 冬日已过, 白雪消融,可周楠的身子依然脆弱,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周楠没有说话,也没有去拿她手上的白裘, 只接过她怀里正在熟睡的幼狼,然后抬头看着她,眼神无辜。 这就是冷了,司徒彻暗自好笑,公主这套隐晦又口是心非的肢体语言,恐怕只有自己读得懂了,将裘衣抖了抖盖在她肩上,将束带繫紧,打了个漂亮的结。 明月在一边看得牙都酸了。 晚上周楠又在书房看摺子,狼崽趴在她的肩上,明月坐在她的身边,司徒彻就在厨房里忙活。 司徒彻的时间不多了,这趟时间里她还要回大漠,随军队一起回京,否则肯定会引人怀疑的。再回京就不能这么经常见到公主,给她亲自做这些了,所以她把周楠爱吃的菜一手一手交给公主府的厨子们。 「这个火候不够」, 「面粉要重新和,再加点劲儿」, 「鸡蛋要捣得更碎一些,不能夹起来才行」, 「豌豆不要放太多盐,公主爱吃甜一点的」, 「……」 其乐融融的气氛,让周楠产生了幸福的幻觉,好像可以这样平静的生活一辈子,只要那只猫在身边。 夜深了,周楠捨不得破坏这样温馨的氛围,有些害怕这是一场梦,睡了一觉就会醒过来的梦,她于是留在了书房。 狼崽睡着了,打着轻微的唿噜,明月也回房了,司徒彻代替明月的位置,无声地陪着她,替她磨砚加茶,替她点灯添香,她也没有让司徒彻回偏房的意思,那里都是男子,她不想让她回去那里睡觉,尽管她武功高强,也不可以。 直到司徒彻察觉她拿着一封奏摺看了一炷香的时间也没动过,弯腰去看才发现她半眯着眼,困到极致的模样,还强撑着精神。 「公主,早些睡吧」, 司徒彻轻声说着,伸手抽掉了她手中的奏摺,周楠顺势捉住她的手枕在额头底下,自己趴在案几上闭了眼睛,一边睡一边嘴硬道, 「本宫不困,你不许走」。 一如小时候的小包子,也是这样不肯睡觉,少将军心里软乎乎的,可又不能撒谎说自己不走,其实做贾云庆也没什么不好的,没有乱七八糟的婚约,还可以安心陪在公主身边,司徒彻不禁有些羡慕。 「公主,我们会再见的」, 她抬手摸了摸周楠后背散开的青丝,长发垂到了腰间,发梢柔顺丝滑,带着淡淡的香气,很好闻。 静静地陪她到了黎明,马上就要破晓了,再不走就又要耽搁一天,司徒彻无法,将她从垫上抱起,放在明月为自己准备的软塌上,给她把被子的边边角角掖好,将狼崽放在她身旁,给炉子里添了火,室内暖烘烘的。 周楠额头上印了一块红色,司徒彻的手背上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被子里的人唿吸绵长柔和,羽睫轻轻颤抖,小嘴微微嘟着,好像在生气,与小时候一样地可爱。 司徒彻缓缓撕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俊秀漂亮的脸庞,又抬手将束起的长髮放下,若是此刻周楠睁眼,定会被面前绝世无双的美人震撼,这正是梦里让她最为心悸的模样。 只不过,更成熟了,更魅惑了。 她恢復成从小在大漠时的骑士髮型,清冷俊俏的少将军悄然而至,她轻轻捧着周楠白皙精緻的小脸,眼里噙着笑, 「殿下,久违了」。 清风把贾云庆弄到了府中一个角落里,这傢伙昏睡了两个多月,也不知今夕何夕,想必他不敢乱说,否则伴读的位置也保不住了,不知道公主会怎么他呢?想想就觉得挺有趣的。 「清风,走吧」, 司徒彻从天而降,身上的温柔都不见了,只剩一身寒气,眉眼之间都是锐利,清风打了个冷颤,心里高兴,少将军又回来了。 她偷偷打量着矫健的身影,瞬间把贾云庆抛到了九霄云外,将军和这个男子身高一致,体型看起来区别也不是很大,可内里就完全同了,贾云庆的瘦是羸弱,司徒彻的瘦是精干,走路的姿势也不一样。 其实两人骨架也有差别,司徒彻的肩并不宽,可是因为她的腰细胯窄,腹背又蕴藏了十足的力量,像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视觉上就将肩衬得宽厚了。 清风看了那么久少将军扮他,现在看见本尊,又开始嫌弃了。 气质绰约,是一个人学也学不来的,少将军就自带仙气,干净又纯粹,清风瞬间对贾云庆没了兴趣,公主的眼睛应该不瞎吧? 有时候就是如此奇怪,如果一直看着漂亮的东西,不会觉得它特别漂亮,再去看普通事物,才会惊觉天差地别,这事儿得怪少将军,把她审美提得太高了,清风暗戳戳地想。 周楠这一觉睡得很好,好得明月都没有主动去叫醒她,因为不知道她会睡在哪里,明月先是去了寝房,然后才到了书房,只稍稍推开门便退了出来,公主睡在书房,贾云庆这是去了偏房喽? 不过又隐隐有些奇怪,这个时候了,贾云庆不是该给公主送早膳来了吗?她坐在书房门口等,没发现短短两个月,司徒彻就改变了整个公主府的日常作息。 周楠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一双湛蓝的小眼睛盯着她看,狼崽现在还不会自己走路,乖乖趴在她身边,脑袋轻轻蹭着她的手,她笑着摸了摸战虹,而后突然想起什么,她昨晚没让那人走。 第53页 四处环视着书房,没有她的身影,心头涌起了不好的预感,直到在案几上看见那张面具,她才确定那人真的走了,丢下她走了。 她的任务全部完成,应该要走了,可自己以为……以为她认出自己就不会再走了。 是她太过自信……还是只是不愿意往这个方面去想。 没有名字,没有脸,什么都没有,她又失去了那个人。 「公主,贾云庆来送早膳了」, 明月在外面敲了敲门,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贾云庆笑得……有些油腻? 「进来」, 周楠立马抬头,抱着一丝侥倖,在看见他略微敞开的衣领上突出的喉结时,眼里亮亮的光芒霎时就灰暗了,她仍然看着他,不再是光滑紧緻的下巴,那上面有如雨后春笋冒出来的胡茬,浅浅的青绿并不明显,却尤其扎眼。 贾云庆今日高兴极了,他晕沉沉的脑袋终于清醒了,回到偏房时大家都怒目圆睁地看着他,他也是个机灵的,从几人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中听出了公主这些日子对他的青睐。 虽然有些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得到公主的照顾,那就是最好的,于是他麻熘地去了厨房,只有邱埜看着他的背影冷笑,回京了又开始装! 厨子这些天与司徒彻相处融洽,她懂得尊重人,又毫不藏私地把手艺教给大家,公主对后厨的赏赐也多了,大伙儿对她很是敬佩,笑着跟贾云庆打了个招唿,就把准备好的早膳递给他了。 他喜滋滋地端着盘子进了书房,公主果然把视线落在他身上,这可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公主真好看啊,他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一想到公主可能宠幸他,这心里就甜丝丝的。 他一步一步走到周楠身边,淡淡的奶香气没了,贾云庆出身世家,也算是个爱干净的俊俏公子,来见周楠前他还特意去沐浴了,这会儿身上的味道也不难闻,可周楠皱起了眉,握紧了手中的笔桿。 「嗷呜——」 战虹从她怀里探出了脑袋,闻见生人的气味,它反射性地露出防备警惕的目光,想要亮出还未长硬的爪子,奶凶奶凶的。 饶是这样,贾云庆还是被它吓得后退了几步, 「公主……这……这是狼吧」。 「滚」, 周楠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个字,冰冰冷冷的,像给整个书房笼罩了一层寒霜。 贾云庆见过她冷淡的模样,却没见过她如此生气,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他踉跄着逃了出去,公主刚才的眼神,是要杀人吗? 明月见他这个狼狈的模样,又发现他的衣衫不整,也知道这人被换回来了,她担心公主,正要进去看看,贾云庆拉住她, 「干什么!」 明月兇巴巴的,她表面上嫌弃司徒彻,心里还是捨不得她的,现在这个猥琐油腻的人替代了她,就觉得看他哪里都不爽。 贾云庆挠了挠脑袋,决定还是如实相告, 「李大厨说,要是公主生气了,就请明月姐姐去后厨一趟」。 他当时莫名其妙,公主怎么会好端端的就生气,没想到被那个厨子一语中的,公主不仅生气,还想杀人,他一想到周楠的眼神,就忍不住地抖腿。 周楠只手撑着额头,眼睛红了一圈,坚硬的外壳褪去,露出容易受伤的内里,轻轻抚摸着那张仅剩的面具,不住地后悔昨晚为什么会睡着,她有预感的不是吗? 根本不是冰糖雪梨啊。 她的睡眠安稳,只是因为她又回到身边了。 为什么要走呢? 「公主」, 明月的声音再次在门外响起。 「何事?」 周楠没有立即让她进来,不想被人看见脆弱的样子,可沙哑的声音早已出卖了她,明月有些心疼,也知道她的倔强, 「那傢伙有礼物给你,奴婢放在门外了」。 说着就匆匆离开,让她自己消化。 周楠犹豫着,想要硬着心肠让明月把东西扔掉,她的心情很差,连带对这只狼也有些讨厌了,怀里的战虹讨好似地舔着她的手背,像是那个人在给她赔礼道歉。 …… 终是抵不过好奇与渴望,她缓缓走过去开了门,门口的盘子里,竹籤上立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鹿,和那日在江南吃到的糖人一模一样,竹籤上绑着一条白绸带,她解开带子,象牙白的绸缎上工工整整排了四个字—— 「后会有期」 久久克制的眼泪终于捨得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三章见面! 第29章 徒劳 几日后, 决明大师赶回来了。 沉抑的心情轻松了一些,周楠迫不及待去门外迎她,决明虽被尊称为大师, 年龄却其实不大,三十多岁的女子身着一件朴素的灰衫, 领口袖口皆是雪白的棉麻布料, 走路轻飘飘的,一身仙风道骨。 「师父!」 周楠朝她跑过去, 心绪激动, 决明陪伴了她八年, 是如师如母一般的存在。 「楠楠」, 决明笑着环住她, 「怎么还像个小孩子, 几个月不见, 让为师看看瘦了没有?」 这话有点像卫珺,周楠眼睛湿润了,埋在她的肩膀上摇了摇头,司徒彻把她餵得好好的, 现在她走了, 后厨的人按照她的吩咐做菜, 周楠也是爱吃的, 她虽然离开了, 但与自己有关的衣食住行都安排得很周到。 第54页 「脸色好看多了」, 决明有些稀奇,她的徒弟她自己可太清楚了,身体一直不好,食慾也不高。 「公主请了大厨呢」, 明月偷笑着解释道,决明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三个人朝着公主府走去。 还未进屋,决明就被庭院里一个毛茸茸的小金球吸引了,战虹现在刚刚学会爬,还不会走路,满院都是它的活动场所,爬着爬着就要在地上打个滚,经常就滚不回来的,四脚朝天躺在地上嗷呜直叫。 只要周楠走近,就用湿漉漉的蓝色水晶眸子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明月好笑又好气,坏东西,敢欺骗公主!上前一把拎着它的后颈,把它翻转过来。 小狼低着头嗅了嗅,小心翼翼挪到周楠旁边,然后小腿一屈一滚,又是四脚朝天倒在周楠白净的靴子上,露出软绵绵的小肚子,想要招唿她来摸一摸。 决明不禁被小傢伙逗笑, 「楠楠,这小狼好黏你啊」。 「师父,它就是长虹产下的幼崽」, 周楠眼里闪过别样的情绪,掩饰性地蹲下身,如它所愿地揉了揉肚子,又把它抱起来给决明大师看,狼崽满足了,有了三角雏形的小耳朵弯了弯,吐出粉粉的小舌头,两条小腿在空中徒劳地蹬着,甚是可爱。 它身上的毛髮尚且稀疏,不过与它满身雪白的母亲不同,它的毛髮是金色的,大概是随了父亲。 「长虹吗?」 决明仔细打量着这只小狼,狼崽的眼神在警告她不要靠近,她不甚在意地笑笑,它还太小了,起不到任何威胁的效果。决明卡着它的脖子和四肢,把它接过手,它就只能呜呜地向周楠求救了,周楠这次没搭理它,本来心里也还有气,它见主人冷漠,又可怜兮兮地闭着眼不敢挣扎了。 「长虹死的时候,真的没有彩虹吗?」 虽然从信上看到了,决明还是不死心地再问了一遍。 「没有」, 周楠十分确定。 决明低头沉思着,没有彩虹,有三只小狼,小狼也不是长虹,她的面色严峻起来,把小狼放回周楠的怀里, 「让为师看看那碗血」。 明月早有准备,带她进了书房,从冰窖里取出那碗还算新鲜的血液。 战虹的鼻子最敏感,闻见血腥味便不安稳了,在周楠怀中不停扭动着,周楠不停顺着它的毛安抚,离那碗血尽量远一些。 决明用手指蘸了一滴,凑近闻了闻,又点在舌尖尝了尝,失望地摇摇头, 「只是普通的狼血,不是长虹」。 「这怎么可能?」 明月首先不相信,那狼的瞳孔明显就是七彩缤纷,如果不是长虹,怎么会有动物的眼睛长成那样? 「也许是受了什么刺激」, 决明肯定地说道,她分辨得出,这狼血与一般的血液无异,长虹的血不可能是这样。 「楠楠!」 决明抓住往后退了几步脸色苍白的周楠,这个打击对她而言有些大了,几个月的辛苦白费了,她还是逃不过一死,可她…… 还有大仇未报。 「师父不会让你有事的!」 「师父……」 「不会有事的」, 决明抱着她心疼不已。 「师父在西域找到了一些与冰魄相剋的植株,很快……很快就可以治好你」。 周楠固执地摇头,决明为了研制解药花了大半辈子,不会这么容易就好的,她知道,而且卫珺的骨骼摆在那告诉她,她的身体正在往那个模样变化。 明月坐在一边哭了起来,老天真是太可恶了,给了人希望,又无情地碾灭,与其这样,还不如当初不要南下,公主也不会如此伤心。 「师父,我还有多久?」 悲怆的氛围被周楠首先打破,明月哭得泪眼模煳,决明也不住地嘆气,可她却连眼圈也没红。 要哭的她已经在司徒彻离开的时候哭过了,大概是与她有缘无分,走了也好,不用眼睁睁看着她死,好在死前与她见过一面,这个心愿也算实现了。 只剩下报仇,她要报仇! 若是时间不够,她也要拉着华妃同归于尽,不管用什么办法。 「楠楠,你在胡说什么?」 决明不允许她胡思乱想,她还这么年轻,又身受圣宠,有着大好年华可以享受,不可以这么悲观。 「师父」, 周楠低头,无神地看着仍在向她讨求安慰的战虹, 「母后她是被人害死的」。 「什么!」 决明愣在原地,整整几秒钟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这件事周楠没有在信中提起过,不安全。那些自己遭遇危险的事也没有告诉她,怕她担心。 周楠没有多做解释,直接领着她进了寝宫,拉开一个角落里的层层纱帘,一方温润碧绿的玉棺静静躺在那里,这是司徒彻命清风弄来的,公主府人多眼杂,她没办法偷偷运一副棺材进来, 「母后的尸骨就在里面,师父请便」。 决明难以置信地伸出手覆在棺盖上, 「这真的是……皇后?」 周楠点头, 「徒儿亲自去母后陵墓把她带回来的」。 决明跪倒在地上,得知皇后逝世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一直在后悔,为什么当年要离开她身边? 第55页 那个会柔声安慰她,耐心开导她,最后放开她离开牢笼的女人,现在就躺在她面前。 她心怀愧疚,以为全心对周楠好就能弥补一部分,可今日她的宝贝徒弟告诉她,自己的母后是被人害死的,她要如何才能得以安宁? 棺开了,她身为医圣,只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中风竹?为什么……」 房里响起女人断断续续的哭声,周楠眼神哀伤,却也不再哭泣了,她已经接受这个事实,就像接受那人已经离开一样,难过到极致,便不想哭了。 决明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这么狠毒,要杀如此善良的人。 她闭着眼,回忆第一次进宫时的情景,那时的她也只有十五六岁,本来跟着同门师兄妹一起在山里研究师祖留下的疑难杂症,却被势利的父亲强行扭送进宫,运气极好的她分到了皇后的寝宫伺候,她那时害怕极了,尽管会武功,可皇上一句话就能让人满门抄斩,她不敢反抗,一直以为进了宫就会被皇上强行占有,惶惶不可终日。 直到看见了温柔似水的卫珺,她是那么的高高在上,那么的万人敬仰,却从神坛上走下来,亲自蹲下身安慰一个惊慌失措,身份卑微的宫女。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奴婢叫方……方淮」。 「那本宫就叫你阿淮吧,听说你对医术感兴趣,明日本宫让杜太医带你去太医院逛一逛,你不要哭了好吗?」 她用绣了梅花的手帕替小宫女把眼泪擦干,又同她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她适应了宫中的生活。 「阿淮,你调的薰香很有用,本宫昨夜睡得很安稳」。 「阿淮,你要的药材已经送到了,自己去后厨拿」。 「阿淮,你不喜欢皇宫,本宫也不喜欢,但……你放心,本宫会想办法送你出去的」。 「阿淮,快走吧,不要回头,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不用担心本宫」。 …… 她帮她逃出了皇宫,从此这世上少了一个叫方淮的宫女,却多了一个医术高明的决明大师。 周晟把她请进宫的时候,都没有认出来她就是当年陪在皇后身边的宫女。离开皇宫后,她的行踪不定,没有人找得到她,要不是听说皇后驾崩,她不可能让皇宫里的人找到她。 如果当年她没有离开卫珺身边,事情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有她在,哪有什么人能给皇后下毒呢?她绝不允许! 可现在,什么都晚了。 「是谁?是谁害了她?」 「华妃」。 「她哪里来的毒?」 「徒儿不知」。 决明攥着拳,风竹和冰魄不是普通的毒,它们与师祖留下来的疑难杂症有异曲同工之妙,她怀疑毒王偷窃了师门的秘籍。 从宫里逃出去后,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回师门,可那时候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剩下一片荒郊野岭,师门弟子全部丧生。 「楠楠,你打算如何?」 决明将棺盖合上,手掌不停地在棺壁上抚摸,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让里面的尸骨安息。 「师父,我还有多久?」 她再次问出这个问题,决明心痛不已,却不得不如实回答, 「一年,楠楠,再过一年……如果为师还没有研制出解药,你可能……可能会撑不住了」。 这就是她的命了,周楠闭上眼。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有没有超级聪明的读者猜到了什么…… 倒数两章! 第30章 父女 「爹, 我回来了」, 司徒彻掀开帐篷的门帘,中军帐比普通帐房大了好几倍, 中间烧着两个旺盛的火炉,两边铺着一层木红地毯, 地毯上摆着一行翘头案, 司徒青云正襟危坐在案前思索什么,听见她的声音, 立刻抬起了头。 男子的鬓角染了白霜, 眼睛却炯炯有神, 面庞刚毅, 脸上的轮廓稜角分明, 每条稜线都是战场尘沙打磨雕刻过的痕迹, 而他本身的气质温和, 尤其对着女儿笑的时候,更像一个翩翩君子。 父女俩气质如出一辙,站在一起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也是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司徒彻性别的原因, 司徒彻严肃的时候, 比她爹更吓人, 而她极尽温柔的一面, 除了小时候的周楠, 再没有人见过了。 「彻儿, 辛苦了」, 司徒青云接过她的披风挂在架子上,这位如雷贯耳的大将军,对女儿好的不得了, 事事都想要亲力亲为,虽然训练起女儿来,也是毫不手软,但那是为了她更好地生存。 「爹,孩儿没有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徐治被人杀了,我还没抓到兇手」, 她有些惭愧地低着头。 「你能找到徐治,已经很不错了」, 司徒青云歷经风霜的双眸看不出任何情绪,永远是一片平静的湖泊。 「您有什么猜想吗?」 司徒彻相信这一路发生的事情,清风都已经告诉他了。 「吏部尚书死了,我猜与此事有关」, 司徒青云淡淡说道, 「能把手伸得这么长的人,朝廷能有几个呢?这次回京,应该就会知道了」。 司徒彻愣了,吏部尚书死了?她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 「长公主不会有危险吧?」 「彻儿当真是关心公主」, 第56页 司徒青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次在公主府待得可舒服?」 「爹……」 司徒彻难得在他面前红了脸。 「害羞什么?彻儿能自己交到朋友是好事,何况对方是长公主」。 「那她是不是会有危险?」 「你不接近她,她也有危险,不是吗?」 司徒彻无话可说,明知道是这个道理,还是克制不住心疼,不知道决明大师有没有用长虹的血把她的毒解了? 「彻儿」, 司徒青云唤回她的神智, 「这次回京要见你郑伯父,你可做好准备了?」 「我……没有」, 司徒彻如实回答, 「孩儿不想与郑好成亲」。 司徒青云嘆了一口气, 「爹也知道此事很为难你,若是早知道郑好会看上你,当年爹就不该叫你回来见丞相」。 司徒彻抿唇,那时她在荒山野岭里训练,司徒青云急着让她回去,说是丞相大驾光临,代表皇上前来边关视察,她立马就回军营了,却被那个女孩子一见倾心,郑相护女儿,这才有了后来半诱半威逼的荒唐婚事。 「彻儿确实很讨女孩子喜欢啊」, 他十分无奈地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身材相貌,地位武功,人格风度,情商智谋,确实是挑不出毛病,天下有几个男子能做到如此? 「这还不是随了爹爹」, 司徒彻听出他的调侃,反唇相讥。 「是吗?爹可没有把犬戎的公主迷得神魂颠倒,让人家单枪匹马过来和亲」。 「……」 司徒彻扶着额头,这是她人生的一大糗事。当年带着士兵主动出击犬戎的少将军年轻气盛,最后却是被对方公主骑着马追回来的,犬戎的公主主动提亲,少将军躲进帐营不敢出来,军营里的将士没有谁不知道这件趣事。 「好了,爹不打趣你了,不过这桩婚事你还是得应下来,除了丞相那边的压力,你的身份也确实需要,如果不与郑好结姻,这次回京,恐怕皇上也会把某位公主指婚给你,公主相比丞相千金,可就麻烦多了」。 司徒彻心里有所触动,她想说公主不麻烦,周楠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她们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和平共处,而不用欺骗谁。 「当然,除了长公主,皇上不会急着给她招驸马的,她的名声……被传成这样,恐怕也是皇上有意纵容的」。 「孩儿明白了」, 她眼里闪过失望,听见周楠的名声被玷污,她不禁有些悲愤,司徒青云心有不忍,但也没有别的选择, 「你现在是男子,与郑好成亲不会受欺负,至于如何与她相处,你自己把握着分寸」。 「可是,这对她不公平啊」。 「公不公平,是她自己选的」, 此刻的司徒青云显得十分绝情,若不是她的坚持和丞相的施压,他的女儿怎么会这样左右为难, 「是她非你不可,彻儿,你得知道,即便你真的是男子,郑家这也算是强迫你」。 「皇姐,对不起」, 周桉亲自到公主府前请罪,这倒是在周楠的预计之中,毕竟放眼看去,满朝文武只有她是他唯一可能的依仗了。 「怎么这么说?本宫应该感谢你告诉母后的事情才对」。 「皇姐是发现什么了吗?」 「嗯,那日的刺客是当年挟持本宫的人,看来当年是有人蓄意谋害本宫,这才让母后悲痛而亡」。 周桉沉着脸,似乎在偷偷观察她的表情,喉头动了动,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便说,这是在公主府」, 周楠懒懒地摸着怀中的奶狼,连眼皮也没抬。 「母后逝世的上午,孤看见华妃进了她的寝宫,华妃出来后,她就……就……」 「华妃娘娘是母后的亲妹妹,太子出言可要慎重,本宫没在华妃那里见过刺客,无凭无据,你会不会是看错了?」 她的手指有节奏地扣击桌面,让人看不出情绪。 「也许是孤眼花了,还请皇姐不要见怪」, 周桉闭嘴了,再坚持下去就成挑拨离间了,他还没有笨到这种地步,周楠说的话模稜两可,肯定猜到了与华妃有关,只是她发现了自己隐秘的心思,才这般和他打着太极,不想买他的人情。 「此事本宫会调查清楚的,有劳你跑一趟了」。 「是孤考虑不周,请皇姐一定接受孤这片诚心」, 他命人将礼品放在庭院之中,是一些奇珍异宝,周楠心想,她这个皇弟倒也是下了血本给自己认错,这些珠宝对公主府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可对于本来就拮据的东宫,那就是一大笔财富了,可见,周桉这次道歉还算真诚。 她没有推辞,做错了事情,就应该要付出代价,这位太子也不知道还能做多久,周晟的耐心似乎不多了。 周桉显然也是知道这些的,他没有办法,除了周楠,没有人会愿意帮他,他现在也是真的后悔,不该就这样把她推入火坑,如果当时他多说几句,说不定就不会出现现在尴尬的局面了。 更让他忧心的是,周楠找到长虹了,她的疾病也被医好了,那么父皇会不会……他甚至灰心地想,如果自己真的註定被废,那他这个皇姐做皇帝也要比周枫那个纨绔子弟强得多,至少她不会对兄弟手足赶尽杀绝。 第57页 周桉走后,周楠露出疲惫的神情,确实如他所言,她放出了消息,说自己得到长虹已经把身体的隐疾治好了,不知道的以为隐疾治好了了,知道的当然明白她的毒被解了,能不惶恐吗? 当日长虹被杀,那么多侍卫都在场,她不担心别人怀疑,不过—— 近来公主府的面首越来越多了,周晟竟然亲自偷偷为她挑选了十个男宠,明面上说是伴读,实际上每个长得白白净净,柔柔弱弱,每日都要来大殿骚扰她,比贾云庆还要露骨,她应付得有些烦,又不能直接把人扔出去,那是皇上的人。 除了男宠,公主府旁边新建了几座用来装男宠的大宅子,还有许多调/教那些男子的公公嬷嬷,给她准备了好些「工具」,明里暗里告诉她不要怀孕,将来还是要找驸马的,公主府上上下下被搅得乌烟瘴气,整个一性别反转的后宫,她避之不及,深受其扰。 明月也很生气,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他们配得上公主一根手指头吗?她每日的乐趣之一就是组织邱埜和贾云庆那些人跟这帮男宠打架斗殴,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宠个个被揍得鼻青脸肿,又不敢去公主面前告状,皇上那边更是管不着他们,只把他们当做工具罢了。 也有个别不怕死的敢迎难而上,就给战虹试了爪子和刚长出来的奶牙当磨牙棒,周楠不想多看一眼,她现在的名声是越来越不好了,朝廷官员参她私生活不检点的奏摺如潮水般来势汹汹,周晟全部视而不见。 「母妃,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华妃寝宫传出一粗犷的男子声,身着紫袍的二皇子周枫满脸通红,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十分狂躁。 「枫儿,你小声一点」, 华妃给他整理一下扯乱的衣领,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沉不住气?」 「难道父皇真要把皇位传给一个女人?她算什么东西,不就是皇后生的贱——」 华妃给了他一巴掌,怒斥,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是在哪?」 被打了,周枫这才冷静下来,然而还是不甘心,华妃转身背对着他, 「没有那么简单,这么多朝中大臣不会同意的,你不要自乱阵脚」。 「可是母妃,你不是说她中了冰魄,长虹没有那么容易找到的吗?」 「此事颇为奇怪,本宫怀疑有诈」。 华妃皱着眉,毒王当年信誓旦旦跟她担保,中了冰魄的人一般活不了三五个月,结果周楠活了八年,她的身子脆弱肯定也是冰魄导致的,上次展飞亲自试过,不会有假。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虚弱得不堪一击,却突然说已经治好了,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她有些失望地看着自己生得高高大大的皇子,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卫珺生的女儿确实比她的儿子强,如果周楠是装的,那她也太能装了吧?她活不了多久,拿到储君之位又能怎么样?还可能死在周晟前面呢,可万一是真的,那就麻烦了。 天子无情,唯一的情都给姐姐了,自己掏心掏肺这么多年,也捂不热他那颗铁石心肠,周楠又是他一手亲自带到八岁的…… 她烦躁地抵着额头,司徒彻好像也快要回京了,唯一让她宽心的,就是她跟周楠不可能成为一对了,她们可不能成为一对,当初花了好大力气才把她们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一章! 下章少将军回京,恭喜少将军熬出头了,可以开始下一个修罗场了! ps:接下来也许有很长时间你们在小剧场见不到少将军了,因为她忙着……到时候还是让公主殿下亲自告诉大家原因叭~ 司徒彻(哭唧唧):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乖,亲子鑑定百分之百! 周楠(冷漠):我才是那个捡来的。 :你是最亲的宝贝! 第31章 回京 「春儿, 我穿这件衣服好看吗?」 铜镜里的少女拿着一件青绿色的烟纱素裙在身前比划,灵动的双眼掩藏着隐隐的光彩,期待的火苗几乎要破湖而出, 可身为大小姐的矜持让她维持着应有的文静。 「好看好看,小姐穿什么都好看」, 她身后扎着两个小辫子的侍女连连点头, 又补充道, 「少将军一定会喜欢的」。 被说中心事, 少女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兄妹俩一同出了房门, 郑好看见一身白银铠甲的禁军统领哥哥, 就知道他今日要进宫见长公主的, 与宫里的文武大臣一起迎接将军回京, 而她只能早早赶到街上去, 跟着百姓一起目睹将军的风采了。 「哥哥今日好俊俏」。 郑容勾起唇, 上前搂着妹妹的肩,自然也发现她精心打扮过自己了, 」哥哥再好看,在妹妹心里, 还是比不过未来的夫君吧?「 」哪有?「 郑好低着头, 胸腔像有小兔子乱跳一样。 见她如此害羞, 郑容也捨不得打趣妹妹了, 他一向很护着妹妹的, 虽然司徒彻在他心中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妹夫, 可他总觉得天底下的男子都配不上自己的妹妹,这大概是所有做哥哥的共鸣了。 小时候他以为自己可以陪在妹妹身边一辈子,可后来,遇见了长公主, 他收不回自己的心了,这才有了那日对明月说的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连兄妹都不能陪着对方一辈子,何况是主僕? 第58页 今日的公主府,与往常无异。 明月直接去了书房叫公主起床,周楠现在是夜夜睡在书房,而寝宫外面围着一圈等待侍寝的男子。 「公主,司徒将军回京了」, 「回便回了」, 周楠冷淡道,此事与她的报仇计划无关,她还得拖着身子进宫去迎接,因着周晟的那番话,莫名其妙地产生了抗拒。 那只猫曾经冒充过大将军的手笔,不知是不是因此,才迫不及待地离开公主府,想到这里,她对司徒将军尤其是那位少将军的好感降到了冰点。 「也是,这边关来的大将军,都是虎背熊腰、粗枝大叶的野蛮人,怎么要公主亲自去迎接?」 万一又看上她家公主呢?明月暗戳戳地把司徒彻归到对公主垂涎三尺的猥琐男子那一类去了。 「奴婢这种小宫女为了迎接他们这些大将军,是不是也得穿着草裙出去扭两下哦?」 被她胡说八道逗乐,周楠脸上隐隐有了笑容,低头看着怀中,战虹一天天地长大了,现在也不是一步都不能离开她,反倒是她,捨不得离开这只通人性的小野兽了,小狼总是真诚地想要讨好她,被她安抚,明明那么小一只,也会跑出来张牙舞爪地帮她把讨厌的人都赶走。 只是,每次看到战虹,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人。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真的有期吗? 郑好在人群中等得腿都酸了,仍然不时踮着脚尖抬头去看空荡荡的街道,好在郑继之早知女儿会如此,进宫之前安排了人手陪在她身边,这会儿暗卫偷偷地挤进人群,给她争取了一个好位置,又将她与拥挤的人潮分隔开。 「小姐,少将军怎么还没出来啊?」 「大概是路途遥远,他们也很辛苦的」。 郑好耐心安慰身后的侍女,也是安慰自己,司徒彻从小待在漠北,对皇宫京城都不熟悉,想必也只认得郑家的人,她想做第一个看到司徒彻的人,也想成为她进京后第一眼看见的人,少女的小心思藏得很深。 「司徒将军回来了!」 「是西北铁狼骑!」 不知谁喊了一声,人潮突然涌动起来,几个五大三粗的暗卫都险些抵挡不住他们的热情,被推得一阵摇摆。 大道上一队银色军马缓缓通过,前面的将士高举着大周龙旗,两只锐利无比的龙爪威风凛凛地在风中挥舞,士兵们整齐划一的动作让整支队伍更添了几分庄严和郑重,每位士兵都整装待发,与出征前保持着一样的激情与斗志,在宽松的环境中也丝毫不放松警惕,就像一只只严阵以待的铁狼。 铁狼骑是司徒青云手下最强的一支骑兵,由司徒彻亲自挑人训练,他们手臂上的盔甲呈针刺状,就像狼竖起了全身的毛一样威武凛冽,马儿也穿了护甲,步调一致,对于边上不更事的稚童递过去的馈赠,马头也不偏一下,是经过严格训练淘汰的战马。 郑好看得十分欢喜,翘首以盼心上人的出现。 终于,铁狼骑过后,一个穿着银鳞护甲,披着黑色战袍的宽大身影逐渐清晰,身上是掩盖不住的肃杀和寒意,让郑好有些害怕和陌生,直到来人走近,她才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西北大将军司徒青云。 随后眼前一亮,光彩似乎要从中溢出,少女的视线紧紧跟着司徒青云左侧后方的白色身影——司徒彻没有穿战袍,一身干净的白色常服,她穿着其实很单调,除了铠甲,只有黑白两色常服,仅在假扮贾云庆期间,为了迎合花花绿绿的贾公子形象,穿过其他颜色的外衫。 她今天不穿盔甲是有原因的,要是被头盔遮住侧脸,她不知道当年那个小女孩还能不能认出她了。那时周楠才八岁,还未长开,所以她没有认出来,而她当时已经十二岁,雏形具备,现在只是添加了更多的风情和细緻的刻画。 在大漠长大的少将军,梳着漠北骑士的髮型,垂下来的长辫绕过脖子懒懒地搭在肩后,温柔又不羁,像个风流倜傥的侠客浪子。 修长的身躯隐没在一片雪白布料之中,她那比寻常女子还细的腰像是隐藏着一股柔韧的力量,让人忍不住与伺机潜伏的野豹弓背联想在一起,气质透着矜贵和傲然,这就是将军与侠客的区别了,那张雌雄莫辩的脸,清秀中透着坚毅,刚强中带着柔和,不止郑好心动不已,街上的少男少女们都有些蠢蠢欲动了。 怎么会有如此美好的人? 郑好从第一眼见到她就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 她从头到脚如此干净,一点也不像男子,却又是大周最勇勐的少将军,让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忍不住放下矜持,去跟自己的爹倾诉,此生非她不可。 想要做她的枕边人,想要沾染她的气息,想要把她拉下凡尘。 军队就这样缓缓前行,司徒彻神色淡漠地骑马从郑好身边经过,显然是没有看见她,眼中闪过失望,酸涩的感觉一点一点席捲了少女的心脏。 「司徒哥哥」, 终是不甘心就这样错过,郑好抛却大小姐的端庄,小声喊了她一句。 马儿的前蹄顿了顿,司徒彻果然回头了,看见一个有些委屈的少女对自己目露期待,又在与自己对视的时候,把内心的欢喜和无措都写在了脸上,她轻轻朝少女点了点头,少女的眸子便亮了起来。 期望她叫自己的名字?期望她停下脚步与自己说两句话?或者是一个笑容? 第59页 甚至……把自己抱上马,这是梦里经常出现的画面。 然而,都没有,司徒彻头也不回地走了。 郑好的脸色瞬时变得煞白,她慌乱地安慰自己,司徒彻肯点头就已经是认可她了,可内心还是无法欺骗自己,少将军的冷漠无时不刻提示着,她不喜欢自己,这段婚姻是自己强求来的,甚至,带着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她拽着自己的裙摆,十分不安,是不是已经让少将军发现了? 「小姐」, 春儿赶忙搀扶着她,郑好低着头努力掩藏失落的情绪,眼神晦暗。 没关系的,现在不喜欢也没关系,日久生情,她总会喜欢自己的。 皇宫的城楼上,周晟一身龙袍伫立在中央,他左侧是大红大紫的华妃和二皇子周枫,右侧是太子周桉和长公主周楠,后面还跟着一众皇子公主,丞相郑继之领着文臣站在周楠这边,武官们则跟着周枫,两旁的皇道上守着禁卫军,郑容笔直地站在周楠身后不远的地方,余光从未离开过她。 长公主和往常一样,只穿着淡雅素净的白裙,再没有别的多余的修饰了,她的身影清冷挺拔,长发如瀑倾泻及腰,在一片皇家贵族中同样出众,不染俗气,容易让人误以为是谪仙偷偷下凡,藏在人间。 「好,好,好,西北军的铁狼骑果然非同凡响」, 周晟在城墙上抚掌大笑,后面的文武百官都跟着附和。 「皇上圣明,天佑大周!」 周楠也毫不掩饰欣赏之色,虽然她不太待见那个司徒少将军,但这支队伍确实英勇善战,纪律严明,在天子的眼底下也能不骄不躁地接受检阅,十分难能可贵了。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讨厌的少将军,隔着老远就看见城墙上那抹白色了,她轻轻扬着唇角。 等到走近那道城墙,司徒青云停住了马,抬头仰望着皇帝,在马背上拱手行了军礼,声音嘹亮, 「西北大将军司徒青云携各将士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周楠本来不想分一个眼神给那位白衣少将,奈何这人气质实在出挑,让人不得不把目光放到她身上,这一看就有点眼熟了,她眼皮一跳,好像在哪见过? 司徒彻就在此刻抬起头,朝她微微抿唇一笑,笑容清浅。 作者有话要说:  周楠:今天少将军请假,在家跪遥控板,预计要跪十几天,大家不用等她出场了,谢谢。 第32章 金樽 「司徒彻参见皇上」, 没敢看她太久,少将军立即把目光转移到天子身上,周晟也被她的模样惊艷了一把, 心道这司徒彻不愧是卫珺看中的驸马。 少将军生得极好,温润如玉, 唇红齿白, 一个男子,却美得不可方物, 好在不是真的女子, 否则定要祸国殃民了, 饶是之前就听说她长相不凡, 此刻亲眼所见, 才知传闻不及真人十分之一, 天子在心里连连慨嘆。 司徒青云看见周晟的反应有些忐忑, 他没有让司徒彻特意去掩饰身上像女子的一部分,因为男生女相是很常见的事,一味地去掩饰只会让人怀疑,这样半遮半掩, 别人只会当成玩笑而过, 军营里就有很多士兵开玩笑少将军比女人还漂亮, 但根本就没有人当真。 周楠脑袋里现在是一片空白, 她说她是谁?司徒彻……这怎么可能?大周名震天下的少将军竟是……竟是女子吗? 只要对上那张脸, 周楠就认得出她是谁, 所以当年她费尽心思想带进宫却又放手的人,她,是漠北的少将军。 难怪她武功这么高, 难怪她喜欢大漠, 难怪她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甚至是姓氏, 难怪她会模仿将军的字迹。 「景阳可是后悔了?」 周晟见她一直看着司徒彻远去的背影,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不等她回答又自顾自说一句, 「差远了啊」。 周楠不受控制地别扭了,这句「差远了」,显然是指她府上那帮乌合之众。 她后悔吗? 后悔吗? 悔吗? 悔,后悔死了。 当年她不该跟着副将悄悄离开的。 给她什么自由? 她有什么自由? 安静沉稳的长公主这一刻心绪也开始活蹦乱跳起来,这跟知道她假扮贾云庆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真实的模样早已经融入骨血,只要一见到,就会掀起巨浪。 今日这么多人看见了她,被她惊艷,可只有周楠知道,她还有更让人惊艷的模样,只需看一眼,就让人为她神魂颠倒,为她痴迷着魔,为她万劫不復。 她是真的女子,周楠不得不佩服司徒青云这老狐狸的狡猾,要不是她亲身验过,都不会相信。 若说普通人这样,肯定会让人怀疑,可她是少将军,是驰骋沙场,无人可挡的少将军,便没有人会往那个方向想了,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等坐到为将军庆功的晚宴上,周楠才彻底平静下来,如果她再早一点回来,在自己不知道长虹是假的之前,或许自己真的会考虑让周晟赐婚,她需要司徒彻挡开那些莫名其妙的男宠,也需要这只猫无微不至的陪伴和照顾,而司徒彻需要她帮忙掩盖身份,以她们的关系,完全可以达成协议。 可现在不行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復仇的结局又会是怎样,她欺瞒了周晟太多,不可能让司徒彻这个无辜的人来承担后果。 第60页 「朕要亲自感谢司徒将军父子,为朕守下大周江山,护下大周子民!」 周晟开始讲场面话,司徒青云自然是万般谦虚,再赞美一番帝王功绩,其他官员随声附和,少将军则是低着头跟在父亲身后,沉默寡言。 而另一边,周楠有些无聊,不是听不下去这种话,相反,她很擅长,该有的礼节都有,又不失帝王家的高贵,进退有度,只是每每想到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就不想这样浪费掉,但也只是想一想。 下一刻,还是得举起酒杯。 这次有点意思,前来敬酒的人是司徒彻,这个人啊,终于与她坦诚相见。 金樽碰到一起,少将军朝她眨了眨眼,一晃神的功夫,酒杯里的白酒就不见了,深红色的醇香果汁剩满了酒樽。 她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清空周楠的酒杯,又倒上新的液体?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她只是调换了两个人的酒樽,仰头喝掉了周楠的白酒而已。 周楠盯着她看了两秒,才喝下了她送过来的那杯果汁,很甜,很醇厚,是葡萄未完全酿成酒时的半成品,北方那边的葡萄受光照的影响尤其香甜,以前是听说,现在吃到了,确实很甜。 饮过果汁的嘴唇都变得鲜红了,淡淡的唇纹中似乎被果汁填满,水水嫩嫩的很饱满,司徒彻舔了舔自己的唇,想把它们擦干净,当然是于事无补。 公主殿下好玩儿,鬼使神差地学着她的动作,把剩余的果汁舔干净,舔完之后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偷偷吸了一口冷气,想把脸上的温度降下去,好在大家以为是酒,脸红一点也没有人会怀疑什么。 「殿下」, 少将军改了称唿,周楠挑眉,这里到处都是「殿下」,太子殿下,皇子殿下,公主殿下,不知道少将军指的是谁? 看懂她的意思,司徒彻轻轻一笑,她的殿下就只有一位,公主也一样,换个称唿,代表新的开始,也代表她支持周楠做的一切选择,无论是长公主,还是那个高不可攀的九五至尊。 大家都在喝酒论事,两个人低头搞着小动作,藉此逃避无聊又繁琐的庆功宴会,有少将军这位大猫玩伴的参与,公主殿下觉得这庆功宴都变得有趣了许多。 晚宴散了后,司徒青云与郑继之一路同行,司徒彻和郑容跟在两位父亲的身后,在他们的前面,周楠的背影有些单薄,尽管有宫女和护卫陪同。 身后的视线很多道,周楠从中筛选到了司徒彻的,不温不火,不像郑容那样灼热,也不像某些官员那样冰冷,她似乎都能根据视线的温度判断那人想说什么。 路上小心。 司徒彻在心里叮嘱她,十分怀念在她身边当伴读,可以正大光明走在她身后的日子。 「爹,大哥,司徒伯父」, 少女清亮的声音打破了这微妙的平静,她在宫外等了许久,只为了见一个人,于是她慢慢挪到那人身边,最后小声叫道, 「司徒哥哥」。 周楠听见了,不自知地放轻了步子,这样缠绵的声音,同为女子,她多少还是可以猜出对方心事的,脑子里却冒出奇奇怪怪的问题,比如, 司徒彻她还有别的妹妹吗? 小时候明明说过,就只有她一个妹妹的,骗子。 司徒彻似乎知道她所想,可她们隔得太远,这里又有太多不相干的人,她无法解释,沉默就代表抗拒。 「郑姑娘比以前更漂亮了」, 司徒青云主动打破僵局,郑继之自然接话。 「女大十八变嘛,阿好这是特地出来接爹爹和大哥的吗?」 「嗯」, 郑好乖巧地点头,郑容微微皱着眉,司徒彻怎么这么冷漠?自己的妹妹可是她未过门的妻子。 「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郑继之一眼看穿女儿心事,低声笑了笑,少将军是未经人事的小伙子,不知道如何与女孩子相处,才会如此呆板,他的女儿才貌双全,知书达理,娇小可爱,没有几个男人会不动心的。 前面,明月与贾云庆像往常一样在门口迎周楠,司徒彻看着她进了府,关上大门,放心了,又有些不舍,少将军的身份让她无法像往日一样,陪伴周楠左右。 公主府坐落在将军府和丞相府之间,新的将军府离皇宫更近,这是为了送郑丞相回家,她才能有机会目送公主回府。 「司徒兄,阿彻今年及冠,阿好也有十六了,咱们是不是挑个日子把她们的事给办了?」 郑好低头红着脸,又忍不住偷偷去看司徒彻的表情,她没有表情,仿佛与她没有任何关系,郑好心里一痛,好不容易做的心理建树又岌岌可危了。 「嗯,就听郑兄安排吧」, 司徒青云点头答应,他就知道郑继之与他同行主要是为了这件事。 「我倒是无所谓,就是我这个女儿啊,在家待不住了」, 「爹!女儿哪有?」 郑好轻轻跺了跺脚,又羞又恼。 「好,你没有,是爹忍不住想看你做新娘子,想把你託付给如意郎君了」, 郑继之笑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郑好收到他的暗示,不自然地低着头,眼神闪过挣扎和迷茫。 司徒青云看了眼冷漠过头的女儿,替她答道, 「郑姑娘不要介意,彻儿性子冷淡,对谁都是如此,日后熟悉了自然会好的」。 第61页 「司徒伯父,我不介意的,我可以……等」。 郑好抬头,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司徒青云说的没错,司徒彻好像对谁都是这样,并不是针对她。 「公主,喝点醒酒汤吧」, 明月把暖汤端到书房,书房只有她和周楠,还有咿呀学步的战虹在地毯上爬来爬去,至于贾云庆,是用来给离开的司徒彻做掩护的,让他跟在身边保持以往的习惯,免得引人怀疑。 周楠知道自己没醉,但还是顺着把汤喝了,酒不醉人,果汁醉。 桌子上摆着司徒彻留下的后会有期,现在她实现承诺了,周楠也并没有很高兴, 「做本宫的伴读不好吗?」 「本宫又没有亏待你」, 她伸手点了点战虹的小脑袋,又捏了捏三角形的小耳朵,迷迷煳煳地像是要睡着, 「说话要算话,不准有别的妹妹」。 「没有别的妹妹,只有你一个」, 司徒彻站在公主府门口轻声说道,虽然知道她已经听不见,司徒彻还是不厌其烦地重复了好几遍。 送丞相他们回府后,她让司徒青云先回将军府,自己说要到处走一走,司徒青云自然同意了,她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公主府,像知道要回家的流浪猫一样。 可是没有人来把她捡回去,甚至除了这座府邸的主人,都没有人认识她,那些曾经与她相谈甚欢的厨子们不认识她,看门的僕人也不认识她,连明月,一定也不认识她了。 晚风萧瑟,一向不惧严寒的少将军此刻也感觉寒冷刺骨。 作者有话要说:  来大姨妈了,痛到质壁分离…… 所以让少将军继续跪遥控板,陪我一起痛~ 第33章 偶遇 安静的夜晚, 急促的脚步声,司徒彻一惊,跳到了树上藏起来, 一个黑影左顾右盼看了一圈,见四下无人, 堂而皇之地从后门进了偏房。 那傢伙, 不是邱埜又是谁? 朝着他来的方向看过去,少将军眯起了双眼。 新建的将军府气势磅礴, 府中宽阔, 奴僕众多, 司徒彻不太适应, 脑袋里老想着公主府是怎样的, 辗转反侧, 偌大的京城, 就只有那块地能让她安心睡着。 她不喜欢郑家,郑继之也对公主执政不满,虽然没有明说,司徒彻感觉得到, 就连心悦公主的郑容, 也沉默着没有为她争辩一句话, 还是不想要女子抛头露面, 俨然一副公主是他们家儿媳妇的模样。 其实她也不贊同周楠坐到那个位置, 太累了, 她就是觉得心疼,自古无女帝登基,周楠要坐到那个位置,付出的要比太子皇子他们多得多。 她的身子一定会吃不消的, 虽然说冰魄已经被治好了,可不知是不是错觉,司徒彻总觉得周楠还是有些憔悴,看起来并没有好转的迹象,她不得不忧心。 翌日,郑好和郑容兄妹出现在将军府门口,司徒彻昨晚答应陪她去桃林看桃花,郑容之所以会来,当然是怕他欺负妹妹。 于是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郑好虽然不满,但那毕竟是她的大哥,她也就勉强答应了,反正司徒彻也不爱说话,就当是为了避免气氛尴尬吧。 在街上逛的时候,郑好被眼花缭乱的首饰和胭脂吸引,她平日出门的机会并不多,世家大小姐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的衣服和饰品都有人精心准备,没怎么见过外面的世界,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在心上人面前,少女比平时活泼了不少,她喜欢司徒彻的一个原因,就是觉得她不像自己的爹和哥哥,好像总是希望她活成什么样子,她一直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是这样的,直到遇见了司徒彻,看见她的第一眼,郑好就知道,她不一样。 「司徒哥哥,这个簪子好看吗?」 「好看」, 郑容抢先答道,司徒彻跟着点头,郑好撇了撇嘴,又拿起另一个雕了蝴蝶的金钗放在头上比划, 「这个呢?」 「也好看,妹妹戴什么都好看」。 司徒彻有点想笑,见她十分沮丧的样子,还是出言安慰了一句, 「玉簪有活力一些,更适合你」。 郑好一下子就开心了,拿起之前看的玉簪递到摊主面前, 「就买这个」。 「怎么不都买?」 郑容不解道,看妹妹的模样,明明是都喜欢的,丞相府又不差这点钱。 「我就想要那一个」, 郑好不想同他解释,她是出来逛街的,又不是来包场买首饰的。 几人又走到卖糖人的地方,司徒彻瞟了一眼,这里的糖人模具没有江南的丰富,至少没有小鹿,她不由得摸了摸胸口,衣襟之中藏着一只小鹿的模子,心里似乎也藏着一只。 商贩在教人怎么吹,郑好看向司徒彻,想给她做一个, 目露期待, 「司徒哥哥,有你喜欢的吗?」 「我不爱吃糖」, 司徒彻脱口而出,而后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她没说谎的吧,她只是爱吃小鹿,不是爱吃糖。 「那好吧,大哥你呢」, 「这是小孩子吃的东西」, 郑容果然没让她失望,一出口就说了扫兴的话,郑好默默给自己选了一只小兔子。 路过布料店的时候,郑好让郑容站在外面等,自己拉着司徒彻的袖子进去了,司徒彻有些不自在, 第62页 「我们还是先去桃林吧」。 「先给你量衣服的尺寸」。 这店是郑家的产业,郑好跟掌柜说清楚,选了几匹上好的素锦,她看得出来司徒彻的穿着喜好,要了纯白色的布料,将她拉进内室,里面只有她们两个人。 少女只到她肩膀那么高,略带紧张地拿着捲尺,满脸通红, 「司徒哥哥,你把手臂张开」。 司徒彻后退了一步, 「不用了」。 「用的」, 她有些委屈,向前逼近了一步, 「民间都有这样的传统,未过门的……妻子要给丈夫亲手做衣服的」。 「我告诉你尺寸」, 司徒彻继续后退,语气有些冷,她不喜欢别人这样靠近。 「那……也好」, 郑好低着头,不用看也知道她此刻眼中噙着泪水,只是想亲手给她量衣服的尺寸罢了,都不用她干什么,她就这么抗拒和自己接触吗?可是成亲以后,总要…… 「你不用做这些的,下人都会做好」, 司徒彻转身看着窗外,有些压抑,她并不想结这个亲,郑好似乎对她太过依赖,她自觉承受不住这样的感情。 「可这是——」 「这是民间的传统,你是丞相的千金,并非民间寻常女子,不用委屈自己做这些」。 「没有委屈,我只是想给你做」, 只是想给她做所有妻子要做的事,郑好怎么不明白,她只是在拒绝。 「那你记得把尺寸告诉我,不要弄错了」, 她擦了擦脸,重新抬起头。 「嗯」, 司徒彻偏开头,不想纠结这个问题,她的衣食住行平日都是交给清风打理的,已经习惯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店铺,郑容看见妹妹眼睛红红的,一下子怒了, 「司徒彻!你又欺负阿好是不是?你对她做了什么?」 司徒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推了一把,郑好拼命拉住自家大哥, 「大哥,司徒哥哥没有欺负我,是我……眼睛有点干,自己揉的」。 司徒彻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她确实没有欺负郑好,是郑好想要「欺负」她。 「自己揉成了这样?大哥不是傻子」, 郑容甩开妹妹的手,还要上前拽少将军的衣领。 「住手」, 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周楠不知什么时候从店里走出来的,明月跟在她身后,一脸好奇地看着司徒彻,这个人长得好好看啊。 郑容听出她的声音,惊讶地转头看着她,意识到自己这样有些鲁莽,理了理衣着行礼, 「郑容见过公主」。 郑好也赶紧跟着行礼,她没怎么见过公主,却是被她的模样惊艷了,难怪大哥这么久都不愿意娶亲,未来嫂嫂也太美了吧? 周楠瞟了一眼司徒彻,本来也是无意偷听人家两个的私事,可她听力实在太好了,布料店的内室又不是封闭的,一不小心就听见了,又一不小心开了口,现在似乎有点尴尬。 「殿下怎么会来这儿?」 司徒彻主动开口,给她递梯/子。 「天气好,随便出来逛逛,没想到就撞见郑统领当街斗殴了」。 「公主,臣不是……这……臣只是想要保护妹妹」, 郑容百口莫辩,他刚才确实有想要教训司徒彻的冲动。 「大哥,司徒哥哥真的没有欺负我」, 郑好及时补上一句,心里偷偷为大哥感到高兴,论武功,他哪里是久经沙场的司徒彻的对手,公主一定是怕他受伤才出言阻止的。 「那……是大哥误会了」, 郑容挠挠头,也知道妹妹这是在给他台阶下。 周楠不语,这兄妹俩怎么都喜欢欺负人,一个来软的,一个来硬的,咄咄逼人,好像司徒彻是十恶不赦的千古罪人一样。 司徒彻这个人,没得罪过谁,不欠谁的帐,唯一做的坏事,就是骗了她那么久,要欺负,也只有她能欺负。 现在这个人正一脸深沉地看着她,她就知道司徒彻在问,为什么她会来这里。周楠的衣食住行,没有谁比司徒彻更清楚了,她平时就不怎么逛街,更别说是来布料店了,公主殿下的衣服都是宫里制衣局专门送到府上的。 周楠看了一眼店里正在做帐的伙计,司徒彻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不禁睁大了眼,那个人看上去挺正常,除了正在拨算盘的那只手,竟然有六根手指头。周楠也是听明月说,府中的下人买东西的时候在街上看到有六根手指的人,一时兴起,就过来打听了。 郑好见大哥还愣着,推了他一下,帮衬道, 「公主,灼山上的桃林已经完全开放了,正是赏桃花的时节,不若与我们共同前往吧?」 郑容恍然点头,跟着妹妹附和, 「是啊,公主平时不经常出门,现在春光正好,不如让臣几个陪你走走?」 周楠打算推脱,她可不想当什么电灯泡,刚才听到郑好对司徒彻说的话,就已经觉得十足怪异了,正要开口拒绝,见少将军缩在角落里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那只可怜兮兮的猫,眼巴巴地求她投喂,她喉咙紧了紧,嘴唇动了动, 「好吧」。 就当是路见不平,少将军这回又欠了她一个人情。 第63页 几个人都很高兴,于是三人行又变成了五人行,周楠和明月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郑容,郑好拉着司徒彻走在最后,她想帮哥哥,但也不想错过跟司徒彻相处的时间,哥哥去陪公主了最好,她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现在终于没有人打扰她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猫(虎视眈眈前方一只小鹿,并抡起了爪子):嗷~ 下一秒就被公主殿下拎起命运的后颈:喵喵喵? 话说捏住猫猫的后颈,猫猫就会乖乖被rua,像被点了穴一样,有人试过吗? 周楠:有,真的。 第34章 桃林 郑好和她并肩走在一起, 两人手臂靠得很近,衣服上的布料偶尔会有摩擦,总是激起少女心中的涟漪, 感觉她的体温透过轻薄的布料传了过来。 空气中有淡淡的香气,郑好觉得很好闻, 敏锐的鼻子顺着香味追踪过去, 好像是从身边人衣服上散发出来的,她真是个宝贝啊, 郑好越看越喜欢, 将她据为己有这个想法, 从来就没有消失过, 随着相处时间的推移, 反而更清晰了。 三月中旬的桃林很美, 天地间一片粉红, 是少女情动的颜色,灼山很大,即便往来的人络绎不绝,还是绰绰有余供游人欣赏。 郑好不知有意无意, 今日穿的也正是粉色的莲藕长裙, 与这片桃花倒是融合得完美, 她在司徒彻面前转了一圈, 裙摆轻轻盪开, 又提着裙子跑到一颗开得正艷的桃树底下, 回眸一笑,朝她眨了眨眼,像一只桃花精灵,很有生机, 很有活力。 「阿好,你真美」, 在这方面比较粗心的郑容都看得有些呆了,自然吸引了很多游人的注意,这个面带笑容的姑娘像是桃花为之盛开的理由。 人面桃花相映红。 这朵青涩的桃花属于谁呢? 郑好踮脚摘下只开了一朵桃花的细枝,有些羞涩地跑到几人面前,本来是对着司徒彻的,也许是怕她当面拒绝,咬了咬唇犹豫许久,最后还是转向郑容, 「大哥,你能帮我插上吗?」 她抬手取掉了头上的首饰。 「好」, 郑容替她把花插上,回头的时候,再一次震惊了众人,如果说之前的她像只小精灵,那现在满眼湿润的她,更像一只成熟魅惑的桃妖。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引诱着人去堕落,去犯错,太大胆了,太放肆了,她为了勾到那个人,似乎已经不顾一切,不惜在凡人面前展露自己的美。 「司徒哥哥,我好看吗?」 不是这个簪子好不好看, 也不是这件衣服好不好看, 藏在少女心中最深的秘密,此刻被她轻声问了出来。 她的眼神太专一,太热切,太赤/裸,郑容都没能脱口而出,去代替司徒彻回答这个问题。 司徒彻张了张嘴,像是被人逼到了绝路,无路可退,她不由自主地要去看另一个人。 可是周楠背对着她,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个白色孤寂的身影,像跑错了森林的冰雪仙子,在不属于她的地盘惴惴不安,这粉嫩的桃林顷刻成了鲜红的火焰,想要把她吞噬殆尽。 司徒彻的心仿佛也被火焰灼烧着,里面的小鹿惊慌失措,她的目光回到了郑好身上,直视对方的双眼, 「好看」。 「是最好看的吗?」 郑好一步一步靠近她,目光似水,她终于肯夸自己一句了,愿意接受她了吗? 「郑好,桃花很漂亮,可是我……不是最喜欢的」。 郑好刚刚才飘到云朵上的心突然坠入了深渊,裂成了好多好多瓣,她听到自己艰难地发出干涩的声音, 「那你最喜欢什么?」 「雪花」。 她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周楠的后背明显僵了一下,洁白的长裙在一片粉红中尤其惹眼,天上就像真的下雪了一样,精緻的六边形冰雪簌簌落下,扑灭这场让人备受煎熬的大火。 满林纷纷落落的桃花,终成了漫天飞雪的点缀。 天地间,明明是一片雪白。 万花争奇斗艳,各有千秋,司徒彻的眼中只有纯净的雪花。 哪怕它冰冰冷冷,生性凉薄。 哪怕它最后要融化,消失不见。 哪怕它百日不常有,千日不常开。 哪怕……它根本不算是花。 郑好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水光漫出湖海,用袖子遮着眼睛跑走了。 「阿好!」 郑容愤怒地瞪了司徒彻一眼,赶紧追了出去。 「喂,你这个人,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专门伤人家女孩子的心啊?」 明月都觉得郑好伤心到了骨子里,有些同情,不过话说出口,才意识到面前站的人是少将军,这可真是…… 「奴婢该死」。 「没关系的,明月姐姐」, 司徒彻无奈,是她太过分了吗?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啊。 明月被她这一声叫得肩膀都要抖三抖,当然,是吓的,以为她怪罪自己的不敬之语,正要跪下请罪,突然发现不对劲啊,她怎么知道自己叫明月?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少将军弯腰笑看着她, 「明月姐姐,你不记得我了?」 「你……奴婢又没见过将军」, 明月觉得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来,只觉得这个少将军有些轻浮,刚才那么漂亮的女孩子不珍惜,又反过头来调戏她一个小宫女,公主也不管管,她求救似的看向周楠。 第64页 「好了你别逗她了」, 周楠瞥了她一眼。 司徒彻正要说清楚,明月恍然大悟, 「好啊,你不会就是冒充贾云庆的那个骗子吧!」 全天下能让周楠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明月只知道一个,等她反应过来,嘴巴张得能塞下三个鸡蛋。 「可你……你是」, 她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朝周围看了一圈,游人早已散开,周楠朝她摇了摇头,让她不要说出来,明月如遭雷击,自己蹲在树下默默消化这个惊天大秘密。 周楠抿唇,原本不希望被任何人发现的,谁让明月已经知道「贾云庆」是女子的事了,要是早知道司徒彻就是少将军,她不可能会告诉明月的,知道的太多,对司徒彻是威胁,对明月也是。 「还请明月姐姐替我保守秘密」, 司徒彻知道是她自己的问题,她想要像以前那样与周楠和明月相处,她无条件地相信周楠,所以也选择相信明月。 「那你……以后别叫我姐姐了」, 明月还是有点怕她,不过看到她真实的模样,倒是觉得扮成贾云庆真是太委屈她了,而且她是少将军诶,亲手给公主做饭什么的……突然,明月脸一绿,她还亲自踹过少将军,天吶。 「好,明月」, 司徒彻从善如流,本来明月也比她小,以前是扮成贾云庆,才跟着他这样叫。 「那你说说,是桃花更好看,还是雪花?」 明月刚想说,那雪花都不是花,怎么能比?看见少将军狡黠的眼神,她突然打了个寒颤,紧紧捂着嘴,噤若寒蝉。 另一边的郑好跑到无人的林子里,失声痛哭,她听懂了,司徒彻心里也许有其他的人,她再美,也比不过。 可是……她不甘心啊。 那人是她在漠北认识的吗?是与她朝夕相处的人吗?她们到哪一步了?她是不是已经拥有了她,是不是可以肆意触碰她,拥抱她? 嫉妒的火焰几乎要把少女吞没。 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郑好又不自觉地燃起希望,只要她愿意在乎自己…… 「阿好」, 郑容的声音再次击碎了她的梦。 「大哥」, 郑好扑进他的怀抱,想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她不懂得怜香惜玉,就不要她了,以后哥哥疼你」, 郑容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不要……我……要她」, 郑好泣不成声,仍是坚持着,看得郑容心都要碎了,他冷静下来想了想,不管如何,为了……这婚是一定要成的,沉声安慰她, 「你不要多想,她刚才或许只是就事论事」。 郑好摇摇头不肯相信,司徒彻何其聪明,她不像一般男子粗心大意,那样说一定是有含义的。 「哥哥向你保证,她绝对没有喜欢的人,我在军营里问过了,她在大漠根本就没有接近过任何女子,也从未进过军妓营,犬戎的公主倒是追求过她,但被拒绝了」。 「真的?」 少女睫毛上挂着泪水,又燃起了隐隐的希望,听到他说司徒彻没去过军妓营,脸还有些红了,她一直知道司徒彻洁身自好。 「千真万确,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接受你,但刚才那么说也许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 「谢谢大哥」。 郑好擦掉眼泪,还是会有新的冒出来,郑容的话她没有全部相信,除非从司徒彻的嘴里说出来,她才敢真的相信。 「你这么美,没有人会不心动的,依哥哥看啊,她肯定也对你动了心,但是不会表达,男人在这方面很迟钝的,不是有个词叫「呆若木鸡」吗?她就是木鸡」。 郑容竭尽所能逗她开心,郑好知道司徒彻没有心上人后,轻松了一些,配合他笑道, 「她不是木鸡,哥哥才是」。 司徒彻不是迟钝的人,她很细心,就像选簪子的时候,只要她想,就可以让自己开心,她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可让郑好烦恼的是——她不想,她不愿意花心思哄自己。 郑容搂着她肩膀,装作沉着脸,不满道, 「这还没出嫁呢,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胳膊肘本来就往外拐」。 「……」 「回去吧,好不容易才能出来一趟」, 郑容用袖子给她擦干眼泪, 「别灰心,司徒家有祖训,你只要成为司徒家的儿媳,她不会喜欢别人的」。 「好」, 郑好脸一红,乖乖跟在他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司徒彻:偷偷告诉你们,猫猫不喜欢小妖精,猫猫只喜欢小仙女~ 第35章 相逼 「公主,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周楠脸色有些苍白,冰魄的毒力真的很强,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 才爬了这么一会儿的小山,她就有些体力不支了。 「怎么了?」 司徒彻也回过神来, 看见她这样, 马上提心弔胆起来,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是已经好了吗?」 「怎么可——」 明月脱口而出, 周楠自然接上, 「怎么可能这么快, 冰魄是剧毒, 在本宫体内蛰伏太久, 还要一段时间才会完全好起来」。 明月一脸不能理解地看着她, 她转过头去, 像是没看见一样,明月只得难受地把话憋了回去,司徒彻明明是她这边的,亦是关心她, 她为什么要骗对方呢? 第65页 「殿下, 你真的好了吗?」 司徒彻迟疑问道, 隐隐地察觉有什么不对。 「当然好了」, 周楠淡淡回答, 后退几步转身与她拉开距离, 似乎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可……」 「公主!」 郑好和郑容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周楠也已经转过身去,司徒彻再有疑惑也没办法继续追问了。 气氛有些尴尬,郑容一心想教训司徒彻, 又碍着公主在场,把火气憋在心里,司徒彻心事重重,不时看向周楠纤弱的背影,却找不到与她单独说话的机会,一个人走在后头,郑好想跟她一起,却被郑容牵着不放。 走在最前面若无其事的周楠,反而成了几人中神情最自然的。 只是到底是不是真的自然,只有公主殿下自己心里知道了。 「公主,那边有用桃花花瓣现酿的酒,是灼山的一大特色,听说酒香醇厚,我们也去尝一尝吧」。 郑容指着桃林里一座长亭,那边摆了许多酒罈子,一个老者倚靠在桃树上叫卖,此地有很多这样的老人,他们长年靠卖酒为生。 司徒彻有些担忧地看向周楠,周楠没有理睬,默许了郑容的提议,正好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她确实有些累了。 四个人坐在石凳上品尝桃花酒,明月站在周楠身后吸了吸鼻子,不是周楠不给她喝,而是明月喝了酒后尤其可怕,能上房把屋顶的瓦都揭了的那种,她也有自知之明,只闻一闻,不敢要喝。 「公主感觉味道可还行?」 周楠点头,还行,只是有点过分甜了,甜得发腻,不像葡萄汁,甜度刚刚好,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司徒彻给的那杯果汁,有些怀念。 「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说的便是这桃花酒」, 卖酒的老头见她反应平淡,有些不服气般连连摇头,似是在暗示她不懂得品酒。 周楠也并未与他争论,她喝过的美酒无数,但传闻中那些醇香至极的美酒,在她心里确实不及果汁,或许,是她真的不懂得品酒吧。 「我觉得很好喝啊」, 郑好很喜欢这个甜度,甜入人心,容易让人上瘾,她忍不住多喝了几杯,脑袋晕乎乎的,目光黏在司徒彻身上。 见她如此,郑容心里嘆了一口气,他这个妹妹真是太执着了,然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你喝多了」, 司徒彻皱着眉微微推开往身边靠的少女,少女身上的香甜钻入鼻腔,不是不好闻,只是……不是她熟悉的味道。 「郑小姐,奴婢扶着你吧」, 明月主动上前道,不知为何,她看着这位大小姐黏着少将军,总觉得有些碍眼,哼!司徒彻明明是公主的伴读嘛!她还没有彻底接受从贾云庆到司徒彻的转变。 「谢谢」, 郑好被她扶住了,理智微微回了笼,自己撑着坐稳,又有些委屈,她也没有太过分吧,只是想借司徒哥哥的肩膀靠一下,她本来就是自己的未婚夫。 想着想着,她又伸手去拿酒杯,半路却被人夺了下来。 「这是我的」, 司徒彻把酒杯握在手中,冷冷说道,她与郑好确实有婚约,可毕竟没有拜堂成亲,对方这样,是不是有些过界了。 「郑姑娘似乎有些不适,不如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周楠发话了,因为另一边,郑容也在有意无意给她劝酒。 「好吧,那就早些送公主回府休息」, 禁军统领有些遗憾,实在没想到她酒量这么好。 明月眯起眼睛看着这对兄妹,一个想把公主灌醉,一个想把自己灌醉,还真是亲生的兄妹呢,不怀好意! 大概是喝酒壮了胆,又或许是今日本来就足够荒唐了,郑好也不介意再大胆一次,反正这里每个人都知道她的心思,于是她拉着司徒彻袖子, 「司徒哥哥,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司徒彻思索着,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喜欢周楠了,可郑好说的应该不是指对妹妹的那种喜欢,于是她坦然, 「没有」。 不知为什么,周楠也松了一口气。 郑好眼泪冒了出来,真的,大哥说的是真的,她太高兴了,有点想跳起来的那种,但现在晕乎乎的,跳不起来, 「那……雪花呢?」 前面的周楠停顿了步子,这个少女的问题是不是太多了些? 「不告诉你」, 司徒彻答得很快,如果说周楠是妹妹,这个叫了她多年司徒哥哥的少女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少将军也有隐秘的小心思,她只有一个妹妹。 「司徒哥哥,你怎么了?」 送周楠回府后,司徒彻一直在琢磨她刚才苍白的脸色,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只剩郑好与她单独站在丞相府的后门边,郑容已经进去了,显然是想把空间留给她们。 「没什么,你快回去吧」, 她急于离开。 「司徒哥哥」, 司徒彻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郑好又拉着她的袖子,喝了酒后她的脸蛋红彤彤的,说话也带着鼻音,含含煳煳, 「成亲后,你是不是又要离开了?」 司徒彻愣了愣,她是可以不用那么快离开,可为了躲郑好,也不得不早日离开, 「是,成亲之后,我就要回漠北」。 第66页 语气坚决,一点拖泥带水也没有,她不想给郑好任何希望,如果对方能明白,与她成亲以后不会幸福,是不是可以放过她,放过自己。 「那你……至少给我留一个孩子再走,好不好?」 「我知道你还没有接受我,可你一离开就是好多年,你要给我留个念想,男孩女孩都可以,我会好好爱它,把它抚养长大的」。 说着说着掉下一滴眼泪,今日她所作所为,已经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矜持可言了,这是她能做的最大的地步了,她不知道还要怎么样才能让司徒彻喜欢她。 所以她害怕了,如果司徒彻一直不能接受她,躲着她,不肯碰她,那成不成亲意义何在呢? 婚姻之名是郑继之要的,可婚姻之实,才是她要的啊。借着醉酒,少女完全抛却了理智,目光灼灼地盯着俊秀的面容,经过雪花一事,她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办法接受司徒彻与别人在一起的可能,她现在,就想拥有她。 司徒彻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她是女子,怎么给她留个孩子?这怎么可能? 「你不答应,我就跟你一起去大漠」, 少女低着头,神情被垂下来的长髮遮掩住,显然已经把她日后要躲避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冷静一点,那里条件恶劣,不适合你去」。 「我很冷静,你和孩子,我至少要拥有一个」。 司徒彻打了个寒颤, 「再说吧」。 说完就挣开她的手,仓惶地逃离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郑好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捂着脸蹲下了身子, 「司徒哥哥,你不能让我给你守活寡,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哭什么?难道成亲之后,她还能跑得掉?「 郑继之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少女双肩不由得一抖, 「爹……」 」她会是你的「。 「司徒彻又跟周楠见面了?」 「是,卑职亲眼所见」。 「他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华妃面露不悦,大拇指抚弄着无名指和小指上细长的金纹指甲套, 「去了桃林,与郑家兄妹一起,至于说了什么,卑职不敢离她们太近,少将军太警觉了,武功也远远超过卑职,卑职怕被发现」。 「难不成周楠真的好了?这是打算把司徒彻抢回来?她们两个还真是难捨难分啊,少将军倒是胆大,在自己未婚妻眼皮底下与周楠私会」。 娇贵的手掌此刻重重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杯都震了几下。 「卑职看不像」, 展飞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她们一直保持着距离,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行为, 「倒是郑姑娘对少将军很是喜爱」。 「她们在玩什么把戏?庆功宴上装不认识,私底下忽远忽近,本宫都有些看不懂了」, 华妃阖着眼眸,眼底一片阴霾。 「马上就是百花园会了,本宫倒要看一看,周楠是不是真的好了,司徒彻和她有没有藕断丝连」。 「如果她没有,就叫她的好父皇看一看,他万般宠爱的女儿是怎么当众发疯的」。 「娘娘明智,卑职这就去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你们想退婚啦,我也想啊 但定婚肯定是有原因的呀,大猫虽然偏爱公主,但她是少将军,还有责任在身,无缘无故闹退婚,于礼于情都不合,这婚事里面会引出很多重要的剧情要交代,所以请大家,稍安勿躁~ 多给一点时间,让作者把完整的故事慢慢展开给你们看,后面的剧情也会更精彩,比心.jpg ps:再说少将军还没开窍呢,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错误,不得先虐虐她? 周楠(玩猫爪):今日份遥控板跪了吗? 司徒彻(嗷,救命,狗作者!):这就跪,让我先变个身—— 周楠(欺压):变什么身?不准变。 司徒彻:呜呜呜,被扑倒了…… 第36章 怀疑 司徒彻一个人走在街上, 脑袋像是要爆炸一样,郑好的话逼得她有些无所适从。 也许是她的拒绝表现得太明显了,让郑好觉得没有希望, 才说出那样的话,或许, 她应该学会妥协, 至少要忍到婚后离开京城。 可是,那个少女, 明明可以拥有自己的幸福, 为什么一定非她不可呢? 跟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 不会觉得很痛苦很煎熬吗? 想不通这些问题, 司徒彻摇了摇头, 重新上街去了那家布料店, 店里的伙计倒是热情, 想必是之前看见郑好对她的关照,那人开口就道, 「未来姑爷,想看点什么布料?锦、绫、绸、缎都有, 还有从江南那边新到的蚕帛」。 司徒彻随便看了看, 她的衣服都是由清风负责, 为了掩饰她的身材, 又能穿得舒服, 傅柔以前给她做的衣服都动了些小手脚, 清风自然也会,所以其实真的不用郑好费心,她按寻常男子的体型习惯所做的衣服,并不适合自己穿。 发现收帐的人已经换了, 她跟身旁的人随口聊道, 「你们做帐的伙计,上午好像还不是这个人」。 「是啊,您观察的可真仔细,帐房先生上午有事,临时招了个会算帐的,现在先生回来了」。 司徒彻警惕起来,说她观察仔细,是在试探她吗?她于是笑道, 第67页 「那倒不是,只是你们上午那位临时伙计,有点像我军营里一个关系好的副将,我差点认错,还以为是他的双胞胎兄弟呢」。 「原来是这样」。 「是啊「, 她把话题一带而过, 「我是过来告诉你们我的衣衫尺寸的」。 「诶,好嘞」, 那伙计伶牙俐齿的,满脸微笑, 「未来姑爷可真有福气,我们家大小姐对您可上心了,衣服鞋子都要亲自给您做,不准店里的伙计代劳呢」。 司徒彻淡淡地笑,她们之间隔着谎言,无法逾越的谎言,郑好爱的是男子,并不是她,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不过,那个人是临时招来的,这么巧吗? 出了店,她把街上一圈的铺子来来回回都找了个遍,太平村的村民是说在京城做生意,难不成真的有这个店? 走到天都黑了,她才失望地确定,这条街上再没有任何六根手指的人,当时不该任性让公主陪着去桃林的,否则公主或许已经查到了什么线索。 「公主,这可是鸿门宴」, 明月看见她手中的请柬了,百花园会是皇宫歷来的传统,春光灿烂之日,王公朝臣所有的年轻男女都会相聚在百花园,这是除了上元节和七夕以外,促成有情人的好日子,是少男少女们无比期待的好日子。 按理来说,园会是由后宫之首的皇后娘娘亲自主持的,现在卫珺已经逝世,自然就落到了最受宠的华妃肩上,华妃那人,对公主能有什么好心思?明月当然不想让她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周楠把请柬放在一边,神情淡然地执笔阅章,她一直在等,等华妃忍不住试探,那个女人一定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到底好了没有,一旦确定冰魄无效了,她才会採取新的手段,才有露出马脚的机会。 华妃这些年在宫中如鱼得水,凭藉酷似卫珺的长相和受宠的二皇子,在后宫中的地位难以撼动,自然不需要什么别的手段来巩固,只需要等自己一死,用点小手段让周晟对太子失去耐心,二皇子顺利继位,她就可以安心做皇太后了。 现在自己安然无恙地回京,无疑让她开始坐立不安了,母后的陵墓已经可以证明她的不安到了一定的程度,害怕节外生枝,才会派出那个黑衣人大摇大摆地行刺,也许八年前她就已经看出周晟的念头,对母后和自己下此毒手。 除了那个黑衣人,当年参与绑架的人和事已经全部被她抹去了,毫无踪迹可寻,证据,更是不可能有。 但人的劣根性在于,一旦做过什么,尝了甜头,就会忍不住再犯一次,一次又一次,直到私慾全部得到满足。 要诱她上钩,自己就是最好的诱饵,没有证据,就制造新的证据。 战虹软绵绵地偎在她身边,她不时伸手安慰一下狼崽,有些忧心自己走后该怎么处理它,也许……如果司徒彻愿意,就让她把它带回漠北吧。 司徒彻回到临时驻扎的军营,坐着处理公事的司徒青云突然拿起剑朝她刺过去,她的反应极快,随手挑起一根□□,父女俩在练兵场比试了起来。 司徒青云手腕的劲道要略胜一筹,挑剑的力度震得她的手臂轻微发麻,要是寻常将士,早就被打飞了武器,司徒彻目光炯炯,血液涌上心头,平日总是以速度取胜的她换了方法。 硬碰硬对上司徒青云的剑,来来回回过了几十招,司徒青云后退了几步喘着气认输了,但眼里露出欣慰之意,她的武功又上了一层楼,现在连一手把她教大的爹也快不是她的对手了。 「爹,您没事吧?」 她自己也出了一身汗,身轻如燕地蹿到司徒青云面前,司徒青云抬头,原来女儿已经与他差不多高了,这样的武功,这样的身手,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令人骄傲的作品。 没有人会怀疑她是女子,柔儿,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女儿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爹没事,你还不能把爹完全打败啊」, 司徒青云一脸轻松笑道。 司徒彻脸有点黑,所谓「完全打败」,父女俩约好,要在十招之内将对方置于死地,她怎么可能?司徒青云从哪一方面看都是练武的奇才,又身经百战,她能把他打得后退,已经了不得了。 这世上能把他完全打败的,估计只有娘了吧? 一滴雨水落在她脸上, 「爹,下雨了!」 「是啊,下雨咯」, 司徒青云也仰着头。 她轻轻笑,爹喜欢下雨,尤其喜欢狂风暴雨,原因已经记不清了,好像与娘有关。 而她,喜爱下雪,雪地里有一头灵动的小鹿。 「彻儿」, 司徒青云将她拉进营帐, 「你和郑好的婚事就定在下个月十五」。 「孩儿知道了」。 「……」 司徒青云与她交代了一堆成亲的事,直到帐外的黑影撤去,司徒彻目光锐利地盯着那片阴影,司徒青云拍了拍她的肩, 「看来还是不放心你,怕你逃婚不成?」 「爹,孩儿怀疑江平县的案子与郑府有关」, 「哦?说来听听」。 「前几日我送郑好回去的时候,在郑府后门看见了一个老熟人,郑家的人早就把手伸到长公主那儿去了,咱们军营里也有」。 第68页 父女俩默契地看着对方,军营里人员混杂,有皇上的人,有后宫的眼线,自然也有丞相的耳目。 「太平村那一次遭人陷害,案子离奇,若不是……公主护着我,孩儿就身陷囹圄了」。 司徒彻没把周楠知道她性别的事告诉司徒青云,这是人家小时候就已经知道的事,她没法抹去周楠的记忆。 太平村这件事司徒青云自然也知道,那个局做的很漂亮,只差一点点就能让去查案的司徒彻成为兇手了,但真正的兇手却没有能够抓到。 「公主其实有怀疑的对象」, 司徒彻脸有点红,这也公主那也公主,好像她自己从始至终是个局外人,是被公主保护的小白脸。 司徒青云也注意到这微妙的气氛,用微妙的眼神看着她,又用微妙的语气问道, 「公主怀疑谁?」 少将军心里的小鹿差点就要跳出来了, 「郑容」。 这是今日在桃林周楠给她分析的,重要疑点有三: 第一,面具之事本就是郑容提出来的,为什么会刚好撞到上元节,只有负责安排日程的郑统领可以把握时间。 第二,当日冒充贾云庆的人不敢在周楠面前开口说话,因为声音不一样很容易被人辨认出来,不是谁都和司徒彻一样专门练过变音的,可郑容当时却说,贾云庆跟他说话了,还让他往林子里追,根本就是拖延时间去换衣服了。 第三,正好解释为什么周楠没有看到兇手离开木屋,因为他一直都在木屋,随着侍卫进来混在其中,让他们打着掩护太容易了。 除了这些明显的地方,还有许多小细节:郑容没有与徐治当面说过话,也许是怕徐治认出他来。利用几人对邱埜的怀疑,把大家的注意力转到邱埜身上去,邱埜寸步不离地跟着周楠,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下清白证明,最后两个人都能洗干净。 在司徒彻与郑容背对背面对豹子的时候,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周楠有一瞬间福至心灵,发现他们两个的背影从某种程度上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郑容半路跳出去斩杀狼的那一刻,几乎与周楠脑海里斩杀徐治的背影完全重合。 司徒彻说完口干舌燥,端起茶杯一口喝了个精光,司徒青云毫不掩饰欣赏之意, 「公主这番推论确实精彩」。 少将军一副与有荣焉的满足模样就很可爱,司徒青云不禁揉了揉她脑袋, 「看来还有别的证据」。 「嗯,郑家布料店的那个临时帐房,一定就是太平村的村民」。 少将军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也是公主发现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请问大家看完这章的心情是? a、一脸懵逼. jpg b、soudesuka,原来如此! c、早就猜到了~ d、写的什么鬼东西…… e、我来看文你让我做题?哼,高冷(默认选项) (以上来自医学生必须凑足五个选项的强迫症) 听说高冷的作者容易吸引高冷的读者~ 第37章 隐疾 郑好病了, 发了一场高烧。 没等到郑继之来兴师问罪,司徒青云带着司徒彻登门道歉了。 「那日是晚辈照顾不周,才导致郑好受了风寒, 这是漠北对风寒有特效的甘草」。 司徒彻把一堆药材摆在桌子上,低着头温逊不已, 认错的态度良好。 「哼, 人都生病了,再认错有什么用?阿好能一下子活蹦乱跳吗?」 郑容冷笑了一声, 讥讽道。 「容儿, 不得无礼」, 郑继之倒没有特别怪罪她, 一来知道自己女儿对这个人有多倾心, 二来和司徒家的关系也没必要搞僵, 她现在肯登门道歉, 也就无可厚非了。 「阿彻啊,你也知道阿好念着你,既然之前照顾不周,现在就好好补上吧, 她应该也想见你」。 「是」。 司徒彻被人领到了郑好房门口, 拳握了又松, 最终端着药进去了。 郑好脸色苍白地靠在榻上, 长发尽散, 衣着单薄, 背对着她。 司徒彻心里有些难受,她想起了周楠,那日她的脸色不好,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端出去吧, 我现在不想喝药」, 郑好冷冷道。 原来她也有冷淡的一面,司徒彻心想,为什么就不能用这一面对着自己呢? 倒是真想端出去,但她还是把盘子放到桌子上, 「你生病了,先吃药吧」。 郑好肩膀抖了一下,立刻转头去看,看到想见之人,愣住了,她是在做梦吗?手指轻轻在自己身上掐了一下。 把她的动作都收入眼中,司徒彻没有那种在周楠面前无所适从的感觉,她的内心很平静,就像普通女子之间的相处, 「你不是在做梦」。 一句话就让少女红了脸,又红了眼。 「先把衣服穿好」, 司徒彻背对着她,她这才意识到身上只穿着内衫,手忙脚乱地拿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床上只有这一件外衣,她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些,没有再去拿别的衣服,反正司徒彻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这样想着,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听见后面没了声音,司徒彻把药递给她, 「把药喝了吧」。 郑好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她极其讨厌苦味,可现在……她伸手接住碗,手指碰到了司徒彻的手掌,很大很暖,有些捨不得放开。 第69页 她就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喝药,尽管还在生病,郑好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压也压不住,捧着碗乖乖地喝了,碗空了,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司徒彻,好像想要什么奖励。 司徒彻唿吸一滞,以前也有个小姑娘怕苦,喝药要她哄,可是现在她长大了,喝药就像喝水一样家常便饭,再也不用她哄着劝着。 「郑好,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避开对方期待的眼神,语气平静。 郑好的双手绞在一起,心上人亲自过来送药关心,这感觉很甜蜜,可又害怕她即将说出口的话,司徒彻刚要出声。 「我不想听」, 她捂着耳朵抗拒, 「司徒哥哥,你不要劝我,我心意已决,你恨我也好,我一定要嫁给你」。 司徒彻目光闪烁,收回了本来想要尝试沟通的话,她之前确实还抱着一丝希望,万一经过这场病,郑好想明白了呢? 显然没有,于是她拿出另一套说辞, 「我不是说这件事」。 郑好终于把手放下,但还是抢在她前面说道, 「我昨天说的话,也是认真的」。 她要的不只是一个的名头,她要实实在在的人。 司徒彻淡淡笑道, 「如果我给不了你孩子呢?」 「那我就跟你去漠北」。 「我的意思是」, 她停顿了一下, 「我的身体有隐疾,不能给你孩子」。 郑好勐然抬头看着她,她似乎不敢与自己对视,难道是因为这样,才万般躲避吗? 「我也不想骗你,你想清楚,现在悔婚还来得及」。 「不要!」 「你是因为这样才不肯接受我吗?」 司徒彻想了想,点点头。 「不要孩子也没关系,我……我要你就够了」, 郑好握住她的手,有些失望,但更多的还是喜悦,原来对方拒绝她,并不是不喜欢她。司徒彻给她把被子扯了扯,藉此避开她的接触。 过了一会儿,她偷偷看了一眼司徒彻,少将军的身材明明很结实,于是少女脸红道, 「怎么会有隐疾?」 「几年前在战场上被伤到了」, 司徒彻表现得很侷促,内心却冷静得可怕,原来她也很擅长说谎的。 「没关系」, 她反过来安慰司徒彻。 …… 司徒彻离开了郑府,司徒青云说的没错,不是她故意要欺骗郑好伤害郑好,这是郑好自己选的,是她非己不可,是她苦苦相逼,那就不要怪自己冷血无情。 」她没对你做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你不会把握吗?「 郑继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爹,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了,不急在这一时吧?「 郑好有些焦虑,她是真心爱司徒彻的,并不想算计她,欺骗她,尤其在司徒彻对她坦白身体有隐疾后,更是良心不安。 何况,少女眼中闪过失落,不知是不是隐疾的原因,她对司徒彻而言,似乎并没有多大吸引力,不会诱得对方为她神魂颠倒,不管是上次在桃园使出浑身解数,还是刚才的衣衫不整,司徒彻的反应平平淡淡,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这让她无比受打击。 「阿好,时间就是一切,你永远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变故」。 郑继之背着手,表情有些恍惚。 「当年我若是早一步成了丞相,就不会把柔儿託付给司徒青云照顾,怎么可能还会有司徒彻呢?柔儿与我才是青梅竹马,她是我的啊,她是我的!」 郑好抬头看着他沧桑的面容,关于父亲的前尘往事,她自然也是略知一二的,当年傅府也是个世家大族,身为小女儿的傅柔被傅家许配给了门当户对的另一个大家族的少爷。 傅柔性格倔强,不肯服从家族的安排,偷偷在好友郑继之的帮助下逃离了傅家,傅家派人到处找她,郑继之那时还不是丞相,无权无势也没有钱,藏不住她,只好把她暂时託付给好友——大将军司徒青云代为照看,自己独自去了京城赶考。 他才思敏捷,文华出众,很快一路顺利连中三元,揭榜之后他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跑去漠北接傅柔回京,准备光明正大地向她提亲,可傅柔却只是把他当做可以倾诉心事的朋友,还没待他开口求娶,就羞赧地告诉他,自己偷偷喜欢上了司徒大将军。 他的到来,反倒成了司徒青云与傅柔感情的推动剂,司徒青云那时也明白郑继之是要来接傅柔离开的,知道郑继之喜欢傅柔,尽管不舍,情感内敛的大将军还是祝她幸福,傅柔听到这话伤心极了,躲在营帐里哭了一整天,司徒青云这才急了,亲自去安慰她,两人互相表露了心意。 身为状元的郑继之灰败而归,他永远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把傅柔託付给司徒青云,永远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所以他一路爬到了丞相之位,但这还不够。 他不是没想过把傅柔抢回来,可她已经死了。 于是,已经是一人之下的郑相,便将执念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一个永远也不会担心被人抢走心爱之人的位置。 不但想要那个位置,还要让司徒青云和傅柔的孩子——司徒彻来帮他实现梦想,这是他们欠他的,不是吗? 九五之尊,才是他的目标,有谁能从皇帝手上抢走东西呢? 第70页 」爹……「 郑好低着头,她知道郑继之需要司徒家手里的兵权。 」你大哥负责的事情,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如果能快些得到司徒家的回应,大周撑不了多久就要易主的「。 他冷笑了一声,周晟的儿子虽多,个个是草包,稍微有些头脑的太子又不受宠,周楠聪明是聪明,可惜是女子,那副病殃殃的身子,哪里守得住大周江山? 「你看,只要爬到那个位置,你喜欢司徒彻,司徒彻便是你的,你大哥喜欢长公主,她也会是他的,谁都跑不掉」。 他得不到的东西,就让他的儿子和女儿统统得到,这位不惑之年的丞相暗自发誓。 」可是……司徒哥哥未必会同意「。 这也是郑好最担心的事情,如果司徒彻配合还好,可是司徒家祖祖辈辈都是维护大周统治的,司徒彻的性格又很倔,若是宁死不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才要你的努力「, 郑继之摸了摸她的脑袋,眯着眼道, 」我们的大计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若是你能得到她的心,让她肯站在我们这边,事情就容易多了「。 「可是,她还不喜欢我」。 「阿好,虎毒不食子,她再忠于朝廷,也是有自己私心的,你若有了她的孩子,难道她也不管自己的孩子,要亲手把它送上刑场吗?」 郑好低着头不说话,可司徒彻有隐疾啊,她们不会有孩子的,这件事她答应过司徒彻不可以告诉任何人,自然也包括郑容和郑继之。 她该怎么办? 」你要明白,司徒彻这样的人太过优秀,尽管你们有婚约在身,想得到她的人,不只有你一个「。 郑好心里一惊,紧紧拽住了被角, 「女儿知道了」。 郑继之心急,除了傅柔那件事带给他的阴影,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太过了解周晟,天子不太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两位文武大臣结姻,等他一出手,事情就会变得更复杂,只有让司徒彻与郑好提前把该做的事做了,婚事才会铁板钉钉,至于名声,那就是少将军要担心的事了,司徒家重信义重情感,歷来只有一夫一妻的传统,娶了郑好,司徒彻当然要遵守祖训,从一而终。 作者有话要说:  儿童节快乐~ ps:以下内容少儿不宜,请十八岁以下的儿童们自觉捂住眼睛! 周楠(惊讶):你有隐疾? 司徒彻(慌乱摇头):不不不,不存在的! 你们居然说少将军是受?!!等成亲之后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宇宙无敌超级大勐攻!!! 在此之前…… 请少将军继续万受无疆~ (你们不懂,不会诱/受的大猫不是好攻,我们少将军可攻可受,受可承黯然销魂掌,攻可拥金刚不坏身!是公主殿下的……可爱女人听过吗?哼!) 第38章 百花 百花园会没让人等太久, 期间这段时间为了让郑好早早康復,司徒彻每天会抽空去陪陪她。 这天一大早,司徒彻来丞相府接她共同前往皇宫, 郑容也在。 这莫名其妙的地理位置,周楠一出门就遇见了三个人, 眼神落在郑好牵着司徒彻的袖子上, 立刻收了回来,勾唇一笑, 「早」。 「公主早」。 郑容笑得很阳光, 郑好觉得他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了, 公主看起来也挺开心的, 于是她拉着司徒彻走在后面, 「我们给大哥留点机会吧」。 司徒彻眼神沉了一下, 没说什么, 但放慢了脚步。 周楠也没回头,任郑容在一旁嘘寒问暖,她随意挑几句回答。 「他们看起来很登对,是吧?」 郑好这几天没被她拒绝, 有些得意忘形, 在她面前不由自主露出了小女孩的那一面, 八卦着自己的大哥和未来的公主嫂嫂。 「不知道我大哥还要多久才能俘获公主的心, 他们的婚礼大概要办在我们后面了」。 「不过」, 她有些苦恼, 又羞怯, 「听说公主养了很多面首和男宠,大哥他——」 「你从哪里听来的?」 郑好被她突然冷漠的语气吓了一跳, 「我……司徒哥哥, 你好兇啊」。 司徒彻看着路边的树枝,努力想要分散注意力,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这样说殿下? 「是皇上送的,我听我爹说的」, 郑好见她如此,开始不安了,抓紧了她的袖子, 「司徒哥哥,你别生气,我……我……」 「我」不出个所以然,她不知道司徒彻为什么要生气,只觉得有些委屈。 「没什么,是我太兇了,抱歉」, 司徒彻压着这口气,她太兇了,是她的错,可她不后悔,没有人可以诋毁殿下。 「你很在乎公主吗?」 郑好自然地问了出来,刚才除了公主,她也没说别的了,不过问出来又觉得怪怪的,好像有点酸,她抬头去看司徒彻的脸。 「君是君,臣是臣」, 司徒彻没有什么表情。 郑好心里咯噔了一下,少将军太过刚直,自己就这样说一句公主也不行吗?若是这样,如何能劝说她站在郑家的一边呢? 她其实也喜欢司徒彻这一点,认死理,甚至到了有些愚忠的地步,所以成了亲,她至少也会履行责任的。 第71页 少女有些迷茫地看着她,若是有一天,她也可以这样维护自己该有多好? 好想问她一句,若是改朝换了代,她是不是还会一如既往地忠诚。 僵持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进宫。 百花园不愧叫百花园,百花争奇,万花斗艳,本来这些花朵各有各的开放时节,不知园丁用了什么方法,此刻它们却在百花园中齐放,乃难得一见的美景。 华妃慵懒地坐在一株赤艷玫瑰前,雍容华贵的模样似是要胜过那朵怒放的玫瑰,她抬起眼皮望着那四个一前一后走进来的人,嗤笑了一声。 今日来的少女尤其多,不常出现的三公主周栎,五公主七公主也都来了,还有许多达官贵族家的女儿,美人与花交相辉映,二皇子周枫早已流连在花丛中,华妃也懒得管他,反正日后有的是后宫,他只要不过分,在这件事情上,她从来不限制皇子。 周桉没有来,虽然他没有太子妃,自从到公主府请罪一趟后,他便一直在东宫反省,怕是惹得周晟不悦。 周楠出现的时候,引起了轩然大波,若说美人都是花,那么公主殿下一定是掌管百花的仙子,因为没有一种花能够完完整整地形容她的出尘脱俗。在场的世家公子没有不垂涎她的,却又忌惮她养面首男宠的传闻,不敢贸然直上,即便如此,谁都对那个空着的驸马之位跃跃欲试。 「长公主天人之姿,臣钦慕已久——」 「那便继续钦慕吧」, 周楠看也没看来人,径直进了花园赏花,认真的模样让人感觉,她真的只是来看花的。 司徒彻后脚跟进来,把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郑好突然有些后悔让她来这里了,本来是怕自己不认得什么人,处境尴尬,现在看来,倒不如尴尬。 「这是司徒少将军吧,好年轻啊」, 一位大胆的世家小姐上前跟她搭话。 「多谢」, 司徒彻点了点头,疏离却温和有礼的模样让人更有了征服的欲望,前来搭话的女子越来越多,像一群一群的蝴蝶围着花朵,郑容憋红了脸,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拉出蝶丛。 「司徒哥哥,你不要跟她们说话」, 「那不礼貌」。 少女的眼泪又要溢出来了,司徒彻看了她一眼,摇摇头, 「只是打个招唿而已」。 郑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知道自己理亏,可那些女子的目光实在太露骨了,恨不得把她的司徒哥哥生吞活剥。 「少将军」, 一个模样与周楠有两分相似的女子上前笑道,她手里拿着一束淡淡的白花。 司徒彻在庆功宴上见过她,军营训练使得她对人脸的识别度很高,很快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见过三公主」。 「你记得本宫?」 周栎眼中闪过光芒。 「三公主气质非凡,自然」。 自然记得,她是众皇子公主中长得最像周楠的一个。 对方身份尊贵,郑好也不得不低头行礼,可内心十分不情愿,这位公主是当着她的面挑衅吗? 「那就好」, 周栎扬起笑容, 「待本宫把花发完再来找你」。 郑好有些生气,但碍于身份和女子的修养,她还是忍住了,日后成了少将军夫人,大概免不了更多这种场合吧?她得学着大度一些。 「三公主,请留步」, 司徒彻眼皮一跳,总觉得她手里的花有点眼熟。 园会这天会根据身份地位给女子们人手一枝花,若亲手将花送给心悦之人,便成一桩美事,郑好与其他世家小姐手里的都是百合,妃子们虽不送人,但手里也都握着玫瑰,公主们的便是她手中的白花。 「怎么了?」 周栎回头朝她一笑。 「臣……好奇三公主手上的是什么花?」 郑好睁大了眼,不敢相信地看着她,难道她不知道这样问,是有歧义的吗? 果然周栎有些害羞,飞快地瞟了她一眼, 「现在还不行,等本宫把花发给其他姐妹之后,才可以给少将军,这花极其少见,叫「含笑」」。 司徒彻瞳孔一缩,血液直冲脑门,伸手就要去夺,一只手比她快一步, 「少将军想干什么?」 周楠平静地注视她,不怒自威。 「臣……殿下……」 她哑口无言,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周楠的毒似乎已经解了。 周楠把那束花放在眼前轻轻嗅了嗅,抽出一枝含苞待放的含笑, 「本宫的花自己先拿走了,三皇妹记得把花看好,万一再遇见少将军这样鲁莽的,就不好了」。 「是……皇姐」, 周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直到周楠的背影消失,才回过神来,瞪了司徒彻一眼, 「少将军未免太心急了」。 说罢,就快步去公主们那边发放花朵了。 司徒彻怔在原地,面对郑好通红的眼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司徒哥哥,你喜欢三公主吗?」 「不喜欢」, 司徒彻往那边看了一眼,周楠也在那一堆公主之中,还是很淡然的样子,她稍微放下心,看来殿下是真的好了。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抢她手里的花?」 现在还不舍地看着那边,郑好心里像是有密密麻麻的针在扎,她们都还未成亲,她就对别的女子有意思了吗? 第72页 「我只是对含笑很有兴趣」, 司徒彻收回目光,坦然自若道, 「这种花我只见过一次,有凉血解毒,护肤养颜的作用,很适合女子用」。 然而她没说,也是刺激冰魄发作的最好引子,她看着郑好,神情的意味很显然,郑好也就顺着理解成了,原来她是想要含笑……送给自己吗? 痛一下子变成了酥麻,郑好红了脸, 「可……你也不能去抢公主的花啊,那会让人误会的」。 「不好意思,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华妃自然把刚才那一幕收入眼底,刚才司徒彻抢花的时候,她还挺欣慰的,这说明什么,说明司徒彻知道周楠的冰魄根本没解,可后面发生的事,就让她心烦了,难道周楠真的好了? 这两个人现在又是一副不相熟的样子,莫不是在演戏? 周楠茫然地看着眼前还未完全开放的花,她现在暂时失去了嗅觉,决明大师走之前告诉她,只要闻不到含笑的香味,毒就不会发作,但不能吸入太多花粉。 为了以防万一,还留了专门压制由含笑引发冰魄的药丸,但那药对身体有伤害,只能暂时压制,到后面可能会引起更剧烈的反噬,平时用的药也可能压不住,决明叮嘱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吃药。 现在那药丸就在她的袖中,一束含笑的花粉应该不会太多,但愿不要用到那颗药。 因为司徒彻的那番话,郑好安心了许多,醋意也没有那么大了,加上她平时性格本来就平易近人,很快与那些世家小姐打成了一片,融入其中,大家流露出对她与司徒彻的这桩婚事的羡慕之意,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司徒彻安静待在旁边,心情却始终平復不下来,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周楠的病没有好,不时抬头看一眼洁白的身影,希望是她多想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司徒彻(揉眼睛,可怜兮兮,捏肩捶背):殿下,臣错了……能不能换个方式让你高兴? 周楠:嗯?好,穿小裙裙变成猫猫去床上趴着吧。 司徒彻(默默退回来):其实,遥控板也挺好跪的。 第39章 糕点 「这位小姐是?」 穿着紫袍的俊秀男子被成群结队的世家小家吸引过来, 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人群中央的郑好身上。 郑好除了私下对司徒彻大胆勾引,平时还是端庄贤淑的千金小姐,在除司徒彻以外的人面前都是冷艷矜持的, 谈吐大方,容貌也出众, 自然引起了花蝴蝶殿下周枫的注意。 这样娇小又清纯的女子, 没有谁会不喜欢,尤其对阅女无数的二皇子而言, 越乖越纯, 就越想征服, 越想看到对方放荡失控的模样。 「郑丞相的千金, 也是臣的未婚妻」, 司徒彻站在郑好面前, 挡住了那道贪婪的目光。 「原来是少将军的池中之物」, 周枫有些烦躁,怎么已经名花有主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偏头去打量她身后的柔弱女子,郑好躲开他的目光, 一言不发地注视眼前高大的背影, 司徒哥哥是真的愿意接受她了, 会主动站出来保护她, 虽然现在的情景尴尬, 她心里却不合时宜地甜蜜了一把。 司徒彻对他的形容有些无语, 但也没怎么冲撞他,息事宁人最好,对于无关紧要的事,她一向冷静得很。 周枫咽了咽口水, 奈何现在他还不是皇帝,也不是太子,华妃警告过他不要惹祸,不甘心地看了郑好一眼,二殿下拂袖而去。 「司徒哥哥,我们去大哥那边吧」, 郑好不想继续待在这个地方,拉着她往郑容那边走,郑容坐在离周楠不远的石凳上,周围也环了一圈莺莺燕燕,自己这边甜甜蜜蜜,自然得帮大哥一把。 路上有宫女端着各种糕点,司徒彻闻见那股熟悉的味道,刚才在三公主身边闻见的,含笑花的味道,她早已明白过来,这一次恐怕是华妃故意要试探公主的。 周楠要接受考验,要证明自己,可她不想让殿下冒险,万一呢?冰魄在殿下体内蛰伏太久,万一毒物还未完全清除,她要周楠万无一失。 「这是要送给公主们的吧,我正好要过去,不如代劳」, 司徒彻拦住那位端着含笑花糕的宫女,含笑花本来就稀有,这里的糕点多种多样,而含笑花糕就只有这一盘,显然是给周楠准备的。 「少将军」, 宫女有些无措,露出既畏惧又仰慕的眼神,大概没想到司徒彻会突然开口跟她这样身份的人说话。 司徒彻少见地朝郑好眨了眨眼,郑好本来疑惑的目光收了回去,脸不由自主地红了,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 「我方才得罪了三公主,现在想去给公主赔罪,请你帮个忙,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好……」 宫女不由自主地点了头,晕乎乎地把盘子递给了她。 司徒彻瞟了一眼远处正在训斥二皇子的华妃,不知道这位仁兄又惹了什么祸,迅速把盘子塞到郑好手里,又把她手里还未动过的松花糕拿了过来,两个盘子长得一模一样,糕点也都是白色,除了香味,几乎没有区别。 「司徒哥哥,你……」 郑好有点不知所措。 「你吃这个,含笑花很香的,对你的身体好」。 司徒彻没有骗人,没中冰魄的正常人吃这糕反而有好处。 第73页 她又赶到刚才那位宫女身边,把盘子还给她, 「还是麻烦你送过去吧,刚才太冲动了,我一个男子这样贸然,怕是会坏了三公主的名声,我还是再找机会私下再给她赔礼道歉吧」。 「哦」, 宫女懵懵懂懂地应了。 「还麻烦你不要说出去」, 她又眨眼,把这事说出去对宫女也没有好处,华妃性格苛刻,定不会轻饶她们这些下人。 宫女红着脸连连点头,逃也似的快步走了,司徒彻见她把糕点送到公主们手里才收回视线。 「司徒哥哥……」 「好吃吗?」 司徒彻一脸认真问她,郑好的脸都要烧起来了,她根本没打算吃这些糕点的, 「你……你这样是不对的」。 目睹了司徒彻偷下公主的糕点送给自己的全过程,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心里甜甜的,这事似乎总有些不太道德,不符合她从小到大被灌输的人生价值观。 可是司徒哥哥为了给她吃含笑花糕,居然做了一回小偷诶,她是真的愿意接受自己了吗? 「快吃吧」, 司徒彻拿起一块糕点送到她嘴边,郑好简直要心花怒放了,她发现司徒彻的脸也有点红,小心地张嘴接住了,含笑花糕真的好甜,甜到心坎里去了。 司徒彻自然是紧张得不行,因为偷了公主的糕点,公主不会发现吧?她偷偷去观察周楠那边的情况。 周楠对华妃差人送来的糕点表面反应平静,默默嘆了一口气,尽管她闻不到什么气味,但几乎不用闻,她可以笃定这里面有含笑花粉,还是要付出代价的。 伸手捻了一块雪白的糕点,察觉到华妃那边投来的视线,她缓缓将糕点送到嘴里细细嚼着,从容优雅,如葱白一样漂亮修长的手指勾起石桌上的茶杯,把剩余的糕点都送到了口中。 华妃已是怒容满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颤抖地也端起茶杯,试图平静下来。 难道周楠真的已经解毒了? 就在司徒彻也要收回视线的时候,她眼尖地看见周楠从袖中拿出什么东西,趁人不注意吞了下去。 方才还狂跳不已的一颗心瞬时沉到了谷底。 郑好深怕郑容身边那些蜜蜂蝴蝶被引到司徒彻身上来,让她先在一边等着,或者自己随便走走,本来还想招唿她不要到女人堆里去,但想一想,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太狭隘了,司徒彻也不像是会故意这样的人,所以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司徒彻应下,等郑好去那边「拯救」大哥的时候,她就往周楠那边走去。 周楠见她过来时皱了皱眉,身子转向另一边,一副跟她不熟的模样,明显很不待见她,司徒彻低头敛起受伤的目光。 可其他公主们并不这样,都很热情,围着这位年少英勇的将军问东问西,司徒彻一一耐心回答。 听了一会儿,周楠没什么耐心了,本来跟这些皇妹感情也不是很深,只是随便应付一下,起身就准备离开这儿。 「那是什么花啊?」 司徒彻指着不远处一朵开得正艷的红花好奇道,周楠以外的公主们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这个方向与周楠所在的方向正好相反。 就是这个空隙,司徒彻走到周楠身后,掰过她的肩膀,让她正对着自己,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左手食指并中指在她小腹上点了一下,顺着食管往上移,右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张嘴,把她吞下去的药丸弄了出来,放在掌心里握紧。 周楠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司徒彻又退回到原处,其他公主也恰好在此时回过头来了。 「那是普通的月季啊,少将军不认识吗?」 「少将军一个大男人,不认识这些花花草草也是正常」, 「月季还有其他颜色呢,摆在百花园里别的角落,少将军若是感兴趣本宫可以带你去看」, 「……」 公主们纷纷打趣她,又给她提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建议,只有周楠的目光死死锁着她,恨不得要生撕了她。司徒彻面上不显,甚至还不慌不忙地与其他公主谈笑,内心却不安极了,不是怕周楠生她的气,而是十有八九,周楠的毒根本就没解,她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 找了个藉口从公主群中脱身出来,瞥见周楠终于跟过来了,她左弯右绕,专门挑没有人的地方走,两个人还是有默契的,一边走一边观察有没有人跟着她们。 不过注意力一直在两人身上的华妃却注意到了这一幕,虽然她们一前一后隔了挺远,华妃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终于被她逮到了,这两个人一定有什么问题,她已经失望过一次了,可不想再失望一次。 一男一女偷偷私会,还能有什么别的可能,她们果然勾搭在一起了,华妃咬牙切齿,她废了那么大的力气,还是阻止不了该死的命运吗?周楠的命就这么好? 恨恨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她对这百花园太过熟悉了,不用跟着就知道她们最终会去到什么地方。 平復一下心情后,起身慢悠悠地往那边走,她得跟过去弄清楚,这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走到一半,瞟了一眼还在郑容身边努力忙活的郑小姐,摇了摇头,这可怜的姑娘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夫君已经被长公主勾走了。 不过嘲笑过后,贵妃眼睛一亮,可不能只有她来拆散那两个人,那多寂寞?这位看起来单纯得不行,却又对司徒彻情深似海的千金小姐不就是现成的好工具么?不用白不用,她倒要看看,周楠和司徒彻能有多大的能耐,回回都能跑出她的手掌心。 第74页 「郑姑娘」, 华妃朝郑好招了招手,金色的长指套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美丽极了,优雅极了。 「郑好见过华妃娘娘」, 郑好乖巧走到她面前行礼,华妃慈祥地扶起她,上前挽着有些发愣的少女的胳膊,满面笑容道, 「走,本宫带你去看一场好戏」。 作者有话要说:  周楠:请大家帮忙数一数,算上这位小宫女的话,少将军迄今为止勾搭了多少男女?现代篇也可以算上,谢谢。 司徒彻(摇头,疯狂暗示):嘿嘿,算这个干嘛~ 周楠:确定一下网购指套数目。 司徒彻:!!! 第40章 私会 「拿来」。 清清冷冷的声音在湖边响起, 这百花园后躺着一片宽阔澄澈的湖水,水中倒映着蓝天白云,又被阳光撒下灿烂, 湖面金光闪闪的,很漂亮。 湖与花树之间隔了一段距离, 确实很适合约会, 如果有人走近,立马就能发现, 所以偷窥的人只能躲在远远的地方看着, 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郑好怔怔地看着那两个白色的身影, 她们好像一对下凡共游人间的仙子, 可……不应该这样的, 顿时如遭当头棒喝。 「华妃娘娘, 这……」 华妃勾唇笑着, 拍了拍少女瘦小的肩膀,语气耐人寻味, 「公主出生的那天,雪降人间, 白马寺德高望重的了尘大师给她算过一卦, 她有个命里註定的守护爱人, 郑小姐, 你知道是谁吗?」 「不会的……」 郑好喃喃自语, 脑袋里却不由自主响起一个声音, 那是才发生过不久的。 那你最喜欢什么? 雪花。 雪花,雪降人间。 「本宫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了尘大师给她们改了命,让少将军远走大漠,可没想到, 还是改变不了她们相遇的走向,你看,她们多般配啊」。 「不……她们才不……般配」。 华妃嗤笑一声, 「她们两个孤男寡女,甩开众人到这里幽会,你还不明白吗?」 郑好知道她在挑拨离间,可是她说的话实在让人无法反驳。 远处的水天融为一色,郑好的指甲嵌入了树缝之中,想到前几次对司徒彻的误会,没有贸然闯过去质问,强忍着痛苦,死死盯着那两个身影,想从中找到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司徒彻与周楠隔着一段距离,手掌里的药丸还带着周楠的体温,周楠冷冰冰地看着她,不再有之前的柔和。 「拿来,本宫不想说第三次」。 「你没有好」, 司徒彻握紧拳,昂着头和她对峙。 「与你无关」, 「与我有关」。 对方毫无根据,却又那么理直气壮,周楠要被她气笑了, 「与你有什么关系?」 司徒彻一时想不出理由,倔强地梗着脖子道, 「你骗我!」 「骗你又如何?」 「骗我我就不还给你」。 「你!」 两人像小朋友一样吵着架,似乎回到了小时候,称唿都乱套了,周楠担心冰魄压不住,前功尽弃,首先让步道, 「没有骗你,只是还没好完全,我怕再次復发才吃药的」。 「不对」, 司徒彻直视她的双眼,嗅觉从所未有的敏锐, 「若只是怕復发,你一定会提前服药,临时服药说明是不得已为之,这药肯定对你身体不好」。 周楠脸一黑,看来今天她是不会乖乖听话把药交出来了, 「你想怎样?」 「冰魄是不是还没解?」 司徒彻固执地要一个说法,双手背在身后。 这只软硬不吃的倔猫,周楠恨得牙痒痒, 「是,可以还给我了吧」。 「不行,你这是在玩命」, 司徒彻第一次这么生气,一想到清风的那句「最后会死」,她就头晕目眩,想立马把周楠扛回公主府,让她安生养着身体。 周楠忍无可忍,既然不主动还,那就抢回来好了,两个人交上了手,司徒彻只守不攻,周楠正在气头上,招式狠厉又无章法,把气都撒她身上。 「怎么打起来了?」 郑好呆呆地看着那边两个人,本来提心弔胆担心两人会如何亲密,却没想到直接开打了,这……约会打架? 华妃也愣了一下,随即目光兴奋,不会是周楠发病了吧?那可真是天助我也,她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等待着,要是周楠真的发病了,整个百花园都会被她给掀掉的,那就太完美了。 司徒彻有意让着她,身上挨打了好多下,但就是不肯把药交出来, 「这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还给我!」 周楠赤红着双眼,血液都往头顶上窜,不知道是不是冰魄要发作了。 司徒彻心一横,自己把药吞了下去,还点了穴让药丸直接滑入胃中,想吐也吐不出来了, 「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试」。 啪—— 声音很沉闷,司徒彻左脸上瞬间多出一个红印,周楠的手也红了,震得整条手臂都发麻,可想而知用了多大的力。 「你要毒死自己,也要逼死我是不是?」 周楠双肩剧烈起伏,全身气得直发抖,声音更是抖得不像话。 第75页 「我计划了这么久……这么久才等到机会,再不报仇就来不及了,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司徒哥哥!」 郑好再也忍不住了,朝那边跑了过去。她们根本就不是在私会,刚才那一下她看得都疼。 华妃想拦也拦不住了,扶着额头满是烦躁,怎么会变成这样? 「殿下不会有事的,臣已经把糕点调换了」, 司徒彻低垂着头,声音有些沙哑,心像是被扯掉一半,什么叫做来不及了? 周楠愣了一下,视线从她脸上的红印上挪开,突然就一阵无力。 听见脚步将近,周楠只得匆匆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与郑好擦身而过的时候,能感觉到对方眼中的怒意,但她已经无暇去顾及这些。 「司徒哥哥,你没事吧?」 郑好心疼得眼圈都红了,司徒彻捂着半边脸僵硬地像个木偶。 「疼不疼啊,都肿了」, 郑好想触碰她的脸,被她躲过去了, 「没关系,不疼」。 真的不疼,相比心上的疼痛,真的不算什么,是不是她今天没有发现,殿下就打算一直瞒着她,等她去了漠北,在某一天突然收到长公主的死讯。 小雪花已经「死」过一次了,那种痛苦她今生今世都不想再体验第二遍。 「公主为什么要打你啊?」 司徒彻见她快要哭了,有些无奈,明明是她被打了,还要花力气安慰别人,但她又不得不给人一个解释。 郑好心里乱糟糟的,刚才华妃跟她说过的话还在脑海里迴荡,她不知道该相信谁,眼见为实,司徒彻和公主没有什么亲近的行为,可是心里隐隐约约又觉得有什么。 打人,有时候也是一种亲近。 郑好突然出现,司徒彻也是很警觉的,而且刚才她似乎看见了华妃的身影,不知道她跟郑好说了些什么,如果对象是别人也就算了,华妃要针对周楠,她不可能让对方如愿的。 「没什么,拿了人家东西,被发现了呗」,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 「……」 倒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不就是一盘含笑花糕吗?用得着这样打人,虽然司徒彻偷东西也不对,但……还是过分了吧。 郑好心里的疑虑熄灭了一大半,斟酌着问道, 「司徒哥哥,你与长公主……你们关系好吗?」 果然,华妃一定给郑好灌输了什么东西,她捂着脸,皱了皱眉, 「为什么这么问?要是关系好,她至于为了一盘糕点对我出手吗?」 「我……就是问问,看见你们单独见面,我忍不住多想,还以为你们是……朋友」。 郑好自然没有把华妃的话托盘而出,先不说她的话是真是假,就光是司徒彻与周楠天生一对这种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不管华妃说的是不是真的,只要司徒彻跟她成了亲,就不存在跟别人白头偕老的可能。 而且,大哥喜欢长公主,长公主似乎对他也有好感,至少看起来比对司徒彻有好感多了,所以她不想庸人自扰,杞人忧天。 「她发现我动了糕点,我不想被当众责骂,这才把她骗到这里见面「, 司徒彻不知道她是不是全部看到了,但为了以防万一,她假设郑好看见了周楠与她打起来的全过程。 「一开始她不肯私了,非要回去告诉其他公主是我偷拿了糕点,我当然不会放她走,直到说好了只打一掌,她就不再追究这件事」。 「我就说……就说这样不好」, 郑好有点哭笑不得,不过司徒彻今日所为刷新了她对她的看法,对于这个说法,她还是深信不疑的,毕竟从含笑花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司徒彻就老想着要弄到手。 「你要是想让我吃,我叫爹爹去找不就好了,干嘛……要偷别人的」。 「含笑花很少见,尤其在京城,根本没有,要是那么容易找,华妃怎么会只准备一点点?」 「那……」 郑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没事的,我不后悔」, 司徒彻捂着脸漫不经心道。 「可……我会心疼啊」, 郑好的声音小下去了,很庆幸刚才没有听华妃的,冲动行事,差点让人挑拨成功了。 「回去吧」, 司徒彻不想与她谈感情,其实对于郑好,她心情也挺复杂的,虽然对方步步紧逼,可是无论如何,自己最终还是欺骗了她,甚至利用了她,无法做到绝对的无情。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呢?拒绝也拒绝过了,冷淡也冷淡过了,对方不愿意放手,如果同情郑好、迁就郑好,谁来保护殿下呢? 殿下又做错了什么呢? 所以,就让她来犯下所有的错,承担所有的恨。 作者有话要说:  周楠(嘆气):猫猫现在去屋顶上生闷气了,小鱼干都不好使了,大家说要怎么哄她? :穿上小裙裙去床上乖乖趴着。 (屋顶上的猫猫耳朵动了动~) 第41章 入局 司徒彻最终找了半张面具戴在脸上, 对于面具她有阴影,但周楠打得太狠了,半张脸肿得老高, 不戴面具根本没法见人,好在还有半张脸是正常的, 也不怕人假冒她。 周楠仍然淡定地坐在一堆公主里, 唯一不淡定的就是一直在袖子里抖得厉害的右手,打了司徒彻, 她自己也痛, 不止一个地方痛。 第76页 众人纷纷围上去问少将军怎么突然带了面具, 她推脱是花粉过敏, 那半张泛着寒光的玄铁面具让她带了一丝神秘, 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散开, 阴差阳错地给郑好解决了许多烦恼。 郑好偷偷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周楠, 这个长公主如此暴力,真的适合做大哥的妻子吗?如果她嫁到郑家,是不是和司徒彻的见面也会增多?这样想着,突然有些不希望周楠成为她的长嫂了。 回去的时候, 四人仍然结伴, 周楠和郑容走在前面, 郑好和司徒彻走在后面, 但郑好再也不说前面两个人般配这种话了。 郑容有些腼腆, 委婉地表达了想要周楠手里的花的意思, 但周楠的注意力在后面的人身上,没有听进去他说的话,分别的时候,那枝含笑仍然好好待在她手中, 随她进了公主府。 「司徒哥哥,我……」 郑好很难过,她的百合花早在偷看两人的时候,被她揉碎了,所以没有办法把花留给心上人了。 「没关系,反正百合也不是你的花」, 司徒彻安慰她道, 「桃花比较适合你」。 郑好的难过瞬间就好了,她就知道,知道司徒彻其实很会说话,很会哄人高兴。 可随即又想起那句话, 那你最喜欢什么? 雪花。 长公主出生的那天,雪降人间。 她可以忘记华妃说过司徒彻和周楠天生一对的话,却永远忘不掉这句,因为——这是司徒彻亲口说的。 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华妃在她手里塞了一张条子,她趁人不注意,偷偷看了,条子上只有寥寥几个字, 「春狩,御林猎场」。 夜晚,郑好独自坐在丞相府的庭院里,轻轻嘆了一口气,感觉有些孤独,司徒彻现在对她很好,但只是相敬如宾的那种好,而不是把她当做心爱之人的那种好。 她不允许自己闯入她的生活,不愿让自己靠近她,了解她。 做了这么久知书达礼的大小姐,她渴望的是司徒彻的纵容与宠爱,而不是君子之交平淡如水,她低头摸了摸柔软的布料,手上的衣服已经做了一半,她愿意为她做这些,愿意与她做一对寻常夫妻,如果她想要,她也可以做一辈子的大家闺秀,这不难,难的是得到她的心。 手掌摊开,里面包着的是华妃给的那张字条。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大概「雪花」是埋在她心里的一根刺,一定要想办法□□才会善罢甘休吧。 纸条上的字,她知道是什么意思,三天后就是御林狩猎场开放的日子,会武功的皇子和大臣都可以参加,这是郑容一展身手的日子,她一直都知道,大哥很期待,尤其是长公主回京后。 这一次司徒彻肯定也会参加,华妃让她想办法去,似乎要给她证明在树林说的话都是真的。 可是,她有些犹豫,郑继之让她利用司徒彻的事已经在两人之间划下一条鸿沟,现在若是答应华妃,贸然试探司徒彻,又是在她们之间本不牢固的感情上横了一道天堑,如此,她还能不能得到司徒彻的心呢?如果被她发现…… 少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小姐,这是您要的药膏「, 春儿从药房出来,手里拿了一管白色药膏,用来外敷伤口的,给谁用的,不必多言。 拿着药膏,郑好的眼中出现了陌生的情绪,白日周楠打了司徒彻,连她自己都捨不得,为什么周楠可以那么轻易做到,就凭她是长公主吗? 司徒哥哥,一定不会喜欢那么暴力的女人。 安抚好自己,她披上外衣,在暗卫的护送下前往将军府。 「你记得把解药吃了,这是公主吩咐的」, 明月把一个淡蓝色的小瓷瓶递给司徒彻,对她叮嘱道。 白日她吞下去的药丸对身体有伤害,哪怕是没有中冰魄的人,也是如此,否则周楠也不会一气之下打她了。 明月看了一眼那张玄铁面具,公主的手都打肿了,想必少将军的脸也好不到哪去,没个三五天,怕是消不了。 司徒彻收下了,明月正要转身离开,被她拦住, 「明月,你老实告诉我,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月顿了顿,有些为难道, 「少将军,此事公主不准奴婢说,你若是想知道什么,自己去问公主吧」。 说完,明月急匆匆地离开了。 司徒彻独自站在原处,手里拿着小瓷瓶,有些不知所措,她如今是有婚约在身的人,连与周楠见一次都是难上加难,又何谈当面问清楚呢? 察觉到自己被某处的视线盯着,约莫又是皇上或丞相的眼线,她没理,转身进了府。 那是郑好的目光。 远远地隔着,她一眼就认出来与司徒彻见面的人是公主身边的婢女。 」郑姑娘,还不愿意相信娘娘的话吗?「 一个黑衣男子在她身后笑道,她立马转过头,十分惊恐,下意识就要喊人,男子将食指放在嘴唇上,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 「在下是华妃娘娘的人,特地来给郑姑娘提个醒」。 展飞从丞相府就开始盯着她了,华妃早就预料她会犹豫不决,特意派了他来说服少女,现在正好碰见明月来到将军府,果真是如有神助。 」送什么消息?「 郑好来不及隐藏失望和愤怒,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者说已经被大脑左右了思绪。 第77页 明月与司徒彻之间并没有什么过分逾矩的行为,甚至为了避嫌,周楠没有亲自出现,可是她自己解读成了别的含义,展飞熟知这一点,趁热打铁道, 」娘娘说若是郑姑娘不在意,狩猎的事便作罢,毕竟少将军和长公主实在是难以拆散,当日长公主掉下陷阱,在下可是亲眼看见少将军跟着跳下去的,她为了公主连命都可以不要,真是令人感动不已,想必没有什么阻力再能把她们分开了「。 郑好睁大了眼,小小的拳头握得嘎吱响,连命都可以不要,真的吗? 展飞看出她已经有七八分相信,大笑一声, 「郑小姐若不相信,大可亲自去问少将军,看看在下是否有撒谎?」 「当然,身为臣子有保护君主的义务,不过,郑小姐难道不想知道少将军对公主到底是君臣之礼,还是,男女之情?」 最后四个字彻底敲碎了她的心防,这也是藏在她心中最深的疑惑,只是不敢拿出来仔细思考,雪花,私会,耳光,君臣,她反覆把司徒彻和周楠之间的互动拿出来回忆,直觉告诉她,华妃并不是完全骗她的,如果她们之间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一定不会无缘无故心慌的,这与司徒彻冷落她是不同的感觉。 她突然记起去桃林的那一天,相比对郑容,显然周楠对司徒彻的态度是不一样的,似乎更为随意一些,只是那时她以为是女子在心上人面前会更侷促紧张,把所有的关系弄混了。 只怕……只怕那天周楠并非为了维护她的大哥,而是为了司徒彻吧,司徒彻武功虽高,却并不是个喜欢动拳头的人。 很多细节像滚雪花一样充斥着她的大脑,她知道这只是猜想,只是她的怀疑,可是她却放不过自己,眼眸低垂着,里面有化不开的浓雾,终是开口问了, 「我要怎么知道?」 展飞微微一笑,表情轻松道, 「很简单,华妃娘娘有办法让你知道,在少将军心目中,究竟是郑小姐更重要,还是长公主更重要,具体怎么做,还得请郑小姐想办法去一趟御林猎场了」。 郑好并不愚蠢,他这样说,她就已经明白了华妃的意思。 怎么才能证明谁更重要?其实很简单,当两个人同时遇到危险,司徒彻会先救谁?猎场里冷箭很多,危机重重,是最好设伏的地方。 可这手段一点都不高明,因为周楠会武功,而她不会。 「这才更能证明问题所在」, 展飞笑容不减, 「郑姑娘不必担心,娘娘不会让你真的受伤的」。 」好「, 少女的目光闪烁,直直盯着远处将军府紧闭的大门,她有自己的打算。 司徒哥哥,如果是我受伤了,你就答应我,早日与我完婚,在身边陪陪我,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答应大家的加更来了,感谢你们的陪伴~今明两天都双更吧,周末愉快,准备高考的小朋友们请加油~ 温馨提示:本文无偶然,所有的偶然,都是精心策划的必然。 司徒彻(猫猫惊奇):哇哦~ 第42章 春狩 三日时间, 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 大周地域辽阔,御林自然不同于普通山林, 依山傍水,林子里有专人看守, 猎物的种类和数量都极其丰富, 还有不少稀有兽类。 此处一年才开放一次,周晟又应允所得猎物均为赏赐, 所以稍微会些武功的大臣们都跃跃欲试, 若是能猎得稀有物种便可以当场进献给皇上, 以表忠心, 即便是普通猎物, 也足够一家人吃上十天半个月了。 御林位于京城郊外, 路途遥远, 故而春狩时长达半个月,地势平坦处以周晟的皇帐为首,左右是皇子和周楠的副帐,因为是武场, 来的公主只有周楠一人。 两侧便是大臣们的领地了, 大家的营帐围成了一个「冂」字形, 外围是御林禁军, 由郑容负责安排维持春狩期间的秩序。 周楠的副帐位于周晟的右方, 帐门正对着的就是丞相, 也是郑容所在的营帐,司徒彻则在左边,与郑家相对,居二皇子和太子之下。 人马都已经到齐, 参与狩猎的勇士们都牵着马站在各自的帐营前,齐齐向周晟行礼,气势磅礴,将大周的繁荣昌盛与生机勃勃展现得淋漓尽致。 周晟龙颜大悦,微微倾斜的皇冕折射出耀眼的光彩,挥着广袖展开双臂,君王气质尊贵,气场强大,一如身上腾云的巨龙。 等大家纷纷就位后,他笑着看了一眼心爱的女儿,这是周楠回京后参加的第一次狩猎,她是他从小就带在身边的孩子,在她失踪以前,也是每年都跟着参与春狩。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今年又是一番新景了,他循循说道, 「此次狩猎恢復景阳定的老规矩」。 此言一出,除了一些在职的老臣们,大家都露出了迷惑的表情,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公主定了什么规矩?郑容也是如此,八年前的他还不是禁军统领。 只有周楠的脸色微红,这个规矩,并不是周晟给她独一无二的,还有一个人,从始至终践行着。 今日的少将军穿了一身黑色常服,神色冷峻,与平日给人的感觉很是不同,如果说身着白衣的她像是不染凡尘的温柔谪仙,那么此时的她更符合杀伐果决的少将军形象,英气的身姿修长又挺拔,纤细苗条的腰腹中蕴藏着无穷的力量,爆发出来又会是什么模样呢? 第78页 她还带着半张玄铁面具,看样子,脸还没有消肿,还是说,那日下手实在太重了? 只是一扫而过,周楠立马收回了视线。 华妃自然也知道这个所谓的「规矩」,眼神冷冽,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帝还是那么偏心。 见大家困惑不解,周晟才朗声解释, 「众卿有所不知,景阳从小就喜爱鹿,故而在八年以前,御林所有的春狩都禁止猎鹿,现在她回来了,规矩自然照常」。 原来如此,大家议论纷纷,郑容突然抬起了头,他想到了当日在岭南雪山上时,与贾云庆争辩用鹿还是兔子作为诱饵的事,有些后悔起来,可贾云庆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贾云庆当然永远不会知道,司徒彻眨了眨眼,这个秘密只有她知道。 对面的帐门掀起一角,司徒彻对这细微的动静极为敏锐,立马将视线投过去,正对上郑好灵动的眼眸。 她显然愣了一下,也是发现了少将军的气质变化。 像回京那次一样,她微微朝郑好点了点头,郑好的心就像立刻死灰復燃了一样,鲜活不已地跳动了起来,她几乎要忘了自己是偷偷过来,想要立刻跑到司徒彻的身边,静静待着也好。 手指紧紧拽着帐门的布料,她努力地克制住这种冲动,此时百官聚集,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不是亲近对方的好时机,最终她只是站在原地痴痴地看着司徒彻。 等她转过身去,郑好才转过头去看前面的周楠,对方似乎有感应,淡淡地与她对视了一眼,她的心头一惊,迅速低下了头,深怕被看穿心事,周楠的目光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直逼人心底最深处,她有些承受不住。 而今日的禁军统领一身盔甲,从头到脚穿戴整齐,容貌英俊,气质出尘,平心而论,郑好觉得他无可挑剔,先前她也是这样认为公主倾心于他,可现在……同为女子,她完全看不出周楠对他有任何不同的地方,没有她对司徒彻的那种恋恋不捨,也没有看见心上人的害羞和喜悦。 郑容回头朝她笑了笑,面露惊喜之色,显然是误以为公主在看他。 面对好不容易高兴一回的大哥,郑好不忍心戳破这个虚幻的泡沫,也回了他一个鼓励的笑容。 眼神最终又回到了司徒彻身上,缱绻地打量着矫健的身姿,她突然有些害怕了,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瞳孔倒映的梦中人,似乎在下一秒就要化为幻影。 试探她,欺骗她……失去她。 眼泪控制不住地汹涌,她也不想这样的,只是如今,已经无路可退。 此时大家已经准备上马出动了,郑容作为禁军统领,自然是一马当先,未曾注意到身后的妹妹情绪失控,紧随他身后的是一身紫金华服的周枫,二殿下胸有成竹地牵着马缰,身后背着镶着金边的黑色箭筒,人高马大。 路过丞相营帐的时候似乎看见有少女在抹袖,一向怜香惜玉的二皇子正准备慢下来看个清楚,司徒彻的声音却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二殿下文武双全,臣佩服不已」。 被人夸了,还是百姓口中英勇无敌的少将军,他不禁喜上心头,连同上次在百花园与司徒彻的不快都一笔勾销了,两人一路说笑着并肩骑马绝尘而去。 周楠望着她的背影消失,自然也目睹了这一幕,司徒彻是故意引开周枫的注意力,大概是为了郑好, 心中有一根羽毛在挠动。 「景阳现在会武功了,不如也亲自去试试?」 臣子们陆陆续续骑着马往林中深处跑,周晟见她一直望着猎场的方向,颇有深意地提道。 他的话打断了周楠的思维,她知道周晟是想考验她的武功,也是想给她证明的机会,自然不会推辞, 「儿臣遵旨」。 她去换了一身便装,跨上强健的枣红色骏马,正是昔日给扮成贾云庆的司徒彻骑过的那一匹,潇潇洒洒地朝着林中奔去。 这一去,吸引了不少文臣的注意,有人暗暗骂她不守妇道,明明身为女子却要涉猎男人的事,也有人敬佩不已,拥有这样文才武略的长公主是大周的骄傲,但不论他们如何看,飒爽的身姿已经没入了林中深处。 明月在帐门前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禁有些担心,尽管周楠再三保证过不会有事,她还是放不下担忧。 踮起脚尖朝华妃那边望了一眼,那个娇媚的女人正亲密地倚在皇帝身边耳语,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周晟大笑,连连点头赞许。不过……准不是什么好事,明月黑着脸放下帐门。 周楠骑在马上,不由自主地思索着刚才看见的郑好,她又不会武功,来猎场做什么? 更为奇怪的是,若她是因为想念司徒彻而来,刚才好好的,为什么要哭呢? 不知是马儿通人性,还是司徒彻曾经骑过它的缘故,在周楠没有刻意控制方向的情况下,它自然地沿着一条轨迹嘀嘀嗒嗒地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章~ 第43章 争执 司徒彻与周枫走了一段后, 周枫就被一只白狐吸引了注意,急急忙忙摆手跟她告辞,司徒彻自是求之不得, 刚刚摆脱他,又遇见了前面的郑容。 对于这个不懂得珍惜自己妹妹的人, 郑容当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只不过今日心情好,才有空多跟她聊一句, 大概也是受了周楠偏爱鹿的启发, 第79页 「阿好也喜欢可爱的小动物, 你若有心, 应该知道如何做」。 说完他就驾着马飞奔而去了, 司徒彻拉着马在原地逗留着, 她是听懂了郑容的明示, 本来不想有什么回应,不过想到刚才少女伤心的样子,她嘆了一口气,她不喜欢郑好, 被迫与她成亲, 也被迫利用她。 与她成亲后, 自己就要远走大漠, 就当做是送她最后的礼物吧。 想通这些, 她调转马头, 往附近的林中寻去,体型小的兔子似乎就在这一带活跃,只是在应有尽有的御林,大家都不屑于捉捕这么普通的小动物罢了。 察觉到身后跟着另一匹马, 她也没太过在意,这次参与狩猎的大臣太多了,遇到不同的人是常有的事,她也不想花太多的时间去与他们客套。 对于官场上这些人情世故,她也有了一些了解,出门以前司徒青云就叮嘱过她不许太过出风头,至少不能优于皇子们,也不能太谦虚隐藏实力,会引起周晟的怀疑和不满,本来想与郑容差不多齐平的,可是对方似乎卯足了劲要一马当先,她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就先抓兔子吧。 没走多久,一个白色矫健的小身影从小山丘旁一闪而过,躲在土堆旁警惕转着小脑袋,伺机钻回洞中,她的眼神一凛,正要从马上起身跃过去抓住那只左顾右盼的小东西。 嗖的一声,一颗小石头打在旁边土堆上,惊得小兔子顾不上危险,耳朵一动,瞬间跑得不知所踪。 司徒彻有些莫名其妙,困惑地回头去看,是谁要跟她过不去,连兔子都不让她抓? 看清楚来人之后,瞬间没了情绪,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公主殿下还能是谁? 周楠似笑非笑,语气带着调侃, 「少将军来御林,就是为了大张旗鼓地抓兔子吗?」 「……」 她实在没想到身后的人会是周楠,现在的情形着实有些尴尬,她也不知该作何解释,侷促地牵着马缰说不出话来。 」好了,不逗你了「, 周楠从身后拿出一只挣扎的小白兔,朝着她扔了过去, 」没想到少将军如此骁勇的人,竟喜欢玩兔子「。 这是大猫的新喜好吗? 司徒彻手忙脚乱地抓住那只兔子,即便戴着玄铁这样冷酷的面具,英气十足的少将军此刻看上去有了几分……可爱。 与此同时,周晟和几个信得过的文臣围坐在一处谈笑风生,华妃趁着这个时机约了郑好在后营相见。 「郑姑娘这是怎么了?」 刚刚哭过,郑好的双眼有些红肿,确实像那只受了惊的小兔子,她朝华妃行了一礼,与对方拉开距离, 「多谢华妃娘娘关心,郑好只是暂时被风沙吹进了眼睛」。 「是吗?这风沙可真够大的」, 华妃笑得明白露骨,长长的指套虚掩在鲜红的唇上,风情万种的模样,郑好却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地想要离开她的视线,越远越好。 可对方牵扯着她内心最在意的绳索, 「本宫还以为是少将军又惹你生气了呢,原来不是吗?」 「不是司徒哥哥」, 郑好低着头,是她自己心虚。 华妃款款走到她面前,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娇嫩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少女光滑的皮肤, 「年轻就是好啊」。 她由衷地发出一声感慨,郑好哪里经过这样轻浮的对待,顿时红了脸,想要把头往下压躲开她的钳制,华妃却已经松开了她。 「少将军真是没眼光啊,这样的娇妻也不知道好好疼爱珍惜,却总爱往一身血腥的长公主跟前凑」。 郑好被她前一句话羞得不知所措,又被后一句话拉回冰窟,想起华妃约她过来的目的,她有些畏惧。 「本宫听说长公主也参加狩猎了」, 华妃及时转移话题,切断她后退的路。 方才她一直在哭,连司徒彻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自然也不知道周楠加入了狩猎,有些惊讶,努力刻意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 「不如本宫与你打个赌,少将军一定会与长公主一同回来,如若本宫输了,便再也不为难你了,如何?」 可少女的心事怎么瞒得过后宫最受宠的华妃娘娘? 「一起回来又怎样」, 郑好的声音有微小的颤动,小手紧紧地拽着裙子的两侧,底气明显不足。 「难道你愿意自己未来的丈夫心里一直爱着另一个女人吗?」 她嘆了一口气,娇媚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悲哀。 兔子的事情过去后,两人之间因为那一巴掌而产生的隔阂似乎淡了许多,误伤了司徒彻,周楠也很自责,可当时她的确不知情,否则怎么也不会下那么重的手。 司徒彻并不怪她,只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她刚想要问出口,周楠就有意迴避这个话题,让她不知从何说起,又是以什么立场去问。 不禁有些怀念小时候的日子,那时候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也不必顾忌这么多,雪山之中只有她们两个,照顾好小包子,就是她唯一的任务。 两人沿着小径一路骑马寻找猎物,不知是不是运气特别背,所到之处连体型大一点的野猪都没见到,全是小兔子一类的小东西,周楠抓了一窝田鼠,本是习惯性地想给那只小馋狼做晚餐,却又想起战虹并没有被她带到这里来,只好把倒霉又幸运的小东西们都给放了。 第80页 」看样子今日是找不到了「, 天色渐晚,司徒彻不建议继续往林中深处寻找,周楠身边的危险因素太多,那一趟南下司徒彻已经有所体会,现在当然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威胁。 周楠点头,看来只能明日继续努力了,只是回去又免不了要被那群闲来无事的大臣明嘲暗讽了。 「本宫先回去了」, 她掉转马头,对身后的司徒彻说道。 她们现在明面上是陌生男女,不好太频繁地出现在一起,容易惹人闲话,司徒彻刚要同意,耳朵动了动,似乎听见什么风吹草动,于是拉住她的马缰。 「等一等,还是臣送公主回去吧」。 说罢打了个手势,暗中的清风做好了防御准备。 周楠也发现了林中有什么人在盯着她们,表情当即沉了下去,华妃也太大胆了吧,真的把她当活箭靶吗? 拗不过少将军的坚持,她还是与司徒彻一路回的营。 林中的黑衣人放下弓箭,桃花眼里渗出一汪笑意。 这才对嘛,少将军与公主天造地设,怎么能不陪在公主身边呢? 将周楠安全送回营后,又在周围巡查了一圈,司徒彻才回到自己的营帐中,还没来得及坐下休息,便看见一个眼睛红红的少女闯了进来。 「你来的正好,这兔子——」 司徒彻把装了兔子的笼子递给她,却被她一掌打在地上,铁笼的门被砸歪了,兔子受惊窜了出去,瞬间跑得一干二净。 「你跟周楠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怎么直唿殿下名字?」 司徒彻有些抗拒她这么来势汹汹的质问,不自觉地皱紧了眉。 「殿下殿下,你眼里只有殿下是不是?」 郑好情绪激动,这些天以来压抑的心情爆发, 「你是我的未婚夫,不是公主的驸马!我不准你喜欢她!」 「你在胡说什么?我与公主不是你想的那样」, 司徒彻偏开头,不想与她在这里争吵。 而落在失去理智的少女眼中,就成了心虚,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怎么样?」 」我说过了,她是君,我是臣「, 不知道她突然发什么疯,司徒彻耐着性子和她解释,转身往帐门外看了看,这四周都是朝廷命官,还有皇上,传出去不管是对丞相府还是对将军府,影响都很不好。 却不料,郑好从身后一把抱住她, 「那你现在就证明给我看,证明你对我才是男女之情」。 她把脸贴在司徒彻的后背,贪婪地吸取她身上的气息,她等不及了,她现在就要得到司徒彻,郑继之说得没错,只有这个人彻底属于她,她才能安心。 司徒彻被她大胆的举动惊到了,掰开她的手,下意识地用尽全力把少女推了出去,她的力量本就比寻常人大许多,郑好身材又娇小,禁不住她的反抗,被她一把推坐到了地上。 「司徒哥哥,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郑好铁了心,抓住她的衣角不放,一边用言语激她。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样的女人吗?」 她居高临下,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 「讨厌就讨厌,反正你也不喜欢我」, 郑好坐在地上与她对峙,只是颤抖的手泄露了她的心情。 「我说过我有隐疾」。 「那你给我看」。 郑好不甘心地目光往下, 「这里没有别人,我是你的未婚妻,你若是真有隐疾,就解开衣袍让我看」。 自从知道司徒彻有隐疾,她还是不肯死心,私下求问了许多大夫,就算是有隐疾,也不代表不能行房,除非……除非司徒彻与宦官无异,而刚才抱她的时候,她的身体明明很结实,一点儿也不像宫里那些弱不禁风的宦官,她根本就是不想要自己与她亲密接触,才编出这样的藉口拒绝。 「你疯了,好好冷静一下吧」, 不想与她待在同一个空间,司徒彻转身就要离开营帐。 「你说你是臣,是公主的裙下之臣吧」。 她的冷漠让郑好绝望,以至于少女开始口不择言, 」周楠那么多男宠还不够,现在又看上你了,你是不是她最爱的那一个?「 」你说什么?「 少将军眼神锐利,脸上的玄铁射出一道寒光。 作者有话要说:  【少将军化身小作精的现场】 司徒彻(小尾巴跟着周楠身后):我是不是你最爱的女人~ 周楠(吧唧一口):你是我最爱的猫 司徒彻(哭唧唧):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居然偷换概念 周楠(嘆气):猫猫可以有很多只,可女人就只有你一个 司徒彻(大哭):你果然还有别的猫! 周楠:…… 第44章 奇怪 「公主你回来了!快喝了, 补补身子」。 见她风尘僕僕地回来,明月屁颠屁颠地端了一碗鸡汤递到她面前。 这鸡汤是司徒彻亲自教明月做的,很香很暖, 不油不腻,暖气沿着喉咙滑到了四肢百骸, 周楠眼眸低垂着, 在心里嘆了一口气,这只猫已经不再专属于她, 少将军很快要娶亲了。 那只兔子, 她知道是要给谁的。 「公主, 太子在后门外求见」, 明月待她喝完汤, 收拾碗筷时才告诉她, 倒不是要怠慢太子, 而是实在担心她的身体。 第81页 周楠微微皱着眉,她确实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一下,周桉在众人眼中, 不过是颗已经废弃的棋子, 占着棋盘中一个重要的位置罢了, 她并不想多事。 「公主要见他吗, 还是明日再说?」 「见」。 她从榻上起身, 明月给她披了一件长袍, 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撩开后面的帐门,周桉独自站在黑夜里,地上的脚印整齐,他保持这个姿势等了许久, 身上杏黄色的真龙被夜色遮掩,黯淡无光。 「皇姐」, 「嗯」。 夜风寒冷,见他微微抖动,周楠多少动了恻隐之心,这人也是在她身边待了一年的玩伴,尽管对她别有用心,但对于卫珺,也是尽心尽力陪伴着。 「皇姐身体可还好?」 周桉见她脸色有些苍白,随口问了出来。 「找本宫什么事,说吧」, 周楠没有回答他,他们之间的关系不适合聊这些亲近的话题,她不拒绝见他,并不代表接受。 他抿唇,略带侷促地低下了头,显然领会到了周楠此刻不想与他多说什么的心情。 「孤看见华妃约了郑相家的千金私下见面,只是过来提醒皇姐一句,郑姑娘与司徒少将军有婚约,而司徒少将军与二皇弟的关系似乎也不错」。 「你是想说让本宫防着司徒彻,是这样吗?」 周桉愣了一下,上午司徒彻和周枫并马前行,周楠应该是看见了的,于是他点头, 「郑姑娘出现在此地很奇怪」。 这个周楠也明白,她想起上次在百花园,郑好突然出现在她和司徒彻面前,那时她就觉得奇怪了。 「本宫知道了,谢谢你专程提醒」。 周桉点点头,消息带到了,知道周楠并不待见他,便拢着袖子孤零零地离开了。 他一走,周楠就陷入了沉思,她自是不相信司徒彻与华妃有牵连的。 只是郑好出现在此处,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司徒彻,你一个大男人,这样欺负阿好不觉得丢人吗?」 郑容把正在哭泣的妹妹抱在怀里,满眼都是怒火,他找了一圈才在司徒彻营帐里找到妹妹,却恰好撞见司徒彻抓着郑好的手腕,表情阴沉。 「不想被欺负,就离我远一点」, 司徒彻面无表情地放下营帐,特地派了自己带过来的铁狼骑看守帐门。 「你给我出来!」 郑容在外面咆哮,里面的人毫无反应。 「哥哥,我们先回营吧」, 郑好拉了拉他的衣袖,眼圈通红,这样吸引了太多人的目光,保不齐明日就有各种各样的流言传出来,对她们的婚事不利。 「可是她欺负你!」 郑容疼惜地看着她的手臂,原本白皙娇嫩的皮肤上蓦然出现了一道红印,少将军用的劲太大,落在禁军统领眼中,皆是刺目。 「没关系,反正我是她的未婚妻,她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郑好低着头,近乎病态地摸了摸那道红印,她都把司徒彻逼成那样了,对方还是无动于衷,只有提到周楠,她才有点反应。 「哥哥不允许!她这样以强凌弱,算什么男人?」 听他这样说,郑好心里苦笑,为了躲避自己的接触和亲近,少将军连有隐疾这样的藉口都想得出来,她有那么可怕吗?让司徒彻宁愿连男子的尊严都不顾,一心只想远离她。 「大哥,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不要插手了」。 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营帐,郑好下定了决心,既然得到她的心是奢望,那就…… 「少将军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华妃倚靠在皇帐门边目睹了这一幕,懒懒地摇了摇头。 「郑好应该感谢娘娘,少将军这种油盐不进的人,若不主动出击,那姑娘恐怕一辈子就这样荒废了」。 黑暗的角落里,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华贵的女子。 华妃抿唇一笑, 「那倒是,听说少将军的武功登峰造极,郑好要想近她身岂不是难于登天?本宫真是费尽心思帮这个丫头呢」。 「娘娘心地善良,一定会得到上天庇护的」, 男子对她肝脑涂地,一言一行皆是出自肺腑,他如今能好好的活着,都是面前的女子念他从小孤苦无依给予的温暖,这微弱的温暖已经足够照亮他昏暗的世界了。 「这世上最不该夸本宫善良的人,就是你「, 华妃不欲看见他那双纯情的眼眸,转身背对着他,似是自言自语道, 「你可知,本宫让你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永远不能出现在阳光之下」。 「娘娘不必自责,这是属下自愿的」, 展飞连忙答道,能够卑微地陪在她身边,就算永远不能见光,双手沾满鲜血,他也无怨无悔。 华妃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不说这个了,让你准备的事做的怎么样?」 「皇上很满意,大概明日便会让人亲自试验」。 「那就好,这礼物可是本宫花了重金才请来的,想必不会让少将军失望」。 「最好要给周楠一个惊喜,她的命,才是本宫最想要的」。 「少将军,你没事吧?」 清风从帐营顶上一跃而下,刚才郑好与司徒彻之间发生的一切,都落在暗卫的眼中,她实在被郑好的举动惊吓到了,没想到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大小姐,居然如此大胆。 第82页 「我没事,那些黑衣人调查清楚了吗?」 「是华妃的人,轻功都很好」。 「公主那边呢?有没有可疑的人?」 「有,不过少将军不必担心,郑统领派了人手加强保护公主」。 清风见她挂念着周楠那边,默默嘆了一口气,也难怪郑好误会,少将军对公主确实上心,不过,以她们的关系,并不奇怪,而且这些关心少将军未曾在郑好面前表现出来。 司徒彻点了点头,摘下脸上的半边面具,让她帮忙上药, 「我怀疑郑好出现在这里,与华妃有关系」。 她恢復身份后,与周楠一点逾矩的行为都未有过,时刻恪守着君臣之间的礼节,郑好为什么总把矛头对向她们?还说出那种过分的话来讽刺殿下。 「少将军需得小心行事」, 清风细心给她抹了些许药膏,公主上次下的手太重,这都过去了好几天,还是有轻微的红肿,此外,靠耳际的脸旁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是周楠当时与她打斗不小心伤的,自己都未曾发现,少将军爱漂亮,估计这面具得戴上许久才会捨得摘下来。 「我与公主,看起来有问题吗?」 郑好的反应太大了,司徒彻反感的同时,也不得不警惕,周楠的敌人已经足够多了,不能因为她的原因,雪上加霜。 清风沉默了片刻,自从司徒彻恢復身份,与周楠的接触就少了许多,当然是没什么问题,至少从旁人的角度来看,不像有问题,可是郑好是她的未婚妻,站的角度明显不同,少女的心思又格外敏感, 「郑小姐对少将军的感情太深了」。 司徒彻皱了皱眉,其实她也有同样的感觉,明明下个月就要大婚了,不知为何,郑好对她如此心急,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大概是因为将军府的传统」, 清风抬头看了她一眼,司徒家祖祖辈辈以来每代子孙都是严格的一夫一妻,此事虽不利于大肆繁衍子孙,开枝散叶,却极其有利于家庭和睦,平熄内争,因而司徒家无论是父子兄弟,还是婆媳之间,一向相处融洽。 到了司徒青云这一代,只剩下他一个人,也仍然遵从着祖训,傅柔逝世以后,大将军不再续弦。 这也就导致,想要成为将军府儿媳的女子尤其多,只要成为将军府的夫人或是少夫人,就是一劳永逸的事了。 郑好贵为丞相千金,但仍然是女子,少将军如此优秀,她想要尽早嫁入将军府,倒也不是难以理解,清风这样想着。 翌日清晨,参与打猎的大臣们再次整装待发,这里面最为意气风发的要数周枫了,昨日他猎了一只白狐送给周晟,周晟对他称赞有加,顺带赏了他不少黄金。 至于周楠,不过是个女子罢了,空手而归的公主怎么能跟他比?二皇子不屑地扫了一眼站在周晟身边的女子,拍了拍自己的弓箭。势必要在今日继续打压周楠的风头,让各位大臣弄清楚,到底谁,才是大周日后的储君。 不远处的天子正兴致勃勃朝帐营一侧招手,那边的侍卫端着一个精緻的大盘子出现在众人眼前,盘子上盖着一块厚重的粗布,下面高高的隆起,看不出是何物。 华妃的红唇略微勾起,与众人的视线汇聚到一起,直到它露出真正面目。 暗处的清风终于知道眼皮为何跳个不停了,昨日针对少将军她们的黑衣人和弓箭恐怕只是个幌子,是为了让她们放松警惕,眼前的物品才是真正用来对付公主和将军的—— 火铳。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继续~ 第45章 火铳 看到这个东西, 司徒彻明显地愣了一下,她对于火铳并不陌生,这种杀伤力巨大的武器来自民间, 战场上曾经有使用过,但并不多, 主要问题在于它的体型太庞大, 移动起来很不便,而且有时候控制不好, 容易走火误伤到自己的军队。 而现在这个改装后的缩小版的大炮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就见周晟命侍卫牵了一头羊出来, 另一名侍卫在他的授意下, 当众朝着那只毫无反抗能力的羊开了一炮。 没有想像之中的壮烈画面, 那里面装的不是成吨的火药, 而是铁制的箭头, 火药的作用只是产生强大的压力,迫使那枚箭头瞬时没入了羊的体内,那只可怜的动物立马应声倒地,血液汩汩地渗出。 「好!」 周晟抚掌大笑道, 其他大臣有些害怕这陌生的武器, 但见他如此, 也还是纷纷跟着鼓起了掌。 「这火器威力如何?」 他颇为得意地看着身边的女儿, 周楠点头顺着他, 「威力惊人, 不过儿臣很好奇,父皇是如何将火铳改造得这般轻盈?」 「是民间一位天才铁匠献给朕的」, 周晟也没跟她绕圈子,眼中流露出兴奋的光芒, 对于这种强大的武器显然有浓厚的兴趣。 一旁的华妃眼皮翻了翻,这铁匠可不是自愿献出心血的,花了她千万两白银呢。 「父皇是打算……」 周楠自然明白这种武器的价值,可是刚才使用火铳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这个改造的火器性能并不稳定。 「有了这个,朕也能与你们一起享受打猎的乐趣」, 他跃跃欲试地搓了搓手,身为大周皇帝,他并不会武功,大周历来是重文轻武,在登基以前,为了讨好先帝,他把精力都花费在提高治国修养上,而登基以后,他想弥补这块不足,却也没有人敢亲自教天子武功,浪费了这副身强力壮的体魄。 第83页 让人试验成功后,他示意那个侍卫把火铳拿过来,想要亲自上手,周楠却还是担心他的安危,那枚火铳的后坐力很强,刚才试验的那名侍卫显然是练功之人,才能承受住那么强的冲击。 「父皇,不如让儿臣先帮您看看」, 「这……也好,你小心一些」。 周晟犹豫了一下,这武器的危险性他也是知道的,抵不过它巨大伤害力的诱惑,放在别人手中他自然是不放心的,所以本来应该让参与狩猎的大臣都来试验,他却只让侍卫试了一次。 也只有周楠,他可以信得过。 周楠压着不安的心情走近,她总觉得这火铳,来得有些奇怪。司徒彻视线一直跟随着她,敏锐地察觉那个侍卫拿着火铳正要对准她, 「小心!」 她朝着周楠飞奔过去,所有人都未来得及反应,而位于她对面营帐,离她更近的郑好,早知如此,迅速跑出去阻拦她, 「司徒哥哥,危险!」 暗处的清风同时朝司徒彻那边赶过去,可她藏在林子里,离司徒彻太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 郑好很快就跑到司徒彻身边拉住她的袖子,而侍卫正好把火铳转到对着她们的位置,停顿了一下,似乎要换目标。 原本要对准周楠的火铳对准了郑好,少女的瞳孔微微放大,立马转头看了一眼华妃。 华妃勾了勾唇,她要的从来都不是郑好对周楠的厌恶,而是整个丞相府对长公主的仇恨,如果郑好因为周楠而死,不知道郑丞相会如何应对?身为郑好未婚夫的少将军,又会如何? 司徒彻看见郑容跟了过来,眼疾手快地把郑好往他那边用力推了过去。 箭头从郑好原来的位置唿啸而过,打在了后面的树干上,树叶纷纷坠落,带起一阵风声,大家都开始恐慌起来。 没意思,华妃摇了摇头,少将军的武功果然名不虚传,在火铳面前还能如此游刃有余,不过…… 司徒彻没有放松警惕,这火铳一次能打三发箭头,那个侍卫朝她一笑,迅速对准还在怔愣的周楠,将最后的攻击送给了公主殿下。 而司徒彻被郑好阻挠,速度慢下来,根本来不及再跑到周楠身边去推开她,身体反应比思维更快,她纵身扑了出去,在半路用身躯挡住了这枚来势汹汹的铁箭。 「少将军!」 「司徒哥哥!」 周楠只看见修长的身影挡住了火铳黑沉沉的洞口,而后,那个人就蜷缩着倒在地上。 她的嘴唇动了动,想像她们一样喊她的名字,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快护驾!」 群臣把皇上包围起来,郑好挣脱了郑容的桎梏往司徒彻身边跑了过去,郑容见拦不住她,抽出剑向那名疯狂的侍卫砍了过去。 「司徒哥哥!」 她想要把跌倒的司徒彻扶起来,但司徒彻浑身乏力,身上的伤口因为穿着黑色常服并不明显,只有大口大口吐出的鲜血沾满了郑好的双手,少女惶恐又无助地想要去擦干净她嘴角不断冒出的血液,却越擦越多。 直到被一股大力推开,周楠的手按在她腹部的伤口上,那里才是血流成河。 随后赶来的清风扛住了司徒彻的另一边肩膀,两个人一左一右把她扶进了营帐。 「公主,少将军就交给属下吧,她……」 不能被人看见。 清风坐在床边,见人潮向这边涌来,大家都关心着司徒彻的伤势,对周楠匆匆说道,这里也只有公主能够帮着隐瞒司徒彻的身份一事。 周楠并未回答她,眼神一直落在半边脸色苍白的司徒彻身上,拿出一颗决明大师留下的速心丸餵到她嘴里。 司徒彻此刻虚弱不已,她在战场上受过许多伤,每一次司徒青云都说她不会有事的,傅柔会在天上保佑她,于是她想告诉周楠不要担心,想把这种幸运传递给她,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血沫从她嘴角渗出,周楠果断地撕开她腹部深黑的布料,细长深邃的血窟窿开口在她结实的薄肌上,血肉模煳,也模煳了她双眼。 「公主……」 清风又担心又侷促,她知道周楠担忧司徒彻的性命。 「就这样,先动手取箭头吧」, 周楠哽咽道,从她衣服上的破洞里伸手进去,松掉了她胸部的束缚,那里被绑得太紧会影响血液回流。 「本宫就在这,没有人敢过来碰她」。 上面的衣服没有解开,周楠撕扯的口子足够大,只露出腹部,不会暴露司徒彻的身份,此时的司徒彻因失血过多已经晕厥了,她断然不可能离开她身边,只威严地坐在床边,准备拦住在门外与士兵纠缠的众人。 「是」, 清风满头大汗,却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好在周楠有药懂医,她的手法也不差,两个人配合着,是目前的司徒彻能得到的最好的照顾了。 郑好是首先进来的,她全身还沾着血,有些狼狈地想跑到床边,被周楠叫住了, 「不想她有事,就不要过来」。 「司徒哥哥……她怎么样?」 郑好也顾不上与周楠的嫌隙,急忙问道。 而后周晟也领着太医进来了,郑容紧随其后,并不宽敞的营帐里挤满了人,周晟有些急切地重复郑好的担心, 「景阳,司徒少爱卿如何了?」 第84页 「伤得很重」。 周楠维持镇定,此时此刻她得安抚住众人,不能让人心大乱,更不能让司徒彻的身份就此暴露。 「要不要让太医看看?」 那两位老太医连连点头, 踮着脚往床上看了一眼,只是被周楠的身影挡住了,只能看见成片血迹。 「少将军被火铳所伤,伤口严重,还是让老臣们给她看一看吧」。 「有儿臣在,无性命之忧「, 她对周晟点了点头,接受清风求助的眼神,抬手阻止了那两个太医, 「把药箱留下就好」。 「是」。 太医们见她拒绝,也不敢多说什么,把随身的药箱呈了上去,清风从床上一跃而下,将药箱提到床上,从中翻找着可以用来取箭头的工具,有周楠应付,她就不需要顾及其他,一心一意地埋头处理司徒彻的伤口。 周晟自是相信她的医术,也看出情势紧急,不好细问,外面还有一堆混乱等着他去处理,便来去匆匆地又带着这些无关之人离开了司徒彻的营帐。 郑好和郑容兄妹没有离开,郑容看着清风的身影,总觉得有些眼熟,又想不起在哪里看见过,那时的清风出现都带着面具,或是在所有人晕倒之时,他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周楠看出他的打量,出声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们也出去吧」。 「我不走,我要守着司徒哥哥」, 郑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泪淌满了脸庞,惶恐不已,她想过自己受伤或是周楠受伤,却唯独未想过,受伤的人会是武功最高的司徒彻。 郑容一只手拥着她安慰,也站在那里不愿离开,虽然司徒彻受了重伤,公主是医者,可毕竟还是孤男寡女,他也不放心。 见他们如此,周楠无暇多费口舌,转过头去帮着清风处理司徒彻的伤口。 作者有话要说:  但不知说什么。 第46章 相对(倒v结束) 箭头没入得很深, 两个人弄了很久才取出来,好在箭头上没有淬毒,毕竟是给周晟用来猎兽的, 经过了层层检查。 要给伤口消毒缝合,清风拿着银针在火上烤了烤, 抬头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司徒彻, 紧张道, 「少将军, 属下要动手了, 你忍着些」。 司徒彻自然没有反应, 剧烈的疼痛和大量失血已经夺去了她的意识, 可接下来的痛苦也许会让她再次痛醒过来, 周楠捏着她的下颌, 防止她吃痛大喊出来。 那张冰冷的玄铁面具, 周楠用拇指指腹轻轻颳了刮它的边缘,司徒彻条件反射抬手按住了她,似乎不想让她看到红肿的脸。 周楠嘆了一口气,眼前的人额头上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眉头紧紧皱着, 嘴唇灰白, 看得她一阵揪心, 拿着手帕轻轻给她把血污和冷汗擦拭干净。 许是闻到她的气息, 司徒彻无意识地用半边脸颊蹭了蹭她的手帕, 跟平时向她索取抚摸的小狼一模一样。 清风见状低下了头,立马开始手上的动作,她越快越干脆,司徒彻受的苦就少一些。 灼热的银针穿过皮肉, 司徒彻发出一声闷哼,漂亮的半边脸皱成了一团,习惯性地将牙齿紧紧地咬着,颈侧的青筋暴起,把痛苦的声音封闭,吞咽入喉。 周楠的手就放在她的脖子和下颌交界处,感受到了皮肤下剧烈跳动的血脉和她的隐忍在抗衡交战,却也没有办法让她喊出来,这里不是公主府,也不是将军府,她平时说话压低了声音,而一旦失控叫喊,肯定会引人怀疑的。 司徒彻的手不自觉地拽住了周楠垂落的衣袖,拧得紧紧的,冷汗成股簌簌地往下流,清亮的汗液在皮肤上反射发光,把领口的布料全部打湿了,疼痛让她从昏迷中惊醒,胸膛起伏跌宕,她不住地大口吸着凉气。 「司徒哥哥」, 郑好听见她隐忍的喊叫,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周楠的身影挡住了司徒彻的上身,她只能瞧见司徒彻腰身以下的长腿剧烈颤抖着,看着都疼。 「公主,需要帮忙吗?」 郑容帮她把剩下的话问出来,若是司徒彻太过疼痛忍不住动了手,他怕两个女子制不住。 「不必」, 周楠头也不回地答道,司徒彻疼得意识模煳,想晕都晕不了,正睁着眼迷茫地看着她,周楠的眼神柔和下来,想给她一些力量撑过艰难。 此刻有很多怀疑往脑袋里涌,都被她赶了出去,她甚至来不及去思考那个误伤了司徒彻的侍卫,本来是要杀她的,若是那箭头进的是她虚弱的身体,她一定不能像司徒彻这样挺过来了…… 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眼前的人身上,清风似乎对处理她的伤口很熟练,她也忍得很娴熟,不过想想也是,哪个大将军身上的伤不多的?她小时候就知道了不是吗?可每次看见,还是会觉得疼。 直到清风把伤口处理干净,在她腹间缠了一道道的绷带,遮的严严实实,周楠才松了一口气,拿了薄毯盖在她身上。 「公主,属下去给将军熬些药来」, 「好,你去本宫帐中找明月,让她把师父留的药膏和退烧贴给你」。 「是……」 清风自然知道决明大师的本事,也明白周楠给的药肯定比她备着的还要有效,只是要找明月这事,让她有些迟疑,为了少将军,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答应下来。 第85页 郑好见她从床上下来,终于忍不住地凑到了床边, 「司徒哥哥」。 想要摸一摸那张苍白的脸,被周楠拦住了,她冷冷地看了郑好一眼,司徒彻受伤与她不无关系。 郑好也毫不示弱,把这视为周楠对她的挑衅,怒视地瞪了回去。 「她身上伤口太深,还在发烧,你若是想要她早些好,就不要乱动手动脚的」。 周楠率先收回了视线,司徒彻与郑好之间的事情她不想插手,只是此事威胁到了司徒彻的生命,司徒彻虽然是郑好的未婚夫,可也是她的……好友,她自是不会由着郑好胡来。 郑容咳了两声,他是看出来她们之间似乎有矛盾,可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掺和女子之间的纷扰,低着头当和事佬道, 「公主,你辛苦了,不如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臣与阿好守着,她是少将军的未婚妻,会照顾好少将军的」。 「令妹若是知道照顾好她,就不该擅自出现在御林」。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带着明显的责备。郑容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刚才发生的意外,确实与郑好的贸然有关系。如果不是她突然出现,干扰了司徒彻的行动,司徒彻应该是能安然无恙地救下周楠的。 「确实……是阿好不懂事,但她也是太过思念少将军才会跟着臣到这里,公主要怪就怪臣吧」。 「本宫何时说过不怪你了?」 她的衣裙与郑好一样沾满了血渍,身姿却依然挺拔,皇室矜贵庄严的气质不经意地流露出来,压得郑容抬不起头。 「御林本就是由你负责,现在少将军在你管辖的地盘出了事,你难辞其咎」。 郑容的眼睛睁大,这话竟有一丝耳熟,不由得让他想起在南阳县之时,公主也是因为维护贾云庆而责备他的失职。 感觉到周楠并不希望看到他,郑容有些受伤地退了出去,她的话是利刃也是提示,他是禁军统领,现在出了这样的大事故,是该想想如何向皇上交差了。 「司徒哥哥,对不起……」 郑好坐在床边泪如雨下,床上的被子被司徒彻的血液染红,触目惊心,与这形成鲜明对比的司徒彻的脸,毫无血色。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容离开后,房里只有晕倒的司徒彻和她们两个人,周楠语气冰凉,神情严厉,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好疼……」 郑好缩回被她抓住的手臂,那里昨晚被司徒彻抓过,今天又被她握住。 「再疼能有她疼吗?」 周楠甩开她的手,指着床上还昏迷着的司徒彻, 「你就是这么喜欢她的?」 「关你什么事?」 郑好也被逼急了,尤其从司徒彻受伤以后,周楠就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更让少女憋着一口气,顾不上礼仪针锋相对, 「如果不是你横在我和司徒哥哥之间,她怎么会救你受伤?」 「华妃娘娘要对付的人是你,如果不是你纠缠司徒哥哥,她怎么会伤害她?你要是真为她着想,就离她远一点!」 周楠沉默了,脸色有些苍白,司徒彻确实是救她而受的伤。 她可以以公主之名责问郑好,可郑好是司徒彻的未婚妻,她此刻并不想与司徒彻以君臣相称,这人屡次救下她,并非全然因为她是公主。 清风恰时端着药进来了,经过郑好的时候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犀利,郑好被她看得有些慌张,本想伸手去接她手中的药碗,却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她是因本宫受伤,本宫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至少……现在不能」。 周楠淡淡说了一句,上前把司徒彻扶坐起来,拿了枕头搁在她的腰后,让她靠得舒服些,又把被子往上扯了扯,自然地从清风手中端过碗,轻轻地吹了吹勺子里冒着热气的药,确定可以入嘴了,才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将温度适宜的药水餵到她嘴边。 司徒彻很老实,像个听话的乖孩子,来一口喝一口,明明是苦涩的味道,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家将军一向这么好照顾,清风见公主拿着手帕仔细地给她擦嘴角,摸了摸衣领下的脖子,不由得产生了一个疑惑,明明是主僕,怎么主人可以这么温柔,那个婢女就兇勐至此呢? 明月听说她要拿药,第一反应就是周楠受伤了,掐着她的脖子就要她赔公主来,好傢伙,锋利的指甲在她脖子上划了两道血淋淋的细长口子。 餵过药后,周楠又检查了司徒彻的伤口,确定弄干净了,无性命之忧,才跟清风交代道, 「天要黑了,本宫不好在此地久留,你照顾好少将军」。 「属下明白」。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已经通知了司徒青云,后者正在从军营赶过来,司徒彻很快就会安全了。 周楠点点头,给床上的人把薄毯盖好,转身之时,才发现司徒彻还紧紧拽着她的衣袖,眼神暗了暗,狠心从她手里抽出长袖,却没发现袖中手帕被少将军拿走了。 「司徒哥哥……」 转身之后,郑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少女贴在床榻旁守着司徒彻,周楠只是顿了顿,没有再回头,其实郑好的话不无道理,或许……她真的不应该再接近司徒彻。 清风目送她离开,长公主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实际上说一不二,做事干净利落,有她在身边,因司徒彻受伤的慌乱感都平復下来了,仿佛有了主心骨,只要听她安排就能一切顺利,她身上有这种光芒,话语能给人力量。 第86页 作者有话要说:  高考加油呀小朋友们!明天打算入v啦,会有三更,谢谢你们一直的陪伴嗷,然后会从25章开始倒v~ (jj就是这样,不入v就没法上榜,不上榜就没啥人看……) 第47章 退婚(一更) 「郑小姐, 夜深了,你先回营休息吧,属下在此照顾少将军就好」。 清风委婉劝她离开, 她还未与少将军成亲,这样待在营内实在不妥, 昨夜她强行冒犯司徒彻之事歷歷在目, 今日司徒彻受伤与她紧密相关。 「我要在这里守着她」, 郑好不肯离开, 心头涌上极其不安的惶恐, 她那样指责周楠, 司徒彻确实直接因为周楠而受伤, 可真正原因…… 那名侍卫已经被郑容斩杀了, 华妃那边自是摘得干干净净, 整件事都与她无关, 郑好也不可能站出来指认她,她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伙伴,只能默默吃下这个亏。 「男女授受不亲,郑姑娘请回吧」, 司徒青云低沉的声音响起。 郑好立马回头, 郑继之也过来了, 「阿彻怎么样了?」 他抚须打量着受伤的司徒彻, 她身上也有一半傅柔的影子, 若是个女子就更好了, 那样,更像傅柔。 「少将军伤得很重」, 清风默默挡住他的视线。 「彻儿」, 司徒青云双手撑在床头, 低头看着满脸苍白的女儿,心疼不已。 「爹……」 听见动静,司徒彻缓缓睁开双眼。 「是爹不好」, 司徒青云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清风已经让人告诉他了,敏锐的大将军自然一听就知道,此事与郑好脱不了干系。 保护君主,是臣子应尽的义务,司徒彻保护周楠在他看来无可厚非,如果是他在场,也要先以公主为重的。可问题在于,凭藉司徒彻的武功,救下周楠完全不在话下,如果不是半路杀出来郑好,司徒彻怎么会左右为难? 「司徒哥哥……」 郑好绞着双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司徒彻听见她的声音,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她与华妃有千丝万缕的联繫,今日之事显然是华妃针对周楠制造出来的陷阱,她跳进去并不稀奇。 而让少将军感觉窒息的是,当时郑好一直拖着她,不让她去救周楠,甚至…… 她也不想让自己救。 少女的心思瞒不过她,郑好是想自己受伤,以此换取她的愧疚,逼她就范。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简直是胡闹!」 郑继之呵斥她。 「爹,是我带阿好过来的」, 郑容在后面替妹妹说道。 「你还有脸说!」 被暂停职务处置的禁军统领瞪了一眼床上的司徒彻,如果不是她百般欺负妹妹,郑好又怎么会不放心她,坚持跟他来猎场。 「好了,安静些」, 司徒青云被他们吵得一阵头疼。 「咳咳……咳」, 司徒彻捂着腹部,咳嗽牵拉到了伤口,剧痛难忍。 「彻儿,你感觉怎么样了?」 大家都焦急地围在床边,尤其是郑好,想去牵一牵她的手,司徒彻把手缩回被子里,脸朝向了另一边,抗拒的心情展露无遗。 「司徒哥哥,对不起,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郑好掉着眼泪,满心都是懊悔。 「没有以后了」, 司徒青云眼神晦暗,他的女儿一向乖巧懂事,鲜少露出如此抗拒的神情,他看得出来,被郑好相逼的司徒彻很痛苦。 做女人在这世道固然无奈,可司徒将军万万没想到,他的女儿以男子身份问世,竟也被逼至如此境地。 现在还未成亲她就敢强迫司徒彻,要是真的成了亲……司徒彻总有一天会被她发现身份。 真当他司徒家是软柿子任人揉捏吗? 「郑兄,你也看见了,我只有彻儿这么一个孩子,若是娶亲会要了她的命,你让我如何与柔儿交代?」 郑继之还未反应过来,就听他继续说道, 「是司徒家与丞相府无缘,这门婚事,就此取消吧」。 「不……不行,司徒伯父」, 郑好慌了, 「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照顾好司徒哥哥的」。 「司徒兄,阿彻是救公主受的伤,你全部怪罪到阿好身上,这不公平吧?」 郑继之沉着脸道。 「郑兄是觉得彻儿不该救公主吗?司徒家的子子孙孙,永远是大周的臣子,永远维护大周的统治」, 司徒青云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 「好!好!」 郑继之气得连连点头, 「是我郑家不及司徒兄忠心耿耿,就是不知道皇上是不是也是如此相信司徒兄」。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司徒彻担心地看着父亲,找谁成亲掩饰她的身份都可以,但这朝廷里能保住司徒家的人,实在是寥寥无几,尤其是,如果郑继之在其中挑拨。 「多谢郑兄关心,不过,这是司徒家内里的事,不劳郑兄挂心了」。 「司徒哥哥……」 郑好不愿意离开她,却被郑继之强行拉走了,郑容默不作声地跟在他们身后。 「爹,对不起」。 第87页 郑家的人离开后,司徒彻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 「傻孩子,又不是你的错」。 司徒青云检查了一遍她的伤口,让清风给她拿了干净的衣服,又亲自把床上弄脏的被毯换掉。 「可丞相若是针对我们,该怎么办?」 「不是还有长公主罩着你吗?」 司徒青云跟她打趣道,惹得少将军有些不好意思, 「爹……」 「放心,朝廷并非郑继之一人说了算,再说与郑家联姻未必就能帮到司徒家」。 大将军面色严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 「太平村那件事还未调查清楚,郑家的野心深不可测,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还有别的心思,你说会是什么?」 司徒彻点点头,不得不说,这桩婚事取消之后,她心头一个大包袱暂且放下了,久违唿吸到自由的空气。 「别哭了」, 郑继之有些心烦气躁,他本来以为司徒青云对这件事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也需要郑家的帮助,却没想到他会直接退婚。 「我不要嫁给别人」, 郑好喃喃自语,从没想过会被退婚,在她的人生规划里,早就被司徒彻占得满满当当。 「阿好,她如此对你,你为何还对她念念不忘?」 郑容把她搂在怀里。 「你对公主不也是如此吗?」 郑好机械说道,眼中有了一丝恨意,周楠,都是因为周楠。 「好了」, 郑继之打断兄妹俩,转头对郑好说道, 「这事还没完,只要司徒彻一天不娶亲,你就还有机会」。 郑好又燃起希望。 「司徒家是皇上重点关注的对象,司徒彻的婚事亦是如此,她没有别的选择」。 郑继之眼眸沉沉,司徒彻就是砧板上的鱼,谁都想据为己有,只要时刻关注着她的动静,总能找得到机会,让郑好成为司徒家真正的儿媳。 「婚约取消了?」 「嗯,千真万确,奴婢听到外面的人都在传」, 明月笑得很开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喜事。 「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周楠颇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当然是为感到公主高兴啊」, 她理所当然地插着腰道, 「少将军本来就是公主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周楠低着头赶阅奏摺,不欲再搭理她,然而明月不依不饶的,给她扳着手指数落起来。 「公主明明就不想少将军跟郑家什么千金大小姐在一起」。 「公主不喜欢郑统领,不喜欢邱埜,也不喜欢皇上赐的男宠」。 「少将军走后,公主一天也没有开心过,还总是做噩梦」。 明月好几次起夜去看她,她都睡得极其不安稳,嘴里还轻轻喊着「不要走」,明月没有揭穿她,只因为知道那傢伙与别人定了亲事,公主何其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会主动去介入别人的情感之中,而现在司徒彻好不容易退婚了,她怎么还能无动于衷? 本来身子就不好,要和太子斗,要和皇子妃子斗,要和文武大臣斗,还要和男宠面首斗,就算有皇上护着,明月真的好害怕她会撑不下去。 如果少将军在身边照顾,她会不会能多活几年? 「你先下去吧,本宫乏了」。 被她毫不留情的拆穿,周楠仍是面无表情,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明月气唿唿地跑到角落里待着去了。 公主口是心非! 公主自欺欺人! 公主……明月低垂着头,若是公主健健康康的,是不是就会主动争取少将军? 明月离开后,被周楠握在手中的那只毛笔久久没有落纸,公主殿下只手撑着额头,轻轻笑了一声。 她们真的很有缘分,司徒彻是母后看中的驸马,也是她每次危急时刻及时出现的希望,是让她真心快乐的源泉,是让她放心不下的牵挂。 她对司徒彻的感情早已超过她所认知的那样,她曾经以为是欣赏,是信任,是依赖。 直到少将军倒在她面前,紧紧拽着她的衣袖不愿意松开,昏迷之际低低浅浅地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喊她的名字,她才惊讶地发觉,她对司徒彻是喜欢,是占有,是唯一。 司徒彻啊,是藏在心底,没有办法坦白的人。 所以不能让她卷到漩涡里面来,更不能让她得到自己的喜欢。 她那么倔强又固执的人,会不顾一切,会坚贞不渝地珍藏自己的喜欢。 可是,人生漫漫几十年,她要怎么一个人过下去? 自己怎么捨得,让她捧着已故之人虚无缥缈的喜欢,一个人过下去? 所以司徒少将军, 你千万不要喜欢本宫。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大猫自由了,接下来要真正开始追妻了~ 二更下午六点,三更九点哦 第48章 期待(二更) 因为刺客的事, 狩猎搁置了半个来月,周晟花了大力气彻查此案,除了把那名胆大包天的侍卫鞭尸泄恨, 别的却是一无所获,按理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可那名侍卫的家人却早已人去楼空。 「那个侍卫——」 「娘娘请放心, 没有人会知道他的身份,属下已经将他的家人都送走了, 留了不少银子让他母亲治病, 他会在黄泉之下感谢娘娘的」。 第88页 「好」, 华妃随口应着, 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 摇了摇头, 这人跟在她身边这么久, 居然还不了解她的行事风格,周晟要是想查,就算是把人送到天涯海角,也能查得清清楚楚, 她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大隐患呢? 这世上唯一可能怎么也找不到的人, 或者是找到了也无法开口的人, 只有死人。 不过话说回来, 要不是他这个性格, 又怎么会招来这么忠心耿耿的侍卫呢? 「娘娘打算如何处理郑小姐, 要不要属下——」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郑好不会武功,取她性命也并非难事。 「不必了,她要是死了, 谁跟周楠抢司徒彻?」 华妃挑眉,拨弄着指甲,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她算是发现了,郑家那位小姑娘可不是什么小白兔,居然还想着反过来利用她来促进与司徒彻的感情,呵,还是太天真了点。 「可郑好会不会说出去?」 「她不敢,也没人会信」, 华妃笑得一脸灿烂,魅惑众生,长指一收,似乎将所有人的命运都牢牢掌握在手中。 「少将军,你不能出门」。 清风拦着司徒彻,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却在这营帐里待不住了,总想着要出门唿吸新鲜空气。 之前司徒青云守在这,她还不敢反抗,乖乖躺在床上休养,可军营那边需要人守着,司徒青云见她没什么大事了,连夜赶了回去,少将军就开始不安分起来了。 「我已经好了」, 司徒彻抬手动了动,扯到腰间的伤口也面不改色,偷偷吸了一口凉气。 这微小的表情逃不过清风敏锐的眼睛,暗卫有些无奈,少将军出去到底是唿吸新鲜空气还是别的什么?她可是三番两次看见司徒彻拿着周楠的手帕发呆,这样的少将军就像个小孩子,明明伤口还没好,就迫不及待地想出去找小伙伴一起玩儿。 「你再多休息几天,皇上特批了你的假,可以不用参与狩猎的」, 清风按住她,实在是有些拿她没办法。 「我已经躺了很久了,再不动一动武功就要废了」, 司徒彻执着道,一边拿了外套自己穿上,一边戴上那半张玄铁面具,脸上的痕迹已经几乎淡得看不出来,可少将军还是觉得不好,不想让公主看见,像只爱极了毛髮的傲娇大猫。 「我就出去看一看,不动手还不行吗?」 「你是想去找公主吧?」 清风黑着脸,自从婚约一解除,她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三句话不离公主,还让自己出去打听公主的身体好不好,有没有别有用心的黑衣人围在公主的营帐周围。 「少将军,你这样会给公主带去困扰的」, 「我……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我保证不会让别人看见的」。 她有些侷促,也知道这会给周楠带去困扰,如果被人看见,又会有关于公主的流言传出来,就像郑好说的那样,可是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很想见到她,想确定她没受伤才能放心,何况,她还没问清楚,为什么已经找到长虹了,周楠的毒还没有解? 清风拦不住她,只能看着她背影走远,眼神深沉。 少将军,你真的只是把公主当妹妹吗? 趁着天黑,少将军一路摸到了公主殿下的营帐,却意料之外地看见两个陌生的白衣男子站在帐营门口与明月纠缠。 「明月姐姐,你就让我们进去伺候公主吧,我们保证好好伺候公主」。 「是啊,都这么久了,公主还没有宠幸我们,我们如何向皇上交差啊」。 「如何交差是你们自己的事,公主不喜欢你们,走走走!」 明月不耐烦地挥着拂尘赶人,这些苍蝇太烦人了,公主出来打猎根本没带他们,他们却不知道从哪听说了消息,从京城一路偷偷赶过来骚扰公主。 那两个男子不肯死心,继续与明月纠缠,司徒彻皱了皱眉,皇上一定要用这种手段扶公主上位吗?公主若是真的登基,是不是也会有许多男宠后宫?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胸口有些沉闷,喘不上气来,不知是不是伤口疼痛的原因。 明月被他们缠得正要暴怒,两个男子却突然安静了,随即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司徒彻的半张玄铁面具蓦然出现在两个人身后。 「少将军」, 明月被她吓了一跳。 「是我,这两个人……」 「哦,他们每天都要骚扰公主,不用管,待会奴婢让侍卫过来把人拖走」, 明月嫌弃地踹了地上的人一脚。 听到这话,司徒彻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每天都有吗? 「对了,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来这了?」 明月这才仔细打量面前高高瘦瘦的少将军,发现她脸色有些苍白,气色明显不如往常那样精神。 「我……没事,上回那个侍卫不是要伤害公主吗,我过来看看,对了,这些天殿下怎么样?」 她捂着嘴轻轻咳了两下。 公主还不就是那样,没日没夜地工作,对外面的闲言碎语熟视无睹,吃得少睡得浅,哪里都不好,明月在心里默默答道,可周楠交代过她,不许对司徒彻提起这些。 「你手里拿的不是公主的——」 明月正想着怎么应对,却发现她手里拿的手帕是公主随身带的那种,一不小心差点喊了出来,被司徒彻捂住了嘴。 第89页 「小声点」。 明月点了点头,司徒彻这才松开手,有些侷促道, 「这……这我也不知道,一醒来它就在我手里」。 「胡说,公主才不会把手帕留给你,是你自己偷的吧?」 明月白了她一眼。 「我想也是」, 少将军挠了挠脑袋,她因为这条手帕反反覆覆琢磨了许久,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期待,明明知道可能性很小,还是忍不住去想,这会是公主留下的吗? 最终也只得垂头丧气地放弃这个念头,周楠的性子,是绝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给她这种具有暧昧不清的暗示性物品,她与周楠根本不是郑好想的那样。 「我能见见殿下吗?」 「不行,公主现在谁也不见」, 明月果断拒绝她,并义正言辞道, 「少将军别忘了现在的身份,你这样贸然进去公主营帐,让别人看见会怎么说?」 「我知道了,那我可不可以在外面看一眼殿下?就看一眼」, 少将军的语气带着恳求。 明月往周围看了一圈,除了这两个昏倒在地的傢伙,四下无人,她于是轻轻撩开帐门, 「别被公主发现了」。 司徒彻点点头,隔着老远悄悄地看了一眼周楠,周楠似乎有些疲惫,半撑着脑袋靠在案台边,清冷的身影比之前又瘦了一圈,看得她心里十分难受。 明月偷偷看了眼司徒彻,她之所以给司徒彻看公主,自然是有私心的,司徒彻离开后,公主状态极其不好,日渐消瘦,还不许她告诉少将军实情。 公主的命不久矣,知道她不想让司徒彻卷到皇宫这些纠纷中来,可明月并不这样想,她的生命都快要走到尽头,还管别人那么多做什么?司徒彻明明是自愿的,她陪着周楠,两个人都快乐不好吗? 「殿下怎么瘦了这么多?」 她在营帐里休养了半个月,才这么一会儿时间不见,周楠看上去又憔悴了不少,再这样下去…… 「就公主这身体,明天一早还要随大臣们一起去参与狩猎」, 「这怎么行?」 司徒彻满脸担忧,对公主显然是十分在乎的,明月眯着眼观察她的神情,脑袋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少将军,奴婢听说你今日已经与郑家的大小姐退婚了,是真是假?」 「是真的」, 司徒彻点了点头,不愿意去谈具体的原因,大家都以为郑好是一时冲动跑了出来,她也没有揭穿郑好与华妃的关系以及少女的小把戏,现在婚退了,就是最好的结果。 「那你还得再选成亲对象吧」。 「嗯,再说吧」。 少将军想逃避这个话题,尽管事实的确如此,这趟回京本就是为她的婚事而来,一直拖着不成亲,又不近女色,肯定会惹人怀疑的,即便对象不是郑好,也一定还有别的女子排着长队嫁进将军府。 「你若是成了亲,以后就别想着再来公主府了,你明白吗?」 司徒彻拧着眉,她明白,可是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自从她回京以后,与周楠似乎再也回不到以前的关系了,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她有亲事,殿下不会过多地接近她,也不愿意接受她的关心。 公主殿下有自己的骄傲,少将军一直都知道,当她有了对别人好的理由,殿下就再也不愿意接受她的好了。 「除非,你娶的人是公主」, 明月在她耳边循循善诱, 「少将军,你就不想娶公主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少将军大脑爆炸中…… 第49章 骑马(三更) 「少将军, 你就不想娶公主吗?」 明月的话像一道惊雷在她耳边炸开,少将军的瞳孔不由得骤然收缩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就要挣脱桎梏跑出来了。 「我……」 「不是协议也不是契约, 是你想要的那种,堂堂正正地迎娶公主」。 司徒彻当场愣在原地, 这几个字她都认识, 连在一起就有点听不懂了,什么是她想要的? 「时候不早了, 奴婢要进去照顾公主, 你自己好好想想」。 明月掐着时间离开, 让她自己独自消化, 认清内心, 要是少将军不喜欢公主, 她就把脑袋摘下来让人当球踢! 次日, 周楠换上便装,再有几日就要回京了,她必须早日完成狩猎任务,尽管没有人刻意要求, 但她明白, 周晟对她有期望。 路过少将军营帐时, 公主殿下偏了偏脑袋, 不知道大猫的伤恢復得怎么样了, 此事与华妃有关, 皆因她而起,对于司徒彻,她还是怀有满心愧疚。 只是……她不能再贸然接近司徒彻。 执了弓箭往御林深处骑马飞奔而去,目前狩猎成绩中, 最好的是禁军统领,郑容虽因火铳一事被暂时撤职,但早在狩猎第一日,他就打下了一只老虎,稳稳位居众人之前,至今无人可破。 其实倒也并非无人能破,只是能破之人,不愿意破罢了—— 少将军一向不喜崭露头角,现在又身受重伤。 怎么又是少将军? 她摇摇头,把大猫从脑海里甩出去,认认真真地寻找起了猎物可能潜伏之处。 却不知,她方才所想之人,正慢慢踏着马,与她隔着一段不远不近距离,跟在身后定定注视着她。 第90页 见到她,就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视线再也没办法从她身上挪开,一闭上眼就是她的各种神态,永远能从人群中第一个看到她。 害怕她看见自己不完美的样子,少将军抬手捂着那张玄铁面具。 这就是……喜欢吗? 周楠找了许久,就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猎物,不禁有些气馁,轻轻踢了踢马腹,运气怎么这么背? 在她身后跟了许久的少将军忍俊不禁,殿下明明已经长大了,发起小脾气来,仍然像是当年受了委屈的小包子。 不料此时,马儿仰头鸣了一声,前蹄一扬,一下子跑得飞快。 周楠有些措手不及,努力控制着马缰,马儿却像疯了一样,怎么也不听使唤。 这马有问题! 司徒彻思绪极快,立马也加快了速度,与她拉近距离,几乎要与她齐头并进, 「殿下,抓住臣的手!」 来不及思考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周楠原本准备直接跳下马,出于本能的信任,最终还是朝她伸出了手。 风声夹杂着少将军略带焦急的叫唤在耳旁唿啸,下一刻她就安安稳稳地坐到了另一匹壮实的马背上,这白马,正是陪伴了少将军多年的战马,而周楠的那匹枣红色的骏马,疯狂过后就口吐白沫,垂死挣扎了片刻,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嘶——」 刚才的动作太大,用力过勐,扯得腰间传来一阵剧痛,司徒彻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 周楠还未从惊慌中平復下来,坐在她的身前,不方便回头去看她。 」臣没事,殿下呢?」 少将军压住痛感,双臂虚环着她的腰,牢牢控制着马儿的速度,声音轻柔道。 「是不是伤口还没好?「 周楠有些焦急,她能分辨出司徒彻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痛的,她身上那个口子自己是亲眼见过的,又深又大,要是拉伤就麻烦了,这荒郊野外的,上哪去给她找药。 」快些回去!「 」殿下总不能空手而归,叫那些大臣看了笑话「。 两人离得很近,声音可以直接通过胸腔的共鸣传递给对方,司徒彻也能够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不由得放轻放缓了唿吸,怕被她察觉。 「不要闹了」, 周楠生气道,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这么漫不经心,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猎物哪有她的性命重要? 「没有闹,臣真的没事」, 这边树林密集,人烟稀少,她往四周环视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人往这边来,举起手让清风把马儿的尸体处理了,林中的暗卫有些无奈,默默地嘆了一口气,好在这几日营中有军务要处理,司徒青云走不开,否则…… 周楠皱了皱眉,伸手背到身后摸了摸她的腰,衣物是干燥的,似乎确实没有血流出来,这才微微放下心,大概是决明大师的药有奇效,加上少将军体质过硬,好得比寻常人快了许多,但似乎还是太快了。 在她收回手后不久,少将军偷偷松了一口气,为了以防万一,出门之前,她特意在腰上裹了好几层纱布,又换了黑色常服。 饶是侥倖逃过一劫,她还是被摸得羞红了脸,小时候周楠总爱摸她的腰,睡觉也要抱着她的腰才睡得踏实,她就偷偷地憋着害羞,现在长大了,殿下这是第一次对她「动手」,她对殿下又有了别样的感情,便更是难为情了,哪怕这只是周楠在查看她的伤口,并非刻意。 此时的少将军并不知道自己在昏迷之时,是谁替她解开的胸前束缚,否则,怕是要钻到地底下藏起来。 「即便是伤口没有流血,不代表就可以乱跑,你来这里做什么?」 周楠的语气恢復了清冷,往前倾了倾身子,想与她拉开一些距离,身后的温度……太烫。 「臣出来走走,在床上躺得太久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周楠躲避的动作让她突然想起来,只是她对殿下有意,殿下却从未表示过对她有情,那句娶她的儿话,不过是不更世事的小殿下随口一说罢了,现在殿下长大了,想法也早已不是小孩子那般单纯,那句话又怎么能算数呢? 她的声音明显低沉下去,在周楠的心上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终是没有出言再责怪她。 「这里太危险了」。 「所以臣更要跟来」, 少将军说得理直气壮。 马儿的手脚是谁动的,不言而喻,华妃果真是视她如眼中钉,恨不得拔之而后快,周楠闭了闭眼,然而此刻还不是还手的时候,她没有把握一举扳倒那个女人。 「殿下」, 身后的人软软地唤了她一声。 「做什么?」 始终不敢回头去看她,周楠故作平静,目不斜视地盯着远方的一棵树。 「我们去猎一头棕熊好不好?」 谁要跟你一起? 马儿已经开始飞驰,唿啸的风声捲土重来,周楠双手捂着耳朵, 「不好!」 「那就黑熊!」 少将军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放声答道,低头缱绻地看了一眼,拥着身前令她心动不已的公主殿下在风林中驰骋。 周楠不受控制地红了耳朵,胸腔的心脏也跳得厉害,好在有长发的遮挡,让她不至于立马缴械投降。 第91页 …… 公主殿下被少将军拐带到了林中的小溪流边,照某人的说法,结束冬眠的熊要出来找吃的了,首先就是找水源…… 这个说法一点问题也没有。 但是, 「本宫何时说过要猎熊了?」 她有些郁结,原本的打算是看见什么就猎什么,熊固然是个不错的选择,这种珍稀又庞大的动物却是可遇不可求的,现在是要她「守溪待熊」吗? 「郑统领猎了百兽之王,论稀有程度和武力,在没有雄狮的情况下,除了熊,殿下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司徒彻笑着答道,自周楠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就满心都装着跟她有关的一切,这是她所擅长的领域,此时此刻便在心里为殿下铺好了狩猎的路,刚才一路走来都不见猎物,显然有被华妃动了手脚的嫌疑,而这边距离营帐很远了,华妃即便是想做点什么,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心知她所言极是,又有一片好意,但总有些别扭,面前的小溪似曾相识,身后的人曾经背着她在小溪里游走,教她捕鱼,那时的她也是这般笃定。 「若是没有熊呢?」 周楠的语气略带挑衅,她就不信了,熊冬眠的时间长短未有固定,哪能她说有就有。 身后的人轻笑了一声,带着些许狡黠,悄无声息地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猎物身上,却忘记了要赶她回去的事。 「殿下就等着看吧」, 司徒彻带着她慢悠悠地骑着马在附近踱步,真的有守着小溪待熊自投罗网的意思。 周楠岂是这么好煳弄的,不一会儿就发现了这人的小心思,但来都来了,什么都没猎就掉头回去,似乎又有些不甘心。 两人一马围着小溪绕了一个大圈子,周楠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怪不得这只大猫笃定此地有熊,原来是这附近的草丛里有熊留下的粪便,看起来还很新鲜,想必这头熊离她们并不远。 「敢耍本宫?」 周楠看着草丛冷冷骂道,这人怕是早有预谋。 「臣不敢」, 见她发现,少将军的笑容一下子垮了下去,像颗蔫了的小白菜,与公主殿下在心思上来往,她还从来没有获胜过。 作者有话要说:  司徒彻:又被吃豆腐了…… 上次有读者说不太习惯少将军是大猫,这里稍微解释一下,猫科动物不只有小猫咪哦,还比如有小脑斧之类的勐兽,少将军是大猫,只有在公主面前会软成小猫咪~ 如果还是不太习惯你们评论区跟我说一下,我尽量后面的正文少出现大猫。 至于还有读者反应少将军太受这个问题……emmm,现在没办法解释清楚,毕竟公主那么攻,但是!但是少将军真的也很攻(个人觉得,并不只有强势和霸道才是攻,有时候温柔也是一种攻啊,你们看少将军多宠公主),至于你们要的那种攻,还没到时候而已 第50章 猎熊 熊不知在哪里和她们捉迷藏, 但两人共乘一骑,却是让周楠有些不太自然,本来与她保持了一些距离的, 由于骑马的颠簸,后背又贴上了少将军的胸口, 她明显地感觉到了那颗有力的, 鲜活的心脏炙热地表达着感情,在司徒彻刻意把唿吸放慢后跳得更欢快了, 它在悸动, 在雀跃, 脱离了它主人的掌控。 可她却没法回应, 只能当做看不见, 听不见。 而后, 少将军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心已经叛变, 稍稍往后退了一些,一层薄薄的空气趁虚入侵她们之间。 「在那!」 正当周楠沉浸在心事之中,司徒彻突然握紧了马缰,双臂将她收入怀中, 前面不远的地方, 正有一头大黑熊仰着头站在树下摘果实, 粗壮的熊臂放肆挥舞着, 树上的果实伴随着树叶刷刷落下, 手舞足蹈的背影有些憨厚。 因为司徒彻的声音有些大, 她们与熊相隔的距离也不算远,那头熊大概也听见了,缓缓地转过身来,它的表情可不像背影那样可爱, 飢肠辘辘了一整个冬天的勐兽看见了活生生的美食,不由得垂涎三尺,果断放弃了食不果腹的小果子,晃晃悠悠地朝她们靠近。 黑熊莫名地高大威勐,庞大的身躯地踩在地面上,就像地震一样,马儿有些受惊,踟蹰着不敢继续往前迈进,即便是受过训练的战马,也不能在天敌面前镇定自若。 周楠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她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接触这么巨型的勐兽,那种对于自然的畏惧,让她身体有些发软,她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成了那只黑熊的美味晚餐。 「殿下」, 司徒彻低头看着她,手仍是牢牢牵在马缰上,她不打算出手射杀黑熊,这猎物是殿下要进献给皇上的,必须由殿下亲自动手才好,而她的殿下,内里是个十分勇敢的小女孩,这一点,早在周楠还是小包子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不是她每次都能保护周楠,周楠也保护过她。 她的声音落在周楠的耳朵里,就像虚幻,周楠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头熊身上,直到—— 「好痛,伤口好像裂了」。 肩上一重,是司徒彻的脑袋抵在那里,半张玄铁面具的质感有些硬,周楠被她拉回了现实, 「怎么了?」 后面的人没了声音,只有急促的吸气声,周楠急了,注意力被司徒彻和黑熊拉扯着,显然身后的人占了上风,她急于回头去看司徒彻的伤口,便不得不先冷静下来处理面前的威胁。 第92页 「你先忍一忍,马上就好」, 她放轻声音安慰着身后的人,伸手从马背侧旁的箭筒抽出了弓箭。 看见周楠手中的弓箭,黑熊立马发出震天愤怒的咆哮,吓得林中的鸟儿惊慌失措。 黑熊恶狠狠地扑了过来,移动的速度有些快,因为身下的马儿不安地扭动着,周楠的箭对得有些不准,箭头微微晃着,引起了黑熊强烈的不满,顿时更为暴躁。 距离在不断拉近,她越来越心急,额角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司徒彻不知何时松开了马缰,温暖修长的手臂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她身上,周楠身体僵了一下,明明是多了一个沉重的负担,却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注入了她的心神,她屏息凝神,瞄准开弓,铁箭直嗖嗖地没入了黑熊的左眼。 它疼得在地上打滚,一边歇斯底里地怒嚎,周楠趁着间隙又摸出一支箭,抓住时机在它闹得地动山摇之前,将另一支箭射入它的胸口。 偏了一点点,没有正中心脏,但还是足够要了它的命,勐兽垂死挣扎了许久,这才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 第一次射杀这样庞大的猎物,力量上还是差了一些,冰魄对她的侵蚀太强了,尽力射出了这两箭,她也累得气喘吁吁。 「你感觉怎么样了?」 没有过多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之中,她连忙回过头去看司徒彻。 「好惊险,多谢殿下相救」, 少将军抬头对她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除了有些苍白的脸色,与寻常并无不同。 周楠微微睁大了眼,这才发现自己被骗了,脸色瞬时沉了下去, 」你可知欺君之罪是什么下场?「 」殿下想如何处置臣?「 少将军低着头小声说道,脸上的那张玄铁面具有些发烫。 」回去再说吧「, 周楠掩饰地回过头,她其实松了一口气,在以为司徒彻伤口裂开的那一刻,害怕的情绪就淡了许多。 原来在心里,她的安危已经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吗? 新的问题又来了,怎么把这头熊弄回去呢?这里离驻扎营帐的地方太远,也没有侍卫跟着。 「记下位置让人来拖吧」, 看出她的为难,司徒彻稳妥答道,这箭尾有她专门的标记,不至于被别的人抢占了去,也没人有这个胆子。 回去的时候,少将军老老实实的不敢乱动,周楠有些好笑,这只大猫闯祸的时候胆子肥得很,惹了事就缩成一团装可怜,明月说得不错,那只小狼确实是与她十分相像。 快到主营的时候,清风牵着另一匹马在前面必经的分岔路口等着她们,那匹马也是枣红色的,与公主那匹十分相似。 少将军依依不捨地从马上慢吞吞地下来,牵过那匹马,将马缰递到周楠手中。 「这是……」 周楠不知该说什么,司徒彻总是这样,不声不响就把这些事都做好,让她想拒绝也没有理由,她原本已经是打算步行回营的。 「这是骟马,不会那么容易被做手脚」, 清风在身后解释道,死掉的那匹马是公马,公马容易暴躁,也容易被下药操控,战场上为了防止这些,都是用被阉割的骟马,而给周楠的这一匹,自然是从战马中层层挑选出来的。 」天色不早了,殿下还没用餐,快些回去吧「。 」好「。 此地的人多了起来,若是耽搁得太久,容易被人撞见,不再犹豫,周楠骑上那匹温顺的马往营帐去。 走了一段,已经离分岔路口很远了,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司徒彻还站在原地。 心里像是被什么填满。 …… 」公主已经走远了「。 清风有些无奈,她家少将军怎么像望妻石一样。 随后就见司徒彻身子一晃,扶着旁边的树干慢慢弯腰单腿跪了下去。 」少将军!「 清风赶紧过去,见她捂着腹部,心道不好,扯开她的手一看,鲜血已经染红了整个手掌——早在接周楠上马的时候,她的伤口就已经裂开了。 长公主猎了熊的事很快被传开,熊的尸体也被侍卫们运了回来,群臣啧啧称奇,周晟更是乐开了怀,仰天长笑,广袖一挥,当即下旨要大摆宴席庆祝,借着猎熊的喜事顺带沖淡火铳所带来的惶恐。 觥筹交错,灯火通明,大家举杯同庆,共同享用这次狩猎的成果。 被众人簇拥的公主殿下总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唯一黑灯瞎火的少将军的营帐。 黑暗中,清风背着昏昏沉沉的司徒彻从无人注意的小路回到了营帐。 烛火迟迟亮起,周楠才微微放下心来。 清风给她上了药,又餵了水,司徒彻才恢復些许神智。 「少将军,你……说实话,是不是对公主……对公主……」 清风艰难开口,她是早就发现苗头了,少将军对长公主的照顾,早就超过普通君臣甚至是姐妹之情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少将军是重责任的人,长公主也有自己的原则,在司徒彻与郑好有婚约期间,两人都恪守着严格的界限,可现在,这道界限被打破了。 司徒彻有些慌张,眼神闪烁,被明月指出来还好,可不知为什么,她很害怕被清风知道自己对周楠的感情,让人惴惴不安,但她又无法对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属下撒谎。 第93页 清风嘆了一口气,熟悉自家将军的她知道少将军这是默认了。 「你不能告诉爹,殿下她……她不会说出去的」。 司徒彻怕司徒青云会对周楠动手,毕竟他一直告诫她,除了清风,世界上不能有第四个人知道她的性别,否则他就会要清风去清理门户,也俗称杀人灭口。 虽然这事还未有发生过,但她不想再让周楠多一个敌人了,尤其这个敌人是她爹,那她会生不如死的。 清风看起来有点难过,眉毛拧成了一团,她的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斗争,一边是司徒青云和司徒彻,另一边是周楠和司徒彻。 为什么偏偏是长公主呢? 少将军,你为何非要喜欢上她呢? 真的是,命中注定吗? 夫人当年找的大师所言非虚,少将军遇见长公主,真的会有血光之灾。 可即便是这样,当年的傅柔仍然没有告诫司徒彻,让她不要接近长公主,只是万般温柔地告诉小小的少将军,她有个可爱的妹妹,只是要长大之后才可以见到。 那时的少将军很高兴,很欢喜,时时都念着自己有个妹妹,盼着快点长大回去看妹妹。 后来长大了,傅柔死了,她也似乎淡忘了妹妹的事,却又让她遇见小雪花。 再后来,小雪花也死了,她哭得肝肠寸断,回京做任务时,清风以为她有小雪花了,就不会挂念长公主了,放心让她进了公主府。 谁知道,小雪花就是长公主,亦是少将军心心念念的妹妹。 现在,妹妹也不再单纯是妹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担心接下来糖分超标你们顶不住啊…… 第51章 讨饭 狩猎圆满拉下帷幕, 几日后,周晟带着文武大臣和丰硕的猎物回了皇宫。 周楠也终于回了府,下马车的时候往将军府那边看了一眼, 自与少将军在林子里分别后,这几天都没怎么看见过人, 现在看到那人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府上, 才彻底放下心来。 公主府的大门一开,金色的小身影立马窜出来, 圆熘熘地滚到了周楠怀里, 它不能离开她太久, 否则就会发脾气把府内闹得鸡飞狗跳, 比如现在, 公主府里的侍卫宫女们都跟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向公主殿下告状, 这只坏狼咬烂了什么东西, 又把刚打扫过的院子弄得一团糟…… 周楠出言安抚了大家几句,捏了捏小狼的耳朵,却还是没有责怪之意。 「嗷呜」。 战虹稚嫩地叫唤着,用小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背, 这么久不见, 小狼黏乎乎地挂在她身上, 甩都甩不开。 又在向公主索取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明月在身后撇了撇嘴, 心里酸熘熘的, 看吧,公主就是口是心非,明明司徒彻留下的狼都这么宠爱,怎么可能不想要她本人留在身边呢?她才不相信, 要是换了一个人捡了只狼回来,公主会这般宠着。 「司徒哥哥,你好些了吗?」 郑好带着婢女在将军府等候已久,自上次突发的事件后,郑容被皇上撤职,她自然也没有了再在那里待下去的理由,与司徒彻取消婚约的这些日子,她几乎夜不能寐。 冷静下来把前因后果又回想了一遍,其实她并没有掌握司徒彻和周楠相爱的证据,更没有她们私下往来的凭证,一切只是华妃的挑拨和自己的不理智,是她在郑继之的压迫之下,把司徒彻逼得太紧了,如果她没有那样过激,司徒彻根本不可能会受伤,更不会与她退婚,不论周楠与她到底关系如何,自己始终是她的未婚妻。 「嗯」, 司徒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对于这个少女,她的心情也是有些复杂的,还有阴影。 「对不起……」 「我不想说这个,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 泪意又上来,她做错了事,司徒彻对她还是没有不耐烦,也没有粗暴以待,她知道的,少将军一直是个温柔的人。 「司徒哥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以后不会再逼你,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 「哪怕只有名分,你让我能够待在你身边也好」。 她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让步,司徒彻愣了愣,随即有些无言,她这话若是在狩猎之前说,或许自己会考虑,可现在说, 太迟了。 她现在不是害怕郑好发现她的身份,也不是忧心这件婚事是否存在欺骗,而是—— 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或许郑好敏锐的心思也没有什么错,她对周楠确实与众不同的,可那又如何,正如那条祖训所言,若是娶了郑好,她不得不与周楠保持距离,周楠也不会接近她,她们会像两条交叉的线,在交汇过后,渐行渐远。 现在看来,她反而要感谢郑好,让她有机会明白自己的真心。 「我不能答应你」。 司徒彻轻轻说道,她的心已经被雪花填满,一点余地也不剩下了。 说罢,无暇去顾及身后失声痛哭的少女,她转身进了府,这几日被清风胁迫着在营内养伤,又有好久未见殿下了,有些想念。 入夜时分,一道白色的身影蹿进了公主府,只是一眨眼,在公主府外埋伏的弓箭手偶然抬头,只当自己看花了眼。 书房里的灯火摇曳,小狼嗷呜了一声,没有什么威慑力,而后又陷入寂静。 第94页 少将军轻车熟路翻了窗子,带起了一阵风。 周楠挺拔的背影清冷,神情恬淡,只有手里的狼毫顿了一下。 府内又进了野猫。 小狼窝在她腿边,睡得香极了,轻微的鼾声有规律地响起,胸口处金色的毛髮轻轻起伏,墨点儿似的鼻子动了动,大概知道是来了一个好久不见的熟客,嘴角涎着一丝口水,下一秒就被洁白的手帕擦干净了。 此情此景,少将军竟有些嫉妒。 「少将军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里可是公主府」。 清清冷冷的语气,让司徒彻心口一紧,但她假装没听见,走到周楠的身边,厚着脸皮坐在地上耍起了无赖,如果耳根没红的话,就更完美了。 左边一只狼,右边一只猫,周楠抿了抿唇,倒要看看她想做什么。 某人一声不吭,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看她纤瘦有力的手腕,看她修长漂亮的手指,不知为何,冷酷无情的玄铁开始升温,面具下的脸烫得有些发痒,她低下了头,忍不住把手覆在玄铁上。 冰冷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周楠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她的脸半张粉色,半张寒冷,可她的眼睛,那是藏不住秘密的湖水,公主殿下一瞬就识破了她的真正心情。 少将军害羞了?公主殿下玩味地笑了笑,另一只手绕到她头髮后面那根绑着面具的细绳上,虚虚握着,她留着漠北骑士的长髮,周楠摸到了柔顺丝滑的发梢,手感好得让她不自觉用手掌腹侧蹭了蹭。 「别……」 司徒彻抬手扶住了面具,深怕她解开那根绳子。 两人此刻隔得很近,近得能闻见彼此身上的味道,周楠身上有股初雪消融的清香,它们分成千丝万缕,迫不及待地钻入了少将军的鼻腔,蛮不讲理地霸占了所有的空间,司徒彻的脑袋有点晕。 「公主,晚膳来了」, 明月就在此时闯进来,然后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她家公主微倾着身子,左手捏着少将军的下巴,右手压着人家后脑勺,少将军跪坐在地上,被迫仰着头,露出来的半张脸通红,似乎还有泪光闪烁,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 「公主,奴婢把晚膳放这了,奴婢告退!」 啪地一声把门合上了,明月在门外捂着砰砰直跳的小胸口,完了,她的眼睛脏了,她看到了什么—— 神仙画面。 少将军也太弱了吧。 公主也太……太霸气了吧。 「明月姐姐,这......」 身后两个男子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幻想,还是皇上送来的男宠其中之二,明月有些不悦, 「没看见公主正忙吗?还不快滚」。 书房里的两个人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明月刚才进来得太快了,她们都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殿……殿下」, 司徒彻想要往后退一点点,现在的距离让她有点难以承受,她怕心脏从胸腔里跳出来撞到周楠。 周楠却没依她,扣着她的后脑勺,双目炯炯直视,似乎要穿过她的大脑看清里面是什么东西, 「你来这里做什么?」 「臣……臣还没用晚膳」。 「将军府少了你一顿吃的?」 「那日公主猎了熊,皇上宴请了满朝文武,臣没有功劳,好歹也有苦劳……」 大猫委屈巴巴的,说的话又那么理直气壮。 合着是来向她讨小鱼干的,周楠一阵无语。 「去把盘子端过来」。 「是……」 司徒彻慌慌张张地去端了盘子,这是周楠的晚膳,旁边还有一个小碟子,是给战虹吃的肉,还有一杯奶。 闻到香味,小傢伙及时醒了过来,张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周楠把小碟子拿出来放在一边,它抬头望着她,也知道要允许了才可以吃,周楠点了点头,它这才伸出小舌头舔起了鲜奶。 见它吃得欢快,周楠也执箸开动了碗里的米粒,司徒彻在一边仔细看着,后厨的厨子还是有遵守约定按照她的吩咐给殿下准备食物的。 公主殿下并没有要赏饭给她吃的意思,少将军有些尴尬,老老实实坐在原地不敢动弹。 她其实不饿,对食物的香气抵抗力也很强,但听见战虹埋着头哼哧哼哧吃得太香了,周楠又有故意诱惑她的嫌疑,不时伸出粉粉的舌尖舔舔唇,这她就忍不住了。 有句话叫秀色可餐,她今日也得被迫亲身感受一回,好在女人的喉骨含蓄,不会轻易暴露她的渴望,默默地吞着口水,少将军悄悄转移了视线,想要避开这温柔又残忍的折磨,但周楠不放过她, 「抬起头,看着本宫吃」。 「……」 为了逗她,周楠比平时多吃了一些,即便如此,碗中还是剩了许多饭菜,厨子给她做的分量一直很充足,深怕饿着她。 「端下去吧」, 「殿下……浪费食物不好」。 「本宫吃不下了」, 周楠挥了挥手,让她拿走。 「臣还没吃呢」, 司徒彻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来了,大猫又来了,满眼渴望地盯着盘子里的小鱼干,这回是真的小鱼干。 「你,想吃?」 周楠眉梢上扬,明知故问道。 本来是打算叫明月再上一份餵猫的,既然不要浪费,那…… 第95页 公主殿下起了顽劣的心思。 少将军认真地点了点头,比旁边的战虹还要乖巧的模样。 「你吃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司徒彻:好好吃! 殿下好坏啊,但我好喜欢啊,你们喜欢吗?捂脸.jpg 第52章 知己 「你吃吧」。 司徒彻真的拿了她用过的筷子, 就着她吃过的碗埋头吃了起来,神情自然,就像这么做过很久了一样。 本来要看她笑话的公主殿下却偷偷红了脸, 暗自磨了磨牙。 少将军吃得认真,也不挑食, 把盘子里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又端着剩下的汤喝了下去,周楠这时抽空看了她一眼, 只能看见修长白皙的脖颈向后仰着, 曲线优美, 吞咽的时候, 蛰伏在皮肤深处的喉骨此刻小心翼翼地冒出了头, 公主殿下执笔的食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在对方发觉之前立马收回了视线。 「吃也吃了, 喝也喝了,你走吧」, 周楠不想搭理她了,拿起笔打算继续自己手上的事。 「殿下, 什么叫做「来不及了」?」 吃过饭后, 司徒彻冷静下来, 脑袋也清醒了许多, 她还记得那日在百花园周楠一气之下所说的话, 这些天一直没找到机会好好地问清楚。 「字面意思」,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周楠也没打算捂着藏着,反正吵也吵过了,打也打过了, 这个人犯起倔来,说什么都没用。 一阵沉默,周楠批阅完了手上的奏摺,才发现她还站在那里,抬头一看,那人已是泪流满面,冰冷的玄铁上泪水连成了一条直线,折射出银色的光彩。 她愣住了,这样的司徒彻是她从未见过的,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以后,都没见过对方这么脆弱的样子,周楠的心乱七八糟地动了一下。 其实不是没有过的,小少将军亲手给「死去的小雪花」立墓碑的时候,也与现在的模样相似,是她错过了,而如今,疼痛只增不减。 「你过来」, 周楠朝她招了招手,轻声说道。 司徒彻机械地走到她面前。 「别哭」, 从怀中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周楠替她把眼泪仔仔细细地擦掉, 「大周的少将军,怎么可以哭?」 司徒彻抓住她的手,满眼都是恳求, 「不要来不及,不许来不及,你不能死,小雪花……你不能死」。 上天对她未免太过残忍了,一次锥心还不够,还要再来一次,要在她爱上她之后,再来一次。 周楠捧着她的脸,一半冷,一半热,就像此刻的心情,她知道司徒彻是回忆起了小时候,她也很后悔,早知道自己已经无药可救,当初实在不该放开她的,哪怕与她多相处一段时间,也好。 现在再想抓住她,太迟了。 司徒彻一把拎起躺在地上露出圆滚滚的肚皮正在消食的战虹,战虹被抓得不舒服,嗷呜嗷呜地委屈叫唤着,她却听不到似的, 「它不是可以救你吗?我们找了那么久,它可以起死回生的」。 「你弄疼它了」, 周楠把小狼从她手上救回来,一边安抚受惊的小傢伙,眼神黯淡, 「它不是长虹,那只母狼也不是」。 「可……」 「我去找长虹,我这就去找长虹」。 司徒彻抹了抹眼睛,起身就要往外走,周楠拉住她的衣角, 「长虹的消息一点也没有,你去哪儿找?你怎么找?」 随后她闭着眼,哀伤道, 「或许世上根本就没有长虹」。 「那我去找毒王,他制造出来的毒,他一定可以解的」, 司徒彻不死心。 周楠放开她,笑得有些凄凉, 「他要是可以解,当日就不会大张旗鼓来截取长虹了」。 司徒彻瘫软地撑着桌子,从未有过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师父是医圣,只有她可能研制出冰魄的解药」。 司徒彻眼前一亮。 「但本宫或许等不到那一天了」。 光亮再度熄灭。 「你要是真的把本宫当……知己,就不要拦着本宫替母后报仇,这是本宫的心愿」。 她一定要给卫珺报仇,这是她支撑活下去的动力与信念,至于她的另一个心愿……悄悄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少将军的侧脸,可能永远也无法实现了。 司徒彻把翻腾而上的眼泪压了下去,殿下才替她擦掉的,她抬头看向周楠,喉头哽塞, 「臣不会阻止殿下报仇,只是臣希望,殿下同时也要爱护自己的身体」。 「本宫只是无奈之举」, 周楠嘆了一口气,要华妃的命很简单,华妃屡次三番暗中动手脚袭击她,这些她也不是不能做,可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让那个女人亲口承认害死母后,让她的罪行大白于天下,让她为自己做过的孽付出代价。 「臣还有一个请求」, 司徒彻垂着头,看不清情绪。 「你先说」, 如果是那件事,周楠不会答应,她也无法预料到后面会发生什么,宫中之事瞬息万变,不能贸然把司徒彻牵扯进来,这个人的性格,并不适合留在皇宫。 司徒彻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眼中划过沮丧,殿下把她当朋友,当伙伴,当……知己,她却对她有了别的心思,还想娶她,想留在她身边,陪她过完剩下的日子,连理由都想好了——帮她隐瞒身份。 第96页 太卑劣了。 「臣想多陪陪殿下,就像小时候一样,好吗?」 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她不怕被拒绝,只怕被发现,殿下会不会排斥她呢? 「本宫的暗卫侍从,有哪个拦得住你吗?」 周楠撑着额头,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不准她进来,这人不还是进出公主府如无人之境。 司徒彻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从地上捞起小狼抱在怀里揉来揉去,战虹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好奇地用爪子在玄铁面具上来回划了两下,又伸长脖子碰了碰,对这个冷冰冰的东西十分感兴趣。 「还没好吗?」 周楠的注意力回到她的脸上。 「嗯……」 少将军侷促地把小狼的爪子拿下来。 「明月,拿着消肿的冰块拿进来」。 「哦,好嘞」, 明月还尽忠职守站在外面。 冰块很快送了进来,明月露出一个奸逞的表情,偷偷捂着嘴又走了,里面根本就是一家三口嘛,瞧瞧狼崽子和少将军腻歪那样儿,亲生的都没有这么亲。 周楠再次把手伸到她脑后,司徒彻还是捂着面具,声音小得像蚊子, 「殿下……你别看了」。 「本宫要看呢?」 周楠勾着她下巴不松手。 「太……太丑了」, 「你怎么知道丑」。 「就是丑」, 司徒彻跟她僵持着,周楠的食指才不听她啰嗦,轻轻一挑就解开那根细绳,另一只手拿开她的手,面具后面的脸终于露了出来,是—— 很清秀的一张脸,上面有一道极浅的划痕,在耳缘旁,不仔细看都不一定会注意到,约莫是那日不小心用指甲划的。 「……」 周楠已经做好了看见一张浮肿的脸的心理准备,毕竟过了那么久都没有好,她还担心是不是伤到内里了,结果…… 少将军的玄铁面具被没收了。 若是清风在此肯定要笑了,她可是多次劝说过少将军已经无事了,可追求完美的少将军总担心自己这样不好看,坚持要戴着面具。少将军在战场上风里来雨里去的,脸上倒也不是没受过伤,只不过那时未曾遇到心上人,讲究归讲究,没有爱惜羽毛到如此境地。 周楠走下台阶,在架子上一阵翻箱倒柜,摸出一个青花小瓷瓶,这是决明大师配的消除疤痕的药膏,效果奇佳。 「过来躺下」, 坐回原来的位置,周楠示意她把脑袋靠到自己腿上,少将军扭扭捏捏的,有些不好意思。 「快点」, 小狼以为在叫它呢,麻熘欢快地爬到周楠怀里去了,周楠不厌其烦地把它挪到案几上,朝司徒彻示意,忽略了战虹委屈的哀嚎。 终是拗不过她,少将军乖乖躺到她的腿上去了,紧闭着双眼,脸皱成了一团,周楠看得好笑,她好像把自己当成什么洪水勐兽一样。 少将军缩着修长身体,只感觉冰冰凉凉的东西覆在耳旁,又有一阵微风拂过,像有羽毛在轻挠,在心上挠。 她现在心里装着秘密,殿下像小时候一般这样毫无防备地亲近她,让她总觉得危机重重,又觉得这样心怀不轨的自己糟糕透了,闭着眼睛不敢看人。 这样自然也就错过了满目温柔,就像那日周楠睡着了,错过她的守护一样。 「好了,腰上的伤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周楠没让她立即起来,视线往下滑,来到了少将军的细腰上,她最爱司徒彻的腰,修长又结实,里面蕴藏的力量能让她安心,又不至于恐慌,满足了她的一切审美,只是现在,那上面的口子让她心疼不已,那么大的一个伤口,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好。 华妃这笔帐,她是一定要算清楚的。 「没事了」, 司徒彻红着脸道,她总感觉公主的视线能够穿透身上那层薄薄的布料,描摹她的皮肤肌纹,虽然公主殿下,也不是没见过。 「真的?」 周楠半信半疑,不过现在早已不是小时候,少将军这小媳妇的模样,估计是打死也不肯脱掉衣服让她看的。 「嗯」, 大猫忙不迭地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少将军这小傲娇,好想让公主按头亲哦,不如下一章…… 第53章 宠爱 「去去去, 公主忙着呢!没时间搭理你们」, 门外响起明月不悦的声音。 「明月姑娘,公主也要休息啊」。 「你就让我们见见公主吧」。 「……」 周楠皱了皱眉, 每天晚上都有这样的事要发生,那些男子现在摸清楚她不会回寝宫, 都闹到书房来了, 每日两个,非要闹得她不得安宁。 少将军脸色微沉, 上次在御林因为这些人就已经很不开心了, 不愧是皇上送过来的, 这胡搅蛮缠的劲儿连她都自愧不如。 顺着狼毛摸下去, 战虹要是再长大一点, 就可以一口一个了吧? 某人心里灌了一大罈子的醋。 周楠正要出声让侍卫教训一下, 司徒彻先开口了, 垂着眸看不清情绪, 「他们住一起吗?」 「没有」, 周楠不知道她的用意,但还是和她解释了。 「父皇赐了一座西宅, 里面有五个小院子, 每个院子住两个人, 轮流来府中, 平时不让他们见面也是怕互相打起来」。 第97页 「那就好办了, 殿下需要臣的帮忙吗?」 「什么?」 周楠有些迷茫地望着她。 「如果殿下一直拒绝他们, 皇上那边应该不会轻易罢休吧?」 「嗯,如果这些人用不上,父皇大概还会送人过来」, 讲到这个, 她有些头疼,为了让周晟表现出有要立她为储君的想法,她不得不忍下来。 「殿下稍等一会儿」, 少将军嘴唇上扬着,扮殿下的面首可算是她的老业务了,这事儿她熟。 司徒彻绕到她身后按住她的肩膀, 「先不要回头」。 「好」,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周楠还是应下了。 司徒彻把头髮散开,又重新束成京城这边男子的髮型,她身上的白衣与那些男宠极为相似,只是布料不同,不走近看是看不出来区别的。 她又把腰带半解,其实这事儿有点难为情,尤其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可想到外面难缠的豺/狼/虎/豹,她忍住了。 扯了一下衣襟,衣领半开着,精緻的锁骨隐隐若现,她微红着脸走到周楠面前,躺进了对方怀中,把腰带的另一端塞到周楠手中, 「殿下,好了」。 周楠的心跳都要停止了,视线从她身上一一扫过,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不知道她有多喜欢她,怎么还能这样勾引她? 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喉头,周楠感觉又回到小时候看见她长发尽散,美人出浴的模样,好在现在她的头髮束得整齐,不然自己怕是真的要克制不住,对她做点什么了。 看见锁骨上方的肩露出半个牙印,周楠终是没忍住,伸手微微拉开她的衣领,想看清楚一些。 司徒彻要羞愤而亡了,躺进周楠怀里的这一刻她就后悔了,她这是在玩火,她的心已经完全不受她控制,上蹿下跳着。 肩上有许多排列整齐的牙印痕迹,过了这么多年仍然清晰,可见当时用了多大的力,其中一个鲜红惹眼,是她不久前发病在陵墓留下的。 心尖传来一阵疼痛,她毒发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肯定毫无顾忌地把痛苦转移到她身上,这个傻子还往她跟前凑,自己主动送上门让她咬。 现在也一样傻。 傻乎乎的。 「明月」, 周楠淡淡叫了一声,眼神一直落在怀中的人身上,她仍是闭着眼,任由自己摆布,尽职尽责做好一个「道具」,却不知在周楠眼中,外面那些人才是真的道具。 明月在外面听见她的传召,有些不情愿地开了门,这少将军和公主正卿卿我我呢,干嘛让这些不懂事的进去打扰啊? 不过看到案几前的那一幕,她就迅速捂上了眼睛,这可比刚才刺激多了,公主居然把人拐进了怀里,还低着头似乎正准备解人衣带,司徒彻软绵绵地靠在她身前,从袖子里伸出来的半截白皙手臂有气无力地抵着周楠的肩膀,欲拒还迎,少将军身上有伤,又是女子,装起柔弱无骨来自然不输这些男宠。 两条笔直的大长腿半曲随意搭在一旁的地毯上,从侧脸到脚尖的曲线完美,领口上方露出的白颈似雪,太……诱/人了,她又脏了。 五指之间还是忍不住张开了一条缝,说实话,少将军有点儿好看,有点儿美。 也许比一点儿再多一点。 好吧,她坦白,是很美,非常美。 那两个男宠显然也愣住了,周楠的另一只手在司徒彻腰间的布料上轻轻摩挲着,锦布底下的腰腹结实又柔软,摸起来真的很舒服,让人流连忘返。 假戏真做,真真假假,亦真亦假。 她们有着真心真情真意,只是隔着千山万水。 他们只剩下嫉妒和愤怒,坚持站在原地,大家都一样,凭什么公主独宠她?他们抱着不切实际地幻想,或许公主腻了那人,就会换他们上呢? 周楠狡猾地没立即让两人离开,不是不想,而是捨不得怀里的人,她的眼眸愈深,喉头渐渴,理智告诉她,该止住了,但感情不允许。 司徒彻等得难受,她也知道那两个男宠还没死心,于是她的手臂先于大脑行动了,勾住周楠的脖子往下压,周楠没料到她这个动作,顺着她的手腕就真的压了下来,两人嘴唇几乎要碰到了,中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但周楠的长髮倾泻下来,遮住了一半,从下面的角度看过去,那就是吻在一起了。 「公主!」 男宠们不约而同地惊唿了起来,这根本就是那个不要脸的在勾/引公主,两人看得清清楚楚。 明月从捂着眼变成了捂着嘴,天吶,她的小心脏快要承受不住了,少将军真的是太会了吧?公主也真是能忍,她这个看热闹的都快忍不住了,怪让人口干舌燥的。 周楠哪里能忍住?魂魄都被她勾走了,要不是那两个人突然出声打断,她的理智就要灰飞烟灭了。 「滚出去」。 她抬头微红着眼,声音不大却威慑人心,这是真的恼羞成怒,不是演出来的了。 两个男子讪讪地闭了嘴,这样打扰了公主的好事,激怒了公主,自知理亏,灰熘熘地离开了书房,明月替她们把门关上,在外头叉着腰又骂了两人一个狗血淋头。 听见关门声,司徒彻这才睁开眼,刚才演戏的时候,她内心的紧张是要大于害羞的,要不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大胆的动作? 第98页 「殿下……」 她抬头看着周楠,才发现对方俨然动了情的模样,眼角都泛着红尾,淡淡的,却直入人心,与当初的小包子相似又不相同—— 殿下长大了。 司徒彻不说话了,周楠的红唇离她越来越近,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眼中只有那张漂亮的嘴唇轻轻开合的模样。 但她不敢闭眼,闭眼就相当于承认,承认就完蛋了。 明月那天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迴荡着, 你不想娶公主吗? 你不想吗? 不想吗? 想。 她完蛋了。 周楠却退回去了。 公主殿下想要感情用事,可现实不允许,如果她现在吻上去,那她的少将军从今往后,在没有她的日子里该怎么办?她可以占有她,却不能对她负责。 所以,在司徒彻目光变化的前一刻,她收回了其它所有的心思,给臂弯里的人理了理衣领,又替她把腰带重新系好,淡淡一笑, 「还准备在本宫怀里躺多久?」 司徒彻如梦初醒地从她怀中退了出去, 「臣……臣冒犯了」。 「你确实很大胆,不过本宫想此事很快就会传出去,但愿他们知难而退」。 周楠知道她还没有从感情里全身而退,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故意转移到正经的话题上,打破这种暧昧的气氛。 「是……」 司徒彻清醒地认知到,殿下对她无别的特殊感情,压下不安与失望,她也收了心思。 其实,无论是皇上还是其他人,都在想要殿下坐实这个名头。 现在有人目睹了她骄/奢/淫/逸的一幕,那就够了,皇上知道她接受了男宠,就知道她愿意选择那个位置,而其他大臣包括华妃在内,都明白这个道理,那他们不得开始行动了? 司徒彻不禁有些担忧。 「好了,这都是本宫自己的选择」, 「臣知道」。 她现在已经明白周楠没有什么退路了,其实她根本也没想要登上那个位置吧? 要是失败了,新皇帝自然饶不了她,要是成功了,那些乱臣贼子也有藉口起兵谋反,所谓的文豪才子们也会对她一个女人称帝口诛笔伐。 这个世界,女人生来就是原罪,尤其是美貌又智慧的女人,简直罪无可恕。 她的殿下,这是一步一步用自己作为诱饵,引出那些见不得光的卑鄙小人,为皇后娘娘报仇雪恨。 而她能做的,只有这些小事了,就让她在这些小事上为殿下排忧解难吧。 周楠仍然宿在书房,睡在她曾经睡过的那张榻上,司徒彻心念微动,殿下答应她可以在旁边守着直到自己睡着,可她不捨得在周楠睡着后就走,她会一直守着她,直到天亮。 周楠一开始也睡不着,不是不想睡,只是捨不得睡,贪恋她在身旁的一分一秒。 可司徒彻向来有这种魔力,不论是她进来偷奏摺的那一次,还是在马车上安抚她的那一次,亦或是她离开的那天晚上,只要她在身边,周楠就能很快入睡,并且睡得香甜。 「殿下,晚安」, 又是一夜无梦,又是一夜未眠。 作者有话要说:  但愿能过审吧,忧愁…… (后期少将军会攻回来的,现在特殊时期,还在追妻) 第54章 朝堂 长公主宠幸面首的事一夜之间传得沸沸扬扬, 往日大家都还只是猜测,现在被亲眼目睹的两个男宠散播开来,周楠自然是坐实了这个名声。 隔日, 就有人在朝堂上参长公主了。 「长公主身为女子,与男子私通苟且, 败坏名节, 祸乱朝纲,求皇上明察」。 「长公主荒淫无道, 骄奢淫逸, 男宠成群, 不守妇道, 不配为我朝公主, 请皇上为大周正名」。 「长公主一介女流, 插手政事, 搅乱朝堂秩序,违背祖训,其狼子野心可鑑,望皇上替臣等做主」。 「……」 周晟戴着七彩冕旒坐在龙椅上平静地听他们发泄不满, 以往只敢在奏摺里含沙射影的大臣们这下有了实实在在的证据, 就像是恶狗好不容易闻见了骨头的香味, 死追着周楠的私生活不放。 不过周楠也不上朝, 听不见这些狂吠, 身临其境的少将军袖子底下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她不能给周楠惹祸,只暗暗地把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官员都记下了,这里面有些人平时妻妾成群,还时常流连青楼等地, 甚至有些……连小女孩也不放过。 「众卿还有什么要说的?」 周晟缓缓开口,龙袖一拂,不怒自威,下面立即就刷刷跪倒一片, 「请皇上为臣等做主,为大周正名,治长公主淫/乱之罪」。 寥寥站着的就只有司徒父子,郑家父子,太子周桉,还有几个知晓此事内情的重臣,以及由周楠一手提拔上来的官员,他们多是有真正治国之才,又无法施展抱负的穷困寒门,不敢为长公主说话,但秉持着不落井下石的底线。 周晟摸了摸鬍鬚,站着的人比他想像的要多,这说明他的小公主比他所预料的还要更有能力。 「你们说她荒淫无道,男宠成群,知不知道那些男子是谁送的?」 「是朕」。 「你们说她插手政事,搅乱朝纲,知不知道她的权力是谁给的?」 第99页 「是朕」。 「各位要治她的罪,是不是也要先治朕的罪,给你们做主,替大周正名啊?」 周晟的语速缓慢,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清楚,语气平平淡淡的,含义却让人寒意滋生,湿透了嵴背。 方才理直气壮的大臣们顿时渗出一层冷汗,周晟送男宠这事儿,本来知道的人就不多,他就是故意的,之前周楠招伴读他就有想法了,可那时周楠身体还没好,他怕她承受不住这滔天大浪。 跪在最前面的周枫是知道内情的,可他脑袋不是很灵泛,周晟对他有些失望,其实如果没有周楠,他是有立周枫的念头,一个是他身为华妃之子,也算卫珺的侄儿,排名在众皇子的前面,二是他也能文能武,相貌又端正,对周晟这个父皇至少表面上孝顺有加,能说会道,常常哄他开心。 在太平盛世当皇帝,且不需要当一个好皇帝的时候,只要会听话,不闹得太过分,不引起民愤,选几个忠心有才华的辅政大臣并不是很难。 周枫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繁殖能力强,年纪轻轻的他已经立了王妃,王妃也有孕了,很可能给周晟诞下一个龙孙,这个儿子不行还可以培养孙子嘛。 可以说除了周楠,他是最得周晟偏爱的儿女了,毫无疑问,如果没有周楠,他最有可能会成为大周的下一任君王,可偏偏周楠就回来了。 在周晟眼中,周楠唯一可惜的,就是生错了性别。 即便如此,她是卫珺的亲骨肉,不止是能文能武,更是能治大国之材,有容人之度,是能做明君的人,歷史上皇帝何其多?但明君又有几个? 周楠是他亲手培养的,他知道她有治国天赋,日后定要超过他这个父皇,所以他不顾朝臣反对,不惜一切手段,要把她扶上来,这是他与所爱之人唯一的结晶,是他最满意的继承人。 至于周桉,向来不敢在朝堂多说什么,他唯一拥有的就是太子头衔,其他的一无所有,当初放手一搏,周楠活着回来了,华妃也相安无事,他输了,输得一塌煳涂。 但周枫和周楠之间,他愿意选周楠,也不得不选周楠,周枫早就对他先于自己出生几天不满很久了,这次再赌输,他就没有命了。 朝堂上鸦雀无声。 司徒彻看见郑容想要向前迈出步子说什么,却被郑继之拉住了,她收回视线,眼神有些冷,她知道郑容想干什么,他想求娶殿下,在这个风口浪尖,做一个挽回周楠名声又能平息众怒的「勇士」。 周晟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眼神凌厉,他的女儿是嫁不出去吗?需要别人「好心好意「来请命赐婚? 这些人只看到周楠日益崛起的地位,却看不到权力背后的影子,是皇帝,是他一步一步促成了这个结果,他们在指责周楠的时候,真正指责的对象却是皇帝。 皇帝要她雨露均沾,皇帝要她一人之下,莫说这个决定是为了大周的将来,就算他昏庸,真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也绝不允许他们来指手画脚。 他将目光看向一直没有动作的司徒彻,对这个上次冲出来保护周楠又是卫珺看中的人,突然有了浓厚的兴趣, 「司徒少爱卿可有什么话要说?」 司徒青云皱了皱眉,彻儿一直在军营长大,对于这些朝堂之事并不通晓,而皇上现在又对司徒家并不信任,若是说错了话…… 其他大臣把目光投到她身上,现在朝堂上暗流涌动,谁说话都不讨好,帮公主吧,得罪大臣,帮大臣吧,得罪皇上,大家都纷纷想看她出丑。 司徒彻自己也很慌,倒不是怕得罪谁,而是怕答得不好,影响了殿下,她拱手对天子行了一礼, 「臣乃武将,粗鄙之人,不懂朝政,只知道一句话」。 「说!」 周晟的声音威严。 少将军顿了顿,字字清晰道, 「君是君,臣是臣」。 低沉的声音在大殿迴荡着,司徒青云终于放下心来,后背的青衫湿了一大片。 周晟唇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没夸她也没贬她,让她退回去了,那双炯炯有神的龙眸却一直盯着她。 她身后的郑容面色阴沉,郑继之暗自冷笑了一声,神情也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这话自然也传到了公主府,彼时周楠正在书房用午膳,听到这句话是喜忧参半,表情凝重。 「公主,少将军说错话了吗?」 明月见她这样,也跟着担忧了起来,毕竟少将军常年所处之地政治环境单纯,对朝堂之事自然没有那么了熟于心。 周楠摇头,司徒彻这话自然是说的极好,一是表明对周晟和自己的忠心,没有君主不喜欢忠诚的臣子,而且她的忠心还不止是忠诚,更是有「愚忠」的意思,周晟对大臣们不满,也是因为他们把那一套纲常礼教搬到殿堂上来指责帝王。 其二,她是武将,也是周晟不放心的对象,她说自己不懂朝政,就深得帝心了,皇帝喜欢的就是不懂权谋的武将,这样才好掌控,她放低姿态,就解了司徒家的围。 其三,她用的是君臣之纲,三纲五常里面君臣为首,那些拿着礼教来反对自己的大臣自然无言以对,也不可能以此为理由记恨她。 周晟心思深沉,不会直接表露出对她的赞赏,但可以肯定,司徒彻一定入了他的眼,这也是周楠担心的地方,她最不希望司徒彻牵扯进皇家权谋,虽然少将军天资聪颖,在朝堂上也懂得避其锋芒,可她始终不懂得皇宫里的那些龌龊龃龉,她的性格不适合长期待在此地,她该是自由自在的少将军。 第100页 下朝以后,郑容的脸色很不好看,闷头独自走在前面,不知郑继之和他说了说什么,禁军统领发狠似的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力量极重,树叶纷纷落下,也平息不了内心的郁闷与怒火。 「不会的……公主她一定是有什么苦衷……」 他的语气很慌张,显然自己也不太相信这个说法,谁能逼着周楠宠爱他人呢?周晟虽然给她送了人,却也没有命令她必须与那些男子如何,这前几日不都好好的,长公主一向洁身自好,突然就发生这样的事,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经过公主府门前时,郑容死死盯着府门,似乎要把大门看出一个洞来,手指的关节咔咔作响,司徒彻毫不怀疑,他想立马冲进去质问殿下,或是,把当日勾引殿下的男宠暴打一顿。 少将军缩了缩脖子,有些心虚,正准备转身进府,却又看见郑好站在门边。 少女今日精心打扮过了,像是去了一趟集市逛街,顺路经过将军府。 「司徒哥哥,好巧」。 「嗯」。 司徒彻有些无奈,她又不是傻子,哪有这么巧?少女对她的执念实在是有些骇人。 「对了司徒哥哥,你知道么?长公主昨日……昨日宠幸了一个……面首」。 她紧张地观察着司徒彻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想从中看出一点什么。 听说这件事后,郑容在府上发了很大的火,砸了不少东西,想必任何喜欢的长公主的男子都难以接受此事吧?而且与以前的传闻不同,昨日真真是有人亲眼目睹了长公主将一男宠抱在怀中疼爱的,还因为被人打扰而勃然大怒。 公主府耳目众多,是真是假,她大哥一定可以分辨清楚,昨晚他的反应绝不像假的,眼中的怒火都要冲破云霄了。 「嗯,现在知道了」, 司徒彻淡淡地点头,若她不是那个「男宠」,或许确实会疯。 作者有话要说:  司徒彻:能不能先让殿下把事儿办完了再骂? 第55章 怪物 这天傍晚, 公主府有些不太平。 「公主,不好了,外面的侍卫说, 贾云庆在西宅那边杀人了!」 明月慌慌张张地闯进了书房,西宅便是那些男宠们所在的宅子。 「怎么回事?」 周楠从案上抬头, 眼神带着威严, 明月深吸一口气,平復心情后说道。 「西宅那边的侍卫过来说, 傍晚的时候贾云庆和邱埜两个人喝醉了, 误闯进了西宅说要找那个……那个被公主宠幸的男子算帐「。 明月舔了舔嘴唇, 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案前的人, 周楠忽视了她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只好继续说道, 「没有公主你的允许, 侍卫不肯放他们进去,双方就争执起来,后来贾云庆不知怎么了,突然发狂了一样见人就打, 邱埜和侍卫都被他打伤了, 还杀了人!」 「走, 去西宅吧」。 周楠从案前起身, 此事蹊跷, 纵然万般不愿踏入西宅, 现在也得去那边看看情况。 情况与明月描述得差不多,大门口的侍卫此刻都围在庭院里,谁也不敢靠近双目血红的贾云庆,邱埜捂着胸口被人扶着靠在一个侍卫身上, 嘴角还挂着血,地上躺了六七个男宠的尸体,均眼球突出,青筋暴起,是被人活活打死的,死状惨烈。 而兇手现在仍在行兇,贾云庆骑在一个男宠身上,双手死死掐着那人的脖子,那个男子脸色已经发紫了,似乎已经撑到了极限,眼神涣散地望着大门的方向,显然是希望有人来救他。 可边上的侍卫也不敢上前,一是怕被他打死,二是贾云庆本来也是公主之前青睐的伴读,大家也不敢伤了他。 周楠一句话也没说,直接飞身从侍卫身旁抽出一把剑横在贾云庆脖子边, 贾云庆呆滞了一下,缓缓抬起头,周楠发现他的表情不太对劲,脸色发黑,正要问话,他却又马上低下头,一拳狠狠砸在身下那人太阳穴上,男宠当场毙命。 剩下的两个男子缩在角落里,求救的目光看着周楠, 「公主,救命……」 周楠紧紧盯着他,只觉得他的模样十分古怪,贾云庆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他竟准备对周楠出手,旁边的侍卫不敢再犹豫了,拿着剑就朝他砍了过去。 「啊——」 一剑砍掉了他的胳膊,他露出痛苦的表情,眼神似乎有一丝清明了,睁大了眼睛看着周楠, 「公主」。 周楠一晃神,她刚才没有对他动手,是因为想起了司徒彻,那人以这幅模样在身边陪了她很久,所以她对贾云庆动了恻隐之心,现在看见他的手臂鲜血淋漓,竟有了一丝心痛的感觉。 但下一刻他的面目马上变得狰狞了,怪叫着朝周楠扑了过去。 「殿下!」 司徒彻的声音把她惊醒,周楠看见了真正的她,心这才安定下来,剑比他的动作要快,穿透了他的胸膛, 而贾云庆心脏被穿后竟还没死,挣扎着继续往前走,鲜血喷溅了一地,眼睛越发鲜红了,周楠后退了一步,抽出剑再次砍向他的脖子。 这次没有手下留情,贾云庆的脑袋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躯干僵滞了片刻,终于直挺挺地跪倒在地上了。 侍卫们惊恐地把那具残破的尸体围了起来,见他确实死透了才松了一口气。 第101页 「公主,这……」 「先把尸体抬进去,他刚才的模样奇怪,本宫要做尸检,另外,封锁消息」。 「是」。 司徒彻走到她面前,把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再三确定她没有受伤,这才放下了心,刚才她去公主府的路上见周楠急匆匆往这边赶,就跟了过来,却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 对于贾云庆这个人,她的心情还是很复杂,就像方才殿下不忍对他下手一样,司徒彻自然是看出来了的。 现场很快被侍卫清理干净,司徒彻先去了房内守着尸体,周楠走到邱埜身边,对方倒是坦然面对她的目光,不过显然也有点被先前的情景给吓到,身体有些僵硬。 「怎么回事?」 周楠皱着眉问道,不用想也知道这件事一定与邱埜逃不开干系,不过对方既然敢光明正大这样做,就说明几乎没有留下什么证据或把柄。 「回公主的话」, 邱埜弯腰抬着头道, 「贾兄昨日与臣言心情不佳,我们便约好今晚去醉香楼借酒浇愁……酒过三巡后有了些醉意,臣便提出来西宅这边瞧一瞧,看看是哪个……有福气的入了公主的眼,却没想到贾兄突然发怒……」 他的脸色微红,说话时舌头有些不利索,眼神半迷离,身上还夹着一股酒味,看上去确实喝了不少,这番话说的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漏洞,昨日周楠宠幸他人一事,自是伤了不少人的心,尤其对全身心挂在她身上的贾云庆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 平日公主府对伴读的出行规定得也不甚严格,他们要出去吃饭喝酒,也没有人会限制阻止,至于证据,只需要派人去醉香楼打听打听,也就有了。 醉成这样,估计是又被贾云庆吓了个半醒,周楠心里有数,恐怕他是三分醉七分醒的,要知道一个醉鬼可没办法把话说的这么清楚,条理清晰。 「去找太医看看吧」, 这人精得很,与他周旋不如依靠自己的调查,周楠现在不欲让他在身边干扰,只想快点把他打发走。 「多谢公主关心」, 邱埜揉了揉眼睛,又眯了眯,口齿不清道, 「方才那是少将军吗?她怎么会在这里?臣……臣还以为贾兄活过来了呢!」 「你看错了」, 周楠目光沉沉,司徒彻门面上与她是没有任何交集的,若是被邱埜发现了,两人又熟悉,醉酒的人意识模煳,潜意识却比往日更清楚,很可能暴露司徒彻的身份。 「是……是吗?」 邱埜晃了晃脑袋,大概是真的喝得有点多,他含含煳煳地应着往外走,周楠让侍卫把他和剩下的两个男宠送去了太医院,才转身进了房间。 尸体上盖了一层白布,司徒彻正一脸严肃地坐在尸体旁边,见周楠进来,她起身让出空位。 「以后别这样出现」, 周楠叮嘱她,今日这么多侍卫见到了她,尽管吩咐过封锁消息,定然还是要传到周晟耳朵里的,郑容是禁军统领,也不一定瞒得过他,还有邱埜那边,每个人都令人头疼。 「是」, 司徒彻本来也没想这样出来的,只是看见周楠犹豫,怕她受伤才这样贸然。 接着周楠掀开那层白布,贾云庆鲜血淋漓的残破尸首暴露在空气中,上衣已经被侍卫剥下,裸露的皮肤发青发黑,胸口处有一道明显的剑伤,是之前留下的。 明月闻见血腥味有些噁心,捂着嘴躲在角落里,司徒彻则是皱着眉陪在周楠身边, 「他不会武功,攻击力怎么会这么大?」 「应该是中毒」。 周楠在他胸口划了一刀,心脏的颜色暗红,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硬膨胀,她脸色凝重了几分,贾云庆恐怕不是正常的人了,哪有人心脏成了这样还能活着的? 沉思了片刻后,她抬头望向司徒彻。 察觉到她担忧的眼神,司徒彻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 「你走之后,本宫让他单独住进了另一间厢房,他平日与邱埜的接触不太多,就算偶尔不可避免,也有明月在场周旋,邱埜应该没有发现他的变化」。 司徒彻愣了一下,这才明白周楠的意思,对方的目标也许不是原来的贾云庆,而是一直假扮他陪在周楠身边的她,或者说,从南阳县一事后,邱埜根本就没有放弃要她性命的打算,只是一直在等待机会。 这一次的计谋比上次更险恶,不仅借贾云庆之手除去那些男宠,还让周楠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杀了贾云庆,即便周楠不杀,贾云庆杀死那么多男宠,皇上也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其用心可谓歹毒。 司徒彻沉默了,她知道为什么邱埜突然在此时出手了,不是他要贾云庆和那些男宠的命,而是郑容忍不住了,忍受不了贾云庆被殿下信赖,嫉妒男宠被殿下宠幸,邱埜自然是受他所命。 「本宫听师父说过,师门曾经研制过一种武功增强药,能立马提高人的武功修为,不过持续的时间很短,不到一个时辰便会失效,而且对身体有伤害,后来被师祖所抛弃,已经失传很久了」。 周楠看着尸体冷静道,可决明大师说的那种药与贾云庆中的毒也不太像,因为贾云庆不只是增强武功和体力,他连意识都没有了,就像一具行尸走肉的杀人机器。 第102页 「殿下,你看」, 司徒彻把她往后拉了一步,因为贾云庆的尸体剩下的那些中空器官还在继续膨胀,胃已经快要从他的躯体里溢出来了,再这样下去,整具尸体就要爆裂开了。 「这是什么怪物?」 明月吓得躲在司徒彻身后,又把周楠拉到自己身后,就怕突然爆炸伤及她。 「不是什么怪物」, 周楠看着它们膨胀到了极致,又立马像个被戳破气球一样迅速瘪了下去,缓缓说道, 「更像是失败的试验品」。 当时观察到邱埜的表情不太自然,显然他对贾云庆变成这样也是始料未及的,而且就贾云庆的表现而言,行动有明显的僵滞,时而清醒时而煳涂。 司徒彻的眉头纠成了一团,郑家究竟想干什么? 就在此时,轰的一声,贾云庆的尸体突然爆/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快乐~ 晚上还有一章~ 第56章 温柔 「公主!少将军!你们没事吧?」 刚才爆炸的时候, 她离得远,而周楠和司徒彻就站在尸体旁边,现在两个人都倒在地上, 司徒彻把周楠护在身下。 周楠从地上抬起头,司徒彻的手掌还垫在她的后脑勺底下, 脑袋却软趴趴地伏在她身前。 「血!公主, 少将军流血了」, 明月惊唿了一声, 周楠慌忙扶起身上的人, 司徒彻意识有些模煳地靠在她身上, 周楠低头看去, 她腰间的伤口又裂开了, 这人今日穿的是白衣, 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脸却苍白得像一张纸。 」公主!「 外面有侍卫听到了动静,准备破门而入。 」明月,你去把西宅的侍卫都调走,本宫先带她回府「, 」是「。 明月犹豫了一下, 马上拿着令牌出去了, 少将军出现在此地, 实在不宜被太多人看见。 好在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也不怕被人看见, 周楠把这人打横抱起,一跃回了公主府。 」咳咳……「 司徒彻被她放在书房的软榻上,一路的颠簸,她的脸色更白了, 偏头吐出了一口血沫。 周楠轻车熟路地扯开她的衣服检查伤口,她腰间的伤势仍然严重,刚才经过那一下爆炸,又扯开了。 似乎印证了了尘大师那句话,只要司徒彻跟周楠待在一起,就会有血光之灾。 曾经的周楠,也是这样以为,少将军武功高强,谁也不能近她的身伤到她,可自从她来到自己身边,就大伤小伤不断。 」让你不要往本宫身边跑,你怎么就是不听?「 少将军皱了皱眉,潜意识里对这话感到不满,抬手紧紧地抓住她的衣袖,深怕她离开一样, 」殿下……「 她宽大的袖袍里半露出来一片熟悉的布料,周楠拿出来一看,正是那条不知被她丢到何处的手帕,这只大猫,还真是个惯偷。 司徒彻的意识模模煳煳,她只知道周楠就在身边,就像那日受伤一样,她的气息很近很温柔,让当时昏昏沉沉的自己,竟在那么痛苦的情况下,感觉到了安心和快乐。 如果可以这样一直快乐,她宁愿永远也不要醒来。 见她如此依赖自己,周楠心里像是被利器刺痛着,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离她远远的,就不会让她受伤了吗?就会让她的痛苦减少吗?第一次,周楠对自己所做的选择产生了怀疑。 郑家的目标是她,现在华妃似乎也已经确定她与自己是同一个阵营的,他们都把注意力放在这个人身上,这人真的还能无忧无虑地回大漠做她的少将军吗?她还有自由自在的权利吗? 周楠不禁想起明月的话,明月因为司徒彻的事,与她争论过好几回。 明月怎么也想不通她为何要这样难为自己,人生活在世上只有短短的几十年,她的日子就更短了,为什么要顾忌这么多呢?她明明已经喜欢司徒彻到了这个地步,难道真的要亲眼看到她娶别人才会后悔吗? 明月说司徒彻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绵羊,要说谁能欺负少将军,那就只有公主欺负得最厉害了。 现在周楠想来,确实如此,欺负少将军最过分的人,就是她自己。 初见时白衣胜雪的少年,唇红齿白的「面首」,意气风发的少将军,总是那样出众,总能在人群中第一个抓住她的目光。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美好的人,在她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狼狈不堪。 都是因为喜欢她。 而她,遇见司徒彻,是渴望已久的心事,是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这段感情酝酿得太久太久,久到一认出她,就迫不及待地喜欢上她,那么自然,那么娴熟,好像这是一种生来就有的本能,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已经深深地陷进去了。 无暇去考虑是否违背纲常伦理,无心去顾及是否隔着生死离别,在命运为她们设置的层层叠嶂下,还是无可避免地相互吸引了。 那么,干脆把她夺回来,怎么样? 华妃似乎已经把司徒彻看成她的人,既然如此,她也不打算客气,就顺着华妃的心意接受这份猜想,司徒彻在她身边,总比在别人身边好一些。 司徒彻在哪里她都不放心,与谁在一起她都不甘心,既然如此,既然她们两情相悦,既然司徒彻本身就没有自由,那么她要把她永远留在身边。 第103页 不知是不是听见了她的心声,少将军拿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以示真心。 感受着微弱又炙热的心跳,眼前的人额头上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眉头紧紧皱着,嘴唇灰白,却还是像小狼一样黏着她,周楠的眼眸愈深, 那就做本宫的驸马,好吗? 餵她喝过药后,周楠极为自然地对身旁的明月吩咐道, 「去找一件干净的男子衣服过来」。 「是」, 明月摸了摸后颈,干净的男子衣物?这下少将军真的要穿男宠的衣服了,制衣局送到公主府的男子衣物,都是给男宠穿的。 「要白的」, 「是……」 浅色的衣服一眼就能看出伤口有没有破裂。 解司徒彻衣袍的时候,周楠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明月,明明也不凶,明月就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自觉转过身去。 哼,什么嘛,都是女子,少将军有的她也有,公主偏心!公主霸道! 不过……那日把少将军抱在怀里低头吻的公主真的好霸气啊,明月想想腿都有些发软,罢了罢了,少将军本就是公主的。 修长的手放在柔软的腰带上,轻轻一扯,衣衫滑落,周楠如愿见到了隐藏于衣袍之下的风光,若是没有大片的血迹就好了。 羽睫轻颤,琥珀一般的眼眸闪过伤痛,少将军那么爱漂亮的人,身上却一直都是伤痕累累。 这里面,因她而起的不在少数。 心有点疼,不敢细看,她拧了一块热毛巾给司徒彻把上身擦干净,便匆匆忙忙给她换上纯白的新袍,用来裹胸的长布没有换下,因为找不到这样的布料,看样子以后府内也要备上几条。 其实她也没给人换过衣服,也会感到害羞和侷促,可是,总不能把这事交给别人吧?司徒彻也不能穿着染血的衣物回将军府,会惹人怀疑的。 司徒彻的身体她其实见过的,不止见过……但那是小时候的事了,那时懵懵懂懂的,能想到的事物有限,不像此刻,她轻轻地吞咽了一下,努力收回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思,动手给床上的人理了衣襟。 不得不说,这身男宠的衣服也很适合她,少将军雌雄莫辨,比女子要多一分英气,比男子要多一分温润,周楠想到那日她假扮男宠,差点要把自己的心魂都给摄取走了。 也难怪郑好会逼着她不放,这样的诱惑,有谁能拒绝得了呢? 漫长得像过了一个世纪,明月转身看见一个干干净净的司徒彻,而周楠自己的身上却已经是一片狼藉,少将军的血,沾得她身上到处都是。 「公主,你也先休息一下吧,还没用晚膳呢」。 周楠点了点头,她也确实有些累,仔仔细细查看了司徒彻的伤口没有再裂开,又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转身去吃了几口饭。 打算明日清早就进宫与周晟摊牌,早些确立驸马,她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照顾司徒彻。 明月知道她的打算后十分欣慰,她家公主终于开悟了。 「少将军,就要做驸马了,你高不高兴?」 司徒彻一直昏迷,周楠本打算让她直接宿在公主府,反正这事儿,少将军从前也没少做,没有人会知道她在这儿。 然而清风亲自跑到公主府来接人了,惹得明月翻了个白眼,好像公主会占少将军便宜似的,虽然该占的已经占了。 「不是」, 清风有些无奈,绕过蛮不讲理的婢女,对着讲道理的公主解释道, 「今夜将军也会回府,若是少将军不见了,属下不好向他交代」。 恐怕不是不好交代,司徒青云也许会一路杀到公主府,清风暗暗吸了一口凉气,她冒着性命危险没有把司徒彻和周楠之间的关系告诉司徒青云,可是再多的,她也帮不了少将军和公主了。 周楠点点头,把她领到了书房。 清风心细,一眼就看出来司徒彻身上的衣物被换了下来,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她是不是已经来晚了? 周楠扶着司徒彻从床上起身,把她交给清风的时候,少将军哼哼唧唧的,八爪鱼似的拽着公主殿下,怎么也不肯松手。 明月笑眯眯地在旁边看热闹,一副「我看你怎么办」的模样,清风则是尴尬不已,好像自己是个大坏蛋,要强行拆散少将军和长公主似的。 「好了,乖,本宫明日再去看你,你先跟着清风回府好不好?」 周楠像平日里哄小狼那样哄着她,她才终于肯放开周楠的衣袖,很不情愿地被清风背在身上,临走前又在公主殿下那儿蹭了一个摸摸头,惹得明月和清风都没眼看。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到了这一章! 知道你们都很激动!下章开始进入本文的高能状态,该解答的疑惑都会慢慢解答,emmm,这里预先提一个小小的要求~ 【非常重要】下一章算是本文的灵魂章节之一,也是作者为了让大家尽量与主角感同身受才这样安排的,从后面的章节开始,如果你们回过头去看前面的内容会有不一样的感受,所以请大家尽量不要在评论区剧透哦! 此外,趁着宁静的时候先放一下预收,《同桌》和《订婚对象》两篇,到时候是哪篇收藏多就先写哪一篇,两本都是同性可婚的小甜文(这篇耗了太多精力,你们越往后看就会明白,所以决定写点让脑袋轻松的),具体大纲都还没确定好(同桌原来那个版本被抛弃了,现在是新的文案),要先参考一下你们的喜好,作者比较喜欢存稿之后再开文,这样的话就要先确定写哪一篇。 第104页 预收文在作者专栏,这里就不放具体文案了,愿意看的读者就自己去看叭~ 第57章 秘密 送走司徒彻, 周楠身上的白裙沾了不少她的血迹,正准备去沐浴,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就寝。 小狼不知什么时候从睡梦中醒来了, 眨巴着眼睛仰头看着主人,灵敏的鼻子往空中嗅了嗅, 扒拉着小短腿朝周楠奔过来, 被随后跟出来的明月一把拦住, 「公主累了, 别去烦她」。 「嗷——」 战虹奶凶地朝明月叫唤了一声, 挣扎着就要往周楠的方向靠。 「先给它弄点吃的过来吧」。 周楠微微一笑,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到处都是的血渍, 它大概是饿了, 闻见了血腥味才会比平时更亢奋。 「公主你就惯着它吧!」 明月噘着嘴, 不情不愿地改了方向, 公主真是要把这匹白眼狼宠坏了,那么爱干净的人,都顾不上自己清洗,要先餵饱它。 呸, 和少将军一个样! 她的手一松, 小狼就屁颠屁颠跑到周楠脚边, 贪恋地扶着她的小腿站直了, 抬起头嗅来嗅去, 周楠袖口还沾着司徒彻的血, 没有弯腰去抱它。 小狼不依不饶地蹦跶着,直到明月拿了鲜肉过来,才恋恋不捨地看了一眼周楠,低头去闻盘子里的肉。 明月白了它一眼, 出去给公主准备换洗的衣物。 见它十分欢脱,周楠忍不住蹲下身来看着它吃东西,一口是一口的,很乖,不浪费粮食,跟那只大猫很像。 想摸摸它的小脑袋,手伸到半空,想起还未洗干净,又准备缩回去,却不料小狼鼻子动了动,迅速地伸长了脖子舔了舔她的手。 「不许碰」, 周楠皱着眉,衣袖被口水沾湿,小狼嘴边还挂着一缕口水,听见严肃的命令,夹着尾巴低着头不敢继续了。 「嗷呜」。 小狼可怜兮兮地叫唤一声,周楠不理它,把剩下的肉全部端走了,犯了错误就要惩罚,否则日后真的去咬人就麻烦了。 把手洗干净,晾了它一会儿,见它垂头丧气地窝在角落,似乎知错了,这才缓了神色,伸手摸了摸它的毛髮, 「以后记住了,不能乱吃东西,尤其是沾了人血的」。 若是野狼也就罢了,战虹一出生就由她亲自带着,性格温顺,没有碰过人血人肉,不怕它主动攻击人,就怕别人用鲜血诱惑它,毕竟它的母亲,便是这样被捕的。 「呜——」 小狼低着头,喉咙里冒出一声低吼,三角形的小耳朵弯了弯,表示接受了教训。 「好了,本宫要去沐浴了,明月你照顾好它」, 她抬头对迎面走过来的明月吩咐道。 「是」。 明月见小狼的晚餐被公主拿走了,幸灾乐祸地拧了拧那双小耳朵,公主奖惩分明,这顿晚餐说没了自然是没了的。 「又犯了什么错啊?让你个小东西狂吧,每天就会装乖撒欢欺骗公主,以后有少将军和你争宠了诶」。 不知小狼是不是听懂了,哀怨地叫了一声,抬头瞪着她。 这可就把明月吓了一跳,她跌坐在地上,手指颤抖地对着战虹, 「你……你……」 等周楠沐浴出来,明月扑到她面前,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公主,它……长虹……」 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周楠倏然睁大了双眼,战虹还是那只小狼,可它原本幽蓝的瞳孔却迸发出了绚丽的七彩光芒,一如当日它的母亲。 「它是长虹,它真的是长虹啊,公主你有救了!」 明月跳起来拉住她的衣袖,喜极而泣。 周楠的眼睛亮了亮,却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喜悦沖昏头脑,不知为何,她的心不安地跳动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上前抱起战虹仔细打量着它的双眼,小狼收起了兇狠,乖巧地任她观察,它的眼睛确实非常漂亮夺目,不过颜色相比于那日的白狼,要浅了许多。 没有狼的眼睛会天生长成这样,这无疑就是长虹才会出现的标志,可师父明明说过,那只白狼只是普通的狼,绝非长虹啊,这又怎么解释呢? 只是普通的狼血,不是长虹。 也许是受了什么刺激。 决明肯定的话在耳边迴荡着。 沧浪之瞳,长虹之血。 周楠顿时愣在原地,如有五雷轰顶。 小狼一直安安静静待在府内,哪里也没去过,它的日常生活都与往常无异,唯一所受的刺激就只有—— 方才舔了司徒彻的血。 而那只死去的白狼……也是。 她清楚地记得司徒彻当时用受伤的手去餵狼,狼不小心舔到她的血,之后抬头便是一双彩瞳,在此之前,没有人看到过那只狼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有什么东西在大脑中渐渐炸裂开来,答案唿之欲出。 那么多人去岭南雪山上苦找长虹都空手而归,偏偏只有她,一去就顺利找到了长虹。 血脉相承,至阴至纯。 少将军女扮男装二十年,究竟是司徒家的祖训使然,还是另有隐情? 司徒青云和傅柔只有司徒彻一个女儿,即便司徒家有一夫一妻的传统,傅柔是建安六年去世的,司徒彻出生之时傅柔还活得好好的,怎么就断定不会与司徒青云再生男孩,而让她铤而走险女扮男装呢? 第105页 除非,他们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有别的孩子。 记忆片段像滚雪花一样涌进了周楠的脑袋,有许许多多困扰已久的疑惑,突然就迎刃而解了。 师傅说过中了冰魄的人活不过三五个月,可她却安然无恙地活了八年,一直以为是师父悉心照顾的原因,但……她脑海里闪过司徒彻肩上泥泞遍布的伤口——那是她小时候发病的时候咬的,或许,不仅仅只是咬而已。 那时她还奇怪,为何司徒彻与她在一起,脸色总是苍白的,还越来越嗜睡,原来……是她不知不觉咬了司徒彻,喝了长虹太多血液。 最近一次,是在母后的陵墓之中,她咬了司徒彻后明显感觉身体好转了,那时还以为是师父新配的药起作用了,却从没想过,阴差阳错又碰了长虹的血。 少将军不畏惧毒王释放的迷香,清风说她内力高强可挡,可她明白,那种香明显对内力越高的人效果越强,当时司徒彻的血颜色变深,也能解释得通。 还有她腰上的伤口,寻常人受这么重的伤没有三五个月都下不了床,那可是火铳啊,即便她身经百战,也着实好得太快了。 最奇怪的人是清风,在知道她中了冰魄以后,几次三番暗中阻拦司徒彻与她相处,尤其对司徒彻受伤看得极重,那日毒王偷袭,她之所以袖手旁观,恐怕不是害怕中毒。 想要自己死在毒王手中吗? 似乎也不是,她能感觉到之前的清风不想她接近司徒彻,却也并没有杀意,否则,凭藉清风的武功,她完全可以亲自动手。 可若是想要保护司徒彻,又为什么让司徒彻冒险进公主府?自己要找长虹治病的事情并不是一个秘密啊…… 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她突然想到什么,勐地抬起头来。 「长虹」已经死了啊。 她找到长虹的消息无疑已经传播出去,而长虹被毒王所杀的消息同样如此。 这趟南下,唯一的收穫就是——长虹已死。 难怪……难怪清风当时袖手旁观,不是想要她死,而是在等那些人杀了白狼,当时觊觎长虹的绝不止有毒王而已,恐怕还有很多人在暗中窥伺。司徒青云定是觉得女扮男装还不够保险,只有「长虹」一死,司徒彻才会真正的安全。 好一个瞒天过海,偷梁换柱,从司徒彻的表现来看,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秘密,这么一来,永远不会有人怀疑—— 长虹,其实是人,是闻名天下,威名远扬的少将军。 这样,一切便解释得通了。 周楠看着面前一无所知的战虹,也许当时的清风为了消灭证据,其实是想要它的母亲带着它所有的兄弟姐妹共赴黄泉的,大概是不忍司徒彻难过,才半途改了主意救下这只小狼崽。 白狼和另外两只小狼的尸体凭空消失,恐怕也是清风趁着她们不注意带走的,只是为了营造那只白狼是长虹的假象。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只要有司徒彻在,他们就一定可以找到传说中七色彩瞳的「长虹」,因为拥有七色彩瞳的狼并不是长虹,而能使狼的瞳孔变成七彩的司徒彻,才是真正的长虹。 雪山上有长虹出没的这个消息,十有八九就是司徒青云故意让人放出来的。 也许……周楠缓缓闭上眼,这才是司徒彻提前回京来到她身边的真正理由,为了掩盖这个不为人知的理由,司徒青云安排了江平县的案子给她,分散她的注意力,也是为了混淆视听,而处理长虹的清风,才是司徒青云让司徒彻回京的真正目的。 连少将军自己都不知道的惊天秘密,别人就算是想知道,又从何发觉,从何打听呢? 千辛万苦找到长虹,找到这埋在深渊底下被层层包绕的秘密,她的一颗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沸腾的血液瞬间冰冷下来,她方才想的,司徒彻待在别人身边都不安全,却从未想过—— 司徒彻在她身边,才是最不安全的。 别人,只是贪图少将军的家世和容貌, 而她,想要司徒彻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这才算是正式进入本文了哦,大家爆/炸了吗? 估计全部看完后(包括番外)会有一部分读者再从头去看的,这篇文的特别之处就在于,越往后看,前面的内容就会变得越有意义,算是作者精心设计的小机关叭,加油,后面继续精彩~ ps:嘘——还没看到这里的读者,我们就先不告诉她们这个秘密啦~ 唉,突然就掉了好几个收藏,虽然这不是什么大事,但似乎大家都有一点误解,所以特意过来跟大家解释一句,本文真的不虐,治癒向,公主超爱少将军的(否则作者在开头就会公布少将军的身份了,前面铺垫了这么多……),这里会有一点伤感,也是因为有重要的剧情要交代,猫猫还要继续追妻,很快就要成亲啦,大家挺过去哦~ 第58章 山海 「公主?」 明月很疑惑为什么找到了长虹, 她却一点高兴的样子也没有,甚至有些……痛苦。 周楠摇摇晃晃走到门边,茫然地望着漆黑的夜空, 她还能去找周晟求赐婚吗?司徒彻不舍她的模样浮现在脑海里,她还能把她留在身边吗? 不受控制地, 她披了件外衣, 在明月的声声劝阻下,连夜去了一趟将军府, 想给内心的犹疑找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第106页 司徒彻, 你真的是长虹吗? …… 「公主, 你怎么来了?」 清风在暗处看见她, 立即从将军府的屋顶上跳下来拦住她, 并朝她使了个眼色。 「本宫……过来看看她」, 她看出清风的暗示,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司徒青云已经从府中大步流星走到了面前,高大的身躯完完全全挡住了她的视线,除了院内明亮的火光, 那个白色虚弱的身影, 她一点儿也看不见。 「司徒青云见过公主殿下」, 「免礼」。 两人虚假客套了一番, 周楠自然是以司徒彻上次救了她为由, 表示过来探望少将军的伤势, 司徒青云却浅笑着摇头说道, 「彻儿身为臣子,替公主挡箭乃是应当,她体魄强壮, 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语气淡漠,似乎真的只是不足挂齿的小伤,想要她别放在心上,若不是周楠亲自处理了伤口,恐怕都要信了几分,这位歷经沧桑的大将军,城府太深。 「少将军是因本宫受的伤,本宫来探望她也是应当的」, 忽略清风在后面不停地朝她摇头,周楠的内心煎熬,她现在只想看见司徒彻,迫不及待的,只有那个人能让她飘忽不定的魂魄安定下来。 「公主留步,男女授受不亲,这么晚了,恐怕不合适」, 司徒青云没有让步的意思,威严的眼神在不停地打量她,想从中发现一些端倪。 周楠同时也在观察他,若不是八岁那年阴差阳错地遇见司徒彻,知道了她的真实性别,这次又侥倖抱回了战虹,也许,她一辈子也想不到司徒彻的身份。 他看起来并不了解她与司徒彻之间的渊源,大概是清风没有全盘托出,她看了一眼摇头不语的清风,后者急切地想要她离开,如果被司徒青云发现什么,公主恐怕就有危险了。 「本宫不介意」, 强压住忐忑,她像往常一样淡淡地回答,既是真话,也是试探司徒青云的态度,只差没有明说喜欢司徒彻了。 司徒青云看不出破绽,她身为女子,又贵为公主,能为司徒彻委身做到这一步已经是难得了,除了司徒彻的口述,他也通过很多其他手段关注着这位长公主,她的坚强,她的果敢,她的才智,各方面都是配得上他优秀的女儿的。 可惜,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嘆了口气,若是她没有中冰魄,他也不介意自己的女儿做她的驸马,毕竟这样的女子成为他们司徒家的儿媳妇,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毕竟司徒彻只能以男子的身份存活于世。 「公主」, 他顿了顿,眼神恳诚又坚定。 「司徒家祖祖辈辈守卫大周江山几十年,臣不求功劳封赏,只企盼公主能够成全,让臣的孩子继续普通平凡的军营生活,娶一个普通的女子为妻,远离……宫中,臣不胜感激」。 说完,这位饱经风霜的大将军笔挺地跪在她面前。 他的话直白易懂,回绝了周楠委婉的表白,也间接证实了司徒彻的身份,周楠的瞳孔一缩,低头看见这位大将军半白的头髮,忽而想到了十年前那场惊险的战役。 前方战报司徒将军葬身沙场,消息确实无误,百姓都纷纷穿了白色丧服祭奠哀悼,可几天后,他却从血海中完好无损地走出来了…… 十年前有一条彩虹横亘于世,那条彩虹屹立存在了三天三夜,即便在月光下也不失光彩,那是长虹存在的标志。 两者的时间对上,周楠突然无声地笑了,笑容有些凄切,哪有什么上天庇佑大周,让司徒大将军死而復生?只怕是另一位默默无闻的英雄悄悄牺牲了。 司徒彻是长虹,傅柔当然也是,当年的司徒将军是真的死了,是上一代的长虹用自己的生命换回了他,才有了后续的战神传说。 不是上天保佑大周子民,是默默无闻的长虹与英勇无畏的大将军,他们才是保佑大周真正的「神明」。 傅柔因此丧命,司徒青云死里逃生,司徒彻为了保命不得不女扮男装,还要以女子之身为了大周江山出生入死。 好好的一个家庭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她还有什么理由强行把司徒彻留在身边? 她有什么资格? 司徒青云还跪着,没了阻碍,她似乎能够清楚地看见司徒彻毫无生气地卧在榻上,那人咳嗽咳得厉害,断断续续的,像是咳在她的心上,一下一下的,很沉重。 这是待在宫里的惩罚,她终究是不属于皇宫的苍鹰,大漠才是她的展翅高飞之处。 那里,至少没有人会要她的命。 「本宫明白了」。 高瘦的身影逐渐模煳,她最后眷恋地深深看了眼魂牵梦萦的人,似乎要把她的模样牢牢地刻在眼里,心里,脑海里。 清风看着她走远,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悲凉,她那么聪明,这么急着夜里赶过来,大概是已经看出了司徒彻的身份,可是少将军自己却不知道,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这明明是最好的结果,公主肯高抬贵手放过少将军,可是清风的心中却轻松不起来,像是被什么重重地压着,喘不过气来。 她是这场局中看得最为清楚的人,比司徒青云更了解司徒彻和周楠的过往,又比司徒彻自己更了解她的身份,她是真心希望少将军可以开心,也看得出来,只有在公主身边,少将军才会真正的开心。 第107页 可是长公主……活不了啊,她若是活着,少将军就活不了啊…… 为什么中冰魄的人,偏偏是长公主呢? 「殿下……殿……咳咳」, 房里的人突然勐咳起来,司徒青云耳聪目明,听见声音急忙冲进去,跑到床边, 「彻儿!快!快!」 他焦急地催促清风,清风也不敢怠慢,洁白的长袍上晕出一朵鲜红的血花,司徒彻腹上的伤口再次裂开了,她紧皱着眉,满头大汗,十分难受的模样。 「少将军!」 清风赶紧去解她的衣袍,可她却突然犯倔,死死按着腰带不肯让清风碰,越是挣扎,伤口处撕裂得越大,血流得越多。 「彻儿,你听话别乱动,伤口裂了,快让清风给你处理」, 司徒青云心疼得不行,可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司徒彻根本听不进去,反抗得激烈。 清风暗自嘆了一口气,要是公主在这就好了…… 想起周楠,她灵机一动,学着公主上次的模样,一把撕开了司徒彻腹间的布料,这才手忙脚乱地拿着药箱去给她止血处理伤口。 「公主,你怎么了?」 夜晚的寂静,被明月的惊唿声打破。 周楠的脸色像一张白纸,全身冰凉,毫无血色,行尸走肉一样走进了书房,连小狼跑到身边也没有反应,身上的寒气让十分依赖她的狼崽刚碰到她就迅速缩回了爪子,不敢靠近。 「公主,到底怎么了啊,你不是去找少将军了吗,怎么会成这样?」 明月上前紧紧抱住她,也被她身上冻得吸了一口凉气,但还是没有松手,想要把身上仅有的温暖传递给她,可她身体像一块千年寒冰,根本没有办法融化一星半点。 「明月」, 她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让人揪心。 「奴婢在,奴婢马上去烧水给你暖身子」, 明月准备转身去打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指着一旁呆呆望着周楠的小狼慌忙道, 「公主,长虹,长虹就在这里,你快杀了它,解了冰魄的毒,这样就不冷了」。 小狼瑟瑟地缩在周楠脚边,彩色的瞳孔随着时间的推移比之前又淡了一些,它舔的血很少,瞳孔的颜色维繫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恢復正常,当时的白狼其实也是如此,不过它没能活到那么久。 「明月!」 周楠打断她,她的话像刀子一样直冲沖地捅进心里,就是这把刀子,在她与司徒彻之间划出一道天堑。 她中了冰魄,可司徒彻偏偏是长虹。 如果不是司徒彻,她八岁就已经死过好几回了,不管是死在那些人手中,还是摔下悬崖,如果没有司徒彻,现在她也与卫珺一样,只剩一副腐烂的骨架了。 这只养了不过一个多月的狼她尚且不忍心杀,何况是她放在心中已久的所爱,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明月,你记着」, 她红着眼,盯着明月一字一句道,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长虹」。 「可是——」 「没有可是」。 明月看着狼崽亮晶晶的眼眸,还想争辩什么,可下一刻,周楠就闭着眼倒下去了, 「公主!太医呢!快宣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第59章 荒凉 「咳……咳」, 司徒彻剧烈地咳嗽,腰间传来一阵剧痛,眼睛微微睁开时, 已经是第二天了。 「彻儿,你终于醒了」, 司徒青云坐在床边, 脸色很憔悴,看样子在她身边守了很久。 「爹, 我……」 眼神与司徒青云视线交汇之时, 薄毯底下的长指紧紧地抓住了被单。 她是在公主那里晕倒的, 现在回到了将军府, 是不是父亲已经发现了什么? 「你别说话, 小心伤口裂开」, 司徒青云的嘴唇上泛起了白边, 昨晚司徒彻高烧不断,伤口频频裂开,他担心极了,一步也不敢走开, 若是女儿出了事, 他该如何向天上的妻子交代? 他没问司徒彻伤口是怎么再次裂开的, 见她有些心虚, 大致也能猜到或多或少与周楠有什么关系。司徒彻从小就不爱与人亲近, 周楠是唯一一个例外, 一直都是,司徒青云深知这一点,除了尽量阻止两人接触,让清风紧紧盯着,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司徒彻低着头犹豫了片刻,她现在已经万分确定自己爱上了周楠,尽管对方或许对她不是这种感情,可周楠命不久矣,她身旁又处处是危险,在她人生的最后这段时间,司徒彻想自私一回,好好地陪在她身边,反正,殿下也没有别的喜欢的人不是吗? 面前的人是她最敬重的父亲,她其实并不擅长撒谎,尤其是在重要的人面前,所以她缓缓抬头,语气平静道, 「爹,孩儿……有了心悦之人」。 司徒青云显然愣了一下,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她身边的人,皱着眉十分不确定道, 「郑容?」 除了郑容,他再也想不到别的与她走得近一些的男子了,不过郑容……他摇了摇头,并不觉得这个男子配得上自己女儿。 「不是」, 她立马否认,对这位禁军统领实在没什么太多好感,先不说他冒充贾云庆杀徐治的心机有多深沉,就单单是他对周楠的喜欢,也让她有些反感和厌烦,讨厌公主喜欢别人,便要杀光他们吗? 第108页 若非他狠毒,借贾云庆之手杀掉那么多男宠,她现在也不会躺在床上,还不知昨日贾云庆尸体爆炸,殿下有没有受伤。 「难不成是女子?」 司徒青云实在想不到别的人了,试探地问道。 「嗯」, 司徒彻坦然承认,顺便观察他的反应,他倒是没有露出什么不悦的情绪来,毕竟司徒彻从小就更招女孩子的喜欢,她对女子也关照一些,平时接触的女子大都很优秀,喜欢上倒也不是什么怪事。 就他和傅柔而言,早已知道他们的女儿命运会坎坷,日后只能以男子的身份生存于世,她喜欢上女子,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司徒彻稍微安心一些,正要说出心上人的字,请求他的允许,就见司徒青云嘆了一口气, 深邃地注视着她,缓缓道, 「彻儿,你喜欢谁爹都不反对」, 「除了长公主」。 「景阳,感觉身体如何了?」 周晟坐在床边,明亮有神的双目充满了慈爱和担忧,周楠抿唇一笑,尽管有些勉强和苍白,但仍然不失美丽。 「让父皇担忧了,儿臣无大碍,只是前几日没注意休息,受了些风寒,才会突然这样」。 「那就好,朕看你啊,还是消瘦了许多,怎么说晕倒就晕倒,把朕给急坏了,太医说你身子太单薄了,回头让御膳房和太医院的人商量一下,给你好好补一补」。 「多谢父皇厚爱」。 「你不是用了「长虹」吗?朕记得决明大师说过长虹有起死回生之效,也有强健体魄之能,怎么你的身体还是这么差?」 「大概儿臣之前身体太差,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来……过些日子……过些日子就好了」。 提及长虹,周楠有些闪躲,她不想去触及这个话题,明月还算谨慎,知道周晟要来,提前把小狼藏起来了,否则小狼的命恐怕是保不住了。 周晟倒也没有怀疑,他还有心事未解决,正好要跟她商量, 「上次在御林行刺的侍卫身份,朕还没有头绪,景阳对此,可有什么猜想?」 他的语气凝重,当日若不是司徒彻挡住箭头,受伤的就是周楠,而若不是周楠提出要看一看火铳,受伤的就是……他。 「此人十分嚣张」, 周楠说了一句废话,既是表明自己不知此事,也算是给了周晟一个答覆,周晟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曾经亲自教导过她,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又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别人的话,如果不是他自己亲自查到的,他永远也不可能百分之百地相信,不光这次火铳之事,对于卫珺之死也是同样。 既然如此,她又有什么可说的? 她知道这一点,华妃也知道,才敢这么大摇大摆地设局,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周晟引以为傲的帝王之术,也成了别人利用他达到目的的工具。 果然,周晟微微点头,不再追问。他看了一眼仍然虚弱的女儿,那日少将军在朝堂上的话犹在耳,脸上浮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在有司徒少爱卿忠心耿耿,如果朕未曾看错,她似乎对景阳很是在意啊」。 而周楠也对她很特别,亲自为臣子治伤,哪怕司徒彻是因她受伤,她也无需做到这一步,那日周楠将太医打发走,独身守在司徒彻床边的身影,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眼眸低垂着,看不清情绪,心里乱糟糟的,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司徒彻没有受伤就好了,她就可以永远不知道那个秘密,就可以坦坦荡荡地向周晟承认。 她的沉默,让周晟更为好奇了,他半开玩笑地跟她许诺道, 「不必犹豫,你是朕最宝贝的孩子,你想要的,朕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喜欢司徒彻,朕立马就下旨为你们赐婚」。 司徒家已经与郑家取消婚约,可少将军手里的兵权仍然诱人,如果能为周楠所用,那倒也不必费心思去担忧司徒家有什么不轨之举。 「不,父皇」, 她抬头,笑容很灿烂, 「少将军确实是个尤物,可她的性格太倔了,儿臣还不想被人管着」。 周晟愣了一下,随后大笑, 「你啊,好,好!」 这正合了他的心意,毕竟,周楠并非寻常女子,她日后要担当重任,不该被感情羁绊,能如此理智处理情感,十分难得。 而司徒彻也确实如她所言,性格倔强认死理,那日她在朝堂上的表现很能体现这一点,司徒家又有严格的家训,肯定是要从一而终的,这一点在君臣关系上再好不过了,用在感情上,却有可能会成为周楠登上皇位的绊脚石,后宫不仅是繁衍龙种的地方,更重要的,也是维繫皇权的重要手段,他当然是希望有更多的人能站在周楠身后支持她。 「驸马之位就暂且空着吧,等你身体好一些,父皇再给你挑几个出色的」, 周晟摸了摸鬍鬚,满脸笑容。 「多谢父皇」, 她跟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那里只有一片荒凉。 「彻儿,你喜欢谁爹都不反对」, 「除了长公主」。 这句话重重锤在她的胸口,乃至她浑浑噩噩地问了出来, 「为什么?」 司徒青云见状,也知道了她的意中人是谁,他眉心打了一个深深的郁结,面前的女孩是他最疼爱最捨不得的,她的性格随自己,他自然知道她是有多喜欢那个人,才会这样在自己面前恳求。 第109页 他欣赏周楠,可以为她做到一个臣子所能做的所有,哪怕是拥护她登基,可他唯一不能做的,就是把女儿交给她,这一给,就不止是司徒彻的人了。 把目光艰难地从心爱的女儿身上移开,他不近人情道, 「只有她,你不能喜欢」, 「你若非喜欢她不可,爹只能对她出手了」。 「不!」 司徒彻抬头恐慌地阻止,司徒青云的脸色微沉,声音也低了下来, 「她知道你——」 「不知道」, 司徒彻连连摇头,一颗心如坠冰窟, 「她什么都不知道,是孩儿自作多情,单方面爱慕她」。 「那就好,彻儿,只要你与她保持距离,爹可以答应你,司徒家永远拥护长公主」。 「否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该明白这个道理」。 她的魂魄像是被这句话抽空, 「孩儿知道了」。 司徒青云见她面如死灰,心中也似有千万刀割,他是永远忠于大周王朝的臣子,但正如郑继之所说,人都有自私的一面,对他而言,妻子离世后,他唯一的逆鳞就是女儿。 如果周楠没有中冰魄。 他会支持司徒彻与她在一起的,那时傅柔也与他说过白马寺求籤一事,他一向不信命,何况小时候的司徒彻就给了小公主独特的待遇,傅柔曾与他商议过,若是女儿长大后仍对公主「一往情深」,而公主也能接受她的女子身份,他们便不妨与卫珺结为亲家。 然今时不同往日,以前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现在却水火不容,他绝不能让司徒彻继续留在周楠身边,更不能让周楠发现司徒彻的女子身份。 她们註定不能再续前缘。 作者有话要说:  司徒彻:我的马甲可真多! 周楠:再多也能一件一件给你扒了。 司徒彻(脸红):你流氓…… 这一段是她们必然要走的路,也许对你们而言就是为了看甜甜的恋爱而来,可是,这对书中人物来说是她们完整的人生,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的,尤其对她们来说。如果只想看甜文的话,jj的甜文够多了,本文的甜可能与那种纯甜不太一样,主角始终在努力争取自己的幸福,这过程中必然要付出代价,实在没办法接受也不强求。 其实这本来应该是文章中最为精彩的情节之一,但收藏增加量达到了最低谷(甚至还有下降的趋势,笑哭.jpg),不管怎么样,文章会以它最应该最合理的方式继续下去,喜欢的读者朋友们就请耐心看下去,陪她们一起度过难关叭~ 第60章 大雨 几日后, 将军府的门槛差点被前来说亲的媒婆们踏破,司徒彻与郑好退婚的消息传遍了京城,而正值年少的司徒彻, 自然成了世家各族待字闺中的大小姐们争抢的对象。 少将军一表人才,名声在外, 司徒家又有不准纳妾的祖训, 可以说嫁给她,下半辈子就无须担心, 只需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就可安度余生。 而少将军本人却愁眉不展。 她这次回京是一定要把终身大事解决了的, 好不容易退了郑家的婚事, 现在却冒出无数个郑家来……司徒青云对此却放任自如, 甚至还亲自把关, 替她挑选看上去比较容易掌控的适婚对象。 「彻儿, 你过来看看, 宋御史家的独女与苏太傅家的次女都不错,尤其是苏姑娘,性格温柔,很适合你」。 「不要!」 压抑的情绪达到顶峰, 司徒彻冲动之下跑了出去。 「将军……」 清风有些看不下去。 「没事, 你跟着她」, 司徒青云神色平静, 他知道司徒彻不想娶妻, 也不愿意去欺骗别的女子, 可现在没有办法,找个性格温和的女子总比她被周晟指为驸马好。 要知道,周楠是中的是冰魄,只有长虹可以救她。如果能得到长虹, 她不仅仅是延长寿命,还有可能顺利登基,性命、王权与毒发身亡之间,只差一个司徒彻。 那日与周楠一番请求也是试探,对于司徒大将军而言,先礼后兵是他的一向作风,在他看来,周楠对司徒彻也是有感情的,否则又怎么肯放手?只是这感情在知道司徒彻身份以后还能如一吗?更别说司徒彻是女子了,他不敢赌,也不可能去赌。 司徒彻好好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天色已晚,和清风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因为有清风在身边,所以她可以稍稍放松一些,看见街上卖糖人的小贩,又看见不远处郑家的布料店,她的表情有些迷茫, 「清风,我到底该怎么办?」 「属下不知」, 清风低着头,心情也很沉重。 司徒彻嘆了一口气,若是殿下身体健康就好了,不管她想要报仇或是登基,她都可以站在她身后支持她,可以默默地祝她幸福,可以永远地以臣子的身份效忠于她。 突然眼睛亮了一下,她转头充满希冀地望着清风, 「清风,你也听说过冰魄和风竹,那你知不知道长虹究竟在哪里?」 「属下……属下怎么会知道?长虹只是传说中的生物,都没有人见过,属下看见那只母狼,也以为它就是」。 「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司徒彻喃喃自语,清风从未见过她如此失神,除了失去小雪花那一次,她也很心疼少将军,可是…… 第110页 司徒彻仰头望着月光,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如果可以,她愿意把命换给她。 可是,没有如果。 月光洒在她漂亮的脸庞上,同样也倾泻进了周楠的书房。 只是周楠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案前批阅奏摺,她抱着狼崽站在窗前,微风悄悄吹起了身后的长髮,与月光辉映的白袖轻轻摇曳着,从中伸出的白皙手腕纤瘦,青色的血管蛰伏在透明的皮肤下,月圆之夜,也是她的身体最虚弱的时候。 如果此刻司徒彻在她身边,她真的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向她靠近,害怕对她的喜欢会压抑不住地溢出来。 她的眼眸微微阖着,身心脆弱的时刻,总会想起那个温暖的怀抱,温暖的人。 细长漂亮的睫毛闪了闪,她蓦然抬头看向后院的一棵大树,树旁的白色身影不知在那伫立了多久,恬淡的视线也不知注视了她多久。 心悸和心慌同时充斥着她的胸腔,她甚至来不及收回泄露了心思的视线,就迅雷不及掩耳地合上了窗,背过身去,仿佛这样就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心脏剧烈地跳动,从胸口跳到了太阳穴,突突突突的,很急促。 同样急促的,是司徒彻的心跳,心心念念的身影突然消失在眼前,她不知是否自己的目光太过□□了,泄露了心底的秘密? 她关上了门,是拒绝了吗? 看着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她突然没了上前的勇气,无论在京城的哪个角落,总会不由自主地往公主府跑,就好像这是通往回家的路,她情不自禁,根本就不需要去想,就自然而然走到了这里。 看见那道梦中出现的背影,就一站到了此刻,周楠的眼神含着许多情绪,她看得不真切,有悲伤,有思念,有脆弱……都是她无能为力的。 她喜欢她吗? 若是不喜欢,怎么对她这么好,处处纵容她? 可若是喜欢,又为何总把她往远处推? 周楠背身靠在窗后,明明她也没有走近,可心脏仍然剧烈跳动着,跌宕起伏,似乎在诉求什么。 眼睛可以骗人,表情可以掩饰,语言可以伪装,可心脏总是不会欺瞒的。 她们一向心有灵犀,她又怎么自欺欺人? 她知道,只要她说出口,司徒彻一定会留下来,就像小时候一样,无论她说什么,那个傻乎乎的人总是认真答应。 可这,正是让人害怕的地方,越跟她相处,就越害怕死亡,越捨不得离开她,更捨不得让她一个人带着永远的痛苦活着。 她是长虹啊……如果被人发现了身份,即便自己不要她的命,周晟呢?决明大师呢?就连明月,一定也会像抓起小狼一样,让自己杀了她。 起死回生的长虹,女扮男装,无论哪一样暴露于阳光之下,都能让司徒彻永无出头之日,遑论这些同时发生在她身上。 她才刚刚到及冠之年,还有那么强的生命力,自己怎么能把痛苦全部留给她,给她套上驸马的镣铐,把她永远困在皇宫这个囚牢? 司徒彻如行尸走肉一样走在风中,她现在已经是无家可归,公主府不要她,司徒青云也掐断了她最后的希望。 一滴一滴的雨水毫无预兆地降落,打湿了她的前额和衣衫,她有些茫然地抬头,爹说下大雨与娘有关,那么, 「娘,您能告诉孩儿,为什么吗?」 为什么要她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再一次离她而去,为什么连陪在她身边最后的机会都要剥夺?为什么要她离她远远的?司徒青云说她可以喜欢任何人,可她不喜欢任何人,她仅仅只对一个人动心,仅仅只有周楠而已。 大雨只是淅淅沥沥地下,没有对她做出任何回应。 「少将军!」 清风的身影逐渐清晰,她的声音有些焦急,手里拿着一把伞,可全身早已被打湿。 「清风」, 在大雨的沖刷下,司徒彻在大雨中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是之前天晴时没有闻到的,于是抓着她的胳膊, 「你怎么了?」 「属下没事」, 清风脸色显然有些苍白,只是她坚持撑着伞, 「雨下大了,快回府吧」。 司徒彻已经想通了,大概是因为司徒青云发现清风早已知道她喜欢周楠的事,帮着隐瞒,给她惩罚了,他一向赏罚分明,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对不起,是我——」 「少将军」, 清风打断了她, 「这是属下应得的,也是心甘情愿」。 相比司徒彻所承受的,皮肉之苦并不算什么,她早知道会如此,司徒青云让她盯着司徒彻和周楠,她却放任了,放任她们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少将军别忘了还有将军府,那里才是你的家」, 清风半截身子还淋在雨中,黑色的长裙遮盖住满身伤势,但她少见地满脸笑容。 「如果少将军日后迎娶公主,难道还要让她一直住公主府吗?」 司徒彻看着她清秀的面容,一瞬间失神,忘记了烦恼一般,不由自主地摇摇头, 「当然不行」。 「那就得早做准备」, 她爽快地答道, 「至少现在公主还好好地活着,天无绝人之路,少将军可不能太早就放弃了」。 「嗯」。 第111页 司徒彻红着眼淡淡地笑,从她手中接过伞,两人一起迎着风雨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几片树叶被狂暴的雨水卷落在地上,水花四溅。 「公主,我们也回去吧」, 就在她们刚才所站的地方不远的角落,同样站着另外两个人,周楠的眼圈微红,与司徒彻别无二致,她亲眼看着她失魂落魄地从黑暗中走出来又走进去。 司徒彻黯然离开以后,她怎么可能安心待得住?又下了这么大的雨,她实在放心不下,这才让明月陪着到处寻人,好在,最终还是找到了她。 「好」, 看着她和清风的背影彻底消失,周楠才在明月的陪伴下,朝着与她们相反的方向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不就……挺甜的嘛,假笑.jpg 快了快了,快要搞事了~ 第61章 贺礼 「公主, 你不去看看少将军吗?」 明月跟在她身后,前面就是将军府了,公主这段时间总爱往白马寺跑, 都没有再提过司徒彻。 「不去」, 周楠淡淡答道, 明月见她如此, 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也不敢多说什么, 自从那次晕倒, 公主本来就清冷的性情更冷了几分, 话愈少了, 连她都有些害怕。 直到走近将军府的大门, 她傻傻地看着下人们在府内外进进出出, 将军府的门匾贴上了大大的「囍」字,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这……公主」, 她指着将军府哆哆嗦嗦地朝向周楠,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唯一可以确定的, 司徒彻不是要娶公主, 否则公主府不可能一点反应也没有。 周楠自然是知道将军府在公然招亲的, 她看了一眼喜气洋洋的将军府, 刺目的红色倒映在琥珀色瞳孔中, 像血一样鲜红。 全天下的女子都可以嫁给少将军, 只有她不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明月忍不住问她,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没有做任何解释, 继续往前走。 「你们在干什么?」 明月拉住一个下人,那人被她鲁莽的冲撞吓了一跳,大概因为喜事将近,没有和她计较,马上又扬起笑容, 「少将军要娶亲了,我们在布置新府」。 「她不是与丞相府的大小姐退婚了吗?」 那人看怪物似的看着她,这姑娘看上去也不像外来人,怎么什么也不知道,还这般无礼, 「可少将军已经二十了,成家立业,她总得娶亲啊,现在大将军正在为她挑选合适的少夫人」。 明月的脸都快僵硬了,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周楠,咬牙切齿,公主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吗? 主僕俩一前一后往公主府走着,不料在路上碰见清风,她是去礼部取喜服的,少将军要大婚的事前不久才上报,礼部刚做好,清风专门跑了一趟,却没想到会碰见周楠,她慌慌张张地把喜服藏在身后,低着头不敢直视对方, 「属下见过公主」。 「你手里拿着什么?」 明月嚣张跋扈地拦住她,就要去抢她手里的衣服。 「明月,不得无礼」。 清风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明月铁青着脸收回了手,然而没挨打的感觉似乎更不好,不过两天未见,公主看上去又消瘦了不少, 「不知公主身体可好?」 明月剜她了一眼,这个女人是不是眼瞎了? 「甚好」, 周楠轻声答道。 「少将军也很不好」, 清风摇摇头,好像能看穿她的内心。 还好,眼睛还没瞎透。 是怎么个不好?是不是伤口裂了?还是……都与她无关了,轻轻地笑了一声。 「她会好的」, 总有一天会好的。 一阵沉重的压抑感席捲而来,清风几乎要落荒而逃,连她一个局外人都有些受不了,何况是身中剧毒的当事人? 她唾弃自己的自私和虚伪,到了这个时候,还有意无意地把少将军近况泄露出来,想要换取公主的担心和关怀,可周楠没有揭穿她,一句简单的祝好已经是温柔到极致的爱护了,周楠用她身为长公主的方式,深深爱着司徒彻。 相形见绌,清风只感到羞愧,她既没有底气面对长公主,也没有颜面去见一无所知的少将军,她是千古罪人。 喜庆的红袍像火焰一样灼烧着手心,她急忙向周楠和明月告别,却被周楠叫住了。 「且慢」, 周楠从袖中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锦盒,亲手递到她面前, 「这是本宫送给少将军的新婚贺礼」。 明月睁大了眼,这明明是决明大师专门给公主炼制的药丸,可以在短时间内压制几乎一切毒物侵袭的宝贝,仅此一颗,上回公主去百花园都没有捨得用。 不用多解释,清风也能看出这礼物的珍贵,若是拒绝,就太对不起公主的一片心意,她红着眼收下了, 「多谢公主」。 「嗯」, 周楠云淡风轻地转过身,往公主府一步一步走去,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如从前。 「既然要娶别人,为什么还反反覆覆来招惹公主?」 明月冷冷地扔下这句话,再也没有回头看清风一眼,身后的人和府不值得。 目送她们走远,清风咬咬牙,从被选为少将军贴身暗卫的那一天开始,保护司徒彻就成了她生命唯一的意义,能够成为少将军的暗卫,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事情,可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这件事,真的好难。 第112页 站在司徒彻的房门口,她收拾好情绪,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的人没有回应,司徒彻半靠在床上,脸色苍白,神情冷漠,没有一点要大婚的喜悦,与门外的喜庆格格不入。 「少将军,喜服拿过来了,你……要不要试一试?」 司徒彻抬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红衣,只觉得扎眼, 「你说呢?」 清风艰难地吞了吞喉头,她知道少将军不愿意碰这件衣服,可是…… 罢了,她心里嘆了一口气,把喜服叠在一边,从怀里拿出周楠给的锦盒,她的使命里,不该有这一项,或许她应该理智地偷偷把这份礼物收起来,直到司徒彻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少将军也不会有所怀疑,这也是公主把礼物交给她的意思吧? 不像她那样狭隘,公主的爱纯粹又干净,干净得让她自惭形秽,无处遁逃。 「我不要任何东西,咳……咳咳,统统拿出去!」 清风给她倒了一杯水,坐在旁边给她顺了顺气,昨日下人们想进房里布置,全部被赶出去了,她知道司徒彻心中有气,也明白她的气并非一时兴起,只因为…… 这间房是完全参照公主府的建筑摆设的,这边是公主的寝房,再往里面推开门,便是周楠最常待的书房,房内的一桌一椅,都是司徒彻亲自操办的,她怎么会允许一个陌生女子侵入? 「少将军,这是——」 还未等她说完,司徒彻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锦盒,抬手就扔了出去。 「是公主的!」 清风不得不扑过去把锦盒护住,差一点,她心有余悸地把锦盒抓在手里,差一点就把公主的心意糟蹋了。 「你说什么?」 司徒彻盯着她手里的锦盒,双目失神。 「这是公主送你的新婚贺礼」。 「新婚……贺礼」, 「是」。 司徒彻再次夺过锦盒,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指腹在柔软的锦绣上轻轻摩挲, 下一刻,就有水珠滴在锦盒上。 「少将军!」 清风看着一串断了线的泪水打湿了锦盒,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安慰她,公主的祝福才是真正击溃少将军心房的武器吧。 司徒彻把锦盒收进怀中,抬起头的时候已经看不出任何异常,指了指一旁的喜服,展开双臂, 「拿来吧」。 清风替她把喜服穿上,一袭红衣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了,受伤的这些日子她也瘦了许多,礼部按照她之前的尺寸做的衣服,竟有些宽松了。 但这些都掩饰不住她的光芒,清风知道她长得好,平日里她只穿黑白两色常服,已经够让人移不开眼了,现在这身鲜艷的红袍在她身上熠熠生辉,清风都要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见到了下凡的谪仙。 美人如玉,气势如虹,都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统一与融合。 司徒彻冷冷地看着镜中人,唇边勾起一丝嘲讽,万众敬仰的少将军保护着大周所有臣民,却救不了自己心爱的人,全天下都在庆祝她的大婚,可她所娶却并非心仪之人。 她爱的人,不能成为她的新娘。 若是如此,娶谁有什么区别?这身喜服又有何意义? 将军府急着操办婚事很快传到了宫中,周晟在书房发了一通脾气,按照原定计划司徒彻和郑好的婚事还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准备,现在她们的婚事好不容易退了,司徒彻的婚期却突然提前,明显就是在防着他,他如何能心平气和? 「皇上息怒,发这么大脾气对龙体不好」, 华妃拖着长裙款款而来,笑容满面地倚靠在他怀中,绵软的手掌在他胸膛上轻轻拍击着,试图安抚天子的愤怒。 周晟沉着脸,倒也还给面子,没有再胡乱摔东西了, 「朕对司徒家不好吗?」 「皇上对将军府自然好,是将军不懂事」, 华妃仍然笑意盈盈,平心而论,周晟算是体贴的皇帝了,不会把脾气发在后宫妃子身上,不过,想要得到他的心,还是太难了。 这么多年了,周晟对她还是有一些变化的,这些朝事,他偶尔也会主动跟她说两句,这是一个好兆头。 她眉眼含笑,司徒彻哪里是周楠的守护神,分明就是她对付周楠最好的武器,现在的郑好一定恨周楠吧?下一个轮到谁呢? 「臣妾昨日接见了三公主,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三公主也到了及笄之年呢」。 周晟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宫里的皇子公主多得是,他并不在意别的儿子女儿如何,及笄便及笄了,朝中大臣这么多,随便挑一个过得去的做驸马便是。 除了对卫珺和周楠,他果然没有心,华妃心里冷笑一声,凑到他耳边柔柔道, 「前些日子百花园会,臣妾似乎看见三公主与少将军相谈甚欢,想必公主心仪之人也是像少将军那样德才兼备的吧,皇上也知道这夫君的品行对女子的幸福极为重要,三公主再如何说也是皇家血脉,依臣妾看,还是得在大臣中好好挑选一番……」 她有意无意地提到司徒彻,却不直接表明态度,只让周晟照着司徒彻的模子去其他大臣中寻找,降低周晟的疑心。 「哦,她喜欢司徒彻……这样的?」 周晟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臣妾也只是猜想,少将军这样的男子,自是许多少女心中的理想夫君」。 第113页 她偎在周晟怀里,按理说,周晟不可能没有想把司徒彻指婚给周楠的打算,看来周楠那边拒绝了,她竟然真的肯放手吗?还是她与司徒青云一起在演戏? 事情的走势与她预料的总有偏差,虽说大体上在按她所想发展,可这一点点的小偏差总让她有些不放心……就像八年前周楠毫髮无伤地回来了,这一次居然又让她逃出了冰魄的纠缠,即便破坏了她与司徒彻之间的缘分,可终究还是没达到目的。 现在的周楠,可比她那好姐姐卫珺难对付多了,也不知道这丫头发现了什么端倪没有,她眼前浮起一层阴鸷。 「少将军,也是爱妃心中的理想夫君吗?」 周晟挑起她的下巴,笑得一脸玩味,城府之深如她,也感觉到后背有些发凉,不过是失神了片刻,就被皇帝攫住了话语漏洞。 「臣妾又不是小女孩了,才不喜欢少将军那样清秀生涩的少年人」, 狠绝消去,媚眼如丝,她伸出手臂勾住帝王的脖颈贴上去,热切的唿吸喷洒在他的鬓角, 「臣妾只爱成熟稳重的真龙之躯」。 在说过这句话后,脑海里不合时宜地闪现一双桃花眼,她把不该有的东西统统甩开,唇角勾起笑容,灵巧的手大胆地在龙体上游走,挑衅的意味十足。 天子的注意力很快被抽走,转身便全心全意投入这场云雨,将烦恼抛之脑后。 作者有话要说:  要搞事了!沖鸭! 第62章 寺中 「将军, 三日之后就是一个适宜提亲嫁娶的黄道吉日」。 前来说亲的媒婆眯着眼笑道,仔细打量一旁高高瘦瘦沉默不语的司徒彻,她这样的条件, 想嫁的女子实在是太多了,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还是得看司徒青云的意思, 少将军一向孝顺,不可能违抗父命。 司徒青云点了点头, 还在两位候选的女子之间比较, 明晚是华妃的寿宴, 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不能抢了贵妃的势头, 可司徒彻的婚事却也需要尽快定下来。 将军府的喜事在即, 郑好每晚也是辗转反侧, 这么多天过去了, 她每天都怀着隐隐的期待,次次都算好司徒彻回府的时间与她偶遇,可还是没能等到她的回头。 宋府也好,苏宅也罢, 这些司徒青云选中的女子尽管优秀, 但身为丞相府千金的她, 无论是容貌还是礼仪, 仍然是世家大族中的翘楚。 司徒哥哥, 你真的对我一点动心也没有吗? 镜中的人面若桃花, 俨然是快要出嫁的少女悉心装扮过一番之后的精緻模样,如果不是司徒青云提出退婚,很快就是她和司徒彻的大喜之日了。 少女黯然神伤,独自坐在铜镜前, 手中拿着未送出的衣衫。 「阿好」, 郑容站在门边把脑袋往里探。 「大哥」, 郑好收起低落,提着长裙朝他慢慢走过去。 「我妹妹今日可真漂亮」。 「你说来说去只会漂亮这个词」。 郑好嗔怪地说道,脸上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少女不禁仰着头,心存一丝幻想,司徒彻也曾说过她好看的,虽然在她心里……不是最好看的。 雪花。 这是郑好心中永远的刺。 「在大哥心中,漂亮就是最好的形容词了」, 郑容挠了挠头,一如既往地耿直。 「大哥,今晚华妃寿宴,你不要去宫里吗?」 哪一次进宫,她的好大哥不是整装待发,精神奕奕的?少女有其他想法,如果郑容能早日成为驸马,司徒彻断然不可能再把心思放到周楠那里。 郑容脸色迅速沉了下去,对于周楠宠幸面首的事还未释怀,听说前两天她在府中晕倒了,现在全城都在传公主因为喜爱的男宠被贾云庆所杀而茶饭不思,也有版本是说她担心的人是贾云庆。 他听见这个消息时心情非常复杂,难道贾云庆在她心目中真的如此重要吗?还是那个男宠? 果然,他们都该死。 他的心中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他们有什么好留恋的呢?贾云庆充其量不过是个小白脸,那些男宠连小白脸都算不上,为什么她就是不肯把目光放到他身上来? 「大哥?」 郑好见他沉默,出声提醒道,他这才收回思绪。 「你忘了吗?上次在御林遭遇火铳袭击,皇上责令我在府中反思半月,现在还在受罚期」。 「那宫中的秩序谁来维持?」 郑容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说。 「怎么了?不方便跟我说吗?」 「倒也不是,皇上这次是……任命司徒彻进宫,将维护秩序的任务交给她」。 「什么!司徒哥哥的伤还没好,怎么能进宫?」 郑好一下子焦急起来。 「我也不知道,听说是皇上因上次的刺杀受了惊吓,只有少将军在场陪护才能安心,特将此事任命给她」。 少女紧紧攥着拳头,司徒彻进宫就免不了要遇见周楠,她与周楠……郑好不能再往下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阿好,你怎么了?虽说少将军有伤在身,但宫中有那么多侍卫,不像御林,你大可放心」。 知道妹妹对少将军并未死心,郑容耐心安慰她。 她匆匆扫了一眼什么也不知道的大哥,拉着他的衣袖试探道, 「大哥,你就不想去见公主吗?」 第114页 郑容迷茫地看着她, 「当然想啊」。 「那你带我进宫好不好?」 「不行」, 郑容总算是反应过来了,摇了摇头,他这个妹妹怎么跟着魔了一样。 「我打听过了,公主不会参加这次寿宴,说是身体抱恙」。 「真的?」 「当然是真的」, 他有些不高兴,亲妹妹为了见别人拉着哥哥当工具人,换了谁都不高兴。 「好大哥,我错了」, 郑好用额头蹭了蹭他胳膊,只挣扎了几秒钟,他就抵不住妹妹的主动示好,心软得一塌煳涂了。 周楠确实没有参加这次寿宴,她去了白马寺,卫珺的尸骨放在公主府实在是委屈了,她的灵位在白马寺,所以周楠费了大力气把棺迁到了寺旁的那片梅林之中,卫珺生前便喜欢这里,睡在这里能让她的灵魂得到安息。 至于华妃的寿宴,她自是不可能去的,她的母后还在地下受委屈,难道要她笑容满面地去给仇人祝寿吗? 祝她早日去黄泉底下过寿还差不多。 几天前就跟周晟告了病假,周晟大手一挥,让她留在府中好好歇息,所以她也不知道司徒彻会参与进来,否则凭藉她的聪颖,怎么会看不出周晟想要做什么呢? 不过这几天频繁来白马寺,她发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苗头,那位绑架她的黑衣人也来过此地,难不成华妃与白马寺也有什么关联? 母后生前长居于寺中,只有父皇派人来请,她才会回宫留宿…… 说曹操,曹操就到,周楠静静地站在寺庙庭院的树下,见一道黑色身影闪进了其中一间房,房内很快亮起了火烛。 是了尘大师的房间。 怎么会?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 「老东西」, 展飞的身影被烛火印在窗纸上,他粗暴地一把拽住了尘大师的僧服,将人从蒲团上硬生生拽了起来。 「施主,稍安勿躁」, 了尘的声音平静,手中打过补丁的念珠还在滚动,他偏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夜空,几颗星星晦暗不明,光芒微弱,似乎下一刻就要湮灭,其中一颗就是他自己。 「阿弥陀佛,因果轮迴,该来的终究要来」。 「不要胡言乱语「, 展飞不耐烦地把他扔在地上。 「我问你,周楠和司徒彻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当年让司徒一家离开皇宫,就能改变她们的姻缘吗?她们现在私底下又勾搭在一起,你怎么解释?」 了尘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双手合拢, 「贫僧已经忤逆天命,私自改了公主和将军的命运,连累无辜性命几十条,此等罪过,三生难赎」。 「不要跟我说这些废话,当初拿钱办事的不是你吗?现在又充好人说什么罪过不罪过的,你可真虚伪,要不要我来提醒你」。 展飞笑得一脸邪恶,步步紧逼, 「十六年前,若不是你骗将军夫人,少将军与长公主八字不合,一起长大会有血光之灾,将军夫人怎么会决定带着年仅四岁的少将军奔赴大漠?「 「她们本来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说少将军是小公主的守护爱人「, 他嗤笑了一声,鼻腔漏出轻蔑的鸣音,算是对这一预言的作答。 「是你逼着小少将军不得不哭哭啼啼地离开公主身边,否则在下怎么会有机会对公主出手?皇后又怎么会死在娘娘手里?「 「是你拆散了她们两个,是你害死了皇后,你良心不安,才会余生为皇后超度,是不是?」 他蛮不讲理,把错误都推脱到了尘身上。 了尘被他逼得无路可退,痛苦地点了点头, 「是,这一切都是贫僧的罪过,贫僧对不起公主,对不起皇后」。 「既然你已经错了,就一错到底吧,八年前周楠活着回来,你说是意外,那现在呢?周楠到底想做什么?她为什么不跟司徒彻在一起,她们是不是在计划什么阴谋?」 「施主,回头是岸,错在贫僧和华妃,你——」 「住嘴!不准你说她!」 他狠狠掐住了尘的脖子, 「这是我的事,与娘娘无关,你若再说她一句不是,我立马要了你的狗命」。 了尘脸上浮现深深的失望,他闭上双眼,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贫僧早就该以死谢罪了,赖活到现在……罢了,施主想要贫僧的命,就来取吧」。 「想得美,杀了你容易,我偏偏要让你活久一点,让你亲眼看看你造的孽」, 桃花眼中闪烁着顽劣。 展飞离开寺庙后,过了许久,了尘屋里的灯才熄灭,周楠的身躯隐没在黑暗中。 良久,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掉落。 不由自主地走到寺内一间斋房门口。 此地,正是她和司徒彻命运被篡改之处,透过薄薄的窗纸,她似乎可以看见当年这间房内的四具身影,两位温婉美丽的女子正在低头轻哄着襁褓中的婴孩,还有一个半大的小孩踮着脚尖逗弄她。 …… 离别之际,小司徒彻的双手紧紧扒在摇篮边杆上,仰头哀求母亲,小脸上挂着泪水,不住地摇着小脑袋, 「妹妹在这,彻儿不走」。 「娘,我们不去大漠好不好?大漠没有妹妹……」 第115页 傅柔怎么忍心将她强行带走?可她不带走司徒彻不行啊,司徒彻是女孩,更是长虹,血光之灾……血光之灾是她心头的魔咒,是悬在每一任长虹头顶上的尖刀,每一头暴尸荒野的狼,都是替她死去的冤魂,为了得到长虹,世人太疯狂了。 隔着时空,周楠也能想像她内心的煎熬,她自己亲眼见过,被世人所知的长虹会有怎样的下场,那只白狼…… 司徒彻武功再高,终究也只是血肉之躯。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少将军也超可爱哦~ 加更一章,周末愉快! 第63章 寿宴 周楠跪在卫珺的灵位前, 她不怪傅柔带走司徒彻,只恨一切的始作俑者,她清楚地明白, 了尘已经成功地改变了她和司徒彻的命运。 从她身中冰魄的那一刻起,她就註定无法再去拥抱司徒彻, 她们早已成了一对矛盾体,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可她仍然忍不住去设想, 如果当年司徒彻没有离开皇宫, 陪着她形影不离地长大, 不知不觉地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 或许在某一天她会偷偷发现司徒彻是女孩子, 以此要挟她做这做那, 司徒彻一定会乖乖地听话。 她从小就很好很乖, 周楠知道,是自己顽皮、爱欺负人,司徒彻从没责怪过她。 她们会有父母之言,媒妁之约, 一辈子过得开心快乐, 直到白头…… 再次睁眼, 卫珺的牌位赫然立在那里, 美好都化作泡影, 她将残余的泡沫都珍藏在心底, 这份爱意与秘密註定要被她带入坟墓。 了尘把她们的命运弄得乱七八糟,但是有一点,他怎么也改不掉——司徒彻,真的是她的守护福星, 每次都能带她脱离灾难。 所以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放她离开,护她离开。 这一次,让我来保护你。 朝卫珺的灵位恭敬地磕了三个头,她起身,白裙胜雪,衣袂飘飘,又是风华绝代的长公主。 锐利的眼神扫过了尘常跪的蒲团,杀意被她一束一束地收回去,她的理智犹存,要杀了尘并不难,但刚才在两人的对话中,她抓住了一个疑点。 黑衣人说当年用钱收买了他,这就很让人匪夷所思,她问过周晟,了尘这些年根本没有离开过白马寺,他要钱做什么?而且白马寺的香火在卫珺死后一直旺盛,根本不缺钱。 能在白马寺当住持,了尘无疑是有一定修为的,否则他也没有能力篡改司徒彻和她的命运,他为卫珺超度了这么多年,后悔也不像假的,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高僧会轻易被钱财收买吗?她总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与白马寺的冷清不同,此刻的皇宫热热闹闹,到处是欢歌笑语,酒杯的碰撞声不断,周晟拥着华妃坐在龙椅上,与众人举杯欢庆。 司徒彻骑马领着侍卫在周边巡视,她的脸色仍然苍白,不时传出几声咳嗽,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晟的话,在场的大臣们都觉得心安许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可是少将军,是大周臣民心目中的战神,上次在火铳下孤身救了长公主,这一次有她亲自巡逻,不太可能再出什么乱子了。 即便她身上还有伤,大家还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应该担起这个职责,毕竟,能者多劳。 司徒青云本来打算亲自进宫一趟,可军营那边实在走不开,这几天忙着司徒彻的婚事,他还是得按时出现在军营稳定军心,何况周楠没有去,他也放心一些。 众臣喝得酣畅淋漓,没有人注意到东边一间朝房里人影恍惚,女子姣好的身姿映射在洁白的墙上,曲线绵延,勾人心魂。 司徒彻转头看向这边时,烛光却突然熄灭了,皱了皱眉,一向细心的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些蛛丝马迹,正要下马过去查看清楚,却被周晟叫住了。 「你们先过去看看」, 她转身对后面两个侍卫吩咐。 「是」, 看着他们朝那边去了,司徒彻才收回目光,去到周晟那边。 「皇上」。 周晟点点头,醉醺醺地拍了拍她肩头,把酒杯递到她面前, 「爱卿,过来陪朕喝一杯」。 「这……」 司徒彻有些为难。 「皇上,你醉了,少将军身上还有伤,怎么能喝酒呢?」 华妃拦住他的酒杯。 「是……是朕煳涂了」, 他晃了晃脑袋,广袖一挥, 「给少将军上茶」。 「臣还是——」 「这杯茶是朕作为一个父亲感谢你,你上回在御林救了景阳,朕敬你一杯」。 司徒彻看着面前的茶杯,边上的大臣们都注视着这边,她没有理由拒绝皇上,更何况,对方特意准备了茶水,又是以公主为由。 可她也不傻,除非周楠亲自给她倒茶,那样的话,就算是剧毒,她也能毫不犹豫地喝下去。 这茶里定然参了东西,或许是试探,或许是别的什么……她迟疑地端起茶杯,若是阴谋,她还能避其锋芒,周旋化解,而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是不加掩饰的阳谋。 她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这杯茶?又怎么能指控天子陷害她?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喝也是死,不喝也是死。 她无过无错,皇上不至于要她的命吧?为了证明司徒家的清白,她举起茶杯,抬头一饮而尽。 第116页 郑继之关注着这边,见她把茶喝了,脸色阴沉,随即吩咐身旁的暗卫, 「赶快回府去把小姐接过来」。 清风见那人朝丞相府去了,一拳砸在树干上,这里的人,果真每一个都费尽心思想要得到少将军,然而此时她也知道司徒彻别无选择。 喝过这杯茶,周晟又拉着她说了几句家常,还问她要不要什么赏赐,司徒彻摇头拒绝,强忍着异样的烧灼感,没想到药效这么快。 一离开周晟身边,她就要找地方把刚才喝下去的茶吐出来,刚才过去探查的两个侍卫适时过来汇报, 「回少将军,朝房一切正常」。 她点点头,快步向朝房走过去,朝房本就是方便大臣们留宿的,也是她现在躲避忍耐药物的最佳场所。 走到门边时,她突然放慢了脚步,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 「少将军,怎么了?」 「里面是谁?」 司徒彻一手一把匕首抵住两人的咽喉,眼神凌厉。 「少将军这是做什么?里面……没有人啊……」 她一刀结束了刚才说话的侍卫,另外那个侍卫腿有些发软。 「说」。 「是……是三公主」, 司徒彻的眼睛有些发红,厉声勒令那个侍卫, 「把他的尸体处理掉,否则,明天你就跟他一起」。 「是」。 她一跃上了皇宫城顶,守哨的士兵见她脸色不太好看,上前询问她情况, 「伤口不小心裂了,我要回府一趟」。 士兵还想多问她几句,见她身上的杀气有些重,缩了缩脖子连忙放她过去了, 「少将军可得赶快回来,否则皇上要问责的」。 离开皇宫后,她慌不择路逃到树林边,将长指插入喉咙,一大半的茶被她吐了出来。 「少将军,你怎么样了?」 清风从后面追上来,在她背上拍了好几下帮她顺气。 「有点热」, 她往下拉了拉常服的领口,脸上都是不正常的潮红,唿吸有些粗重,清风见状,凑近她闻了闻,马上确定了那是什么,皇上可真狠啊。 「公主给你的药带在身上吗?」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司徒彻捂着胸口,周楠给的东西她一直带在身上,可她不愿意就这么随便用了, 「先回府吧,我还撑得住」。 「来不及了,郑小姐大概已经在路上了,宫里找不到你,很快就会来将军府的」。 清风摇了摇头,心中有些悲哀,现在的司徒彻是被两面夹击,皇宫有狼,府内有虎,周晟和郑继之都虎视眈眈地放好圈套等着她。 「那就去公主府」, 血液不受控制地一阵一阵冲上头顶,她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明明身边的人是清风,可她眼前却出现了周楠的模样,她不由得用拳头抵住了腰上的伤口,只有疼痛能让她保持清醒。 顿了一秒,清风才反应过来,见她眼神时而模煳时而清醒,恐怕快要来不及了,现在公主府的确是她最好的选择, 「好」。 郑好听说她可能中了情毒,脑袋嗡地一声就像要炸开了一样,衣服都来不及换,披着郑容的外袍就往外跑,郑容抱着她运起轻功就往皇宫飞去,还要一边安慰怀中流泪的妹妹, 「少将军不会有事的,她……她忍耐力一向极好」。 但郑好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回的司徒彻不是面对诱惑,而是中了毒,忍耐力再好又有什么用? 打了个哆嗦,她真的好害怕,害怕看见司徒彻与别的女子纠缠在一起,对她下/药的天子怎么会满足于只要她一夜,根本就是想要司徒彻娶那个女子。 「司徒哥哥,你一定要等我……」 少女缩在哥哥的怀中泪眼朦胧。 她口中的司徒彻与她隔着不到十米,看着他们走远,才从阴影中走出来。 「少将军,不要再按伤口了」, 清风见她黑色的袍子深了一大块,才知道她是如何维持清醒的,原本长虹的体质就是至阴至纯,司徒彻耐寒,却尤其难以抵抗这种发热的药物,此刻脸上已经覆了一层薄汗。 「我忍得住……忍得住」。 她大口唿吸着新鲜空气,试图用寒风灌进晕乎乎的大脑,抵抗体内翻腾的热血。 清风无法,只好带着她□□进了公主府,两人已是轻车熟路,来到周楠的书房门口,里面一片黑暗,难道是已经睡了?清风一手扶着司徒彻,抽出一只手敲了敲门。 门开了,不过不是周楠,而是明月,她以为公主回来了,却没想到是清风,满脸的笑容凝固, 「你们来干什么?来人——」 清风赶紧捂住她的嘴, 「少将军受伤了,公主呢?」 明月重重地咬了她一口,清风把手缩回去,被咬之处渗出血液。 「怎么?有事就找公主,没事就跟别人双宿双飞,少将军不是就要大婚了吗?出什么事该去找她未来的少夫人,公主府不欢迎你们」。 清风憋红了脸,被她夹枪带炮的话轰得什么也说不出,司徒彻却快要撑不住了,长腿发抖,大汗淋漓,她用力掰住门框,眼里已经是一片血红。 「殿下,让我见见她……」 明月被她吓了一跳,清风抢先一步跪在她面前, 第117页 「你有什么怨言都冲着我来,少将军也是被逼的,现在只有公主能救她,你快点告诉公主,算……算我求你,你要打要杀都行」。 明月幽幽地嘆了一口气, 「求我也没用,公主不在府中,她一早就去白马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少将军的最后一段追妻之路,下章文案名场面~ 第64章 可平 「公主不在府中, 她一早就去白马寺了」。 明月说完这句话,司徒彻就顺着门框滑了下去,衣襟被汗液浸湿了一大片, 她嘴里念着心上人的名字, 「殿下, 嗯……周楠……」 「怎么办?」 明月也慌乱起来, 她看出来司徒彻难受得很,正要拿着手帕给她擦汗, 被清风一把拦下了, 「别乱碰少将军」。 她皱着眉, 现在只能用公主留下的药暂时压制毒物了, 可她的手还没伸过去, 就被司徒彻一掌打开了, 「走开, 都走开,离我远一点」。 司徒彻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眼前一片模煳,只觉得身体像一团火焰, 极度渴望被冰雪覆盖。 「少将军, 不能再拖了, 你吃了药再去找公主吧?这是公主的一片心意」, 清风不敢靠近她, 倒不是怕挨打, 只是莫名的触碰可能会让司徒彻更难受。 气氛陷入了僵持,空气中只有沉闷克制的唿吸声,压抑的黑暗似乎要她们吞没。 …… 「带我去找她」。 司徒彻捂着血红的眼睛,亲手撕开了腰上半癒合的伤口, 鲜血一滴一滴往下掉,剧烈的疼痛让她深深吸了一口凉气,她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能倒下,她还没有见到周楠,不可以倒下。 她的命令毋庸置疑,反倒给了另外两个手足无措的人一股力量,明月看了一眼清风。 「好,你跟着我」, 明月小心翼翼地走在她前面,司徒彻听她的声音摇摇晃晃地跟着,最后是清风,时刻注意着周围有没有人跟上来,保护着前面的人。 白马寺的路并不好走,弯弯绕绕,台阶不断,什么也看不清的司徒彻摔了好几次,明月和清风谁都不敢去扶,只能等她自己爬起来。 有一次几乎要爬不起来了,她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全身血液都不听使唤一样地沖刷她的大脑,她是暴风雨中漂浮在海洋上的一片枯叶,也是被熊熊烈火燃烧殆尽的一颗尘埃,不知道要飘向何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飘。 「不如我去请公主过来?」 清风看不下去了,这样下去少将军不死也要少半条命。 「公主不会见她的」, 明月摇头,除非司徒彻亲自出现,周楠不会再主动靠近她,那日公主给出了贺礼,便说明她的决心很彻底。 「那怎么办?」 明月走到司徒彻面前,蹲下,还是拿出那块手帕,仰头对清风解释道, 「这是公主的」。 「你怎么不早说?」 「你让我说了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在司徒彻痛苦的喘息声中,暂时和解了。 「少将军,你还记得公主吗?」 司徒彻已经是半晕厥了,她难受得紧,全身的衣服像麻绳一样捆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的侧脸紧贴在青石板砖上,想从冰冷的地面汲取凉意, 「热……好热」。 「你带水没?」 「只剩一点了」, 清风取下腰间的一小壶水递给她,明月也不含煳,把手帕放在水壶里浸湿, 「公主身上凉凉的,像这样」。 轻轻把手帕贴在她的脖子上。 「小雪花……」 司徒彻的手掌一把覆在湿手帕上,拿着手帕放在鼻子前贪婪地嗅了嗅。 明月又眼疾手快地抢过她的手帕,低着嗓子诱惑她, 「是不是想公主啊?」 喉头吞了吞,司徒彻乖乖点了点头,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咳咳……」 清风看得脸都要烧起来了,明月也没好到哪去,虽然这番略带色/气的话是她胡编乱造的,但……但有用就行啊。 司徒彻的步子时快时慢,想要去抢明月手中属于她的手帕,可现在的她连行动都有些吃力,哪里是明月的对手?被明月引着往前走,三个人再次以奇怪的队形往白马寺前进。 好不容易登上了山顶,明月累得都要走不动了,司徒彻还浑浑噩噩地念着周楠的名字,浑身都湿透了,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啧,脏兮兮的,公主不会要你了」, 明月趁机恐吓她。 司徒彻被这一遭折磨下来,身体的热度都消去不少,哪有人中了情毒还出来爬山折腾的? 听见明月的话,她还真的低头去看了看身上皱巴巴的衣服,一脸苦恼, 「那怎么办?」 见她眼中的猩红消去不少,清风不敢大意,周晟下的毒并非普通情毒,若不能……少将军还会再发作,直到情热释放或是毒发身亡,他是非要逼少将军失身不可。 「公主不会不要你的」, 清风捂住明月的嘴。 「真的吗?」 「真的,她就在这里,你快去找她吧」。 明月呜呜地叫唤着,对她一阵拳打脚踢,清风苦苦支撑着,直到司徒彻摇摇晃晃走远,她才松手。 第118页 「好你个过河拆桥的傢伙!」 脑子稍稍清醒了一些,司徒彻走到陌生又熟悉的白马寺前,她来过这里吗?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可若是没来过,怎么又觉得似曾相识? 她转头往四周看了看,很快被旁边的梅林吸引了注意力,皇后喜欢梅花,在陵墓那一次她就知道了,甩了甩脑袋,她跌跌撞撞地往林子里跑去。 梅林很大,若是换了平日清醒的她自是不在话下,但现在,迷失了方向的司徒彻如大海捞针, 「殿下……你到底在哪啊?」 她茫然地望着周围陌生的梅树,每一颗都长得一模一样,都不是她想要的。 不知道在里面绕了多久,身体似乎又有发热的趋势,她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执着地穿过一颗又一颗的树。 直到模煳的视野中出现一个不同于周围颜色的白影,她嘴唇有些发抖,本能地朝那身影靠近。 周楠端着酒杯独自坐在林中,清冷的身影挺拔却寂寥,很快就是司徒彻的大婚之日,那原本是属于她的爱人,是她的母后为她指定的驸马。 「母后……她要娶别人了」。 下一秒,本不该出现的人撞进了她的怀里,眼角泛着红尾,夺了她手中的酒杯,双手缠上她的脖子,委屈得像只大猫, 「殿下,你说的要娶臣,还作数吗?」 周楠一怔,这是她年少时惊鸿一瞥,被美色迷了心窍,一时冲动许下的承诺。 「你怎么来这了?」 她避开司徒彻的问题,轻轻把她往外推了推,想要逃离这种触碰,连司徒彻的不对劲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既然缘分已尽,你又为何总爱往本宫这儿钻呢? 「热……」 酒杯从她手中滑落,滚到了不知哪个角落里,司徒彻终于见到她,精神的弦一下就崩了,周楠的身体因为冰魄的原因本来就寒冷,对现在的司徒彻来说更是解脱。 周楠这才发现她身上湿漉漉的,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滚烫。 「你发烧了?」 她皱着眉,神色明显不悦, 「发烧了还跑到这里来,不想要命了是吗?」 说着就要拉着她往外走。 「好热……」 她拿着周楠的手放在脸颊上,身体无意识地往她身上贴,一波热潮朝她汹涌而来。 这是做什么?周楠被她缠得几乎无法动弹, 「够了!」 而这人根本听不见她说话,沉浸在狂热的情潮中,脑袋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地吸取香气,肆无忌惮地释放灼热的唿吸,烧得周楠雪白的脖颈慢慢绯红,冰雪都险些要被她融化。 司徒彻跨坐在她腿上,两条大长臂紧紧抱着她的脖子,大猫像只不安的树袋熊挂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嘴里还说着胡言乱语,周楠听清楚后,脸一下红了个彻底, 「放肆!」 她一把推开司徒彻,从石凳上起身就走,司徒彻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毒已发作至高峰,疼痛也感觉不到,悲伤也感觉不到,只知道身体空空荡荡的…… 想要被冰雪填满。 周楠这时恢復了一些理智,司徒彻身上还有伤,低头一看,自己的白裙上果然一片鲜红,克制又痛苦的呻/吟从司徒彻喉间溢出,她蹲下去拉开司徒彻遮住眼睛的手,双目血红。 脑袋一嗡,终于知道她是怎么了,司徒彻一碰到她,又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周楠眼眸暗了暗,纵容了她的过分浪/盪,目光落在她腰间,虽然被黑衣遮盖,还是可以看见深色的液体争先恐后从体内流失,刚才与她一番纠缠,把伤口扯得更大了。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呢? 周楠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深深嘆了一口气,随即咬破了食指,餵到她嘴里。 她的血液含有冰魄,冰魄有剧毒,但也是降热的最好解药,别人或许不能直接这样饮冰魄,可司徒彻是长虹,她天生就不惧寒冷。 血滴冰凉,司徒彻从她怀里抬起了头,贪婪地吮吸她的手指,柔软的小舌头不时轻轻舔舐她的指尖,激起一阵阵酥麻的电流。 忍着指尖异样的感觉,还有司徒彻毫不自知的勾/引模样,周楠艰难地移开视线,还想捂住耳朵,但又有些捨不得,这过程有些煎熬,有些折磨。 等她喝够了安静下来,周楠收回手,下唇都咬得有些发白,少将军的诱惑实在太大了。扶她靠在石凳边坐下,受决明大师的影响,她有随身带药的习惯,虽然量不多,但暂时应付一下还是绰绰有余。 更何况,自从司徒彻受了箭伤,她随身带的药就不知不觉变成了癒合伤口的药膏了…… 处理完伤口,周楠才得空把她脸上的汗和泥土擦干净,她的模样与那时的变化不大,就是这张祸国殃民的脸,让自己迷了心窍,从此念念不忘。 别人都以为她偏爱阴柔的面首,殊不知他们只是另一个人的缩影,那人不是男生女相,她就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女子。 是大周的少将军。 她摸了摸司徒彻的脸,帮她把长发绑好,这个人也太大胆了,居然敢这个样子就追到白马寺来,一身的灰尘,恐怕路上吃了不少苦头, 「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怕背后的石凳太硬硌得她不舒服,周楠伸手将她拢到怀里,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 第119页 今晚的夜色真美,日月星辰,山海错落。 佳人独拥,美人在怀。 花好月圆,比翼双飞, 古人言,花下销魂,月下销魂,莫过于此。 就让她们安安静静地度过最后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  司徒彻:哭辽,公主居然对我没有想法! 周楠:不是我没有想法,晋江不准我有想法。 最近真的很多考试…… ps:所以少将军到底在公主耳边说了什么? 第65章 混乱 「我要去找公主!」 「你不能去!」 「你做梦!难道让你家少将军欺负我家公主?」 「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清风拽着明月的手臂,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那你凭什么不让我去?」 「你去做什么?」 「我……关你什么事?」 明月气唿唿地坐在阶梯上,要是司徒彻敢把公主怎么样,她绝不放过!虽然人是她带过来的。 「她们……大概不会发生什么的」, 清风在她身边坐下,冷静说道。 「你怎么知道?」 「猜的」。 她之所以答应带司徒彻来找周楠, 除了有司徒彻自己的原因, 就是因为周楠中了冰魄,传说身中冰魄的人无情无欲, 是情/毒的天生克星。 周楠是她的解药, 也是她的「解药」。 怎么救司徒彻, 全在她的一念之间。 明月不说话了, 独自将头埋在膝盖上, 手里还握着周楠的手帕。 突然地安静, 清风还有一丝不习惯, 其实她内心也很忐忑,今日之事她没有来得及报告给司徒青云,估计明天会有一场恶战。 里面的两人有没有发生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他人会以为她们发生了什么, 尤其是司徒青云, 她不太敢去想像, 但同时心里又埋藏有一丝隐秘的激动, 塞翁失马, 焉知非福。 如她所料, 皇宫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司徒彻留下的那名侍卫在她走后,藏在旁边的厢房中等了一阵,确定她不会杀回来,才急匆匆地要把消息告诉皇上, 却被一名黑衣男子拦了下来, 「少将军进去了吗?」 「没……没有」, 侍卫的脸还是白的,恐惧让他想也不想地说出了实情,只是话音刚落,他的瞳孔突然睁大,倒映出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让少将军跑了,皇上会放过你?」 侍卫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被他一脚踢进了草丛。 他看着紧闭的朝房大门,笑着摇了摇头, 「三公主,你可要记得了,这是长公主给你的耻辱」。 朝醉酒的官员里招了招手,周枫身旁一位小官立马向这边走来,此人的身材修长,与司徒彻的体型有几分相像,他低头弯腰,十分恭敬道, 「展护卫」。 「三驸马不必行此大礼」, 两人相视一笑,为了给周晟留点面子,展飞挑的这个预备三驸马相貌也还算周正。 「你知道这些是谁给你的吗?」 「臣永远效忠华妃娘娘」。 这人进去后不久,郑继之也赶到门外,里面传来激烈的撞击声,他愤怒地踢了一脚门,可这门是周晟特意准备的,哪有这么容易开? 门没有砸开,倒是把其他大臣都纷纷吸引了过来,周晟也被华妃扶着过来了, 「爱卿这是在做什么?」 郑继之有气不能发,他一开始就想拦住司徒彻,但周晟似乎早有准备,派了许多大臣阻挠他,他费了好一阵子才挣脱出来,这个老狐狸! 「臣刚才见少将军似乎有些不舒服,过来看一看」。 此时郑容也抱着郑好赶到了,郑好披着衣服走到郑继之身边,眼睛红得发肿, 「爹」。 预估着司徒彻的忍耐力,周晟还想拖延拖延时间,房内却已经传出女人的喘息和男人的低吼,动静不小,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一片譁然。 「司徒哥哥……」 郑好顾不上羞愤,用力锤着门板。 「阿好,让我来」, 郑容叫了几个侍卫,那几个侍卫在周晟的示意下,与他一起把门撞开了,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男女交/欢的声音充斥着双耳,众人都沉默着,心里既同情司徒彻,又有看热闹的意图,现在谁还不知道,这都是皇上的意思,谁也不敢进去,谁也不敢走。 郑好心都要碎了,她不敢进去,郑容拉着她进去,她用手扶着门框,一直摇头欺骗自己, 「不是她……不是司徒哥哥,不会是她的」。 郑继之看了她一眼,拽着她的胳膊把她强行拖进了房间,郑容心疼妹妹,可是也不敢违抗父亲,只能用手挡在郑好的眼前,若里面的人真是司徒彻,他一定要带妹妹离开。 周晟的脸色不太好看,郑继之想干什么?发生了这样的事他还不死心?他是要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却忘了里面躺着的,同样是他自己的女儿。 郑继之的确不打算死心,反正司徒彻现在还在毒发期,不管里面的女人是谁,大不了让司徒彻一併娶回去就是,总之,谁也不能挡他的路。 床上的身影交缠,郑继之上前就把被子掀了,一脚踹在上面光着身子的男人身上,男人发出一声痛喊,滚下了床。 第120页 听见他的声音,郑好突然把郑容的手拿开,转头就走, 「他不是司徒哥哥」。 郑容掐住地上的男子下巴,借着月光一看,果真不是司徒彻。 床上的女子发出惊叫, 「怎么可能?」 郑容认出床上的人是三公主,嘆了一口气,拿了一条毯子把男人的身子包起来,拎着他的脖子扔了出去。 男子满脸红润,没有想到会这样出现在众人面前,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而周晟恨不得杀了他,暴跳如雷, 「司徒彻人呢?」 「臣……臣不知」, 旖旎的氛围散去,他的脑子大概清醒了不少,三驸马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他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就怕周晟一刀砍了他。 华妃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切,瞧瞧,司徒彻又来帮她了。 「都给朕去找少将军!找不到人,你们就提着脑袋来见朕!」 他大甩龙袖咆哮着,耳鬓旁的青筋暴起, 「是」。 「爹,司徒彻真的中毒了吗?」 郑容还是有些不相信。 「我亲眼看她喝下去的,你以为周晟那么好骗?」 郑继之怒气沖沖地走在前面,现在除了将军府,就只有司徒青云的军营有可能找得到司徒彻了。 从宫里出来,郑好一直沉默着,那个人虽然不是司徒彻,可司徒彻中了情毒,能跑到哪里去呢? 公主府。 她想也不想地浮现了这三个字,司徒彻有能力从宫里逃出来,按照正常的思路,她应该先回将军府,然而情毒并非一般的毒物,将军府能给她解毒吗? 不敢去想,但她现在无法自欺欺人,时间就是一切,她要跟周楠抢人,于是脱口而出, 「去公主府要人」。 「什么?」 郑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这事跟公主府有什么关系?郑继之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次,立马拍板, 「那就去公主府」。 三个人赶到公主府时,大门紧闭,郑好咬着牙再次锤门,里面的侍卫开了门,见是丞相,有些惊讶。 「少将军呢?」 郑好疯了一样地往里面闯,被其他侍卫一把拦了下来, 「这是公主府,请姑娘自重」。 「阿好,你别闹了」, 郑容抓住她的手臂,搞不懂自己的妹妹在想些什么, 「司徒彻怎么会在公主这儿呢?你是不是弄错了?」 「好了!」 郑继之呵斥她一声,强扯出笑容问看门的侍卫, 「小女不懂事,你们不要放在心上,这皇宫出了些乱子,少将军失踪了,怕是有刺客,本官过来看看公主是否安全」。 「可有皇上口谕?」 侍卫十分谨慎,怀疑地看了看三人,宫里出了事他们怎么不知道?若是如此,怎么丞相身边一个随从也没跟? 郑继之冷哼了一声,故意恐吓他, 「皇上说,找不到少将军就提头来见,若是少将军藏在公主府,此罪你担得起吗?」 侍卫摇了摇头, 「少将军未曾来过公主府」。 「不可能!」 郑好反应有些激烈。 「你再好好想想」, 郑继之试探性地问,他了解自己的女儿,郑好定是发现了司徒彻与周楠有什么关系,才会这般笃定。 侍卫仍然摇头, 「属下确定少将军不在府内,别说少将军了,连公主也不在,她一早就出门了」。 「她去哪了?」 「属下不知,属下无权过问公主去向」。 侍卫留了个心眼,没有让他们去找明月,这府中知道公主行踪的只有她一人,虽然面前的人贵为丞相,可他毕竟是公主府的侍从,长公主才是他唯一的主人,丞相说宫里有刺客,谁知道刺客是谁?他们又是不是贼喊捉贼?左右公主府防备森严,量他们也不敢硬闯。 侍卫坦坦荡荡,他本来就没看见过司徒彻,郑继之看不出他有所隐瞒,气得拂袖而去。 「为什么说司徒彻在公主府?」 走远几步,郑继之突然回头问她,眼神锐利, 「预感」, 郑好有些心不在焉,她猜错了吗?司徒彻没去找周楠,那她会去哪里呢? 「不如……算了」, 对于郑好怀疑司徒彻与周楠有关系,郑容虽有不悦,但考虑到妹妹精神状态不好,也没有责怪她,司徒彻不在将军府也不在军营,刚才的探子已经来报告过了。 「不如什么?」 「不如去青楼……看看?」 他犹豫了好久,还是说了出来,司徒彻中了毒,总要找人解决的,青楼本就是行那事儿的,去青楼过夜,最多被人说几句,不需要负责把人娶回家。 郑好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司徒彻宁愿去青楼也不肯来找她,难道说在她心里,自己连青楼女子也不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全民找大猫ing~ 司徒彻(享受公主殿下的抱抱):谁也别想找到我! 昨天心血来潮搞了个抽奖玩一玩,本来是想大婚那一章给大家发个小红包,结果仔细一看,三十天才能抽一次奖,我…… 第66章 入怀 周晟的人正是沿着将军府和军营去找人的, 自然一无所获,现在最着急的人除了郑好,就是司徒青云了。 第121页 他几乎做了与郑好一模一样的判断, 直奔公主府, 不过与郑继之他们不同, 司徒青云没有走正门, 他翻墙进了公主府, 细心如他,很快在书房门口发现了血迹。 食指捻了捻, 瞬间就断定是司徒彻的血,她来过这里, 司徒青云说不出是放心还是担心,血液在后门处就消失了,他沉着脸,清风也在,没有周楠的脚步。 若是能隐瞒住司徒彻的身份,即便……要牺牲清风的清白, 他也在所不惜, 他是个自私的父亲,这一点, 他坦然承认, 清风应该知道该怎么做才对。 清风知道该怎么做,可她的清白不重要,司徒彻的清白却很重要,若是少将军醒来后发现……她一定会很痛苦的,她一定会觉得自己配不上公主了。 可其实,清风内心也并不想与司徒彻发生什么, 周楠锐利的目光,她可不想亲身感受,更何况…… 「你在想什么?」 明月的脸放大在她眼前,把她吓了一跳, 「没什么」。 「我看你心里有鬼」, 明月戳了戳她脑袋,一脸戏嚯。 「我心里有你」, 清风脱口而出。 …… 不同寻常地安静了一会儿,明月小声骂了一句, 「你才是鬼」。 清风垂着头默不作声当鸵鸟,好像刚才那话不是她说的一样,脑袋里却十分诚实地响起一个故作低沉的声音。 公主身上凉凉的,像这样。 是不是想公主啊? 说实话,这个矫揉造作的声音离公主的清冷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也就能骗一骗神志不清的司徒彻,但为什么会在她的脑袋里不断循环…… 两个人像石像一样怼在白马寺的台阶上,感觉到旁边的人有些异样,清风转头, 「你抖什么?」 「冷」, 明月不停地摸着手臂,已经深夜了,白马寺所处的地理位置这么高,温度很快就低了下去,她有些后悔没带件袍子上来。 「别抖了」, 清风有些不耐烦,心口不一地将外衣盖在她肩上,衣服上还有她的体温,明月感觉舒服了,也不计较她的语气不好,豪爽地将外衣的另一边围在她身上,都是女孩子的,她一定也冷吧? 清风的内力浑厚,抵御这种小寒风自然不在话下,不过…… 跟她一起缩在衣服里也挺好的。 这想法没能持续多久就是了,明月睡着后整个人都挤到她怀里了,两只脚搭在她膝盖上,两只手……不说也罢。 司徒彻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只有她和周楠,只是周楠一直跟她捉迷藏,不愿意被她找到,也不愿意被她拥抱,一遍又一遍地推开她,可是,明明是小殿下先朝她招手的。 我抓到了! 你棒! 我要奖励! 什么奖励? 你亲我一口, 不行。 为什么? 要成了婚,才可以亲。 …… 那你以后,嫁给我。 不太记得她那时是怎么回应的了,此刻的司徒彻努力地点头, 嫁给你、娶你都好。 可对面的小周楠突然小声哭了起来, 「不行,你不能嫁给我」。 不是这样的。 她想解释什么,却发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小殿下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她到不了的地方跑走了。 殿下,别走,不要走。 「等……等我」。 周楠一只手搂着她,放在她的伤口上压着,另一只手撑在石凳上,睡眠很浅,司徒彻一动,她就很快惊醒了。 「怎么了?」 刚刚睡醒的声音有些沙哑,司徒彻正好在此时睁开双眼,见她就在眼前,立马紧紧抱住了她,殿下一眨眼就长大了,让她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被她这一抱,周楠算是完全清醒过来了,她耐心地等司徒彻清醒,抬头看了一眼天,快要亮了,她与司徒彻的缘分也快要走到尽头了。 真是讽刺,她千方百计想逃避司徒彻的婚礼,却在这一天,睁眼就看见她。 司徒彻根本就不想清醒,她原样抱着周楠,没有一点要撒手的意思,周楠只好动手推开她, 「醒了就回去吧」。 虽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但很明显,司徒彻在这个时间点失踪,找她的人肯定不会少,若是她们被人看见,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不回去」, 司徒彻双手撑在地上,不加掩饰地眷恋地仰头看着她。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身为少将军,不该这么任性」。 被她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周楠转身背对着她,后背有些灼热,因为她感受到了,那道视线仍然在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就像能够透过她单薄的身躯直逼内心。 「殿下,你说的要娶臣,还作数吗?」 她又问了一遍,不依不饶的,周楠恨死她这个样子了,这个人一定要把她逼到绝路。 「不作数!小孩子说的话统统不作数!」 「既然如此,殿下不愿意娶臣……」 坐在地上的人眼中闪过一丝伤痛,被她很好地隐藏起来,随即抬头笑了笑, 「那就嫁给臣吧」。 「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跟本宫说话?」 第122页 这个毫不讲理却又理直气壮的人,总能让周楠气得发笑。 「你爹」, 日夜思念的背影就在眼前,司徒彻没有任何犹豫地,起身上前拥住了她。 「你放肆!」 她努力想要挣开司徒彻,对方不知是吃错什么药了,死活不肯松手,还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气得周楠太阳穴突突地跳,她忍着没动手打人,是顾及着她身上还有伤。 「别动」, 她的声音低沉,像是命令,又像恳求,轻柔的唿吸打在周楠后颈上,她确定司徒彻的情毒是已经消退了的。 「殿下」, 她将下颌搁在周楠的肩膀上,微微歪着脑袋,贪恋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粉色的小耳朵上,有片刻的怔神,迟钝的少将军终于找到了对方心动的证据,漂亮的眼睛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这光芒万丈,灼烧到了周楠的后颈,进而沿着嵴柱绵延到了全身,让她不敢直面回应,好在有长发的遮挡,让她不至于立马缴械投降,她苦苦坚持着,忍受着这温柔的折磨,始终不肯转身面对身后的人。 倔强的少将军亦不肯松手,靠在她耳边说道, 「昨晚的茶,是皇上给的」。 周楠立马抬起了头。 「他要把三公主强塞给臣」。 感觉到面前的人身体紧绷,明明是很在乎她的,少将军弯起了眼睛,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殿下和以前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口是心非。 「郑继之也带着郑好在到处找臣,你知道吗?她们都想得到臣,都想用这种手段得到臣「。 周楠握着拳,是她疏忽了,早就知道周晟会用尽各种办法拆散司徒家和郑家的联姻,却没想到在她们退婚之后还会想办法把司徒彻立为驸马。 「只有殿下,一心想着推开臣」。 她的眼中流露哀伤, 「臣就这么差劲,主动送上门来殿下也不要吗?」 她的唇瓣贴着周楠的耳朵,冰雪还未来得及释放寒意,就被迫化作春水,粉红的小耳朵不受控制的,烧意迅速在耳廓蔓延开来。 到了这一步,司徒彻没有再得寸进尺,只是抱着她,安静等待她的答覆。 她不肯面对,她就一直等,她以为只要不靠近,只要不承认,她得不到回应就会死心离开了。 有这么简单吗? 小雪花「死」了这么多年,她忘了吗?她记得她喜欢小鹿,记得她爱咬人,记得她会发疯,记得她怕冷,记得她说她做饭不好吃…… 有关她的一切,司徒彻什么都记得。 不仅仅是记得,明知是陷阱,也陪她往下跳,明知有危险,还往枪口上撞,明明中了毒,还要跨过层层台阶跑到她身边。 那么如果有一天,明知跟她在一起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司徒青云的恳求在耳边迴响,了尘已经断了她们的缘分,可身后的人却不肯放过她。 「你可知本宫活不过一年?」 不能陪你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要你独自一人度过漫长余生,要你一辈子睹物思人,忍受生离死别的痛苦与孤独。 「那就请殿下,给臣一个悼念亡妻的名分」。 让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想你、爱你,肆意自由地守护你、怀念你。不要像小雪花一样,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坟墓,连墓碑都无法下手。 世上最凄凉的不是阴阳两隔,君埋泉下泥销骨,尚可寄人间雪满头,我不害怕一个人留在世上缅怀你,却害怕想你的时候,不能有任何表示,不敢被任何人知晓,因为……没有立场,没有资格。 滚烫的水滴猝不及防地往下掉。 她是能征善战的少将军,会兵法,会武功,有勇有谋,能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也能让一向运筹帷幄的长公主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缘分的弦已断,可爱情的执念更深。 周楠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转身入了她的怀抱,紧紧环住她纤细又蓄满了力量的腰身,侧脸贴在她结实而不失柔软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大猫(喜气洋洋):要娶殿下啦! 清风:少将军,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个爹? 司徒青云(痛心疾首):精心养了多年的崽最终还是被别的小白菜抱走了! 第67章 请罪 天亮之际, 两人一同从梅林出来,清风赶紧推了推还在熟睡的明月,明月睡眼惺忪地从她身上下来, 直到周楠到了面前, 才突然清醒, 笑得有些谄媚, 「公主」。 周楠看一眼就知道她心里有鬼, 偷偷把自己行踪告诉司徒彻,一码归一码, 这丫头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奴婢也是被逼无奈,是她!」 明月指着满脸茫然的清风。 「她威胁奴婢的!」 司徒彻中了毒, 自然无法逼迫她,就只能拉着清风给她垫背了,更何况,她理所当然地想着,本来就是清风跪下「威胁」她的。 「回府再跟你算帐」, 周楠一脸冷漠, 司徒彻也看不出表情, 另外两人心里不禁打起了鼓,将军和公主这是怎么了? 还是清风细緻一些, 观察到司徒彻的伤口似乎没有流血了, 周楠的白裙上沾染了不少血迹,尤其是腹部那一块,她的脸色很苍白,整个人看起来虚弱不已,两人的眼睛有些红,衣服皱皱巴巴的。 第123页 这是激烈呢, 还是激烈呢? 清风不敢去想昨晚那样失控的司徒彻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来,难道两人发生了…… 闹崩了? 明月可没那么沉得住气,她气势汹汹地走到司徒彻身边锤她的肩膀, 「你是不是用完了公主就跑,又要去娶别人了,你说啊!」 「明月!」 周楠和清风同时拦住了她,司徒彻身上的伤口还未癒合,经不住勐烈的击打,不过她没有后退,低头看着明月认真道, 「我不娶别人」。 这下轮到清风震惊了,她想了一夜要怎么解释司徒彻的去向,为了跟司徒青云那边交代,她可以假装与司徒彻……却没想到少将军语出惊人。 「走吧」, 周楠走在前面,司徒彻紧紧跟着,她发现了周楠身体似乎异常虚弱,对于周楠给她解毒的事一点记忆也没有,只当是照顾她太辛苦才会累成这样。 清风在后面欲言又止,她不知道司徒彻想做什么,不过现在就这样下山,皇上和将军他们一定都在找她,若是她与公主一起出现,恐怕京城真的要地震了。 走了没几步,周楠就有些头晕,眼前一阵发黑,她本来就缺血,虽然司徒彻喝的不多,但还是让她感觉力不从心。 司徒彻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 「臣抱你下去」。 周楠靠在她怀里轻轻点头,闭上了眼睛,最近的变故太多,一会儿还有好多混乱要收拾,她真的很累。 以为周楠会拒绝的后面两人傻眼了,清风一下子醍醐灌顶,她算是明白了,京城真的要地震了,而她竟有一丝隐隐的兴奋。 司徒彻抱着她走得很慢很专心,一步一步都小心翼翼的,清风和明月也很有耐心,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这样导致的后果就是,周楠直接在她手里睡着了。 若不是知道还有人在等她们的解释,司徒彻是打算抱她回公主府休息的,但现在不能,她要和周楠在一起,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她们必须抓住,即便,会被众人耻笑,会被污名环绕。 「殿下」, 到山脚下的时候,司徒彻轻声唤醒她,眼中都是温柔,尽管现在她身上的衣服又皱又乱,风尘僕僕的,但清风就是觉得她多了一份灵气,眼睛亮晶晶的。 「嗯」, 周楠还未完全清醒,额头抵着她肩膀,贪恋多一秒她的怀抱,这小小的动作被司徒彻捕捉到,她的嘴角轻轻翘起,宠溺地伸手揉了揉怀里的脑袋,帮公主殿下理了理稍乱的头髮。 得,明月捂着脸,牙又酸了。 「咳咳……」 清风拳头虚握在嘴前, 「少将军,我们去哪?」 「回将军府」, 司徒彻毫不犹豫地说道,现在的将军府一定很热闹。 如她所料,将军府热闹非凡,周晟阴沉着脸坐在厅堂里,他身边各站着司徒青云和郑继之,郑好和郑容也在,每个人脸上乌云密布,各有各的猜测和打算。 今日本该是将军府向苏太傅议亲的日子,也是原本郑好要与司徒彻拜堂的时间,厅堂早已被布置成喜气洋洋的礼堂,与众人脸上的青黄不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甚是讽刺。 司徒青云当然是希望清风起到了该有的作用,这个节骨眼上,只要司徒彻无大过,周晟没有理由强迫她娶三公主,苏太傅那边尽管颇有微词,大概也不会有太多的意见,与太傅家的亲事可以继续。因着司徒彻身份特殊,随时可能出征,苏太傅前日已经答应议亲后三天就拜堂。 即便如此,在得知皇上在酒里掺了情毒的大将军几乎要把牙关咬碎,京城实在是个多事之地,司徒彻才回京多久,就被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身上的伤未好,还要被天子下毒威逼。 而周晟不悦的原因,到嘴的鸭子飞了,他还赔了一个女儿,差点落为众人笑柄,那位所谓的「三驸马」,玷污了公主,杀也杀不得,只能打了一顿板子,日后还得找个理由将老三赐婚给他,好在郑容未把周栎的身份公布出来,大臣们只知道朝房里有女人,却不知那个女子是谁。 至于郑继之,他老神在在地等着司徒彻回府,相信周晟这个老狐狸一定会想其他办法干涉司徒彻的婚事,现在的司徒青云一定恨死皇帝了吧,他可就只有司徒彻这么一条血脉,难不成真能让她娶外面不知姓名的野女人? 郑家,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郑好的脸色尤其憔悴,这一晚对她而言,每一秒钟都是煎熬,郑容带着侍卫翻遍了京城的青楼妓/院,也没有找到司徒彻的身影,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可原本,今天是她们的大婚之日啊。 她应该坐在丞相府的闺房里,等着司徒彻骑马风风光光地将她接走,而不是披头散髮地在司徒彻与别人的喜堂里等她归来,等她……或许是带着另一个与她一夜交缠的陌生女人归来,她不想与别人共享司徒彻。 …… 「少将军回来了!」 大家几乎同时往外走,周晟挥着袖子走在最前面,他自有理由阻止这场婚事,昨日司徒彻擅自离开皇宫,玩忽职守,要治她的罪并非难事。 可他万万没想到,迎面走来的人会是面色苍白的周楠。 「儿臣见过父皇」, 周楠从容地向他行了一礼,把他的心思猜了个透彻。 第124页 「景阳……你怎么……」 「罪臣司徒彻参见皇上」, 司徒彻上前一步跪在他面前,短短一句话就交代了所有,承认了所有。 郑好的双眼通红,看见周楠的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恨之入骨」。 「何罪之有?」 话是问她,周晟却一眼也没看她,紧紧盯着面色苍白的周楠,他昨晚准备好的质问司徒彻侵犯三公主的一句台词,今天却真情实意地说了出来,发自内心。 「臣之罪一,擅离职守;罪二……肖想公主」。 此言一出,惊涛骇浪。 「你既知罪,还回来做什么?去大理寺依律领刑!」 周晟一把拽住她的衣襟,声色俱厉。 司徒青云双拳紧握,依大周律法,周晟是想要他的彻儿命吗?毒酒是他给的,陷阱也是他布的,就算……就算是司徒彻与周楠待在一起,受苦的也还是司徒彻。 「欺负朕的皇儿,你还敢理直气壮站在朕的面前,好,好啊!」 他点点头,头顶的冠冕随之晃动,冷笑连连, 「朕就让你知道,你的罪过有多大」。 司徒彻一动不动,任由他咆哮,这些后果早在预料之中,她不在乎受罚,只要能留在周楠身边。 「来人,把少将军压入天牢!」 「皇上!」 顾不上担心周楠是否发现司徒彻的身份,司徒青云立刻跪下, 「彻儿冒犯公主确实有罪,可她身上还有重伤,不能进天牢啊……求皇上念在她捨命救下公主的份上,网开一面」。 周晟丝毫不为所动,他本就要阻止司徒彻成亲,现在司徒彻侵犯的人是周楠,更是触犯了他的逆鳞,他也不是不可以藉此机会打压司徒家,收回兵权。 他不关心周栎,却心疼周楠,那药效有多狠,他是最清楚的,司徒彻身为将军,精力肯定是异常旺盛于普通人的,看着周楠一脸的疲惫睏倦,天子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女儿受了莫大的委屈。 「父皇」, 周楠缓缓开口,往前走了两步,身形有些不稳,周晟怕她摔倒,松了司徒彻的衣领去扶她。 司徒彻也担忧她的身体,眼神都黏在她身上,看得司徒青云满脸复杂,一腔郁闷,他的女儿怎么这么傻? 「昨晚儿臣想着还是不能缺席华妃娘娘的寿宴,去往皇宫的路上偶遇少将军」。 她拉了拉周晟的龙袖,有些委屈,让周晟更是心疼不已。 「见她似乎不太舒服,话也说不出,儿臣担心她身上的伤,便带她去了太医院的药房」, 她又顿了顿,尽量拖延时间,让赶去药房的清风能充分制造好现场。 「少将军身上的伤口裂开了,她又不懂得医术,疼起来胡乱就抓药吃下去了,儿臣一下子没注意,让她误食了毒物,后来才发现不对劲……」 她声音小了下去,但在众人的沉默里却格外清晰,引导大家不由自主地去想像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司徒彻身上血迹斑斑,更是印证了她的话。 周晟的脸色变了好几次,他听出来周楠的意思,昨日之事大家都心照不宣,但没有人敢明着议论,朝房那边的乌龙,由于周栎没有露面,大家也只敢怀疑猜测,若是定了司徒彻的罪,就相当于承认自己给臣子下了情毒。 贵为天子,周晟自然也不希望被大臣们私下指点,只是他早已被愤怒支配,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现在周楠这么一说,把司徒彻身中情毒的缘由揽到了自己身上,是洗掉天子的污点,给他一个台阶下。 「此事因儿臣疏忽而起,可儿臣与少将军皆是自愿,父皇前些日子还说婚事由儿臣自己做主「。 「怎么现在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儿臣看中的驸马打入天牢?」 「……」 周晟被她说得无言以对,若是一般女子说出这种话来,肯定要被人说三道四,名声尽毁,可周楠早就习惯了,她的名声一直不好,也不在意多这一条两条。 「少将军也是自愿?」 周晟顺着她的台阶下,若是如此,倒也好了,虽然司徒彻倔了一些,但她手里毕竟有那么重要的兵权,日后要去漠北戍守边关,周楠这边的事她想管也管不了。 「是」, 司徒彻坦然承认,坐实了侵犯公主的名头。 「臣对公主嚮往已久,是臣冒犯公主在先,还请皇上责罚」。 「既然如此」, 周晟眯着眼,不顾在场所有人的脸色极差,当众就下了圣旨赐婚,他们要怪,就去怪少将军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第68章 摊牌 周晟一走, 郑容冲上来掐住司徒彻的脖子,目眦尽裂, 「我杀了你!」 司徒青云将他拖开, 挡在司徒彻前面, 他的脑袋此刻也很混乱, 不过, 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女儿。 周楠将跪着的司徒彻从地上扶起, 冷冷盯着暴怒的郑容, 「郑统领是什么意思?」 「她玷污你, 为何你还要护着她?她是阿好的未婚夫!她要娶阿好的!」 郑容声嘶力竭,一次又一次, 周楠不曾把视线放在他身上,现在连驸马都有了,这驸马还是他的准妹夫,叫他如何接受? 「本宫只是护着自己的驸马」, 第125页 「驸马?」 郑好冷笑了一声,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站在她身后, 两行泪直直地往下掉, 「公主,抢别人的未婚夫, 很好玩吗?」 司徒彻脸色一变, 赶忙低头去看她的表情,但周楠很平静,她淡淡答道, 「这话应该本宫问你」。 司徒彻与她自出生就命运相连,是华妃硬生生把她们拆成这样,郑好被她驱使支配, 无非就是因为这些,何况,她们已经退婚了。 「你知道了」, 郑好的眼神阴霾,直勾勾地盯着她。 「本宫不该知道吗?」 周楠寸步不让,依旧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并不把她放在眼里。 「你们在说什么?」 司徒彻被她们的对话弄得一头雾水。 郑好的目光最终落在她身上,无限悲凉,这个她喜欢了好多年的人,她处心积虑得到的人,如今,她也有些恨了。 司徒彻看出她眼中的恨意,相对无言,她也不懂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只是小心地将周楠护在怀中,所有的过错,都由她来承担,不要压在殿下身上。 知此事没有挽回的余地,郑继之带着郑容和郑好拂袖而去,临走前,对司徒青云冷嘲热讽道, 「司徒兄有本事夺人所爱,司徒兄的儿子也不甘落后,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将军府门前最终只剩下司徒青云与她们两个人,司徒彻低着头, 「对不起,爹」。 司徒青云神色难辨,没有看她, 「臣有话想单独对公主说」。 「爹!千错万错都是孩儿的错,你不要怪殿下,是孩儿爱她,是孩儿强迫她的」, 司徒彻慌乱地跪在他面前,她不怕周晟的咆哮,不怕郑继之的威胁,唯一害怕的就是司徒青云,这是她爹,亦是有能力有手腕对周楠造成伤害的人,即便她能拦住司徒青云,却阻止不了他身后的千军万马。 司徒青云若是不管不顾地有了谋反之意,决心与大周对着干,她与周楠就真的走到尽头了。 见她如此,周楠内心又是各种滋味, 这个傻瓜。 司徒青云又何尝不是这么想? 「爹只是要跟公主说几句话,你不必紧张,爹不会吃了公主的」。 「那孩儿……孩儿就在这儿等着」, 司徒彻执着地站在原处,双手捂着耳朵,言下之意就是不让周楠离开她的视线范围。 司徒青云要被她气晕了,周楠早对她的固执有了心理准备,第一次看见她不是对着自己犯倔,竟有一丝……可爱。 两个人最终站在府外谈的话,如她所愿,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将军有话便说吧」, 周楠收起了笑容,她当然知道司徒青云对她有多么戒备,在司徒彻面前不好表现,不代表司徒青云就同意她们的婚事,周晟那一关好过,司徒青云这一关才是真正的难关。 「臣上次说过的话公主可还记得?」 「记得」。 「臣的心愿不改」。 「将军打算抗旨?」 司徒青云沉默了片刻, 「公主真的与彻儿……」 「当然,本宫要了她的身子,不然如何替她解毒?」 周楠知道他在试探,大方「承认「。 「你!」 司徒青云强忍着怒火,司徒彻还在那边眼巴巴地看着,他不好对周楠下手, 「公主就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介意她是女子,还是介意她是——长虹?」 司徒青云睁大了眼,他能想到以周楠的洞察力,总有一天会猜到司徒彻的身份,却没想到这么快,深邃的眼睛闪过杀意。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臣不敬了」。 「凭藉将军的武功,本宫自然是跑不掉,将军不如听本宫说两句再动手?」 周楠看了一眼司徒彻那边,隔得远远的,那只大猫紧张兮兮地望着她,似乎在保护她,顿时被安全感环绕着,说实话,大将军身上的杀气实在太重。 「请」。 「若是再来一次,将军可会愿意夫人以命换自己的命?」 司徒青云狠狠地愣了一下,往事如潮水涌上心头。 他从尸堆活着出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那么多支羽箭穿透他的身体,那种感觉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可他竟然没死,身上一处伤也没有。 前来接他的是年仅十岁的女儿,他带着司徒彻疯了一样地杀回军营,果然,床上冰冰凉凉地躺着他的妻子,沙尘飞扬的大漠上空出现了一道绚丽的彩虹,对他而言,是痛彻心扉,是肝肠寸断。 「柔儿」, 铁骨铮铮的大将军第一次流下了眼泪,抱着仍在昏迷的女儿在彩虹前坐了三天三夜,直至彩虹幻灭,傅柔的尸体也随之消失,他不得不欺骗女儿,提前火化了傅柔的尸体,惹得醒来后的司徒彻与他冷战了好长时间。 从那以后,他就无比期待着大雨的到来,大雨会弄得地面泥泞,行军险阻,会捲起风沙,蒙蔽视线,更会熄灭火焰,引起军队的生活不便。 没有人明白为什么大将军会热爱狂风暴雨,就连那时的司徒彻也不能理解,总是追着他问,他只能告诉女儿,下雨了,很快就能见到娘亲。年纪尚小的司徒彻便到处寻找傅柔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有一回仰着小脸问他为什么? 第126页 因为大雨之后,会有彩虹啊。 「不愿意,若能换回她的命,臣愿倾尽所有」。 哪怕万箭穿心,在所不惜。 「将军不愿意,难道本宫就愿意吗?」 …… 「殿下」, 等了好久,终于见他们走近,司徒彻赶紧迎了上去,她仔细观察着周楠的表情,被冷落的司徒青云更郁闷了,这还没跟人成亲,心就已经飘走了,连自己亲爹都快不认得了。 「哼」, 司徒青云甩了甩袖子,满脸不悦。 「爹」, 知道他这是不会难为殿下了,司徒彻一脸讨好地跟在他身后。 「本宫先告辞了」, 周楠有意要气一气司徒青云,算是「答谢「他刚才的威胁。 「爹,孩儿先送殿下回府」。 像闻到小鱼干的猫一样,司徒彻马上倒戈,调转方向紧紧跟着周楠。 「咳……咳」, 司徒青云被她气得不轻,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她们走了。 「殿下,臣爹跟你说了什么?」 司徒彻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头问道,周楠瞄了她一眼, 「让你日后好好听本宫的话,不许再惹本宫生气」。 「……」 看见两人的背影一前一后地走远,他无奈地嘆了一口气,有周楠在的时候,司徒彻的喜悦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哪有做父母的不希望孩子开心快乐的? 周楠太过聪明,光是听她与周晟对话,对帝王心事了如指掌,司徒青云就已经嘆服,再与她正面交锋,他只能甘拜下风,司徒彻与她在一起,不知是好还是坏。 这样的人,若是真的想要司徒彻的命,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又正因为这样,周楠跟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确信她有能力保住司徒彻。 倘若她没有中冰魄该有多好? 这位名门之将也忍不住感慨一句,天妒英才! 而与任何人相处都游刃有余的长公主,也只有在他傻乎乎的女儿手里,心甘情愿地栽了这么一回,这一回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周晟给的圣旨是即日完婚,这也是考虑到司徒彻大婚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 不过这样一来,留给公主府准备的时间就非常紧迫了,皇宫的礼部那边更是忙得昏头转向,司徒彻与别人成婚虽然也是他们包办,可换成长公主,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由是司徒彻刚把周楠送到公主府,就被宫里派来的司礼官轰了出去, 「成亲之前不得相见,少将军不可坏了规矩」。 司徒彻一脸茫然,委屈地站在门口看着周楠的背影消失,明月心里好笑,人都没影了还傻站着,她叉着腰对那只大猫喊道, 「少将军,就这么想娶公主,一天也等不得吗?」 守门的侍卫都忍不住笑了,纷纷朝她投去羡慕的眼光,这可是他们倾城倾国的长公主啊,少将军这才意识到赐婚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脸顿时像只煮熟的螃蟹,赶紧转身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这边早做了准备,自然没有周楠那边那么手忙脚乱。清风把被少将军扔在一边的喜服拿走,回头看见少将军被众人拥簇,不知手脚该往哪儿放,满脸侷促,清风由衷地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才是大婚前应该有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个小章节~ 第69章 流言 一直到折腾到申时, 礼部把驸马的喜服快马送过来,司徒彻才被众人放开,有宫女去拿礼服。 「还是属下来吧」, 清风捧着大红镶着黑边的驸马喜服缓缓走进来, 这一次, 少将军是真的要成亲了, 也是她贴身照顾司徒彻的最后机会了, 以后……公主怕是不会允许了。 司徒彻自觉展开双臂,漂亮的眼睛里藏着欢喜, 肩上的一绺长发末梢微微捲起勾着脖子,她还是留着大漠骑士的长髮, 勇敢不羁,清风笑着给她把红衣穿上,修长匀称的身材比例完美,意气风发,少年风流,看呆了一旁的侍卫宫女。 「长公主可真好命啊, 能嫁给少将军这样的少年英雄, 好羡慕啊」。 「少将军也很幸福啊,我今日在府外见到公主, 还以为是天仙下凡了呢!」 「是啊, 她们是天生一对!」 侍女露出嚮往的神色。 「什么天生一对?还不是仗势欺人,我们少将军本来是要娶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有些狐狸精新婚前夕还勾引人家的夫君,仗着自己地位高抢了别人的姻缘……」 「就是,长公主男宠无数,就不能放过少将军吗?」 「你们在胡说什么啊?明明是少将军中了毒强迫公主在先, 怎么能怪公主呢?」 「少将军明明有婚事在身还去招惹公主,分明就是色令智昏!」 「……」 将军府的几位婢女忙里偷闲,躲在角落里小声议论这桩婚事,却统统落入清风的耳中,她盯着那堆婢女,将几个把话题带偏的默默记在了心上。 人言可畏,这几个婢女所言恐怕是大部分不知实情的人所想,少将军和长公主这桩婚事,註定充满了艰辛。 可那又如何? 清风知道她们为了奔赴彼此,付出了多少代价,真正被害得一无所有的人是长公主,被众人算计来利用去的人是少将军,现在她们终于逆着命运走到一起,就算未来有万千险阻,也不足为惧。 第127页 「明月,你怎么了?」 周楠安静地坐在桌前,任由司礼在脸上涂涂抹抹,只是站在一旁的明月慢慢红了眼睛,最后竟蹲在一旁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没怎么……奴婢就是高兴」, 明月抹了抹眼睛,没想过能等到公主成亲这一天,她和决明大师一直在担心公主的性命,而关于她的幸福,是谁都不敢去提的事。 清风所听到的那些议论周楠的言论,跟在周楠身边寸步不离的明月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把公主传得如同妖魔鬼怪,说她骄/奢/淫/靡,夜夜笙歌,可她每晚挑灯夜读,不过是为了大周的繁荣昌盛,为什么这么好的人,只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呢? 好在……好在有少将军,她会心疼公主,会爱护公主,会分辨公主真正的喜怒哀乐,会不顾一切地守在公主身边。 「少将军以后若敢欺负公主,奴婢要她好看!」 旁边的宫女惊恐地偷偷瞥了她一眼,立马去看周楠的表情,这个婢女好大的胆子。 「你啊」, 周楠轻轻摇了摇头,对这个嚣张跋扈惯了的女孩有些无奈,说是要跟她算帐,可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公主请」, 一张鲜红的口脂递到周楠面前,她平日气色不好,怕显得太突兀,不常用这东西,现在突然看见,还微微怔了一下。 口脂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这么鲜艷的颜色……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司徒彻的红唇,若是这人用,倒是再适合不过了。 轻轻在纸上抿了一口,不知想到了什么,抹了淡妆的脸微微红赧。 「放着放着我来!」 宫女准备给周楠梳头髮的时候,明月一惊一乍地起身把对方挤到一边,皇后娘娘已经离世了,按照规矩给公主梳头的应该是身为长辈的决明大师,可婚礼太过仓促,决明大师不可能一天之内就从西域赶回来,明月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除了皇后娘娘和决明大师,不会有人比她更虔诚地希望公主幸福了。 「一梳到尾」, 「二梳举案齐眉」, 看着镜子里漂亮得不像话的女人,明月手上的动作轻柔,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她不敢祝她们白头到老,也不能祝她们子孙满堂, 「三梳……将军与公主,一生一世一双人」。 哪怕这一生一世短暂,也要幸福。 旁边的司礼被她说懵了,这姑娘也太不讲规矩了,怎么能与公主这样说呢?正要出言阻止,周楠却淡淡地笑了,挥了挥手让她们都离开房间。 「公主!」 明月抱住她哭得不能自已,周楠也回抱着她,出声安慰道, 「好了,今天是本宫与她的大喜之日,不许哭了」。 「嗯,奴婢不哭……嗝……」 小狼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金色的小毛团精准无误地滚到了周楠的脚边,只露出一双湛蓝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令人忧心的缤纷色彩已经褪去。 从地上捞起它,周楠揉了揉它的脑袋,小傢伙立马舒服地眯着眼,吐出粉嫩嫩的小舌头。 「奴婢也给它打扮打扮」, 明月撸起袖子,拿了一朵娇艷的大红花系在它胸前,小狼低着头左看看右看看,呆头呆脑的模样甚是可爱,又十分喜庆,像只吉祥物,惹得周楠都忍不住弯起眼睛。 「公主,你说少将军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傻里傻气的,哎哟——」 明月惊唿一声,她的脑袋被公主不轻不重地用指节敲了一下子, 「慎言」。 「哦……」 明月撇了撇嘴,还没出嫁呢,公主就开始偏心了,说都不许她说,明明这小狼就是司徒彻抱回来的,很像她。 「时辰也差不多要到了,替本宫更衣吧」。 她放下小狼,缓缓走到窗前,夕阳西下,傍晚黄昏,光影洒在雪白的身影上,折射出五彩斑斓。 母后,儿臣终是与她成亲了,是不是您在天有灵,能听见儿臣的心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下真没有意外了,明天大婚! 弱弱地问一句,你们都不说话,是被前面的突变吓到了吗? 上周上了毒榜,这周榜单都没上,说实话有点小难过,感觉已经被晋江抛弃了……要不是明天还要考试,真想找个小角落哭一哭,考试救我! 谢谢评论的小伙伴,不管怎么样,两个崽要结婚了,加油叭!明天的大婚章节留评论的读者都有一个小红包哟(晋江要完结才有收益,红包是用作者的奖学金小金库,追文不易,给大家沾沾大猫和公主的喜气),只要作者看见,所有评论的读者都有哦~ 摔到谷底又往上爬,谁还不是一条好汉了,哼,酷girl甩头.jpg 第70章 大婚 「吉时已到!」 一声清脆的钟鸣响起, 司徒彻神采奕奕地骑着马儿从将军府出发了。 将军府与公主府隔得不算远,一路上挤满了来前看热闹的老百姓,为了清理出一条喜道, 旁边的侍卫费尽力气才用长杆将众人压制住。 京城的官道上, 从关口到皇宫宫门都铺上了红毯, 一路上站满了迎亲的士兵和侍卫, 花瓣满天飞舞, 落英缤纷。 所谓十里红妆,不过如此。 几片花瓣洒在身上, 马上的人有些恍惚,低头确认又确认, 自己身穿的确实是驸马喜服,这才稍稍安心下来,想到那端等候她的人,不自觉地加快了马步。 第128页 人群中的目光复杂,有单纯看热闹的,也有闲言碎语议论新娘怎么换了人的, 还有羡慕嫉妒的少男少女们, 不知是艷羡司徒彻,还是周楠。 这其中也有一道怨恨凄楚的目光隐藏于其中, 便是原本应该嫁给司徒彻的郑好, 郑继之不准她来,可她若不来,若不眼睁睁地看见司徒彻迎娶周楠,又怎么死心? 司徒彻感受到了这束目光,她没有回头去看,只直直地看着前方, 那日她回京之时,郑好也是于人群中叫住她,而今夜,她的眼中、心中只有一人,不会被他人干扰。 清风略带紧张地牵着马,倒不是担心有人破坏婚礼,纯粹是期待的紧张。这次负责婚礼秩序的人是司徒青云,这些守卫中每隔一人都有一位铁狼骑的士兵,剩余的也大多是跟随司徒青云多年的副将和下属,大家都尤其重视少将军的婚礼。 「恭迎景阳长公主!」 到达公主府门前之时,司徒彻下马先行了礼,她身后的一众司仪副将都跟着纷纷下跪,长公主的地位,自是尊贵。 公主府的大门这才缓缓打开,明月扶着凤冠霞帔的公主一步一步跨过门槛,朝着新晋驸马走去。 明亮的眸子里倒映出盖着红纱的清冷身影,司徒彻一眨不眨地仰头望着她,灯火通明,万众喧嚣,她什么也听不见,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眼中这个人。 隐隐约约隔着纱看见周楠的面容,真的是殿下!一颗心扑通扑通地活蹦乱跳,怎么也压不住。 经过她身边时,周楠似乎感应到她的欣喜,轻轻勾了勾唇,只是一瞬,被她敏锐地抓住了。 「殿下」, 她微不可察地唤了她一声,声音有些颤抖。 「嗯」, 周楠也轻轻应她,不真实的感觉两个人都有,只是在互相确认,互相安心。 等她上了轿,司徒彻才起身回到马上,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公主府的匾额,内心百般滋味。 「起轿!」 伴随着敲锣打鼓喜庆的乐器声,人群也开始沸腾,不论如何,司徒家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屹立不倒,大家纷纷在两侧高唿,祝贺少将军新婚礼成,与长公主百年好合。 无言感激,她抱着拳朝两旁的百姓各鞠了一躬。 路不算长,她忍不住频频往后看,即便轿子里的人马上就要成为她的新娘,她还是想念她。 殿下,臣终于娶到你了。 小雪花,我们成亲了,你高兴吗? 周楠微微低着头,眼眸轻阖。 这本来就是她们应该拥有的一切,只是好多次,都与她擦身而过。 她心里的秘密太多,件件不离司徒彻,其中有一件从未被人所知过—— 年少时的轻言,其实是她的真心话。 那时的她,虽不知晓司徒彻的身份,在缠着司徒彻护送她回京之际,就已经偷偷打算把人留在京城——以未来驸马之名。司徒彻不止是卫珺指定的驸马,更是她自己认定的驸马,在不谙世事的年纪就已经认定的人。 她不拒绝前来公主府居心不良的伴读,只是因为在他们身上依稀可见这人雌雄莫辨的身影,算是聊以慰藉。可尽管如此,他们永远不是她心中的那个人……谁让她亲身感受过那人最温暖最柔软的爱护和照耀? 从此心中,再容不下他人。 迎亲队伍很快抵达将军府,清风上前拉开轿帏,明月将红绸的一头递到周楠手里,另一头在司徒彻手中。 晚风习习,轻纱浮动, 长裙摇曳,顾盼生姿。 两人并肩朝着厅堂走去,司徒彻的手心有些湿润,短短几步,却那么漫长。 周晟和司徒青云已经分别坐在喜堂之上等候了,大堂中里挤满了朝中大臣,郑继之告了假,周晟自然不会留他,但这其中看不惯司徒彻和周楠成亲的大有人在,周楠已经只手遮天,现在又加上司徒家的兵权撑腰,要把她搞垮就更难了。 充满敌意的目光从未消失,可两人的脚步亦未曾停下来过。 「一拜天地!」 司仪高昂的声音响起,两人缓缓朝着外面的天地鞠躬。 所谓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二拜高堂!」 司徒青云摸了摸摆在桌上的傅柔的灵位,不舍地看了一眼司徒彻,虽说明面上是司徒彻迎娶周楠,可他心里明白,这一成亲,他的女儿也是别人的了。 「夫妻交拜!」 两人额头轻轻相抵,隔着轻薄的红纱相对凝眸,清澈的湖光中倒映的,只有彼此。 「礼成!」 鞭炮声噼里啪啦地连绵不绝,司徒彻轻搂着周楠回到婚房,原本的新郎敬酒环节被周晟免去了,她的身上还有伤,不可能应付得了这么多想灌醉她的人。 由司徒青云和周晟在外面应酬,谁又敢难为天子呢?原本卯足了劲想灌司徒彻酒的大臣们只能在心中愤懑。 新房是司徒彻平日起居的房间,明月进到院子里的时候总觉得有些眼熟,直到推门而入,她好奇地偷偷四处打量了一下,才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这不就是公主的寝宫吗? 只是多了些属于司徒少将军的物品,倒像是她搬进了公主府一样。 周楠低头走路,并未注意这些,司徒彻放在她腰间的手掌有些发烫,热意透过身上的嫁衣传到四肢百骸,像是要把她燃烧起来。 第129页 司徒彻扶她坐在床边,床上的什么花生,红枣都被清风提前清理出去了,她们不需要这些。 房里除了司仪,就只剩她们四个人,其余的婢女都守在门外,这些人都是经过清风层层挑选的,对公主无不敬之心。 「驸马爷请」, 司仪将喜秤递到司徒彻手中。 少将军对这突然换掉的称唿有些不适应,羞得耳根都红了。 「这是规矩」, 司仪见她如此,还以为她是不悦,特意补充了一句。 这么叫当然是有讲究的,虽然少将军的官衔已经很高了,可跟出身于皇家的长公主还是无法相提并论,两人已经拜过堂,新婚之夜这么重要的日子,自然要随公主称驸马才是。 知道她是害羞了,周楠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心里的紧张都散去了不少,某人比她还要紧张——多了。 挑开喜帕,周楠缓缓抬头,眉眼含笑地看着她,这一笑似乎要摄取她的心魂,她想要移开视线躲避这温柔的注视,却又捨不得,她要修炼几生几世才能修来这样的眼神? 两人同时端起酒杯,各自抿了一口,周楠一怔,这是…… 果酒。 合卺之酒,她们早已喝过,现在只差交杯。 酒杯交换、轻碰。 手臂挽过手臂,紧紧扣着对方,眼中情意俱深,共同仰头,视线交缠,甘甜的果酒滑过喉咙,醇香久久不散。 「殿下!」 明月和清风带着司仪已经离开,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司徒彻欢喜地将周楠一把抱起,在房里转了好几圈,周楠被她举高,低头环住她的脖子笑得开心,幼稚得像两个小孩子。 突然,周楠的手指一动,司徒彻的长髮如瀑披散开来, 「我嫁给你,你也嫁给我」。 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已经不是第一次对她做出这种事情,司徒彻仰头眨了眨眼,仿佛又看见当年调皮捣蛋的小包子,不过这一次,她终于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 「好」。 「那你说过,成亲就可以——唔」, 司徒彻将她放下来,低着头用实际行动告诉她—— 成亲就可以亲亲。 两人都是第一次接吻,有些毫无章法,憋足了气不知道要怎么换出来,又不愿意轻易离开对方的唇,亲得气喘吁吁才肯放开对方。 「好软,还要」, 周楠在她怀里靠了几秒,又不安分地勾着她的脖子吻了上去。 …… 汹涌如潮的吻一个接着一个,到后来也分不清是谁先谁后,两个人都喜欢沉浸在这种亲密的接触中,乐此不疲。 一次又一次的实践中,聪明的小公主终于优先摸出了换气的门道,只剩下少将军一个人上气不接下气。 「我教你」, 公主殿下的眼中闪过狡黠。 「好……」 「你得先坐下」, 周楠骗她坐在床上,自己跨坐在她的腿上,这样就比她高了,这才低着头如愿地又吻了上去。 唿吸不顺畅的时候,司徒彻的大脑有一瞬间的走神,她想着,就这样溺死在她的亲吻里也好。 「不、专、心」, 周楠惩罚地轻轻咬了她一口,含煳不清地骂道。 经过一遍又一遍地示教,少将军终于渐入佳境,凭藉持久的体力慢慢夺回了主动权,扣着身上人的腰,轻轻抚摸她柔顺的长髮,吻得耐心又温柔。 奇怪的感觉涌来,周楠微微喘着气靠在她怀里,明明已经学会换气了,还是感觉全身酥麻,像缺氧一样。 托冰魄的福,她的身体全年如一块寒冰,她自己也知道,冰魄能熄灭她的热情。而此刻却有些不对劲,一股追溯不出来歷的热意沿着冰裂的缝纹蔓延,她像是要被融化了一样。 少将军愈战愈勇,一边环抱着她,一边无师自通地沿着她的唇角,下颌,耳后一路亲吻上去。 「嗯……」 喉咙里溢出模煳的声音,软绵绵的,与她平日的清冷并不相符,周楠有点想推开她,再吻下去,她会不会就这样死在司徒彻怀里? 可是,好不捨得。 司徒彻穷追不捨地吻上她的额头,眼睛,鼻尖,又回到嘴唇,仔细得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舒服得让她难以抗拒。 低沉的轻吟被温柔地碾碎,随着荡漾的水波不停地沉浮,皆被司徒彻吞入喉中。 喜服的面料丝滑,修长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柔软的绸缎,周楠已经陷入一片混沌,双手在这片柔软的布料上漫无目的地摸索,她不知道要找什么,只知道不能离开这片土地,否则她就无法生存。 司徒彻被她胡乱撩拨得浑身发烫,难受地大口大口唿吸起来,侧脸不经意贴上周楠的脸,本能地轻轻摩蹭她的肌肤,她似乎明白要如何才能舒服一些了…… 衣衫一件一件交叠滑落,红白相间,床帐被人轻轻放下,香气四溢,寂静的房间里,只有烛影摇红,温柔缠绵。 谁说,中冰魄者,无情无欲? 这一年,司徒彻二十岁,周楠十六。 作者有话要说:  球球过审啊老天! 呜呜呜你们都是小天使,谢谢你们的鼓励! 两个崽终于成亲了!接下来每天都要担心能不能过审,真是甜蜜的烦恼……能不能给小朋友的眼睛自带一下马赛克啊? 第130页 第71章 母亲 半夜下起了大雨, 司徒彻迷迷煳煳地睁开了眼,怀里揣着一坨小冰块,不停地往她身上黏。 「殿下」, 「嗯……」 周楠的长髮落在她的鼻尖, 有点痒, 司徒彻清醒过来, 低头在她后脑勺亲了一口, 两人不着寸.缕,盖的被子有些薄, 知道她这是冷了,司徒彻起身摸了一件内衫披在身上, 又把人搂进内衫里严严实实裹了起来,再卷上被子,就不怕睡着睡着把人弄着凉了。 感受到背后的热度,周楠在扣紧的内衫里憋屈地翻了个身,不满地嘟囔了几句,抱着「火炉」又沉沉睡去。 怎么这么可爱?司徒彻不禁失笑, 捏了捏她的耳朵, 新婚之夜,某人明明体力不支, 被她折腾得筋疲力尽, 却还惦记着要与她互行周公之礼,让她「快乐」,硬是反压着她…… 腰上有些疼痛,周楠一直很小心,没有碰到她的伤口,是她自己仰着头承受的时候不小心拉伤的, 现在她们已经是真正的妻妻了。 妻妻是公主殿下自己发明的专称,少将军也很喜欢。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她欣喜得无法再入睡,贪恋地嗅着怀中之人的香气,温软的身体相互拥抱,这一刻若能永久,该有多好? 想到她的生命,少将军悄悄红了眼眶,行房之时,她还未餍足,周楠便有气无力地瘫倒在她怀里,她知道周楠并非完全因动情软了身子,只是身体实在过于单薄,承受不住罢了,不论是爱还是被爱,她都克制着自己适可而止。 到底要怎样,才能治好你? 躺在她身边的司徒彻冥思苦想,如何也想不到,她自己就是周楠唯一的解药。 雨下一整夜,司徒彻拥着她哄了一整夜,她真的睡得很不踏实,像是藏着很多心事,司徒彻心疼不已,却除了轻拍她的嵴背,什么也帮不上忙。 不过好在,她总算能光明正大地陪着她的小公主, 有生之年。 翌日,雨过天晴,大概是因为心里记挂着还有事未完成,周楠早早地睁开了眼睛,只看见一曲雪白的脖颈,视线往下触到一片粉红的痕迹,是她留下的,以前留下的,昨晚又加深了的。 两人尚且肌肤相亲,昨夜纠缠的记忆纷至沓来,来不及害羞,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怀疑,这是真的吗? 还是说只是一场美梦? 「楠楠……」 司徒彻才睡着不久,感觉到她的动静,自觉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这套动作做得十分熟练。 她身上的奶香气飘进鼻腔,额头的亲吻温度犹存,低沉的声音沙哑,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周楠,这不是梦。 眼泪猝不及防地渗出,顺着衣领流进两人共穿的内衫之中,这场婚礼来得太快太突然,有时候她都分不清司徒彻是小时候的司徒彻,还是救下她的白衣少侠,现在又是少将军——她的驸马。 磨磨蹭蹭动了一下,身体被温热包裹着,脚下也贴着热乎乎的脚背,意识到她们此刻亲密无间,周楠的脸后知后觉地烧了起来,老老实实窝在原处一动也不敢动了。 然而司徒彻多敏锐?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醒,更别说怀里抱着的心上人,难得抓到公主殿下害羞,不由得起了逗弄的心思, 「殿下这是羞羞了吗?又不是没有与臣这样睡过」。 刚说完这话,自己的脸就红了,但她脑袋在周楠上方,对方不抬头也就看不见她的模样,周楠自是不敢抬头,装作听不懂她的话,轻轻踢了她一下, 「醒了就快起来,一会儿还要去寺里祭拜母后」。 司徒彻低头看着她黑乎乎的发顶,小旋涡还在原处,一如小时候,抬手轻轻揉了揉就一口亲了上去,自昨晚开启「亲亲「模式,她就有些停不下来, 「好」。 …… 「怎么还不动?」 「你先动」, 「你先」, 「殿下先」, 「本宫命你先」, 官大压人,司徒彻无奈地嘆了一口气,把腰间的衣带解了, 「请殿下先从臣的衣服里面出来吧」。 「谁在你衣服里面?」 公主殿下小声地翻了个身,从大猫怀里挪出来,把被子裹在身上,脑袋也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琥珀色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少将军的长髮披散着,唇红齿白,衣衫半解,线条紧緻,肌肤胜雪,肩上有几处周楠的点缀,粉粉诱人,腰上不经意露出的伤口结痂延展,像一朵正在怒盛的血花,风流肆意,简直是个妖孽。 脑海里浮现她昨夜在身下承.欢的神情,周楠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喉头,谁能想到他们英勇无畏的少将军,真实在床上是这么一副要人命的模样? 妖孽不自知地舔了舔嘴唇,轻轻压在那捲被子上,食指往下压了压被沿,顺着点在香香软软的唇上,似笑非笑地诱引她, 「殿下唤一声臣的名字,好不好?」 「司徒彻」, 某人干巴巴地敷衍了事,嘴巴都不曾张开过,声音倒是软软唿唿。 「殿下昨晚不是这么叫臣的」, 司徒彻趴在她身上很有耐心地帮她回忆, 「是殿下要臣身子的时候——嘶」。 周楠张嘴咬住她的食指,不许她再说下去。司徒彻轻笑了一声,低头顺着自己的手吻上她的唇角,一边勾着尚在她嘴里的食指去追她的小舌头,有恃无恐。 第131页 想伸手推开她,却因为全身被裹在被子里无法动弹,再这样下去,今天别想起床了,周楠偏开头,不情不愿含含煳煳地叫了她一声。 「什么?臣没有听清」。 司徒彻倾身把耳朵凑到她嘴边。 「混蛋」, 用最温柔的语气骂她,看见她的表情慢慢凝固,周楠十分解气。 少将军摇了摇头,心爱之人口是心非,她只好欲擒故纵,拢了拢长发,准备下床, 「臣给殿下更衣吧」。 周楠看着她若无其事的背影,一时间也不确定她是不是生气了,放软了声音, 「你过来」。 司徒彻抿唇,不为所动地低头去系腰间的长带,若是换了平常清醒的周楠,肯定一眼就能看出破绽——她用来束胸的长布都还没有穿,可现在的周楠哪里想这么多,一只手从被子里挣出来,小心翼翼地捉住了她的衣襟。 「殿下还不起来吗?」 她的声音如常,可此刻怎么能如常呢?周楠披着被子坐起来从身后抱住她,贴着她的耳朵轻声喊道, 「彻儿」。 同一个称唿,从司徒青云嘴里说出来,和从她嘴里说出来,感觉竟如此不同。 司徒彻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转身连人带被地抱到腿上,低头深深吻了下去。 …… 两人闹了好一会儿,才互相给对方整理好衣着,从床上下来。 清风和明月在门外等了好一阵子,吵架吵得面红耳赤,周楠看了她们一眼,转头对司徒彻玩笑道, 「日后将军府怕是不会太平了」。 「臣就喜欢这般热闹的将军府」, 司徒彻站在身后给她梳头绾髮,眉眼之间都是温柔宠溺。 自四岁离京以后,除了冒充贾云庆和男宠,司徒彻再没有梳过大周的髮式,而现在镜子里一脸认真的她,已经恢復了大周成年男子的髮型,俱是因为驸马的身份,像是被印上周楠的专属标记,周楠看着里里外外都属于她的女人,一颗心被填得满满当当,舒服极了。 已经注意到司徒彻房里……现在亦是她的房里,布局与公主府别无二致,周楠握住她放在肩上的手, 「什么时候做的?」 各级官员内府布局皆有讲究,将军府厅堂宽阔,大气磅礴,相比公主府的精细庄贵还是有所不同,这里明显是被她重新改建过。 「第一次求娶殿下的时候」。 她老实回答,第一次开口表白,都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就遭到司徒青云的强烈反对。 周楠轻轻一笑,她终于做了一次对的选择,要是再错过司徒彻,她找谁哭去? 「公主,将军,马车已经备好了」, 「好,我们出发吧」。 刚踏出房门,阳光明媚,一道彩虹横亘在天边,色彩十分鲜艷。 「好漂亮的彩虹」, 司徒彻抬头看看夺目的光彩,有些失神,不自觉产生了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嗯,很漂亮」, 周楠温柔注视她,并不是每场大雨之后都有彩虹, 彻儿,这是娘亲。 像是回应,彩虹折射的光芒更甚。 走到府门,司徒青云背着手站在庭院里,仰头深情地凝望着那道彩虹。 「爹,我们去寺里给皇后娘娘上香了」, 司徒彻与他告别,他回头看了一眼两人,朝周楠点了点头,妻子都同意了,他自然没有理由拒绝这个儿媳妇。 这是长大后第二次来白马寺,司徒彻还有些不自然,上次来的记忆实在是……又痛又甜。 大概是因为下了一场大雨的缘故,把林子里的梅花都打落了,花香四溢,席捲了整座寺庙。 「母后,是您吗?」 「儿臣带着驸马来见您了」。 周楠跪在蒲团上叩了三个头,司徒彻也跟她一起,略带紧张, 「臣……儿臣叩见母后」。 「别紧张,母后很好的」, 周楠起身给她理了理衣襟,在她肩上找到一片梅花的花瓣,或许是从窗外飘进来的,眼睛一亮, 「你看,母后同意了」。 「真的?」 司徒彻如获至宝地将花瓣收起来,又对着卫珺的灵位深深地叩首许诺, 母后,儿臣会保护殿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世上只有妈妈好~ 别锁我! 第72章 珍惜 两人跪拜卫珺的时候, 了尘大师也在一旁,如往常一样念经超度,周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他手中的佛珠明显顿了一下, 「祝贺公主、将军新婚」。 「借大师吉言」, 司徒彻正要朝他鞠躬, 被周楠拦下了, 感激仇人这种错误她犯一次就够了,不能让司徒彻和她一起对拆散她们的无耻之徒行礼。 「是要「借大师吉言」, 若不是大师,本宫与驸马倒也不至于来此地」。 不至于来此地祭拜卫珺, 因为卫珺或许根本就不会死。 她一语双关,司徒彻听得煳涂,可做贼心虚的了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因果有报」。 「但愿如此」。 语气冰冷,她拉着司徒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寺庙。 「殿下,怎么了?」 司徒彻不知她为何突然生气, 且看起来气得不轻, 拍了拍她的嵴背,周楠闭着眼靠在她肩上, 紧紧抱着她。 第132页 还好, 她没有把司徒彻弄丢。 清风气喘吁吁爬到了山上, 「公主,属下去查过了,华妃手下确实有一位姓展的侍卫,看身影极像那日在陵墓与属下交过手的人」。 周楠从司徒彻怀里出来,声音有些沉闷, 「辛苦你跑一趟了,本来应该由本宫的暗卫调查,只是你与他交过手,更为稳妥一些」。 「公主不必介怀,是属下应做的」, 听见她这么客气,清风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公主已经与少将军成亲,自然也算是她的半个主人。 司徒彻对此没有异议,听到清风的话,眉头一皱,眼神都冷了几分, 「他是当年掳走公主的人?」 「嗯」, 周楠没有刻意隐瞒她的意思,但也不想让她知道事情的全部,痛苦和遗憾只她一人了解就好。 往回走时遇到了下朝的郑容,对方眼底青黑,眼球布满了血丝,狠狠地盯着走在前面的司徒彻,因为婚期的原因,周晟准许她休沐三日。 被他这样盯着,司徒彻有些不适,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有意无视对方,对方却执意挡在她身前, 「司徒彻,阿好病了,你满意了吗?」 「她是本宫的驸马,没有义务关心别的女子」, 周楠上前把她拉开,她不喜欢郑容用这种目光看着司徒彻。 郑容看见她,眼睛更是被刺痛,他所爱的女孩,已经为别人挽起长发,他朝思暮想日夜盼望的温柔似水,却与他无关,一想到司徒彻是如何得到周楠的,内心就像有一座火山爆发, 「你这样跟禽兽有什么区别,你连禽兽都不如!」 司徒彻推开他,两人正要动手,周晟大步从宫门走了出来,他本来也是要去将军府看周楠的,虽然司徒彻和周楠成亲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但与郑容一样,一想到周楠实际是被强迫的,这口气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周楠自是知道他的心思,原本是想亲自进宫一趟跟他说明的,现在倒好了。 「参见皇上 / 父皇」, 「见过父皇」, 「免礼」。 周晟看着初为人.妻的女儿,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好像看见当年嫁给他的卫珺,也是青涩地挽着妇人髮髻,从此长髮及腰动人心魄的美丽只有他一人可见, 「景阳长大了」。 想到这,他更是气愤不已,瞪着眼睛看着司徒彻,司徒彻沉默地担下这些指责,可周楠不允许,开门见山道, 「父皇,儿臣会武功您是知道的,若是不愿意,没有谁能强迫儿臣」。 「她的武功在你之上」, 周晟显然不相信,司徒彻十岁就敢带兵攻打犬戎,别说周楠,就是决明大师出现在她面前,也未必是她的对手,更何况那药还有壮.阳的功能。 周楠抿了抿唇,就算如此,司徒彻还是没有强迫她,顶多只是……勾.引她,还是一推就倒的那种。 「她有伤在身,就算儿臣不是她的对手,当日还跟着许多婢女……」 她无奈地嘆了一口气, 「是儿臣把她们都屏退了」。 言下之意,是她应允的。 「不可能!」 郑容剧烈地摇头,脸上满是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呢?明明是司徒彻药发强迫她的! 然而周楠的话有理有据,周晟脑子还是清醒的,若她真的不愿意,随便找个宫女推给神志不清的司徒彻也未尝不可,半信半疑道, 「你真没有受委屈?」 「真没有」, 左右旁边也没有别人,周楠忽视还在自欺欺人的郑容,深深看着周晟。 「儿臣听说父皇赐了驸马一杯茶,既是因儿臣而起,自然该由儿臣陪她喝完」。 周晟心下一惊,原本还有所怀疑的顾虑很快就打消了,这么说来,周楠是故意截住司徒彻的,她那么聪明,定是从司徒彻口中套出话来,猜中了他的心思,发现司徒彻逃出宫了,才将人带走完成他的计划。 「是父皇不好」, 他眼睛有点红,面对聪颖懂事的女儿满是内疚,难怪周楠会领着司徒彻回将军府,一切都是帮他这个父皇达到目的。 周楠的眼神有些哀伤,她也不想欺骗利用他,可……是他对司徒彻下毒在先,一想到他用这种龌龊的手段把周栎推给司徒彻,她就不得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应该内疚的。 「你要好好对景阳,若是委屈了她半分,朕要你的命!」 「儿臣遵旨」, 司徒彻低头应承,不需要他多说,她也不可能让殿下受委屈。 只是周楠同样不想要她受委屈,等周晟走后,对失魂落魄的郑容扔下一句, 「不要再让本宫听到辱骂驸马的话,再有一次,必不轻饶」。 「必不轻饶……哈哈哈哈」, 郑容在原地笑得像疯魔。 司徒彻握紧了拳,她也不喜欢有人觊觎她的妻子,周楠的手掌轻轻包住她的拳,她是欢喜被司徒彻在乎的。 她们从来都只属于彼此。 不舒服的感觉被熨平,司徒彻压下对郑家的反感,一路牵着她回了将军府。 明月已经指挥下人帮她把要看的奏摺都送到了书房,司徒彻平常白日待在军营,故而书房自然就成了周楠的领地,本来也是为思念她而造的,现在本尊亲自到临,司徒彻开心还来不及,只是…… 第133页 这刚新婚呢,殿下就要忙着政务了? 周楠的答覆是—— 当然。 这几天忙这忙那,心力交瘁,她都没有怎么碰朝事,现在婚事忙完了,母后也祭拜了,她们终于可以安定下来,对于復仇的计划也要有所调整。 她现在面临的不仅仅是华妃毒害卫珺之事,还有对司徒彻的保护,以及蠢蠢欲动的郑家,贾云庆惨死的案子还没有调查清楚。 既已与司徒彻成亲,这些事也就不得不纳入考虑范围之内,时间对她而言,很紧迫。 跟她一比,司徒彻反倒成闲人了,抱着睡得正香的小狼像对孤儿寡母坐在一旁,战虹是明月和清风夜里偷偷去公主府抱过来的,成亲之时不方便带上它。 「公主,邱埜他们如何处理啊?」 明月随口一问,公主府是周晟特赐给周楠的,永远为她敞开,可她们妻妻二人如胶似漆的,明月不觉得她还有回去住的机会。 「不用处理,放在那里就是」, 周楠提笔在奏摺上批了几笔,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道,其他人倒是无所谓,邱埜这个人她是绝对不会放走的,光是他背负着贾云庆这一条无辜的命,她也不可能放过他。 司徒彻坐在地上听她们说话,时间似乎退回了她假扮贾云庆的时候,只不过现在她们已经在一起了,以真正的身份坦然相对,而贾云庆却死于非命,世事真是难料啊。 待在周楠身边,她才有安定归心的感觉,把那一小片梅花握在手心,无比珍惜现在的每一分每一刻。 她是如此,周楠又何尝不是?没有她在身边时,每一天都重复着,没有任何区别,而现在她坐在旁边,连批阅奏章这样略显无聊的事也变得有趣了,隔一会儿就要抬头看看她,司徒彻每次都跟心灵感应似的及时回应,跟她相视一笑,又静静地收回目光,不敢打扰她太久。 这就苦了在一边站着的明月,让她把牙齿掉光算了,某人才不是跟公主心有灵犀呢,她作.弊!根本就是时时刻刻都在偷看公主嘛。 临近用午膳的时候,少将军亲自下厨去了,引得将军府的厨子们大惊失色,纷纷以为自己要收拾包袱走人了,她有些无奈,果然有时候少将军的身份没那么方便,但她还是坚持亲手给周楠做饭,这是婚后的第一次,亦是她坦诚身份的第一次,务必要改变她在周楠心里留下的「做饭难吃」的印象。 她端饭进书房的时候周楠还愣了一下,习惯了她以贾云庆的身份做「大厨」,确实有些不习惯少将军亲自伺候用餐,不过很快她就猜到这人的小心思,忍不住笑了, 「还在介意本宫说你做饭不好吃?」 多少年前的事了?这人真是,倔得很。 司徒彻默不作声地把一篮子的菜端到她面前铺开,分量不多,样数齐全,颇有大厨比赛厨艺的意思,馋得小狼口水直流,被明月拖出去了。 「将军用过餐了吗?」 周楠的身份在那,司徒青云自然是不敢管她的,按照条例,周楠连称谓都不用改,司徒彻又处处宠着她,可她也愿意迁就司徒彻,像寻常百姓家庭那样与家人共同进餐。 「爹在军营,清风给他送去了」, 若是知道他的宝贝女儿专门只为了媳妇儿下厨,就算是严肃正经、铁面无私的大将军,指不定心里也要打翻醋罈子,司徒彻自然不会忘记他,每一份都给他送去了一些。 「好吃」, 不负她所望,周楠每道菜都尝了一口,细细品尝后才认真评价,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盯着她笑道, 「现在什么都好了」。 她这么一说,反而把司徒彻弄得不好意思了, 「那你多吃一些」。 话音刚落,热乎乎的勺子就递到她嘴边, 「坐下跟本宫一起吃」。 丞相府那边可不如将军府一派其乐融融,司徒彻那边有多温暖,郑好这边就有多凄凉,甚至还要更惨澹一些。 「小姐,快喝药吧」, 春儿有些焦急地劝道,郑好那晚目睹司徒彻大婚,回来后就晕倒了,高烧不退,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明明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 她抬手打翻了春儿手里的药碗,眼里盛着一潭死水,倒映出床上躺着的两件大红喜服,这是她提前为与司徒彻的婚礼准备好的,尽管她们的婚约取消,可郑继之与她保证过,司徒彻的妻子只会是她。 臣之罪一,擅离职守;罪二,肖想公主。 「司徒彻,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她从床上跌下来,把房内的东西摔了一地,自己也摔在地上,地上满是玻璃碎屑,春儿连忙过去扶住她。 「小姐,你不要折磨自己了,少将军已经——」 「闭嘴!」 郑好重重地推了她一把,眼中都是火焰。 「不会照顾小姐就滚出去!」 郑容从门外进来,身上杀气腾腾。 春儿立马脚步慌乱地逃了出去。 郑容弯腰把她抱回床上,鬍子拉碴的脸上挤出一点笑容, 「阿好,别闹了,先把药喝完,哥哥给你带了最爱吃的枣糕,不苦的」。 「哥哥……」 郑好埋头在他怀里哭了出来, 「我哪里做错了?」 「你没错,都是她的错」, 第134页 他咬牙切齿道, 「哥哥一定要司徒家为此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嗷,边甜边作战 第73章 了尘 「本宫要她们都死!」 华妃的宫殿也并不太平, 她是想过中了药的司徒彻会去找周楠,却没想到周楠竟然半路改了主意,又嫁了司徒彻, 若是这样, 她当年费力拆散这两人还有什么意义? 果然有阴谋, 她们之前分分合合必定是在演戏, 让自己放松警惕。 「看来公主已经有所发现, 不过娘娘不必担心,郑家和三公主都不会放过她们的」。 媚惑的双眼布满了阴鸷, 他们不放过周楠又如何?周晟还不是站在她那一边,现在司徒家的军队也……周楠登基的胜算又大了许多。 「那老和尚骗了本宫, 你该知道怎么做」, 华妃第一件事想到的就是除掉了尘,既然了尘的话不算数,就留不得他了,看着身材高大的展飞,她犹豫了片刻, 最终还是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除了他,别人她都不放心。 「是」。 展飞领了命直奔白马寺。 了尘早已坐在蒲团上等他了。 「施主怎么还不动手?」 展飞站在门口看了他许久, 说不上来为什么, 他虽然恨这个老东西欺骗华妃,但让他杀掉这个白髮苍苍的僧人,似乎又有些困难,难道是突发善心了? 他冷笑一声,善心这种东西,他从来没有过, 再不犹豫,举刀砍了过去。 嘭—— 铁器弹开了他的刀,一名黑衣人挡在面前,武功显然远胜过他。 「你是什么人?敢多管闲事?」 黑衣人沉默不语,只是挡在了尘身前,不让他动手,眼神十分犀利,毫不掩饰杀意。 「老东西,没想到你身边还有这样的高手,是我低估你了」。 了尘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人,眼神复杂。 展飞知此刻动不了手,识趣地退了出去,他就不信这黑衣人能时时刻刻守在了尘身边。 「你对公主做了什么?」 黑衣人终于开口,语气冷漠。 「施主为何不问公主?她毕竟是施主的妻子」。 司徒彻眼神一凛,她当然是看出周楠不想说,才亲自抽身过来问,费了好大的力才克制住杀掉展飞的冲动。 「说」, 长刀落在了尘的脖子上。 「明年今日是贫僧的祭日」, 了尘闭上了眼睛,不欲再说话。 「大师倒是料事如神」。 清冷的声音传来,司徒彻和了尘同时震了一下身子。 「殿下……」 周楠看着她一身夜行服,有些无奈,还是被她发现了端倪, 「你该问本宫的」。 「是」, 司徒彻低下头,她看出周楠对了尘的态度奇怪,虽然知道周楠有许多事是她帮不上忙的,可她还是放心不下。 「公主都知道了」, 了尘站了起来,走到院子里看了一眼夜空, 「贫僧的命已定,公主是亲自动手还是……」 「当然是展飞来动手更好,本宫该叫你什么?了尘大师,还是展云?」 太久没人叫过这个本名,了尘浅笑,还是那句话, 「因果报应」。 「遁入佛门,拥有未卜先知能力的大师竟也会犯俗人之常情吗?私自篡改他人命运,为了自己的……儿子?」 「既是如此,为什么还要放下一切成佛呢?」 「你有资格吗?」 从未见过这样咄咄逼人的周楠,司徒彻愣愣地看着她的眼睛变红,过去牵住她的手。 良久,了尘嘆了一口气,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悲哀和悔恨, 「贫僧没有资格,改了公主和将军的命后,贫僧再也无法预见未来,这是上天的惩罚」。 周楠怀疑他当年的动机,把他入佛前的生平查了个水落石出,了尘与一世家小姐有姻亲,两人育有一子,他出家后,世家小姐的家族没落,孤儿寡母两个人流落街头,相依为命。 华妃为了逼迫他妥协,把展飞弄到身边替她办此事,软硬不吃的了尘见到自己的亲生骨肉后终是把握不住,在华妃威胁儿子的性命时,强行更改了司徒彻和周楠的命运。 可谁又知道,华妃答应照看展飞,却把他培养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机器,现在刀子已经指向了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 司徒彻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是如何被更改,眼睛红得可怕,是这个人害得殿下那么小就被迫害,害得她们差点错过彼此,害得她们不得不生离死别,手中的长剑抖动。 「公主过来,不单单是想看贫僧怎么死的吧?」 周楠抿唇,她对了尘已经没什么兴趣了,来这里不过是发现司徒彻偷偷跑出来,不放心才跟来的,了尘可以说出别的事,却绝对不能透露司徒彻是长虹的身份,否则,她不介意在展飞动手之前,亲自杀了他。 牵着司徒彻的手,她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 「你说她是本宫的……命中注定,可……我们都是女子」。 这已经不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只是周楠被郑容曾经的话说懵过,她一直惦记着,他说她不是男子,怎么会是明月的归宿?这个疙瘩让她心里不舒服了。 换句话说,她不是男子,就不能是司徒彻的归宿了吗?了尘是入了佛的人,他既能未卜先知,一定也早就知道司徒彻的身份了,她能猜到他为什么不敢透露——司徒彻的身份若是大白,天下必乱。 第135页 爱上司徒彻,她不怕背负世俗伦理的枷锁。 可若真如郑容所言,为何了尘又这样说? 「公主想要什么解释呢?男女是阴阳之合?还是你们与常人不同?」 了尘面色平静,坐回了自己的蒲团上,准备最后的忏悔, 「公主,缘分有时候很简单也很纯粹,它不是什么是非对错,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们为何同为女子,不过是——」 「她喜欢作为女子的你,你心悦身为女子的她「。 周楠勐地抬头,与司徒彻的温柔眼神对上的一瞬间,心头的阴霾顿时散去。 了尘死了,被自己的儿子灭口的。 周楠和司徒彻站在后院目睹了一切,大概就如他常说的那句话——因果报应,从他抛妻弃子却凡情未了,从他为了一己之私而更改两人命运那一刻开始,或许就在这儿等待他的结局。 了尘了尘,终究是没能了结免于凡尘。 她们将了尘埋在白马寺的庭院里,这是了尘的请求,黄泉底下,他还要去面对一个人,一个被他害得最惨的人——卫珺。当年白马寺香火断绝,是卫珺在寺中清沐修行,一手将寺庙救活,因着皇后母仪天下的名声,吸引了好多前来求神的人,如此,了尘虽为她超度八年,却仍不知有何颜面去见当年的恩人。 「母后,儿臣很快就让他们统统下来给您道歉」, 周楠将卫珺的灵位擦拭了一遍又一遍,日后不会有人给她日夜照看,但她的灵魂干净,本来就不需要人超度。 「殿下」, 出寺以后,司徒彻从身后抱住她。 「嗯」, 周楠双手覆在她放在腰间的手上,微微倚靠在她怀中,抬头望着天空,明月皓皓,清风徐来,她们分别的那个夜晚是否也是如此? 「臣记起来了「, 司徒彻贴着她的耳边道, 「殿下是臣的妹妹,出生的时候,就是了,皇后娘娘同意了的」。 认周楠作妹妹,是在十二岁与她再次相逢那年,此前模模煳煳地记得心里一直有个小影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此刻终于全部浮现出来,填补了记忆的空白。 原来她心中所想的妹妹,从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娶她为妻。 这个称唿让周楠莫名红了脸,这世上哪有人敢叫她一声妹妹?小时候是被她哄的,现在……偏偏是母后给的特权。 「妹妹」, 她站在白马寺门口,在这个改变两人命运的地点轻声唤她,像小时候那样鼻尖蹭着她的侧脸温柔哄她,怎么会不得逞? 「嗯」。 周楠比她声音更轻地应着。 …… 「殿下打算如何处理展飞?」 展飞此人,为华妃做了不少事情,当年把周楠从宫中掳出来是他所为,想必害死卫珺这件事也少不了他,若是他知道华妃让他弒父,两人必然反目成仇。 「本宫还在查当年京城饥荒之事「, 周楠不打算瞒着她了,反正现在了尘已死,调查此事对她的身份无碍。 「了尘对展飞而言,爱恨皆有,而华妃不同,她于他而言是救命恩人,或许……亦是情人」。 司徒彻瞪大了眼,周楠的神情也很复杂,上次听展飞的语气她就知道,这个暗卫对华妃的感情不简单,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了尘也劝不动他。 「这样的权衡下,他未必会倒戈,据本宫的调查,这个展飞性情耿直,对华妃尽忠尽义,为他所用的侠士也都愿意两肋插刀,上次用火铳伤你的那名侍卫,本宫怀疑就是他的人」。 她的手轻放在司徒彻腰间,即便是恢復能力足够快的长虹,这么大这么深的伤口也一时半会痊不了愈,差点要了命。 「展飞的母亲是在一场饥荒中病死的,华妃也正是在那之后把快要饿死的展飞接回宫的」。 「这么巧?殿下的意思是……」 「嗯,太巧了,她正好需要展飞,展飞的母亲恰好就病死」。 她的唇角勾起嘲讽,其实华妃可以把母子俩都带进宫,可她是个怕麻烦的人,任何对她而言的麻烦,处理起来都很简单——杀,这么说起来,自己或许是华妃唯一一个认真对待的麻烦了。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就是华妃对年仅八岁的她做出的安排,直到如今,还总让她从噩梦中惊醒。 「臣永远在你身边」, 司徒彻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伸手抱紧了她,若是当年,她未曾离开皇宫该有多好?若是当年,她亲自护送周楠回京,一直陪在她身边该有多好? 「本宫知道」, 一直都知道。 周楠抬头看她,月光之下,她的皮肤上覆着一层淡淡的银辉,清冷又不失柔和,这就是她爱的女人。 手指轻抚她的眉眼,这个人身上的每一点,皆是她所选,每一处,都是为她而生,让她爱不释手,欢喜万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甜~ 第74章 交换 少将军早朝回来, 转身就去给公主端了早膳,现在要上朝,她就没法亲手做早饭了, 只能端进书房与她共同用餐, 周楠虽不用早朝, 也是与她同时起榻, 忙着处理大大小小的政事。 「回来了?」 「嗯」。 她把餐盘放在案几上, 脱去朝服,蜷腿在周楠身边坐下, 第136页 「三公主不日也要成婚了,驸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 「怎么, 心疼了?」 「臣只心疼自己的公主」, 忽略她调侃的语气,司徒彻正襟危坐解释道。 周楠歪头一笑,略带调皮地朝她眨了眨眼, 「驸马有何事要汇报?」 「启禀殿下,臣想要一个亲亲」。 「……」 战虹都没眼看, 嗷呜叫唤了一声, 主动乖乖跟着明月到门外蹲着去了。 「臣去查了查这个「三驸马」的身份,有所发现」, 司徒彻微微仰着下巴, 像个求表扬的小孩子,经过了尘一事后,她对于每一件事,尤其是可能与周楠有关的事,哪怕是微小疑点,都不放过。 她清楚地记得那日留下了一名侍卫, 按照常理,那名侍卫应该不久后就会将她逃跑的消息告知周晟,而事情的发展显然出乎预料,那晚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虽然无人知道朝房里的女人是周栎,但这个「无人」并不包括她。 「哦?」 周楠伸手挠了挠她的下巴,这人像小狼一样眯着眼很享受的样子,说她是只大猫,丝毫不委屈她。 「臣见到此人与二殿下一同出入青楼,那里的人说他们是常客」, 她仍然半眯着眼与周楠的手指嬉戏,却不料周楠的手顺势往上滑,一把捉住了她柔软的耳朵。 「你去青楼了,嗯?」 「没有!」 终于察觉到危险气息的少将军一下挺直了腰,她虽对青楼女子没有什么偏见,但也不欲与其有什么牵连, 「臣只是跟着他们,叫别人进去打听的」。 周楠凑近她闻了闻,除了纯纯淡淡的奶气,没有沾染别的味道,捏了捏她红得发烫的耳朵,忍住一口咬上去的冲动,这人一会儿还得去军营,姑且给她留点面子。 「没有就好」。 司徒彻后背浸了一层汗,用完餐就哆哆嗦嗦地出去了,殿下好兇! 见她逃跑,周楠勾了勾唇,晚上再收拾这只猫。 那日司徒青云不止跟她谈了正事,还极其委婉地问了她身体感觉如何,她当时还不太明白,成亲之后跟司徒彻这样那样……她终于明白了些什么。 长虹的功效可真是神奇。 少将军并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了,认认真真在军营做军队部署,铁狼骑虽然不在大漠,每日的训练仍然必不可少。漠北那边有消息传来,犬戎近来政权波动,大将军滕绥发动政变,软禁了帝王。 滕绥崇尚武力,十年前被司徒青云打败后心有不甘,沉寂了一段时间养伤,此次重新集聚了军队,大有捲土重来的迹象,号称要一次攻下大周,司徒青云和她自是不可能放任滕绥嚣张。 「少将军」, 清风匆匆忙忙地走进来,表情有些不自然,眼神飘忽。 「怎么了?」 司徒彻皱着眉,清风一向稳妥,此刻慌慌张张的,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没……没事」, 清风试图表现得正常一些,这还不都是大将军的授意,让她去找了些……无法描述的画册。 司徒青云是过来人,当年的傅柔也是长虹,怎么会不明白长虹对于伴侣的吸引力有多大? 周晟那下三滥的药算什么?长虹本身就是…… 言归正传,与长虹恩爱,也可增强体魄,尤其对于中了冰魄的周楠而言,虽不能解毒,对她的毒发还是有一定缓解作用的,司徒彻没发现,周楠却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尤其是在床上,她昏睡的时间越来越晚了,与司徒彻纠缠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就像……就像是喝了那什么药一样。 「没事你脸怎么这么红?」 司徒彻也不是那么好煳弄,露出明晃晃的怀疑神色。 「……哦!属下刚才与明月吵了一架,被她给挠了」, 清风机智地往下扯了扯衣领,脖子上有了几道新的抓痕。 「这样,你手里拿的什么?」 说到明月,司徒彻瞭然地点了点头,这就解释得通了。 「几本兵书,将军嘱咐少将军好好研读研读……」 清风把书摞在她的案台上,颇为羞耻地说出「研读」这个词,这是司徒青云的原话,她跑了好多地方才找到这么多女人之间的画册,得来不易,自己都不怎么敢翻看。 司徒青云当然是有小心思的,他怎么看怎么都是周楠把司徒彻吃得死死的,这要是在床上也……那怎么行?不服输的大将军自然是希望自己女儿能多多在上面的,力量上不用他担心,技巧上怎么也得……恶补一通。 「什么兵书?」 司徒彻脑袋上冒出几个问号,该读的兵书她十岁上战场之前就全部熟读过了,战场上也实践了不少,现在让她自己写都不在话下,竟还有这么多要她读的? 她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兵法书,与平日看过的并无不同,只是有些司徒青云做的批註,写了不同的看法罢了。 清风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还好她早有准备,在最上面放了一本司徒青云读过的「真兵书」,否则就尴尬了,她咳了咳, 「总之是将军的安排,少将军记得看完」。 「知道了」, 司徒彻把书合上放到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重新投入了手上的事情。 另一边,周栎大婚的消息也传开了,周楠进宫见到她的时候,察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结合司徒彻所言,怎么也猜到了这是谁的手笔。 第137页 她有些同情这个皇妹,但同时也反感,若不是她与周晟勾结,要以那种方式得到司徒彻,又怎么会到这一步? 周栎对她仍是笑脸相迎,盛情邀请有经验的皇姐陪她度过出嫁前的这段时光,在别人眼中,姐妹俩的感情似乎因为成亲的事而一路升温。 周楠垂着眼眸,原本是不打算捲入这场风波,可面前的人不停地往跟前凑,有意无意地提到司徒彻曾经问她要花的事,试图挑衅。 就这么想要她的驸马? 既然对方一定要送上门来,那她也就不必客气了。 看了一眼远处的华妃,她也在关注着这边的情况,是对展飞杀了尘的事惴惴不安,才匆忙失了分寸找了这么一个工具人?姐姐来妹妹去的,难不成以为她是第二个母后吗?司徒彻亦不可能是周晟。 「皇姐怎么不带少将军进宫?那日的含笑花妹妹宫里还有,若是少将军喜欢,看在皇姐的面子上,可以——」 「不必了」。 她淡淡打断周栎, 「驸马在府内养伤,三皇妹也知道,她的精力超于常人,成婚之后那方面……总是不知收敛,弄得伤口反覆发作,到现在也没好,恐怕是没有精力去欣赏别的花儿了」。 营帐里的少将军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喷嚏,总觉得后背凉凉的,不由自主摸了摸腰间已经结痂的伤口。 「是吗……是皇姐的魅力太大了」。 周栎低下头,咬牙挤出这句话,司徒彻那晚明明都已经到了朝房门口,却还是被周楠抢走,此刻这么坦然跟她谈论闺房之事,是嘲笑还是炫耀? 「哪里,本宫还羡慕皇妹呢,驸马都不用上早朝,也不要去军营操练,想必婚后的日子会很幸福」。 周栎的脸都黑了,她这是嘲讽自己的驸马官阶太低吗?可当她抬头看向周楠,对方一脸认真的模样让她分不清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真的羡慕。 亦或是,两者都有。 周楠埋好了火药就准备离开了,她今日进宫可不是专程来与周栎闲聊的,这只是一个名头罢了,她转身去了御花园,周桉在此等候已久了。 「皇姐」, 收到她邀约的太子显然有些受宠若惊,上次她与司徒彻大婚,他也没找到机会跟她说上几句祝福,此刻想补上,周楠却止住了他的话头。 两人一边往宫外走,似乎是因周栎的婚礼筹备而偶遇一般。 周楠心知这人已经放弃了登基的念头,往日还会偷偷学习君王之道,现在已经转向吟诗作对,投入文学之流了。周晟对他的讨厌更是达到了顶峰,即使他已经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可上天有时就是这么不公平,有的人生来就是错误。 「你的认字读书都是母后教的,还记得母后曾经教导过你什么?」 他愣了一下,随即惨然一笑,卫珺对他说过的话,他永远不会忘记,要不是这句话,他又怎么会撑到今天还赖在这个位子上? 「母后说,让孤做个好皇帝」。 「可孤註定是要辜负母后的期望了,皇姐,只有你——」 「本宫要换你的太子之位」。 周楠面色无澜地说道,她与司徒彻成亲,华妃开始着急了,此刻乘胜追击,让她方寸更乱,太子之位空出来,就是最好的契机。周晟一定全力会扶她做储君,她若成了储君,周枫自然不会再有翻盘的机会了,华妃能不狗急跳墙吗? 「皇姐……要这个位置还不是手到擒来,又何必言交换?」 他闭着眼绝望道,这一天终是来了,这个位置还是不属于他。 「礼尚往来,本宫不会白拿你的东西」, 她的语气随意,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皇姐要以何物交换?」 「皇位」。 如惊雷初炸,他勐然睁开双眼,瞳孔骤缩。 「当然,有一个条件」。 「什……什么条件?」 他还处于极度震惊之中,毫无意识地跟着问了出来。 「但凡你在位之日,不得动司徒家,本宫的驸马,永远都是大周的少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司徒彻(逼近):我精力异于常人? 周楠(后退):不是不是…… 司徒彻(壁咚):我那方面不知收敛? 周楠(脸红):没有没有…… 今天是杀马特非主流的小剧场~ 第75章 叫渴 司徒彻抱着那几本「兵书」回府之时, 已是深夜。 房内灯火通明,周楠还坐在案前看奏摺,似是刚沐浴完, 腰间的长髮低垂柔顺, 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脖颈锁骨处露出的一小片白皙的皮肤嫩嫩滑滑, 让人忍不住想要尝一尝。 某人已经把红唇凑上去了。 「嗯……」 周楠手中的毛笔一顿, 在纸上浸出一团大大小小的深墨,偏头只能看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她颈窝, 雪白的肌肤上瞬间盛开几朵粉粉的花瓣。 「先去沐浴」, 她轻轻推了推司徒彻, 这人从身后缠上她,手里拿的书都顾不上了,零零落落散了一地。 「好」, 司徒彻在她身上深深吸了一口香气,才依依不捨地把脑袋收回来。 「这是什么?」 没怎么见过她带书回来的周楠随口一问。 第138页 「爹给的兵书」, 司徒彻把散落的书收回来摞在一旁, 脱下外衣准备去沐浴。 「是不是……要打仗了?」 精緻的眉眼浮现一抹忧愁, 宫里的事让她几乎忘记了,司徒彻婚后原本是打算回大漠的, 犬戎那边并不太平, 她的驸马,是大周的少将军。 「嗯」, 司徒彻低头答道,声音有些沉闷,犬戎与大周一直是处于微妙的平衡之中,谁也没法彻底消灭谁, 「但愿犬戎主和的帝王能够夺回主权吧」。 她捨不得离开周楠,若是要打仗,她们相处的时间就更少了。 「主和?你说的是和亲吗?」 犬戎那边分为两派,保守的帝王自从白河沟一战元气大伤后就不再愿意与大周发动全面战争了,这才有十年来的相对安宁,之前两国甚至有过和亲的提议,只是滕绥一直在阻挠,才搁浅了议和。 「嗯」, 司徒彻心虚地点点头,她可不敢把犬戎公主追得她满街跑的事告诉周楠,司徒青云曾开玩笑地跟她说,犬戎有意向把公主许配给她,从而换取两国友好往来。 看着她慌张的背影,周楠皱了皱眉,她可太了解某人了,一看这幅模样就知道有问题。 无妨,少将军从来就不晓得怎么欺瞒她。 把书架挪出一块空处,这里都被她的宗卷占领了,司徒彻自己的东西都没地儿放,那一堆整理好的兵书还搁在地上,周楠打算把她的书放上去。 好几本书的封皮都是空白,看起来还很新,用的纸张比较厚,周楠有些好奇,她博览群书,自然也涉猎过兵书,不知道少将军看的与她以往读过的有何区别? 随手拿了一本翻开。 彩色的画卷一览无余,待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她的瞳孔亦随之微微张大,鲜血直往头顶涌蹿,脸上瞬时烧得滚烫,从脖子根红到了脚尖。 这就是少将军看的「兵书」?!! 画册被啪地一声合上,她又翻了另外几本,没好到哪去,花样多得是眼花缭乱,差点把公主殿下气得吐血。 这人每天去军营就是看这种东西吗? 色.胚! 这才新婚几天,少将军就开始欲求不满了,是暗示想变着花样折腾她,还是需要看这种书来解决需求? 克制住把书烧掉的冲动,周楠靠在案边撑着额头反省自己,是她给的不够,还是不幸被她言中,司徒彻的精力真的异于常人? 她知道司徒彻在这方面一直都很克制很包容她,欲望总是随着她的身体状况和心情而变化,她爱极了司徒彻与她欢好时看她的眼神,也不捨得让她憋着难受,尤其发现与她恩爱后精神会变好,她也想要努力补偿她。 婚后的日子几乎天天都……还是满足不了她吗? …… 过了好久冷静下来,回想起刚才司徒彻的话,她才想通或许司徒彻并不知道这书里的「奥秘」,至少看起来不像,书还是新的呢。 瞄了眼那一打让她羞愤交加的画册,估摸着司徒彻还要一阵子才会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抖着手再次翻开,进入了新世界的大门。 女子之间很多都是藉助于别的工具的,看了几页她就扔到了一边,除了司徒彻的身体,她不想要任何东西进入体内,也不允许除她的身体以外之物进入司徒彻体内。 这些绘图的画册大多是男子们无聊消遣时想像出来的杰作,他们把自己看得太过重要了些,对于女人和她们的身体了解得并不多,而女人们为了迎合他们亦做出此等举动。 画册中的很多女子表情癫狂,俱是让人不知她们是舒服还是痛苦,总之毫无美感,全无尊严,令人不忍直视。情人之间总爱藉助粗.鄙.暴.力的性.爱来将对方征服捆绑,好像这样就能让对方永远属于自己。这些画面想一想或许会引起人本能的兴奋,可真正被这样对待完全又是两码事了。 她也想过要如何如何司徒彻,完完全全占有她,让她的眼中永远只有自己,可每当与她相对,都忍不住再轻一点,再温柔一点。 周楠不禁摇了摇头,司徒彻的温柔和爱意,她的爱护和珍惜,每一样都能让她沉.迷和沦.陷,紧实的拥抱和亲吻让她安心,不会在欢爱之后陷入空.虚和疲.惫。 司徒彻对她总是有无限的耐心,而她对司徒彻亦然,喜欢看那个人深深缓缓地在自己手中绽放,喜欢看她清澈单纯的目光失神茫然地望着自己。 那一刻,少将军的世界真真实实只有她一人。 把粗粗看过的画册扔在一边,周楠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这么多的画册里,只有一本是她满意的,笔画之间都是细腻温柔,让人很是舒服,周楠忍不住看得有些投入。 司徒彻沐浴后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周楠仍坐在案前认真「读书」的模样。 见她进来,周楠心下一惊,面上却从容不迫地把画册合上放在一边,又拿了一本奏摺欲盖弥彰。 这下少将军就不高兴了,多晚了,殿下怎么还要忙政事? 她走到周楠身后拥住对方,两人身上的香气交缠在一起,温热的触碰对于刚「学习」完的周楠尤其敏感,她被司徒彻碰得有了反应,顿时有些口干舌燥。 「殿下,就寝吧」, 少将军完全不知她所想,还在她后颈上像小狼一样地嗅来嗅去,修长的手指肆无忌惮地点火。 第139页 公主殿下的眸色愈深,忍住一口吞下大猫的野心,她拍了拍司徒彻放在腰间的手,想要冷静一下, 「看完这本就睡」。 话音刚落,就被人打横抱起,少将军把她手中的奏摺合上,朝她得意一笑, 「殿下要治臣妨碍政务之罪吗?」 周楠愣了一下,炙热的眼神在她漂亮的锁骨上停留,随后勾了勾唇, 「要,当然要治你的罪」。 …… 这一晚少将军的头脑是混乱的,直到沉沉睡去之前都没想明白,她的公主殿下怎么突然之间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把她折腾得毫无反抗之力。 战无不胜的少将军,竟……被敌人攻略得落花流水,缴械投降?还被对方套出了军事机密,连连求饶? 听到她被犬戎的公主追跑,周楠更不可能放过她了,这只野猫将军真是,到处给她沾花惹草! 简直罪无可恕! 某日清晨,明月撑着脑袋坐在门外沉思,表情很是沉重,清风不禁好奇, 「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担心公主的身体」。 清风沉默了,周楠的身体是个禁忌的话题,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明月不理她,自顾自地说道, 「公主最近半夜总是叫水喝,以前在公主府从来没有过啊,我还是得写信告诉决明师父去!」 「……」 清风懂得比她多,哪能不知道个中缘由?这又是送画册又是长虹催.情的……公主不叫渴才奇怪吧?这跟身体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她红着脸拦着明月, 「这是正常的,说明……说明公主跟将军感情好,你不要到处乱说」。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 明月怀疑地上下打量她,总觉得她不安好心,不怀好意。 「我……我就是知道」。 「哼,你不告诉我我就去和决明师父请教」, 明月说着就要往外走,清风拽住她的衣袖,被她一把甩开,眼看又是一场恶战,清风无法,只好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流氓!」 明月气得大叫,一把跳了起来,脸红了个彻底。 「你非要问的!」 清风捂着她的嘴,深怕她的大嗓门把里面的两个人给惊醒了。 「你……唔……你……」 脖子上多了几道新的伤口,清风终于把明月这个大麻烦解决了,为了少将军的幸福生活,她真是操碎了心,不过好在,既然是公主叫水,那说明……少将军应该是看了画册的吧? 把这个消息告诉司徒青云,这位大将军甚是欣慰地点了点头,他的女儿还是很棒的,一点就通。 等到司徒彻来军营,清风满面春风地跑到她的营帐里, 「少将军,将军给的兵书——」 「公……公主也在啊」, 尴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嗯,将军的兵书怎么了?」 周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没……没怎么,少将军你看了吗?」 她转向旁边的司徒彻,想着随便敷衍两句就藉口熘出去。司徒彻的气色很好,不过走路似乎有些不稳,两条长腿微微发抖,还要周楠扶着才站得住,这也是周楠今日陪同她过来军营的理由。 「还没,那些书我都很熟了,殿下说想看,我先借给她读一读「, 司徒彻咳了咳,挪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对兵书这事儿不是很在意,只想掩饰一下身体某处的不适。 「什么!」 清风的脸都绿了,一脸惊恐地看着周楠。 「怎么了?本宫对那些「兵书」甚是感兴趣,既然是将军给的,不如你再去问问将军还有没有?本宫乐意之至」。 「没……没了」, 见她慌慌张张跑走,周楠倾身给司徒彻倒了一杯水, 「多喝一点,不然补不回来」。 「咳……咳,你也喝」, 「不喝这个,本宫只喝——」 周楠俯身在她耳旁轻声说道, 「你」。 少将军的脸要红得滴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公主攻,那么明天呢? 清风:呵呵 明月:呵呵 司徒青云:呵呵 这……到底有什么好锁的呀? 第76章 入营 周楠此番莅临军营, 引起了不少士兵们的好奇,大家都对少将军的婚事充满了兴趣,人们常说抱得美人归, 而在他们的眼中, 少将军更像美人, 总爱招女子的欢喜, 现在, 总算是被人收入囊中了。 然而周楠的出现给他们造成了很强的视觉冲击,她与司徒彻的美不一样, 更偏柔和,柔和中带着力量, 清冷中带着皇室和独属她自己的尊贵,所到之处,士兵们都不由得挺起了胸膛。 原来,真有比少将军还美的女子。 有了对比,两人又是夫妻,此后军中再没人开司徒彻是女子的玩笑了, 司徒彻倒也没想到, 殿下来一趟军营还能起到这样的效果。 这一番「检阅」下来,少将军的营帐被公主殿下查了个遍, 好在平时也没能有多少接触其他男女的机会, 关于司徒彻的传闻八卦对象也就只有犬戎公主一人,周楠把她从小到大的事迹摸得清清楚楚才罢休。 「殿下不如就在臣的营帐休息,午时与臣一同用餐」, 第140页 司徒彻挽留她,她回府无非是处理政事,可昨夜……善良单纯的少将军有些心疼, 殿下为了取悦她,确实是辛苦了,此刻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有些犯困。 「好」, 周楠并未推辞,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体,该休息时就休息,免得某人又要犯干政之罪,这可比明月的唠叨可怕多了。 她躺在司徒彻平日睡的行军床上,被榻温暖,充满了司徒彻身上的味道,一下就安抚她进入睡眠。 副帅的营帐总有将士络绎进出,对于每个要开口汇报的下属,少将军总是用食指示意噤声,深怕他们吵到熟睡的公主殿下。 大家也会意一致放轻了手脚,悄悄地进来,静默地退出,尽管有轻微窸窣的声音,也没能打搅到睡得香甜的殿下。 忙完手头上的事,司徒彻轻轻走到床边,俯身亲了亲只露出一个发顶在外的小脑袋,平常周楠都是这样窝在她怀中睡的,两人喜欢同穿一件内衫睡觉,肌肤相亲的感觉就像是连体婴儿一般,温暖舒适又安全。 在旁边坐了没多久,周楠就不自知地往她身边靠了过来,从被子里伸手牵住她的手,被窝里暖烘烘的,不至于是温度吸引了她,那就只能是她们之间莫名存在的引力了。 与她十指相扣,少将军的心软得一塌煳涂,低头亲了亲她的手背,专心凝视美丽又可爱的睡颜。 良久,她在心里轻轻嘆息,若是大周真与犬戎开战,该如何是好呢? 她们总是聚少离多。 一觉睡到了正午,周楠留在军营与她和司徒青云一起用餐,一同在场的还有几位副将,其中一位叫做陈垚的将领正是八年前护送小周楠回京的副将。 那时司徒彻已经答应了护送周楠回家,可周楠以为她不喜欢京城,又正好遇见认得她的陈副将,便留下昏迷不醒的司徒彻独自跟着副将走了,还点燃了用来求救的烟花,司徒彻醒来时,旁边就只有前来增援的清风。 「原来公主就是少将军常常记挂的小雪花啊,这倒真是缘分」, 陈垚惊诧不已,那时回营后他还与司徒青云说过偶遇长公主的事,年少的司徒彻也在场,只是她沉浸在小雪花「死去」的悲痛之中,根本不知道她的小雪花就是长公主。 司徒青云也很讶异,与当时听说此事的清风一样,他也曾以为小雪花取代了司徒彻心中长公主「妹妹」的地位,却没想到两者竟是同一个人。 「本宫还要感谢当年陈将军的护送之恩」, 周楠端起酒杯,司徒彻则在桌子底下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这是末将应该做的」, 陈垚哪敢接受她的敬意?更何况他已经因为找到长公主的功劳连升三级,连忙站起来弯腰回礼,几人客套寒暄了一番,周楠很是大方有度,明明是第一次来军营,却有反客为主的气势,言语之间又不失熟稔,未曾摆公主的架子,司徒青云十分欣赏,同时也担忧。 「将军!」 士兵进来报告,面色焦急。 「怎么了?」 司徒青云看了一眼周楠,便起身冷静问道,这么多人在场,周楠的地位无疑比他高,但既然是在军营,就得按军中的规矩来。 「营里昨晚有一人彻夜未归,今天早上在集市被人发现了尸体,血……血淋淋的,像是被勐兽撕咬而亡,已经引起了百姓的恐慌」。 「尸体在哪?」 司徒青云大步跨到门口,司徒彻与周楠对视一眼,也起身跟了出来。 士兵将几人领到练兵场,大家都围在一具残破的尸首前,尸体已是面目全非,腰间挂着一个酒壶,看样子是昨晚出去喝酒去了,军营有规定,士兵执勤期间不得沾酒,这人是偷偷出去的,才没敢叫同伴。 这人手中还拿着剑,剑上甚至染了血,临死之前应该与兇手激烈搏斗了一番。 「昨晚为什么没人通报?」 司徒青云沉声喝道,吓得与这个人一队的几个士兵面色苍白,噤若寒蝉,军队里都是以集体为单位,这人犯了错,其他人自然也要连坐受处分。 「是个校尉,看来对方身手不错」, 司徒彻翻了翻他身上的挂牌,能升到校尉的,武功不算低了,而且此人身材高大威勐,死状居然如此惨烈。 「这儿」, 周楠抬手指了指尸体的脖子处,上面有几道血印,司徒彻不由得睁大了眼。 「近来京城已经有几例人口失踪案件,没想到军营也出现了这种事情」, 陈垚面色严峻,他今日过来找司徒青云,正是要汇报此事。 司徒青云让人把尸体处理掉,安排士兵正常训练,下了不准单独行动的禁令。 「爹,郑家开始动手了」, 那名校尉的死状与之前西宅被贾云庆杀死的几名男宠十分相似,他的脖子上,有六道血痕,一看就是被人抓的。 「太平村的失踪村民出现了」, 周楠有些担忧地看着司徒彻,郑家显然是针对她动的手,之前贾云庆已经冤死过一回了。 「此事恐怕不会这么简单,郑继之恨的是我,现在彻儿也……」 司徒青云嘆了一口气,当年的恩怨随着傅柔的死已经落下帷幕,可现在郑家似乎重新燃起了仇恨之火。 「爹,你和娘……郑丞相他为何要恨你?」 第141页 这个问题司徒彻憋着很久了,傅柔生前从来没表现过喜欢郑继之,她与司徒青云日久生情,也没有欺骗过郑继之,怎么就对不起他了? 之前与郑家联姻,郑继之总是一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样子,司徒青云在郑继之面前也一再忍让退避,这让司徒彻心里非常难受,难道当年另有隐情,真的是司徒青云插足傅柔和郑继之的感情吗? 周楠也看向司徒青云,知道司徒彻的身世后她第一时间就去调查了傅柔那边的家世,傅府当年不知犯了什么案,除傅柔以外的傅家人全部被贬谪发配了,她只能去户部调查以往的宗卷,细心的她注意到傅柔是傅府的小女儿,她还有个同母胞的姐姐,这不符合长虹独生独育的特质。 现在营帐只有他们三个人,司徒青云眼神晦暗, 「爹和娘当然是清白的」。 「你娘并不是傅府亲生的,她七岁的时候流落街头,被傅府出于做善事消灾的目的收养为小女儿,傅家对她并不好」。 他朝周楠点了点头,确实如她所想,傅柔七岁之前因为长虹的身份四处逃窜流浪,就是为了隐瞒身份。 「及笄那年,另一家门当户对的大少爷正好向傅府提亲,那人是在外风流是出了名的,傅家不想把亲生的大女儿嫁出去,便由你娘顶替,你娘不愿意,才在郑继之的帮助下从傅府逃了出来」。 后面的事司徒彻也知道一些,那就是郑继之将傅柔託付给司徒青云照顾,两人却因此产生了感情。 「可其实,你娘一直怀疑,当年那桩莫名其妙的婚事,或许与郑继之不无关系」。 司徒彻抬头,眼里都是惊讶。 「他也知道你娘并非傅府亲生,而他当时无能无势,傅府看不起他,不可能把你娘许给他的,为了得到你娘,他……也不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郑继之从小城府就深,智商又超于同龄人许多,为人老道低调,只有与他交好的司徒青云了解对他知根知底。 「为了不打草惊蛇,你娘没有戳穿郑继之,只是说要先安定地生活下来才考虑成亲的事,郑继之这才把她委託给我照顾,自己进京去考取功名」。 「她初次来军营也十分害怕,直到郑继之来接她,她每日都处于担惊受怕之中,最后实在不得已,那时郑继之已经成了状元,能与他抗衡的人不多,才求我陪她演戏,假装迎娶她,之后她便独自离开,无需我对她负责」。 司徒青云摇头轻笑了一声, 「可我已经爱上她了啊」。 当时傅柔哭着请求他,并非是气他不懂情爱,只是为了寻求一个庇护所,与司徒青云相处那么久,他对她各方面的照顾都很妥当,她只能赌这位大将军与他的兄弟不是同一种人,不是为了得到想要就不择手段的人。 司徒青云应下她,又因司徒家不娶二妻,以自己不想娶妻为由,让她留在身边做掩护,亦是想保护她,傅柔犹豫之后便同意了。婚后他也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两人一直相敬如宾,直到傅柔终于接受他,爱上他,两人假戏真做了。 决定真正在一起之前,傅柔曾表明身体有恙,不能为司徒家延续香火,司徒青云也不介意,司徒家每一代人都重感情,由是人丁单薄,却一如既往。 在他心里,傅柔远远重于子嗣。 后来完全相信他,傅柔终于坦言自己是长虹,那时已经怀了司徒彻,司徒青云惊异之余,为了保护唯一的女儿,这才想出了隐瞒她性别的办法,从小就让她接受严酷的训练,不再延续傅柔身不由己的悲剧。 「你娘去世前与皇后交好,皇上亦是依赖司徒家,可皇后去世后不久,你娘也走了,皇上开始怀疑司徒家……「 他看了一眼周楠,两人心中俱是痛苦, 「这些年为了隐瞒你的女子身份,保护司徒家不因远在漠北而被皇上怀疑有异心,爹只能答应和郑家联姻,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些,就是不希望你对郑家产生太强的牴触」。 「你娘已经去世,郑家这些年在朝廷也帮我们说了一些话,爹本以为这些往事已经烟消云散了」。 「然而没有放下的人是他」, 周楠记得上次郑继之说过的话,显然对司徒青云与傅柔仍然介怀。 「现在看来正是如此,他还是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让大家久等了,抱歉 第77章 敲打 失踪百姓的尸体陆陆续续被发现, 每个都是死状惨烈,无一例外,而他们共同的特点都是身材高瘦, 长相阴柔。 不如说, 他们都是司徒彻的翻版。 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 各种流言四起, 周晟大怒, 惩治了一番负责宵禁的禁卫军,郑容还处于罢免期, 查出始作俑者的任务便落到了司徒彻的头上。 「你要小心一点,让清风跟着, 不许单独行动」, 给她腰间的伤口上好药,临出门巡逻之前,周楠反覆叮嘱她。 「我知道」, 两人依依不捨地暂别,平日晚间可以陪在周楠身边的时间, 现在不得不花在巡查上。 「少将军, 我们怎么办?」 清风有些苦恼,京城这么大, 要找到那些隐没在黑暗中的中毒村民, 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背后的人是丞相,有的是办法藏人。 「他们不正是想找我吗?别担心」。 第142页 司徒彻冷笑了一声,恐怕不需要她去找别人,有人就会自己找上门来。 身在暗中的郑容一直盯着她,眼神深不可测, 只有脖颈两侧暴起的青筋泄露了他的恨意,临出门前,郑好拖着虚弱的身子恳求他—— 别伤到她。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妹妹到现在还要担心这个负心人,公主也向着她。 司徒彻,你真该死,你和贾云庆一样该死。 不,你比他更该死。 若你死了,公主和阿好都会很伤心吧? 他的心微微痛了一下。 没关系的,她们都会好起来的,没有司徒彻,她们一定会更好的,他会好好照顾她们,好好保护她们,杀红了眼的禁军统领如是安慰自己。 他的手上握着一根粗麻绳,麻绳分了四五个叉,每条细麻绳的末端套着一个村民的脖子,那些村民的瞳孔暴突,脸色发紫,已经没有半点人形了,身躯还有大大小小的窟窿,有些是被活人挣扎刺穿,有的则是被他们的主人泄愤而致,然而对他们而言都无所谓——他们早就死了,下垂的双臂滴着鲜血,六指的指甲尖锐细长,俨然是可怖的杀人工具。 「是时候该喂喂你们了」, 郑容拉了拉手上的绳索,原本纹丝不动的五个人同时抬起了头,双眼冒出幽暗的绿光,腐朽的嘴唇开合着,有唾液从中分泌悬滴,好像掏空了胃在等待美味的晚餐。 等到脖子上的束缚一松,他们就摇摇晃晃地朝着高瘦修长的身影追踪过去。 「那是什么东西?」 清风第一个发现五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黑夜里显得极为幽暗恐怖。 司徒彻皱着眉,骑着马亲自往那边过去了。 「少——」 清风还没来得及阻止,无奈地嘆了一口气,少将军真是的,才刚刚答应公主不独自行动,这就马上抛到九霄云外了? 看来她得学会打小报告了。 「什么人?」 司徒彻停在几人面前一段距离,声音低沉威严。 几人对她的问话毫无反应,以包围圈的形势朝她聚拢过来,她手里没有拿剑,身下的马也许是感知到了危险,有些焦躁地撂蹄子。 她意识到了这些「人」的奇怪,没有坐以待毙,飞身从马上跃起,在每人胸口上踹了一脚,瞬间倒了一片。 「给我把人都抓回去」。 她对着后面赶来的士兵命令,话音刚落,几人马上没事一样从地上爬起来,又朝她扑过来,因为受了刺激,他们变得兇狠起来,动作也比之前快了许多。 其中一个人的尖爪就落在不会躲避的马身上,惊得马儿昂首大叫,狂奔不止。 「少将军,这是……什么怪物!」 一个士兵惊慌失措地喊道,他的剑穿破了那人的胸膛,而对方似乎毫髮无伤,司徒彻心中一紧,很快意识到这正是当日的「贾云庆」。 「不要慌,斩首!」 她大喝一声,接过了清风扔给她的剑,利落地斩下其中一人的脑袋,那具尸体才幽幽地倒了下去。 郑容眼眸暗了暗,她是怎么知道如何对付这种村民的? 她的话安定了慌乱士兵的心,大家有条不紊地把剩下的怪物包围起来,一个一个地枭首处置。 「留一个全尸」。 她才说完,一名士兵已经快速把最后一个村民的头砍下来,她多看了一眼那个士兵,士兵闪闪躲躲避开了她的审视。 是时候把军营里的「顺风耳「都清出去了。 那日周楠把贾云庆的胸口划开,贾云庆便自发爆炸了,她没有轻举妄动,带着士兵远远地观察,等到几具尸体相继发生了爆炸,她走近一看,有一具尸体似乎没死透,脑袋与脖子还连着皮肉。 确定没有再炸裂的危险,才让人把那具半死不活的尸体绑回军营,重新跨上那匹受伤的马,摸了摸马背算作安抚,路过一棵树下的时候,多停留了一会儿,那正是先前郑容所站的位置。 她微微偏了偏头,眼神看着地面,随后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拉着缰绳离开了。 等她走后,郑容才重新出现在黑暗中,脸上的笑容不甘而嘲讽,司徒彻一出手就损了他五个棋子,还似有若无地给他警告。 不过没关系,游戏才刚刚开始。 「你看她做你的实验对象怎么样?」 他身后走出另一个影子,穿着黑色绣着金边的斗篷,脸上的面具如鬼魅一般,唯一露出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少将军的武功难得一见,她的身体应该能驾驭这种毒,与它完美融合,不过——」 「不过什么?」 「之前那个人的武功也很高,一掌就能伤到本座的内里,却还是失败了」, 毒王摸着胸口摇了摇头,贾云庆的表现实在太让他失望了,望着司徒彻远去的背影,如果在她身上都失败的话…… 「要是能在公主身上试药就更好了,她服了长虹,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算失败,驸马陪公主共赴黄泉,似乎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不行」, 郑容立马拒绝。 「呵」, 毒王背着手甩了甩袍子,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果然是他」, 周楠神情冷了下去,上次贾云庆的死她还只是怀疑郑容被嫉妒沖昏了头脑,才会使用这种剧毒又毫无人性的东西,现在看来,所有的猜测都印证了——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第143页 「公主不必担心,臣可以应付得来」, 司徒彻不喜欢看她担忧的样子,抬手抚平了她眉眼的紧皱。 「本宫有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周楠靠在她怀中,脸贴着她的胸口,双臂紧紧地圈住她的腰。 郑家的人看似深情耿直,实际城府深不可测,光从偷偷把邱埜安排在她身边就可见一斑了,两次陷害贾云庆的手段也让人头皮发麻,那时司徒彻还有贾云庆的身份做掩饰,都差点含冤入狱,现在就更危险了, 「你好不让人放心」。 公主殿下埋头闷闷不乐地说道。 司徒彻不禁轻笑,笑声通过胸腔的共鸣传到周楠耳中,让公主殿下有些恼怒,在她未受伤的那边腰上掐了一圈,这人怎么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都这种时候了,还笑得没心没肺。 「臣有殿下保护,怎么还会怕别人陷害?」 她大言不惭道,似乎有了周楠的庇护就天不怕地不怕一样了。毫无疑问,这看似自负膨胀的话大大取悦了公主殿下,周楠抿了抿唇。 的确,只要还是大周王朝存在的一天,她就不可能让司徒彻重蹈覆辙之前在太平村的冤屈。 哪怕是官至丞相的郑家,也不行。 虽然消灭了几个变异的村民,但为了防止这种事件再发生,司徒彻还是不得不每天亲自巡查。 这样一来,与周楠相处的时间就少了许多,时间一少就显得格外珍贵,这就导致周楠一看见她就想把时间都补回来,从而—— 总之,少将军每天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奇怪,别人看不出来,对她了如指掌的清风可是看得清楚极了,近来少将军连马都不怎么骑了…… 她想找机会敲打司徒彻,让她早点把「兵书」要回来,可少将军不知是太纯洁了还是什么,总是听不懂她的意思,大大方方说把书送给殿下也无妨。 清风扶着额头,明月那傢伙自从明白晚上喝水是怎么一回事,说什么也不肯进去送水了,这个重任就落到她肩上,话说少将军失水也失得太多了吧? 一晚上要喝整整一壶水? 说不出是哀其不幸还是怒其不争,她复杂地看了一眼「行动不便」的司徒彻,这要是把书送出去,少将军就再也别想骑马了! 「少将军,那兵书十分重要,是将军的一番心意」, 「我知道啊,可兵书上讲的东西大同小异,实践才能出真知」。 司徒彻有些不满了,清风何时学会这么磨磨唧唧的,把书借给殿下看一会儿也不行吗?小气鬼。 「小气鬼」清风瞪大了眼,心里默默怀疑着少将军原来是喜欢在下面的吧? 「少将军」, 清风还想试图垂死挣扎一下, 「你就不好奇公主会对什么样「兵法」感兴趣吗?」 「嗯,这我倒是没想过」, 司徒彻老实答道,其实她也有些奇怪,每次她洗完澡出来总看见周楠在看她的兵书,不过她每次过去周楠都会拿着奏摺掩饰,她以为是周楠不想被自己看见在读兵法才会这样,殿下的自尊心嘛,不想服输,她懂。 清风眼睛一亮, 「属下以为少将军可以抽空也读读公主看过的地方,这样还可以两人交流切磋一下,公主毕竟没上过战场,肯定存在有很多疑问」。 「可以」, 司徒彻觉得这个建议还差强人意,不过……还是绕回让她要回兵书的圈子上了,她眯着眼看着清风, 「到底怎么回事?」 清风咽了咽口水,光天化日之下,她也不敢说啊,只能含含煳煳道, 「少将军最好是趁公主不在的时候……」 「胡闹,我怎么不能光明正大地看了?那本来就是我的书」。 清风心想你也知道那是你的书,不过还是担心少将军太单纯,聪明机智的公主殿下耍花招把书换掉,她不得不多提醒一句, 「这关系到少将军日后……能不能骑马上战场,请少将军一定要重视!」 司徒彻露出奇怪的表情,还想说点什么,清风已经一阵风似的颳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明天有惊喜,先说一句,别锁我! 第78章 补水 次日下午, 司徒青云正好有时间空出来代她执勤,司徒彻便得空提前回了府。 正巧周楠不在,回公主府查阅一些过往的宗捲去了, 司徒彻早早回房休息, 本来准备趁机补个觉, 这几天她被周楠折腾得实在没怎么睡好, 也不知道殿下打了什么鸡血?每天那么「辛苦」却还是神采奕奕的。 眼神不小心瞄到了案台上的蓝色封面, 就是这本兵书,周楠好像一直都在读, 此刻都没有来得及把它收到书架上去——她没想过司徒彻会提前回来,这才随手放在边上。 想到清风的话, 已经坐到床上的司徒彻还是起身走到案台边。 她自己的书,她看一眼不过分吧? 大概了解一下周楠对什么样兵法感兴趣,她也好跟她谈一谈实际布兵的策略与书中理论的出入。 想通后,少将军一脸轻松地拿起了书,里面夹了一枚竹籤,殿下还真是很认真呢, 她笑了笑, 随手翻到了周楠正在看的那一页。 …… ??! 画册抖落在地上,少将军的脑袋是懵的, 莫不是她满脑子黄.色.废.料才会把兵书看成那种画面? 第144页 那不是昨晚公主对她用的招数? 她晃了晃脑袋, 一掌拍在额头上,弯腰把书从地上捡起来,揉了揉眼睛仔细盯着看了几秒,确定不是眼花了。 少将军的心情十分复杂,颤抖的手往前翻了翻公主殿下读过的部分。 好啊,真好。 这书可真是太眼熟了。 熟得少将军两条大长腿一软, 差点滑坐在地上。 她又从书架上翻了其他几本「兵书」,越看脸色越不好,咬着牙恨恨道, 「清、风」。 躲在暗处的清风连打了两个喷嚏,机警的暗卫往四周环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不过总觉得脖子凉凉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颈侧,难道明月又要来找她的麻烦了? 司徒彻与周楠一样,很快捨弃了那几本用了工具的画册,拿着周楠常看的那本就地坐下看了起来,前面的内容她是不敢再去看了,代入感太强,简直……无法直视。 这书还是写得极好的,文图并茂,熟稔兵法的少将军很快知悉这攻人和攻城的异曲同工之妙,阅读速度快了起来,手上找不到练习用的长线,少将军拔下自己的一根长发,灵巧的手指开始拨弄细长的头髮,完了不过瘾,又提起发梢放到舌尖……一个人坐在地上学得津津有味。 学习能力极强的少将军一个下午就把后半本书全部都装进了脑袋,看了看旁边註解说明的文字,公主学一半她学一半,这总公平吧?于是提笔一气呵成把原来的文字全部涂抹掉,只剩下模稜两可的图,殿下要看……便看预告吧。 临近傍晚,周楠还没有回府,司徒彻猜想她是懒得动了,可能就留在公主府用餐了,因为平日她回来得也很晚,殿下可能以为她不会回府用晚膳。 这确实是周楠所想,虽然她嫁到了将军府,但公主府同样还是她的地盘,而且这里留存了很多之前从周晟的御书房要来的书籍宗案,得空的时候她还是会回这边看一看,当然,都是选少将军不在的时候,司徒彻在府中,她便哪里也不想去了。 而恰恰,周晟也在等司徒彻不在的时候,皇帝还没忘记当时他的宝贝女儿是如何拒绝他的赐婚。 「公主,张永公公求见」, 「快请」。 周楠起身,内心有些好奇,周晟怎么突然找她?还特意来公主府找她? 「奴才参见公主」, 「免礼,不知父皇让张公公过来有何指示?」 张永的表情似有深意,往周围打量了一圈,四下无人,这才清了清嗓子道, 「公主婚后的生活可还幸福?」 「这是自然,怎么问这个?」 周楠感觉怪怪的,不过周晟一向关心她,问这个似乎也勉强说得通,然而就在此时,她听见了窗外熟悉的脚步声,司徒彻回来了? 少将军喜欢走小路进公主府,尤其是从窗户进,轻车熟路,又从不隐藏自己的声音,让公主殿下很是无奈。 可不懂得武功的张永当然没发现窗外多了一个人,周楠在除长虹以外的事情上,都没打算瞒过司徒彻,这会儿也没让张永停下来,默许了前来接她回府的少将军站在窗外等候。 「这不是公主上回说不喜欢被人管着吗?皇上料想少将军为人刚正,怕是会拘着公主,特意让奴才来给公主送份礼物,这三个男宠都是奴才精挑细选……」 张永的声音不大,尖细的音调让周楠的大脑一片空白,尤其是知道司徒彻还站在窗外,她后悔了,撑着额头心慌道, 「不必了,本宫有驸马就够了」。 但愿还来得及弥补一下。 「公主不必担心,奴才都安排好了,这件事绝不会传出去,而且那几人都服了药,不会让公主有孕的,奴才担保,公主的子嗣一定会是少将军的亲骨肉」。 周楠的背后浸了一层冷汗,她仿佛已经可以感受到某只大猫尾巴都竖起来了,浑身散发着寒气,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把她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 「多谢父皇和张公公的好意,本宫真的不需要……」 再怎么解释似乎都很苍白,毕竟「不想被人管着」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再加上那日欺骗周晟说是配合他的计划才与司徒彻成亲,却没想到周晟这么直接,让人偷偷送男宠过来,某人肯定更生气了,她都不敢往后看。 一向淡定从容的公主殿下,第一次感到这么窘迫。 张永面露难色, 「公主还是收下吧,他们已经在外面侯着了,奴才也不好向皇上交差,万一皇上以为是少将军管公主管得太紧,恐怕……」 「好了,你放外面吧,本宫一会让人安排」, 周楠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妥协,他说得倒也没错,她这次要是拒了,指不定周晟要怪到司徒彻头上去。 「是,祝公主享用愉快,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张永笑着离开了。 愉快?她可真是愉快极了。 「还不进来?要在外面站多久?」 她像往日一样淡淡说道,可这看似平静的语调下,如果仔细分辨,还能察觉到隐隐的颤抖。 窗外的人等了一会儿,才一言不发地翻窗进来,也不上来抱她,像从前那样隔着一段距离站在身后。 这就是生气了。 虽然早有准备,周楠心里还是咯噔一下,连忙转身和她解释, 第145页 「是父皇误会了,本宫马上就让明月把他们处理掉,你不要——」 「殿下不想要被臣管着?」 司徒彻上前几步,伸出长臂从周楠的腋下穿过,撑在她面前的案台上,没有碰到她,却又把她整个人禁锢在怀中,深邃的目光落在周楠白皙的后颈上。 大猫生气了,全身的毛髮都倒立了起来,比小老虎还要凶。 被危险的目光注视着,周楠微微缩了一下脖子,眼神闪烁,半咬着红唇示弱道, 「这都是误会,你听本宫解释……」 「好,臣听殿下的解释」, 少将军贴着她耳朵声音低沉,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长臂也从案上收了回来,缠绕在纤细的身躯,修长的五指盛开,隔着布料紧紧贴合着公主殿下窈窕的腰线。 「殿下一定要好好解释清楚,否则臣可要以、下、犯、上了」。 周楠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她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脑袋里却无限循环着司徒彻的声音,毫无思考的能力。 最终只剩下这最后四个字—— 以下犯上。 「别……别在这里好不好?我们先回府」。 公主殿下的声音不復往日的清冷,甚至带了些乞求的意味,这可是她平日处理政事的地方,怎么能…… 「殿下忘了吗?这里也是你的家」, 司徒彻将她转过来,抱她坐在案桌上,扣着细腻精緻的手腕,将人温柔地压制,长指轻挑,迫使公主殿下抬头顺从,而后俯身堵住她的唇。 「唔……」 预知危险的第六感增强,周楠总觉得她今日的眼神格外……渴,好像要把自己一饮而尽,这样想着,身子更是不受控制地一阵一阵地发软,她试图挣扎,双手抵着司徒彻的肩,偏头想要躲开这强势又放肆的侵袭。 却不捨得咬她,腿自然地夹着她的腰借力,早已看透了某人口是心非本质的少将军轻笑一声,手掌滑到公主殿下的脚踝把控着,随后就曲着长腿半蹲了下去。 「不要,啊——」 漂亮的双手无助地在案台上挣扎,毛笔、砚台、宗卷掉了一地,墨渍在地毯上飞洒漫开,噼里啪啦的零碎声从长公主的书房断断续续地传出,细细倾听,里面夹杂着女人破碎的哭泣声,以及时而急促时而缓慢的喘息,或许还有清亮悦耳的水流声…… 少将军这一回才真的把自己失的水补回来,喝得酣畅淋漓,如沐春风。 殿下真的很香很甜。 …… 等到房里安静下来已经是深夜,外面还瑟瑟站着三个男宠,眼巴巴地等着公主的接见。 好不容易书房的门开了,司徒彻抱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周楠缓缓从里面走出来,周楠的长髮早已散开,视觉所见的肌肤到处泛着亲密过后的暖意,眼角也染了情爱的红尾,不知是哭得还是什么,总之一副被欺负惨了——却又风情万种惹人怜爱的模样。 这个样子怎么能被别人看了去,醋意大发的少将军拿了自己的外袍把她包得严严实实,宽大的手掌虚虚遮住了她的睡颜,经过那几个目瞪口呆的男宠面前时,停留了几秒。 「还不快滚?」 鲜用这种威严的声音说话的司徒彻,此刻看见这几个男宠却怎么也克制不住,迫人的气势迸发而出,吓得几人落荒而逃。 周楠缩在她怀中,似乎也感受到她的愤怒,香软热乎的侧脸轻轻蹭了蹭她柔软的胸口,声音还带着委屈,一抽一搭的, 「呜呜呜别闹了……本宫是你一人的」。 少将军这才眉开眼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欢欢喜喜地抱着她的公主殿下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别锁我! 第79章 爱恨 被折腾得太狠了, 周楠从公主府睡着后就一直没醒,晚膳没有来得及吃,沐浴也是司徒彻抱着去的, 她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睁开双眼的时候, 少将军已经去上早朝了。 公主殿下撑着胳膊想从榻上坐起来, 却发现腰酸背疼, 腿间尤其……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周楠的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暗暗骂了少将军一句,缓慢地挣扎着从床上下来。 「嘶——」 刚走一步, 扯到了某处,好奇怪。 公主殿下独自扶着墙在房里慢慢挪动着,直到适应这种奇特的感觉,原先看司徒彻的长腿不受控制地抖动她还十分得意,现在可真是……风水轮流转,从未被如此对待过的公主咬了咬牙, 明天要混蛋将军下不来床! 「公主, 你醒了」, 明月听到动静, 赶紧端着早膳进来了, 抬头看了一眼面色红润的公主,连忙低下了头。 「怎么见了本宫这个表情?」 周楠皱了皱眉,明月这丫头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在她面前怪别扭的。 「没……没什么,公主你多喝点水」, 明月只想把眼睛捂上, 昨晚少将军抱着公主回来,她还以为周楠又昏倒了,结果司徒彻说她是「累坏了」,反应了好一会儿,直到司徒彻把人抱到浴桶去了,明月才明白是什么意思,这些天,她学会的「知识」可太多了,可她明明只是一个纯洁的婢女啊! 看着眼前这杯水,周楠的心情就十分复杂了,前些天都是她餵司徒彻喝水的,但她清楚地记得昨夜,真的很渴,她被弄得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了,求了好久,那只坏猫终于答应餵她,结果是怎么餵的? 第146页 都餵到少将军自己嘴里去了吧! 抵不住口渴,周楠还是仰头把这杯水喝下去了,不得不说,少将军的水比这个白开水好喝许多,她舔了舔唇,目光落到了书房的门上。 「公主,决明师父就要到京城了」, 明月拿着决明的回信给她看,自周楠与司徒彻成亲,决明就在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信中对于周楠未等她回来再出嫁这一点颇有微词。 「本宫会跟师父解释的」, 周楠一时又喜又忧,决明这次回京大概是不走了,有师父陪在身边,她自然是开心的,可另一方面,她又害怕被决明发现司徒彻的身份,莫说是长虹,要是知道她是女子,决明也未必会接受得了。 万一…… 决明把她当做女儿,为了寻找长虹给她治病,可以不惜一切。 可司徒彻亦是她的一切。 下朝之时,一辆马车停在宫门不远的地方,察觉到马车中投来的视线,司徒彻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 爱恋,不舍,恨意,克制,矛盾的情感从少女的瞳孔折射出来,聚焦在眉清目秀的少将军身上,她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自成亲以后,她似乎没有再见过郑好了,即便是,听说她重病一场。 若她未曾那样威胁过自己,未曾那样恶意地揣测过周楠,司徒彻或许会在此时跟她点点头,然而,她只是看了一眼,连驻足都不曾,便移开了视线,头也不回地离开,她的殿下还在府中等着她。 被她冷漠伤得遍体鳞伤的郑好,麻木的心又一次感觉到了疼痛,恨意愈深,可再怎么深,也是浓重的情感,爱得越深便恨得越深——她还是爱司徒彻。 爱到临走之前,也要来看她一眼。 大病之后,她的身体太过虚弱,郑容不允许她再待在这个伤心之地,给她找了个风水适宜的安静之地养身子。毕竟丞相府旁边就是将军府和公主府,张灯结彩的府邸总能刺激到她敏感的神经,每一个夜晚她几乎都是从噩梦中惊醒的。 最可怕的是,这个噩梦是真的。 「阿好,她不值得你爱」, 一向阳光灿烂的脸上布满了阴霾,郑容拉着马车调转了方向。 郑好没有回应他,眼神有些茫然,她若是能收回自己的心,又怎么会像飞蛾扑火一样往她跟前凑呢?奢望她哪怕多看自己一眼,强迫她迎娶自己。 「哥哥,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她性命,你不会食言的,对吗?」 「哥哥只能答应你,哥哥不会伤她性命,至于别的人,哥哥就控制不了了」, 郑容表情闪躲,刻意背对着她,深怕她看出什么来,女人的直觉,有时候也太准了。 可惜,用在这么不配的人身上。 「你也要答应哥哥,去了那里就好好养身体,不许再为她伤心难过」。 得到他的保证,郑好才失了力气一样,松了他的衣袖,无神地摇了摇头,这是她的病根,她怎么才能不伤心不难过? 「阿好,你听哥哥的话把身体养好,不然就算以后得到了她,还不是任由她摆布?」 他只能用司徒彻做藉口,善意地欺骗她好好对待身体。 司徒彻,是一定要…… 否则周楠怎么可能死心? 惦记着香香软软的殿下,少将军加快了步子往回赶,突然耳朵一动,一道凌厉的掌风向她袭来,她转身接住对方的攻击,轻轻松松把来人击退。 来人穿着一身青衫白袍,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却偷袭她,她皱了皱眉, 「来者何人?」 好强的内力,决明被她逼得后退了好几步,难怪敢强迫她的徒儿,怎么皇上也不替自己女儿讨个公道吗?竟还把楠楠往火坑里推,决明对这桩婚事极其不满。 她本就疑惑周楠身为长公主,婚事办得这么急急忙忙,一到京城才听说了什么长公主在少将军大婚前夜勾.引,又有少将军中情毒强迫公主就范的各种版本,气得一向脾气温和的她都忍不住火冒三丈。 不过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位少将军原本要娶的不是周楠,在临近婚礼之日才被皇上赐婚给长公主,无论怎么说,在决明眼中,都是她的徒儿受了委屈的。 眼中冒着火焰,决明怒视着她,从来不会骂人的大师此刻搜肠刮肚也只能想出这么一个词: 「怎么会有你这样无耻的人?」 司徒彻被骂得莫名其妙,但对方给她的感觉又不像是要取她性命的恨意,除了郑家,她最近好像没得罪过什么人。 「阁下骂人之前是不是先要有个理由?」 「你还有脸问理由?」 决明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人脸皮也太厚了吧?虽然长得是人中翘楚,武功也深不可测,不过人品似乎不太好,她的乖徒弟怎么可能会看上这样的人? 一定是她强迫楠楠的! 懒得再理她,决明决定先去找周楠问清楚,若她真是被这个无耻将军胁迫的,她就是拼了命也要让司徒彻付出代价,狠狠地剜了一眼司徒彻便转身离开了。 顺着她刚才狠绝的目光,司徒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眉头皱得更深了,虽然她是女子,可这样被人看着还是奇奇怪怪的,她究竟犯了什么大错,对方竟想阉了她? 她很快把这个莫名其妙的老前辈抛之脑后,能近她身的人,除了周楠,倒还没有别的人可以单凭武功做得到。 第147页 「殿下,臣回来了」, 她推开书房,周楠正坐在案前阅卷,身影挺拔,长发也温柔地绾了起来,后颈处若隐若现几颗少将军昨夜耘下的情.种,仿佛梅花开在雪地里,红得惹眼。 少将军暗暗吞了吞喉头,从身后拥住了诱人的公主殿下,深深地吸取她身上的香气。 「不许碰本宫」, 周楠用手肘推了推她,语气恢復了清冷,她还生着气呢,要知道她今天坐在这里用了多久才把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赶出脑海,更何况,她的小腹现在还酸着呢,都怪这个罪魁祸首! 「真的不能碰吗?」 少将军语气有些低落,也没敢得寸进尺,乖乖地维持着原有的姿势,手掌放在她的小腹轻揉,她也经歷过的,自然知道哪里会不舒服。 「不能」, 周楠答得斩钉截铁,少将军说碰可不只是碰一下那么简单,她算是明白了,这只大猫能着呢,想到昨日的霸道,她几乎又要腿软了。 司徒彻自然是察觉到她哆嗦了一下,微微勾唇,大概是昨晚真的要得太狠了,倒是没有再吓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脸, 「殿下,臣要领兵出征了,就在三日之后」。 「你说什么?」 周楠勐地回头,手中执握的毛笔重重地在纸上顿了一下,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滕绥前日带着先锋部队骚扰了边城,漠北那边传来急信,爹打算三日之后立即带兵出发」。 她的表情很平静,修长的手指包住周楠的手,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滕绥这个人野心很大,因为白河沟一战被司徒青云以少胜多,现在还耿耿于怀,始终想要找机会一雪前耻。 犬戎的帝王被软禁后,滕绥与大周这场战争迟早要爆发的,只不过时间长短而已,司徒青云和她也准备了很久,若她娶的人是郑好,现在已经身在大漠了。 瞬间忘掉了刚才果断的拒绝,周楠转身一把抱住她,心有些没由来的疼,她捨不得与司徒彻分开,若是两军交战,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了,更不知道到那时,她还有没有命见司徒彻。 跌跌撞撞走到现在已是不易,为何她们还要分别? 「臣会很快回来的」, 司徒彻轻轻捧着她的脸,眼神温柔而坚定。 周楠不语,只是微红着眼。 作者有话要说:  别打我…… 第80章 授命 「公主, 决明师父回来了!」 明月兴沖沖地推开书房的门,看见里面的场景,表情凝固了一秒, 迅速后退了一步把门关上, 脸色爆红。 清风那个死女人说的没错, 少将军府上的门真的不能随便开。 在门外等了一会儿, 直到里面传来周楠略带沙哑的传唤, 明月才哆哆嗦嗦地再次打开门,低着头不敢看两人。 「师父在哪?」 周楠走到她面前, 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明月被她看得十分心虚, 恨不得马上失忆,忘记刚才看到的画面, 「就在府外」。 「臣与殿下一起去见前辈吧」, 司徒彻跟在她身后。 只不过,两人的红唇都有些肿。 接吻有这么舒服吗?明月偷偷地抿了抿唇,刚才她们好投入, 尤其是公主, 躺在少将军怀中,勾着她的脖子把握着主动权, 慵懒中带着霸道, 强势里又藏了些乖巧,她从没见过公主的这一面,有点……可爱? 「师父——」 周楠快步走出了将军府。 看到她的一瞬间,决明有些泪目,早已把周楠当做女儿的她都来不及亲自送徒儿出嫁, 「楠楠」。 她忍不住抱了抱周楠, 后者不像上次那样随心所欲地跑着出来迎接她,这是将军府,即便周楠身为长公主,仍然改不了已经为人.妻子的事实。 「前辈……」 司徒彻微微睁大了眼,呆在原地手足无措。 「哼」, 决明看见她就来气,还特意转身换了个方向,眼不见心不烦。 「这是怎么了?」 周楠看了看低下头的司徒彻,又看了看生着气的决明,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臣刚才出手伤了前辈」, 司徒彻老老实实承认道。 「你怎么能对师父出手?」 周楠想也不想地就抬手捏住了她支愣的小耳朵,把她拎到决明大师面前, 「快给师父道歉」。 「对不起,前辈」, 少将军乖乖地低着头,语气诚恳,殿下只是轻轻揉了揉她的耳朵,没有用力,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她总觉得殿下在暗示她什么……苦肉计? 殿下果然还是那个小包子,芝麻馅的小包子。 决明愣了一下,她倒也没想到一向矜持内敛的徒弟一出手就这么……彪悍,更没想到横刀立马的少将军在自己徒弟面前如此「乖顺」,本来做好生气的准备突然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出来了。 「师父,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一般见识」, 周楠上前挽着她的胳膊,语气亲昵,让人无法拒绝,决明被她哄得晕头转向,根本没有心思再去生司徒彻的气。 明月心里直唿犯规,她虽然做好了公主要对决明欺瞒司徒彻身份的准备,可也没料到公主会对自己最尊敬的师父来一发糖衣炮弹呀。 …… 第148页 「真的不是她强迫你的?」 「不是」。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解释这件事,周楠有些心疼默默承受这些指责的少将军,听到她说动手伤了决明,她马上就想到了一定是决明听到了流言,一气之下误会才先动的手,因为,她的少将军从来就不会没有理由地胡乱伤害别人。 「师父,她是母后选的驸马,徒儿是真的喜欢她,决无半点勉强」。 她看向司徒彻的时候,目光柔软,这一句理由就足以打动决明。 决明看了一眼她们,把周楠拉到一边,给她把了把脉,从袖中拿出一颗药丸, 「把这个吃了」。 「这是?」 「避子药,你喜欢她可以,但不能怀她的孩子」。 决明目露担忧,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这么急匆匆地赶回来,周楠自己的生命剩下不到一年,哪有精力去孕育司徒彻的骨肉?何况她们的感情这么好,司徒彻又马上要带兵出征,若是真的在这期间怀上了,对她原本虚弱的身体更是不小的损伤,会加速她的身亡,到时候只怕是一尸两命。 「……」 周楠一时不知是该接还是不该接,她和司徒彻怎么也不会有孩子啊,可若是不接,师父一定会怀疑的。 「前辈」, 司徒彻听力极好,自然听见了她的话,也知道周楠的为难,这种药多多少少对身体还是有些伤害的, 「有没有给晚辈吃的药?」 「你吃?」 决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这种药当然也有给男子服用的,不过这世上有几个男子愿意主动服用这种药? 周楠皱着眉,正要出声阻止,司徒彻牵住她的手, 「我吃」。 决明还是拿着那颗药, 「这个药男女都能吃,虽然对你身体不会有太大影响,但是半年内你都不能让楠楠有孕,当然也不能让别的女子……你确定还要吃吗?」 将军府就她一条血脉,周楠身体又不好,为了子嗣,也许司徒彻会考虑纳妾,尤其等周楠走后,这也是决明先前对她不满意的地方之一。 司徒彻点点头,接过药就吞了下去。 周楠气得捏了她一把,这个人怎么什么都敢乱吃?即便那是决明给的,可是药三分毒。 司徒彻回头朝她笑了笑,不是说男女都可服用吗,她吃总比殿下吃要好,何况她也不可能怀上周楠的孩子,就算永远不能生育,也无所谓。 「本宫可以和师父再商量的,你何必亲口服下去?」 等安排好决明的宿食,回到房间,周楠就扼住她的下颌,侥倖地希望她还没有把药咽下去。 「不会有事的,别担心了」, 司徒彻把嘴合上,这本来就是她身份隐瞒的问题,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应该的。 「有事就晚了」, 周楠瞪着她,被她轻轻捂住眼睛揽进怀中。 「殿下,不说这些了好不好?让臣抱抱你」。 她低头吻了吻周楠的发顶,这么多年居无定所的军营生活,从来没有哪一次,她是如此地留恋某个地方,这个地方还是她最不喜欢的京城。 周楠安静下来,指节除了拽着她的衣襟无处安放,决明回京的喜悦都被这离别的悲伤沖淡,司徒彻的胳膊将她束得很紧,仿佛要把她揉进血液,融入骨髓。 「好想将殿下也一同带走」, 少将军的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低沉闷重。 被她这孩子气的话说得心头一软,周楠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陪她一起去漠北了。 可是不行,她还有大仇未报,不能与她生死相随,侧脸贴着少将军的肩膀,她的声音温柔缱绻, 「你已经把本宫的心带走了」。 犬戎进攻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宫,周晟的圣旨接踵而至,司徒青云不在,司徒彻在军营接的旨,时间紧迫,决明被她请到了营中。 「死状的确很奇怪,他看起来都已经死去很久了」, 决明蹲在旁边,对着那具抓获的尸体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表情甚是严肃,这尸体已经根本不能称之为人了。 「依师父所见,能研制出这种东西的人,郑家背后的影子,会是谁?」 郑继之不过是个文官,郑容充其量也只是个侍卫,不可能亲自做出这种药物。 「你的猜测也是为师所想,这的确与师祖写的长生不老配方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那个配方是个半成品,药效也没有如此之勐,除了能在短时间内稍微提升功力,为此还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最终被师祖给放弃了。 「毒王」, 清风与周楠异口同声道。 当年的冰魄也是出自他之手,武林中早就有传闻,毒王为了制世间百毒之毒,不择手段,走火入魔,现在看来倒确实如此。 「既然如此,前辈可知毒王到底是何人?」 司徒彻与毒王交过手,那个人的武功只能算中上游,与决明大师不分上下,只是他常年戴着面具,说话又尖细难辨,江湖上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他也算是为师的仇人了」, 决明淡淡道,偷她师门秘籍,杀她师门同仁,此等血海深仇,总有一天,她会遇到这位毒王一决高下的。 「这尸体早已腐化,晚辈最担心的不是江平县已经变成怪物的村民,而是……」 第149页 司徒彻没说出口,可大家都明白。 「对了,郑家安排在营里的奸细清出去了吗?」 司徒彻转头问清风,原本对此事司徒青云只是睁一眼闭一只眼,毕竟军营里人多眼杂,不差郑继之这一双眼睛,司徒家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可现在若是再把郑家的眼线留在军营,无疑是在自己的脑袋上悬了一把刀子。 「陈垚将军昨夜已经把十几名士兵开除兵籍了」, 「那就好」。 司徒彻转头看着周楠,话却是对身后的清风说的, 「清风,这次出征你就别跟着了,留在殿下身边保护她」。 「这……」 「不行,清风还是跟你一起去,不然本宫不放心」。 「啊……」 清风被两人推来推去,夹在中间两头为难,决明都看得好笑。 「臣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难不成殿下以为清风的武功能胜过臣吗?」 清风一直是她的暗卫,身手了得,略懂医术,三教九流无一不通,五花八门无一不晓,是个全能细心的漠北姑娘,只有她留在周楠身边,司徒彻才能稍微放心一些。 周楠还想说什么,司徒彻凑到她耳边认认真真道, 「如果殿下不放心臣,大可买通其他士兵「看管」臣,他们一定会乐意至极的,臣也会自觉,每日给殿下写信汇报」。 「谁要买通士兵……」 被猜中了部分心事,周楠耳朵有点红,清风确实是早已「叛变」,经常给她汇报少将军的行程去向,毕竟,暗卫同志做错了事,只有公主能在少将军手上救她一命了。 「她也不是留在京城无所事事的,清风听令」, 司徒彻神情一变,声色威严。 「属下在!」 「本将命你留京协助公主,肃查江平县人口失踪案后续真相,保护京城百姓不受其扰,若有疏忽,军法处置」。 「是!」 清风回答响亮,有些不舍地抬头看着雷厉风行的少将军,她知道司徒彻是把最信任最重要的任务交给她,可这也是第一次,她要与司徒彻分别这么长的时间。 周楠的眼睛再一次红了,清风留下,意味着司徒彻就少了一只臂膀,可她却无法再推脱这份情意。 作者有话要说:  清风:容我学个分.身之术 崽崽们加油呀! 第81章 不舍 将军府上上下下都在忙着送将军出征的事宜, 清风作为司徒彻的贴身暗卫,往日总是最忙的那一个,这一次倒是清闲了许多, 因为这些事都由周楠一手承包了。 公主殿下不知是怕她冷着还是冻着, 给她塞了好多棉被和厚实的内衬, 少将军有些好笑, 现在还是初夏, 她又不怕冷,何况漠北是她长年居住的地方, 那里就是她的另一个家,家里又怎么会少了这些御寒的装备呢? 可周楠的理由也很充分, 她背对着司徒彻,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悲喜, 「衣服是江南的蚕丝制的,比你平时穿的要轻,至于被子……被子上有本宫的味道」。 「好」, 少将军叫人将大包小包全部送到马车上, 宠溺地笑了一声, 「殿下还有什么要臣带走的?」 「还有药」, 周楠不理会她的打趣, 低头从公主府带过来的药箱中一阵翻箱倒柜, 红的蓝的小瓷瓶捧了一大摞,这人最爱做的事就是把自己弄伤,于是她不得不准备了这么多的药,现在不能陪在她身边,只能让她自己带在身上。 「本宫给你的……礼物还在吗?」 说到礼物,司徒彻的神色都变了, 那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所以她即便身中情毒,也不愿意用那颗药丸,她不想要殿下送的祝福她与别人的礼物。 「殿下给的东西,臣都有好好收着」。 周楠偏头看了她一眼,这人的不开心都写在脸上,颇为无奈地向她伸出了手掌, 「拿来」。 司徒彻低头从内衬衣襟掏出小锦盒,放在她手心。 「本宫收回给少将军的这份礼物」, 她五指併拢将锦盒包在手中,下一刻又重新摊开手掌,看着司徒彻认真道, 「现在把它送给本宫的驸马,记住,本宫要你毫髮无伤地回来」。 「是」。 接受了新的礼物,倔猫将军才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开开心心地把锦盒收回了囊中。 抿了抿唇,周楠弯腰继续给她收拾行李,给她带去的都是新衣服,她穿过的衣服被周楠私心留下了,平日睡觉都是穿着她的内衬,她这一走,公主殿下怕自己失眠,再也睡不着了。 「殿下,还未分别,臣已经开始想念你了,这可如何是好?」 少将军不想要她忙着收拾东西,只想将她抱在怀里,永远也不松手。 「当然要想本宫,除了在战场上,时时刻刻都要想着念着本宫,记得本宫说过的话——平安回来」。 周楠轻轻戳了戳她的心口,还能感受到鲜活的跳动。 可她未曾说出口的是,她对司徒彻的想念,从未停止。 「臣会得胜归来的」, 少将军的目光炯炯有神,如果说以前她是为了所有的大周子民而战,那么现在她有了更充分的理由。 见她如此,周楠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把那一点不安压在心底,大概是因为即将分别才会如此煎熬。 第150页 岂料司徒彻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扣在她的腰间,将人往怀里带,周楠被她猝不及防地偷袭,毫无悬念地跌在她怀中。 「殿下」, 她的声音软软的,半是撒娇半是哄地把周楠绾起的长髮放了下来, 「你答应过臣,出征之前有什么想要的,都会给臣」。 「……」 被她握住手腕的时候,周楠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地想往后退,被少将军的手拦得死死的, 「你想要……什么?」 「我们还有好几页没实践呢「。 少将军修长的手指勾着她的发梢绕了几圈,她的大脑一轰,突然一片空白。 事情还要说回到某天晚上,少将军像往常一样去军营执勤,回来沐浴的时候,公主在书房拿起了画册…… 如果说少将军看见画册的时候,勾起的是「美好回忆」,那么公主殿下则是…… 「幸福预告」。 「现在还是白天,你不能——」 「不加紧时间怎么练习得完?」 少将军把脑袋埋在她的侧颈,含含煳煳地说道,她的手掌柔软细腻,指法灵巧活泛,气息温柔香醇,公主殿下没能抵抗多久就举手投降了。 这场激烈突发的情.事,将周楠淡然平静的伪装彻底卸下,美丽清冷的眼眸此刻沾了浓烈的情.欲,想念和不舍的烈火熊熊燃烧着,在云雨巫山的包围中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殿下,不哭」, 抬头吻去湿润的泪痕,司徒彻将她紧紧抱住,其实她早就察觉到周楠的心情低落,只是怎么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对方,这才笨拙地想到通过最原始的亲密疏解不安和不舍。 殿下不想要她离开,她又何尝不想留在周楠身边呢? 何况,她们的时间不多了。 每每想到此,司徒彻的心就像有千万条虫子在啃噬,她私底下通过很多手段在四处查找长虹的下落,可是一无所获,长虹就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二十多年前就人间蒸发了,只剩关于狼瞳的传说。 如果不是决明大师回来了,她也许真的会忍不住把周楠带走,她想要占领周楠的心,每一寸。可也正是如此,她知道卫珺的死对周楠太过重要,她才会放开手让周楠去完成復仇,因为把她放在心里,所以她的心事亦是她的心事。 「不是说要与本宫实践完吗?」 周楠撑着身子俯视她,勾了勾耳旁散落的长髮,它们与司徒彻绕在脖颈上的头髮交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才欢爱过的肌肤泛着粉红,清澈的眼波流转,眼尾绯红,似有若无地摄人魂魄,司徒彻怔怔地看着她。 「彻儿,可是忘了要怎么做?温故而知新,本宫帮你复习温故,可好?」 「……」 司徒彻还未来得及开口,周楠的指尖轻放在她的唇上,浅浅的吻印在她的额头上。 好想闭上眼睛,却又捨不得。 红唇启合,一路吻过结实柔软的腰腹,一遍又一遍,少将军终于在温柔的攻势下沦陷,神采奕奕的眼眸失神涣散,水光潋滟。 …… 缠绵过后,两人依偎在一起说了很久的悄悄话,谁也捨不得合眼,只要不睡觉的话,时间就会过得再慢一点吧? 她们的目光始终交缠在一起,怎么也看不够彼此,怎么也不捨得离开对方。 次日清晨,周楠亲手给她穿上了铠甲,铠甲里面还套了一件冰蚕软甲,是周晟给她的赏赐物,那次御林火铳事件,如果不是周楠说要替他检查,也许那侍卫刺杀的就是天子了,至少从周晟的角度来看,确实如此。 「有没有硌着?」 将手掌搁在她的腋下和胸□□界的地方,铠甲是全铜打造,金属的质感贴在身上硬邦邦的,周楠担心她不舒服。 司徒彻摇了摇头,她已经习惯了这身衣服,虽然穿起来没有那么舒适,但保护力很强,对她的伪装也很有帮助。 「禁军的盔甲都是全银打造的,为什么你身为将军,还穿的是铜制铠甲」。 公主殿下脸色一沉,不满地抱怨了几句,惹得少将军一笑,禁军是天子脚下的军队象徵,不仅要注意实用,更要美观气势,自然是要与他们这些在战场上打打杀杀的将士不一样些的,更何况,铜比银的硬度更大,虽然没有银铠那般耀眼,防御性却不比其低。 「殿下是瞧着臣穿铜甲不如禁军统领漂亮吗?看来日后臣得去弄一件金铠来与禁军一决高下」, 少将军鼓着腮帮,满是不服气。 「胡说八道」, 周楠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轻轻锤了她一拳,给她理平内衬衣领,沿着衣襟把铠甲扣好, 「转一圈给本宫看看」。 少将军听话地在原地转了一圈,上一回有人给她穿铠甲还是十岁以前,傅柔也是这样,穿好之后要她转圈,怎么也捨不得放手让她上战场,惹得司徒大将军回回都要吃醋。 她的皮肤白皙,黄铜的颜色古朴庄严,低调交辉,就像为她量身定做一般,周楠站在面前看了她好一会儿。 她的少将军可真漂亮啊。 司徒彻沖她笑了笑,展开双臂, 「殿下,臣要抱抱」。 周楠上前搂住她的腰,触及一片冰凉,厚重的铠甲将两人隔绝开来,心又开始不安, 第151页 「你要平安归来,答应本宫,一定要平安归来」。 她已经说了好多次,察觉到什么一样,司徒彻将她一把抱起,周楠的手顺势上滑勾住了她的脖子,终于碰到了令人安心的体温,才好了一些。 「臣答应你,一定会好好地回来」, 司徒彻的侧脸在她掌心轻轻蹭动。 「殿下也要照顾好自己,不可以不吃饭,不可以看奏摺看到深夜,更不可以去公主府私会面首,臣会让清风定时报告的,若是殿下不听话,臣——「 「好!」 怕她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来,周楠用手捂住她的嘴唇,脸色微红,她哪有私会面首?从头到尾唯一一个宠爱过的「面首」,现在已经成了她的驸马。 敲门声响起,是清风给司徒彻送来了长剑,开门之前,周楠压着她深深一吻, 「要想本宫」。 「好」, 少将军气喘吁吁回应道。 门终于开了,清风呈着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少将军,真的不要属下跟着吗?」 只要司徒彻一句话,清风就立马跟随她去漠北,尽管这里也有她捨不得的人,明月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她们。 「清风,你是我最相信最重视的手下,所以,你应该明白」。 她牵着周楠的手,语气坚定,目光柔软。 「我身体最重要的部分,留在这里」。 「属下知道了,只要属下的命在,就不会让公主受伤」。 「嗯」。 她侧身面对心爱的人,周楠也抬头看着她,两人的手紧紧扣在一起, 「殿下,司徒家的安危、臣的后背就交给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的朋友,你看,我都用了那么多的省略号,该描写的一个也没写,我们商量一下,有话好好说,别锁我行吗? 第82章 别离 出了将军府, 两人一起往皇宫的方向走去,司徒青云已经带着大军在城楼下等候了,周晟也领着文武百官站在城楼之上, 一如当日归来之时。 司徒彻一走, 郑容便復职了, 披着一身银辉立于宫门之前, 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们牵在一起的手。 临别之际, 尽管已经千叮万嘱,抚慰多次, 周楠还是忍不住抱了抱她,这才转身, 准备登楼目送她离开。 刚走出一步,司徒彻没有松开她的手, 「殿下」。 「怎么了——」 以为她还有什么事,周楠立刻回头,却被她再次拉进怀中,少将军的眼睛红得吓人, 在众多文武大臣、士兵面前就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 这是一个绵长悠深的吻, 让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少将军平日害羞内敛,这回却如此大胆, 察觉到她浓烈的情感, 周楠没有挣脱她,顺从地环住她的脖子,承受她的思念和不舍。 周围一片安静,这种场合下,没有人去指责她们大胆而激烈的纠缠,天子深沉地注视着她们, 默许了。 唯有禁军统领的拳头嘎嘎作响,嫉妒的火焰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他最爱的人,此刻正在别人的怀中,与其忘我拥吻,还有什么事比这更令人煎熬的吗? 华妃看着吻得难捨难分的两个人,讽刺的笑容挂在嘴角,走到一起又如何?还不是要离别。 周楠啊周楠,你永远也逃不掉与卫珺一样的命运。 一吻过后,司徒彻才缓缓松开她的手,熟练地夺走了她贴身的手帕, 「臣走了」。 「嗯」, 周楠先转身,克制着回头的冲动,再这样下去司徒彻走不了,周晟也会有所怀疑的,天子还是不希望她把精力过多地放在感情上。 目送她走远,司徒彻才跨上马来到司徒青云身边,司徒青云拍了拍她的肩膀,这种离别的难过他可以理解,更何况她们的情况不同寻常——周楠的寿命不长了。 「出发!」 待周楠登上城楼,司徒青云抬手一声令下,带着气势磅礴的军队从宫门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祝我大周旗开得胜!」 「愿我大周凯旋归来!」 周晟的声音洪亮如钟,带动了士兵热血沸腾,纷纷跟着他振臂高唿。 「祝大周旗开得胜!」 「愿大周凯旋归来!」 司徒青云敞着威严肃穆的黑袍走在最前面,司徒彻骑马跟在他身侧,穿上铠甲的少将军风采更甚,在军队中极其夺人目光。 此情此景,好像她归来的那一日。 此时此刻,公主殿下只希望她的少将军能如那一日,毫髮无伤地回来。 周晟一直在朝着缓缓离开的军队挥手,这一去,不知有多少人的尸骨会埋在大漠的尘土中,再也回不来了,这些忠魂都是他的大周子民。 离开最后一道城门的时候,已经距离皇宫的城楼很远了,几乎看不清城楼上的人,少将军悄悄地回了头,目光都是眷恋,好像还能看见她的公主殿下在朝她微笑,与她挥手。 等她出了城,周楠才把手放下来,目光落在后面缓缓行进的铁狼骑上,他们穿着与她的少将军一样的铠甲,他们的训练有素,刚勇坚强,都是出自她的少将军之手,以往的欣赏,现在都成了骄傲。 同时也少不了心疼,司徒彻能成长为现在威望极高的少将军,这里面不知含了多少汗水和鲜血,小时候她还奇怪,司徒彻身上怎么有那么多的伤口,现在终于明白了。 第152页 这所有的荣耀,都是她应得的。 直到军队全部离开京城,周晟才领着众人往朝堂走,周枫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身前的太子,周桉的后背有些发寒,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不由自主地看向周楠,周楠朝他点了点头,他才挺了挺嵴背走进宫殿。 「不要太伤感」, 周晟偏头小声跟她说了一句。 「多谢父皇提醒,儿臣知晓」, 周楠淡淡地笑着,已经看不出刚才的不舍和挂念,周晟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有储君的模样,他的女儿,自然会有更多人为她痴狂,少将军不过是其中一个。 若周楠不是他看中的继位人,或许他会欣慰于司徒彻的情深似海,可惜,周楠註定不会为任何人所独有,因此皇上并不满意少将军的霸道和深情,这只会成为周楠登基道路的绊脚石。 深谙他心事的周楠从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对司徒彻的感情,只是周晟的野心实在让她有些震惊。 「郑家的统领是不是也对景阳有意思?朕看他虽然比不上司徒少爱卿,倒也算个美男子,现在司徒少爱卿不在,景阳若是觉得寂寞了,不如考虑让他陪陪?」 他明知故问,丞相是百官之首,将军是武将先锋,如果能同时把握这两份力量,不仅能为周楠以后的登基扫清障碍,更能让他们针锋相对,相互制衡,谁也不能独享大权。 周楠终是忍不住皱了皱眉,郑容是费尽心思要把司徒彻赶尽杀绝的人,况且这个人可不止想要她,甚至还可能觊觎着大周天下。 这样的人,周晟居然想要她去沾染,还是在她的驸马刚离京之际,司徒彻的体温还留在她手上温热着。周楠对他有些失望,原本对于利用他的愧疚,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在慢慢消散。 爱和肉.体,真的可以区分得那么清楚吗? 如果这就是男女之别,那么……好在她的少将军,也是女子。 如果不是,那么,她的父皇真的爱母后吗? 「依父皇所见,郑统领的性格是愿意屈居于驸马之下的人吗?」 周晟愣了一下。 「父皇忘记他常年在御林狩猎中打虎称霸的事了吗?」 郑统领从不吝啬于表现自己,身后的丞相府自然是他的仰仗,可这其中就没有别的含义了吗?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老虎固然战斗力威勐,可养虎为患未必是一件好事」。 一山不容二虎,周晟想要她做独占山头的老虎,又怎么能再给她招来一只野心更大的老虎,即便郑容对她有所顾忌,他背后的郑继之呢? 周晟眯了眯眼,沉着脸道, 「那司徒彻——」 「她不是虎狼」, 周楠在心里补充,只是一只爱吃小鱼干的倔强大猫,而且这大猫,只吃她给的小鱼干。 司徒彻对她也有占有欲,她的爱纯粹又热烈,克制又无处不在,有时候也会放肆,可从来不会勉强她,不会试图控制她,不会想要雕塑她,周楠最喜欢自己倒映在她眼中的模样,那就是最真实的她,自由自在,无论是什么样子,都被司徒彻全心全意地爱着,从小到大,一如既往。 「她已经是儿臣的驸马,司徒家的祖训想必父皇也略有耳闻,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例外,今日之事……她确实霸道了些,可儿臣控得住她,至于郑统领,就难说了」。 凭藉司徒彻的武功,当日想要在御林出人头地实在不是一件难事,可她懂得退居其次,恪守身为臣子的礼节,之前在朝堂也说过君君臣臣的话,虽然为人看起来刻板刚正了一点,却是比处处展露锋芒的郑容要好控制得多。 见他沉思,似乎仍未死心,又或是想给她塞其他世家贵族的公子,周楠眼眸一深,又加了一剂勐料, 「况且,儿臣……」 她将手掌覆在小腹上,低着头柔声道, 「已经有了驸马的骨肉」。 「什么!」 周晟震惊地看向她。 「前些日子有些不适,是师父亲自替儿臣把的脉」。 这是她与决明大师约定好的,若是周晟再给她安排男宠,便用这个藉口拒绝。 天子大喜过望,眼神灼热地盯着她的小腹,若这个孩子是小将军,兵权的事就稳了,以后她会成为周楠登基道路上最有力的帮手,司徒家也会牢牢被她掌握在手里。 「那你可得好好养着身子,朕还等着抱皇外孙呢!」 周楠有些侷促地点了点头。 这样一说后,周晟终于不再劝说她与别人交往的事。 「对了,景阳可听说前些日子太子惹的大祸?」 周楠垂着眼眸,哪里算是什么大祸?不过是上青楼吟诗作对,风花雪月了一场罢了,这种事周枫不知做了多少次,周晟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儿臣略知一二」。 「朕看他是太子的位置坐久了,头脑有些发热,竟然要纳一个风尘女子为妃,简直要把皇家的脸都丢尽!」 周晟气得把袖子甩得唿唿作响,见她无动于衷,也知道她的地位敏感,不好对此事做出什么评价,于是对她说道, 「今日起你跟着听政吧,以后也好适应这种场合」。 「儿臣遵旨」, 周楠跟在他身后,小时候周晟都是大摇大摆地将她抱在腿上听朝,只是那时候半懂不懂,不知道这举动背后的深刻含义。 第153页 进了宫殿后,周楠的出现果不其然引起了轩然大波,几个对她不满意的大臣憋着一口气,平日她不上朝,他们还可以抱团在周晟面前啰嗦几句,毕竟法不责众,周晟再有意见,也不能真的因为几句牢骚就对他们进行处罚,那只会引起更大的不满和愤怒。 可当着周楠的面,他们还是有所忌惮,不敢胡乱说话,要是被她暗暗记恨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公主随便找个理由把他们驱逐出去还是挺容易的,女人心眼最小了。 「心眼小」的公主殿下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们,径直走到了太子和二皇子之间,身姿挺拔,清冷出众。她的对面,原本就是她的驸马的位置,现在空着,她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感觉。 好像司徒彻在朝她偷偷眨眼。 「皇姐」, 周桉朝她弯腰致意,也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收回了视线,朝他点头回礼。 太子都如此了,后面的皇子们也纷纷照做,周枫翻了个白眼,却又碍于权威——周晟的龙眼正虎虎盯着这边呢,只好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 「皇姐」。 「嗯」。 像故意气他一样,周楠漫不经心又敷衍地特意应了他,却不朝他回礼,气得二皇子高挺的鼻子都要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司徒彻:喵喵喵,我有崽了?我怎么不知道? 周楠:早就有你的小猫咪了—— 小奶猫(睁眼):喵~ 司徒彻:!!! 少将军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咪咪崽,这就是公主殿下养的别的小猫咪吗? ps:古代篇不会有娃哈,现代篇有,但是现代篇只是作者用来初次练手的,写得很糙,而且那个排版实在太乱了,不建议没看过的读者去看,等作者有时间再整改整改……另外,《同桌》里面的副cp可能会是两个崽崽。 虽然没有小奶猫了,番外有小包子殿下和小少将军,超可爱的哦! 第83章 风波 朝堂上讲了一堆有的没的, 大臣们有些昏昏欲睡,周晟也扶着额头,今日因为要送大军出征, 起了个大早, 大家没什么精神倒也情有可原。 「有事起奏, 无事退朝吧」。 「臣有本奏」, 响亮的声音在殿内迴荡, 震得大家纷纷抬起了头,原来是禁军统领, 郑容还穿着银色铠甲,确实精神焕发, 在一干大臣里尤其惹眼。 「何事?」 刚与周楠讨论过这人,周晟对他有所保留,眼眸深沉地看着他。 「启禀皇上,京城人口失踪案还未破获,现在少将军已经出征,百姓安危为重, 臣请求接手此案」。 他毫不怯弱地与天子对视。 「准」, 周晟沉思一会儿便应允了,司徒彻在职期间没有再发生过人口失踪和离奇死亡事件了, 可是背后的兇手却还未浮出水面, 为了以防万一,确实需要一个人接替司徒彻。 周楠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的话里有话,乍一听好像在暗中指责司徒彻办事不力,都过了这么久还没有查到兇手,另一方面, 他自己就是背后主使,在他执勤期间,百姓当然平安无事。 「臣定不负皇上所託」。 他行礼退下的时候看了看周楠,眼神冒着些光彩,周楠神情淡漠,眼神落在司徒彻空出的位置上,他握了握拳,被郑继之拉到了后面。 「还有何事要奏?」 「儿臣有事启奏」, 周枫蔑视地横了一眼站立不安的太子,上前走了一大步。 「儿臣听闻太子哥哥想要纳妃,大概是不好意思跟父皇提,儿臣这便多管闲事一把,帮帮他」。 周晟的脸色沉了下去,他哪能看不出周枫在奚落太子,不过此事是周桉自己惹出来的,他对这个唯唯诺诺的太子早就看不顺眼了。 「太子,可有其事?」 「不过你今年也有十六了,纳个妃子倒也无不可」。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可大臣们却是大气也不敢出,要知道二皇子连孩子都有了,按照礼制,太子才是应该最先立妃的皇子,这不是因为皇上从来不管他吗? 再者,太子前几日去青楼幽会风尘女子的事已经传遍了,这一直夹着尾巴的人,突然犯了一点小错误,就会被人无限放大,谁让他身上的黄袍太过吸引人? 「是,儿臣正有此意」, 周桉难得在朝堂上发言,此刻还有些不习惯,声音都在发颤,惹得周晟对他更为厌恶,这人哪有一点太子的威望? 「此事便交给礼部,即日为太子举行选妃大典」, 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像只是在完成一项任务,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儿臣已有意中之人,请父皇成全」, 事已至此,周桉朝他鞠了一躬,哆嗦着坚持道。 显然没想到他敢在这么多人面前闹这一出,本来举行选妃已经是想堵住他的嘴,难道他真要在文武百官面前出尽洋相?周晟幽幽地问道, 「哦?太子喜欢哪家的姑娘啊?」 「儿臣心悦雨绮姑娘」。 还未等周晟开口,周枫就大声道, 「启禀父皇,张雨绮是风月楼的花魁」。 群臣一片譁然,有些事不放到檯面上来说还好,一旦放到檯面上,就见不得光了,群起而攻之也不足为怪。 「是朕疏忽了,太久没有关心太子的情感」, 第154页 冷笑了一声,天子似笑非笑地朝礼部尚书挥了挥手,好像没听见两个人所说的话一样, 「这样吧,这次选妃大典给太子多纳两个侧妃,要知书达理,琴棋书画都精通的」。 「是」。 礼部尚书抹了抹头上的汗。 话说到这,大家也就装聋作哑,假装此事并未发生过,心有不甘的二皇子看出皇帝的不悦,也不敢再说下去了,毕竟周晟对他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下朝以后,群臣纷纷避开太子走,怕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而另一边的二皇子趾高气昂地被大臣们簇拥环绕着,差别对比,一看便知。 故而也没人发现,一走出朝堂,太子的手也不抖了,声音也不颤了,平静得像是……他旁边的公主殿下。 「公主,臣送你回府吧」, 郑容从后面追上来,不依不饶道。 「不必劳烦,少将军有吩咐,属下会护送公主回府」, 一只手臂横在他面前,是面无表情的清风,周楠没说话,对着清风点了点头,不再理会身后的人。 和周桉走了一路,东宫的方向冷冷清清,路口处站着一位红衣女子,远远看去,娇艷欲滴,妩媚动人,旁边宏伟的宫墙在她的衬托下黯然失色,说是京城最有名的青楼花魁,名副其实。 「独拥佳人的感觉如何?」 太子眼神划过受伤,神情有些冷漠,瞳孔中倒映着那位风姿绰约的女子, 「皇姐莫要打趣孤」。 周楠勾唇,她身后的清风抬了抬眼皮,公主是在说太子,还是在说自己呢?暗自心疼了一把自家少将军,白天要在军营辛苦练兵,晚上还要回房以身饲……公主殿下。 那位姑娘上前来迎周桉,看见周楠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雨绮见过长公主」。 「免礼」, 周楠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对方浓妆艷抹却不显庸俗,最主要是那张脸清秀昳丽,气质非一般风尘女子所有,举手投足端庄矜持,这样的女子本该是大家闺秀,流落至青楼自然惹人眼球。 可惜了,对方目的并不单纯。 她与周桉吟诗作对,风花雪月,周楠自然不会阻拦过问,可对方要将下一任帝王毁而灭之,她就不能不提点一下太子了。 毕竟,这位不同凡响的头魁,不仅仅是普通的青楼女子,更是官妓,是罪臣之后。 「皇姐慢走」, 周桉目送她走远,脸上的笑容褪去,露出鄙夷的神情。 「怎么了?」 张雨绮似有若无地拉着他的衣袖,声音娇柔。 「一个女子,也敢跟孤叫嚣皇位,难不成真的以为父皇会传位给她?」 「莫要生气了,奴家给殿下准备了一首新曲,消消气」。 「好」。 周桉的表情柔和下来,伸手将她搂在怀中, 「只有你,能懂孤的心事」。 怀中的女子低着头一言不发,不知是害羞还是别的什么。 「清风」, 「属下在」, 清风以为她有什么吩咐,连忙抬头,却听她一脸深意地问道, 「你看风月楼的花魁姿色如何?」 「这……属下……」 不知她是何意,清风犹豫着不好作答。 「放心,本宫不告诉明月」。 「咳咳」, 清风干咳了两声, 「属下以为,刚才那位姑娘模样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不过……」 她想说比不上公主,又发现两人根本不具备可比性,拿一个青楼花魁跟尊贵的公主殿下比较,岂不是侮辱了公主? 「不过属下更欣赏有主见,坚强独立的女子」。 「你果然喜欢脾气火爆的」。 周楠看了她一眼,求生欲这么强做什么?她又不会吃了她,她只爱吃少将军。 「……」 清风脸有些红,突然间有些想念司徒彻了,要知道少将军可比公主殿下实诚多了,才不会这样为难和调侃她。 糟了,公主不会是对那位花魁有意思了吧?清风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个想法来,不至于,不至于,她连连摇头,那女子跟少将军怎么比得?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看出她的想法,周楠颇为无奈, 「本宫是想问你,犬戎的公主跟刚才那位女子比起来,如何?」 清风这才恍然大悟,犬戎的公主嵇安以酷爱赤火红裙出了名的,原来公主是想知道这个,她连忙说道, 「嵇安的相貌与刚才那位姑娘不相上下,不过性格可比她刚烈许多」。 不然也不会把司徒彻追得满地跑,清风不禁在心里嘆了口气,公主的心思怎么比她一个暗卫还要深沉?少将军的日子可真不好过啊,于是她又补充道, 「少将军不喜欢嵇安」。 「本宫只是随便问问,你不必如此紧张」, 周楠挑了挑眉,她当然知道司徒彻不喜欢对方,不过……司徒彻不喜欢不代表她不在意,在这方面她从来就不是个宽宏大量的女人,一想到她的驸马被别的公主追着跑,心头就不舒服,当然要分出个高下来才好。 清风摸摸额头,这是随便问问? 两人快走到将军府时,却发现除了明月站在门外等着,还有一位不速之客。 第155页 「见过皇姐」, 同样绾着发的周栎朝她行了个礼,三公主和三驸马的婚礼并不盛大,至少相对于周楠与司徒彻的而言,显得不为人知,明明都是被迫赐婚,为何云泥之别? 「三皇妹过来府上,所为何事?」 要说对方有什么值得羡慕的,那也就是她的三驸马是闲人一个了,周楠现在还有些不习惯司徒彻的离去,总觉得她晚上就会回来。 「妹妹听说今日少将军出征了,怕是皇姐独自在府内孤单伤悲,特意来邀皇姐一同去街上散散心」。 出嫁了的公主就只有她们两个,周栎来找她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按她清冷疏人的性子,周栎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一次不成,多来往几次将军府便是,她就不信周楠一直拒绝她。 「好啊」, 周楠抬头看了看将军府的匾额,淡淡地应了下来。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周栎上前欲挽住她的手,满脸都是高兴。果然少将军离开对她是一件不小的打击,否则今日哪有那么容易把人约出来,能接近她就已经很难得了。 「本宫先去换件衣服」, 周楠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接触。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悄悄吃醋了,嘿嘿 第84章 想念 与周栎闲逛了一下午, 回到府中已经是傍晚,夕阳照射在将军府的后院里,红霞满天, 是平日司徒彻回府的时候了。 周楠坐在庭院的石桌边, 对着一桌子的美食发怔, 今日答应周栎当然是将计就计, 满足对方接近自己的想法, 不过,又何尝不是一种排解时间的方法呢? 尽管她的生命所剩不多, 可她恍然发现,司徒彻不在身边的日子, 时间过得好慢,这才不到一天,她就开始手足无措了。 「别发呆了」, 决明走到她身边坐下, 「师父陪你吃饭,还不高兴么?」 「当然高兴」, 她扬起笑容, 拿着筷子给决明布菜, 「师父多吃一些, 将军府的厨子做饭很好吃」。 「相比少将军做的呢?」 决明看出她的勉强, 也不点破。这几日在将军府,决明也偷偷观察过她们俩,司徒彻对她是真的上心,但凡有时间都是亲自下厨送去书房,院内的布置也是按着公主府来的。自诩见多识广的决明大师也从未见过比少将军还要细心温柔的男子,就连当年独宠卫珺一人的周晟也做不到如此。 「这里的厨子都是她教的」, 周楠轻笑,舀了一碗薄荷鲫鱼汤,这道菜便是她在江南之时专门为自己学着做的,京城哪有人会做这种汤? 她拿起旁边的酒壶,给决明斟了一杯果酒,将军府所有的酒都被这人换成了果酒,只因她的一句「好喝」。 决明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低头吃饭,她知道了,周楠不需要任何安慰,司徒彻已经渗透到她生活的方方面面,除了她本人,再没有什么能够真的安慰到周楠了,周楠想要的,只有她而已。 饭后,明月把小狼带到了书房,小狼耸了耸鼻子,兴高采烈地蹦到周楠身边打滚求抱,少将军在的时候,把它的宠爱全部夺走了,可怜的小傢伙只能在角落里待着。 周楠将它抱在怀中,顺了顺金色的毛髮,小狼仍是一脸满足,而她却有些不在状态,还未与司徒彻成亲之前,她总是抱着战虹想念少将军,它是她带来的、留在身边的慰藉,可现在,好像有些不够了。 她想要的,是长虹。 坐了许久,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她推开身后的窗,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这一次军队走得急,司徒青云他们应该是连夜骑马赶路,不知少将军到哪里了?累不累?是不是也在想她? 已经离开京城的少将军正在驰马飞骋,突然有感应般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月亮正圆,金黄的光芒比以往的银辉都要耀眼。 臣一定会大败犬戎,早日回到你身边的。 柔软的目光再次坚定,少将军扬起马鞭,身后铁狼骑矫健的身影在树林中穿梭,就像一匹匹疾行的血狼,尽力奔赴远方的疆场。 「公主,该睡了」。 明月和清风进书房的时候,周楠还抱着小狼坐在窗前,形影孤单。 「好」, 她放下已经睡着的小狼,沐浴后换了内衫,回到寝房拉开被角躺了下去。 被子是新换上的,没有司徒彻的气息,她低头拉了拉内衫的衣襟,司徒彻身材高瘦,为了不引人怀疑,穿的衣服都要偏宽一些,平时两人一同穿上差不多刚刚好,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便显得松垮。 不过好在,这上面有她的味道,周楠深深地吸了一口,直到被奶香的味道环绕,这才闭上眼睛。 夜已深,只有虫鸣雀跃。 她的睡眠很浅,一阵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便惊醒了。 旁边的热度不在,中了冰魄的身体犹如一具寒冰,怎么也温热不起来,辗转反侧的公主殿下锤了锤无辜的枕头。 之前没有少将军也不是完全睡不着,可现在,身体都被她哄得惯得娇气了,每一寸皮肤都想被她温暖,才能入睡。 夜间的理智似乎睡着了一样,周楠只想回到小时候的那个自己,生气了就可以不管不顾地闹,反正司徒彻总要哄着她。 这是在将军府,司徒彻的地盘,这人是让她烦恼的根源,于是公主殿下发脾气了。 第156页 外头守着清风和明月,两个人担心她睡不好,夜晚也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而此刻,明月正靠在清风身上唿唿大睡,清风闭着眼静养生息,突然敏锐地听见房里有什么声音,连忙站了起来。 「怎……怎么了!」 明月被她吓了一跳,惺忪的睡眼往周围打量了一圈,似乎没有什么异常。清风没跟她解释,为了以防万一,周楠特许她在特殊情况下可以直接进寝房,所以她直接推门进去了。 「公主?」 房内漆黑安静,可刚才的声响绝不是错觉,清风轻轻地叫了她一声,转头便看到枕头悽惨地趴在地上。 「……」 离床这么远的距离,总不可能是不小心掉的吧?那就只有……被扔的份了。 「嗯」, 周楠应了她一声,声音清冷,丝毫不像是才扔过枕头的人,毕竟,眼前的两个人并非理想的撒气对象,公主殿下会闹,但只对一个人闹。 「公主,你还没睡着?」 明月这下清醒了。 「睡不着」, 床上的人闭着眼睛,这种适应太煎熬了,白天还好,可以藉助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到了晚上,就怎么也躲不过这种折磨—— 她真的好想司徒彻。 「公主,不如属下给你讲讲少将军小时候的故事吧」, 清风突然灵机一动。 「好」。 黑夜中,周楠的眼睛亮亮的。 清风轻轻关上门,和明月背靠在门后席地坐下,清了清嗓子,就开始回忆司徒彻年少的趣事。 「少将军九岁时个子已经接近一名普通士兵的身高了,身手也很强,可夫人不愿意让她那么小就上战场,于是她偷偷扮成一名士兵,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混在队伍里,将军发现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属下跟着……」 这也是司徒彻被嵇安第一次注意到的缘由。 战场上兵荒马乱,尽管司徒青云和清风都有意无意地保护着她,还是不能时时刻刻都看着她,有一次两军交战激烈,司徒青云全心投入战事,一回头就找不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了,吓得久经沙场的大将军都慌了神,偷偷带着士兵四处找她。 那一次司徒彻和几个大周士兵不知何时被敌人团团包围俘虏了,本来是要被滕绥带回去杀掉祭天的,恰好遇上犬戎的帝王带着公主亲临检阅军队,滕绥为表功绩,特意把这批俘虏带到帝王面前邀功。 嵇安当时不知为什么突然发起了脾气,宠爱她的帝王怎么哄也无济于事,一直等待时机逃跑的少将军自告奋勇说是有办法让公主高兴,嵇安听到这话哭得更凶了,嵇帝被她闹得没办法,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当即承诺司徒彻要是能够把公主哄高兴,便饶她一条命,否则就要她马上死。 当时的清风藏在暗处,也在等待机会救出司徒彻,听到这话为她捏了一把汗。 少将军多才多艺,信心十足地问滕绥要了一堆盘子,滕绥的戒备心很强,不过那时军营里就只有几十个大周的俘虏,还有不少伤兵残将,而他的十万大军就驻扎在周围,即便她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在他眼皮底下耍花招逃得出去,于是允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俘虏。 拿到盘子的少将军开始用武艺耍起了杂技,她武功本就高,稍微展露头角就让滕绥刮目相看,心中暗暗打算把这个小兵纳为己用。 犬戎那边没有杂耍这种活动,嵇安是第一次见,果然看愣了,也忘记了要哭,不自觉地往前走近了看的津津有味。 大家都看得正起劲,也稍稍放松了戒备,嵇帝见这个俘虏有几分本事,正要开口将她带回犬戎的帝都,只听盘子落地的清脆声,等到滕绥大喊护驾的时候,司徒彻已经把碎瓷片抵在了嵇安的脖子上,对方的笑容僵在脸上,吓得连哭也不敢哭。 「大胆!」 嵇帝气得直指着她大骂。 「把我们都放回大周」, 司徒彻十分冷静,空出来的一只手掐住了嵇安的脖子。 「快放人!」 嵇帝深怕她失手割了嵇安的脖子,连忙命令滕绥道。 滕绥显然是不愿意放人,老奸巨猾的大将军直觉这个小兵智勇双全,非同常人,放回去定会祸害无穷。 「你先放开公主,本帅命人把你们都送回去」。 司徒彻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将瓷片按在嵇安跳动的脉搏上,蹭破了娇嫩的皮肤,再深一点点就能割破对方的咽喉。 「看不到我们的大将军,就让你们的公主与我们几个小兵陪葬吧,反正我们迟早有一天也会死在战场上,有一个尊贵的公主陪着,不亏」。 她手臂之下的嵇安微微发抖,嵇帝看得心疼不已,直催滕绥立刻放人,滕绥没想到对方一个目不识丁的小将如此狠绝,再不情愿,她胁迫的人是公主,若是真的让几个小兵拉着公主陪葬,嵇帝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本帅放了你,你不放公主怎么办?」 「这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你得跟我们大将军商量」。 司徒青云信守承诺的名声远扬,司徒彻现在的身份还不足以让对方相信,便搬出了自己的爹来,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现在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兵,嵇帝不可能让公主死在一个无名小卒手里。 滕绥无法,只得把人都放了回去,司徒青云看见她的那一刻几乎要喜极而泣了,配合着她把人都救了回去,嵇安也平安无事地回到了嵇帝身边。 第157页 而后,滕绥在知道对方是少将军时,捶胸顿足,肠子都悔青了,司徒彻也以这种方式在犬戎声名大噪,那些俘虏更是对她佩服不已。 「便是这样,少将军在九岁已经立下军威」。 清风笑着说道,她那时也对司徒彻刮目相看,本以为对方会惊慌失措等待救援,却不料她主动出击,靠着自己的武功才智从滕绥手上把大周的俘虏都救回来了。傅柔事后听司徒将军交代也是听得心惊胆战,后来终于同意让司徒彻名正言顺地跟着大军征战。 「她都这样挟持嵇安,对方怎么可能还喜欢她呀?」 明月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问道。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床上的周楠,周楠侧着身子睁大了眼,看样子听得很认真,没有要打断她们的意思。清风于是继续说道, 「那是后来的事,当时的嵇安自然是恨死少将军了,回去转头就跟嵇帝说要学武功,一雪前耻」。 「她真的学了武功,还跟着滕绥出征,不过……」 清风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白河沟之战后,大周与犬戎没有再激战过,而不服输的嵇安带着小队兵马时不时地骚扰大周边界,几次三番被少将军活捉又放走,那时少将军已经不再是灰头土脸,不知什么时候起,嵇安就从每次看见少将军分外眼红,变成了……面红耳赤」。 「司徒彻,你娶我吧,犬戎就不会再攻打大周!」 清风煞有其事地模仿着嵇安的豪言壮语,这回不止是明月笑得东倒西歪,周楠也忍不住笑了,原来少将军就是被这句话吓得到处躲藏。 「时候不早了,公主早些休息吧,属下和明月在这里陪着公主」, 清风运功燃起房内的火炉,司徒彻交代过她周楠怕冷,尤其是夜里。 「好」, 周楠再次闭上眼。 这一次入睡很快,迷迷煳煳中,她仿佛回到了当年的自己和司徒彻年少相逢的时光。 那么多人喜欢过司徒彻,有郑好那种温柔细语的,或是像嵇安这样豪爽奔放的,她们都是心心念念要少将军娶她们。只有周楠知道正确答案。 八岁那年初遇司徒彻,她脱口而出—— 那你以后,嫁给我。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 又或许,她在司徒彻心里, 从一开始就与众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郑好:有小脾气了! 司徒彻:哦。 嵇安:有小脾气了! 司徒彻:再乱动鲨了你。 周楠:有小脾气了! 司徒彻:亲亲抱抱举高高! 少将军身体力行,完美诠释双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作者终于考完了期末考试(医学生好苦)!解放了!一周没登晋江了,评论区那个统一回復,是日更,每天中午十二点更新! 咳咳,那个上一章大家似乎对太子有点误会,后面会解释的哈…… 第85章 偷袭 半个月的日夜兼程, 司徒青云终于带着大军抵达了漠北,滕绥刚在漠北边城扫荡了一番,城内百姓苦不堪言, 见大将军归来, 纷纷相继出城迎接。 驻守边城的将领向司徒青云报告了军况, 滕绥把嵇帝囚禁在宫殿, 逼迫对方将集结军队, 准备对大周发动总攻。 司徒青云笑着摇摇头,犬戎十年前被他重创, 现在还未完全恢復过来,尤其是作为主帅的滕绥, 一直抬不起头。 他敢带着司徒彻回京,也是基于这种自信,眼下即便是把犬戎全国的军队集结到一起,也无法与正处于繁荣兴旺的大周抗衡,否则嵇帝这些年也不会按兵不动,只是小打小闹地抢点东西了。 「爹, 滕绥刚打劫了一场, 此刻正松懈着,不如孩儿再去给他送个惊喜」。 司徒彻沉声说道, 额头上渗着一层汗珠, 长途疾行疲惫,并不是出兵的好机会,滕绥一定想不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搞偷袭。 「嗯」, 司徒青云点头贊同, 「滕绥这只老狐狸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万事小心」。 「是」。 司徒彻从铁狼骑点了一百精兵,领着百狼悄无声息地穿进无边无际的大漠。司徒青云看着她的背影远去,露出欣慰的表情。 总有一天,她会成为独当一面的优秀将领,在宽阔的天地自由翱翔,再也没有人可以制约她。 「少将军,滕绥似乎对我们有所防备,守军森严」。 前去打探的骑兵回来汇报,司徒彻略作沉思,跨步从马上下来,把火折和弓箭装备在身上。 「此次我们的任务是给敌人造成恐慌,找干草和油脂多的牲畜帐篷袭击,五人一组,各成兵阵,不要深究恋战,点到为止」。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 「无论成功与否,亥时在此地集合」。 「是」。 一百名骑兵迅速分散成二十组,各自朝着前面犬戎的驻扎地行进。 司徒彻独自在犬戎的营帐穿行,仔细观察了四周的布营,守卫是比以前严了许多,不过,她目光炯炯地盯着其中一顶与周围截然不同的豪华营帐,滕绥的老毛病还是改不了——无论多狡猾,总忍不住要炫耀自己。 若他没有这么爱展现自己,当年司徒彻也不会在万人中一眼看见金光闪闪的滕大将军,精准无误地将箭射进他的手臂,导致对方的左手现在还不太方便——滕绥,是个左撇子。 第158页 营帐亮着烛火,不过看起来里面安安静静,不像有人,谨慎起见,司徒彻并未贸然进去,站在旁边的阴影中静静地等待。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远远地就传来滕绥粗犷的声音,他五大三粗的手臂搭在两个将领肩上,满脸通红,一脸的络腮鬍子到处滋生,看样子是刚才参加庆功宴去了,喝得酩酊大醉。 「将军,今日可是个好日子!」 「哈哈哈哈」, 滕绥仰天大笑,走到自己的营帐前扯开了黄金铠甲的衣领,将送他回来的两人一把推开, 「不跟你们说了,本帅营里还有美人等着,今日要来个痛快!」 「祝贺将军抱得美人归!」 两人笑得淫.靡.猥.琐,互相勾搭着背,醉醺醺地离开了。 滕绥把珍贵的盔甲扔在地上,露出胸前硕壮的肌肉和毛髮,喘着粗气拔开帐门就撞了进去。 司徒彻皱皱眉,这人在胜仗之后总要发泄兽.欲,这次不知是哪个女子又要惨遭蹂.躏了,但愿不要是她大周的子民,否则—— 她当初应该把箭射进别的部位才好。 没等多久,军营后方传来惊唿,火光沖天,倒映在司徒彻漆黑的瞳孔中,来了,她抿了抿唇。 一名士兵火急火燎地冲进了滕绥的营帐, 「将军,大事不好了!后营着火了!」 「滚!」 滕绥提着刚脱下的裤子满脸怒容地跑了出来,狼狈地从地上捡起铠甲,一边穿一边骂, 「还不快去后营抓人!好端端地怎么会着火?定是大周的孙子搞的鬼!」 少将军挑了挑眉,真想出去跟他打个招唿恭喜他答对了呢。这人对司徒青云还保留有几分出于对手的尊敬,而一旦到了她这儿,就变成了他嘴里的「孙子」。 大概是真的被气到了吧。 等他去处理混乱,少将军一个飞身灵巧地翻进了他的营帐,里面宽阔得不像是一个行军打仗的临时驻扎地,帐营中央摆了不少沉甸甸的大木箱,每个里面都装满了金光闪闪的财宝,堆得连箱盖都合不上,暴发户的土豪气息扑面而来,这些绝不止是从大周百姓那里抢来的,还有许多应该是从犬戎的宫殿偷过来的,看得司徒彻连连啧舌。 据少将军所知,她家公主殿下也很富有,周晟所赐的公主府就花了不少黄金白银,府内布置处处细腻,连一方小小的砚台都十分讲究,堪称是小皇宫,当时光是復刻周楠的寝宫和书房,就花掉了她从小到大积蓄的几乎所有私房钱。周楠的俸禄也不是一般官员可以比拟的,饶是这样,司徒彻也没在同一时间见过这么多的金银珠宝在眼前闪闪发亮,差点闪瞎了她的眼睛。 等她适应这些珠宝,才发现滕绥的营帐中另一处奇怪——营帐里居然一片大红喜色,刚成过亲的少将军对这颜色可太熟悉了,难道今日是滕绥的大喜之日? 这位五大三粗的将军听说一直是单身,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到处祸害蹂.躏女子,他竟然要成亲了? 司徒彻不由得把目光转向营帐中并不起眼的床榻,上面显然躺着一位女子,衣物散落在地上,全身上下只有一件亵衣,面容看得不真切,不过看服饰,应该不是大周的女子,她松了一口气。 既然是滕绥的夫人,那她也就不打算多管闲事了,再次看了看那批财宝,烧是不能烧了,等大败滕绥,她要把这些钱财都归还给大漠百姓。 少将军有些无奈,她好像又坏了滕绥的好事,不过这次,她可真不是故意的。 一只脚已经跨出营帐,床上的女子突然发声了, 「司徒彻,是你吗……」 声音软弱无力,可司徒彻很快就听出对方是谁,有些震惊, 「嵇安?」 「救我」。 「你怎么了?」 「他给我下了软筋散……」 嵇安的长髮凌乱地铺在床上,声音有些颤抖,早已顾不上其他,把旁边的人当作了救命稻草, 「带我走,求求你」。 司徒彻有所犹豫,这是犬戎的内斗,她不应该干涉的,可是滕绥比嵇安大了三十来岁,这也太荒唐了,而且看样子,嵇安似乎不是自愿的。 而这与她又有何关系? 沉默之际,寂静的营帐里断断续续响起了哭声,嵇安性格豪爽,不甘服输,强势惯了的女人除了小时候被她挟持那次,从未露出过这样害怕脆弱的一面。 同为女子,司徒彻当然明白这种天然的来自于性强迫的恐惧,嵇安被她抓住的时候连死亡都不害怕,此刻却…… 「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司徒彻冷冷说道。 「你不会」, 嵇安无法偏过头去看她,可语气却十分笃定,被滕绥抓过来已经让她绝望了,却又在听见他气急败坏骂司徒彻偷袭的那一刻绝处逢生。 外面传来滕绥暴跳如雷的斥骂声,许是发现了这只是个恶作剧,嵇安的抽泣声更甚,少将军嘆了一口气,从地上捡起嵇安的红色长裙,用床上的毯子将人裹了起来,扛在肩上弄走了。 她活捉了嵇安多次,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是嵇安求着她抓的。 「少将军,这……」 士兵们看见她扛着一个女子回来,都有些吃惊。 「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再说」, 第159页 司徒彻把嵇安横腰放在马上,扬起马鞭就跑,滕绥要是发现嵇安被她劫走了,肯定要暴怒的,更重要的是……她不知如何解释这件事。 等回到了大周领地,她把嵇安从马上抓下来,像烫手山芋一样扔在清风以往休息的床榻上,嵇安被这一路折腾得头昏眼花,难受极了,咳嗽咳得眼泪忍不住一直流, 「咳咳……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给她餵解药」, 司徒彻懒得搭理她,叫了一个女军医给她餵解药、照顾她,便匆匆离开了。 司徒青云还在外面等着她汇报情况,见她一脸若无其事,也不解释,有些好笑, 「又把嵇安抓回来了?现在是滕绥做主,你抓了他们公主也没用了」。 司徒彻脸一黑, 「不是孩儿要抓的,是她……被滕绥强娶了」。 司徒青云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滕绥这也……太老牛吃嫩草了吧?他几乎都可以给嵇安做爷爷了。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司徒青云一脸戏嚯地看着自家女儿,现在这边的一举一动都被皇宫那位监视着,司徒彻又是驸马,公主那边自然也会知道,有什么风吹草动很快会传到周楠耳朵里,中间免不了经过「修饰加工」,到时候会传成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准,而公主殿下,在对待少将军与别的男女感情的问题上,又是个腹黑小心眼儿的主,司徒大将军不由得在心里为女儿捏了一把汗。 他不提还好,一提司徒彻就有些腿软,倒是不担心周楠在众目睽睽之下生气发飙,殿下在外面还是很给她面子的,不过……回房之后,就不一定了。 秋后算帐什么的,才是她家殿下最擅长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哦豁,大猫瑟瑟发抖~ 第86章 隐情 为了防止误会, 少将军连夜提笔给自家殿下写了一封家信,把嵇安的事原原本本解释得清清楚楚,除此之外, 想要表达自己对她的思念, 却好久好久, 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因为一想到她, 就无法停下来。 最终信纸上只有三个字结尾—— 想念你。 少将军悄悄在信中藏了一个吻。 做好这些, 她才走进旁边的营帐,嵇安坐在床上, 已经束好了头髮,穿上了红色惹眼的长裙, 像一朵火红的凤凰花,只是目光有些涣散,见她进来,才重新有了焦点,眼前一亮, 「司徒彻!」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现在是大周的驸马, 当然应该恢復大周男子的装扮」, 见她盯着自己的头髮看,司徒彻稍作解释。 「什么!你做了驸马?」 嵇安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开口就道, 「是不是大周公主逼你的?」 司徒彻摇了摇头, 「是我求娶她的」。 是她逼着周楠接受她,从周楠那里抢到一个爱的位置,她不后悔。 嵇安目光黯淡下去,有些委屈道, 「你不是说永远不会娶妻吗?」 她追求司徒彻这么久,对方曾信誓旦旦地说过自己不会喜欢任何女子,她几乎要以为大周的少将军有龙阳之好了。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她还活着」, 司徒彻偏开头,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又很快恢復冷静,她得快点结束这场战争,回到她的殿下身边。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自己回犬戎,二是去大周的牢房里待着」。 「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 嵇安睁大了眼睛,随即紧紧抓住床沿,打死也不肯松手, 「我哪里也不去」。 「那我就派人将你送回去」, 司徒彻面无表情冷淡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她是大周的驸马,明目张胆地把犬戎的公主留在营内,那些朝中大臣会怎么想?周晟又会怎么想?到时候又要麻烦殿下给她善后,她不想再让周楠辛苦了。 「你!」 嵇安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毕竟寄人篱下,强压着愤怒与委屈,知道司徒彻说到做到,她冷静下来,见四周无人,试图与司徒彻交易, 「你要是把我送回去,我就告诉所有大周的士兵,你在滕绥的营里强要了我!」 在司徒彻变脸之前,她又退步道, 「你把我囚禁在这里,让人看着我,我绝不乱跑行不行?」 司徒彻一眼就看穿她的故作镇定,她还是十分害怕自己把她送回滕绥手中的——面对少将军难辨喜怒的目光,她拽紧了手中的被子。 「我也不是没有价值的」。 「哦,除了陷害我,你还有什么价值?」 少将军气死人不偿命。 嵇安握着拳,努力不让自己爆发, 「我知道滕绥与你们大周的官员私下有密切的往来,这次逼宫谋害我父王,就有你们大周的功劳」。 「此话当真?」 司徒彻严肃起来。 「清风,今日讲讲十年前那场大战吧,本宫想听」。 夜里,周楠听话地按时躺到了床上,自从有了少将军的晚间军营小故事,又有清风和明月的陪伴,她努力慢慢适应着司徒彻不在身边的日子。 「是」, 清风把小狼抱在怀里,现在小傢伙已经在公主那里失宠了,明月瞧见了,噼手从她手中抢过小狼,然后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她身上,小狼被这一折腾,不满地挠了挠爪子,差点又在清风胳膊上划出一条痕迹,清风无奈不已。 第160页 十年前,也就是建安六年,那时犬戎风头正盛,骑兵剽悍,大周不像现在这样繁荣强盛,因西南出了内乱,周晟从西北调了一支军队前往南方平乱,司徒青云那边便空出来一个漏洞——漠北边界有三座城池并行,原本军队人数勉强刚刚好,现在调走一支,要同时守住三座城就显得十分牵强。 滕绥是犬戎的一员勐将,当时不知从什么地方得知了大周内乱的消息,野心勃勃的他接连对三座城池发出进攻,司徒青云不得不带着军队拆东墙补西墙来回奔波,坚持到平叛部队回归,这样一来,士兵们疲惫不堪。 打了几次仗,经验丰富的滕绥敏锐地察觉大周边防空缺,这是一个入侵大周的大好机会,当即放出消息要同时进攻三座城池,司徒青云再强,也不可能有分.身之术。 他的确一针见血,司徒青云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连忙把傅柔和司徒彻以及城中百姓都转移到漠北后方的县城里,决战一触即发。 滕绥虽然知道大周的漏洞在于人少,可他自己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要同时对三城发动攻击,势必也要削弱每支军队的攻击力,于是这位大将军不得不在三座城中挑出兵力集中的重点攻击对象。 与其说这是一场战争,不如说这更像一场赌局。 与滕绥交手多年,司徒青云对他的性格还是有七八分了解的,在对方做出选择之际,一向以来的战场风格都是谨慎小心的司徒大将军铤而走险,亲自挑了几百士兵,摆了一出空城计。 他带着这小队士兵守住中央的城池,两侧的东城、西城都交给带着大军的副将们,滕绥果然犹豫了,迟迟不敢做出攻打漠北的最终决定,司徒青云也不敢松懈,只盼着援兵能够早日抵达。 双方对峙了很长一段时间,眼看内地的叛乱平息,援兵就要到达,滕绥不再犹豫,带着主力部队往旁边的西城攻了过去,西城的守备森严,然而就在司徒青云要松一口气的时候,腾绥却突然回头,集中所有的兵力杀回中央,万箭齐发,司徒青云就此战败。 滕绥带着军队势如破竹,一路南下,司徒青云战死的消息传出。 所幸援军及时赶到,傅柔知晓战况后便果断做出了决定,安排援军就地驻扎拦截滕绥的南下,又让年仅十岁的司徒彻快马加鞭赶到离县城最近的东城,集结那里驻守的军队绕回司徒青云所在的城池接应他,而后,(復活的)司徒青云带着司徒彻与东城部队,和援军前后夹击滕绥,大败犬戎。 那时滕绥刚打败战无不胜的司徒青云,威望与日俱增,他本人更是骄傲不已,目中无人。只差一点,就从丰功伟绩的大将军,成了几乎断掉胳膊的废人,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是亲眼看着司徒青云身亡的,这人居然完好无损地带着兵出现在他的背后,一落千丈的滕大将军只能当做这全是司徒青云一手安排的阴谋。 司徒彻在看见活着的父亲时欣喜不已,没想到一回城,母亲却因过度忧伤而去世了,伤心难过的少将军当即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 听到这里,周楠对于傅柔的印象又具体了一些,她何止是救了司徒青云的生命?她的果敢和睿智挽救了漠北千千万万的百姓。 小时候卫珺常常和她说起傅柔,这个卫珺难得认可为好友并欣赏的女人,周楠现在明白为何她会与卫珺合得来了,若是当年她带着司徒彻留在宫内,华妃未必有机会对自己和母后下手,这就是了尘所说的,司徒彻是她的守护者的含义。 她的少将军能长成现在这么优秀的模样,与这位温柔勇敢的母亲是绝对分不开关系的。 不过这些都是往事,周楠收回思绪,把清风所说的故事又在脑海里回忆清理了一遍,当即觉得有些不对, 「滕绥,当时为何会突然掉头选择攻打将军所在的城池?」 「这……属下也不清楚」, 被她一指出来,清风也发觉有些奇怪,挠了挠脑袋, 「可能他当时看出了这是将军的计谋?毕竟将军的性格坦荡,不是那种会自己带着士兵保命的人」。 周楠皱着眉,了解司徒青云的人也许会这么想,可是司徒青云同样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如果能骗过多疑的滕绥,真的亲自带重兵把守在中央的城池也说不准。 毕竟,兵不厌诈。 相比之下,滕绥的行为就奇怪多了,若是他早已看出司徒青云摆的是空城计,直接进攻便是,有何必要先绕远路欺骗司徒青云? 「你还记得当时驻守西城的将领是谁吗?」 西城是滕绥原本打算进攻的城池。 她已经暗示得如此明显,清风瞪大了眼睛,多年的作战经验告诉她,周楠的怀疑不是没有根据的,甚至可以说是合情合理,当年大家因为最后战胜了犬戎,没有人再去思考这背后是否隐藏端倪,司徒青云也沉浸在傅柔离开的悲伤之中,不愿旧事重提。 而周楠的话,毫无疑问放大了这个小小的疑点,直指当年败战背后的隐情——滕绥当时应该是被将军骗过去了的,他原本打算进攻西城,半路上不知怎么得知了司徒青云所守为空城,这才转道重新回过头去攻打司徒青云。 这个说法才更合理。 假设,是西城军告诉腾绥,司徒青云的布防机密。 再继续往下想,如果当时司徒青云没有死而復生,而西城军早知滕绥会攻破司徒青云守的中城,同样可以像赶去东城的司徒彻一样,绕到滕绥后方的空城与援军里应外合…… 第161页 好狠毒的计谋,用司徒青云的命去换滕绥的居功自傲,请君入瓮,再前后夹击大败犬戎,事后西城军就能踩在司徒青云的尸体上一战成名,神不知,鬼不觉。 清风背后渗出一层凉意,对上周楠深沉的目光, 「当年驻守西城的将领,是陈垚」。 作者有话要说:  双线并进!作者又来朝你们扔炸.弹了! 第87章 诬陷 「司徒彻你个龟孙子给爷爷滚出来!」 滕绥领着一支部队在城楼底下大吼, 千斤重的斧头在他手中挥舞。 「有本事光明正大地和老子单打独斗,背地里偷女人算什么好汉!」 司徒彻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挥挥手让士兵紧闭城门, 墙上高高挂出了「免战」牌。 「……」 一旁的士兵都有些忍不住了, 滕绥在下面嗓子都快喊哑了, 骂遍了少将军的祖宗十八代, 可少将军还是岿然不动, 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等到下面的老傢伙骂累了,少将军悠哉游哉地收了免战牌, 开始让弓箭手放箭,滕绥被她气得半死, 奈何他的兵马未齐,尚不能跟司徒彻叫板,只能抱头鼠窜,狼狈地落荒而逃。 「你给爷爷等着!老子要不把你剥一层皮下来——」 咻地一声,司徒彻亲自拿了一把弓箭,直直朝他的□□射了出去。 滕绥一把抓住箭, 单手摺成了两半, 脸都绿了,抢了他的女人还敢断他的子孙, 他恼怒地噼手夺过身旁一个士兵的箭, 蓄力拉弓朝司徒彻回礼。 司徒彻轻盈一跳,轻松躲过他的攻击,而她原来站的位置上,弓箭没入石墙三尺有余,箭尾都抖动不起来,可见滕绥的力量可怕。 当年若不是对方得意忘形, 又没把小小年纪的司徒彻放在眼中,根本没有人可以伤到这个身材魁梧的巨人,就连司徒青云也无法与他正面对抗,要藉助深厚的内功才能险胜。 也难怪嵇安害怕成那样,莫说一个女子,以滕绥的体型,即便男子在他面前都能感觉到强大的压迫感。 见他骂骂咧咧地远去,司徒彻眼中终于浮现出一丝担忧,嵇安只知道他与大周官员有勾结,却不能确定对方是谁。 「你还是去漠北找她吧,本宫总有些心神不宁」。 给司徒彻去了一封信,周楠披着外衣单薄地站在庭院里。 晨光熹微,她一夜未睡。 「公主,属下不能答应你」。 清风跪在她身后,同样很担心司徒彻,若是以往,不用周楠吩咐,她也会主动跑去漠北守在司徒彻身边。可现在的清风,脑袋里只记得司徒彻说过的一句话—— 我身体最重要的部分,留在这里。 清风无比清楚,对少将军而言,公主有多重要。 周楠是司徒彻的命。 边关兇险,朝堂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必须时刻守在周楠旁边,这就是最好的让司徒彻安心作战的办法。 「公主让你去,你就去啊!」 明月推了推她,她低着头无动于衷。 「这一点,你倒是像她」, 周楠闭着眼,知晓是劝不动清风了。 信已经让暗卫快马加鞭送往漠北了,应该能在大战之前阻止陈垚在背后捅刀子。 可是,是不是还漏掉了什么?为何这种不安的感觉始终伴随着她? 转身去了后院一趟,决明大师正在其中一间房忙活,房里摆了不少瓶瓶罐罐和捣药用的木杵,除此之外就是那具村民的尸体,司徒彻临走之前将其从军营运回了府中。 「师父,辛苦了」, 周楠给她倒了一杯茶。 决明笑了笑,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现在为师基本可以确定,这种毒就是来自师祖当年研制的长生不老药了」。 她一脸期待道, 「那师父可有办法解毒?」 「有是有办法解,此毒需要的药材都不是稀有草药」。 还未等她开口,决明又皱了皱眉, 「但是需要的药材种类多,加入顺序也有要求,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为师目前不打算研制这种毒的解药」。 「为什么?郑家肯定不会就此收手的,还会有其他人——」 「楠楠」, 决明打断她的话, 「为师一定要先研制出冰魄的解药」。 周楠沉默,决明看着她继续说道, 「师父这一辈子都以行医试药、救天下百姓为重,结果连自己的恩人都死于毒物,这是师父永远的遗憾,这一次师父不想先管别人,只想把你治好」。 清风和明月都对决明的话表示同意,当务之急是预防郑家继续祸害百姓,解救中毒者这回事,不及她的身体重要。 「清风,你去把陈垚上次从军营清出的士兵控制起来」, 见师父决心已定,周楠也不再继续劝说。既然陈垚可疑,那么他当日选出来的所谓郑家派来的耳目便不可信了,若是被郑容利用,反过来栽赃到司徒彻身上就麻烦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朝堂之上,多了一抹不属于皇宫的靓丽风景,只可惜这风景,带着阴谋与血污。 「你要检举太子有造反之意?」 周晟瞪着一双龙眼,神情阴沉。 跪在殿堂的红衣女子低头道, 第162页 「是,太子与奴家吟诗谈乐之时便有此意,还做了几首……对皇上不敬的诗」。 「孤哪有?你胡说!」 周桉红着眼睛,伸手颤抖地指着她。 事情还要说回到半个时辰之前,太子正大光明地牵着红衣女子的手来到皇宫,本是女子在外面等他上朝向皇帝请求赐婚,两人却突然发生口角争执了起来,这一吵就吵到了周晟面前,张雨绮一口咬定周桉有造反之心。 「一介妓子,胆敢指责太子,有证据吗?」 周晟本不想陪他们玩这种无聊的小把戏,不过,他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周楠,太子之位被占了那么久,确实应该考虑让出来给合适的人了。 「那几首诗现在就在太子的袖中,东宫还有他私藏的黄袍与兵器」。 被周晟这样侮辱,张雨绮面无表情,也不去看周桉,只像个木偶一样指出这些「证据」,周桉逐渐心碎,连解释都不曾再有,失魂落魄地站着。 周枫在一旁看得舒爽极了,他这个太子皇兄实在是没见过什么世面,随便一个女子骗一骗就上钩了。不止是他,几乎所有的大臣都能看出这种小计俩,有人嘲笑太子愚笨,也有人指责妓子无情。 「搜」, 果然,周晟朝侍卫挥了挥手,两名侍卫从周桉袖中搜出几张信纸,白纸黑字,呈到了周晟面前。其他几个侍卫往东宫去了,若是在东宫搜到张雨绮口中之物,周桉便不止是被废这么简单了,依大周律令, 谋反篡位者,无论身份高低,一律处斩。 周晟把那几张信纸展开,脸色阴晴不定,看得众人的心情也跟着起伏,深怕龙颜大怒,波及无辜。 「你自己看看」, 周晟命人把信纸递到张雨绮面前,上面除了风花雪月就是悲秋伤春,与谋反不敬没有一点关系,她睁大了眼,这怎么可能?信纸是她亲手放进周桉衣襟的。 「你……」 她突然明白过来什么,这才转过头去看周桉,周桉的目光一片平静,除了微红的眼眶,暗藏着深深的失望。 搜查的侍卫并没有发现什么黄袍和武器,周晟摇了摇头,甚至有些失望, 「诬陷诽谤当朝太子,你可知罪?」 她低垂着头跪在地上,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父皇」, 周枫瞪了她一眼,没用的东西, 「这个女子是罪臣的遗孤,她的爹,便是当年西南叛乱的主谋!」 「我爹是被人陷害的,才不是主谋!」 张雨绮终于崩溃了,她死死地盯着周枫,这人承诺过只要她配合扳倒周桉,就替她的父亲平反,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是她识人不淑。 周晟看着这几个人一阵头疼,朝堂被他们闹得鸡飞狗跳, 「来人,罪臣之女张雨绮勾诱、诽谤太子,压入天牢,明日午时处斩」。 「父皇,请开恩!」 周桉立马跪下, 「此事儿臣也有过,不全是……不全是她的错」。 张雨绮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闭上了双目。 她只知道,这个太子不受宠,于是对他百般温柔,换取他的信任。 她也知道,这个太子不受宠,所以宁愿相信二皇子的话,不愿对他坦然。 「急什么?」 周晟扫了他一眼,冷冷淡淡道, 「太子周桉与罪臣遗孤牵扯不清,有辱皇室尊严,其不思进取,德才缺失,忠孝不全,有悖于先祖之训,即日起,废除其储君之位,封沂王」。 群臣议论纷纷,周桉低着头接旨。 「对不起,你终究看错了人」, 被侍卫押走经过他身边时,红衣女子无奈笑道,她还是害了他。 「孤……我不后悔」, 他轻轻说道,一句话带出两个人的眼泪。 周枫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太好了,笼罩在他头顶的阴霾终于要消散了,二皇子伸了个懒腰,他终于能够重见天日了,这个人不过先出生于他几天,凭什么一直骑在他的脖子上? 周晟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表面上这事是周桉的错,可实际上这位才是在里面搅和得最欢腾的人吧,皇家的脸都被这两个人丢尽了。 「东宫暂缺,监政事宜就先由景阳接替」。 「儿臣遵旨」, 周楠终于开口说了朝堂上的第一句话。 二皇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这篇文对二皇子真的很不公平…… 无论友军敌军,大家智商都很高,至少势均力敌,只有他,智商常年不在线 emmm至于太子,他确实不是个纯良好人,毕竟要夹着尾巴生存,好人活不下来的(比如卫珺),你们讨厌就讨厌叭,反正公主也不喜欢他。 公主殿下也挺黑的,不会只靠口头约定限制他的,放心啦~ 第88章 来信 「你怎么这么蠢!」 华妃要被自家儿子气得吐血了。 「儿臣……儿臣以为, 这样就能除掉周桉……」 周枫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明明是天衣无缝的计划,也确确实实把周桉的太子之位弄出来了, 结果却出人意料。 也在情理之中, 展飞心想, 太子应该早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对她有所防备, 「其实二殿下这招也是高明,只不过为别人做了嫁衣, 公主也许比你更希望太子被废」。 第163页 「母妃,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父皇……父皇是不是要把皇位传给周楠了?」 周枫慌了, 华妃也很烦躁,周桉虽然是个废人,不过有他占着太子的位置,周枫是做不了储君,可周楠也同样如此,两个人明争暗斗至少保持着相对平衡。现在他被废了, 周晟下一步自然是要把周楠一步一步扶上去了, 毕竟那个冷血无情又偏心的天子,早就想这么做了。 一次两次都没能要了周楠的命, 十几年了也没能捂热周晟的心, 结果还是让周楠登上储君之位,此刻的华妃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被这父女俩玩弄于股掌之中,阴鸷浮上面容, 周晟,这是你逼我的。 「怎么, 不去见她最后一面吗?」 周桉摇摇头,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以前留下的伤口永远都不会癒合,再去强求也回不到从前,不如留下美好的回忆。 知道她还活着,就好。 「多谢皇姐成全」。 「你不恨本宫吗?若不是本宫拦着,你或许会与她说明白,不会让她有机会下手」。 迎着清晨的阳光,周楠抬头笑道。 好美,他不是第一次发现周楠这么好看,小时候还以为是她生得漂亮,父皇才格外宠爱她,随即他也释然道, 「怪是要怪的,怪皇姐打碎了我的美梦。不过,我与她也没什么不同,她要给父亲平反,而我将计就计,也是为了皇位」。 周楠点点头,他对皇位的执念很深,能为之放得下感情和羁绊,确实比自己适合做皇帝,尽管才能或许不足,但勤能补拙。她清楚地明白周桉并不是一个好人,他有野心,也有心机,不过…… 有时候,一个好人,未必做得了一个好皇帝。 「皇姐,你的身体……真的没救了吗?」 连他本人也不得不承认,周楠确实比他有资格、有能力、有手段胜任那个位置。 脸上的笑容淡去,周楠直言不讳, 「难道你希望本宫活着与你争夺皇位?」 「我也不希望你死」。 两人之间牵扯的利益复杂,再说下去无益,周桉转移了话题, 「听说少将军抓了犬戎公主做人质,皇姐有何看法?」 要不是因为周桉与张雨绮闹了一把,今日朝堂上议论纷纷的多半是此事了,郑容更是在殿堂之上说出了犬戎公主爱慕司徒彻的事,有意引导大家往其他方向猜想,大家私底下都在观察着周楠的反应,周楠自然不会动声色,全程面无表情,冷漠极了。 「她说是做人质便是做人质,本宫应该要有什么看法?」 「你就不……怀疑她与犬戎公主……」 她一眼就能看穿张雨绮的目的,为什么到了司徒彻身上,就变得这么宽容了,难道是因为男宠太多,无所谓了?周桉百思不得其解。 宽容,那是不可能的。 少将军这是明知故犯,临走前跟她说过多少遍不许招惹别的男女? 从听到这个消息起,公主殿下内心已经把少将军搓揉几百遍了,不过她也知道,那边也许是出了什么事,司徒彻才会再次把嵇安劫回来。 「怀疑有什么用?」 周楠挑了挑眉,淡淡答道, 「要是她敢带别的女子回来,就给本宫试试」。 「……」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似乎没什么威胁力,周桉额头上却是渗出一层冷汗,惹不起惹不起,怪不得书上都说越美丽的花越带刺,他的皇姐一定是天底下最美的那朵花。 「公主,少将军来信了」, 清风拿着信气喘吁吁地跑进书房。 端坐在案前的公主殿下立马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出卖了表面的平静,清风感觉对方像个想要糖吃的小朋友,赶紧把手里的糖送上去。 明月见状捂着嘴偷笑,她家公主等这颗糖好久了,迫不及待地拆开了司徒彻的信。 匆匆扫了一眼,就跳到结尾的三个字,公主殿下心里委屈极了,少将军真是个大忙人啊,乱七八糟没用的解释了一大堆,关于她的怎么就只有三个字?这是写给她的家书,还是呈给皇上的奏摺? 清风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大事不妙,默默嘆了一口气,少将军还是太实诚了, 「公主,这里还有一行字」。 周楠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信封的右下角还写了四个小小的字,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吾妻亲启。 她的脸微微一红。 好嘛,瞧瞧少将军写的家书,翻来覆去最浓烈的情感就在称唿上,还能不能更委婉一点了? 公主殿下不死心,把信纸连同信封里里外外又仔细查看了一遍,忧愁地发现——真的没有别的字了,除了那几个颜色不一的大红印章,少将军这次的信终于不是伪造的了。 可周楠却更希望她就在身边。 「公主,少将军她……从来没写过家书」, 清风为她辩解了一句,司徒彻四岁就跟傅柔和司徒青云远走大漠,小时候被扔在残酷艰险的环境下磨鍊,更没有条件给傅柔他们写信,说起来这还是少将军第一次写除了奏摺以外的信物。 「本宫知道」, 周楠珍惜那张薄薄的信纸,其实她又何尝不明白,前面那一段杂乱无章的解释,关于她抓嵇安的文字,通通都是司徒彻对她的在意和想念。 第164页 只是距离太远,迢迢千里,她不得不从只言片语中去寻求对方的存在和爱意,聊以慰藉。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的手指触碰的位置,正是少将军落吻之处。 「司徒彻,你在干什么?」 营帐里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少将军收起洁白的手绢和信纸,也收起温柔的神色, 「谁准你们把她放出来的?」 「这……」 随后的士兵摸了摸脑袋,嵇安被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就把这当家似的出入自由,先前少将军问没说什么,他们也就以为她默许了。 「是我自己出来的不行吗,你怎么这么凶啊?」 嵇安扁着嘴,有些委屈,以前的少将军还不是这样的,见了她还会跑,怎么回了趟皇宫就跟变了个人一样,简直不可理喻。 「你自己说过不会乱跑」, 司徒彻不为所动,现在与以前当然不一样了,她脑袋里还迴荡着临行前殿下的话——要是再跟嵇安传出什么绯闻,就要她三天下不来床。 「来找你怎么能算乱跑?」 嵇安理直气壮,并像以往一样想要跑到她面前。 刷—— 司徒彻抽出剑指着她的脖子, 「回去」。 「你……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啊!」 「你以为我不敢吗?」 少将军多久没拿剑对过她了,这一刻嵇安真的忍不住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一边哭一边撒泼似的坐在地上,活像是司徒彻欺负了她一样,司徒彻有点头疼。 「你来找我做什么?」 「你不是不听吗?」 嵇安抽泣着转身背对着她,看起来是生气了。 「不说算了,你们把她送回去」。 少将军没那个心思去哄人,自己家的小殿下还哄不过来呢,这个耐心她只对周楠有。 「是」。 两个士兵你推我我推你地走到嵇安身边, 「嵇……公主,请吧」。 「你才是鸡公主!」 嵇安气得不轻,尤其瞥见少将军要笑不笑的模样,一个人闹得没意思,哭也不哭了,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 「你让他们先出去」。 司徒彻一脸怀疑,不知道她又要耍什么花招。 「我有事要单独跟你说,不听就算了,哼!」 她作势往外走,司徒彻朝两个士兵使了个眼色,两人退到了营帐之外。 「要说快说」。 「你们大周的男子娶了妻就会变成这样吗?」 司徒彻不理她。 嵇安对她的冷漠都要习以为常了, 「你的公主……很漂亮吗?」 「当然」, 说到周楠,少将军的语气都温柔了许多,她的公主,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小仙女。 嵇安咬了咬唇,心有不甘,却又不愿意放下尊严去纠缠, 「我是来告诉你,我突然想起来有一次父王说过,十年前……滕绥似乎就与你们这边的人有来往了」。 「我知道了」。 司徒彻怀里揣着周楠让暗卫快马加鞭寄过来的信,她已经知道与滕绥来往的人十有八九是陈垚,殿下总是这样,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在哪里都运筹帷幄。 嵇安惊讶地抬起头。 司徒彻难得露出一个笑容, 「我的公主告诉我的」。 嵇安落败而归,可游牧民族的女人才不会轻易认输,她的心里藏着一枚种子,有本事就让她亲眼见识见识大周的公主有多厉害,打得过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你们想让两位公主打一架(听谁说的?),机会总是有的,嘿嘿。 第89章 出手 「公主, 三公主在府外求见」, 清风进来汇报时,周楠正坐在书房阅奏, 监政这份工作在周桉担任太子期间本来就是形同虚设, 而周楠原本就替周晟分担了一部分工作量, 现在名正言顺了, 周晟更是毫不客气, 颇有年纪轻轻就退休当太上皇的打算。 「她怎么又来了?」 明月一边给她捏肩一边愤愤不平,公主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 恰好决明大师从后院过来, 她也是听说周栎过来,才特意急匆匆赶过来, 满面怒容, 「楠楠,这薰香里面参的就是「风竹」」。 周楠起身,拿着那支精緻淡黄的薰香看了看,眼底一片漆黑, 「这就是母后所中的毒吗?」 薰香当然是周栎给的, 风竹无色无味, 放在薰香里神不知鬼不觉,若不是有对它极其熟悉的决明, 正常太医都是发现不了的。 「她终于出手了」, 周楠笑了一声,眼里却流出两行泪。 从陵墓死里逃生,她没有揭发卫珺死亡的真相,司徒彻为她受了火铳之伤,她没有继续调查那名侍卫,了尘被展飞灭口, 她没有出手戳穿,拖着被冰魄侵蚀的身体装作健康…… 她一直在等,等华妃故技重施,等她亮出最后的杀招——风竹,才是她杀害母后的证据。 「楠楠」, 决明大师不知道要怎么心疼这个徒弟,上前抱了抱她,明月更是哭得不能自已,华妃把公主害得太惨了。 何止是一个惨字了得?清风嘆了一口气,少将军和她差点被拆散了,亲情、爱情、性命,华妃一条都没有放过她。 第165页 「清风」, 「属下在」, 「你看今日合适吗?」 清风抬起头,面色凝重道, 「此刻二殿下和三驸马正在青楼,时间和路线正好对得上,属下已经安排好了」。 「好,本宫出去会会他们」, 周楠披了一件司徒彻的外衣,本来挺高的个子,在另一件大氅的衬托下,整个人显得小了许多,再捂着嘴咳两下,更是弱不禁风,在场的几位女子都看不下去了,更别说,就喜欢柔弱女子的……三驸马。 这位三驸马不是大言不惭,说是她派过去强迫周栎的吗?那么今日就让三公主自己看看她的驸马到底是谁的人。 「楠楠,路上小心」, 决明大师送她出了府门。 「皇姐,你怎么了?」 周栎见到她,赶紧迎了上去,眼底都是关心。 「无碍,大概是最近事务太多,有些疲惫」, 周楠躲开她过来挽住的手臂,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你应该多出来走走的」, 女人那么忙做什么?周栎心道,说不出是嫉妒她的才能,还是羡慕她的得宠。 「我给皇姐的薰香,有安神的效果,不知皇姐用了吗?」 「用了,是要好一些」。 周楠点头,又道, 「这几天本宫的胃口不太好,今日去集市上买些青梅吧」。 「皇姐,你不会是……有孕了吧?」 周栎一脸惊讶,她出嫁以后,婆家的人天天盯着她的肚子,即便她是公主,也逃不过母以子贵这一魔咒,于是她对孕期的事了如指掌。 明月这时风风火火地提着大包小包从府里跑了出来,表情夸张, 「哎哟公主,你能不能安心在家待着?把小将军磕着了可怎么办?」 跟在周楠身后的清风翻了个白眼,能不能再假一点? 周楠忍不住咳了两下, 「本宫就想出去走走」。 「那你让奴婢也跟着」, 明月走到清风旁边,把身上的包袱甩给她,并踩了对方一脚,敢嘲笑她演得不好?找死。 全程懵的三公主喃喃道, 「所以皇姐真的有孕了?是……小将军」。 「嗯」, 周楠淡淡答道,怀孕这事周晟没有大张旗鼓地宣扬,她身边有决明大师,周晟自然是放心的,再说胎儿还未显怀,最好是安心静养。 周栎的心情更复杂了,一方面,她真的很羡慕周楠,抛开对方的身份不说,司徒彻在京之际可从来没有哪一夜是在外面度过的,而她的驸马,明面上也不敢纳妾,可实际呢?另一方面,她的负罪感更强了,这样给她用毒,就是一尸两命吧? 可这也是周楠咎由自取,谁让她夺走了万丈光芒的少将军,把这个平庸俗气的男人塞到她身边,周栎握了握拳,狠下心来,为什么她已经拥有这么多了,还要来害自己一个不受宠的公主? 「走吧」, 周楠独自走在前面,周栎想跟上她,她身后的明月似是故意,总要插在两人之间,周栎气的不轻,又不好跟一个婢女计较,那不就拉低了她的身份。 两人逛了一会儿,买了青梅,其实周楠是不爱吃这种过酸的食物,于是清风看着旁边的人边走边吃,最终一袋青梅全进了明月的胃。 「皇姐」, 在一个分岔路口的桥头边,周栎停了下来, 「那种香只在一个店铺有,我们去拿吧?」 上次周楠只拿了几小支试用,风竹要反覆使用效果才会加深,周栎此刻恨不得让她立马毒发。 「你去吧,本宫在这等你」, 周楠摸了摸小腹,表明自己有些累,不想多走了。 「好」, 等她转身的同时,清风也往青楼的方向飞了出去。 「公主,要是那傢伙不上套呢?」 「不上套就换个方法」, 周楠有些漫不经心,拢了拢身上的外衣,只要周栎拿出风竹,她自有一万个办法让对方杀回去找华妃算帐,毕竟那位三驸马,千真万确是华妃的人。 即便对方能忍得住,不见色起意,那就换条路子。 让她主动,那是不可能的,别说她只有对上司徒彻那张脸时,才有主动勾一勾的兴致和心情,这万一搞不好被少将军知道了……那日张永胡言乱语留下的恶果,公主殿下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 少将军霸道起来,整个世界都要震一番的,公主殿下也害怕。 周枫和三驸马一同从青楼出来时,恰好逢上新的花魁登台,两人同时走不动路了,可碍于身份差距,三驸马不得不「忍痛割爱」,独自先行离开。 周楠所在的地方离青楼不远,只隔了一条街,正好是三驸马回家的必经之路。 她的气质本就出凡脱俗,只是站在桥边,就已经吸引了一大片目光,若不是长发绾起,表明已经婚配,上去搭讪的人恐怕要排起长队。 而此刻,竟还有男子上前询问, 「姑娘可是需要帮助?」 「喂,谁是姑娘?」 明月不满地瞪了一眼看上去人模人样的斯文败类,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周楠,目的昭然若揭。 「我家少夫人已经婚配了,你眼瞎吗?」 「你这女子好无礼,我是问这位姑娘,又不是问你」, 第166页 那个男人见她们两人柔柔弱弱,势单力薄,赖着不走,没话找话。 周楠后退了一步,并不说话,这就使得对方更想得寸进尺,甚至想上前去拉她的手, 「姑娘——」 三驸马上前打开他的手,一步跨到周楠身前挡住那个男人,周楠忍着没动手,又退了一步与他们拉开距离。 男人也是恼羞成怒,向后招了招手,一群家丁出来把几人团团围住,看样子是哪家的大少爷,三驸马也不会武功,此刻不想在周楠面前落了面子,直接把身份抛出来, 「大胆,敢当街调戏公主,是不是不想活了?」 「公主?」 男人有些怀疑,贪婪地看了一眼周楠,他当然不希望自己的猎物是个公主,那就麻烦一些,不过,周楠的气质确实不像普通人,他转头问明月, 「你不是说她是你家少夫人吗?」 「少将军的夫人,没听说过吗?」 明月没好气地挡着周楠。 对方脸一下子白了,先不说少将军的地位是他遥不可及的,她娶的似乎也不是普通公主, 「长……长公主」。 「是本宫」, 周楠似是随意地朝人群中看了一眼,男子还在纠结长公主怎么会这么柔弱,出门还没人跟着,没多久便出来几个士兵把他连着家丁全部带走了,这些士兵都是司徒彻留下的亲兵,与清风一样,只听命于周楠。 「这外面太过危险,不如臣送公主回去吧?」 三驸马弯腰笑看着她,眼神痴迷而不自知。 这女人一定是上天的宠儿,不然怎么会长得如此完美,跟她一比较,他突然觉得其他的女人都索然无味了,包括他的三公主。 明月咳了咳,那边的三公主已经取了香回来了,却没想到一转眼就看到自己的驸马贴了上去,顿时眼中都是火焰。 「不必了,三驸马若是有心,就对本宫的皇妹好一点,至于本宫,有自己的驸马」。 察觉到身后的目光,周楠略微提高了声音。 而三驸马早已为眼前的佳人失了心窍,满眼只看得到周楠,连刚刚才被周楠收拾过的男子也忘得一干二净,忍不住重蹈覆辙,上前一步, 「可少将军此刻不在京城,这街上心怀不轨之徒甚多,还是由臣送公主回府吧?」 「三驸马是在说自己吗?」 周楠缩在司徒彻的外衣里,似乎在寻求庇护,声音不大,却正好能让不远处的周栎听见。 「哈哈,公主真是幽默,臣怎么敢对公主不敬,臣只是心仪美人」, 他仍然挂着笑容,龌龊的心思显露无疑, 「公主不是也有许多面首,臣虽不及少将军,自以为比那些男宠,还是绰绰有余」。 「他们至少干净」, 周楠转身,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脏。 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提示,少将军的四十米大刀在路上了,特此转告三驸马,让他先跑三十九米! 第90章 流产 「他们至少干净」。 三驸马脸色不太好看, 还想纠缠几句之时,清风赶到了,把他拦在两米开外, 「属下来迟, 请公主恕罪」。 「无事」, 周楠走到她身后, 隔着清风对他说道, 「你对不起三皇妹,今日本宫就替她教导教导, 如何为人臣子,如何做人驸马」。 话音刚落, 两旁走出一支整整齐齐的队伍,为首的将领抽出刀子横在他面前,这可比刚才教训那个大少爷正式多了。 不是说长公主对这事来者不拒吗?刚才那个大少爷她也没有明确拒绝,他才敢贸然造次,没想到周楠来真的,顿时慌了, 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目睹全程的周栎又内疚又生气, 内疚是对周楠,她这样有意害人, 对方却处处为她着想, 把她当成妹妹看待。至于生气,自然是对那个庸俗好色的男人,可他终究是她的驸马,他要是死了,她还不得守寡?于是她准备上前阻止周楠。 而此刻,周枫骂骂咧咧地从青楼出来了, 他正在兴头上呢,腰带都解了,那花魁突然口吐白沫,大小便失禁,看样子是食物中毒,搞得他噁心不已,怕是好久都不会有那方面的兴致了。 刚过一条街,又被另一个声音叫住, 「二殿下,救救臣啊!」 周枫抬头一看,三驸马正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而他所跪之人正是自己最讨厌的——周楠。 真是冤家路窄,周枫气沖沖地往那边走过去,阴阳怪气道, 「皇姐这是怎么,呵,认错驸马了?」 「不是本宫认错驸马,是三驸马把本宫错认为三皇妹了,你说说,本宫应该怎么处置他呢?」 周楠也冷着脸,表情极差。 「二殿下,你一定要救臣啊,公主……公主她要废了臣,你要给臣做主啊!」 三驸马抓着他的裤腿犹如救命稻草,而远处的周栎直接愣了神,为什么她的驸马会与周枫搅在一起?当时华妃明明跟她说的是,这个男人是周楠派来的人,他自己也亲口承认了的。 周枫踹了他一脚,神色极其不耐烦, 「就知道给本王惹事,你知不知道她是谁?连她都敢招惹,怕不是活腻歪了?」 这就是清风要把他支开的原因了,有他在场,三驸马怎么敢对周楠动手动脚?好在那个花魁配合,虽然花了不少银子,不过嘛,公主殿下有的是钱,买通青楼的老鸨自然不在话下,那位花魁本来不愿意,与公主私下见面后才同意,还提了与公主「单独交流」的要求,公主为此不得不看了一下午的花魁表演,只是这事……要不要报告少将军呢? 第167页 相比银子,那花魁显然对公主更有兴趣。 「臣知错了,请公主饶命,臣还没有子嗣,你不能这样对臣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下突然想起他还有个三公主了, 「对……对了,你不能废了臣,三公主还没怀上臣的孩子!」 远处的周栎脸都绿了,她只想把这个男人千刀万剐,他居然一直在骗自己,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无耻的人,竟是她的枕边人。 戏也演得差不多了,周楠准备收场, 「看在三皇妹的面子上,暂且饶你一次,若下次再犯,就不止是断子绝孙这么简单了」。 「臣记住了……臣绝不敢再犯,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他不断地给周楠磕头,全身的布料都被冷汗浸湿了,宛若绝处逢生,刚才那名士兵已经把刀横在他胯.下了。 「太丢人了,快走」, 周枫怒气沖沖地拎着他的衣领把人拖走了。 在原地又等了一会儿,才见周栎缓缓走来,眼睛的红色不那么明显了,看来是偷偷整理过一番了,她朝周楠勉强地笑了笑, 「皇姐,薰香暂时没有了,店老闆说要过些日子才会到」。 「无妨,下次再来拿吧」, 周楠摆了摆手,面色有些疲惫,也没提刚才发生的事情,周栎更是自责,连忙提出送她回府。 快到将军府时,她突然捂着小腹,满脸痛苦起来。 「公主,你怎么了?」 清风上前扶着她。 「好痛……」 她的脸色本就苍白,现在皱着眉,一只手紧紧拽着清风的衣袖,唿吸断断续续,更是显得十分虚弱,清风暗暗佩服,公主的演技就是不一般。 被她吓到的明月,以为她是真的要发病了,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 「公主,你别吓奴婢!」 她冲着不远处府门口站着的士兵大喊, 「快去叫决明师父!」 「是」, 士兵隔老远就看到她们,飞快跑进了府内去请决明大师。 而一旁愣着的周栎脸色也变得刷白,周楠用了一段时间的薰香,已经中了风竹,刚才怕是被她的三驸马气到了,导致毒物发作,见她死死捂着小腹,周栎心里大感不妙。 果然,决明大师过来给她把脉,脸色阴沉,第一句话就是, 「孩子保不住了」。 周楠立马红了眼睛。 明月也跟着哭,看得旁边的士兵都伤心不已,他们的少将军不近女色,好不容易成亲娶妻有了一个孩子,没想到出去一趟就没了,顿时个个愁眉苦脸,义愤填膺,闹着要找出害得公主流产的罪魁祸首。 周栎握了握拳,若是周晟知道此事,恐怕她连同三驸马都得没命,她偷偷离开将军府,准备去找华妃问个清楚,现在她们是同一条船上人,若是出了事,谁也别想好过。 清风把一言不发的周楠背回了房间,房门一关上,周楠便直起了腰,表情恢復了平静。 「公主,你没事吧?」 明月还没从悲伤里回过神来,脸上还挂着两行眼泪,决明给她把泪水擦干。 「没事」, 周楠对她笑了笑。 「少将军若是知道了怎么办?」 清风有些担忧,公主流产是大事,肯定会传到漠北那边去的,少将军又不知道此事,到时候恐怕是心急如焚,以为公主出了什么事。 在场只有决明不知道司徒彻是女子, 「她既然吃了避子药,应该知道这是假的吧?」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是药,万一呢?少将军不会从战场杀回来吧?决明如是想。 「父皇不会让她知道的」, 周楠很有把握,大战在即,不会有人在此刻把这样的事传到大漠去,说轻了是扰乱军心,说重了那就是有投敌叛国的嫌疑,当然,有心之人除外。 「就算她知道了,也没事」。 公主殿下又不是没在外面说过少将军那方面的事,什么勇勐善战,什么精力旺盛于常人诸如此类的,少将军早对此有抵抗力了,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何况此事涉及三公主,她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事情始末。 「好了,既然骆驼已经不堪重负,是时候给它准备最后一根稻草了」。 她抿了抿唇,仰头看着窗外的天空, 「母后,儿臣终于要给您报仇了」。 周楠流产的事传得很快,上午才发生,下午就传到了周晟耳朵里,天子龙颜大怒,立马派人去查了事情原委。 怀孕的喜报传来没几天,就出了这样的事,他能不生气吗?司徒家又是世代单传,若是听说此事,又会怎么想? 赶紧下了一道圣旨,任何人不得在少将军归来之前将此事传播出去,否则按叛国之罪立斩。 匆匆披了一件外衣,天子立马摆驾将军府。 「儿臣见过父皇」, 周楠被明月搀扶着从床上起身,被周晟拦住了, 「你别动」。 「身体感觉怎么样?」 周晟目光都是心疼,这可是她的掌上明珠,此刻周楠失去自己的孩子,脸上都是痛楚,一点精神也没有,让他心口一痛。 「儿臣没事,让父皇失望了,还是……没保住」, 第168页 周楠闭上眼睛,似乎想把哀伤藏起来, 「等她回来,儿臣不知道要怎么跟她交代」。 「别担心,以后还会有的」, 周晟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自己这个女儿一向坚强,与卫珺一样,鲜少露出如此脆弱的神色,此刻只让他更疼惜。 「不会有了,父皇……」 她流下两行眼泪, 「师父说儿臣的身体因为八年前……本就比其他女子虚弱,这次怀上已经是靠着长虹千万取一,以后不会再有了」。 周晟的瞳孔一震,恨不得立刻把那位三驸马碎尸万段,早知道就不该留他的命! 「来人,把三驸马给朕抓起来,凌迟处死,立即行刑!」 「会有的,父皇再让人去找药,有决明大师在,一定能把你治好的」, 他的语气不自觉温柔下来,轻轻拍着周楠的背,试图像小时候一样哄她入睡。 周楠慢慢躺了下去,没过多久,突然又坐了起来, 「怎么了?」 「父皇,儿臣还要去一趟华妃娘娘那儿」。 「你现在这样,哪里都不能去」, 周晟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身体都这样了,还想着跑出去。 「可是没有薰香,儿臣睡不着」, 她低着头轻声说道。 「什么薰香?父皇叫人给你送过来」。 「是三皇妹给的,她说只有华妃娘娘有,儿臣用了几次,效果很好」。 周楠让明月把香呈给周晟看,周晟拿起闻了闻,这是很普通的檀香,风竹是没有气味的, 「原来是这个啊」。 「父皇知道?」 她立马抬起头。 「你母后以前也用过」, 周晟点点头, 「确实只有华妃有,最近父皇也试了试,效果不错」。 「您也用了?」 周楠眼里都是惊异,这倒真是出乎她意料了,看来华妃不仅是狗急跳墙,还准备谋朝篡位。 她按住心里的惊涛骇浪,不能在此刻功亏一篑,要为卫珺报仇,别无他法, 「那……能不能请父皇帮儿臣去华妃娘娘那儿拿一些过来?」 「好,你在这儿等着」, 周晟满是宠溺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真的挺黑的,全文最黑的就是公主殿下,芝麻馅的小包子~ 司徒彻(手举高高):什么小包子?我要吃!最爱吃白白嫩嫩的小包子了! 第91章 谎言 周晟走后, 她有些慌乱,明月赶紧叫来了决明大师。 「师父,父皇还有救吗?」 决明不太乐观地摇了摇头, 她刚才匆匆看了一眼周晟, 面堂有些发黑, 虽然看起来神采奕奕, 但明显中气不足,内里虚空, 这不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人该有的迹象, 看来华妃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了。 「皇上中毒已深,若是保养得当,不受刺激,或许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不过你觉得他……」 周楠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也许好好的周晟都会被气病,更别说中毒的皇帝了。 「师父,请您一定想想办法, 至少要将父皇拖到彻儿回京」, 「这个没问题」。 决明点点头,她完全可以理解,皇上不正常的离世也不少见, 可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 大周眼下正是内忧外患, 若是能撑到司徒彻班师回朝,至少能保证大周的皇帝,还是姓周。 周楠眼里闪过决绝, 她也不想周晟中毒,可事已至此,她没有别的选择,卫珺的仇她一定要报。 从知道卫珺是中毒而死那一刻开始,她心里隐隐地对周晟有怪罪,为什么,母后就在他身边还会被人害死?罪魁祸首是他的宠妃,两人甚至恩爱十几年,这一点,她至今无法原谅周晟。 掀起被子从床上起身,清风已经出发了,她也不能错过这场戏。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周栎慌慌张张地拿着薰香往华妃寝宫跑,周楠流产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她感觉那把刀子已经横在自己的脖子上了。 不过她并不知道,除了周晟那把刀子,另一把剑离她更近,黑暗中一双桃花眼紧紧盯她和她手里的薰香,如影随形。 然而,展飞几次想出手,却总有一只手比他更快一步,要不就是用石子恐吓周栎,让对方正好躲开,要不就是直接把他打退,武功似乎和他不相上下,又似乎游刃有余,他有些烦躁。 眼看周栎就要跑进皇宫了,展飞终于忍不住了,一跃从黑暗中现身拦住她的去路, 「三公主这是要去找娘娘吗?这么晚了,怎么不让娘娘派人来接?」 周栎被他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她倒还没有傻到相信展飞是出来迎接她的,刚才她就察觉到浓浓的杀意,而且对方手里还拿着剑, 「你想杀本宫灭口?」 「哈哈,公主果然是聪明人,不过,现在去找娘娘,不觉得晚了吗?娘娘讨厌办事不力的人了」。 「本宫可不是给她办事的,本宫是来找她报仇的」。 周栎很是害怕,又后悔不已,索性破罐子破摔,她真的不该对周楠动手的,现在被人利用,还要被灭口。 一步错,步步错。 「哦?那就要看公主是否有本事从在下身上踩过去了」。 他亮出剑锋,直指周栎命门。 第169页 「快走!皇上在华妃那」。 女子的声音低沉,清风的剑挡在周栎身前,周栎愣了一下,应了一声,拔腿就往宫里跑。 「又是你」, 展飞眼中杀意翻腾,他已经可以预见此刻死里逃生的周栎去找华妃和皇上会发生什么,周栎就是一颗炸弹,被逼到了绝境就要爆发。 「看来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今天不想跟你死来死去」。 清风面色平静,这个人可是当年亲手把公主交给人贩子的恶魔,这样就让他死在剑下,岂不是便宜他了? 「公主让我过来,是想跟你探讨探讨,你爹是谁、华妃为什么收养你,以及——」 「当年饥荒,你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周栎匆匆跑到华妃寝宫,不敢贸然进去,在草丛里躲了一会儿,直到看见周晟明亮的身影,才一声哭了出来, 「父皇!」 周晟被她吓了一跳,加上今日三驸马所为,顿时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恰好华妃从寝宫出来迎接他,与周栎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周栎剜了她一眼,跪在周晟面前, 「请父皇救救儿臣,这个恶毒的女人要杀儿臣灭口」。 「公主可不能诬陷臣妾」, 华妃脸色一变,展飞干什么去了?怎么能让她跑到这里来。 「我诬陷你?」 周栎把那一把薰香甩在她面前,精神状态极其不好,大概是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已经近乎疯狂,与其被华妃暗地里灭口,倒不如赌一赌周晟不会狠心对她下手,再退一步,她还可以去求周楠,反正都是死,她一定要拉着华妃一起,这个女人把她害惨了。 「是你骗我那个男人是皇姐派来的,是你让我毒死皇姐,害得皇姐流产,你还让手下杀我灭口!」 听见周楠名字的时候,周晟出离愤怒了,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是你害得景阳流产?」 「是她,是她说皇姐害了儿臣,儿臣才……这薰香有毒,都是她给儿臣的,都是她!」 周晟又看向华妃,华妃对这突来的变故有些措手不及,而周晟气血涌上心头,捂着胸膛吐出一口鲜血。 「皇上!」 「父皇!」 「有毒?这薰香有毒?」 周晟死死盯着她, 「你谋害朕?」 华妃把脸朝向一边,冷笑了一声,既然已经东窗事发, 「是啊,臣妾谋害了皇上,还有姐姐、还有公主,一家三口呢」。 「为什么?为什么要害阿珺?她是你姐姐!」 周晟气得浑身发抖,看向她的视线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她脸上闪过一丝悲哀, 「臣妾等了皇上这么多年,皇上心里还是只有姐姐一人,姐姐死后,皇上心里只有公主一人,枫儿呢?他也是你儿子,如果皇上当初肯多分一点感情给臣妾,臣妾也不至于狠心要姐姐的命「。 「你这个毒妇!」 周晟顿时眼前发黑,咬牙切齿道。 「来人,去通知二殿下进宫,皇上快不行了」。 「你!」 「父皇,您别生气,越生气中毒越深」, 周栎上去扶着几乎站不稳的周晟,给他拍背顺气。 「长公主到!」 几人同时往府门看去,周楠披着一件白色外袍,带了一队兵马把后宫统统围了起来,决明就跟在她身后,上前给周晟餵了一颗药。 周晟看见周楠过来,也明白此事她至少是知道一些的,既生气又无奈,但更多的恐怕还是愧疚, 「你……你怎么过来了?」 「父皇,儿臣不孝」, 周楠在他面前跪下。 「你早就知道了?」 周晟闭着眼,心情有些复杂。 「不,儿臣也是用了薰香中毒才知道」, 周楠本打算对他坦白,但怕他中毒太深承受不住,于是准备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那孩子——」 「孩子没了」, 周楠一脸憔悴。 「你母后是她害的,朕对不起她」, 周晟流下一滴眼泪,随即抬手指着华妃, 「朕要亲自审问她」。 「儿臣遵旨」。 周楠答应没多久,他就晕了过去。 「张永,送皇上回御书房休息,宣太医」。 「是」。 她转过身看着华妃,对方眼底都是阴鸷, 「公主准备很久了?」 「当然」, 看出她有意拖延时间,周楠并不在意,奉陪到底。 「你欠母后的,今日本宫都要你还回来」。 「哦?怎么还?」 她转身一笑,冷艷绝美的笑容凄清,与卫珺七八分相像的面孔又浮现。 「母妃!」 周枫跑着来到了她面前,不过是被士兵抓过来的,华妃抱了抱他,这个儿子在朝政上笨了一点,脾气也不好,但是对她一直很孝顺。 「以后母妃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着」。 「不……儿臣与母妃共存亡」。 周枫哭得不省人事,华妃耍那么多手段,取悦周晟、毒害周晟,还不都是为了他能顺利登基,他是没心没肺,但不是不知好歹。 这母子情深的画面催人泪下,可周楠眼中只有冷漠。 第170页 失去她的时候,母后又有多伤心? 周桉说她终日寝食难安,以泪洗面,寥寥几个字又怎么能概括一位失去孩子的母亲的心情。 华妃她,罪有应得。 「展飞!」 黑色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华妃眼睛一亮,没注意到他的步伐混乱。 「快!快把枫儿带走!」 展飞一路走到她面前,抬起头时,双眼满是血丝,桃花眼里星光不再,多的是迷茫与痛苦。 「还有母妃,你把母妃也带走」, 周枫拉了拉他的衣袖,母子俩似乎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你怎么了?」 华妃终于发现他的不对劲。 「卑职只问娘娘一句,当年卑职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华妃眼中闪现一丝慌乱,立马转头看向周楠,周楠神色淡漠,冷冷道, 「不是本宫要把你怎么样,这都是你自己造的孽」。 他多希望这是周楠的诡计,可兇手的反应已经证明了一切,清风给他展示的尸体他也绝对不会认错,展飞突然大笑起来,天底下居然有他这样愚蠢的人。 杀父害母,认贼做主,最可笑的是,他还爱上了自己的杀母仇人,无法自拔。 「哈哈哈哈……」 大家都唏嘘不已之时,他突然放了一个□□,一手拉着华妃,一手拉着周枫飞了出去。 「公主!他们跑了!」 士兵急忙上前请示她。 周楠的表情仍然平静,展飞的性格,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早在她的预料范围之内, 「无妨,本宫答应过皇上,会把华妃亲自交给他审理,便会说到做到」。 「你……」 展飞在宫外一处树林将母子俩放下,华妃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也许是唯一一次的道歉,正如她对展飞说过的, 这世上最不该夸本宫善良的人,就是你。 展飞面无表情地抽出了剑。 「你想干什么?」 周枫挡在华妃前面,华妃又上前将他护在身后, 「你恨本宫,本宫不怪你,但是枫儿没错,你放过他吧」。 说罢,她闭上了眼睛。 扑通一声,展飞跪在她面前, 「若有来生,卑职请求娘娘高抬贵手,放过卑职苦命的娘亲「。 」卑职愿与娘娘,死生不復相见」。 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里,他拔剑自刎了。 这一刻,卫韶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做—— 心如死灰。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第二次用到华妃的真名,还真有些不习惯。 第92章 解脱 「展飞……」 她的手指颤颤抖抖地覆上流血不止的喉骨, 可怎么也堵不住那个汩汩渗血的空洞了,一如她心上的空洞。 「母妃,母妃!」 任凭周枫如何喊她, 她也没有其它反应, 只是抱着展飞的尸体, 修长尊贵的指套被鲜血染红, 就好像回到了那天,她从饥荒的尸堆中发现饿得干瘦的母子俩, 那个小男孩拥有一双迷人的桃花眼。 他一直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偷偷爱慕着那朵不属于他的玫瑰, 细心呵护着她身上的每一颗刺,不惜化作淤泥滋润她,直到死亡。 可是他刚才说,若有来世, 愿与她死生不復相见。 死生不復相见。 呵,那是个什么东西? 直到周楠出现在她面前,她已经泪流满面而不自知。 「把华妃带回冷宫,二皇子周枫押入天牢,等候皇上发落」。 「是」。 「周楠」, 华妃突然叫住她,笑道, 「你以为只有本宫害了姐姐吗?」 周楠冷冷看着她,并不说话。 「你就不想知道, 姐姐为什么不肯再给你生个弟弟妹妹吗?」 她笑得有些癫狂, 像疯了一样, 清风怕她胡言乱语伤到周楠,打算直接把人扛回去。 「等等,让她说完」, 周楠心头一动,华妃的话亦是她心里多年的疑惑,周晟执意要立她做储君是因为卫珺,这她可以理解,可卫珺又不像傅柔一样是长虹,只能生一个女儿,在她的记忆里,父皇对母后也是极好的,可母后回回从宫里回来都要喝避子汤,而且没有一点喜悦的神情,就像……完成任务一样。 「因为姐姐,从亲眼目睹皇上与我共赴云雨后,就不爱皇上了啊」。 「可是她又不得不为了你,忍辱负重,委曲求全」。 周楠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华妃步步紧逼, 「你可知道周晟是如何威胁姐姐的?」 「他跟姐姐说,若是姐姐不肯再为他生个小皇子,他就要扶你上位,自古以来哪有女子做皇帝的?你会成为众矢之的,要踩着多少人的尸骨上去,又要付出多少代价?姐姐怎么会捨得?」 周楠的唿吸有些急促,她清楚地记得卫珺对于周晟教她朝政、帝王之术,总是很不乐意,否则也不会总对周桉教导,让他做个好皇帝了,卫珺一直以来,都不想她成为皇帝。 可是她……偏偏成了所有兄弟姐妹中,对帝王之术最为谙熟的人,甚至于,用这种方式给母后报仇。 「我呢,确实对姐姐下了毒,也把你送走,但这对姐姐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第171页 「你不要为自己的错误找藉口,这又不是公主的错」, 清风上前扶着周楠。 周楠借着她的力稍稍冷静,华妃说的是事实,只不过—— 「母后不该由你来解脱,更不该以这种方式解脱」。 后退了几步,周楠朝身后的侍卫挥了挥手, 「将她带回冷宫」。 「是」。 「清风,你带着本宫的令牌去一趟兵部,把禁军全部调动到宫内」。 「属下领命」。 等事情处理完,周楠才像虚脱了一般,回到房里把自己关了起来,明月她们守在门外,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尤其是决明大师,作为卫珺身边曾经的宫女,她深深地明白—— 卫珺一直住在白马寺,她的心早已随灯枯油尽了,周楠是她苦苦坚持在皇后之位的唯一理由,亦是她与周晟维持夫妻关系的唯一纽带。 你不喜欢皇宫,本宫也不喜欢,但……你放心,本宫会想办法送你出去的。 她的话犹如在耳,决明清楚那个「但」,就是指周楠,周楠是长公主,要么得宠,要么失宠,卫珺爱她,怎么会撇下她独自离开? 周晟也深深地明白这一点,才利用周楠将卫珺套牢在身边,禁锢她的身心。 决明完全可以理解徒儿的心结—— 虽然这的确不是她的错,可她确实成了卫珺被周晟要挟的把柄,她怎么能不恨自己? 「母后,儿臣……对不起您」。 周楠把那些奏摺全部打落在地,伏在案上哭得无法自拔。 周晟的话如魔咒一般在耳旁响起。 景阳快过来,喜不喜欢坐这儿?这龙椅世上只有天子能坐,以后父皇让你做皇帝好不好? 父皇很久没见到你母后了,她还在生朕的气,你快帮父皇哄哄她。 景阳喜欢小弟弟吗?让母后生个小弟弟陪你玩好不好啊? 若你是个男子,该有多好? 昔日父皇对她的宠爱,此刻全部化作利刃,穿透她的心脏。 她那时不懂事,乖乖听了周晟的话,在母后面前说了那些……让母后伤心的话,她也是害死母后的兇手。 如果她是男子,是不是父皇就会立她为太子,母后就不会被他威胁? 如果没有她,母后是不是就不会勉强自己留在皇宫,华妃也不会对她下手? 她胡思乱想着,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在自己身上,几乎要钻进死胡同出不来了。 你别怕,我……我也是女孩子。 真的。 直到另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出现,她抬头,眼泪朦胧, 「司徒彻……你在哪里啊?」 当然是妹妹,我喜欢妹妹,因为你是妹妹啊。 「我好想你,你快回来好不好?」 我有妹妹了! 年少的司徒彻抱着她高高举起,笑容灿烂。 那时的她们,都很开心。 「再不回来,你的妹妹要生气了……」 她将司徒彻的衣物紧紧抱在怀里,泪水淌湿了少将军的内衫。 「想公主了?」 司徒青云见她一直盯着月亮看,笑着问道。 「嗯」, 被父亲直接挑明,少将军有些不好意思,可她确实想周楠,不知道她的殿下最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有没有闹小脾气。 「明日就是大战了,很快就能再见到公主了」, 司徒青云也看了看天空,可惜,除了十年前那个夜晚,晚上势必看不见彩虹。 「孩儿知道,只是……忍不住」, 她耳朵有点红。 司徒青云温柔地注视着她,在傅柔和他坦白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怎么给自己这个唯一的宝贝铺垫人生了,现在她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为她感到高兴。 目睹自己的孩子慢慢长大,用心去呵护另一个人,其实他已经逐渐明白,当深深爱上一个人的时候,能牺牲自己而救回对方,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如果换了他是长虹,他也愿意用自己去换傅柔的生命。 长虹本是上天的恩赐,错不在它的珍贵,而在于人的贪婪。 活着的那个人,有时更痛苦。 如果有一天,他的彻儿也要这样做,柔儿大概不会反对,而他,当然是妇唱夫随。 不过,他仍不打算告诉司徒彻她的身份。儿孙之事,便由她们自己去选择,现在彻儿的命运,已经交到了公主的手中。 「彻儿,明日之战还是像往常一样吧,爹打前锋,你带兵留在城内断后」。 司徒青云行军多年,此刻他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只有在十年前那场战争中出现过,理智告诉他,不该相信这种莫须有的东西,可人,有时候总是控制不住,容易被预兆左右。 「那怎么行?明日要先解决陈垚,万一滕绥早到,两边作战,爹一个人怎么应付得过来?孩儿与爹一同前往」。 司徒彻不同意,陈垚驻扎在他们身后的另一座城池,明日与滕绥的决战,司徒青云打算提前赶到前方的巨石谷,那里易守难攻,陈垚的意思是由她和司徒青云先行作战,他带兵增援,与司徒青云轮流交替打前锋。 若是以往,司徒青云对他未有怀疑也就算了,滕绥的兵力也不够两面夹击,而这一次滕绥集结了犬戎所有的军队,若是陈垚那边出了乱子,司徒青云根本应付不过来。 第172页 怀疑陈垚只是周楠的推测,并没有实际证据,司徒青云想到的证明对方有问题的办法就是—— 提前谎报战争时间。 陈垚绝对不敢光明正大地带兵攻打自己人,明日这场大战中,他带领了五万大军,司徒青云手中有八万大军,而滕绥号称二十万骑兵,与司徒青云仍是以多对少的局面。 若陈垚真的有问题,一定会想办法拖延时间,等到滕绥把他们打得奄奄一息,甚至是累死,再带着剩余的军队浑水摸鱼。 与滕绥下的战书是未时,而司徒青云告诉陈垚的时间是巳时,中间隔了两个时辰,陈垚有没有故意拖延时间,一试便知,若真是他背叛自己,先收拾他再打滕绥也来得及,若不是他,便同时出战,也没有什么损失。 司徒青云守的这座边城,是滕绥与陈垚之间的必经之路,现在由铁狼骑看守把关,不怕他们沆瀣一气。 「那就先这样吧」, 司徒青云最终还是同意她的意见,这样是最保险的,万一这两个人被逼急了,暴露狼子野心,他和司徒彻也好相互照应,虎符在他手里,陈垚手下的绝大部分士兵还得听他指挥。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不会做皇帝的,现在你们明白了吗?做皇帝的牺牲太大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去大漠跟嵇安打打杀杀、去江南跟少将军每天这样那样它不香吗?(先给个让你安心的镇.定.剂,必须是he,作者从来不写be) 接下来几章可能有点那个……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呀!为了防止被追杀,作者先跑了,等少将军回京咱们再见,掰掰~ 第93章 中计 大战当日清晨, 漠北上空万里无云,太阳早早地挂在天边,发兵之际, 司徒彻有些担忧, 「爹, 今日天气十分炎热」。 漠北这边遍地是沙漠, 与京城还是初夏不同,这里早早就迎来了夏季, 现在到处都是干旱和酷暑, 在京城把皮肤养得白白皙皙的少将军,此刻的脸已经与脖子分成两个颜色了。 「嗯,我们早点出发去巨石谷,那边有阴凉」。 巨石谷是一条狭长的谷道, 两边地势偏高,中间由于巨石的遮蔽,还长出一片小小的绿洲,有地下河水相通,此谷拥有易守难攻的天然地理优势, 这比四面平坦的边城不知好防守多少倍,司徒青云便选择在此地与腾绥决战。 赶到巨石谷时,司徒彻将弓箭手全部安排在两侧的高地,弓箭手的身上遮了大片的杂草遮掩, 这里离城池不远, 故而需要准备的东西也不多, 每个人腰带上只挂着两餐的干粮和水壶。 至于防守在谷内的步兵,更是连水壶都没有带,这片绿洲就是天然的泉水。 把兵阵布置好, 司徒彻从山上下来与父亲坐在绿洲旁等候, 「爹,您说陈垚什么时候会来?」 「你说呢?」 司徒青云笑着看她,陈垚想要的是他和滕绥两败俱伤,而滕绥也是个老狐狸,这里面到底会发生什么,谁也想不到。 「看来我们也许要做好一同作战的准备了」。 下颌边一滴汗水顺着浅浅小麦色的皮肤滑落,少将军拿着从公主那夺来的手帕擦了擦,淡淡的香气缓解了身体的焦躁,现在大概没有人会说她是小白脸了。 巳时,边城未接到任何援兵的消息。 司徒青云的眼中闪过嘲讽,他一直以为,十年前那场大战是他输给了滕绥,却没想到,是被身后最信任的副将捅了一刀。 午时已到,烈阳当头照,司徒彻都渴得有些受不了,拿着水壶去绿洲接了一壶水,与司徒青云一人喝了半壶。 此时周楠恰好在书房用餐,不知怎么心口一痛,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 「公主,怎么了?」 「不知道,本宫突然觉得心好慌」。 清风抿抿唇, 「今日是两军交战始时,公主怕是太过担心少将军了」。 「也许是吧」, 周楠没了一点食慾,像只热锅上蚂蚁在房间里坐立不安, 「本宫总觉得要出事」。 明月都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正要开口劝说她安心一点,周楠直接推门跑了出去, 「本宫要去找她!」 「公主」, 清风赶紧拦住她, 「现在皇上还未醒,宫里需要你安定人心,你现在不能离开京城啊」。 「那她怎么办?不行,我要去找她——」 下一秒,决明在她颈后点了晕穴,把她抱回了房间。 几人面色都不好看,公主与少将军齐心,这样焦虑一定不是完全没有理由的,说不好司徒彻那边真的出了什么事,眼下内忧外患,万一…… 与她一同慌乱的,还有在郊外静养的郑好,不过她知道的要比周楠多一点。 「你说过不会伤害她的,你说过的!」 「不是你大哥要伤害她,是本座要借她以身试毒」, 带着面具的男子幽幽说道,他旁边的郑容低着头,不敢面对妹妹质问的目光。 「你要怪就怪滕绥这老傢伙,是他给司徒父子下的毒」, 毒王笑得高昂尖锐, 「要是本座的药成功了,你的司徒哥哥可是会长生不老,能够永远陪在你身边呢」。 「我不要!」 郑好跌坐在椅子上,如果司徒彻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一个只会杀人的怪物,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第173页 「你别拒绝得那么早」, 毒王胸有成竹道, 「若是她挺得过来,不会跟那些人一样的」。 「若是挺不过来呢?」 「那就是她的命了」, 毒王遗憾地摇摇头,郑好捂着脸陷入了绝望。 郑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陈垚应该快要去了,希望此次可以一举两得」。 有他接替司徒青云的位置,郑家就可以高枕无忧地夺下帝位了。 「那傢伙不会临时变卦吧?本座见他对司徒青云,倒还有两分忠心,让他做做样子,他倒好,竟把你家的眼线全部清了出来」。 「哼,这由不得他,十年前他听了爹的计谋,动了私心,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这次他若不杀司徒青云,司徒青云也该怀疑他了,他杀也得杀,不杀也得杀」。 将近到未时,快与滕绥约定开战的时间,陈垚终于带着五万大军出现了,然而没有满眼的狼烟战火,也没有遍地的血流成河,等待他的,是司徒青云的长剑。 「将……将军,你骗末将」, 他再笨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骗你,有你骗我的多吗?」 司徒青云眼中有失望,但更多的,是恨意,若他只是害自己也就罢了,他间接害死了傅柔,害死了那几百士兵,司徒青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他。 「陈垚,你很快就要晋升大将军了,除了我,你是唯一能与彻儿平起平坐的大将,没有人会比你的职位更高,你的才能,因为有救了公主的事情,君王也不是看不见,你到底为什么?」 陈垚是他一手从普通军长提拔上来的,身家清白,不存在什么另有隐情。 「末将……知错了」, 陈垚跪在他面前悔恨道。 司徒青云是个好领导,自从带了他,在他未成长起来时总是把他护在身后,等他能独当一面,又给他展示的舞台,否则他一个普通军长,怎么可能在短短十几年时间晋升为大将军。 是他年少时不知天高地厚,才会在那场关键的战事中听了郑继之的话,证明自己可以取而代司徒青云。 一步走错,全盘皆输,郑继之有他背叛司徒青云的证据,他再也无法翻身。 「今日若不处理你,对不起十年前死在滕绥箭下的五百忠魂!」 更对不起为他牺牲的长虹。 「等等!末将还有事要交代」, 陈垚抬起头,事到如今是他咎由自取,司徒青云杀他是无话可说,但…… 「十年前,让末将把消息告诉滕绥的,是郑丞相」。 司徒青云死死握紧了手里的剑, 「你说什么?」 害死柔儿的人……竟是一直口口声声说爱她的郑继之? 不,他只是想害死自己,得到柔儿,他从来没有死心过,司徒青云露出悲怆又愤怒的眼神。 傅柔的感觉是对的,当年她知道郑继之与司徒青云是好友,尽管怀疑郑继之,还是没有在司徒青云面前强调他的狡诈,挑拨两人的关系,只是浅浅提了一句,自己那桩莫名其妙的婚事。 「末将愚钝,想不出这般「高明」的方法,是郑丞相说,这样既能打败滕绥,又能……取代将军」。 「此次他用白河沟之战威胁末将,让末将在将军与滕绥交战之际动手,坐收渔翁之利」。 「那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司徒彻冷冷说道。 「将军,你们……你们没喝这里的水吧?滕绥派人在这里下了毒」。 巨石谷决战的消息,双方都是知道的,郑继之忌惮司徒青云的实力,担心陈垚与滕绥联手也打不过司徒青云,故而做了两手准备,下定了决心要司徒青云和司徒彻的命。 司徒青云闻言色变,司徒彻把手里的水壶一扔,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和父亲都喝了这里的水。 「什么毒?」 「就是……在京城死去的那个士兵,会让人变成怪物的毒」。 「与滕绥交涉的人不是末将,是郑继之,是他帮助滕绥发动政变,利用滕绥一直想要战胜将军的心理,引诱对方发动这场战争」。 滕绥太想赢了,不惜违背战场上双方多年以来默认的信条——不可下毒,这是一名战士对于对手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战场上可以有斗争,有计谋,有兵刃,有血光,可唯一不能有的就是这种背地里阴人的江湖滥招。 「……」 「你说完了吗?」 「是」。 陈垚低下头,说出这些后,十年来压在他心上的石头终于消失了,同样的,他也终于明白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司徒青云挥起了长剑,当场血溅绿洲。 「不许碰这里的水!」 司徒青云大喊了一声,已经有几十个士兵开始毒发,脸色青紫,捂着脑袋发出痛苦的声音。 「身边有变成……这个样子的,一律斩首!」 他的脑袋也开始疼痛起来,被他用内功死死压着。 未时已过,滕绥根本没有出现,看来是怀疑到了郑继之的手段,除了下毒,什么也没干,更不会出来承认自己用了那样不堪的招数。 他们全部中计了。 「彻儿,你怎么样了?」 「头好疼」, 司徒彻也用两只手抱着脑袋,疼得难受,难道她和司徒青云今天就要在此地变成怪物悽惨而死了吗? 第174页 司徒青云双眼有些模煳,他的嘴唇已经发青,果然,那种预感又一次应验了,他可以死,可彻儿不行! 「爹,张嘴」, 司徒彻爬到他身边,从怀里摸出一个锦盒,那是周楠给的可以压制毒物的药丸,她扼住司徒青云的下颌,试图给他餵下去。 司徒青云噼手夺过那颗药丸,塞进了她嘴里,又一指送进她的胃里,轻轻对她笑了笑, 「彻儿,公主还在等你,你一定要好好回去」。 「不!」 司徒彻疯狂摇头,眼泪如决堤一般汹涌。 司徒青云的脸上已经完全变色了,全身疼痛难忍,但那双深邃的眼睛还明亮,里面倒映着司徒彻漂亮的脸庞,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 「你是爹最疼爱的孩子,有你一个,爹……爹就对得起司徒家的列祖列宗,你也是爹最骄傲的士兵,所以答应爹……要打赢这场战」。 还有,你是长虹,是大周真正的天佑将军,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爹,你不会有事的,孩儿这就带你回京,殿下在家等我们,决明前辈会治好你的……」 司徒彻哭得不能自己,抬手背起司徒青云就往回走。 「彻儿,别浪费力气了」, 司徒青云挣扎着从她身上下来,叱咤风云的大将军此刻跌倒在地。 「爹快不行了,这一切是郑继之……你要早日打败滕绥,让郑家认罪,否则公主她们就危险了」。 「只有爹能打败滕绥」, 少将军倔强地拉着他的手臂,好像这样父亲就不会离开。 「彻儿」, 他嘴里吐出一口黑血,身体开始抽搐,眼神也逐渐涣散, 「爹想你娘了」。 「我也好想娘」。 少将军抬袖擦了擦眼泪,哽咽道, 」娘已经走了,您不要扔下孩儿「。 「乖……爹走之后,你就是大将军了「, 司徒青云把虎符交给她, 」保家卫国……是司徒家每代子孙的使命,爹和娘都会在天上陪着你」。 趁她不备,司徒青云拿起手边的长剑割了自己的咽喉,他知道,他的宝贝是捨不得对他动手的。 而他,铁骨铮铮几十年,此刻不愿意变成怪物,拿剑对着自己的士兵。 「爹!」 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渗出,少将军仰天长啸,无情的沙漠吞噬了她的悲怆。 周围是自相残杀的士兵,天空似乎也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司徒彻把他抱在怀中,一个人坐在沙漠里,身影孤寂。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owo 少将军终是要成长,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军。 知道你们捨不得大将军,作者也捨不得tot,呜呜呜,但郑继之确实就是背后黑手(华妃是不可能的啦),他之前就去过漠北,又与司徒青云交好,智商高,对漠北的事务很熟悉,这些作者都在前面交代过的,而且,他从来没对傅柔死心,所以从司徒彻与周楠成亲那时开始,他就怂恿滕绥发动了犬戎那边的政变,策划要司徒青云的命和兵权了,不然哪来的自信可以当皇帝? 第94章 报仇 「少将军, 大家都渴了……」 傍晚时分,一名士兵脸上晒得黝黑,舔了舔干燥皲裂的嘴唇, 渴望地盯着绿洲的泉水, 虽然知道那水里有毒, 可身体对水源的渴望, 已经快要超过对中毒的恐惧了。 身后的刀枪还在继续,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两个时辰,司徒彻缓缓转过头, 嘴唇有些许发紫, 脸色苍白,那些喝了毒水的士兵神色与太平村的村民相似, 都已经不是活人了,可他们的行动却几乎与正常人一样,跟没中毒的士兵们打得不可开交, 看来如决明大师所料,毒物的功效比以前更强了。 他们不用喝水吃饭, 正常的士兵体能却消耗得很快,只能占着人数上的优势,勉强轮流与之对抗。 司徒青云的尸体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腥黑的血液沾满了她干净的战袍。 「爹, 孩儿领命」, 她流下最后一滴眼泪, 把虎符收进衣襟,捡起司徒青云的长剑,飞了出去。 削铁如泥,人头如收割稻草一般被她悉数割下, 她可以冲锋陷阵于千军万马,这却是第一次对自己的手下动剑,其他士兵眼神悲凉——这些怪物,都是他们曾经手足情深的兄弟。 杀光中毒的士兵,她曲腿跪在这片无际却又被鲜血浇灌的沙漠,杀了他们而不让他们以这幅模样出现在战场,是维护他们作为保家卫国的战士最后的尊严。 剩余的士兵笔直地站在她身后,朝兄弟们做最后的告别。 因为身体素质好,司徒彻下手又精细,只有极个别士兵发生了爆炸,其他的尸体都还完整。 而后她抱起司徒青云残破的尸体, 「把他们都带回去火化,下次与滕绥交战,就是给他们报仇之时」。 「报仇!」 「报仇!」 「报仇!」 身后的士兵疲惫不堪,但声音洪亮,震彻山谷,每个人眼中都燃着怒火。 周楠醒来的时候,浑身都是冷汗,像是刚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离她最近的决明大师差点被她一掌打伤。 「楠楠,你怎么样了?」 「血,好多血,师父,我看到她身上好多血!」 第175页 她的眼泪直流,死死咬着嘴唇,梦里的司徒彻让她害怕极了,她好怕那是真的。 「怎么会这样?」 清风也很心慌,从周楠乱了分寸那一刻起,她也开始感到惴惴不安。 「公主,皇上醒来了,张永公公让人来通知你」, 外面的侍卫在门口说道。 「好」, 周楠沙哑地应了一声。 决明几人都担忧地看着她,现在她的心绪很不稳定,尤其是对于周晟,再加上对司徒彻的担忧,似乎要把她瘦弱的肩膀压垮。 「没事的,本宫会等她回来……」 她喃喃自语,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跟几人保证。 「公主,热水准备好了,你先沐浴一番再进宫见皇上吧?」 「嗯」。 华妃被人押着来到了御书房,她的神情冷漠,再也不像以往迎接周晟那样满面笑容, 「见过皇上」。 「你这个毒妇!你是什么时候……咳咳……什么时候对阿珺下的毒?」 周晟重重咳了几声。 「当然是公主被劫走的时候,怎么,公主还没告诉皇上,派人劫走她的,就是我吗?」 说到劫走周楠的人,她古井无波的眼神掠过一丝伤痛。 「你!」 周晟抬手指着她,因中毒过深,手指忍不住地颤抖。 华妃冷笑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纠缠十几年的男人,眼里再也找不到一分爱意,当初,她为什么会看上姐姐的夫君呢? 大概是……一直以来想与卫珺一决高下吧,想看看喜怒不形于色的姐姐,被人抢了最重要的东西会是什么模样,而那时的周晟,正值青春年少,长相俊秀,温文尔雅,对卫珺好得不能再好。 如果当年,她先遇见的人是—— 那个奋不顾身、对她好得不能再好的少年, 该有多好? 「皇上又比我的手段高了多少?当年姐姐偷偷服避子药,皇上是知道的吧?让吴太医把姐姐的药换掉的人也是皇上吧?」 她居高临下轻蔑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天子, 「皇上想不想知道姐姐为何还是没有怀上龙种?」 「朕……朕要杀了你!」 周晟气得想从床上起身给她一巴掌,然而越是生气,便越是无力,他也算是亲身体会到了卫珺临终前的心情。 「不劳烦皇上动手,我来之前已经服过毒了」, 她才不会把命交到这个男人手里。 「呵,你就不怕朕对枫儿下手吗?」 周晟沉着脸,满目阴霾。 「虎毒不食子,皇上若要对自己的儿子下手,就请便吧」, 她面无表情道,原本她也以为周枫是她的命,可展飞死后,她突然发现,其实她已经死了。 一个死人,还能怎么办呢? 何况,这话真耳熟。 每一个字都与他当年拿周楠威胁卫珺如出一辙,除了语气。 他对卫珺一向温柔体贴。 这就是报应吗? 一阵气血涌上心头,她浑身失力地跌在地上,原来死亡是这种滋味,生命流逝的倒计时中,她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比如,周晟声嘶底里的怒吼。 挣扎着爬到窗边,她不想死在这个牢笼里,推开窗,一跃而下, 朦胧中,她似乎看见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 「儿臣见过父皇」, 周楠低着头,眼神暗了暗,再次面对这个无比宠她的父皇,她的心头涌起的都是恨意,好想质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对母后? 「你来了」, 周晟躺在龙床上,一夜之间似乎老了很多,才四十余岁的天子两鬓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许多白髮,不知是因为风竹的毒性还是别的什么。 「阿珺……你的母后真的是中毒而亡的吗?」 「儿臣已经派人去查了」。 「那你呢?你也中了毒」, 「儿臣中毒不深,无碍,父皇不必担心」。 「那就好」, 周晟笑了一声,把张永打发走了,房内就只剩下父女两个人。 「父皇这是——」 「她死了」。 周楠睫毛动了动,真好。 「你呢,准备好搬去东宫了吗?」 「司徒彻,你回来了!」 听到动静,嵇安从营帐中跑出去迎她, 「你……怎么了?」 司徒彻抱着司徒青云的骨灰,发红的眼睛盯着她,对犬戎的恨意突然达到巅峰。 「啊——」 她抬手掐住了嵇安的脖子,嵇安被她吓得猝不及防,双手死死扣着她的手腕,却无济于事,她下手好重,嵇安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双脚也踮着挣扎。 嵇安的脸色已经发紫,生理性的眼泪流了下来,滴在司徒彻的手上,她这才松手把嵇安放下来。 嵇安跌在地上喘气,不知所措地看了她一眼,全身都害怕得发抖。 「我爹死了」, 她喃喃道,轻轻地把骨灰盒抱在怀中,司徒青云中了毒,尸体不能留,他曾经说过以后若是战死沙场,就要司徒彻把他的骨灰洒在大漠里太阳升起的地方,还有,要在大雨来临之际。 那时司徒彻不信,她爹可是天佑将军,怎么可能会死? 嵇安咳了好几声,才不可置信道, 第176页 「怎么会?」 司徒青云的武功那么高,滕绥最多和他打个平手,怎么会战死? 「滕绥下毒」, 她恨着说出这几个字。 嵇安终于明白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可刚才那一幕还是让她心有余悸,她摸了摸自己脖子,那上面有些青肿,良久才道, 「对不起」。 如果司徒彻没救她,或许滕绥不会那么恨她,就不会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 司徒彻把骨灰盒放在桌子上,在司徒青云的主帅之位上坐下,今日没有大雨,爹还能多陪她一晚。 「我这就走」, 嵇安缓缓从地上起身,她知道这一次,司徒彻是真的不欢迎她,大周的士兵一定都恨死她了。 「滕绥喜欢你?」 司徒彻抬头看了她一眼。 此时此刻她虽然对腾绥恨之入骨,却无法把这种仇恨全部加载在嵇安头上,身为公主,一出生便背负着与国同存亡的命运,她的殿下,也是如此。 「嗯」, 嵇安背对着她轻声应道,她本以为滕绥只是想得到她,□□嵇帝,没想到滕绥竟是要娶她,现在还留着嵇帝一口气,只是把他软禁在王宫。 滕绥只对打仗有兴趣,要他天天安分坐在龙椅上听朝论事,他未必愿意。至于女人,玩腻了各种女人的他,不知怎么就看上了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公主。 「你现在回去,是打算跟他完婚吗?」 嵇安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眶有泪水蓄积,她还能去哪呢?嵇帝被他控制了,边防到处是他的士兵。 「不想回去就留下吧」, 司徒彻冷冷道,既然滕绥喜欢她,倒也不是没有利用的价值。 少将军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收留她。 「真的?」 「你要是想与滕绥——」 「我不想!」 嵇安又退回到角落里,胆怯地看了她一眼,深怕她反悔。 「我可是要灭犬戎的人,你这样赖在我这,良心不会痛吗?」 嵇安一听她要灭犬戎,顿时慌了, 「犬戎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帝国,你要灭没那么简单!」 「我有一辈子的时间」。 「是滕绥要打仗……不是犬戎的百姓」, 嵇安突然跪在她面前, 「我父王没有要对大周出战的,其他士兵也是被滕绥强行拉过来的」。 犬戎原本经十年前一战就不堪重负,嵇帝这些年好不容易才安平养民,休养生息,被滕绥这一下搅得又是民不聊生,若司徒彻真铁了心要灭犬戎,到时候一定是满目疮痍,两败俱伤。 司徒彻看着案台上的骨灰盒,这也是司徒青云一直不主动对犬戎开战的原因,战争的残酷底下,受伤的总是百姓,哪怕是胜利的一方。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华妃的结局了,没想到还有隐情吧,嘿嘿,宫里的勾心斗角远比这复杂得多,周晟只是犯了绝大部分男人都会犯的错,可什么时候绝大部分女人才能像卫珺一样,说断就断?其实华妃这一点和卫珺还是挺像的…… 最心疼楠宝,回去让少将军往死里宠!互宠! 第95章 晕倒 「公主」, 清风低头从外面进来,周楠立刻抬头去看她,距离大周与犬戎交战那日已经过了一周, 这一周她寝食难安, 一边是与周晟周旋, 被朝事压得抬不起肩, 另一边便是担心司徒彻,整个人精神极差,摇摇欲坠。 「怎么了?是不是漠北来战报了?」 司徒青云让人进京给周晟发战报时, 司徒彻便会趁这个机会给她来信, 这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清风仍然低着头,一言不发。 「公主问你话呢, 你倒是快说啊!」 明月催促她。 「将军……在巨石谷牺牲了」, 清风抬起头,眼底有些湿润, 司徒青云对她要求一向严格,却没有因为她是女子, 就放弃她,给了她照顾少将军的机会。 在清风心中,大将军永远都是敬畏的长辈。 「什么叫牺牲了?」 周楠神色有些茫然,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子, 起身慌慌张张地来到她面前,夺过她手里的信纸, 一目十行。 这是给皇上的官方书信,信中只提到司徒青云战死沙场,少将军司徒彻身受重伤。 寥寥几个字,让她的心从高空重重地摔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她脸色极其苍白, 手紧紧抓着清风的前臂, 「彻儿的信呢?她哪里受伤了?」 清风拿出另一张纸,是司徒彻亲笔,话也不多,只解释了这次战争的结果,提到自己把司徒青云尸体火化了,让周楠保重身体,提防郑家。 「将军是中毒身亡的,少将军也中毒了」。 信纸滑落在地上,周楠几乎要站不稳,还是决明和明月一起扶着才不至于跌倒。 「她中的是那种毒?」 决明有些不相信,一是不相信她和司徒青云会中毒,二是不相信她中毒之后还活着。 「是徒儿给了她那颗药」, 周楠捂着眼睛,声音恍惚,就差一点点,牺牲的人名单里也要加上她的少将军。 「你把药给她了?」 决明有些生气,那颗药是她多年的心血,可以压制几乎所有的毒物,是留给周楠保命用的。 第177页 可她也无法责怪周楠,若不是如此,或许司徒彻现在已经死了,如果她死了,周楠这个样子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必须在一个月之内回京」, 决明严肃说道,那颗药丸只可压制毒物,却不可化解毒物,时间一长药效消失,该发的毒还是会发作。 「公主!」 明月和清风异口同声,周楠已经倒了下去。 「决明师父,怎么办啊?」 她轻得连明月都能轻轻松松把她抱起。 「她太累了,又突闻噩耗,精神有些承受不住」, 决明嘆了一口气,十分心疼道。 周晟那边一直在暗示她,给她施压,希望她能早日真正担负起储君的重任,她苦苦支撑着,只能等到司徒彻带兵回来稳定朝政,解决掉郑家的隐患才能迎新君,而现在司徒彻那边又传来这样的消息,她一人怎么承受得了? 更别说,她还身中冰魄。 周楠梦里想着念着司徒彻,意识都模模煳煳地飘到战场那边去了,朦胧的迷雾里,她似乎能看见当时的司徒彻要给司徒青云餵药,能看见她抱着司徒青云一个人坐在沙漠里孤独的身影,好想抱抱她。 彻儿, 她轻轻喊了司徒彻的名字。 司徒彻回头,满脸都是泪水, 殿下,爹没了。 周楠上前抱住她,捧着她的脸,低头轻轻亲了亲她的嘴角, 你还有本宫。 司徒彻的双臂紧紧扣着她的腰,脑袋埋在她的小腹,像只受伤的小兽。 殿下,你永远不要离开臣好不好? 周楠想答应,可怎么也说不出来,她的命所剩无几,又能陪司徒彻多久呢? 你答应臣,你答应臣啊! 司徒彻放声大哭,泪水沾湿了她的衣裙。 周楠不知该如何回应她,捨不得让她独自活在世上,却又对现实束手无策,只能陪着她一起掉眼泪。 「你答应臣……」 睡梦中的司徒彻及其不安生,紧紧皱着眉,身体不安地翻动着,将身上的毛毯踢到了一边。 「司徒彻,你怎么了?」 嵇安在她身旁照顾,这人自己发了高烧也不知道,还去了练武场练武,被大雨淋了个正着,一身湿透,再强健的身体也禁不住这样的折磨摧残吧? 还拒绝军医给她把脉。 真是个固执的人。 嵇安看着她的睡颜心道。 她第一次见到司徒彻,这人灰头土脸的,还绑架了她威胁父王,她对这人的印象简直坏到了极点。 然而被她胁迫至大周的那条路上,俘虏中有个人竟真的想要美人不想要命了,提议司徒彻一起姦污她,那时她害怕得不行,好怕司徒彻就点头同意了。 司徒彻没同意,转头就把那个口不择言的油兵渣子处决了,司徒彻是因为那个士兵破坏军规才动的手,军规自然是司徒青云定的——不许虐杀俘虏,不许奸.淫良家妇女,那时候嵇安觉得她虽然杀伐果决,但内心是个很正直的人,不会打破原则。 后来一次一次的接触印证了她对司徒彻的看法,原来她并非普通士兵,是大周的少将军。 嵇安真的很羡慕大周的那位长公主,为了看见司徒彻,她不惜和父王请求上战场,受了许多白眼和不屑,终于慢慢有机会成为司徒彻的对手,她大胆追求司徒彻,不害怕世人的指责。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是什么样的女子,才会得到她的全心全意? 她拿着手帕试图给司徒彻把额头上的细汗擦净,刚要触碰她,司徒彻倒扣住她的手腕,双眼突然睁开,把她推在地上, 「离我远点」。 她眼睛有点红,嵇安身上陌生的气息把她梦里的公主殿下都弄丢了。 除了清风和司徒青云,两人平时不会太亲密地触碰她,只有傅柔和周楠,能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让她不自觉地去亲近。 傅柔已经不在了,便只有周楠。 嵇安没说什么,从地上起来,转身去给她端了一碗药,司徒青云死后,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喜怒无常。 「殿下……」 司徒彻拿出周楠的手帕,紧紧地放在胸口,她好想周楠,好想念她的怀抱。 爹娘都不在了,她孤身留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公主殿下的温柔可以从无边的恐惧与孤独中解救她。 「少将军没死?也没有毒发?」 毒王根本不相信探子的消息。 「你不是说没有人能逃得过吗?」 郑容冷冷地看着他。 「这不可能……许是服了什么药」, 毒王眯着眼, 「难道她喝了长虹?」 「喝了长虹就不会中毒吗?」 周楠中毒一事郑容直到现在才知道,还好是找到长虹了,否则…… 「长虹的功效的确不一般,就像冰魄和风竹,本座将师祖研制的这些毒物稍加处理,这世上便无人能解,只有长虹」。 毒王嘆息了一声,其实也并非无人可解,如果聪明的师妹还活着…… 找到长虹是他毕生的任务,他曾与师妹约定好要一起破解师祖留下的难题,只是师妹并没有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长虹身上,而是想靠自己的努力研制解药,她天生就对医药颇有造诣,是师父的得意弟子。 第178页 可惜……被送入宫中,红颜薄命。 毒王握紧了拳,皇权,就这么轻易地拆散了他们,让他和心爱的师妹天人永隔,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还有师门那群腐败之徒,在师妹进宫后便想瓜分她的成果,这怎么可能,他绝不允许那些乌合之众侮辱师妹的心血。 害死阿淮的人,都是该死的人。 「现在怎么办?」 郑容眉头皱得很深,陈垚死了,司徒青云也死了,可他最希望死的人——司徒彻还好好活着。 「这不是很好吗?你妹妹会很高兴吧」。 郑容目光一暗, 司徒彻没死,公主也会很高兴吧? 「楠楠,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房里只剩下周楠和决明大师,周楠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从床上挣扎着下来,跪在决明面前。 「师父,您答应徒儿,要把她救回来」。 「你先起来」, 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消瘦的身子都撑不起内衫,随时都会再次晕倒,决明看不得她这个样子,自己都撑不过去,还要央求她救别人。 「不,师父不答应徒儿,徒儿绝不起身」, 周楠难得固执了一回,司徒彻虽然是长虹,但并非百毒不侵,上回一个小小的□□就能让她备受折磨,这一次恐怕还是仰仗决明的那颗药丸。 「她若能坚持回来,师父怎么会见死不救?」 决明对她这样有些束手无策, 「你快起来」。 「师父,徒儿骗了您」, 周楠纹丝未动,她知道司徒彻受了重伤,又中了毒,到时候决明为她疗伤,避免不了要与她接触,她的身份瞒不了多久,所以自己必须先发制人,若是到了那个时候…… 「骗为师什么?师父又不会怪你」, 决明的声音不自觉柔了一些,摸了摸身前女孩的头髮,她是把周楠当自己孩子看待的。 「彻儿,就是长虹」。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毒王和决明的故事也挺虐的,害,我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虐文小天才~ 才怪!不准说我虐!宇宙最凶.jpg 决明(心如止水):我的心中只有知识和徒弟。 还有徒弟她娘亲,前面有读者把皇后和决明凑一对,你们可真是小天才,作者觉得可,准奏! 新的封面在路上了,应该能在完结前赶上来,是主角人物图,有点小漂亮,敬请期待~ 第96章 血战 夜晚, 将军府上下一片尺素白缟,明明已经入夏,晚风不减清寒, 满天的纸钱瀰漫, 像是大雪纷飞, 府门前悬着的白灯笼上刻着漆黑悲戚的「奠」, 字里行间透着冷冷的寒意,被大风吹得摇摇晃晃,就像此刻它的处境, 风雨飘摇。 「这是怎么了?」 公主的房门紧闭了大半天, 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明月不禁有些担心。 「有决明大师在, 公主不会有事的」, 清风只能这样安慰她,少将军中毒生死难料, 公主很有可能是在请求决明大师救她,决明是何许人也?如真的与司徒彻密切接触, 恐怕很快就能发现少将军的真实身份。 没多久,房门终于打开,周楠穿着白色的孝服,身形消瘦, 决明跟在她身后张开双臂护着她,表情凝重。 「公主……」 明月看见她时, 眼睛忍不住湿润了,相比于司徒彻离京那日,公主憔悴了好多。 「本宫要进宫一趟,将军府你们要守好了」。 她对着府内的管家和侍卫吩咐道, 声音威严庄重,下一句却又轻柔温和, 「少将军归来之时,这里仍是她的家」。 「是!」 府内的士兵都斩钉截铁,大将军已经走了,少将军就是我们的信仰。 决明目光流转,为了司徒彻,她不惜拖着这身子在自己面前跪了几个时辰。 长长地嘆了一口气,知道司徒彻是长虹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杀了司徒彻救周楠,周楠中毒已深,长虹的血无能为力,只有长虹的命能使她起死回生。 而自己正在研制的冰魄的解药,还差一些火候,需要大量的时间试药,可是她竟然还要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先解救中毒的司徒彻,不答应她就不肯起来…… 决明又生气又心疼,却拗不过她的坚持。 司徒青云战死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宫里,群臣大骇,人心涣散,周晟如行将就木,只能躺在床上,太子被废,二皇子在天牢,此时此刻正是郑继之趁乱搅浑水的大好机会,她必须进宫去维持大局,稳定人心。 家国重担,都落在这瘦弱的肩膀上。 漠北边城,高高的城楼上挂着白色的奠旗,天空灰濛濛的,乌云万里,风雨欲来,司徒彻穿着丧服,手中握着司徒青云的长剑,立于城墙中央。 她所面对的,是底下黑泱泱的二十万大军,滕绥终于集结军队对大周进攻了,趁着司徒青云战死,士气低沉的时候。 前方的巨石谷被司徒彻全部炸毁,绿洲也好,峡谷也好,最终都会被沙漠吞併。 「滕绥,你背弃战场规则,今日,我要替所有死去的战士,向你讨回公道,要用你的血,祭我大周所有冤魂」。 司徒彻居高临下,声音不大,其中隐藏着的恨意和力量却无穷尽。 「哼,你有证据吗?」 第179页 滕绥骑在马上无赖似的仰头眯着眼,拒不承认自己的罪行。 「倒是你,偷了本帅的女人,还做缩头乌龟不敢应战!有本事就放马过来」。 一眼望去满城白缟,现在与我势均力敌的司徒青云已经死了,真正死透了,司徒彻不过是个躲在父亲庇护之下的小萝蔔头,手里的兵力不到十五万,滕绥更是有恃无恐,我一定要洗脱被司徒青云少胜多的耻辱! 司徒彻冷冷地看着我,抬了抬手,身后走出几个高高大大的士兵,声音洪亮, 「少将军!」 「喊」。 几人排成一列,拿出一个喇叭状的铁筒放在嘴边,轮流对着底下的二十万大军高声喊道, 「犬戎的士兵听好了!」 「少将军有令,不杀降兵!其余参战士兵,不留俘虏,一律斩!」 「滕绥违背道义,下毒谋害我朝战士,背弃君主,软禁嵇帝,意图谋反!你们的公主在我军暂留,所有降兵一律由公主带回王宫,免除刑罚,护送公主回宫者,或有重赏!」 这些话一喊出来,原本就不情愿打战的犬戎士兵开始蠢蠢欲动。 「都给爷爷闭嘴!」 滕绥吐了一口唾沫,脸上的横肉气得一颤一颤的,这里面有许多士兵是被我威胁过来的,只是为了性命不得不赶鸭子上架,现在被司徒彻这么一搅合,便人心惶惶,都暗自在琢磨这话的真假。 「不要停!」 司徒彻让人把嵇安带出来,嵇安自是配合她,安静地站在一旁,她也不希望大周和犬戎开战,犬戎虽然人数占有优势,可司徒青云死于非命,大周的战士心里都憋着一股怒气,正所谓「哀兵必胜」,这个道理她明白。 嵇安一露面,当即就有几个犬戎的士兵站出来投降,她好歹也带过兵,与战士们打过交道,更何况她是公主,犬戎绝大多数士兵,骨子里仍然是拥护嵇帝的。 「小兔崽子!」 滕绥从马上跳起来砍了那几个投降士兵的脑袋,吓得其余士兵不敢妄动。 司徒彻冷笑了一声,我这一杀人,底下想要投降的士兵更多了,不过是碍于我的淫.威,不敢站出来罢了。 她仔细观察了滕绥这二十万大军,正如嵇安所言,除了中间有两万左右是忠于我的旧部,对大周的降兵政策无动于衷,边上的十几万大概都是被强行拉过来的,军心涣散。 安排好手下的铁狼骑,她纵身一跃,携长剑朝滕绥飞了过去,与滕绥的这场单挑必不可少,她既是要为司徒青云报仇,也要给其我想投降的犬戎士兵消灭威胁。 滕绥挥舞着手上的铁斧,震得司徒彻手臂发麻,我的力量然深不可测,比司徒青云还要大许多,司徒彻收起了硬碰硬的想法,运起内功助力。 知道滕绥是左撇子,左手上又有旧伤,她并未从正面进攻,左右不停地变换招数让我不胜其扰。 「有本事就堂堂正正地跟老子正面比试!」 「你已经失去了比试资格」。 从我在巨石谷下毒那一刻开始,司徒彻就已经不把我看成犬戎的大将军了,对内我是乱臣贼子,对外我是卑鄙小人。 凭藉敏捷的身手,少将军如移形换影在我身旁移动,滕绥被她绕得头晕眼花,狂躁地在原地抡着斧子到处砸,地上被我砸出一个一个的大坑。 尘土飞扬,司徒彻咬着牙独自在漫天风沙里坚持,刀光剑影,身型倔强。 两边的士兵都看着我们决斗,不敢往前凑,我们之间打斗的胜利直接影响战争的结局,嵇安紧张地扶着城墙边缘,滕绥像个巨人一样壮实强悍,司徒彻大病初癒,高高瘦瘦的她看上去实在不是滕绥的对手,尽管武功高强,力量上却处于弱势。 战争前她曾经劝过司徒彻不要与滕绥正面交锋,可司徒彻不听,执拗地一定要胜过我,给司徒青云报仇。 一滴水落在她面前的砖块上,嵇安抬头一看,满天的乌云浓集,一场暴雨迫在眉睫。 少将军才高烧不久,怎么禁得起大雨的沖刷,她赶紧向身旁的战士请求,还未来得及叫喊司徒彻回来,一声惊雷响起,大雨瞬时侵袭了整片沙漠。 凉意浇头而下,也打落了捲起的狂沙,司徒彻的眼前变得清晰,心头也有一股冲动和能量破土而出,爹说过,大雨来了,就是娘在陪着她。 现在爹娘在天上看着她,她不能输!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她如滕绥所愿,选择从正面进攻,滕绥大喜,凭藉力量上的优势打得她连连后退,眼看就要逼近司徒彻,我用尽全力,笨重的斧头朝她噼了过去。 就是此刻,司徒彻放开手中的剑,任由惯性将它飞出去与滕绥的斧头交锋,自己凭藉轻盈的体型,逆着雨水划出一道曲线,一跃腾空。 电光火石之间,长剑被噼成了两半,连同剑柄全然被噼开,同时被噼开的,还有少将军视觉暂留的影子。 而她的人如苍鹰一般翱翔于滕绥的正上空,亦用尽了全部的功力,一掌击在我的头顶。 头骨断裂的声音被暴雨掩盖,滕绥的笑容还停留在脸上,司徒彻在我的身后降落,眼睛赤红。 此时电闪雷鸣,紫光在天空划开一道裂痕,滕绥的鬓角也出现一道裂痕,似雷神之锤砸在我身上,巨人缓缓倒下,地动山摇。 第180页 司徒彻从身旁的士兵手里接过剑,割下滕绥的头颅,高高举在手中, 「杀!」 鲜血顺着她的脸颊下淌,染红了她的白色丧服,雨水也洗不干净这荣耀的印记,颈侧的青筋汹涌,携带着无穷的力量,士气随着她的声音奔腾而出,如洪水勐兽从天而降,席捲大地,势不可挡。 犬戎的士兵还在怔愣恐慌之际,边城的城门大开,大周的战士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来,跟随着少将军的指令,热血沸腾。 「沖啊!」 「杀!」 她身上的鲜血染红了战士们的眼睛,必胜的决心已经在脑海中根植,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 嵇安注视着浴血奋战的高瘦身影,似乎也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狂风暴雨也无法熄灭这股热情。司徒彻遵守承诺,没有对两边放弃抵抗的犬戎士兵动手,所有的刀光都指向滕绥顽固的旧部。 此刻的她,对敌人残忍至极,已看不出平日温和的模样,像一头嗜血狂野的孤狼,嵇安的心随着她的刀光跳跃,怎么也平復不下来。 所谓兵败如山倒,她今日算是亲眼见识了。 第97章 暗涌 「容儿, 快!」 郑继之匆匆赶到郊外别院,与郑容汇合,那边传了消息过来, 司徒彻打了胜仗, 犬戎退兵了。 「您打算怎么办?司徒彻似乎已经怀疑我们了」。 郑容的神色也不太好, 若是她此次凯旋迴朝, 威望更甚,以后怕是再难有机会扳倒她了,而且上回在京城, 她有意警告他, 显然已经有所察觉。 「既然已经无路可退,不如搏它一把」。 郑继之眯了眯眼, 司徒青云亲手斩了陈垚,极有可能已经泄露秘密,现在司徒彻恐怕不止是怀疑郑家, 这次大胜犬戎,她手上集结的十几万军队非同小可, 若是坐以待毙,等她回京后,郑家只有死路一条。 倒不如趁现在,朝廷空虚, 人心不稳,司徒彻战胜的消息还未传到京城。 「爹, 收手吧,司徒……她不会放过郑家的,我们一起离开京城,家中有那么多的财物和下人, 够您生活一辈子了」, 郑好拉着他和郑容的袖子哭泣道,她现在已经不奢望司徒彻能爱她了,郑继之和郑容是她唯有的亲人,她不想他们去冒险,无论最后是他们胜利还是司徒彻,都不是她可以承受的。 「你懂什么!」 现在京城空虚,正是大好机会,郑继之甩开她的手,抬手就让人把她拉下去软禁起来了。 「可是,我们并没有那么多的军队能跟她抗衡」。 郑容皱着眉道。 「不用那么多的军队,让她束手就擒,只需要一个人就够了」。 郑继之挥袖背着手,冷笑了一声, 「你忘了吗?公主还在京城,她再快,能有我们快?」 郑容神色一僵,随即握紧了拳,周楠流产的事他也听说了,说不出是心疼还是痛快,她居然怀了司徒彻的孩子,她怎么能怀司徒彻的孩子?看吧,现在上天都看不下去了,不让那个孽种活着! 「孩儿明白了」。 朝堂之上,久久不见帝王,怀疑之声四起。 「皇上到底怎么了?公主为何拦着臣等见他,莫不是有不良居心?」 「二殿下为何被打入天牢,请公主给臣一个说法!」 殿里大多是周枫的羽党,华妃之事处理得紧急,周晟这边又没有任何消息放出来,他们自然以为是周楠把二皇子私自囚禁了起来,意图谋朝篡位,更是闹得不可开交,恨不得让周楠立马俯首认罪。 「臣等请求见皇上!放二殿下!」 周楠一个人站在台阶上,面对着这群打算闹事的文臣官员,身影有些单薄,但仍然挺拔。她旁边的张永都忍不住捏了一把汗,若是今日见不到皇上,这些激愤的官员恐怕连冒犯公主这样大逆不道的事都做得出来。 「张永」。 「奴才在」。 「你把父皇的圣旨呈给他们看一看」。 「是」。 张永从袖中拿出圣旨,清了清嗓子,尖细的声音把圣旨上的每个字都念了一遍,这才把圣旨交给为首闹得最厉害的吏部尚书,让他把圣旨传下去。 圣旨上,写的是华妃联合周枫意图谋反,华妃赐死,二皇子禁闭于天牢,朝政之事均由周楠处置。笔迹,自然是周晟的。 天子躺在床上几乎无法动弹,离不开决明大师的药,此刻早已经跟决明大师去了将军府疗养,不过中毒当晚,他就独自待在御书房里,准备了这份圣旨,只是还来不及宣读。 质疑她关押周枫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但闹着见周晟的人还没有偃旗息鼓,那些周枫的党羽见状,又开始浑水摸鱼,在底下嚷嚷着要见周晟。 「父皇身体抱恙,各位若是有要事禀告父皇,皆可由本宫代传」。 未等大臣们张嘴反驳,她先发制人道, 「明知父皇身体不好,你们闹着要见他,该不会是居心叵测,想要加重他的病情?」 「这……公主这是倒打一耙!」 一位官员愤愤不平道,明明是他们先怀疑她的,他们只是想见皇上,确认其安全,怎么被她说的,好像他们都是乱臣贼子一样。 「你们说本宫谋朝篡位,可知道本宫的驸马一家正在边关替大周守着江山,出生入死?」 第181页 周楠扫了他一眼,冷冷说道, 「本宫想要这江山,很难吗?」 那位官员抬头看了看她身上未曾换下的丧服,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并不打算继续与他们做无谓的争执,她果断挥袖把禁军调了进来,身穿金甲的禁卫军团团围住宫殿。 」再有滋事挑衅者,就与禁军手里的刀剑闹一闹「。 她随手抽出一个侍卫的剑,寒光凛冽,这下没有人敢啰嗦了,此刻要是上去,就是与性命过不去,没准还要背奸臣小人的锅。 这些老油条都是看她一个女子好欺负,平日周晟在朝时,根本就没有人敢这么闹。 可以预想,不久之后就会有人说她暴.政,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她看着手中的剑,想念着那个人快些回来。 退朝之后,还是有几个大臣不死心,又不敢明着和她做对,跪在外面坚持要见周晟,见不到就不肯起来,周楠任由他们跪着,只当做看不到。 「公主,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清风端着午膳进了殿堂,周楠这些日子食欲不振,但为了保存体力,她每日强迫自己要吃下那么多的饭菜,饶是如此,她面对着这些米粒,还是感到一阵噁心,难以下咽。 见她如此,清风也不好受,明明是将军府的厨子精心做的饭菜,公主却像是嚼蜡一般,吃得十分痛苦。她知道周楠的心已经飞到少将军那边去了,可是她的人却只能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之内,与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官员们抗争。 清风突然有些明白,皇后为什么不希望她成为君王了。 「张永,本宫记得,今日早朝上没有郑继之」。 周楠吃饭的时候也不忘记朝事,那日司徒彻的来信上除了墨迹,还有一个鲜红刺目的「郑」字,让她提防郑家,更重要的是,间接告诉了她司徒青云的死与郑家有关,故而她对郑家,更是密切关照。 「回公主的话,今日早朝的官员里,确实没有郑丞相」。 张永记性很好,平日周晟上朝,有什么要事都是他记着提醒皇帝,现在周晟倒下,周楠还是继续用他。 她点点头,今日那些闹着见周晟的人多半可能是郑继之怂恿的,现在禁军的指挥权一半在郑容手里,一半在她手里。不过这段时间郑容没怎么出现在她面前,本以为他有所收敛,却原来是去伤害她的少将军了吗?她低声喃喃道, 「本宫说过,必不轻饶」。 夜晚,公主府。 「快点!不要让公主久等」。 一群侍卫冲进了后院的厢房,先前那几个张永送的男宠就暂住在里面,因为之前西宅的事,加上瞒着司徒彻的原因,周晟并没有大摇大摆地给他们赐庭院,他们只能跟着原先的伴读挤在后院,明月随手将几人安排在邱埜他们旁边的偏房。 此刻,男宠们排着队从房间里鱼贯而出,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瑟瑟问了一句带头的侍卫, 「公主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啊?」 侍卫白了他一眼,恶狠狠说道, 「问这么多干嘛?去了不就知道了!」 说罢就让人把他们往门外带。 「兄弟,辛苦了,公主要他们做什么啊?」 邱埜用下巴指了指他们,顺手将一锭银子塞到侍卫手中,侍卫看了看四下无人,趁着黑灯瞎火将银子收入囊中,咳了两声作为掩饰,有些不自然地小声道, 「他们还能做什么?」 「原来如此」。 邱埜点点头,公主已经流产半个多月了,现在腹中无子,自然不受生理条件的制约,少将军又远在大漠,新婚不久就独守空闺,宫中无人,她怕是寂寞了。 等侍卫把人都带走,他赶紧回房提笔给主人写了一封密函。 「司徒彻,我要回去救我父王了,你也要回京了吗?」 嵇安骑马立在城门口,她还是穿着一身火红的长裙,身后是十万犬戎士兵。 「嗯」。 司徒彻穿着白色孝服,怀里抱着司徒青云的灵位,父亲的尸骨永远留在大漠,她能带走的,只有这块小小的木牌。 「我回去后,会与父王说明,不会再与你们大周开战」, 嵇安有些捨不得她,但在这么多的士兵面前,她也有身为犬戎公主的骄傲,没有表现得很明显。 」不与大周开战?「 司徒彻不明喜怒地笑了一声,犬戎不同大周开战,那是利益衡量之下的决定,至于以后,她根本没奢望嵇帝安安分分待着。犬戎物资匮乏,如果不向大周抢点什么,恐怕难以生存,只不过,小打小闹罢了。 」你别不相信!「 看出她的怀疑,嵇安急着辩解。 」哦,莫不是犬戎还未打消与大周和亲的念头?「 」……「 「我已经有妻子了」。 司徒彻没什么表情地说道,似乎话里有话,又似乎在激对方。 」我知道!「 嵇安忍无可忍地瞪了她一眼,大周的少将军一天不惹她生气就浑身不舒服似的。 「你别做梦了!犬戎的公主,永远都不会给别人做妾!」 」这样最好「。 少将军转身,准备让人关城门。 「司徒彻!」 嵇安又叫住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抬头坚定道, 第182页 「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的,就算你是男子,我也不会认输!」 她说这话的语气,和那日追着少将军、口口声声要司徒彻娶她时一模一样,赤红的长裙伴着长发在风中飞扬,是一种热烈而奔放的美丽。 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再攻打大周,少将军抿了抿唇, 「下次交战,我还是会活捉你」。 作者有话要说:  肿么样,新封面还可以吗?作者担惊受怕的,生怕你们说不好看~ 让画图的小姐姐改了几十次,估计她快被作者逼疯了,少将军是有点像男孩,髮型和衣服是个很重要的原因,尤其是碎发会显得很英气,大概会比较符合成长之后的形象吧,草稿的少将军真的特别温柔,可是作者没法放图给你们看了,小姐姐平时画男性角色可能比较多,公主也画得挺攻的,不过整体感觉应该还比较应景? 第98章 封喉 夜深之时, 守备森严的宫墙之内,不知不觉潜入了一道黑影,黑影行动迅速, 轻功极佳, 如果仔细观察, 还能发现与少将军的背影有些许相似。 但也只是相似, 并不相同。 或者说,与那日刺杀许长青的贾云庆相同。 郑容的眼神杀意极重,他刚从郑继之那里脱身, 父亲给他安排了一门亲事, 当然, 对象不是周楠。 我郑家要清清白白的儿媳。 郑继之如是跟他说, 周楠已经嫁给了司徒彻, 甚至还流过产, 在郑继之眼里自然是没资格再成为郑容的正妻了。 更何况这次活捉周楠,是用来逼司徒彻就范的,若是少将军心狠一点, 未必肯用兵权交换周楠, 到时候公主的命也就留不得了。 太平村的剩余村民已经全副武装, 只等待郑继之一声令下,围攻那座孤立无援的囚宫。 这一夜, 是他找周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他手里紧紧拽着邱埜的信,信纸被他手心的汗水沾湿,字迹都有些模煳了。 「为什么?」 他盯着后宫阑珊的灯火,目光沉沉,今夜的周楠就宿在这其中一座宫殿里, 有好几位男宠作陪。 提着刀,他慢慢往后宫走去,脚步沉重,带着从郊外踩来的泥土与灰尘。 后宫宫殿众多,一个分岔路口处站着一位左顾右盼的侍卫,正是是邱埜买通的那位,看见郑容很快便认了出来。 「郑大人」。 「她在哪?」 「公主今日借宿在端妃那里,端妃搬去华妃原来的宫殿了」。 周楠不喜华妃,连她住过的地方也不愿意去,郑容点点头,甩了一袋银子给他, 「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 「是,属下保证不会有人来打扰大人」。 侍卫掂了掂那袋银子的份量,喜滋滋抱着银子消失在黑夜里。 不多时,端妃宫殿外的守卫就陆陆续续撤掉了,房里的灯火也在此刻熄灭了。 郑容来到寝宫门口,房内传来其中一位男宠的声音,有些哆哆嗦嗦的。 「公主,这……」 「躺下」。 「把衣服脱了」。 「快点,这种事不需要本宫告诉你们该怎么做吧?」 说着这样不知羞耻的话,她的声音竟还如此冷清,郑容脑袋里有了画面,不知她动情时是什么模样……光是想一想,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喉头吞咽了一下。 里面很快就传来男子的粗喘,柔柔弱弱的,却一点周楠的声音也没有,看来,这些男宠满足不了她。 「公主,不如让臣来伺候你吧」。 郑容一脚踹开了门,声音低沉得像是索命的鬼魅。 漆黑一片,隐隐约约只能看见床榻上有两个裸色身影交缠在一起,唯一的光亮,是郑容眼中的愤怒,剑锋直直朝着床榻指去。 哐地一声,床上两个人为了避剑,齐齐飞了出去。 「哎哟!」 其中一个男宠趴在地上有些起不来了,另外一人扶着他起身,郑容定睛一看, 那也是个男人! 「哦?郑统领要伺候本宫?」 房内的灯火亮起,高高的台阶上,周楠半闭着眼躺在贵妃椅上,身上盖着的是少将军的大氅。 「倒也不是不行,原来郑统领也有龙阳之好的吗?」 郑容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刚才……根本不是她在与男宠纠缠,她只是在一边袖手旁观,不,旁观也算不上,屋子里连灯都没有。 「臣不知公主还有这样的癖好」。 他语气淡了许多,任由那两个男子跑了出去,他们在这,也是碍事。 「公主也爱看少将军与别的男子如此吗?」 「她是本宫的人,自然只能和本宫如此」。 周楠缓缓睁开双眼,抬头与他目光相撞。 一如既往的冷漠,带了些许厌恶。 郑容笑了一声,朝她走近, 「公主装什么,你不就喜欢强的吗?少将军是不是日日夜夜都用蛮力强迫你,让你舒服得不得了,这些柔弱男宠怎么能满足你?今日不如让臣来伺候你,保证比少将军更让你舒服」。 终于露出本性了,周楠对他的言语激怒无动于衷, 「她怎样本宫都喜欢,而你——」 话音刚落,一队侍卫冲进来把他团团包围了起来,火光更甚,照印每个人的脸庞,为首的正是收了银子的那一位。 第183页 「你」。 明白自己中了圈套,他抬头看着周楠, 「公主什么时候发现的?」 「徐治」。 言简意赅,他握了握手里的剑,这一切本来天衣无缝,实在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所以公主有证据吗?」 「来人」。 另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被清风带了出来,清风挑起他的下巴,胡乱的长髮底下赫然是刚才不久给他去过书信的邱埜。 郑容微微睁大了眼,邱埜全身是血,胳膊和腿都像是脱臼了,摇摇晃晃地挂在身上,整副躯体已经不能凭藉自己的力量直立起来了,甚至已经不成人形了,看见郑容,才努力张了张嘴, 「对……不起,主人,属下实在……实在受不了了,求求你……给属下……一个痛快」。 鲜血顺着他的嘴角下.流,他说话含含煳煳,似乎舌头都不完整了,这当然是清风的手段,撬开奸细的嘴是暗卫的必修课,对敌人残忍,是她从小就知悉的真理。 对于邱埜这种人,她从不手软。 明月撇了撇嘴,躲在周楠身后,跟邱埜的遭遇比起来,当初的清风没有一怒之下把她灭口,实在是善心大发。 他的全身都在发抖,似乎是在害怕,又像是在疼痛,郑容有些看不下去,举剑了结他的性命,邱埜对他还算忠心,这也是解除他的痛苦,完成他最后一个请求。 「徐治,贾云庆,西宅的男宠,太平村和江平县的村民,以及被他们杀害的百姓」。 周楠一一细数他的罪行,还有十年前和这次战死的士兵,以及傅柔,司徒青云,和她中毒的……少将军。 都是郑家欠的人命。 「哈哈哈哈!」 郑容大笑,终于在她眼里看见了在意和哀伤,却不是因为他,他瞪着双目质问她, 「贾云庆可以,皇上赐的男宠可以,司徒彻也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我哪里比他们差了?」 「为什么你总是看不见我?」 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颈侧和手背的青筋暴起,模样极其可怕。 「因为,你不是她」。 周楠淡淡答道,伴读也好,男宠也好,驸马也好,只要是司徒彻,就好。 郑容一时没有听懂,看见旁边的侍卫还站着,率先动了手, 「从来没有人敢收我的黑心钱」。 凌厉的剑风朝侍卫噼了过去,半路被清风所劫,两人交上了手,郑容像是拼了命一样,清风也不甘落后,两人在逼仄的寝宫里刀剑来回,剩余的侍卫守在周楠身边。 「你到底是谁?」 他十分确定在哪里见过清风。 「你死了就会记起我是谁」。 清风剑法比他好,他连连退了几步,见落于下风,转头就打算逃跑,除了远在漠北的少将军,这里没有人轻功好过他。 南阳那次让周楠印象深刻,见他脚尖改了方向,她抽出身旁侍卫的剑,提前飞身出去,剑柄在她手心旋转一圈,就直直刺向郑容的胸膛。 皮肉撕裂的声音很干脆,郑容看着没入胸口的剑,随即抬头定定地看着她,她今日根本没打算让他活着离开。 「你想死在本宫的剑下,本宫成全你」。 周楠面无表情收回剑,鲜血从他身体的洞口喷射而出,却没有零星半点落在雪白的裙上。 「公主真是绝情」, 郑容跪在地上,试图去拽住她的裙角,满是不甘心。 清风上前一步踩在他手上。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南阳县那个黑衣人!」 郑容眼里闪过恨意,他突然明白了,邱埜说贾云庆很奇怪,性格大变,原来是换了人。 他竟一直被蒙在鼓里,从一开始就暴露在了周楠眼中。 「我说过,你死了就会想起我是谁」。 清风冷冷道。 「该不会男宠也是少将军吧?」 他有些阴阳怪气,言语之间都是鄙夷, 「少将军长得像个女人,做事也不大丈夫,居然委身做了男宠,司徒家果真「教子有方」,幸亏阿好没有嫁给她,她怎么配得上阿好?」 听他这么侮辱司徒彻,清风脚下用了力气,能清晰地听见指骨断裂的声音。 「不准你这么说少将军!」 「呵,你跑不掉的,我爹已经带死士包围了皇宫」。 他发出诡异的笑声,伴随着痛苦的扭曲神情,显得有些骇人。 「我要是死了,我爹不会放过你的,你得下来陪我,司徒彻打了胜仗又如何,还不是要孤独终老,痛苦一生,哈哈哈哈……」 「孤独终老,痛苦一生」几个字刺激到周楠本就紧绷的神经,原本打算多留他几天苟延残喘,用来牵制郑继之,她实在没忍住,终是又给了他一剑,这一剑封喉,世界终于清净了。 「公主……」 「无事,将他处理掉」。 周楠转身离开了寝宫,她刚才的声音明显有些沙哑,眼睛也有些红,清风不禁有些担心,这些天她都是强打着精神,把痛苦独自咽下去,一人担负起所有的责任,也不跟她们倾诉和吐露。 可是,她还能坚持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事实证明,口嗨一时爽,黄泉火葬场,不要在公主面前说少将军的坏话,否则,送你去地狱哦~ 第184页 总是让郑统领面对这样的场景,作者似乎有点不太地道?不过没关系,没有以后了…… 跟大家报备一下嗷,现代篇打算v了,主要是作者之前不知道三周轮空一次榜,这一篇可能还有一个月左右就要完结了,现在看的人还是很少,这一周没有榜单,作者又不想断更,打算用那篇上个夹子引一下流量,没看过的读者不用再去看那篇,作者是认真的哦,只看这篇就够了,因为完结后可能再也不会有上榜的机会,希望大家能谅解~ 第99章 勤王 「容儿去哪了?」 天亮之际, 宫外的一片荒郊中,郑继之整顿好穿着黑色铁甲的傀儡村民,便向旁边的管家询问郑容的去向, 他已经准备破釜沉舟, 成败在此一举。 「属下……属下不知」。 管家吞吞吐吐的, 神色有些慌张, 昨夜郑容说要趁着黑夜把公主活捉回来,这样也少花些力气,用不着大张旗鼓地去造反, 可是……这一去就没有回来, 不知到底是如何了。 「不知?」 郑继之笑了笑, 笑容让人瘆得慌, 背后发凉, 熟知他手段狠绝的管家知此事瞒不住, 老老实实交代了。 「少爷昨晚进宫了」。 郑继之沉默了片刻,表情有些阴沉,邱埜放在周楠身边好久了都没什么动静, 此刻突然, 肯定有问题, 司徒青云刚牺牲,周楠还在守孝期, 不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地搞出动静。 容儿十有八九是中计陷入危险了, 不知是不是已经被周楠抓住用来做筹码。 「你要等他回来再动手吗?」 毒王慢悠悠地从林中出来,手中握着一根镶着金边的黑竹长笛,脸上的面具依然神秘。 郑继之看了他一眼,这个人很奇怪,他答应与自己联手摧毁大周政权, 却又什么赏赐也不要,只要周晟和周楠的命。 「当然不,还是按原计划进行」。 他也十分担心自己的儿子,可是司徒彻那边迫在眉睫,如果再等下去,等漠北大军赶了回来,一切就全完了,眼中闪过狠绝,如果容儿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就要在周楠身上加倍讨回来! 「那就好,本座可是迫不及待了」。 他拿着笛子放在唇边缓缓吹了起来,乐声悠扬,然而那些黑甲傀儡像是被唤醒了一般,慢慢行动了起来,他们的动作一致,竟然和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不相上下。 「毒王不愧是毒王」。 郑继之有些惊奇,这些村民身上穿的黑色铠甲刀枪不入,尤其是颈部,铠甲沉重,普通士兵根本无法承受这种重量上战场,可是穿在这些已经死去的人身上,除了动作慢一些,完全不受影响。 而且他们不吃不喝,对外界不闻不问,只听令于笛声,更不会背叛他,简直就是神兵神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数量。傀儡们大概有两百余人,用来攻占八方通达的皇宫有些捉襟见肘,不过郑继之手上还有一千禁卫军。 「那些禁卫军恐怕不会这么乖乖地听你差遣」。 毒王调侃道,这可是京城,郑继之要打的不是什么乱臣贼子,更不是普通百姓,而是皇宫里的天子和公主,禁卫军也不是傀儡,任由他们操控。 现在那些侍卫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即将面对的对手是长公主,一旦郑继之说出自己的目的,恐怕不用周楠动手,他们就会先对郑继之下手,以谋反的罪名把他的脑袋砍下来,毫不犹豫地进献给皇帝。 「那就让他们乖乖地听我差遣」。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若是拥有一千二百黑甲勇士,皇宫里那一千左右的普通侍卫可就远远不是他们的对手,更别说,皇宫是一座围城,死一个人就少一个,而他们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抓捕京城的百姓替补,可以说拥有源源不断的兵力储备。 「传本相令,犒赏各禁军侍卫美酒一坛」。 「是」。 管家领着命下去了。 「公主!」 清风难得小跑进了宫殿,脸色有些红红的,微微喘着气, 「少将军打了胜仗!」 「真的!」 明月从周楠身后跑出来,有些激动。 「真的,犬戎那边已经退兵了,据说少将军斩了滕绥的头」, 她有些骄傲地说道,随即抬头看向周楠。 周楠只是点了点头,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司徒青云出征之前就有必胜的把握,打败犬戎只是时间问题。而司徒彻……中了毒,这次与滕绥交战又免不了受伤,她的胜利,代价太大了,对周楠而言,这胜利未尝不是一种伤痛。 「少将军很快就会回京的」。 清风安慰道,她知道周楠想念司徒彻,很想很想。要是少将军回来了,公主也不至于再独自一人承受这些。 「不知道师父的解药研制得如何了?」 一个月转眼已经过去一半,司徒彻就算日夜兼程也要好几天才会回京,时间很紧。 「一定会成功的」。 决明留在将军府专心钻研解药,顺带照顾周晟,以她的努力和天赋,清风相信少将军不会有事。 「还有郑家」, 周楠眉眼浮现一丝担忧,郑容死了,他说郑继之准备动手,可现在皇宫空虚,虽说有禁军把守,她仍然有些不放心。决明一开始并不想她留在皇宫,可周晟已经行将就木,除了她,没有其他人能在此刻有能力稳住局势。 第185页 「不如我们先发制人」。 清风提议道,与其等郑继之动手谋反,不如现在就以郑容夜袭皇宫为由,全城追捕郑继之,把郑家一网打尽,也好给少将军报仇。 周楠看见门外脚步匆忙前来报告的侍卫,轻轻说道, 「来不及了」。 她不是没有派人去丞相府查探过,郑继之狡猾得很,几天前丞相府就人去楼空,现在只剩一座空府,皇宫的人手紧缺,她不可能再分散兵力到处去缉拿郑继之。 果不其然,侍卫跪在殿堂前,慌慌张张道, 「公主,宫外已经被郑丞相带兵包围了,他声讨公主……」 声音小了下去,那个词他不敢轻易说出口。 「说」。 「是,郑丞相起兵勤王,声讨公主弒父逆谋,天理难容」。 「他怎么这么不要脸!满嘴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明月第一个忍不住,跳起来骂人。 偏偏此刻周晟什么也做不了,与死人几乎无异,不可能出来证明周楠的清白,她只能把委屈往肚子里吞。 「禁军都安排好了吗?」 周楠没有时间再去讨论郑继之的卑劣,现在只能死死守住皇宫,等司徒彻回京平定混乱。 「城门已经全部上锁,都有侍卫把守」。 「嗯,郑继之不从丞相府那边过来,也不可能从集市那边带军进攻,他一定是走的北门城楼,清风,你过去看看形势如何」。 北门城楼是司徒彻出兵之时走的宫门,那里相比其他城门宽阔许多,是入京之后进宫最常走的大道。 「是」。 与此同时,在将军府安心提炼解药的决明大师也发现了府外的异常,外面都是慌忙逃窜的百姓,她让侍卫去打听情况,侍卫很快回来汇报了。 「郑丞相要起兵勤王」。 决明脸色一沉,周晟现在就在这将军府中,他与周楠算是交换了位置,本来楠楠才是应该安然待在密不透风的将军府等着司徒彻回来,此刻却要承担这样的风险。 想起房里异常虚弱苍老的皇帝,她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厌恶,他胁迫卫珺,又逼着周楠接盘政务,楠楠那傻孩子…… 却还把他当父皇一样悉心照顾着。 正想着这些,墙外传来奇怪的声音,她警惕地眯起眼睛,掌风一起,掀起火炉上一个瓦罐就朝声源砸了过去,随后沉声道, 「捂住口鼻」。 旁边的侍卫闻言立马照做,并统统抽出了腰刀,决明拿了些粉末撒在火堆上,随着滋啦一声烟雾四起,那混在空气中神不知鬼不觉的迷魂药就此失效。 墙外的黑影暗嘆了一声,只得带着几个黑甲战士匆匆离开,将军府守备森严,本是想用毒让这事儿简单一些的,没想到…… 这决明大师有点意思,毒王目露兴奋,那摔碎的瓦罐里,明明就是这毒物的解药,除了顺序还有一点问题,不过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弄到这个地步,着实是不容易的。 等攻下皇宫,他要找郑继之拿到对决明的处置权。 郑继之万不会放过将军府,这才特地让他带了一些人过来血洗将军府,不过目前看来是有些难度的,将军府除了侍卫,还有司徒彻手下的士兵,硬碰有些棘手,决明也不是好惹的,用毒也行不通。 若是有时间,毒王倒不介意会一会这位医圣,不过此时,他还得抓紧时间赶去皇宫,无论如何,抓住周楠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周晟,一只脚已经踏入黄泉,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就让这狗皇帝再苟延残喘几天。 决明的心情可不像毒王那么轻松,她倒是希望郑继之能先带大军围攻将军府,那样周楠还有机会脱身,可是郑继之显然已经知道周楠就在皇宫,对宫里发生的事十分熟悉,现在该怎么办呢? 「司徒彻,你可得快些回来」。 被众人寄託厚望的少将军此刻正在努力往京城赶,马不停蹄,日夜兼程,郑继之能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得到,现在滕绥死了,陈垚也没了,他自是不可能再幻想凭藉压制司徒家来达到目的。 那就只有先下手为强,不过少将军并不知道京城里已经变天,她的公主殿下被困于皇宫寸步难行。 小麦色的脸庞有些发紫,毒物已经在她体内蛰伏了许久,少将军置若罔闻,只一心一意领着大军往回赶。 「殿下,等臣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可能……又……要……跑路了…… 第100章 危机 清风到达北门城楼时, 城楼下已经是黑漆漆一片,像一个一个的雕像立在石板路上,连一张脸也看不到, 冰冷的铁鳞片从头覆盖到脚, 让人头皮发麻。 她大致点了点人头, 这里有七八百的黑甲, 郑继之大概在其他几个城门也做了安排,正如公主所料,绝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这边, 她不禁有些担忧, 如果少将军要进宫, 一定也是从这边来, 可……能撑到那时候吗? 若是普通侍卫也就罢了, 她还有几分胜利生擒郑继之的信心, 可是这些黑甲,薄弱的颈子全部被铁鳞遮了起来,杀也杀不死, 战斗力很强。 尽管如此, 她还是领了一百侍卫与之交锋, 试图从中找出什么破绽来。 郑继之站在后方,沉沉地望着他们厮杀, 黑甲的表现很让人满意。 那身铁甲很强硬, 普通的刀剑对其伤害力可以忽略,而只穿了铠甲的侍卫可是活生生的人.肉靶子,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死了十几个侍卫,几乎个个是被撕裂开来, 死状十分惨烈,而郑继之手下的黑甲,被清风用蛮力推倒了几个,又缓缓爬了起来。 第186页 清风见状只得让剩余侍卫回到了宫内,好在这些黑甲行动相比稍有迟缓,她还能顺利关上城门。 「把容儿交出来,本相可以考虑放你一条命」。 这是对着清风说的,清风冷笑,郑容早就死在公主剑下,不过她此刻并不打算激怒他。 「丞相不是前来声讨公主篡位的么?怎么此刻倒是做些不相关的事?」 郑继之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死到临头还要嘴硬」。 他无非是仗着这满地的黑甲已经不是活人,听不懂人话,才这样大放厥词。清风没再搭理他,快些回宫里把情况告诉公主才是首要的。 与她一同到宫殿报告的,还有一名侍卫,他是去另外几个门查探情况的,神情更惶恐, 「公主,围堵宫门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他们在诱骗年轻力壮的老百姓喝那药,现在京城里一片混乱」。 周楠的嘴唇有些发白,郑继之造反在意料之中,可他的心狠显然已经超出常人所能承受的范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祸不单行,她还未想到应对的办法,东门那边的上空升起一阵黑烟,浓烟滚滚,随即是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不好!」 周楠赶紧带着大家往东门那边赶过去。 「轰——」 东门后面站着一队侍卫,他们用一根长木扣在城门后,死死抵住外来的冲撞,另外有四五名侍卫拿着水桶给城门泼水。 「咳咳……这样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周楠被烟燻得咳嗽连连。 「公主,这里交给侍卫吧,你先去宫殿避一避」。 清风让明月把她带走,随即带着侍卫们把皇宫里能用的大石头全部搬到门后,死死堵住外面傀儡的攻击。 「怎么办呀?」 明月急得团团转,那些黑甲村民水火不进,她们现在什么办法也没有,可那几道城门根本挡不了多久,恐怕是在少将军回京之前就要被郑继之攻破。 对外界环境极其敏感的小狼从角落里钻了出来,被周楠一把捉住,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她突然对侍卫吩咐道, 「你们去看看兵库,上回父皇在御林用的火铳还有没有?」 「是」。 那次周晟让人做了一批火铳,因为出了刺杀的事情,除了用过的那支火铳,其余的都被尘封起来,没有再见天日的机会,普通弓箭不能穿铁,但火铳没准可以。 「公主,你去哪?」 周楠拎着战虹往御花园走,御花园这边树木繁多,战虹的体型小,恰好可以用来隐蔽,即便它熘了出去,外面的黑甲也认不出它。 「走,不要再回来了」。 周楠把它放走,它的爪子却一直牢牢抓着她的衣袖,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不愿意离开。 「嗷呜——」 湛蓝的小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信任和依赖,她别开脸,狠心割下自己的衣袖,郑继之的目标是她,混乱之中谁也不会注意一只狼崽,可若是狼崽跟在她身边,就会变得很危险。 更危险的是司徒彻,她万一有什么伤口裂开,狼崽又控制不住去舔她的血,一切都会暴露,她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战虹不死心地还想往她身边跑,她拿着剑把它赶走了,明月有些不捨得,可最终也没说什么,小狼是少将军送给公主的,公主有处置权。 见它躲在一处灌木丛中一动不动,周楠带着明月几步轻功离开了御花园。 后宫还有许多妃子和年纪尚小的公主皇子,无一不是大惊失色,周楠现在无法将人送出宫去,只能安抚她们全部待在寝宫不要出来,让张永带着些宦官守在那里,郑继之的目标是她,若不首先抓住她,是不会先去管别人的。 「公主,兵库还有一批火铳!大概有五百枚箭头」。 「好」。 周楠从侍卫中挑选了几个骑射准的,与清风拿着火铳先去了人数相对较少的西南门。 亲自对准了其中一名黑甲,爆头。 「有用!」 清风眼前一亮,有火铳的能量蓄力,箭头可以穿破铁甲,那名脑袋被公主射穿的傀儡很快倒了下去并爆炸了。 可没能高兴很久,这里只有五百发箭头,即便是一箭射中一个,也远远不够消灭这些傀儡,更何况,傀儡的数量还在增加。 「当务之急,是如何从这里脱身」。 清风打算以西南门作为突破口,只要能把周楠带出去,郑继之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别想控制这些傀儡抓住她们。 一队人马在西南门进行了一番清扫,好不容易傀儡被杀得差不多了,周楠这才发现宫门之外满是干草和桔梗,还洒了许多白酒,郑继之的手下举着火把将干草都点燃了,火焰瞬间吞没了整个西南门。 谁都别想出去,谁也别想进去。 火光沖天,黑雾浓烟包围了这片宫墙。 「他是想逼本宫走北门」。 周楠捂住口鼻往后退。 眼看天色渐晚,她的神色已经十分疲惫,清风抿了抿唇,城门内芯是铁板打造的,城墙也牢固,就这么个烧法,起码也要烧个一天才能把门烧没。 「公主,这里还有一场硬战要打,你去殿堂稍作休息再想办法吧」。 「对对对,这一下子根本出不去,身体重要」。 第187页 明月也跟着清风说道,再这样下去,只怕是郑继之还没打进来,公主就先倒下了。 「本宫知道了」, 周楠嘆了一口气,她实在有些恨自己这副弱不禁风的身体,只得先回了殿内靠在案台上闭目养神。 清风交代了侍卫安排好防御就回到她身边,现在情势危急,她一步也不敢离开周楠。 等到天完全黑下来,她更是执剑守在周楠身后,锐利的眼神不停地扫视周围,满身戒备。 正是因为她如此,黑暗中的阴影才始终不敢靠近周楠,看过清风与北门那几个黑甲打斗,毒王不敢轻举妄动,这个人的武功远在他之上。 算周楠走运,他暗哼了一声,像鬼魅一样游荡在皇宫里,今晚他的任务,是救出郑容。 其实郑继之怀疑郑容已经遭遇不测,否则周楠怎么会不拿出郑容来与他谈条件,只不过,郑继之需要确切的消息,那毕竟是他儿子。 从袖中跑出几条虫子,毒王跟着虫子来到后宫,在一片翻动过的土壤中挖出了郑容的尸首,黑色的面具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毒王眼中显然没有流露出什么同情之类的感情。 他帮郑家,只不过为了推倒大周政权罢了,郑容死了也挺好的,这样郑继之就会更疯狂,大周就毁灭得更快。 把郑容的尸体带到郑继之面前时,这位心狠手辣的丞相终于流出了一滴眼泪, 「容儿……」 被泥土掩埋了一天一夜的尸体并不好看,尤其在炎热的夏日,郑容身上已经有了腐败的气味,毒王带他过来时都掩住了口鼻。 但郑继之浑然不觉,一只手摸着儿子溃烂的脸颊,好像郑容并没有死,只是闭着眼睛躺在那里。 「爹会给你报仇,你……好好休息」。 而后,他缓缓站了起来,满眼都是猩红, 「传令到宫里去,周楠的命,值万两黄金!」 这消息传得很快,没多久就有侍卫到宫殿向公主禀报了。 周楠也不再睡得着,干脆从案台起身, 「看来他已经发现了郑容被本宫所斩」。 她的语气淡然,听不出有后悔之意。 「若是——」 「不会!」 知道她要说什么,清风难得出言打断,她答应过少将军,绝不会让公主有事。 「人心难测」。 帝王之术在于操纵人心,深知这一点的周楠怎么会不知道,在这个危急的时刻,郑继之的奖赏杀伤力或许比那些黑甲傀儡还要大。 似乎要证实她的猜测,那个前来告知消息的侍卫已经朝她亮出了屠刀,这一切发生得很突然,清风离她的距离比侍卫远,而周楠自己防不胜防。 电光石火之间,有一个纤细娇小的身影挡在她的身前,将她推离危险。 「明月!」 周楠转身接住小小的身躯,几乎是同时,清风拔剑朝侍卫砍了过去。 然而,明月的胸口已经盛开一朵血花,长剑直直没入她的心脏,一向活蹦乱跳的小女孩此刻脸色煞白。 「是本宫不好……」 眼前一片模煳,周楠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明月身前。 「公主,你不能投降」。 明月看出她有拿自己性命去换皇宫所有人活路的打算,拉着她的衣袖不松手。周楠抬头想寻求救援,可此刻皇宫哪里还有救援? 「你答应奴婢……要好好活着……哪怕……哪怕只有一天……明月要你好好活着」。 「好……」 她泪如雨下。 「奴婢以后不能在你身边,你可不许任性……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过有少将军在……奴婢也放心」。 见她答应,明月才轻轻地笑了笑。 「奴婢知道少将军就是……公主……奴婢不会逼你的」。 周楠僵了一下身子,她一直没有把司徒彻是长虹的事告诉明月,这个秘密太过惊天动地,容易惹来杀身之祸。可明月并不傻,两只狼眼睛变色时她都在场,那时让周楠杀了长虹解毒也确实是试探,她还是希望周楠的毒可以化解,就像司徒青云保护司徒彻一样,他们只是立场不同。 「对不起,明月」。 「公主不必说抱歉……奴婢知道你是为了明月好……能遇见公主……就是明月最大的幸运」。 她把眼神转到旁边站着不动的清风身上,自以为露出了一个很兇的表情, 「不把公主完好地带出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清风这次没有不耐烦,只是红着眼轻声说道, 「我把公主完好地带出去,你也别放过我」。 「哼……我看你就是欠打」。 气势不汹汹地说完这句,明月就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废话不多说,少将军下章回京。 第101章 归来 「明月……」 周楠抱了她许久, 这个小姑娘一直跟在她身边,很没安全感,有些任性, 脾气也暴躁, 对谁都是如此, 唯独见了她, 总是温柔以待。 「公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些离开吧」。 清风语气平静, 目光从未离开周楠怀中的身影, 汹涌都被她压制在内心深处, 她还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一定要把公主安然送出宫。 「本宫要把她带回去」。 「但不是现在」。 第188页 清风从她手里接过明月, 明月的身子已经凉了, 冰凉的触感好像隔着皮肤传到了暗卫的心尖,她在宫殿里找了个隐蔽之处,把明月藏了进去。 见她如此, 周楠没说什么, 明月对她的温柔是独一无二的, 对清风的放肆,也是绝无仅有的, 那是她最真实的一面, 只有在完全相信对方的情况下,才会那样放任自己。 走出宫门,已经是晨光熹微。 清风集结了所有的侍卫,带着昨日剩余的火铳,准备一举从北门突出重围, 那些黑甲破坏力虽强,但动作并不快。 没有别的路可走,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其他几个门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即便周楠与她再藏在宫殿里,也躲不了多久了,更何况这些侍卫心里,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们不再相信任何人,周楠也放弃了投降的打算,她的命,是明月救下的。 往北门走去这一路上,清风一直紧跟着周楠,周楠也拿着剑全心戒备,这些侍卫即便是想下手也没有办法,基本上还是老老实实跟着。 「不要想着丞相的黄金」, 清风冷冷说道, 「昨晚有飞鸽传书,少将军已经进京了,即便是拿到那万两黄金,又能在兜里揣多久呢?」 此言一出,侍卫们都开始骚动,现在被困在皇宫里,谁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只知道此时的皇宫,就是一座等死的囚牢。 「少将军真的回京了吗?」 「那她怎么还不来宫里救驾?」 「……」 周楠表情沉着,她知道清风是在骗他们,可是有了司徒彻回京的消息,就没有人再敢轻举妄动对她下手,毕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已经在来宫里的路上了,少将军有多在乎公主不必我强调了吧?如果让她知道你们谁敢伤害公主,莫说黄金万两,就是把郑继之的命送到她面前,也不够抵脑袋的」。 清风不让任何一个人接近周楠,仔细观察着这些人的表情,有绝处逢生的喜悦,也有举棋不定的闪烁,还有阴晴变幻的怀疑,她把目露喜悦的侍卫和几个将军府带来的亲兵安排在内圈,自己走在周楠身边。 这消息是她瞎编的,少将军不知宫廷剧变,怎么可能会这么快赶回来?但这不重要,只要这些侍卫投鼠忌器,公主就会安全一分。 然而,她并不知道,随口编的这个消息,一语成真。 风尘僕僕的司徒彻确确实实已经抵达了京城郊外,身后的士兵此时都换下了铠甲,身穿白色丧服,白茫茫一片极为惹眼。 却没有如约见到她的公主殿下,明明已经提前一天给将军府去了消息,没有任何回应,少将军皱着眉,领着军队进了城。 入眼之处的百姓慌忙逃窜,她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刚要与一位老伯稍作打听,就被等候已久的决明大师拉住了衣袖, 「快!带兵进宫救楠楠」。 少将军勐然抬头, 「殿下怎么了?」 「郑继之谋反了,楠楠还在宫里,现在不好与你多说,救人要紧」。 决明在将军府收到她回京的消息,不敢打草惊蛇,只能独自在这等她,四处看了一圈,她的眼睛一眯,朝其中两个百姓打扮的人出了剑。 「是郑继之安排在城门的眼线」。 一听周楠有危险,司徒彻立刻跨上马,带着最精锐的铁狼骑准备赶去皇宫。 「等等」。 决明拦住她,给了她一颗解药,这些天日以继夜,在后院同时开了上百个药灶,未曾闭过眼,她终于把这种毫无人性的毒破解了,司徒彻的脸色发紫,显然中毒有些深了,好在她是长虹,对毒物比普通人耐受一些。 趁着她吃药,决明匆匆打量了她一眼,雌雄莫辩,若说她是长虹,确实很容易就能让人怀疑,却又令人难以置信,她真是女子? 「郑继之手下的不是普通侍卫,是穿着黑甲的傀儡,就是你中的那种毒,大约有一千多人,刀枪不入,你打算怎么办?」 司徒彻眼中闪过痛楚,司徒青云就是死于这种毒,她对此恨之入骨, 「强攻」。 她让后面驻扎在郊外的士兵们把郊区的大树树干砍下来,一部分士兵换上斧子及铁锤榔头之类的重武器,又分了一部分兵力给决明,让她去疏散救出百姓。 带着这些杀伤力巨大又笨重的武器,直直往北门城楼杀了过去。 「丞相,少将军……少将军已经进京了!」 一个漏网之鱼连滚带爬跑到他面前。 「这么快?」 郑继之目光一沉,司徒彻回京的速度出乎他的意料。 旁边的毒王显然也听到这个消息,如果说司徒彻已经回京,这仗就没什么好打的了,郑容已经死了,郑继之自然要抓着周楠同归于尽,可他还不想死,这就打算开熘。 「站住」。 「本座已经仁至义尽,不会陪你送死」。 毒王并不害怕他,要知道这些黑甲的操控权在他手里。 「我不拦着你跑,你把这些黑甲都留给我,另外」, 他顿了顿, 「你要的药材我会让人都给你,请你把阿好带走」。 毒王眯着眼,照顾郑好这事儿,倒不是什么很难,于是点了点头, 「那就先预祝你,顺利拉着周楠垫背」。 第189页 说完就拂着黑袍消失在了城楼。 郑继之拿着他留下的笛子,眼中都是狠绝, 「司徒彻,叫你也尝一尝肝肠寸断的滋味」。 说罢,他吹响了长笛,那些黑甲停顿了几秒,顿时像疯了一样开始朝城门撞过去,这笛声是最后的命令,这些黑甲力量耗尽后就会暴毙倒地,不过在此之前,他们的力量会加倍地提升。 已经到了城楼上方的周楠和清风没想到这些黑甲更疯狂了,楼下的城门几乎抵挡不住,脚下的石板亦在震动,城楼似乎要倒塌了。 「快撤退!」 清风带着周楠往后撤,安排侍卫们站在前面准备与黑甲搏斗。 「公主,待会儿属下用火铳开道,你——」 「少将军回来了!」 「真的是少将军!」 随着城楼的轰然倒地,一个个白色的身影逐渐出现在视野中,欢唿着的是那几个亲兵。 清风回头看过去,周楠也立马抬起了头。 沖在最前面的白衣战士,不是她的少将军,还能是谁?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已经被扑面而来的黑甲挡住了视线,白色的身影,她再也看不到了。 清风反应快,拉着她躲在侍卫后面,在侧旁护着她,这些黑甲太强了,侍卫几乎只有被砍杀的份,周楠与她跌跌撞撞,在血路中前行。 隔得远远的,司徒彻一眼就看见了周楠和清风,可她们被黑甲团团包围着,淹没在铁甲的黑暗里,心急之下的少将军从马上飞身而起,来到这片黑甲傀儡的后界,她与周楠之间隔着一整片怪物。 「郑继之!」 她咬牙切齿看着那个站在中央的疯子。 「司徒彻,若是你跪下来求我,看在柔儿的份上,我就考虑给你一个以命换命的机会,如何?」 郑继之大声朝她喊道。 司徒彻往那边看了一眼,清风和周楠在刀剑中来回,在那样的环境里,侍卫和士兵除了机械地挥着手中的剑,没有别的选择,大家与怪物无异了,只是怪物身上有铁甲护身,他们只是血肉之躯。 周楠还穿着孝服,白色的衣裙上早已沾满了血,红色的、黑色的都有,分不清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清风也是如此,狼狈不已。 「你先让它们退后!」 司徒彻握着长剑,半曲着腿,似乎有跟他交易的意思。 郑继之背着手,吹了一声笛,黑甲果然有慢下来的趋势, 「跪吧,求我!」 清风皱了皱眉,黑甲只是迟疑了几秒,马上又朝她们扑过来,郑继之想骗少将军,这些黑甲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会不停地厮杀直至爆炸。 她趁着这一瞬的空当,拉着已经快要耗尽体能的周楠运起轻功往司徒彻那边飞了过去。 郑继之微微一笑,似乎等这一刻很久了,他身旁的几个死士立马拉满弓箭,直直朝她们射了过去。 「殿下!清风!」 空中活靶,这场射击几乎没有什么悬念。 司徒彻的血液翻腾涌上头顶,好几支箭全部射在牵动她心脏的两个人身上。 那团白色最终降落在她面前,清风把周楠放开,司徒彻上前接住她们两个,四支箭全部落在清风的背上。 「少将军,属下把公主完好地带出来了」。 清风跪在她身前,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 「清风!」 司徒彻和周楠都扶着她。 决明大师在此时赶到,从袖中拿出速心丸准备给她服下,清风拒绝了她的好意,看着周楠道, 「她一个人,会害怕的……」 周楠再也忍不住,在司徒彻怀中浑身颤抖,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司徒彻抱着她,和决明对视了一眼,很快便发现少了明月的身影,两人俱是一惊。 「少将军,属下的任务完成了……这次……属下想提一个请求」。 「你说」, 司徒彻红着眼睛,军营里有规定,立大功一件可以向上级提请求,清风在她身边立了无数件大功小功,从没有提过要求。 「属下……想放一个长假……要陪……陪她去很多地方」。 「好」。 得到她的允许,清风才点点头,对周楠说轻声说道, 「公主……你是她唯一的家人……属下想……想向你求娶她……这样她就不会抵赖……」 「本宫答应你……会把她带到你身边」。 周楠已是泣不成声,司徒彻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这就好……这就够了……属下死而无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清风也是个很温柔的人。 第102章 共浴 清风心跳停止后, 司徒彻把周楠交给决明看护,随后就投入了战争,铁狼骑已经与那些怪物混战起来, 黑白相间, 泾渭分明。 铁狼骑不像禁军侍卫一样被黑甲攻击得毫无还手之力, 大家手里握的都是斧头和铁锤, 还有四五个人一组抬着粗大的树干,团团围攻一个黑甲,隔着那层铁甲, 也能把里面的皮肉碾碎, 引发自爆。 司徒彻则直直飞向郑继之, 他身边的死士一拥而上, 少将军与之搏斗的同时, 还防着他提剑自刎, 把他周围的刀剑都挑开了,想死得那么痛快,做梦! 此时的皇宫早已失去了庄严肃穆的气势, 俨然沦为一座血腥之城, 只有杀戮和火光。 第190页 周楠白皙的小脸上沾了不少血渍, 整个人像被蒙了一层灰尘,光辉黯淡, 决明很是揪心, 她在救出那些老百姓的时候,看见了很多朝廷官员躲在府邸不敢出来,大门紧闭,唯恐惹祸上身,实在让人寒心。 「楠楠, 你受伤了没有?师父给你看看?」 周楠摇摇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司徒彻和厮杀的大军,唇齿紧闭。 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放心吧,她服了解药,已经没事了」。 嘆了一口气,决明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场战争持续了两个多时辰,从早上打到了中午,战况激烈,所幸决明切断了郑继之的后路,没有新的无辜的百姓参与进来,一千多黑甲终于全部被消灭了,铁狼骑也有损伤,但相比之下较为轻微。 郑继之被司徒彻活捉,他仍然疯狂,没有刀剑就自己喝下了毒药,此刻抱头在地,痛得生不如死,司徒彻掰了半颗解药给他,让他保持神智清醒,以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等待折磨之后的死亡。 「殿下,臣来晚了」, 走到公主面前,少将军不知该如何心疼她,让她一个人承受了所有的痛苦。 周楠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抱住她,感受她身体的温热,只有这样,才有了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司徒彻拿着手帕帮她把脸擦干净,用手指轻轻梳理她的长髮,上面也没有逃过血污的沾染。被困在宫里的这一天一夜,周楠整个人就像一张紧绷着的弓,有多难熬,此刻全部呈现在司徒彻眼前。 「我们回家吧」。 少将军牵着她的手轻声道。 「等一下」, 清冷的声音嘶哑,她从司徒彻怀中退出来, 「先去接明月……」 司徒彻愣了一下,见她眼睛又红了,突然有些唿吸不过来,光是见到那样的清风就已经叫人悲痛不已,接二连三失去明月和清风,对她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好,把她们都带回家」。 安排了士兵清扫现场,她与周楠和决明大师一起进了金殿,明月还好好地待在那里,只是闭着眼,周楠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恶作剧,下一刻她就会睁开眼跳起来吓自己一跳,会和自己撒娇,吃少将军的醋。 可是,都没有,明月一直安安静静的。 大概是灵魂已经与清风携手出去游玩了。 司徒彻把明月抱起的时候发现她脸颊有些湿润,不是眼泪,而是整张脸都湿湿的,像被什么……舔过。 心念微动,她往宫殿扫视了一圈,金碧辉煌的殿堂里金色的毛髮并不是很惹眼,见周楠无动于衷,悄悄嘆息了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好在小傢伙已经长大了不少,狼牙尖锐,爪子也锋利了许多,生存下去大概是不难的。 将军府还是和往常一样平静,满府的尺素白缟此刻十分应景,司徒彻把明月和清风放在一起,分别给她们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打算洗漱一番后再找一处安静漂亮的地方下葬她们。 清风是孤儿,从小就被司徒青云捡回来跟在她身边,明月也早早失去了父母,将军府就是她们的家,永远都是。 「快让师父再给你看看」, 周楠把司徒彻推到决明面前,少将军顿了顿,明白了她已经把自己是女子的事告诉了决明大师,有些侷促地伸出了手。 决明给她认真地把了把脉,尽管已经知道她是女子,又是长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惊讶,这谁想得到?随即对徒儿有些无奈,自己也顾不上就先让她看别人,虽然这个「别人」是她的驸马。 「没什么事,放心吧」。 这话是对周楠说的,她又把徒儿的手拉过来仔细摸了摸,脉象一如既往地虚弱,忍不住皱了皱眉。 「前辈,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对?」 「没有,一直不好罢了」。 听她这样说,司徒彻心中很不是滋味,可周楠还是那样习以为常,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们久别重逢,大概有很多话要说,决明没再多说什么,钻到后院去搞她的药了,解周楠的冰魄才是她的头等大事。 让下人去打了热水,准备清洗一番的少将军以为决明大师说没事就完了,却不料一回到房里,周楠三五下就解了她的腰带和外衣,此刻,双手正放在她内衫的衣襟处。 「殿下……」 虽然知道她此举只是为了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少将军还是不受控制地脸红了, 「先让臣去沐浴……再看行吗?」 「去吧」。 听她答应,司徒彻刚要松一口气,就见周楠拿了两人的干净衣物往外走,顿时又愣在那里。 「不是说去沐浴吗?愣着做什么?」 周楠回头看着她,刚刚哭过的眼睛还是湿漉漉的,清亮美丽。 少将军动了动嘴唇,她不是这个意思,但似乎……也不错,周楠与清风在黑甲堆里厮杀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受伤,她也有要检查殿下身体的打算。 所幸清风把周楠保护得很好,除了肩背上有一条细细浅浅的划痕,其他地方几乎没有什么伤口。 而司徒彻就不一样了,滕绥力大无穷,当时为了让他掉以轻心,正面交战时司徒彻偷偷放了水,自然不小心被他伤到,胸口上方一片青紫,肩上背上手臂上都有淤青。 一脱下内衫,就全部暴露在周楠眼前,她用一只手臂护住胸口,不想被对方看见伤痕累累的身体,周楠也没强迫她放下,粗略扫了一眼后就低着头,独自先进了浴桶。 第191页 少将军有些忐忑,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有没有生气,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也跨进了浴桶。 浴桶不算小,一个人洗的时候绰绰有余,两个人一起差不多刚刚好,没有留出太多余地,只不过……多多少少会触碰彼此的身体。 她们已经成亲了,这不是第一次坦然相见,却比第一次更让人紧张胆怯,周楠背对着她。 「殿下」, 试探地叫了她一声,少将军把她揽进怀中,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拇指穿过她的长髮,食指不自觉抚过浅浅的伤痕,低下头轻轻吻了吻那细长的痕迹,这体表的创伤远不能说明什么。 良久,平静的水面晕开一圈一圈的涟漪,削瘦的肩膀也开始轻轻地抖动,司徒彻眼中闪过慌张,正要去看她的正脸,周楠却突然转身咬住她的唇,把她压进了水里。 做好被咬准备的少将军没有感觉到疼痛,浅浅的啃咬不知不觉变成了深吻,在水中她看不见周楠的眼泪,又仿佛这些水都是她的眼泪,唇舌交缠之际,两人也紧紧地相拥。 等到氧气耗完,她们才气喘吁吁地浮上水面,周楠并未就这样放过她,沿着她的嘴角一路向下吻去,司徒彻知道她在释放情绪,便由着她以这种特殊的方式检查身体。 「嗯——只是皮外伤,殿下一会儿给臣上药好吗?」 她的吻滚烫,比桶中冒着蒸气的热水还要烫人,少将军横着手臂搁在浴桶边缘,被亲吻和抚摸熨帖过的伤口有些痒,似是有电流通过,它们大概会好得很快。 闭着眼乖顺地趴在手臂上,司徒彻记得那时候的小雪花第一次见了她身上有那么多伤,也是眼泪汪汪地让她交代清楚,现在长大了,几乎没怎么变。 检查完毕,周楠终于累得不想再动,便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钻进司徒彻怀中,一动不动地靠在她肩上,接下来的清洗工作就都交给少将军了。 司徒彻仔细把两人的长髮和身体洗干净,清洗检查过的地方就亲亲她,周楠缩在她怀中像只被安抚的小猫,不时发出哼唧的微小声音。少将军笑了笑,穿上衣服后就把她抱到了房里,又给她把头髮擦干,穿鞋的时候看见她脚后跟上磨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血泡,十分惹眼。 这几日怕是东奔西跑,没怎么安生过。 「别看了」, 周楠欲缩回脚自己穿鞋,司徒彻自然不会由着她, 「殿下把臣全身都看了,现在害羞什么?」 说罢就拿银针轻轻挑破了那个血泡,把淤血都清理干净,用棉布缠了几圈,才低着头亲了亲白白净净的脚背,周楠被她弄得脸有些红,好几次想缩回来,少将军一直握着不放,若无其事地给她穿上鞋袜。 沐浴过后,疲惫消散了一些,但还是很累,司徒彻看出她精神不好,提议让她先休息一下,她却不肯答应,坚持要处理明月和清风的遗体。 她放心不下,司徒彻自然也是如此,明月和清风不只是她们的下属,更是朋友,是家人一样的存在,如今她们逝去了,该要早早地让她们入土为安。 周楠选的地方在白马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互相抚慰伤痛的一天,大猫小猫抱成团,互相舔舔毛髮。 作者也想要抱抱,这两天的收藏就不说了,早上起来看见收益是0.5,差点当场昏迷,已经做好下周上毒榜的准备了。即便这么「虐」,谢谢小可爱们还在支持,因为有你们在看,所以才敢坚持写下去。(作者这么写,绝对不是为了虐你们,对于明月和清风崽崽,想说的话作者在下一章作话再说。) 第103章 合葬 去白马寺的路上, 司徒彻把在漠北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周楠,包括司徒青云的中毒离世,她只是几句话带过去, 周楠知道她的痛苦, 并没有去撕开她的伤口, 只是紧紧牵着她的手泄露了些许心情, 差一点回不来的人就是她了。 好在少将军并不知晓自己是长虹,否则又要以命换命,她哪有那么多的命?周楠早已下定了决心不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现在知晓她秘密的司徒青云和明月清风都不在了, 小狼也走了, 只有自己和师父, 再也不会有别人知道了。 长虹拥有与神灵交换的能力, 当她无比渴望那个人活过来, 就能唤醒体内深处长虹的血脉。对于司徒彻而言, 父亲的离世悲痛大于一切,她并不知道自己可以让已死之人復生,司徒青云临终前有意把她的感情转移到对郑继之的仇恨上, 又有周楠牵动她的心绪, 让她没有空闲去考虑復活父亲这样不可思议的可能。 而周楠与司徒青云是不一样的, 若是她离开,司徒彻一定是想念大于悲痛,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谁也无法预料。 这是周楠最担心的事情,不过此刻没有时间让她考虑这么多,眼下还有许多事要她去完成。 白马寺的大堂内落了不少灰尘,了尘死后这里门可罗雀,但仍然不失清净。 「母后, 请您在天之灵保佑明月和清风在冥河之中能顺利找到对方,她们是儿臣要好的朋友,也是为保护儿臣……而牺牲」。 「楠楠」,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未作声的决明缓缓开口,她口中的「也」泄露了内心的悲伤——她还是觉得卫珺是因为她而死。 「皇后娘娘最爱的人就是你,师父想,如果让她再选择一次,她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爱你,这些与皇上都没有关系,她从未后悔带你来到这个世界上」。 第192页 被周晟与华妃背叛,卫珺是痛苦的,可是每当小公主一蹦一跳出现在她面前,她的眼神都会情不自禁温柔下来,周楠是周晟用来威胁她的把柄,从某种意义上却也是解救她的良药。 决明亲眼所见,在外不苟言笑的皇后娘娘,会为了公主的一条小裙子摔坏了而愁眉不展,会因为被小公主亲了脸颊而心情灿烂一整天,也会依依不捨小公主一天一天地长大,她每一天的小模样卫珺都看不够似的,才会在她睡着时一直守在床边。 周楠只记得在周晟的鼓动下说过伤害卫珺的话,却不记得她给卫珺带来的幸福和惊喜。 儿臣最喜欢母后了!以后去哪里都要带着母后! 那时候无论周晟百般挽留,小周楠都会因为捨不得卫珺而在天黑之前赶回白马寺陪着母后,会把宫里好吃的好玩的都偷偷藏在袖中带给母后,因而卫珺的房间里除了简洁的衣物,总是散落着不属于她风格的小玩具,她一直有好好收藏着。 周楠身为长公主,一直是她的骄傲。 司徒彻也了解到这件事的始末,对那位现在还躺在她府上的天子有些反感,说来也是报应,如今他已经是个废人,被他宠爱的妃子所害。 「殿下,母后那样委屈自己,想把整个天下最好的都送给你,没有一丝犹豫和后悔,如今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一定也会很难过」。 周楠的眼睛又有些湿润,卫珺最大的心愿就是她平安喜乐,这才是她不希望周楠做帝王的根本原因。 「若是没有你,母后会一辈子陷入痛苦与孤独之中,若你是男子,必定会捲入储君的残酷斗争,皇上更能利用你威胁她,殿下有没有想过,或许母后最希望的,就是拥有一个贴心可爱的小公主?」 「你是她的心愿成真」。 周楠愣了一下,压抑已久的自责突然有了宣洩的出口, 「母后……」 决明抿了抿唇,不由得多看了少将军几眼,她现在百分之百确定司徒彻是女子,也开始相信了尘口中的命中注定了。 风声轻微,司徒彻的耳朵动了动,随即在肩上又摸到一片梅花的花瓣,她递到周楠面前,勾着唇道, 「臣说对了的」。 周楠早已泪眼朦胧,把那瓣梅花收进了怀里,对卫珺的灵位磕了几个头, 「儿臣不会再让母后失望」。 决明沉默不语,只有她看见那瓣梅花是少将军从袖中掏出来的吗?现在正是夏秋之际,外面光秃秃的梅枝只有绿叶娇嫩,哪来的花瓣盛开? 不过,看着一直安静的灵位,决明十分相信司徒彻所说的话就是卫珺所想。 这边跪拜完卫珺,几人来到白马寺旁的梅林,终于意识到什么,周楠顿了顿,悄无声息地瞪了少将军一眼,少将军正忙着和决明大师把清风和明月抱出来,并没有察觉她的小伎俩暴露了。 清风和明月神色安详,来之前决明特意给两人化了妆容,司徒彻让人准备了一副合棺,打算将两人合葬,因为明月害怕孤独,喜欢热热闹闹的,清风虽然总嫌弃她吵闹,但没有哪次不是纵容她的,但愿她们可以一直这样斗嘴下去。 「明月,你是最勇敢的小姑娘」。 周楠倚在棺木上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这是她所能陪明月的最后一程了,她们之间註定要生离死别,明月平日总是捨不得她,她却总是淡然处之,可她从没想过,会是明月走在她的前面。 怎么不行?我就是要一辈子陪在公主身边! 「日后走到哪里,都会有人陪着你,你不会再孤独了」。 别看她脾气很暴躁,其实很没有安全感,小时候经歷的阴影一直藏在心里,周楠都知道,除了纵容她的任性,却没有办法可以消除,大概只有清风这样看起来冷血无情又细心可靠的女子能带给她那种安全感。 清风是真的可靠,有她在身边的这段日子虽然短暂,周楠却觉得很心安,就像有半个司徒彻陪在身旁一样,如果没有清风相助,这段日子她不知道要怎么挺过来。 当时清风把明月的尸体藏起来,她并没有发觉清风有什么异常,可现在想起来,或许清风那时就已经做好准备,只等把她安全护送到司徒彻手中,就去陪明月。 她有内功护体,即便被射了那么多箭,没有中要害,决明要救她是易如反掌的事,可…… 「明月交给你,本宫放心了」。 最后看一眼这两个年纪都不大的小姑娘,决明嘆了一口气,与少将军合力把棺木盖上,送她们入土为安。 她们所葬之处在一颗蓬勃生长的梅树之下,离卫珺不远,卫珺泉下有知,一定也会喜欢她们。 墓碑是周楠亲笔提字,只有短短八个字: 明月天涯,清风永随。 明月清风,天涯永随。 本宫也很快就能与你们相见。 放下笔,她低着头心中暗道,不敢去看身旁人,可司徒彻似有所觉,突然紧紧握着她的手, 「殿下也要与臣,天涯永相随」。 「你是本宫的驸马,本宫自然会一路相随」, 周楠浅浅笑了笑,并不直接答应她,若真有灵魂这样的东西,她当然会陪着她的少将军。 「这次还是让毒王跑了」, 看出气氛有些伤感,决明率先转移了话题,毒王在这些事迹中「功不可没」,若是让他这样猖狂下去,保不齐还有下一个郑继之,下一个华妃。 第193页 「可他来去无踪,没有人知道他的巢穴在哪」。 周楠顺着话题说下去,她也很想抓住毒王,但这人跑得极快,戴着的那张面具让人无从下手,她甚至怀疑毒王摘了面具出现她面前,她也认不出对方来。 「而且他没有什么目的,似乎就只是单纯地想搅乱朝政」。 这种人最麻烦了,像郑继之和华妃都有明确的目标,她们可以有针对性地制定计划。 司徒彻看出周楠不想谈那个话题,尽管难过,却也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来,沉默了片刻才说道, 「郑家还剩一个人,说不定会知道毒王的下落」。 「你是说……郑好?你知道她在哪?」 周楠看了她一眼。 「臣不知道」。 司徒彻坦然与她对视,她恨郑家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司徒青云和傅柔的死都是郑继之一手造成的,不过现在郑容死了,郑继之也被她关在牢房里饱受折磨,郑好不会武功,从头到尾也没露过面,她没想过要对其赶尽杀绝。 「你不对她下手,她不一定不恨你」。 决明理智分析道,本来郑好对于周楠半路截走司徒彻一事就心生怨念,现在郑容已经死了,郑继之也离死不远,她怎么可能不恨司徒彻,恐怕是伺机而动,随时在等待出手的机会。 「我不会让她有机会的」。 司徒彻面色平静下来,她可以不追杀郑好,但如果郑好有任何伤害周楠的意思,她绝对不会心软。 「那就好」。 决明也怕她伤害周楠,毕竟郑家的人骨子里都有疯狂的血液,总是想着要让司徒彻痛苦,就从周楠这里下手。 「为师总有一天,也要亲手杀了毒王,为民除害」。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喜欢明月清风,她们的故事就到这里了,不会有番外哦,番外只按原计划写将军和公主小时候。请不要觉得遗憾,文中描写她们喜欢和爱的文字或许不多,但这份深厚的感情是很多活着的人都不曾拥有的,明月和清风崽崽都是幸福的。至于她们啥时候在一起的,大概就是将军和公主成亲之后那段时间吧,大家应该感觉得到,也不一定有表白什么的,毕竟清风冷淡话不多的性格,明月也很傲娇,作者已经把关于她们要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很多东西就留给大家自己去想像~ 作者可以理解大家对明月和清风的感情,不过相比她们俩,主角要承受的东西更多,所以作者从始至终都会把焦点放在主角身上哦~ 第104章 默契 回府的时候, 司徒彻才记起皇上还在她的府上,这段日子危机四伏,死亡的阴影一直笼罩在她们的上空, 周晟怕也是活不了多久。 等她看见在床上虚虚喘着气瘦骨嶙峋的皇帝时,这种感觉越发强烈了。 周晟像个六七十岁的老人, 全身上下只有手指和眼珠能动, 表情很是狰狞,说话也只能发出单音节的词, 再也看不出天子的龙威。 「父皇, 郑继之已经伏法, 您不必担心了」。 周楠到他床边坐下,不带感情地给他汇报这段时间的朝政,司徒彻站在她身后, 不同情皇帝,只心疼她的公主殿下。 「儿臣已经让工匠在修缮宫门了,很快父皇就可以回家」。 「好……景阳……辛苦」。 周晟视线牢牢锁着她,目光有眷恋和不舍, 僵硬的食指抬了抬,像是想要拉她的手,周楠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让他牵着, 心里最大的隔阂已经被司徒彻消除了,不管怎么说, 这些年周晟宠她也并不虚假。 至于他欠母后的,就让他百年之后自己去找母后还。 见过周晟,周楠匆匆又赶去沂王府,周桉一直不敢现身, 他不会武功,但始终是皇室血脉,郑继之自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沂王府血流成河,横尸遍野。 还是司徒彻仔细敲墙查探了好一番,才在后厨发现一道被油烟燻染得脏兮兮的暗墙,暗墙之后是蜷缩着身子不断发抖的沂王殿下。 「皇姐……」 他的牙关打颤,眼睛布满了血丝,显然还未从那场恐怖的厮杀中回过神来。 司徒彻抿唇,也不怪他如此害怕,那些黑甲杀人的手法实在太粗暴了,周桉虽然不受宠,平日生活在锦衣玉食的皇宫,哪里见过这种画面? 不过他还算有骨气,司徒彻在他手边发现一枚匕首,大概是宁愿死,也不愿意做郑继之的傀儡。 「父皇快不行了,你准备一下,随时进宫,登基」。 顾及他日后身为天子的尊严,周楠没让侍卫进来看见他这个狼狈的样子,等他恢復了表情,自己站了起来,才给他重新安排了下人——沂王府几乎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是」。 交代完周桉,她又去了皇宫召开朝臣会议。这两天被郑家闹得鸡犬不宁,百姓也需要安抚,她不可能事事躬亲。 朝堂上鸦雀无声,再没有人上前指责她独揽大权,只手遮天,个个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这场灾难猝不及防,大家心里都明白是郑继之要造反,可他手下的那些怪物实在吓人,他们只能躲在府中苟全性命,此时哪有颜面再指责公主? 司徒彻扫视一圈,眼中寒光凛冽,若是被郑继之得手篡位了,这里面大多数怕是也会站在这里恭恭敬敬地簇拥新帝。 如今她身上的气势愈加锐利,被她的目光所视的大臣们额头上都不由自主渗出一层冷汗,就怕她为了上面那位,拿着刀子把他们一把咔嚓了。 第194页 周楠没有过多理睬他们的心虚,只是像平常完成工作一样交代他们安抚百姓。 「父皇身体欠安,不过」, 她停顿了一秒, 「诸位如果不放心,下朝后可以去寝宫看望他」。 这底下还是没几个人敢像郑家一样有胆子觊觎皇位,司徒彻又在京城,她无需再隐瞒周晟时日不久的秘密,也是让他们做好皇上驾崩的心理准备。 「既然如此,还是让皇上安心疗养,臣等就不去打扰皇上了」。 说这话的,正是上次闹着要见周晟,还在宫门跪了一整天的御史大人。 周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宣布退朝。 回府的路上还在思考政事,约摸是打算在新的科举中再选拔一批人才,给大周注入新鲜干净的血液,跟在她身边的少将军牵了她的手,她才茫然地抬起头,眼底有了些青色。 「不要想那些了,先休息一下」。 少将军捂住她的眼睛,一把将人抱起。 某人回来之后强势了许多,公主殿下无奈的同时,都是疼惜。司徒青云离世的时候,她没有能够陪在司徒彻身边,对方只能独自承受失去父亲的痛苦。 「好」。 她没有推拒,脑袋歪在少将军肩上。 一路上遇到不少人,有朝中大臣也有普通百姓,大家纷纷把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少将军一无所觉,她只知道怀中的人不过数十秒就睡着了,专心平稳地走路。 到了府中,没有明月站在门口等候,没有清风从天而降,也没有司徒青云意味深长的目光,她低头看着周楠安静的睡颜,眼中划过伤痛。 好在,还有决明大师。 看着后院裊裊升起的烟火,是决明大师在炼药,少将军暗暗发誓,要保护好身边仅有的亲人,她绝不会放过毒王。 周楠疲惫得过分,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直到少将军把决明大师请进房来,她也没有要清醒的迹象。 「楠楠这些日子太累了,现在你回来她才能安心睡个觉,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决明替她把完脉轻轻说道。 「前辈,还有什么的办法能救殿下吗?只要您说,不管什么条件,晚辈都可以试试」。 她低垂着头,神情有些颓靡,决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周楠那日求了她很久,坚决不许她告诉司徒彻长虹的事,她只能表示会竭尽全力制出解药。 「有劳前辈了」。 将决明送出门,司徒彻脱下外衣坐在床边,清风不在了,她得到军营再选拔一批出色的暗卫,不过,再也没有人能做到清风那么好了,公主这边也需要再找婢女照顾,但周楠大概也不会像明月那样再接受别人。 低头亲了亲熟睡的人侧脸,周楠往她身旁靠,少将军钻进被窝,抱住这个牵动她心魂的女孩,想念吞噬了所有的其他情绪,如果可以,她只想这样永远抱着周楠。 分别许久,两人还是相当有默契,司徒彻刚解开腰带,周楠就自觉伸手摸到她的腰,接着整个人行云流水钻进了她内衫,缩成了一小只,少将军紧绷着肌肉适应了凉凉的身子两秒,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练就从亵衣里金蝉脱壳,又滑进自己的衣服这身功夫的。 还说她是大猫呢,少将军的鼻尖凑近散发香气的白颈,伸手戳了戳软软的脸颊,明明公主殿下才是一只慵懒的小猫咪。 现在这只小猫咪不自知地伸出小舌头碰了碰她的手指,少将军迅速缩回了手,却也不自觉地吞了吞喉头,她许久没有尝过冰雪的清凉,像久经干旱的旅人,抵不住诱惑,慢慢凑近湿润诱人的唇瓣。 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她用舌尖在临摹雪花的形状,很快透亮的晶莹溶解,化作清水层层覆盖又结成冰。 轮廓分明的下颌不断变化着角度,冰雪被她慢慢融化,一点一点捲入口中,细细品尝。 「嗯——」 周楠是被烫醒的,她似乎被人扔入了火炉,炙烤烧灼,焦躁,却也温暖得不像话。 一睁眼就能看见日思夜想的脸,烛光闪烁,深深浅浅的光影照在好看的五官,司徒彻闭着眼很认真很虔诚,只看了一眼,周楠的心神都随着唇舌被她摄取,想也不想地就顺着身体的感觉紧紧抱住身前的人,迷迷煳煳地投入这个热烈的吻。 感觉到她的回应,少将军吻得更热切了,全身的热量源源不断地往冰雪中堆积,浇灌,不忘记腾出一只手摸摸顺滑的长髮,周楠喜欢她这样,不时冒出舒服的轻哼。 一声一声挠在少将军的心上,叫人好想逗弄她。 「渴……」 周楠的声音一直有些沙哑,此刻被掠夺了一番,舔了舔并不干燥的唇瓣,对少将军小声埋怨。 「臣餵殿下喝水?」 少将军尾音上扬,同时就感觉身前的人抖了抖。 「是真的喝水,本宫喝白开水,你不准喝……」 周楠不放心,又强调了一遍。 「好,臣不喝殿下,嘶——」 话还未说完,腰间传来一阵疼痛,公主殿下对她可太熟悉了,牢牢掌控着她的弱点。 少将军被威胁,只好抱着怀里的人起身,老老实实地来到桌旁,亲自倒了一杯水。 白开水。 周楠渴得厉害,微微前倾细颈正准备喝,少将军早她一步将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 第195页 「你!」 气得不行的公主殿下从宽大的衣袖中挣出一只手,打算自己动手,却发现壶已经空了,一滴水也不剩了,少将军正鼓着腮帮含笑看着她。 「唔——」 周楠抬手勾住她的脖子,就去抢她口中的水喝,明知是个圈套,却又毫无办法。 少将军满满含了一口水,被她一抢就从嘴角渗出许多,顺着脖颈往下淌,周楠把她嘴里的水抢回来,就低头沿着水迹不肯放过一滴。 最后从舔舐变成了轻咬,算是惩罚,少将军欣然接受,一脸享受地发出满足的喟嘆。 周楠抬起头,突然停了下来。 现在还是司徒青云的守孝期,她们这样是不是太胡闹了?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司徒彻一直记得这是司徒青云的孝期,没有人比她记得更清楚更深刻,可是她不知道等孝期之后周楠会变成什么样,她轻轻道, 「爹不会怪我们的」。 沉默了片刻,周楠伏在她肩上继续先前的事,两人的影子倒映在旁边的墙上,分不出你我。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 第105章 保证 宫门很快被工匠修葺—新, 周楠把周晟送回了皇宫,此刻他这个模样,怕是不好留在后宫, 周楠让张永把他带到御书房,可是没待几天, 周晟就闹着要见她。 「朕……你母后……」 他费力说了好—阵, 周楠才明白他想要去母后的寝宫待着,思考了—下, 还是同意了。母后平日很少回寝宫, 经常待的地方是白马寺, 他要去便去吧。 让周桉继位的事,还没有告诉他,周楠本打算挑个时间和他坦白, 却不料和师父谈话被他听见了。 那时他似乎睡着了,决明急匆匆进来找周楠,她研制的冰魄解药有了—些成效,迫不及待让周楠试试, 周楠也有些惊讶,便没来得及顾上他。 不过结果并不太让人满意,在罪犯身上试验的时候,那人中毒并不久, 所以用过几次药后,很快就解毒了, 但是周楠中毒太久,这么多年过去,冰魄几乎与她融为—体,即便是解药, 对她的用处也不大了。 「怎么会这样?」 决明很失望,周楠却很平静,她早已接受这个事实,这些年冰魄对她的入侵早已深入骨髓,她完全习惯了它的吞噬。 「师父,没关系的」。 「怎么会这样呢?」 决明眼睛—下就红了,她努力了这么多年,却追不上时间的脚步。 「楠楠,你不能有事……」 她抬头环视了周围—圈,这是卫珺的寝宫,是她熟悉的地方,卫珺已经离世,可她连她最爱的女儿都救不回来,情绪突然有些失控。 「不行,师父不能让你有事,长虹必须死」。 「师父!」 周楠拦住她, 「你答应过徒儿,她是徒儿的驸马」。 「她要是死了,徒儿也不会活着」。 「可你怎么办?楠楠,你还这么年轻」。 决明紧紧抱着她,原本以为解药会有希望,她才会答应周楠不杀长虹,她可以把周楠冰封起来,维持她的性命,等解药研制出来再让她服下,可是现在解药已经研制出来,却对她没有用了,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徒儿中毒身亡? 「咳咳……」 床上的人突然勐咳起来,惊得周楠立马回头去看,周晟用力仰着头,鼓着眼睛瞪着她, 「你……中毒……」 决明也有些无措,刚才太冲动了,没注意他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不过周晟已经不能独立活动,—举—动都在控制之中,否则就麻烦了。 「父皇,你好好休息,不要操心这些事了」。 周楠看了看门外,把门关了起来,好在司徒彻带兵出去搜捕毒王的下落了,这会儿也不在宫里。 可是周晟显然没有不操心的打算,他—直以为周楠没事的,现在听说她中毒这么久,怎么可能没有反应? 「储君……你……」 「儿臣无法胜任,还请父皇恕罪」。 此言—出,周晟立马有些喘不上气,脱力瘫在床上,唿吸急促,决明只能给他吃药,不过他这个样子,怕是吃药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师父,日后此事别再提了」。 她态度坚决,决明知道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若是贸然告诉司徒彻,只怕是司徒彻肯,她也不会同意,若是闹大会给她们招致杀身之祸,只能点头答应。 「父皇,太子被废是儿臣的主意,他并无过错,是有能力担任储君的,儿臣命不久矣,实在无法完成您的期盼,请您考虑另立新君」。 「不……」 周晟五指像爪子—样弯了起来,青筋明显,嘴唇颤抖,情绪十分激动, 「司徒彻……长虹……」 周楠眼神—下变得冰冷,他全部听到了。 「杀了……杀了……她……」 —直重复这句话,周晟紧紧盯着她,而后从袖中抖出—卷明黄锦布,是—道圣旨。 决明打开—看,果然是立周楠为帝的诏令,章印都盖好了,应该是和赐死华妃的那道圣旨同时写的。 「父皇,这世上没有长虹,从来没有」。 周楠把圣旨捲起来,塞回自己的袖中。 听她这样说,周晟气出—口黑血,从小到大教她那么多的帝王之术,到头来,她却连命也不会保。 第196页 「父皇!」 没想到他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大概是想挣扎着让人去杀了司徒彻,周楠把他扶回去,他几根手指牢牢抠着周楠的手腕, 「杀……杀了她!」 浑浊的声音爆发而出,—代天子的性命也随之戛然而止,龙眼大大地睁着,死不瞑目。 手上的力道松了,周楠手腕上出现了几道红印,她用这只手把周晟的双目阖上,神情有些哀伤。 「儿臣不孝,要抗旨了」。 「楠楠……」 「父皇驾崩了?」 周桉是被决明从小路带进来的,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有些不敢相信,直到在床上看见他的遗体,才深深吸了—口气。 「皇姐,你打算怎么办?」 周楠坐在桌子旁,正执笔在绫锦上—笔—划,此时房内只有他们两个,决明为了避讳,先行离开了。 「坐」。 周桉闻言坐下,凑近—看她写的东西,顿时冷汗直流。 她把周晟的那份圣旨几乎原封不动地抄了—遍,稍稍改了—些词,毕竟男女有别,而后又把她的名字改成了周桉的名字,字迹模仿得与周晟难辨真假。 写完之后,若无其事地拿了皇帝的印章盖了上去,看得人心惊胆战,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练字作画之类的消遣,谁能想到她在伪造圣旨? 这么—来,周桉自然也知道周晟是要立她为帝的,眼中闪过失落,这是预料之中的结果,却仍然让人忍不住失望,他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 「在其位谋其政,怎么来的并不重要」。 知道他所想,周楠还是提醒了他—句,若他能够成为—代仁君,千百年后,还有谁会去追究他的皇位是怎么来的? 做好这—切,周楠把原本那份圣旨收回袖中,拿着伪旨就打算出门。 「皇姐请留步!」 周桉略带着急地叫住了她。 「怎么了?」 话虽然这么说,她早早就停了脚步,似乎—直在等待他开口。 「那份圣旨……皇姐打算如何处理?」 那是周晟亲笔的圣旨,也是能随时要他性命的证据,若是不知去向,他以后每个夜晚恐怕都睡得不踏实,就像有—把无形的刀架在脖子上。 「还记得你答应过本宫什么?」 「我自是不会对少将军下手」。 「如何保证?」 周桉怔了怔,这才明白她要把那份圣旨留给司徒彻,顿时脸色苍白。 「可是皇姐,又如何保证少将军不对大周王朝有觊觎之心?」 司徒彻手里有兵权,周楠不准他对司徒彻动手,可若司徒彻图谋不轨,又拿着那样—份圣旨,想要夺位怕是轻而易举,他不认为周楠会不明白这—点。 「这点本宫自然有考虑」, 周楠转身,对上他不解的视线。 「你知道本宫前些日子流产了,以后再也怀不上她的孩子?」 周桉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说这个,但还是点点头,周楠流产的事,朝中没有几个人不知道的。 「那你以为,本宫走后,会让别人有她的孩子吗?」 他不由得张了张嘴,周楠的意思是……她要让司徒家绝后?虽然没有明摆着说,但凡是了解周楠活不久的人都能想得到,少将军还年轻,正值气血方刚的年纪,司徒家又人丁单薄,等周楠离世,她即便不再娶,肯定也要找人延续司徒家的血脉。 况且忍受孤独几十年,这种事只是在书中描写过,谁又真能做得到如此深情? 「可……这也太狠了,司徒家只有少将军—人了啊」。 「本宫的驸马也只有她—人」。 周楠不为所动,连神色都没有变化过。 「所以,你不必担心,—个没有子嗣的人,她即便是想做皇帝,动手之前,也得想想能把皇位传给谁?」 周桉暗自吸了—口凉气,他的皇姐是真的狠心又绝情,司徒彻那样清秀漂亮,勇敢阳光,前途—片光明的少年英雄……她看起来—点不像宦官,周楠也还活着,两人感情很好,大概是周楠私下悄悄给她用了什么药。 「她是本宫的人,本宫要独占她,这是给她的护身符」。 周楠举了举自己的衣袖,司徒彻是绝不会造反的,除却两人之间的感情,她的身份和祖训都不允许,可若是有朝—日,周桉强大起来,作为专权霸道的帝王,必然是要对重兵在握的权臣动手,司徒彻,首当其冲。 学习帝王之术这么多年,她从来不轻易相信别人口中的承诺,若他对司徒彻动手,到时候她的少将军也有防身的武器。 这份圣旨是约束,它能让周桉时时刻刻谨记着今日,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她首先起兵谋反,你对她出手,本宫不算你违背诺言」。 衡量了许久,只要司徒彻安安分分待着,他不会对她做什么,毕竟,他也十分欣赏少将军。 周桉明白若是他不答应,怕是登基的机会都不会有了,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第五章 的作话,公主当时识破少将军女扮男装不是靠香气,香气只是她怀疑的理由,对此处有疑惑的读者可以回过去认真再看一下文,少将军靠近她的时候,她故意把手搭在少将军手腕上,是把脉,把脉探出来的…… 第197页 第106章 心事 「张永, 皇上驾崩了,这是遗旨,你拿去议政殿, 一会儿午朝的时候宣读」。 「是……」 听到周晟驾崩,张永跪在地上瑟瑟缩着, 这是公主要登基了, 按理说皇上驾崩,他这样贴身宦官的好日子也差不多走到尽头了, 不过若是公主继位, 不知道会不会继续用他? 张公公怎么也想不到, 继位的人是跟在周楠身后的废太子沂王殿下。 刚出后宫,就见司徒彻穿着朝服站在宫门等候她,是专门过来接她的, 周楠朝她走了过去。 「殿下」, 尽管天气并不寒冷,她看起来仍有些脆弱,身子格外单薄, 司徒彻脱下自己的披风搭在她肩上,又自然而然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若不是顾及还有旁人在一边看着,只怕是低头已经亲上去了。 周楠自是由着她, 双臂搂着她的腰,微微靠在她怀里, 有些依赖。 「咳咳……」 从未见过周楠这个模样,在他眼中,周楠一直是杀伐果决、运筹帷幄的形象,何时这么像个小孩子, 连在周晟面前也未曾有过,周桉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情不自禁朝司徒彻投去同情的目光,也暗暗佩服周楠的手段,少将军被她安抚得服服帖帖,怎会想得到她狠心至此? 察觉到他复杂的目光,司徒彻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有说什么,牵着周楠往议政殿走,这最后一次朝事,身为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长公主,周楠当然不能缺席。 大臣们都在殿堂等候许久了,见她进来,纷纷跪倒了一大片,大周惯常是早朝,急忙召开午朝一般都是有大事发生,现在这个特殊时期,能有什么大事大家都心照不宣。 尽管刚过去一场灾难,大家对她有所忌惮,但她毕竟是女子,帝王人选是国之大事,底下已经有人准备了许多言辞,只要等她宣布登基,就辩驳的辩驳,退隐的退隐,留个空架子给她,看她如何演独角戏。 干政是干政,登基的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绝不能让她开了这个例,否则日后女子岂不是要爬到他们头上去了? 大多数官员怎么也不愿意一个女子做他们的帝王,哪怕她英勇无畏,才华横溢,哪怕她身长嫡出,名正言顺,也绝对不行。 大周还有众多皇子,一个两个比不上她,日后总有人比得上,那些年岁还幼的小皇子们,也总是一份希望,让一个女子做皇帝,这如何对得起他们读了半生的饱腹诗书? 一场不见血的拉锯之战,即将爆发。 周晟早就料到他们不会轻而易举妥协,所以早早地让周楠参政,对这些官员的性格了解得七七八八,对于怕死贪生的自然好办,拖几个杀鸡儆猴就是了,那些固执到骨子里的,周晟的提议也很简单,同意他们退隐。 这个世道,总不乏有能力的人想做官实现抱负的,也不缺那些想要平步青云荣华富贵的,他们不想干,自然有的是人想干。 以周楠的手腕,彻彻底底给大周换一次血并不在话下,何况,她有少将军的拥护,闹归闹,天下始终乱不起来,实现统治只是时间问题。 但周楠没有这个打算,她的身体不允许她有这个打算,即便是身体健康,她也有顾虑。母后的身不由己是惨痛的教训,她若是做了帝王,大大小小的私事都会变成国事,这皇宫对她而言只是纯金打造的囚笼。 而她的少将军,是嚮往自由的大猫,是要翱翔天空的苍鹰,她答应过她,要与她一路相随。 待张永宣读完圣旨,她就与司徒彻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宫殿,没有一丝犹豫和留恋,任由身后群臣议论纷纷,目瞪口呆。 「怎么了,不想要本宫卸任陪你?」 午间阳光正盛,周楠畏寒,此刻懒懒地半躺在大树底下的长椅上晒太阳,靠垫是软软的少将军。 「当然不是,臣盼着殿下早日放下担子」。 司徒彻的指尖卷绕着她的发梢,放在唇旁轻蹭,现在周楠已经摆脱了繁琐的朝政,可是她的身体还是一日不如一日,经常一睡就是一整个上午或下午,怎么也叫不醒。 能像现在这样清醒着什么也不做,专心陪着她,是往日少将军不敢想像的画面。 周楠在她怀中翻了个身,趴在她身上笑了笑,抬手挠了挠她的下巴和脖子, 「那就是早有预谋」。 「殿下说是就是」。 少将军微微昂着头半闭着眼,任她上下其手,默许纵容。 看着远处的两个身影重叠,决明眼中只剩无奈,解药失效后,周楠还向她提了一个请求,把她的侥倖希望全部破灭。 的确,决明有想过,即便周楠不告诉司徒彻长虹的秘密,但她身亡的那一天,司徒彻作为长虹,肯定不会毫无反应,说不定她的渴望太甚,就唤醒了沉睡的长虹记忆,把周楠救回来了。 师父,如果徒儿不死,她就没有任何办法是不是? 那就请您把徒儿冰封起来吧。 决明几乎被她气得晕倒,却还是拿她没有办法,她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最疼爱的徒儿死去,可是一想到她这样是为了…… 楠楠,你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狠呢? 「本宫跟你商量件事儿好不好?」 周楠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什么……」 少将军条件反射併拢了长腿,上回殿下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她可是真的差点下不来床。 第198页 见她如此,周楠忍不住勾唇,上前咬了咬通红滚烫的耳朵,少将军耳根子软这一点,是怎么样也改不过来了。 「你不是想要本宫陪着你?」 周楠一边亲吻她, 「本宫永远陪着你好吗?」 「真的吗?」 司徒彻立马睁开了眼,有些难以置信。 「嗯,师父会将本宫冰封起来」。 她看见司徒彻表情凝固了一下,将长发撩到耳后,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 「清风会永远陪着明月,本宫也想永远陪着你,等几十年后,和你一起合葬」。 「冰封……」 司徒彻喃喃道,这种方法她也听说过,就是把睡着的活人封入冰棺,维持其身体存活的状态,但却也不算真的活着,因为无法动弹,对外界也失去了反应。 心脏莫名地有些刺痛,她的公主殿下,她的妻子,她的小女孩,会变成那样吗? 「这样你想本宫的时候,就能看见本宫,可以带着本宫离开这里,去任何地方,不好吗?」 周楠深深地凝视着她,清澈的眼底只映了她一人,像是有强大的吸引力,让人不禁失神。 「可……那样殿下难受怎么办?」 手指拽紧了腰侧的布料,少将军努力挣扎着不陷入她的目光,仅有的理智提醒她,冰封与活死人无异,是把周楠的灵魂强行困在□□之中,是极其残忍的事情。 「可是本宫想你,想陪你一直到老」。 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周楠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温热的液体滴在少将军的鼻尖。 「殿下」。 手臂把她抱得紧紧的,司徒彻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留住她,才能让她融入血液,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周楠伏在她肩上哭得很放肆,仿佛要把这些年受的所有委屈都哭出来,司徒彻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眼底也是一片通红,却对于此事束手无策。 细心如她,还是能在放肆的哭声中分辨出周楠的隐忍,殿下还有心事瞒着她。 怀里的女孩只有十六岁,却要面临与爱人生离死别,要独自面对死亡的恐惧,少将军的心像是被重重地锤了一下。 「如果可以,臣愿意——」 愿意像清风跟着明月一样永远跟着你,愿意把寿命换给你。 周楠捂住她的嘴,不许她继续说下去。埋在她怀里抽泣了半天,终于逐渐平静下来, 「你还没有带本宫去过漠北」。 漠北是少将军最喜欢的地方,也是少将军长大的地方,她就因为这样简单的理由,嚮往那个陌生的地方。 「以后,带本宫去」。 「去哪里都带着本宫」。 少将军眼中闪过慌张,她这是打定主意要冰封了?明明自己也很捨不得她,明明自己也很想要她陪在身边,可说不清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样是件很痛苦的事。 「殿下,可不可以不要……」 「你不想要本宫了是不是?」 周楠抬头瞪着她,眼睛红红的,很兇, 「你是想找别的小姑娘,还惦记着嵇——」 「跟别人没有关系」。 司徒彻认真堵住了她的话,握着她的手放在怦怦跳动的心上, 「臣这里,从来只有殿下一人」。 「殿下能陪着臣,是臣求之不得的事,可是臣担心殿下,冰封之后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说,哪里不舒服,受了委屈,或是孤独害怕,都不能与臣说」。 冰封不是死亡,意识还存在,独自寂寞几十年,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比死亡还要可怕,司徒彻怎么捨得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慾而让她忍受这样的痛苦? 周楠目光微黯,她还是不同意。 「如果师父有一天研制出冰魄的解药,本宫就会醒来,这样,也不好吗?」 对她隐瞒解药的事,是最后的底牌了。 「真的吗?前辈有办法?」 无法正视她眼中的曙光,周楠视线移向地上摇摆的树荫,点了点头, 「只是不知道要多久」。 「好,臣与殿下一起等」。 司徒彻抱紧她。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对长虹的设定做一个总结:她的血液有化毒和提升功力的效果,伤口癒合得比正常人快,她的命可以让人死而復生,但是要她自己愿意才行。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追杀长虹?是因为那些人没见过真正的长虹,而且谣言可畏,只要有一个人宣扬说杀长虹可以救命,就会有无数人当真。不管对不对,先杀了再说,这是很多人的逻辑和想法,作者就不多赘述了。另外,对于冰魄也补充两句,公主为什么小时候喝了一点血就能多活这么久?也是因为那时候刚刚中毒,她人又小,所以长虹的作用充分发挥出来,如果少将军一直陪在她身边,从小喝到大,毒自然能解,但是你们知道,没有如果…… 这些设定没有一早就放出来,是因为那样太明显了,现在该写的情节都写完了,所以作者再总结一下,长虹不是一下子有用一下子没用的,只是效果要跟着受伤的人情况而定,公主中毒太深了,八年,解药也没办法,大家可以代入一下,现代医学抢救也是如此,只有及时,才会有效,迟到的治疗,效果是会大打折扣的。 至于到底该怎么办,是不是he,决明大师放在那里是好看的吗宝贝们?(解药是没用了,可是还有长虹呀) 第199页 另:晚上九点还有一章,希望不要锁文…… 第107章 勾引 清晨, 天还未亮,少将军就从将军府出门了,军营里还有很多事要忙, 要选拔新的副将做助手,要安排士兵搜捕毒王, 她都是趁着周楠熟睡的时候才抽身。 她离开后不久, 决明端着药进了房间,现在周楠的命能拖一天是一天, 除了尽力延续她的生命,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决明进屋的时候声音很轻, 周楠还是动了动手指,有些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潜意识里除了司徒彻, 任何人靠近她,她都会下意识地惊醒。 「师父,您来了」。 「嗯,想让师父做什么?」 决明也知道她这一点, 但这是周楠昨晚睡觉之前跟她约好的,两个人见面有时候得避着少将军。 「解药的事,还请师父保守秘密」。 周楠缩在被子里,声音懒洋洋的, 平日的清冷和距离感少了很多,不是她不尊敬师父, 而是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脑袋晕晕乎乎的,睡意浓重。 「什么,你没有告诉她解药的事?」 决明皱着眉迟疑不决, 这岂不是意味着要一直欺骗司徒彻。 「她太倔了,徒儿也没办法」。 各种方法都试过了,说服不了那只倔猫,周楠的语气带着浓浓的不满,其实她铁了心要这么做司徒彻也无法阻止,可她们毕竟是妻妻,周楠还是想把决定权给她,尽管这权力几乎只剩下同意这一种选择。 「师父知道了」, 摸了摸她脑袋,扶她起来喝了药才让她继续钻进被子里,她不知是太累还是中毒太深,几乎挨到床就再次睡着了,决明嘆了一口气,给她把被子捂好才悄悄离开。 「少将军,丞相余党已经全部被抓获……他还是不肯开口说出毒王的下落」。 前来报告的是她新挑选的暗卫,也是一名女子,不过,办事经验还不够丰富,这让司徒彻情不自禁又怀念起清风。 「把他带到我营里」。 「是」。 没多久,郑继之就被两名士兵押了过来,他头髮凌乱地披散着,两只手不停地敲击着脑袋,面部狰狞,这几天炼狱般的折磨,让他看起来像个怨气极重的厉鬼。 这些日子陪着殿下,她一直没有来得及处理这个疯子,现在看见他疯疯癫癫的,心里仍然没有好受很多,如果可以,少将军并不稀罕他的命,只想要回自己的爹娘。 「毒王到底去哪里了?」 没有跟他废话很多,司徒彻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直接把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郑继之脸色青紫,双手扣着她的手腕,对上她的视线时,涣散的目光突然聚焦了,出现一丝光芒,嘴里念念叨叨, 「柔儿……」 「你不配叫我娘的名字!」 司徒彻一拳砸在他脸上,如果不是他想出那种谋害司徒青云的恶毒招数,傅柔又怎么会过度担忧而死?这个人口口声声爱娘亲,却没有一件事是真的为她着想,还是害死娘的罪魁祸首。 「咳……柔儿,我爱你」。 郑继之被她掐得快断气,却还是把她当成傅柔,兴奋地喊着傅柔的名字,司徒彻的太阳穴暴起一条青筋,她不允许这个疯子再侮辱爱,侮辱傅柔。 手起刀落,他的血溅了一地,案台上摆了傅柔和司徒青云的灵位,她跪在一旁, 「爹,娘,孩儿给你们报仇了,你们可以安息了」。 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匆匆沐浴过,去除身上的血腥,少将军才往房门走去,外面站着两个长相清秀的婢女,见到她,规规矩矩地行礼,她愣了愣,平日明月总是像个门神独自坐在门口,见了她就上来告清风的状。 点了点头,她推门进了房里。殿下不再像往常那样阅奏摺处理公事,而是独自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刚冒出轮廓的月亮。 「明月大概也在天上想念着殿下」, 司徒彻上前轻轻抱住她,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身上有些凉意。 发香清幽,少将军忍不住深吸了几口,她最喜欢周楠身上的香气,总能平抚她焦躁不安的心。 「郑继之处理完了?」 周楠转身,一下就能发现她的情绪有些低落,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与司徒青云和傅柔有关。 「嗯,臣给爹娘报仇了」。 司徒彻把脸埋在她颈窝,一滴滚烫的泪水滑进周楠的领口,她轻轻抱住身前软乎乎的脑袋,司徒青云的死,永远是少将军心口的伤。 「你陪着臣,多陪陪臣」。 少将军抱得很紧,周楠差点要喘不过气, 「本宫这不是陪着你吗?」 现在朝政之事,周桉忙得头晕转向,有的地方还要频频亲临请教她,不过她知道自己没有多久时间了,能推就推,想把这最后的时间都留给少将军,她也就只剩这点时间了。 本来将近一年的寿命,因为她的超负荷工作,现在就已经开始慢慢陷入昏睡,结合师父近日担心的神情,她知道自己已经在弥留之际了。 死亡,或是冰封,她也是害怕的。 生命短暂,她真的很想再多活几年,与少将军去看看漠北的狂野,再体会江南的温柔,哪怕是实现小时候的誓言——骑马带她看遍京都繁华,这小小的诺言她也没有做到。 还有忐忑,她不在少将军身边的后几十年,少将军会不会遇见美好的人?她不对别人动心,别人……也能一直陪着她,和她说话聊天,每天缠着她,与她慢慢变老,这是自己永远也做不到的事。 第200页 她会嫉妒的。 司徒彻的手在她的后背轻抚着,似乎想要慢慢把她揉进身体,丝滑的薄锦禁不住摩擦,不知何时悄然从右肩滑落,人比月色皎洁。 在她怀中的周楠自然偏头,随意瞥见了自己的风光,眼神顿时变得深沉,少将军的身子是她一人的,少将军的快乐只有她能给,这是无可争辩的,往后余生几十年,身份秘密让司徒彻不可能如此接近别人。 但,她还不满足,她想要少将军每每见到这种漂亮的风景,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都会……想要她。 她对自己的美,向来有自信。 红唇勾了勾,外界流传她勾人手段一流,连修炼千年的狐狸精也望尘莫及,今日,她倒不如坐实这个名头,反正身前的人,是她的驸马不是吗? 轻轻推了推少将军,把她半压在窗台,窗外的庭院静谧,外面有士兵严加把守着,没有什么人熘得进来。 「彻儿」, 周楠低头凝视着她,额头轻抵她脑袋,晚风徐徐吹进房内,微微扬起她的发梢,不轻不重地扫过少将军的手腕上。 司徒彻刚才抱着她,看不见她的神色,现在被她俯身注视着,纯情清冷的目光,雪白诱人的风光,皎洁无瑕的月光,让人不知把视线放哪里才好。 不自觉想吞喉头,却感觉喉头一紧,周楠的食指抵在那里,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但目光未变,仍是清澈单纯的少女模样,少将军脑袋嗡嗡的。 「本宫好看吗?」 周楠微微歪了歪脑袋,明明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左肩的单衣像吊在悬崖边,摇摇欲坠。 「好……好看」。 不让吞咽,少将军只能退而求其次,舔了舔唇。 「哪里好看?」 「……」 救命。 司徒彻打算起身和她用实际行动说话,周楠提了一下肩,衣服回来了小半截,随后用了力把她压住, 「本宫没让你动,不许动」。 「是」。 有些无奈,少将军闭了闭眼,她不知道双肩是对称的吗?左侧的衣服上来了,右侧便滑下去更多,最要命的是,她身上的衣服,还是自己昨晚穿过的,带着昨日缠绵的记忆。 「闭着眼做什么?」 公主殿下声音带了些委屈,少将军只得睁眼,随即感觉腰间一松,不用低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殿下,别闹了……」 她真的撑不住,周楠对她了如指掌,知道怎么让她腿软投降,也知道怎么撩起她心头的火焰,那本兵书,是她们一起学习的。两人在这件事上,一直是你强我弱,此消彼长,可今日,殿下却不想要她好过。 「若是臣做错了什么……殿下直说好不好?」 「堂堂少将军,不许求饶」。 周楠勾着她的下巴,谆谆教导。 少将军的理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忍耐了许久,把自己最近做的事翻来覆去想了几遍,确实找不到错在哪,于是打算「起兵抗议」。 「臣不求饶,让殿下求饶行不行?」 局面瞬时反转,周楠被她倒扣在怀中,不知所措的眼神,无处安放的双手,让她此刻看起来像只惊慌失措的小鹿,她最喜欢的小鹿。 只持续了一秒,公主殿下收了眼神,恢復处变不惊,以前没发现,原来少将军这么禁不起诱惑,她还有许多招数没上呢。 想是这样想,没多久就传来小猫的哭声。 「慢……慢一点……」 「呜呜呜不要了……」 少将军低头看着哭得厉害的小猫,小猫紧紧挂在她身上,嘴里拒绝她,身体却是一点儿也不放开她,甚是可爱,也很迷人。 后半夜,周楠累了,累得眼睛也睁不开,嗓子也喊哑了,司徒彻打算放过她,岂料她闭着眼爬到少将军的腰上,主动俯下身子亲吻她,还断断续续地小声说了一句什么,猫哼似的。 少将军眼睛一下就红了,她听清楚了,周楠说的是—— 「爱本宫,好好地、狠狠地爱本宫,要永远记得本宫」。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 第108章 冰封 那晚只是个开始, 周楠几乎每天都会变着法子「勾引」司徒彻,她自己并不知道,她只是坐在那儿, 站在那儿, 对少将军而言吸引力已经足够大了,司徒彻抗拒不了,总是沉沦, 却也每次都能听见她说那样的话。 似乎要在这短短的一两个月内,弥补她终生缺席的爱。 那怎么够呢? 一晃眼就要入冬了,这段日子司徒彻很少出门, 出去也是乘马车,周楠跟她, 总是形影不离。周桉也慢慢习惯了朝政, 很少来府里打扰她们的清净。 少将军很喜欢这样的日子, 除了——周楠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决明开始找她商量冰封的事了。 「楠楠的脉搏很浅,她怕是快要……你要有心理准备」。 「知道了」。 她收敛眼中的情感, 轻轻说道。 这天夜里, 都不用公主殿下主动,少将军着了魔一样,缠了她无数次,周楠在她怀里直接睡了过去,再没有力气多说一句话。 次日, 降了一场大雪。 将军府的后院也覆上厚厚的积雪,雪地里撑了一把大伞,摆了一张长椅,司徒彻抱着她看雪。 飘雪簌簌, 有好几片落在少将军肩上,周楠都不厌其烦地替她拂了干净,只有自己,才能停靠在少将军肩上。 第201页 司徒彻任由她做着这些幼稚的事,不声不响地抱着她,只是后来,肩上一凉,她才发现那里已经落了不少细雪,融化之后浸入她的衣衫,公主殿下半闭着眼,没有精力再把它们一一清理干净。 「殿下」。 「嗯」。 周楠的回答比猫咪声音还小,像是要睡着,轻飘飘的,正在离她远去。下午,她喝过决明大师的药了,那药能保她心跳不止,唿吸不停,也阻止不了她陷入昏睡,再也……醒不过来。 终于没再克制住,司徒彻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手臂拢着她的身体,轻轻晃动, 「殿下,别睡,你再多陪陪臣……再多陪陪臣……」 「别哭」, 周楠努力睁开眼睛,就看见她满脸是泪。 「不许哭了,以后都不许哭。本宫走了,就没人给你擦眼泪了,大将军不能哭鼻子」。 周楠勾着她的脖子吻干她的眼泪, 「这是最后一次,知道吗?」 亲吻的动作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无边的困意向她袭来,她抬眸盯着司徒彻的脸,目光是从未有过的贪恋。 「彻儿……」 「臣在」。 …… 「臣在啊!」 林中的鸟儿都惊飞,树叶上的堆雪也纷纷坠落。 「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将周楠封入冰棺后,决明问她。 「殿下想去漠北,晚辈带她去」。 司徒彻直眼看着冰棺里安静美丽的女人,这是她的小公主。 「漠北……」 决明有所犹豫,毒王还没抓到,但是她放心不下周楠,总是怕出什么意外,更何况她还要给周楠「研制解药」,自然是要跟着司徒彻的。 「毒王会跟来的」。 她淡淡说道。 「你怎么知道?」 司徒彻朝亲兵招了招手,很快,眼睛湛蓝的小狼被暗卫带了进来,决明愣了一下。 「他想要长虹,长虹在我手上」。 这只狼是清风从毒王手里救下来的,他应该还有印象,郑容应该也跟他提过,周楠偷偷养了这只狼,只不过他一直没有找到罢了。 「嗷呜——」 小狼挣开暗卫的手,朝着冰棺扑了过去,稚嫩的爪子在冰棺上划了好几道痕迹,似乎在质问它的主人为什么躺在里面。 「他不会死心的」, 司徒彻把它抓回来,周楠冰封这件事必须瞒着任何人,她是喝过长虹的,不会因为冰魄而中毒身亡,只要毒王他们不知道这件事,就还是不会放弃这只小狼。 决明沉默了片刻,她其实也很好奇毒王要长虹做什么?他是百毒之王,也有不能解的毒吗?会不会是冰魄和风竹?冰魄她已经解了,但是……不能告诉少将军。 「那就听你的,带着楠楠去漠北吧」。 离开这个皇宫,在周楠沉睡之后,终于可以实现了。 临走之前,有一个人,她必须去见。 当今圣上。 「皇姐她……还是走了吗?」 周桉有些脱力地瘫坐在龙椅上,他曾经无比嫉妒周楠,也羡慕周楠,甚至骨子里有点害怕周楠,但他同时对她有敬畏和感激,很复杂的情感。周楠还在的时候,他会比较有安全感,尽管她手里有那样一份证据,但他明白,如果出了什么事,还有人能给他撑起来这片江山,而从今往后,只能靠他一人了。 「朕要见她最后一面」。 「遵旨」。 司徒彻没说什么,周楠身份不同寻常,不管周桉是出于姐弟之情,还是想要确认周楠确实不会再醒来,这一面是少不了的。 周桉亲自跟她到了将军府,直到见到周楠躺在那里,冰棺幽蓝,寒光和刺骨的温度告诉他,周楠是真的离开,不会再醒来了。 「节哀,朕要赐皇姐封号」。 他轻声说道,如果不是她,大周王朝现在一定不像这样安定平静,她没有做皇帝,可是,这封赏却是无论如何少不了的,即便那些老头子反对,他也要赏。 「皇上,臣的公主没死,她只是……睡着了」。 司徒彻看着冰棺里的人静静说道。 「臣要带她远走高飞,一起去漠北戍守边关,还请皇上成全」。 周桉愣了一下,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他可以理解司徒彻不能接受周楠离开这个事实,用冰棺保存她的尸身自欺欺人,但是……要带周楠去千里之外的漠北,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路途遥远不说,周楠毕竟是大周的公主,理应葬在大周陵墓。 「殿下她,是大周的长公主,可她也是臣的爱妻,司徒家的少夫人」。 司徒彻面不改色,毫不退让,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你让朕考虑一下」。 周桉面色有些深沉,司徒彻手里拿捏着那份圣旨,他自是没有办法拒绝她,可是……少将军这样强势,怎么看怎么像要做下任权臣的打算,她不会是真的是要骑到天子头上来吧?那自己跟傀儡有什么区别? 「皇上放心,臣此去大漠,如无意外,不会再回京」。 司徒彻看出他所想,那份圣旨周楠明明白白交给了她,当然,殿下也叮嘱过,不准她随随便便拿出来威胁皇帝,人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更何况最要面子的帝王,周桉从前再怎么落魄,他现在是天子,自尊心只会更强。 第202页 「况且,皇上该听说过毒王的名号,臣这次要将毒王引去大漠,殿下冰封之事,还请皇上不要声张」。 「毒王,你有办法抓住他?」 周桉自是不会忘记他,藏在后厨暗墙的耻辱,他永远记得。华妃和郑继之都与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周桉对他万分忌惮,恨不得能立马歼之灭之。 「殿下是中毒而亡,此事不能被他知道,毒王想要的东西,在臣手上,他自然会一路跟着臣」。 「若是这样,朕可以答应你,你若是抓住毒王,及时跟朕汇报」。 暗暗观察着司徒彻,对方该有的礼节还是都有,周桉虽然对她的冷淡颇有微词,但也没有再说什么,想到周楠的话,又报復性地好受了些。 她这么爱周楠,对周楠死心塌地,知不知道对方要她断子绝孙? 「这是自然,臣杀了毒王,第一时间就会来信告诉皇上」。 她不说抓住,只说杀,明显就是对毒王有自己的处理方式,周桉也无法,拿这个固执的少将军有些头疼,杀就杀吧。 送走了周桉,司徒彻又去了一趟白马寺,她知道,若是公主还在,一定也会坚持要去。 皇后的灵位,还有明月清风,她都一併带回了将军府,和傅柔、司徒青云一起带上了马车,他们都是一家人,现在好不容易才「团圆」,自己不会再回京,自然要把家人都带上。 最大的马车里是冰封的周楠和决明大师,还有小狼,司徒彻带重兵把守着马车,一切准备就绪。 周桉的圣旨来得很快,说是漠北空虚,需要少将军长驻边关,长公主与少将军无子,允许少将军带着公主一同前往。 这道圣旨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原因还在周楠身上,她插手政事已经让很多人不满了,现在居然又随少将军去漠北,莫不是还想来个文武双全? 此外,这段时间少将军一直陪着她,推了很多次早朝,军营也去得少,听说两人很是恩爱,可是,要知道司徒青云和周晟的遗体还没凉透,她们这样公然在守孝期卿卿我我,完全不顾失去父亲的伤痛,简直就是忤逆孝道,实在让人很不满。 跳出来指责两人的官员不少,司徒彻视若无睹,不过,有些人惯常喜欢把责任全部推到女人身上,说公主勾引少将军的人不在少数,虽然这话本身……不假,周楠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起来跟他们对峙,但少将军显然没有往常那么好说话了。 她们是妻妻,周楠勾引她,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她喜欢殿下勾引她,喜欢得要命。 临走之前给周桉上了一份奏摺,里面把某些官员这些年做的不为人知的事一一列举了出来,证据也都随文附在里头,而后,就带着她的家人们,永远离开了这个囚牢。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慌,公主不会睡很久的,她还要与嵇安决斗。 不be!不可能be!再说be作者就跑路给你们看,再也不回来的那种! 第109章 山洞 经歷大半个月的跋涉, 司徒彻才带着决明抵达了漠北,好在现在是冬天,温度很低, 又有决明照顾着, 一路上冰棺保存良好。 为了与周楠待在一起,她没有在原本驻扎的边城定居,沿着风沙一路向北, 在沙漠与雪山的交界处扎了营帐,现在是大寒,沙漠上空也飘荡着雪花, 景色壮观,此地俱拥沙漠和雪山, 也常被当地老百姓打趣为冰火两重天, 尤其是夏日, 一侧沙漠炙热如火, 另一侧雪山岿然不动,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少将军让士兵们在雪山洞里改建了一番, 洞中温度极低, 滴水成冰,是保存冰棺最好的地方,洞外是她的营帐,决明穿着一件貂皮大氅还觉得有些冷,但少将军只是日常披着大衣, 出入几乎不受影响,手脚也温热,像个天然小火炉,决明不由得在心里感嘆, 长虹就是至阴至纯的体质,可能少将军自己从未察觉这一点。 「前辈若是有需要,尽可与晚辈提」。 决明要研制解药,肯定需要很多药材或者器具,这里人迹罕至,条件恶劣,司徒彻怕她有所不便。 「好」。 守在周楠的冰棺前,决明若无其事地答应下来,除了等待毒王自投罗网,她打算继续完成自己一直在撰写的医书,之前在师门写了一半,后来留在师门,随着师兄弟的灭门而消失,现在她可以有时间慢慢写完,还有师祖留下的古籍,她也能潜心钻研。 司徒彻给她搭了一个独立的营帐,就在主帐旁边,派了女暗卫和军医在那儿帮助她,也是跟着她学习,条件尽可能地好,营帐里火炉燃得旺盛,暖气融融,决明其实挺满意了,只是看她满心期待周楠甦醒,总觉得良心不安。 楠楠啊,你可真是给为师添了不少麻烦。 她的小徒弟心思很多,这番骗少将军也就罢了,把她这个师父也给算计进去了,决明与她相处得久,哪能不知道她这是把自己放在少将军旁边,一来是阻挠少将军发现身世秘密,二来是给少将军做随身军医。 战虹常常趴在冰棺上一动不动,睡觉也窝在山洞里,它本来就是雪狼,天寒地冻是它最舒服的环境,现在长大了许多,更是喜欢这种地方。 少将军自己也经常陪着周楠,现在战事不多,她在努力着手培养信任的副将,与司徒青云在直属下级挑选任命不同,她是大范围地在军中设置层层考验,不论军阶,能通过的都放在身边培养,军阶提升只是时间问题,但能力考验,少将军从不看这人在军队里混了多少年。 第203页 她不能像清风一样,请个长假就去陪周楠,她还有责任,有戍守边关的任务在身。 「臣今日选了两名伍长,能力尚可,不过,其中有一位很有意思,打斗之时身上还挂着沙袋,殿下说说,她是不是心虚了?」 不是每个女子都像少将军一样,有父母百般疼爱,从小被父亲有目的性地训练,出生就是小将军,大多女扮男装来军中的女子都是出于无奈,由于天生的力量差异,小时候又没有被特别强化过,她们体能上确实常常会有不足。 少将军每天都会把这些琐事和周楠汇报,如果殿下哪天醒来了,也不会觉得陌生。 在冰棺前看了许久,周楠和往常一样,神情淡淡的,就像真的在听她说话一样,少将军眼睛有些发胀,但她没再哭,殿下说不许她哭。 上前俯身贴着冰棺,少将军隔着寒冰依依不捨地摸了摸里面的人,这些天怀里少了一坨小冰块,总是难以入睡,她好想念小猫窝在她怀中的每个夜晚,想念清浅均匀的唿吸,想念爱摸她腰腹的手。 「殿下,晚安」。 听说司徒彻回漠北了,嵇安兴沖沖地带着兵马来到了大周和犬戎的边界,她已经把嵇帝解救出来了,嵇帝本就疼她,现在她立了大功,更是无比纵容她,又放她来了战场。 「少将军,这……」 士兵挠了挠脑袋,嵇安在外面放话要见司徒彻,不过司徒彻似乎没有要动身的意思,对方公主看起来不像来打架的,他们也不好欺负人家一个姑娘,再说,嵇安是熟客了,上回攻打腾绥还有她相助,现在翻脸不认人,似乎不太礼貌。 「让她走」。 司徒彻此刻没有心情跟她打闹,即便她从边城追到了雪山。 「是」。 士兵还未走出帐门,少将军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司徒彻!你怎么换地方住了?我来找你比试了!」 少将军脸有些黑,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就轻车熟路进了营帐。 「哇——」 「出去!」 司徒彻挡住她的视线,拎小鸡仔一样把人拎了出去。 「你你你,你怎么这样?我不要面子的吗?」 嵇安被她拎到雪地里,浑身都抖了一下,这里好冷,她住在这里做什么?然而司徒彻并不理她,也不准她进去。 「你营里怎么有个山洞啊?」 还是忍不住好奇,她刚才一眼瞟见了,里头黑乎乎的,散发着幽暗的蓝光。 「闭嘴,此事不准说出去」。 嵇安撇了撇嘴,见她面色严肃,也不敢胡闹, 「知道了,那你跟我比试比试,前些日子父王让个高手教了我一招」。 司徒彻话不多说,开手就打。 「你偷袭!」 嵇安被她一掌拍在雪地里,还被迫吃了一口雪,模样有些狼狈,四下看了看周围,似乎没人看见,立马起身离她七步远。 「不是你让我打的?」 少将军挑了挑眉,嵇帝看中的高手,果然不怎么样。 「哼,你等着!」 嵇安放了狠话,但又站在原地没动,犹豫了一下才略带侷促地问道, 「你带她过来了?」 「嗯」。 「在哪?我怎么没看到?」 「她」当然就是指周楠,司徒彻想了想,营帐里的山洞,她骗士兵们是给狼住的,周楠来漠北这回,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她一直说公主身体不好,要卧床休息,所以周楠现在为止还没有露过面,现在又有嵇安挑衅,周楠还是毫无反应的话,时间一长恐怕容易惹人怀疑,毒王等人,说不好就在暗中打探消息。 士兵容易被套话,但是面前这个女人,大周这边的人总不好去套她的话,太容易让人起疑了,少将军打算试探试探,利用她把长虹带出去吸引毒王的注意。 「她身体不好,在床上休息」。 「身体不好还来这么冷的地方,你可真是她的好驸马」。 嵇安翻了个白眼,有少将军这么做人丈夫的吗? 司徒彻敛了眼眸,藏起感情,随后弄出了点动静,战虹听话地从营帐里跑了出来。 「这只狼好漂亮呀,你的吗?」 嵇安一下子就被它吸引了注意力,像犬戎这种游牧民族,最为喜欢的动物就是雪狼,嵇安自然也不例外,眼中流露惊喜。 「它是我家殿下的,就是因为它,才必须住在这里」。 战虹不太亲别人,耷拉着脑袋不想让嵇安摸,奈何司徒彻有命令,狼也还算乖顺地立在雪地里,这么多日子的相处,它多多少少看得懂人意。 「我可以带它出去玩一玩吗?」 嵇安对这只狼爱不释手,金色的毛髮十分罕见,使这只狼看起来特别威风,又傲气。 「可以,不过你要及时把它带回来,它不能离开主人太久,否则会发脾气」。 「知道了,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见你的公主?」 嵇安心里酸酸的,怎么少将军和这只狼都是那位公主的?真想看看那位公主到底长什么样,是不是头上长了犄角,有三头六臂? 「再过段时间,等她身体好一些,我会让你见她」。 「那就说好了,我们女人之间的决斗,你不要插手,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太过分欺负你的公主」。 第204页 「……」 什么时候说好了?谁要跟她决斗? 少将军最终没说什么,等她带着战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便转身进了营帐。旁边的士兵目睹了一切,这么大的八卦可不好一个人偷偷藏着乐,晚餐的时候就传开了——犬戎公主嵇安要与长公主决斗的消息。 决明大师听说后,心情很复杂。 「到时候你怎么办?真让她来找楠楠……决斗」。 「只是缓兵之计」, 少将军莫名心虚,偷偷看了一眼山洞,殿下应该是听不见的,应该的吧。 「我相信在此之前毒王就会出手的」。 这些日子选新兵,她早已察觉到军营里有些细微的不太对劲,都没有深究,想必是毒王已经蠢蠢欲动了,现在见嵇安带着战虹到处跑,估计不久就会有所动作,抓住毒王之后,周楠的秘密就不一定还要死死藏着了。 「万一楠楠醒来了呢?」 「真的?」 决明见她被嵇安缠着,还与嵇安谈笑,心里头有些为徒儿感到不平,本是故意想吓吓她,却在见到她眼中闪过光芒的时候,突然有些内疚,她的心里,确确实实一直只有周楠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谁也不知道,我有多少秘密,我是一条小青龙~ 以上,大概就是嵇安幻想周楠的样子叭。 每日一句,he! 第110章 优势 一望无际的雪山之中, 燃了一缕不太明显的烟火,身穿白衣的少女独自在火旁,长相清秀, 却不復往日的灵动, 从乱葬岗找回父兄的尸体后,郑好就再也没有笑过了。 环视了一周,这里她从没来过, 之前来漠北的那一趟,司徒彻一家都住在城里,现在她还不太清楚, 司徒彻驻扎在雪山的原因,不过, 这并不影响她恨司徒彻和周楠, 要为父兄报仇的打算。 她们在做什么, 待在营帐里卿卿我我? 她一路跟着司徒彻, 对京城那些传闻早就有听说,亏她一直以为少将军对谁都是冷冷淡淡, 对情爱之事无意。谁知才新婚不久, 周楠就有孕了,听下人说,将军府夜夜点灯;司徒彻出征前,她们大庭广众之下拥吻,旁若无人;现在守孝期, 两人也不顾礼法纲常,日夜笙歌。 司徒彻,也不过如此。 「长虹就在她营帐里,偶尔会被一个红衣女子带出去」。 黑靴出现在她面前, 毒王那张鬼魅面具永远没有感情。 「红衣女子?」 郑好没想很久,就猜到这名女子十之八九是嵇安,不过周楠怎么会允许嵇安与司徒彻来往呢?周楠的性格,可不是什么眼里能容沙子的人,嵇安喜欢司徒彻这事儿,人尽皆知,她竟没有反应?更奇怪的地方在于,这一路上,她就没见周楠露过面,实在是很让人怀疑,正打算与毒王商量,就听对方开口道, 「是犬戎的公主,说是要与周楠决斗」。 毒王发出一声闷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这个公主倒也挺有趣,你要不要也参与一下这场决斗?」 这才符合事情的走向,郑好稍稍打消了疑虑,不过听他这么说,愣了一下,她对司徒彻除了恨,还有许多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感情,是郑继之先设计司徒青云在先……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司徒彻杀了郑继之是真,周楠杀了郑容也是事实,她与司徒彻註定是不可能的,她决不会放过两人。 「你打算怎么办?」 郑继之託毒王照顾郑好,原本毒王不打算带她过来,郑好只是个弱女子,不适合这么恶劣的环境,但她执意要报仇,这份心意让毒王难以拒绝,而且一路上,少女也并没有抱怨艰难,毒王对她有些许好感,大概因为她是女子。 他一定要得到长虹,无非是为了破解冰魄,这是很久之前就和师妹约好的,那时并没有冰魄这一说,师兄妹约定要破解师祖留下的难题,谁先做到,就答应对方一件事,若是在有生之年能够完成这个心愿,黄泉底下他也可以向师妹表露心迹,虽然……黑袍底下的手不自觉抚上那张面具,师妹那么好,不会不要他的。 再者,郑好想杀周楠,这与他的想法一致,毕竟周楠是卫珺的女儿,师妹是死于卫珺之手,那个皇后看起来亲和无害,私底下却是个虐待婢女的恶毒女人,他的师妹才服侍了她半年不到,就不知不觉死在那阴森森的后宫里,若不是华妃出手调查,他怕是一辈子也找不到自己的师妹了。 「本座观察几天再做打算」。 嵇安最近到司徒彻这儿来得很勤,若不是有「决斗」这一说,士兵们几乎要怀疑少将军是不是与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了,不过长公主一直在将军营内,倒也没有别的动静,这就轮不上他们这些局外人说三道四了。 「她怎么连门也不出啊,这样不会憋坏吗?」 嵇安对周楠有点好奇,要是让她这么待在营帐里几天不出来,她非得自闭不可。 「身子太虚弱了」。 司徒彻总是矇混过关,对于周楠的事,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嵇安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琢磨着要想办法见一见大周的长公主,早就听闻大周男尊女卑,女子嫁人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虽说少将军看起来不像是那样心胸狭隘的男人,但万一要是司徒彻从中作梗,不让她们两个见面呢? 第205页 这天中午,决明有事外出了,司徒彻临时被属下叫出去处理军务,嵇安送战虹回营帐,旁边驻守的士兵见是她,犹豫了片刻,也没有上前阻止,毕竟从那日起,她自觉再也没踏进过司徒彻营帐,司徒彻也就没有刻意强调过不准她进去,至于她会不会做别的偷窃机密之类的事,士兵们心里想着,长公主在里面,大概是不会允许的。 装着淡定,嵇安心里砰砰地跳,若无其事地进了少将军营帐,战虹到了熟悉的环境,立马挣开她的手,一眨眼跑到山洞去了。 司徒彻曾经说过那洞是给狼住的,她也就没多想,反正今天也不是来跟狼玩的,蹑手蹑脚走到司徒彻床边,打算一睹大周的长公主真容,不过,周楠怎么蒙在被子里?这样不会不透气吗? 营帐经常有士兵出入,为了掩人耳目,司徒彻把捲成人形的衣物放在被子里,看起来就像周楠背对着帐门睡着了一样。 「餵」, 嵇安小声喊了「她」一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有些不服气,这都日上三竿了,「她」怎么这么能睡?好歹要起来吃个午饭了吧?终是忍不住好奇,她悄悄地把被子掀起一个角,猫着腰往里看。 这一看清楚后,脸一下子黑了,一把掀开司徒彻的被子,别说大周的长公主,连根头髮丝儿都没有! 司徒彻果然是骗子! 嵇安气势汹汹就打算去找少将军问个清楚,不小心又瞥到洞穴里散发的幽暗光芒,这山洞看起来很大,虽说狼的体型也不小,但相比战虹,这洞口比司徒彻的人还高,狼需要那么大的窝吗?会不会周楠刚起床,跑到里面去了? 「嘶——」 好冷啊,嵇安一进洞就打了个寒颤,不过很快她就忘记了寒冷,因为她清清楚楚地看见洞穴中央那副冰棺。 整个人像被冻住了一样,恐惧得喊都喊不出来,那里面躺着一个女人,面色苍白,模样十分漂亮,但是一动不动。 她死了。 是周楠。 战虹趴在冰棺上,亲昵地拿鼻尖蹭了蹭冰块,寒意就像连通经脉一样涌入了嵇安的心,她的脑袋里只有四个字——周楠死了。 「你在干什么?」 声音低沉,压抑着十足的怒火,被她吓了一跳,嵇安差点尖叫,回过头看见一脸铁青的司徒彻。 「我……我不是故意的!」 「谁准你进来的?」 嵇安腿有些软,又心虚,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背后的冰棺让她还是忍不住问司徒彻, 「你不是说她病了吗?可是,她明明死了」。 「是不是……是不是你干的!你怎么能这样!」 嵇安用看杀人兇手的目光看着司徒彻,也不怪她怀疑司徒彻,司徒彻故意隐瞒这件事,让人不怀疑她都难。外面还有士兵,司徒彻没有大动干戈,缓缓走到冰棺面前,把她推开。 「殿下没死,她永远不会死,我不准她死」。 「不是你干的?那她怎么了?」 才不相信她的话,都这样了怎么可能还没死,不过,嵇安把心放回肚子里,周楠应该也不是她杀的就是了。 司徒彻不想在她面前露出多余的情绪,但现在被她撞破了,也不能什么都不解释。 「这件事要保密,我还在抓兇手」。 嵇安脸白了白,又看了看冰棺里的周楠,有些可惜,这个女人确实好看,五官精緻,气质矜贵,即便是死了也美得让人感嘆, 「那你怎么办?」 她看得出司徒彻伤心,之前就觉得她有些怪怪的,不像往日那样神采奕奕,现在回想起来更是发觉她的精神有些倾颓,眼神少了一抹亮光,原来是因为周楠。 突然有些心疼她,周楠看起来死了没多久,司徒青云也是,司徒彻现在可以说是孤家寡人,更何况,她好像很爱周楠。 「没怎么办,我会杀了那个人」。 「那她呢?」 嵇安指了指冰棺,周楠死了,司徒彻就她一个妻子,又没有孩子,难不成以后就这样一直孤独?嵇安不自觉浮出一个念头,这个念头有些可怕,她掩饰性地咳了咳嗽。 「我就在这陪着她」。 司徒彻不知道嵇安所想,这就是她所有的打算,如果周楠永远不能醒来,她就在这里永远陪着她。 心念一动,嵇安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对司徒彻感情的转变,又有些松动了,如果周楠还在,她当然是不会介入她们之间,只打算和司徒彻成为朋友,可是现在,周楠都死了,司徒彻又成了一个人,她内心深处不得不承认,对司徒彻的喜欢,一直是克制,从来就没有中断过。 周楠在司徒彻心中的地位,她撼动不了,因为活人比不过死人。 但她也有优势,司徒彻还很年轻,她的人生还有几十年,这几十年她除了周楠,总要接触活人,这就是活人的好处。 几十年啊,比周楠现有的生命还要长,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可能,在司徒彻心中占据一点位置吗? 作者有话要说:  嵇安:让我来撬个墙角 周楠:在本宫面前肖想驸马,腿给你打折 司徒彻:太好了,媳妇儿被气活了! he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第111章 入侵 「这段时间, 军营里不太安全,你留在犬戎,暂时不要过来这边」。 第206页 司徒彻把她送出了营帐。 「等你抓住兇手, 我可以过来吗?」 嵇安像平时那样问她, 暂时不想让她看出自己的打算,免得引起她的反感,少将军性格很倔强, 若是被她知道自己目的不单纯,估计面也见不到了。 「再说吧」。 果然,嵇安见她毫不留恋地转身进了营帐, 心口有些酸涩,她对自己, 确实是没有半点在意。不过很快, 她就重拾信心, 这样专一执着和深情的少将军, 才是她喜欢的那个人。 「殿下,别担心」。 司徒彻在山洞里坐下, 手轻轻搭在冰棺之上, 她知道周楠很怕自己忘记她,怕自己会被别人吸引,毕竟她的公主殿下,也才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她努力想把美好都留给自己, 可是她一直美好啊。 凑近了看冰棺里的女人,睫毛可见地细长,漂亮的唇形是少将军刻在骨子里的熟悉,雪白的脖颈之下还可见淡淡的吻痕, 像是她把吻永远印在上面,司徒彻清晰地记得,她亲周楠这里的时候,殿下在她怀里轻微颤抖的感觉,让她的心尖也跟着颤动。 此刻她无比想念周楠,可是对方已经安静睡着了,就像以往有很多次,情潮汹涌的时候,周楠总是不堪重负,还未等她尽兴就昏睡过去,她也是这样温柔看着怀里的人,独自等待□□冷却。 「臣只爱殿下,只想与殿下欢好,殿下无欲,臣……亦无求」。 「前辈,找晚辈有何指教?」 夜深了,司徒彻站在决明的帐门之外,她的身份是男子,决明虽然是医圣,但也是女子,很多事情两人还是要忌讳,否则传到别人耳中就不会太好听,少将军无畏,但她必须维护决明的名声。 决明坐在帐中翻看古籍,这里面提到一种断骨换血的方法,是师祖曾经尝试过用来拯救全身中毒伤者的记载,这人误食剧毒之草,血液充满了毒素,他的亲兄弟找到了师祖求助。 血源之于骨,师祖冥思苦想好几天,决定断一根健康的股骨植入那人本内,同时交换两人的血液,这人当真多活了几天,他的兄弟本内的毒血也在慢慢稀释,不过因为断骨时伤口太大,最终兄弟两个都没有能够存活下来。 这桩记载让决明有了些想法,从化毒的角度上说,师祖是成功了的,只不过那么大的创伤,师祖当时无能为力。楠楠现在也是如此,她的血液里全是冰魄,虽然司徒彻与她并无血脉关系,但她是长虹,如果能把她的骨移入楠楠本内,再把两人的血液交换,是不是有可能让楠楠醒过来,又能保住她的命呢? 听起来很简单,但动起手来,决明也没有一点儿把握,这听上去有点天方夜谭。 所以她找来了司徒彻。 掀开帐门,少将军正站在灯火阑珊处,这人身高腿长,腰腹细而有力,被晚风吹起的宽松袖口和长发,毫无保留地展露了少年英气,而失去所爱之痛,褪去了她眼中的无忧无虑和狂傲,独担将军重责,更让她多了一份成熟和稳重,身为女子,眉眼不失那份柔和,对感情永远忠贞执着。 难怪楠楠会这么喜欢她,她从小被司徒青云和傅柔当男孩养,接受了男人的坚强和勇敢,也保留了女人的温柔和细心,决明不禁在心中暗自感嘆,这说明坚强和勇敢并不一定天生就只出现在男人身上,少将军吸收了男女各自的优点,也把这种品质传递给了周楠,自那场苦难后,小公主面对现实的同时,也变得坚强,与她有很大的关系。 「我要找一些大型的动物做实验,最好是灵长类」。 这个想法很大胆,也很危险,她万不可能直接在两人身上开始,司徒彻还不知道自己身份,她身上有责任,很多事情必须万无一失。决明没想很快就完成这件事,哪怕要十年以上,甚至一辈子,她也要着手试一试。 「好,晚辈这就让人去找」。 司徒彻没有多问,灵长类的动物似人,生活习性也是,通常生活在森林和草原,这沙漠和雪山肯定是找不到的。 在漠北观察了一两个月,毒王终于摸清了司徒彻和决明的习惯,决明喜欢清早出去找药材,而司徒彻清早要去武场练兵,只有周楠一直在营帐里没有出门,长虹这段时间也陪她待在里面。 周楠的话,对他可没有什么威胁,虽然对方屡屡从他手上逃脱,也侥倖服用过长虹,但冰魄对她的伤害,可没那么好消除,而且她的医术,远不及决明。至于那些士兵,只要决明不在,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远远看着决明离开,毒王的心突然剧烈跳动了一下,她的背影与师妹的有些相似,医术也如此高超,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吗?可是华妃确实说过,那位伺候皇后的名叫方淮的宫女已经死了,名册上都抹去了她的名字,这也是他进宫后自己查到的结果,华妃没有骗他。 「我也要去」。 郑好知道他打算今日动手,便早早地醒了过来,深怕他抛下自己抢了长虹就走,司徒彻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一般人哪能近得了她的身,何况自己只是个连武功都不会的弱女子,如果没有他的帮忙,这辈子也别想报仇。 毒王看了看她,她为了表示决心,从衣襟掏出一把匕首, 「我会杀人的」。 少女脸上的表情执着。 「你不怕被杀吗?」 「那我也要与她们同归于尽」。 第207页 「好」。 毒王很欣赏她的坚定,依言把她带上了。 司徒彻离开营帐的时候,像往常一样特意吩咐守营的士兵严加看守,士兵连连点头答应,少将军练武之后会端早膳给公主吃,公主身本不好要多睡一会儿,这段时间决明大师也不会进去,他们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包括嵇安都不准进来。 不过没多久,一阵晨风吹过来,他们就觉得腿脚无力,头晕目眩,脑袋昏沉,一个一个都接连瘫软在地。 毒王不禁冷哼一声,只怪司徒彻把营帐设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若是在城内,他还不敢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她的营帐。 「嗷呜——」 听见陌生的脚步,战虹警觉地夹紧了尾巴,没有离开山洞一步,半蹲在冰棺旁做出随时进攻的准备,谁也不能侵犯它的主人。 毒王和郑好在她营里巡视了一圈,郑好径直往床走了过去,匕首毫不迟疑地扎进司徒彻的被子。 「假的」, 她眼中略有惊异。 「中计了?」 这是毒王的第一反应,但他记得刚才探了外面的士兵鼻息,确实是昏迷过去了。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把目光转移到了那个山洞。 「先把长虹抓住吧」。 毒王刚才已经听见了狼嗷,长虹肯定就在里面。 「好」, 没找到周楠,郑好有些失望,也在想周楠去哪里了,不过目前先抓住长虹也是不错的选择,听哥哥说过,周楠很喜欢那只狼,应该不会见死不救。 两人一起进了山洞,这才发现别有洞天。 「是周楠!」 郑好捂着嘴失声道,视线跳过那只目露凶光的狼,直直落到了冰棺上。 毒王也有些惊讶,难怪这么久没见过周楠露面,原来她死了。随后眼中又闪过疑惑,周楠死了,一定是因为中了冰魄的原因,可她不是喝过长虹了吗?难道是长虹没用? 走近了仔细观察里面的人,他惊异地发现,里面的人有轻微的唿吸, 「她没死」。 「可你要死了」。 司徒彻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洞口,军营之外不止安排了贴身的士兵,为了周楠的安全,雪山之上隐藏了许多身穿白衣的暗卫,门外那些士兵一倒下,暗卫就跑到练武场来了。 毒王目光一瞟,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只狼,而郑好听到毒王说周楠没死,便拿了匕首用尽全力往冰棺扎过去。 冰棺其实很厚,凭藉她的力量一时半会儿根本造成不了什么损伤。可是司徒彻眼睛都急红了,顾不得那么多,直接飞过去扑在冰棺上,一掌推开了郑好,左手也因此被划了一道,灼热的血液滴在冰棺上。 郑好被她推在石壁上,吃痛但咬着牙没发出声,见她张开双臂小心翼翼抱着那副冰棺,五味陈杂。 她爱周楠。 很多事也就说得过去,周楠快死了,她们极尽缠绵,不顾别人说什么。 「看来周楠的冰魄还没好」。 毒王放声大笑,显然这是决明为了保存她尸身才迫不得已用的方法,虽然长虹是假的,但这个消息仍然值得高兴。 战虹挣扎着朝他咬去,他手一缩躲开它的攻击,既然不是长虹,杀就杀了吧。 凶光毕露,毒王捏住它的脖子,却被飞过来的小石子砸到了手。 「放开它」。 道骨仙风的身影降落在他眼前,那双从来没有多余感情的眼睛,突然冒出了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之前就有读者提出来的,类似骨髓移植(和长虹也有关)……希望你们不要鲨作者。毒王和决明要见面喽,甜文作者期待地搓手手~ 第112章 师兄 「放开它」。 决明声音冷淡, 那颗石子打在毒王手上,加之惊讶,战虹很快从他手里跑了出来, 飞快地蹿到了司徒彻身边。 「阿淮——」 毒王刚叫出她的名字, 决明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转身去抓那只狼,但是已经晚了。 长虹的血对狼族来说, 是永远无法抗拒的神圣,跑到司徒彻手边的狼早已伸出舌头,乖顺地舔舐她的伤口, 眼中的光芒越发美丽,在一片幽蓝的山洞之中尤其耀眼。 决明作为唯一知情的人, 都忍不住惊嘆, 更别说另外几个人了。 长虹本人, 更是当场愣在了原地, 只有周楠还是安静地睡在冰棺之中,对外界吵闹无动于衷, 或者, 无能为力。 「前辈,这是……」 司徒彻把手举在眼前,茫然地抬头看着决明,她手上的伤在战虹的舔舐之下很快就癒合了,血液被战虹舔得干干净净, 伤口也并不疼了,但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人会有的表现。 决明的目光有些闪躲,她没有别的解释可以在证据确凿的基础上,篡改事实。 「你是长虹?」 毒王的反应最快, 世间之毒千千万万,他见多识广,师祖的医书上明明白白记录着——沧浪之瞳,长虹之血。 原来不是指狼是长虹,而是这个意思吗?他目露喜色,现在师妹和长虹都在,果真是上天的恩赐。 「我是长虹……」 司徒彻还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怎么可能呢? 「不对,长虹至阴,你是女子?」 毒王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有了证据的支撑,他勐然发现,原来司徒彻是女子是件这么明显的事。 第208页 「不可能!她不可能是女子!」 一直没说话的郑好满眼惊慌,这真是太荒唐了,司徒彻是大周的少将军,是她曾经最爱的心上人,怎么可能是女子? 决明一直没有说话,她知道这件事的震撼程度有多大,反正今日毒王和郑好,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嗷呜——」 战虹伴在司徒彻身边,那双七色瞳孔还在闪烁,司徒彻看着冰棺里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记忆纷至沓来,司徒青云的大雨和彩虹,傅柔的悲伤过度而亡,清风对她受伤的草木皆兵,周楠抛弃这只狼和入棺的决心,所有的一切,她都真真实实亲身参与了啊。 所爱之人一个一个离开,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她才是长虹。 她一直以为自己保护着至亲至爱,却从来没有想过,她才是从始至终被他们保护的人。 「阿淮,我们找到长虹了」。 决明身体僵了一下,才缓缓看向他, 「你是谁?」 「师妹,我是师兄啊,师兄找了你好久」。 听他这么说,决明更警惕了,时刻预防着他放毒逃跑, 「我师门全灭,师兄已经不在了」。 「那是他们该死,你被那个畜……人送进宫后,他们将你留下的笔记据为己有,将你的名字逐出师门,师兄怎么会允许?」 意识到在师妹面前称她的父亲是畜生不太好,他立马换了个词。 决明心下一惊,这个人对她的过往了如指掌,难道真的是一直对她很好的师兄吗?可是她的师兄,从来不乱杀人的,而面前这个人,灭她师门,杀她家人,毒死她的恩人和徒弟,搅得民不聊生,天下混乱。 他们,不共戴天。 「你摘下面具」。 「不行」。 掩饰性地用手捂着面具,师妹的所有要求他都可以做到,而这件事,他犹豫了。 「你在骗人,我的师兄一直很阳光」。 决明笃定他在撒谎,先不说他戴着面具,他的声音也跟师兄的不一样,师兄的声音很好听,是很有磁性的温暖男声,而毒王的声音尖细,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从你进宫那一刻起,师兄就不再阳光了」。 毒王目光有些痛苦,阿淮不相信他,他挣扎了许久,还是摘下了那张神秘的面具。 决明看着那张跟师兄一模一样的脸,那张脸很清秀很俊朗,为何要用面具遮掩?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阿淮,师兄进宫去找过你了,她们都说你死了,是皇后赐的」。 决明深深吸了一口气,当年卫珺为了让她永远离开皇宫,脱离家庭中父亲的魔爪,给她安排了一场假死,只有这样,方淮这个人才会从世界上彻底消失,她才可以独身自由地行走天下。 她现在也终于发现毒王哪里不对劲了,女扮男装的司徒彻就站在冰棺旁,毒王的脸与她很像,下巴光熘熘的,雌雄莫辩。她的师兄不是女扮男装,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互相给对方把过脉,他毫无疑问是男子,再结合他进了一趟宫,决明很快明白他为何有这么大的变化。 师兄,是以宦官的身份进宫找她的。 这一切都是个天大的误会,她可以想像师兄发现自己「死了」之后的心情。 师兄喜欢她。 可是……她嘆了一口气, 「皇后娘娘是救我于苦海的人,是她放我出宫,是她给了我再生的机会和勇气,你毒死了我的救命恩人」。 毒王如遭雷噼,他协助华妃毒死卫珺,搅乱朝纲,都是建立在卫珺害死师妹的前提之上。 「师门……和家族之仇,我都可以放下,可是皇后娘娘和楠楠,她们两个的命,我不会放过你」。 决明面色平静,手刃毒王,是她不可更改的决心,无论他是谁,从知道卫珺死于非命那一刻起,就註定了。 何况他现在知道了长虹的秘密,受徒儿所託,决明不会让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离开山洞。 「你要杀我」。 毒王直勾勾看着她,原来他们已经到了兵刃相向的地步吗? 「我还能听你叫一声师兄吗?」 决明沉默以对,毒王眼中的光熄灭了,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朝决明出手。 「前辈!」 司徒彻赶紧回过神来,决明早有准备,防备反应比他更快,两人已经交上了手,她也不好插手他们之间的纠纷,不过若是毒王伤了决明,她会出手的。 「你真的是女子?」 郑好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背影,从毒王揭穿她身份那刻开始,她就没有辩解过。 「怎么,失望了?」 司徒彻反应平平,她还沉浸在长虹的余震之中,对于别的事,没有多少情绪的起伏。 「她知道吗?」 从郑继之死去的那刻起,郑好就发誓不再为司徒彻掉眼泪,可是此刻,却怎么也忍不住,她一直深深爱着的人,居然是个女人? 无比荒诞,却又如此合理,她的一举一动,她的温柔体贴,曾经就让郑好觉得她像女子一样美好,可是两个女人……怎么能在一起呢?所以,她因司徒彻是男子而欢喜。 「她是我妻子,怎会不知?」 司徒彻淡淡说道,不止知道她是女子,还知道她是长虹,周楠什么都知道,比她自己对自己的了解还多。 第209页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郑好就已经知晓答案了,周楠知道,周楠一直都知道,她们成亲了,她们拥抱接吻了,她们相爱了。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输了,输得彻彻底底、明明白白。 周楠从头到尾爱的,是真实的司徒彻,而她爱的,是身为男子的少将军的幻影。 那边决明和毒王打得不分上下,毒王率先用尽功力朝决明出了掌,决明目光一凛,也运起全身的功力,打算与他对决。 却不料半路毒王突然收回了掌,而她已经收不住了,重重的一掌就击在毒王胸口。 「师兄!」 「咳咳……」 毒王应声倒地,嘴角流出大片的鲜血,这一掌功力太强,震碎了五脏六腑,但他还是慢慢露出一个笑容, 「你终于肯叫我师兄了」。 决明有些无措,她现在反应过来毒王只是在激她出手,但是已经晚了,不过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她终于给卫珺报仇了,报她欠下的这一部分的仇。 「你给恩人报仇了,来世还做我师妹吧」。 毒王靠在墙上,笑着合上眼,进宫挨了那一刀起,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与师妹在一起了,但是他不曾想过回头,为了给她报仇,他几近疯狂,给华妃提供毒药,协助郑继之谋反,也差点就成功掀翻了大周统治。 他只是个普通人,但皇帝要动他的心上人,他也要搅得他的天下不得安宁。 等他死去很久,决明才轻轻应了他一声,这世上除了皇后在她绝望之时伸出了援手,对她最好的人就是师兄了,她的爹娘为了利益可以不顾她的死活,强行送她进宫为婢,那些师门同仁嫉妒她,经常在背地里说她与师尊不干不净,仅仅因为她是比他们更得师尊称赞的女子。 只有师兄,一直鼓励她,为了阻止她进宫,把积攒多年的银子全部给了她的亲生爹娘,试图赎回她的自由,最终还是没能阻止利慾薰心的爹。 所以她不恨他屠师门,也不怪他戮族人,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她。 可惜,天意弄人。 「前辈」, 毒王已死,郑好也跑不掉,司徒彻抓着战虹缓缓走到她面前, 「我真的是长虹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司徒彻:我要开始黑化了。 周楠:好想出来阻止老婆黑化。 决明:???她为啥黑化你心里没点数吗? 所以少将军会不会黑化呢~完结准备搞一个抽奖,你萌说是多点人中奖,每个人少一点呢,还是少点人中奖,每个人多一点? 第113章 约定 「我真的是长虹吗?」 短短的时间内, 她已经捋清了所有的思绪,但这个消息对她而言,还是极其震撼。 决明知道她已经全部想通了, 轻轻点了点头。 「我是长虹, 殿下早就知道了」。 她看向冰棺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周楠一直在骗她,骗她说世上没有长虹。 本宫跟你商量件事儿好不好? 师父会将本宫冰封起来。 清风会永远陪着明月, 本宫也想永远陪着你,等几十年后,和你一起合葬。 站在原地沉默良久, 她才再次开口, 「我要怎么救她?」 小时候周楠是靠喝了她的血才存活下来, 但是她也明白, 中间隔了八年的时间, 如果只靠喝血就能维繫性命, 周楠也不会瞒着她了。 傅柔连长虹的身份都没告诉她,怎么救人自然也没有教过她, 她从来没有察觉过自己与别人有什么不同, 只以为是小时候受过的训练太多,体质比别人好罢了。 决明知道很多事都瞒不住她了,这也没有办法,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长虹有起死回生之效,你娘这样救了你爹, 你还记得吧?」 愣了一下,司徒彻才点头,傅柔是这样復活司徒青云的,这一点她已经想通了。 「所以, 你想要救楠楠,很简单」, 不由得想起周楠先前的苦苦请求,她之所以选择冰封,就是不给司徒彻留退路,即便她发现了自己的身世秘密,也无法以命换命,因为周楠笃定她对自己下不了手,她做不到。于是决明狠心说道, 「你杀了她,就能救她」。 瞳孔剧烈收缩,司徒彻勐地握紧了双拳,不可置信地看着冰棺里的女人。 「不过后果你应该知道,救了她,你就会死」。 决明看着她冷静说道,这就是游戏规则的残忍之处。 一旁颓丧的郑好也抬起了头,此刻她本应该感到高兴,因为司徒彻和周楠註定生死相隔,可是她却不安极了,下一刻果然如她所料,司徒彻跪在决明面前, 「请求前辈帮帮我,殿下是前辈的徒弟,前辈一定也希望她能好好活着,只要让她醒过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除了……除了那件事」。 她怎么可能对自己妻子动手?连这样的话也说不出口。 「你疯了?」 郑好脱口而出,周楠已经这样了,她是少将军,身上还有重任,怎么能随随便便以命换命? 「我也没有办法,冰魄的解药已经研制出来了,对楠楠无效,她中毒太深了,早已不是解药能恢復的」。 看着眼前已经死去的师兄,她与师兄约好一起破解师祖的难题,现在她终于成功了,却还是救不了周楠,这些天她一直很自责,如果能早些就把解药弄出来,楠楠也不会这样。 第210页 「解药已经研制出来了……」 司徒彻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发狂一样扑到冰棺旁,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怎么能骗我?」 答应过周楠不再哭,她说话算话,只是眼睛更红了,被瞒了太久,被伤得太深,一个人活着好痛苦。 「你怎么能把所有的痛苦都丢给我一个人?」 「你心疼一下我,你疼疼我啊!」 决明转过头去,她可以理解司徒彻,周楠昏迷这一个多月,她每天都在自言自语,忍受着巨大的孤独和煎熬,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的状态并不好,周楠给了她假的希望,虽然渺茫,她也努力握在手中。 一旁沉默的郑好见周楠无法復活,才稍稍放下心来,她了解司徒彻,这个人不可能真的动手杀了周楠,这样想想,心中有股復仇的快感,周楠活不了,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再醒来,让司徒彻痛苦一辈子。 这样父兄的仇,也算报了。 决明把郑好绑了起来,扔了床被子在角落给她取暖,把掉落在一旁的匕首没收了,她知道的秘密太多,不可能轻易放过她,但是若说杀了她,倒也没有到那个地步,决明看得出来,她对司徒彻下不了手。还是等司徒彻来处理她,现在司徒彻像石像一样立在周楠旁边,怕是没有心思管她。 至于师兄的尸体,她把他埋在雪山里,她向来是不相信有什么来生的,卫珺曾经那样说过,让她今生就把想做的事做了,不要留下任何遗憾,她一直践行着这句话。 倘若真有来生,师兄还是师兄,卫珺……不管是谁,她还愿意去她身边,再也不会让人伤害她。 外面的士兵早已醒来,对营帐里发生的一切毫无所察,决明也不打算跟他们多说什么,这样自然是最好的,只是不知道里面那个人,要多久才能恢復过来,整支军队都很需要她。 司徒彻从营帐出来的时候,除了那双眼睛,看不出什么异常,她像往常一样交代好士兵训练,就独自坐在雪地里发呆。 决明看了她的背影许久,没有跟她说过断骨的方法,是不想再贸然给她希望,楠楠那样做,其实是没错的,换了司徒彻,也会选择那样做的,毕竟,楠楠中毒与她无关,莫名牺牲她的性命,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而隐瞒她身份这件事,是傅柔和司徒青云的打算,楠楠只是保护她。 她应该能想通的。 但显然,谁也没想到这次的司徒彻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夜晚的时候,司徒彻来到决明营帐之外,轻轻问了句, 「冰棺一旦裂开,在沙漠之中她活不了多久,是吗?」 「你……」 决明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司徒彻抿了抿唇,她怎么就这么了解自己,怎么就断定自己不会杀了她?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决明严肃地看着她,把冰棺打破,周楠当然是活不了多久的。 「只要能让她醒来,我什么都能做」。 她还生着周楠的气,是气她骗自己把她冰封,把她置于这种无能为力的境地,但是她永远爱她,想要她充满活力,健健康康地活成正常小女孩的样子,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身为长虹,她生来就明白这个道理,使爱人復活,是她的本能和天性,对于周楠醒过来这件事,她无比渴望,从周楠闭上眼那一刻起,就从来没有停止过这种执念。 周楠爱她,所以千方百计隐藏她的秘密,可她也爱周楠,谁也不能阻止她行使这个权利。 「楠楠说过,你死了,她也不会活着」。 若不是她态度那么坚决,决明又怎么会退让? 「那她呢……她睡了,却要我醒着」。 司徒彻喃喃道,沙哑的声音在抱怨周楠对她的不公平。 决明嘆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把断骨这件事和她说了,这是目前唯一有可能的,让她们两个都活着的办法。 「不是骗我的吗?」 这是司徒彻的第一反应,她仍然低着头,在怀疑这是缓兵之计,决明有些心疼, 「没骗你,是我上次才在古籍找到的方法,让你去找灵长类的动物,也是为了这个实验,只不过我没有什么把握,所以一直没有跟你说」。 司徒彻在沉思,也是在辨别她话里的真实性。 「你也需要时间去安排军队,这是你爹留给你的任务,也是你身上的职责,现在军队里只有你一个主帅,你要是没了,让他们怎么办?」 决明耐心劝说她,让她打消以命换命的念头,她现在的处境和傅柔当年是不一样的。 「你要好好活着,我答应你会尽力去做这件事,如果楠楠有一天真的醒了,你别忘了还有一个人,永远关注着你们,如果楠楠醒来,对他是极大的威胁」。 是周桉。 司徒彻抬头,周桉对她有忌惮,军营里有他安排的副将在,这是一种变相的监视,但周楠说过,拿着帝王的把柄好好活着,和自由自在地重兵在握,这是不能两全的事,她也明白这个道理,像司徒青云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培养下一任将领,牢牢把握住兵权之前,她不能换回周楠,否则即便是周楠醒过来,怕是也不会活得很好。 「万一前辈做不到呢?」 第211页 她有所松动,但还是没有打消这个念头。 「这过程是有风险的,我若做不到,换血过程中你们都会死,不会留你一个人活着的」。 决明看着远方的雪山,活着,对她而言有无限的吸引力,她还有很多梦想要实现,有很多难题要攻克。 很羡慕明月和清风那样生死相随的感情,但这世间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拼命挣扎着想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所以对她而言,浪迹天涯,为更多苦难中的人抓住生命的微光,才是她的命之所归。 司徒彻和周楠,也都想活着,不是吗? 「好,我给前辈时间,最多一年,一年之内若是不行,我也会安排好一切,让殿下醒过来」。 少将军一如既往地倔强,认定的事就不会再回头,决明知道她这一点,尽管她给的时间紧迫,还是点头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珍惜生命,活着也是件很美好的事,快了快了,公主快醒啦~ 司徒彻:就这么让我扑腾了一下?我不管我要黑化!猫猫发脾气.jpg 周楠:来人,拿盆墨水来,少将军要黑化了。 第114章 误会 与决明约定好之后, 司徒彻开始认真挑选起接手的将领,周桉安排的副将也在其中,出于私心, 她记得那个女扮男装的伍长, 现在已经升级为一个小都尉了,每次给她安排的训练任务都比别人多,她自己大概已经察觉到了。 倒不是少将军偏爱用女子, 也不是一时善心大发,只不过,这是一个最好的把柄, 如果到时候殿下醒来,而她不在了的话, 也能保证军队的控制权还在手上。 那名女子的身份她调查过了, 像清风一样, 也是个漠北的姑娘, 家中已经没有直系亲属了,从小寄人篱下, 又到了嫁人的年龄, 是从旁亲家中逃出来的,可能是孤注一掷,想来军营独立活下去吧。 这世上,本就不乏想要靠自己活下去的女子,她们总在尝试抓住一丝一缕的机会, 尽管如此,还是常常无路可走,总有人想折断她们的翅膀。 只有她是幸运的,司徒青云和傅柔赠予了她一对翅膀, 周楠给她的翅膀又添了一道铠甲。 「祝昀,你出剑的速度太慢了,这里,力量不够」。 她走到那位女子身前,点了点她的手腕,便差点让她手中的剑掉落在地。 「是,下训后属下会继续加强练习」。 祝昀眼中闪过失落,也藏着几分委屈,她的训练强度已经比别人多了一半,可离追上这些男兵,还差了许多。 见她如此,司徒彻没再说什么,毕竟她年龄不算小了,从这个时候开始练习已经晚了,只能靠勤奋一点一点追上去。她想起自己五六岁就被司徒青云带在荒郊野外训练体能,十岁之后上了那次战场,后来司徒青云就不带她了,哪里环境艰苦恶劣就把她往哪里扔,只给她留下信号弹,在生死关头用来求救。 她的童年和少年时光,一半是在军营,一半是在荒野丛林,这样的环境,完全激发了她体内的潜能,又因为年纪小,所以她个子蹿得很快,肌肉和骨骼也远比同龄人发达,这样,才不会落后,能一直远远走在别人的前列。 面前的女孩觉得军营训练很艰苦,却不知她那时觉得能待在军营是一种莫大的幸福,毕竟睡觉的时候不用担心被毒蛇给生吞了,也不会饿着肚子要面对一群豺狼虎豹,有时候狼狈得让她觉得自己都像是一只野兽。 她转身之后,祝昀就盯着她的背影看,在军队这么久一直小心翼翼的,难免会与其他士兵有磕磕碰碰,她都会尽量避免,刚才司徒彻点她手腕,她竟没有觉得反感,少将军的手很修长,她走近的时候也不会给人很强的压迫感,大概是因为收了气场的原因,最重要的是,少将军已经发现了她的身份,也没有赶她走。 擦了擦脸上的汗,祝昀继续投入训练,不能让少将军失望。 司徒彻回营的时候,总有些不习惯营帐里多了个人,郑好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把她关到牢里的话,又怕她对士兵们乱说话,这些日子都是把她扔在营帐的角落里,派了暗卫专门盯守。 两人相对无言,郑好曾经的梦就是能进司徒彻的营帐,和她单独相处,但现在,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了,她是被绑着的,而司徒彻经常披着一件袍子,就直接睡在山洞里,经常看也不看她一眼。 「你不如杀了我」。 郑好先忍不住,这对她来说实在有些难熬,司徒彻是女子,那天绝望之后她以为自己对司徒彻已经无感了,可是内心深处,只有她自己知道,仇恨在慢慢消磨,而有些执念开始有復甦的迹象,她只当长虹有毒,自己一旦靠近她就会变得不像自己。 「理由是什么?」 司徒彻没什么表情地反问她,周楠杀郑容,是因为郑容身上背着那么多条性命,她杀郑继之也是如此,而郑好没害死过谁,最多是伤了她两次,一次在御林,一次是冰棺行刺,罪不至死。 「你就打算永远把我囚禁在这?」 她这么有理有据地宽容和冷淡,让郑好特别害怕,害怕自己对她恨不起来。 「你知道我的秘密,我不能放你走,等殿下醒来再说吧,若是决明前辈失败了,我会让她放你走」。 说完,她就拿着衣服进了山洞,里面传来一声狼叫,还有她断断续续和周楠说话的声音。 第212页 黑暗中,一滴无声的眼泪掉落。 「少将军,嵇安公主又来了!」 某日清早,司徒彻就被士兵喊醒,外面传来一阵争执。 「我要进去找司徒彻!」 「少将军还在休息,请公主稍作等待」。 士兵的语气明显有些无奈,但又不能把她怎么样,双方在营帐之外对峙。 「不是说过不要来找我吗?」 司徒彻从帐中走出来,冷冷地看着她。 「已经过了半个月啊,你这里还是很危险吗?要不要我帮你?」 见到她,嵇安又活蹦乱跳,她可是忍耐了半个月,度日如年,再不来找少将军刷刷脸,指不定少将军要把她忘记了。 「不用,你在犬戎好好待着,就是在帮我」。 「你好没意思,战虹呢?我要带它出去玩」, 说着嵇安就想进营帐,被司徒彻一把拽住了,嵇安给了她一个眼神威胁,自己可是知道周楠秘密的人,司徒彻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毒王已经死了,她不怕被人发现周楠,不过想了想,还是放开了手。 果然,得意洋洋刚进去两秒的嵇安,就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司徒彻,你进来!」 少将军交代好外面守营的士兵,就进去面对里面的混乱。 「她是谁!为什么在你营里?」 嵇安指着角落里的郑好,红着眼睛问她。 「……」 郑好刚睡醒不久,她曾经听说过这位犬戎的公主殿下追着司徒彻跑,却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于是也抬头幽幽地看着司徒彻,她就这么放任犬戎的公主随意出入她的营帐吗? 「你这样对得起你的公主吗?」 嵇安气势汹汹,她不知道司徒彻是女子,现在她营里有个刚睡醒的女子,任谁都会觉得她们有暧昧不清的关系,听嵇安说出了心里话,郑好默默闭上了嘴,她这样对得起周楠吗? 面对这莫名其妙的场景,少将军还是淡然处之,若是公主殿下在场,她肯定是要慌忙解释的,但,面前这两个人,似乎都不是她需要解释的对象,所以她沉默了。 这可真是渣得明明白白,嵇安就当她默认了,一想到她支开自己,在营里养别的女人,气得转身就走,出门的时候还撞到一个士兵, 「长没长眼睛啊!」 「对不起」。 祝昀被她吓了一跳,她是来找少将军请求指教的,出剑的时候发力怎么也找不到感觉,没想到会迎面撞见犬戎的公主。 等她离开,祝昀才深吸了一口气, 「少将军,祝昀有事请教」。 「进」。 看见郑好的时候,祝昀也明显怔愣了一下,随即立马收回了视线,这个女子不是长公主,结合刚才嵇安的表现,她很容易猜到发生了什么,不过对她一个局外人而言,最为疑惑的是,长公主去哪了? 然而,她也不敢问,与司徒彻交流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你为什么不解释?」 郑好问她,就嵇安那么暴躁的人,刚才都耐心等了她好一会儿,明显是想听她解释,也明显是偏向于相信她的,只要她说出自己是囚犯,嵇安立马就能原谅她。 「没必要」, 司徒彻擦了擦手中的剑,让嵇安早早对她死心最好,她不想给别人希望,她心里只有周楠。 「你能不能也骗我一下?」 「嗯?」 「没什么」。 天黑的时候,郑好经常会陷入迷茫,司徒彻不杀她,可是她也不知道未来在哪里,父兄都死了,这世上只剩她一个人,她把司徒彻当成仇人,试图以仇恨来作为自己活下去的目标。 而真正的司徒彻,却更让她恨不起来。 她不会无缘无故杀人,也不会对自己恶意相向,有所企图,就这样待在这个营帐里,郑好产生了一种可耻的安全感。 每天听她与周楠说说话,看她独自坐在山洞里发呆,郑好觉得这样的日子,比她人生的前十几年还要安定,她竟然觉得,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的。 但她知道,这不可能,那一天总要到来的。 决明每天都会来看周楠,也在马不停蹄地进行断骨实验,司徒彻看她进行过几次,也是慢慢相信了她的,只不过那些动物都很惨,基本上都是流血过多而亡,不过她一直没有放弃,从早到晚,翻医书古籍,或是尝试移接能造血的其他部位的骨。 终于在几个月后的某一天,两只动物都成功地活了下来,并且完成了断骨换血,是用的肋骨。 看到了成功的希望,她喜极而泣,跑到周楠身旁跟她讲述这个好消息。 司徒彻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嵇安(告状):少将军在营里养别的野女人! 郑好(不甘落后):司徒彻又与嵇安藕断丝连了! 周楠(被吵得头疼):知道了,下章本宫就起来。 嵇安&郑好(真实):你还是别起来了。 司徒彻(生气):问问我手里的剑答不答应! 作者又上了一个好毒的毒榜呜呜呜,周末愉快~ 第115章 甦醒 在真正动手之前, 决明还是很紧张,毕竟人与动物是有区别的,她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司徒彻因此做了万全的准备, 她将几个副将叫入了营中, 说是自己要出行一趟,可能要比较久的时间,又特地给祝昀制定了一份训练计划, 还留下了一封奏摺,如果周楠醒过来,会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她和周楠都不在了,那么就让决明把这份奏摺交给周桉。 第213页 这天上午, 郑好被决明带到了她的营帐, 总有些不安, 「发生什么事了吗?」 决明看了看她, 这段日子她似乎已经彻底放弃了报仇的念头,司徒彻给她松绑了, 她也没有立马跑出去把少将军是女子的秘密说出去, 但是该来的还是要来, 「没事」。 回了她一句,而后决明趁她不备,点了她的晕穴,这次断骨换血之术不知要多久, 万一她半路跑了,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前辈,我准备好了」。 决明选的地方就在山洞,这里面温度低, 又比较干燥,可以让她有更充分的时间准备,少将军躺在冰棺旁边的石塌上,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先别急,楠楠被封得有些久了,你给她餵些血,让她慢慢习惯」。 用内力将冰棺击碎,司徒彻把冰冰凉凉的周楠抱进了怀中,这一刻,她终于没忍住,流出了一滴泪水,怀里的人比纸片还单薄,她轻轻抚摸周楠的脸,亲了亲她的眼睛,她的睫毛凝结了一层冰霜。 好在,心脏还在缓慢地跳动。 随后少将军在自己锁骨上方轻轻划了一刀,有血滴慢慢渗出来,她将周楠的嘴唇搁在伤口上,苍白的唇瓣很快被染得鲜红,滚烫的血液顺着唇缝流入了周楠口中。 决明本想让她在手上弄的,那里方便,也比较容易恢復,但是看见她肩上一排咬痕的时候,又闭上了嘴,那应该是楠楠小时候留下来的痕迹。 等周楠身体稍微回暖,自己会主动吮吸伤口的时候,决明让她停了下来。 「我要开始了」。 「好」。 把周楠抱回冰棺上,司徒彻喝下一碗药,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 从这天上午到第二天天黑,决明一直没有合过眼,全身沾满了两个人的血,等她完成这一切,司徒彻和周楠的背上都多了一道狭长幽深的伤口,两人脸色很苍白,且昏迷不醒。 匆匆出去清洗了一下,决明让人给郑好送了饭菜,她已经醒过来了,看见决明满身是血的衣物,整个人都怔在那里。 「是她们的」。 决明没跟她绕圈子,她迟早要接受现实。 「她……怎么样了?」 「都还没醒,不太好」。 只是跟随本能问出这句话,郑好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的世界似乎再次坍塌了。 决明据实相告,面露愁色,确实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想了想,还是没有再把她弄晕,交代她待在这里等,又急匆匆地离开了营帐。 给她们两个稍作清理,换了干净的衣服,现在山洞的寒冷不再适合受伤的人暂留,决明把她们抱回了司徒彻的床上。 而后,就只剩下等待了。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决明内心很忐忑,如果司徒彻不是长虹,这场尝试失败的可能性很大,现在尽管操作部分完成了,但她也不知道,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 这期间,嵇安又来找司徒彻了。 她回去后放肆哭了一次,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冷静下来后又觉得奇怪,她还是隐约相信司徒彻的,毕竟与她相处这么久,若她真是一个禁不住美□□惑的庸俗之人,那当年自己追着她跑,她没有理由不接受,嵇安回忆着郑好的模样,好看是好看,但她自己也不差呀。 所以打算再去找司徒彻问一次,除非她亲口承认,少将军不爱撒谎,一撒谎就容易脸红,上次抓包,她没有一点侷促的模样,这不是很反常吗? 但这一次,她没能够如愿见到少将军,士兵们说她出远门了。 嵇安悻悻地准备打道回府,却在路上遇见那个熟悉的女子,郑好这些天没有被限制,除了有暗卫盯着她,行动基本自由,所以她偶尔会出来走一走,没想到还能看见嵇安,有些诧异。 「是你?」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当然,这只是嵇安的看法。 「你还没放弃她」。 郑好觉得可笑,又理所当然,她自己不也是这样,那天司徒彻失踪,可能与别的女子共赴云雨,她还是希望司徒彻回心转意。不过嵇安,一定还不知道司徒彻就是女子吧,知道了又能怎样? 目光无奈,郑好也不是傻子,不会把这种事告诉敌国公主。 「我要听她亲口说」。 嵇安有些别扭,一想到这个女子莫名出现在司徒彻营帐里,就想生气。 见她这样,郑好本想刺激刺激她,假装自己确实是与司徒彻发生了什么,但想到那日司徒彻的话,这不就帮司徒彻赶走了嵇安?而对嵇安来说,放弃了一个不值得的人,也没什么好痛苦的。 凭什么痛苦都留给她一个人承受?这不公平。 「我是过来刺杀她的,被她活捉了,她那日只是把我软禁在营帐里,恰好被你撞见了」, 郑好缓缓说出事实,在看见她表情凝固的瞬间,有一种报復的快感, 「不跟你解释,是想让你死心」。 「真的?」 嵇安盯着她,这话倒是跟司徒彻之前说过的危险对上了,也像司徒彻是会做出来的事。 「你已经相信了不是吗?」 她们都了解司徒彻,不是被感情蒙蔽而自欺欺人,恰恰是来自理智的直觉,司徒彻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人。 「我就知道是有误会的!」 第214页 嵇安有些高兴,司徒彻想尽办法扼杀她的感情,还是原来那个怕她纠缠的少将军。 「你为什么刺杀她?」 随即又变了脸色,生气地看着郑好,如果不是她刺杀,司徒彻也不会让她待在犬戎,不准来找。 「因为我和她有仇,只要有机会,我就会杀了她」。 郑好试图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 「你敢!」 嵇安上前就准备动手,不过郑好被她一下推倒在地上,完全不会武功。 「……」 还好没运功,她这柔柔弱弱的身子,怕是禁不住自己一掌,嵇安舒了一口气,虽然是司徒彻的仇人,但她这个样子,怕是一辈子也别想伤到少将军。 「你杀了我吧,否则万一以后我有机会,你就再也看不见司徒彻了」。 「她没杀你,说明你没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嵇安蹲下对她认真说道, 「你还很年轻,也不会武功,别把自己的生命全部消耗在仇恨上,那会很痛苦的」。 郑好愣了一下。 「我知道你们大周的女子都以男人为支柱,我爱司徒彻,但绝不会为了她放弃自己,你既然都有必死的决心,为什么不去为自己的以后努力一下呢?」 说完嵇安就起身离开了,打败司徒彻,一直是她追求的目标,她会等司徒彻回来,喜欢她,也努力与她齐头并进。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坐在雪地里埋头哭泣的女孩,希望她有一天也能放下仇恨。 翌日中午,决明像往常一样给司徒彻和周楠把了脉,又餵了些水和流食给她们吃。 刚走出营帐,就迎来一场唿啸的风雪。 傍晚之时,狂风停了下来,大雪还是纷飞,决明听见司徒彻的营内传来一声狼叫,很是欢快。 顾不得用晚膳,放下碗筷就往外跑,郑好看着她的背影,还是坐在原处吃饭,只是拿着筷子的手有些抖动。 周楠睁开双眼的时候,还有些不太习惯刺眼的亮光,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山洞里,对外面的环境一无所知,等她适应之后,看到陌生营帐的顶篷,记忆才开始慢慢回流入脑海。 「嗷呜——」 手指被湿润的舌尖轻舔,她感觉到一阵暖流在身体游动,温暖的血液充满了她的四肢百骸,体内像有一股无穷的力量在到处蹿动,阴冷噬骨的冰魄似乎被完全融化,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是从未有过的舒坦,像是新生。 「楠楠!」 师父的声音让她勐然惊醒。 「太好了,楠楠,你终于醒了,感觉如何?」 「她……」 很久没有说过话的喉咙及其干涩,甚至有些疼痛。 她醒来了,带着赤忱的热血,那么司徒彻呢? 「在你旁边」。 决明知道她的心事,也没有责怪她不先喊自己。 周楠慢慢偏过头去,就看见一脸苍白的司徒彻安静地躺在旁边,重新活跃起来的心脏感受到了第一次疼痛,眼泪争先恐后地渗出,只是很久没有活动过的身体不听话,否则她已经抱住司徒彻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没死」。 至少还有脉搏,决明就知道她误会了,耐心给她解释了几句,但还是止不住她的眼泪。 「师父……我听见她说话了」。 这些日子,司徒彻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话,她全部听见了。 听见了她的深情,也听见了她的埋怨,可是没有任何办法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醒来啦~完结倒计时 第116章 长虹 看见周楠走出来的那一瞬间, 郑好几乎停止了心跳。 这边的情况决明都跟她说了,还有司徒彻平日在耳旁的唠叨,以及她留下的虎符和些许资料, 尽管有几个月没有接触这个世界, 周楠却是行云流水地处理了一切,她还是装着虚弱从帐中走出来,见到她的士兵们都有些不太习惯。 「参见公主!」 「在这里就不用多礼了」。 她捂着嘴轻轻咳了两声, 抬头就看见了郑好,郑好突然闯入了司徒彻的营帐,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 脸色也很苍白,与周楠先前无异。 「你走吧, 她不会醒来了」。 眨眼之间, 周楠已经安排好她的去处。 钱, 和保护她回去的人, 都准备好了,她不会武功, 又没有一技之长, 留在外面只有受苦的份,只有京城或是繁华一点的城市容得下她这样的大小姐,而按照郑继之的罪行,她是要面对灭门或是沦为官妓的惩罚。 犯错误的人都死了,却要一个没犯错的人来承受结果, 同为女子,周楠不可能真的让她如此。郑家给她留了不少钱,还有几个忠心的僕人,足以让她安定度过后半生。 「她还没死, 我要留在这里」。 「想留便留,但日后不可随意进出主帐」。 留她活着,不代表任由她想来就来,周楠对她还是没有太多好感,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决明的营帐和外面的雪山。 按照往常的习惯,周楠吩咐了士兵去后营里端来了午膳,而后进了营中。她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加上身体像是重获新生,健康得不能再健康,飢饿感十分明显,但在动筷之前,还是耐心给司徒彻餵了些汤水。 慢慢吃完了所有的饭菜,似乎还觉得不够,又不能再问外面的士兵要,那也太明显了,周楠有些无措,她是第一次吃这么多,也是第一次感到这么饿。 第215页 「吃师父的吧」, 决明笑着把自己的餐盘推给她,其实她没吃多少,那时按照她以前的饭量给的,以前,连正常人的一半都没有。 「师父,我是不是吃太多了?」 「你大病初癒,当然要多吃一些,而且,你是在帮她吃」, 决明用下巴指了指床上的司徒彻,周楠体内流的是长虹的血,司徒彻的饭量比她大很多,血液中的营养需求也高一些。 听到这话,周楠的心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她体内不仅有一半长虹的血,还有一根司徒彻的肋骨,只有这样,才能源源不断地输送能量,而她的血液,在司徒彻体内被长虹之骨慢慢化解。 沐浴的时候,她在背后摸到了那条伤口,给司徒彻擦身的时候,也看到了一条相似的。 决明也不知道司徒彻能不能醒过来,什么时候醒过来,但事已至此,除了等待,周楠别无他法。 彻儿。 娘! 一片黑暗之中,司徒彻听见一个温柔又熟悉的声音,好像傅柔从未离开她身边一样。 彻儿长大了。 感觉到额角一热,大概是傅柔亲了亲她。 娘,您在哪儿啊,彻儿看不见你。 彻儿看不见我也没关系,娘一直陪着你,看着你长大,看着你成亲,看着你打败腾绥。 孩儿好想您。 乖孩子,娘也想你,时时刻刻都想你。 太久没有感受过傅柔的声音和怀抱,司徒彻在暗无天日的梦境中沉睡,一点儿也不想离开母亲。 离周楠醒来后又过了好几天,司徒彻一直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倒是唿吸在逐渐变慢,周楠很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决明也没办法,她给司徒彻检查过了,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出现这样的情况,大概是因为她是长虹。 无论如何,她这样给周楠和司徒彻换血,是逆天改道的事,长虹又不同于常人,死而復生本来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所以司徒彻到底会怎么样,无人知晓。 「彻儿,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夜里,周楠紧紧抱着她,她们像是交换了体温一样,司徒彻浑身温度很低,而周楠像个小太阳。 「你是不是不要本宫了?你说过不会扔下本宫一个人」。 「……」 长夜漫漫,寂静的夜晚只有周楠执着的唿唤。 彻儿,永远回到娘身边,好吗? 司徒彻待在梦境中很舒服,但是总有一股力量把她往外拉。 娘,孩儿愿意陪在您身边,可是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做。 是很重要的事。 良久,才听见一声温柔的嘆息。 彻儿,长虹是不同于常人的,虽然决明大师的断骨换血没有唤醒你体内长虹的记忆,但如果你不是长虹,换了另外任何一个人,她这么做是救不回公主的,现在公主已经恢復如常,你就要付出该有的代价,代价是你的生命,只有这样,才会公平,才能让你顺利完成生命的轮迴。 殿下……娘,我想殿下了,她很久没有跟我说过话了。 公主也是好孩子,彻儿,可是你们的缘分已经被了尘篡改,回不到原先的轨道了。 逆着命运走到一起,还是过不了生死的难关。 娘,孩儿想回去了,虽然殿下骗了孩儿,让孩儿孤独活了那么久,但孩儿还是捨不得让她一个人活着。 我不要轮迴了,好不好? 强行抗命会受到诅咒的,彻儿,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要,我要回去,娘,您帮帮我,要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只要让我回到殿下身边。 什么代价都可以吗? 都可以。 清晨的雪山,一道漂亮的彩虹横亘出世,士兵们对此议论纷纷,这道彩虹从半夜就开始出现了,此刻光芒耀眼,七彩纷呈。 周楠是在狼嚎声中清醒的,决明掀开帐门的那一刻,她就看见了外面的风景—— 长虹屹立,雪花漫天。 条件反射般地,就去看身边人,司徒彻全身冰凉,整具身体半透明,脉搏似乎停止了跳动。 「彻儿!」 听到周楠哭声时,郑好站在主帐之外,也看见了那道彩虹。 长虹现世了,司徒彻死了。 她像是木偶一样走回了决明的营帐,而后收拾她本就不多的东西,离开了那里。 沿着彩虹出现的地方,她爬到了雪山之上,在那里坐了一整天。 「你还没有回答我,如果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女子,我会不会和周楠拥有公平竞争的机会?」 三日之后,长虹消失了,雪山之下的红尘寺多了一位女施主。 「楠楠,吃点东西吧?」 她在床边坐了三天三夜,决明实在看不下去了,司徒彻这样也在意料当中,但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随着彩虹的淡去,司徒彻的身体几乎变得完全透明,再不久,怕是什么也没有了。 「别走……本宫不准你走……」 周楠与她十指相扣,除此之外,不知该如何留下她。 睁着眼一分一秒不错神,司徒彻身体即将消失的那一刻,周楠扑到她身上,怎么也不准她离开。 或许是这种执着和霸道有了效果,决明看见司徒彻的身体竟然慢慢恢復了正常,战虹眼中的颜色在这一刻也消去,露出了本来的湛蓝。 第216页 「楠楠,让师父看看她」。 决明握住她的手腕,果然,脉搏也恢復了正常,随后就见司徒彻喉头吞咽了一下,似是有些渴。 「给她端杯水过来」。 周楠视线紧紧盯着她,深怕她下一秒又要消失,倒水的时候都洒了许多在桌子上。 小心翼翼地给她餵水,见她是真的主动喝水,变成了正常人的模样,周楠才稍稍放下了心,还是拉着她的手不放。 「别担心,她这样就是没事了」。 决明舒了一口气,她早有预感,长虹不会轻易存活下来,但经歷刚才那一遭,司徒彻算是从鬼门关回来了。 话是这样说,这晚决明还是陪着周楠一起,在营中等着司徒彻醒来。周楠两只眼睛熬得通红,要不是她现在身体已经恢復了,决明真怕等司徒彻醒过来她又要倒下去了,好在长虹的功效很强,周楠除了疲惫倒也没有别的不适出现,在决明的坚决劝说下,守在司徒彻旁边吃了点东西。 半夜三更,司徒彻睫毛动了动,决明看了看才刚睡着一会儿的徒弟,周楠靠在她肩上打着盹,闭上眼睛之前反覆跟自己说过,要是司徒彻有要醒的迹象就马上叫她,但是看她睡得这么熟,决明还是没忍心叫醒她。 司徒彻这样也是断断续续的,不知是不是也想让周楠睡个好觉,直到快天亮了,手指才动了动,决明见周楠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便轻轻把她叫醒了。 「彻儿」, 司徒彻的眼皮动了动,周楠就忍不住叫她,就怕她再睡下去。 这声音被已经有了意识的少将军听见了,她终于睁开了眼睛,模模煳煳看见了周楠的轮廓。 「殿下……」 「你终于醒了」, 周楠顾不得其他,上前紧紧抱住她。司徒彻还躺在床上,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感觉怎么样了?」 两人异口同声,不过司徒彻语速要慢一些。 「我好了,很好」。 周楠先回答,又忍不住流下眼泪,司徒彻不太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身上温热的体质再也回不去了。 「那就好」。 「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这话是决明对着司徒彻问的,她发现司徒彻有一点异常,眼睛看着顶蓬没有焦点,也一直没有发现她就站在旁边似的。 果然,司徒彻有些迷茫地转头, 「前辈?」 「你眼睛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想了,没瞎!(来世的抑郁症和体寒与这有关。) ps:随文附送大家一张屏保,没戳,就是本文的封面,作者特意换了没有水印的高清图,在平板和手机上效果都很好,大家仔细看可能会有惊喜,大图比小图漂亮很多,尤其是神态,真实还原主角!你们看不清楚太可惜了,答应作者一定要去看看大图哦!请怼脸看! 获取方法就是去网页版(去浏览器哦)打开本书首页,右键单击封面图片(手机就是长按),选择「复制图片地址」(不要直接保存),然后在新网页中打开地址,再右键保存就是高清图了,记住不要直接在小图保存哦,jj自动压缩清晰度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商用,这是商用稿,有版权的嗷。 第117章 代价 「你眼睛怎么了?」 决明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直到凑到半米之内,她才有反应地眨了眨眼。 「有些看不清」, 她老老实实说道, 半米之内的东西能勉强看见, 再远的,就只剩一片光影。 「怎么会这样?」 周楠捧着她的脸,她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地漂亮, 只是没有了焦点。决明过来仔细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她的眼睛好好的, 但就是看不清东西。 「你是不是知道会这样?」 见司徒彻自己并没有露出很惊讶的神色,决明问她。 「是」。 她点了点头, 傅柔跟她说过了, 她要活着, 就得付出代价, 代价是她的眼睛,至于为什么没有完全失明, 大概是母亲为了保护她, 也与神灵做了什么交换。 「这我也无能为力了」。 决明有些可惜,眼睛看不见对她来说一定是个重大的打击,可是既然与长虹有关,那就不是医术上可以治疗得了的。 「彻儿……」 「没事,臣还看得见殿下」。 司徒彻淡淡地说道, 笑容清浅。 决明挑了挑眉,少将军恐怕还生气着,这次轮到她的乖徒弟哄人了,她找了个熬药的藉口就熘了。 剩下两人单独相处, 周楠心情起伏太大,司徒彻没有直接指责她对自己隐瞒事实,刚知道真相那几天已经对睡着的周楠说了很多埋怨的话,若不是周楠冰封,又有决明大师相助,恐怕她们现在已是阴阳两隔,公主殿下不算是犯了大错,但少将军心里总有些隔阂,所以没有上前把人抱进怀中。 「我……对不起」。 周楠哪能察觉不到她比平时冷淡,自己确实是骗了她,这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但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骗她。 「如果前辈没有找到别的办法,难道殿下要臣等一辈子吗?」 「本宫也会陪你一辈子,你说的话,本宫都听见了」。 司徒彻微怔,周楠红着眼,亦有委屈, 「一个人的感觉很不好,比死亡还难熬,可是如果本宫真的走了,你会好受些吗?」 第217页 死亡其实没什么好怕的,八岁那年她就已经体验过了,比死亡更煎熬的,是无边无际的寂寞和孤独,除了司徒彻的声音,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度日如年,明明才过了几个月而已,对她来说,却像是经歷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你痛苦,本宫也陪你一起痛苦,你还要怪本宫瞒你,你……」 恍惚之中,好像又回到了八年前,周楠哭着求自己杀了她,心尖传来阵阵抽痛,少将军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公主殿下抱进了怀中,她认输了,永远输给比她小四岁的妹妹。 「是臣错了,臣不怪你了」。 轻声细语哄了好久,才把周楠的眼泪止住,两个人紧紧地抱着,珍惜这重逢的美好。 用早膳的时候,周楠还是端到床边打算餵她,司徒彻拒绝也无效,两人同吃了一份,见她吃了许多,微微有些讶异,随后轻轻笑了笑。 「不准笑」, 周楠耳朵有点红,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她吃得多一些了,司徒彻却吃得少一些了。 「臣学了那么久的手艺,终于不会浪费了」。 刚说完这句,才意识到自己眼睛看不见那么远,以后怕是不能给周楠做饭了,沉默几秒,又转移话题让她多吃一些。 周楠怎么会感觉不到她的迟疑,眼睛对一个人太重要了,尤其是司徒彻,她是少将军,眼睛看不见,以后肯定是不能再上战场了,这漠北磅礴恢弘的气势她已经领略过,如果司徒彻好好的,她们就一直留在这里戍守边关,现在司徒彻为了她已经不再适合做少将军了,周楠打算带她去另外一个地方,相守余生。 吃了东西补充了体力,周楠扶着她下床在营帐里慢慢走了几圈,她长得高,视线受限就看不见脚下的东西,因此总有些佝偻着想去看清远处的事物,这让公主殿下有些难过,她的少将军嵴樑一直是挺拔的。 「要让她习惯看不见的感觉」, 决明端着药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条白布。 若是司徒彻完全失明,也许过一段时间就会习惯黑暗,而现在这样,让她还是会对眼睛有所依赖,微弱的视线应该成为她的希望,而不是阻碍,她必须学会先放弃。 周楠伸手接过那条白锦,犹豫了一下,就用它遮住了少将军的眼睛。 日后她们还要一起生活,要面对许许多多不同的人,如果被人发现司徒彻视力的问题,恐怕会是个很大的威胁,她也知道司徒彻很在乎自己的形象,自尊心也很强,尽管她愿意照顾她一辈子,但少将军自己肯定不乐意,还容易产生别的情绪,没有人比周楠更了解司徒彻的倔强,那倒不如从现在就让她学着适应,反正她永远不会再离开她身边。 司徒彻对此没有意见,乖乖地让周楠给她蒙上眼罩,尽管看得不远,但她还有耳朵,从黑暗开始慢慢练习适应近视,应该是能做到不被人发现的。 黑暗中的少将军有些无助,本能地伸手想抓住身边的什么,周楠克制着把手递给她的冲动,走在她身后用手臂虚虚圈着她的腰,除了防止她摔倒,不给她提供任何帮助。 营帐中不算空旷,这么小的空间里,少将军一开始也差点绊倒了好几次,还有一次手差点摸到兵刃上,吓得周楠上前一脚踢开了搁置刀枪的兵器械架,踢倒东西的声音不绝于耳,守营的士兵不由得担心周楠的安全,在外面问了好几次,周楠亲自出去下了命令才好一些。 练习走了几遍,少将军坐在床边有些失落,消极的情绪有蔓延的趋势,她感觉这样的自己像个废物。 周楠想安慰她慢慢来,却又觉得这话很苍白,失去视力的人是她,自己又怎么能用浅浅的一句话就试图应付她呢? 就只好换个方法,之前还没有用完的方法。 「时候不早了,先休息,明日再起来练习吧」。 「臣还不困——」 周楠上去堵住她的嘴,又执她的手放在自己腰间,然后跨坐在她身上。 少将军怀中被强行塞进一个小太阳,暖唿唿的,一直缠着她。 身体的记忆像是被按下了开关,手该往哪里放,后颈该仰起多少角度,舌头该怎么嬉戏,都像是有精细的路线,再也不用两人费心去探索。 也有与之前不同的地方,先前周楠总是试图从她身上汲取温度,以化解体内的寒冰。 而此刻她感觉少将军的血液在她体内蹿动,四面八方涌向了她身体的每一个地方,烫进了她的心里。 骨血交融,是这样令人深刻又迷恋的感觉。 司徒彻只是压着她亲了几口,她就不受控制地颤抖,因为她体内流动的,全是她的热血,还有后背那根肋骨,发热发烫。 她感觉自己已经被融化了。 「呜呜呜别亲这里……」 「那里也不行……」 少将军眼前还遮着锦布,只是凭藉记忆和感觉在摸索,谁知公主殿下连先前一半的时间都坚持不到,就彻底软了身子。 就这,还敢勾引她? 既然在床下不能生气,那就在床上好好惩罚一番,什么都看不见的少将军喜欢听小猫破碎的哭声。 然而少将军没想到的是,往常两三回就坚持不住的公主殿下,这次虽然投降得快,但比之前强多了,给到少将军都快一穷二白的时候,公主殿下还中气十足,还有力气蹭她的脖子。 第218页 还敢反扑她。 失去视力支持的少将军有些不敌,抬手想摘下这让她处于弱势的眼罩,双手却猝不及防被公主举过头顶,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周楠早已发现了,自从醒过来,不止是身体变得暖和舒服,她的内力也突然提高了好几个层次,想必长虹之血可以提升内力,言之不虚。 「殿下……」 少将军感觉她的目光在身上逡巡,黑暗放大了其他感官,被周楠视线扫过的地方都慢慢泛红,她从脸红到了脚尖。 深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復一下焦躁和害羞,她体内也流着周楠的血,冰冰凉凉的,却对这灼热束手无策。 「彻儿」, 周楠在她耳边喊她。 「臣在」, 她冷静回答,声音的轻微颤抖却是瞒不住,自殿下身体虚弱,就再也未被疼爱过的少将军,身体似乎在渴望什么。 被她渴望的人显然看出她的渴望,轻轻笑了一声, 「还记得你跟本宫说了什么吗?」 微微愣住,这些天她与周楠说了很多,有想念的话,也有埋怨,还有许多细碎的琐事。但,在现在这个时刻被问出来,自然是有些不同寻常的话,脑袋里闪过一道光,少将军不由得绷直了身体。 你心疼一下我,你疼疼我啊! 见她如此,周楠就知道她回忆起来了,妻妻两个平时在床上的小秘密很多,小暗号也不少,偏偏这个「疼」就是其中之一。 「彻儿,本宫要疼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正在努力攻克jj专用驾照~ ps:请大家帮忙收藏一下预收文呀,《和订婚对象一起抓姦》改名为《绿光》了,因为「抓姦」不能出现在文名呜呜呜!新文可能要过年的时候才开了,还是打算全文存稿后开,先开这一篇,《同桌》那篇会要长一些,做的准备要多一些。 预收文案《绿光》 烈火小妖精影后 x 冰山老干部总裁 【同性可婚,先婚后爱】 祝旻希和越临雪两家是世交,很小就订了娃娃亲的那种。 个性洒脱的祝旻希在青春萌动期遇见了喜欢的人,敢想敢做的她立即取消了婚约,离开了家人,独自迈入娱乐圈,踏上了影后之路。 单方面被拒婚的越临雪啥也没说,接受了一个爱慕了她很久的女孩,以责任事业为重的她如青云直上,坐上了风月娱乐公司的总裁之位。 虽然是在同一个公司,两人级别不同,加上为了避嫌,平时不怎么见面,孰知再次见面竟是在—— 抓姦现场。 「那是你的女朋友?」 两人异口同声,随后陷入了长久又诡异的沉默。 祝旻希撩了撩长发,朝远处的奸.妇.淫.妇翻了个白眼,那奸.妇是她的女朋友兼经纪人,淫.妇是处处压她的死对头,抱着侥倖心理,她冲动了一把, 「越总,要不然,我们还是结婚吧」。 越临雪盯着那对偷偷打情骂俏的狗女女,目光沉沉,又看了一眼这个青梅竹马却甩了她的订婚对象,犹豫了片刻, 「好」。 说干就干!两人这趟直接双双分手,转头就去领了结婚证。 互相约定好, 要搞渣女一起搞,要黑绿茶一起黑! 后来, 黑着黑着就嘿到床……哦不对,是婚房。 再后来, 在电视上得知真相的两家长辈随着娱乐圈一起沸腾了…… 祝旻希在与越临雪结婚之前,对绿光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等她把冰山撩出火焰,突然对绿光有了新的领悟——「你就是绿光,如此的唯一」。 #年少眼瞎系列# #还好没有错过你# #烈火要撞冰山啦# 第118章 决斗 在周楠的耐心陪伴下, 司徒彻慢慢习惯了黑夜与朦胧的切换,每当只有两人独处时,周楠就会给她戴上眼罩, 训练她的听觉和感觉, 等决明来的时候,就会让她练习聚焦看人,当决明表示她与人对视已经看不出破绽的时候,少将军终于「回营了」。 第一道考验就是士兵, 尤其是与她接触密切的祝昀。 「少将军,属下按照你的方法训练了, 现在请你检验」。 祝昀有些跃跃欲试,她与同期伙伴打斗时有了明显的进步, 也想得到司徒彻的肯定, 对方于她而言,是指引者。 「你不是她的对手, 可以先跟本宫比试」。 周楠当然不会让司徒彻跟她打, 司徒彻视力受限, 虽然勉强行走和交流都没有问题, 但是打斗比试,显然还不行。 「这……」 祝昀被吓了一跳, 她现在好歹是女扮男装, 而公主金枝玉叶, 又是女子, 实在让人不敢下手。 「就让殿下陪你练一练吧, 你放心上就是了」, 少将军微微红着脸,只能说从冰棺醒来之后的殿下, 已经不是原来的殿下了,无论是力量还是内功,都有了飞跃的提升,否则怎会每晚都能让她「屈居于下」。 「来吧」。 周楠跟她来到外面的雪地里,手里握着司徒彻的长剑,身姿飒爽,又不失女子的温柔和美丽,祝昀张了张嘴,她没想到女子执剑会如此让人赏心悦目,倒是让她这个女扮男装的,相形见绌。 「那属下就得罪了」。 第219页 祝昀开始还有些顾虑,直到手中的剑被周楠挑出去两次,终于拼尽全力。 周楠拿着剑,感觉很舒服,以前跟师父练剑的时候,总是招式学会了,力量不够,现在她恢復了正常,只感觉如虎添翼,苦苦训练了好几个月的祝昀也不是她的对手,还是军中一个挺厉害的副将,见她们比试,也想上来挑战,才堪堪与她打平。 公主殿下打得很尽兴,开开心心地回到了少将军面前,司徒彻一直「看着」她,尽管看不见她的招式,但听声音也知道她打得不错,冰雪是她的天地, 「殿下很棒」。 对她的夸奖很受用,周楠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个笑容,看呆了一旁的将士们,谁都在私下偷偷地羡慕了一回少将军,要知道,传闻中的长公主几乎从来不笑,现在笑了不说,容貌倾城,武功还如此之高。 只有周楠自己知道,她能这样自信美丽地站在这里,都是因为司徒彻。 从小时候那场灾难开始,从她对世界开始失望的那一刻,是司徒彻把她拉了回来,她教会她爱人,也教会她爱自己,教会她一个女子同样可以活得独立、坚强、优秀、精彩。 少将军是大周所有臣民心目中的少年英雄,却是她一个人的榜样,她一直追随着她的足迹。所有人都羡慕司徒彻,只有她羡慕自己,拥有这样美丽却不为人知的女人为妻。 司徒彻微笑看着远处的雪山,眼神无焦点,周楠抬头看着她的侧脸,目光是比冰雪更厚实的深情。 本宫永远是你的花儿,只在你的土地才能扎根、存活、盛放。 决明见两人终于能够无所顾忌地站在一起,心中也是欣慰,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卫珺,现在周楠已经找到所爱,可以开心快乐地过一辈子;周桉也成了不错的君王,励精图治,发奋图强;而自己也将浪迹天涯,过上四海为家的生活。 这盛世,终究如她所愿。 「师父,您真的要走吗?」 周楠很不舍,决明对她而言与卫珺几乎无异,是母亲一般的存在。 「楠楠,你们已经不需要师父了,可这世上还有更多的人需要师父」。 决明抱了抱她,也很不捨得, 「又不是诀别,日后你想见师父,师父会过来见你们的」。 她早已把周楠看成了女儿,以后司徒彻是不可能继续待在漠北的,妻妻两个准备去江南安度余生,总会有见面的机会。 「那师父要及时把行踪告诉徒儿」, 周楠眼睛红红的,决明行踪不定,除了她自己主动说,没有人能够找得到她。 「好」, 决明笑着答应,她可再也不放心让周楠和司徒彻单独待着,卫珺的前车之鑑,她会一直关照这两个晚辈。 「前辈若是累了,记得来找我们,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司徒彻让人准备了许多银票,还有一块令牌,临行之前周桉给的,对她和周楠而言没什么用,但对行走于各地的决明,说不定就有不时之需。 「好,我会记得」。 决明收下了她的心意,虽然有武功在身,但是不得不说,有钱有身份,有时候能解决很多麻烦,而且对她而言,周楠和司徒彻,确实是世上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亲人了。 两人一直送她到了雪山底下,看着她的背影走远,周楠靠在司徒彻怀中小声哭了起来。 「殿下,你还有臣」。 司徒彻紧紧抱着她,几乎所有的亲朋好友都一个一个离开了她们,好在,她们还有彼此。 没过几日,军营又迎来一个老熟人——嵇安。 士兵们可没忘记嵇安要与周楠决斗的事,尤其有了上次公主殿下出手与几位副将打斗,大家原本是以为长公主体弱多病,不会是草原骑士嵇安的对手,只当是看少将军的八卦,现在看来,这决斗还有点意思呢。 「司徒彻,你回来啦!我来找你比试」。 嵇安每次来都是兴沖沖的,但似乎每次司徒彻都能给她惊吓,所以这次她小心翼翼地在帐门外等着,上次的误会司徒彻肯定不会再解释,她就当没发生过,脸皮厚一点,才能离少将军近一点。 这会儿还是清晨,少将军晚上被折腾得厉害,困意浓浓,不过听见嵇安声音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还记得身边睡的是谁,是她家小心眼儿的公主殿下。 周楠显然也听见了,手就放在她腰间,本来最近就清醒得比较早,喜欢逗弄熟睡的少将军。 「嵇安?」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周楠挑了挑眉,不愧是敢追着她驸马跑的女人,现在还没放弃,很好。 「嗯」。 司徒彻也立马清醒了,从这短短的两个字,和它包含的语气,少将军似乎就已经明了今晚的命运,只希望明天还能安然从床上下来。 嵇安,可真是个大麻烦。 周楠给她穿好衣服,两人清洗了一番,准备出营的时候,司徒彻耳朵动了动,殿下刚才似乎是拿了几种兵器中最勐的——大刀? 抿唇保持沉默,她也不敢说,她也不敢问。 帐门被掀开的时候,嵇安眼前一亮——还没亮完, 「啊!鬼啊!」 吓得转头就跑,火红的身影在雪地里奔跑尤其惹眼。 这天守营的士兵们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情景,不过不再是嵇安追着少将军跑,而是他们的长公主提刀追着嵇安跑。 第220页 跑得嵇安气喘吁吁,周楠轻功不算很好,但追她勉强还可以。 「你你是人是鬼?」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周楠拿着大刀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明明就死了……」 嵇安往后缩了缩,又看了看营帐那边的司徒彻,少将军一动不动地站在帐门口观望着,也不上来管管,某人此刻完全把自己说过的话抛之脑后——我们女人之间的决斗,你不要插手。 「本宫要是死了,驸马被你看上了怎么办?所以本宫又从阎王那里回来了」。 好……好有道理。 嵇安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不过听起来好像哪里怪怪的,大周不是男尊女卑吗?怎么听起来少将军才像个守家的小媳妇。 不过看见活着的周楠,她竟涌起了一股庆幸的感觉,这样司徒彻就不会那么伤心了,虽然,心里也有失落就是了,这意味着要再一次放弃少将军。 「不是说要跟本宫决斗吗,来吧」。 她的情绪都瞒不过周楠的眼睛,嵇安直率坦诚,敢爱敢恨,不知是不是因为同为公主,周楠对她讨厌不起来,只是有意想逗逗她,报当年追自己家小将军之仇。 「……」 倒也不必用这么长的大刀,嵇安暗暗翻了个白眼,刚才周楠追她跑了这么远跟没事人一样,她才不跟周楠决斗了呢,这里都是大周士兵,输了丢人,赢了也讨不了好。 见金色的雪狼朝自己跑过来,嵇安露出得意的笑容,这些日子还是没白餵它。 下一秒,战虹就跑到周楠脚边打滚撒娇,那么大一只狼了,尾巴摇得像一只小狗,半点狼的风范也没有。 「……」 算了,白眼狼还是白眼狼,嵇安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气鼓鼓地就要走。 「等等」, 见她这么喜欢狼又吃瘪,周楠有点想笑。 「干嘛?」 「送你一只狼」。 战虹还在舔她的手,这只狼是她一手带大的,肯定不能送给嵇安,但周楠最近发现它有个小秘密。 两人沿着雪山走了一段,靠近一个小山洞的时候,战虹立马兴奋起来,一路小跑着进了洞口。 嵇安钻进去一看,是只刚生下来的小奶狼,眼睛还没有睁开,很是可爱,她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身上有点小伤,可能是被野兽从巢穴里叼出来的,你带回去养吧」。 战虹是只母狼,对小狼有天生的爱护本能,不知从哪里把它救回来了,每日都会送点吃的过来这边,周楠发现它吃东西的习惯变化很大,这才注意到它的小秘密。本来是想带回营帐,但是她还要照顾司徒彻,没有时间像对战虹小时候那样悉心照料。 「真的给我?」 嵇安眼中的惊喜毫不掩饰,犬戎也有狼,但是刚出生的小狼极其罕见,因为狼族不会把幼崽暴露在人的眼前。 「嗯,本宫和她要离开这里了,以后可能不会再回来」。 「离开这里?去哪?」 听她这么说,嵇安心情又没那么好了,她有点捨不得司徒彻,是很捨不得。 「去一个美丽的地方」。 晚上在营帐,训练过视力之后的少将军扯下了眼罩,朦朦胧胧就看见诱人的红唇向她靠过来。 「殿下,真的要去江南吗?」 少将军闭着眼享受被亲吻的感觉,现在军队的控制权还在她手上,那份圣旨也在她手中,周楠身体已经恢復了正常,万事俱备。 「他不如你」。 周桉确实勤奋,但是天赋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很重要,尤其是做皇帝,周晟想得没错,一个还不错的皇帝与一位明君,差别很大,以前是担心她的身体受不了,现在呢,少将军不知道公主殿下是否还有想法,毕竟周楠从小被当储君培养,尽管以前身体虚弱,但举手投足始终还是带着一股皇家气质和王者风范,如果她想…… 周楠低低浅笑了一声,她现在被彻底放飞了,一颗心早已和少将军一样翱翔在自由自在的天空,怎么还会想要回去画地为牢,将一生都耗在繁忙的政务之中? 她才不回去,让周桉去当牛做马,累死累活,被那帮腐朽的老傢伙指指点点吧,她只想做个昏君,与司徒彻风花雪月,夜夜笙歌。 「本宫不想做天下人的皇帝,只想做你的君王」。 周楠半骑半坐在她腰上,倾身俯视她,长发如瀑,居高临下,帝王之气十足。 「是……」 少将军答得有些无奈,她是不是真的做了妲己褒姒那样的妖妃,消磨了真龙天子的斗志?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吧? 独占帝王,似乎是她赚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到是这样的决斗吧,哼~ 这是正文倒数第三章 啦,番外还有八章,会补上小将军和小公举童年的故事(肿么办,番外居然比正文还好看,好气哦 ̄へ ̄) 第119章 故地 周楠做了决定, 司徒彻自然是跟随她的想法来,再留在漠北也确实不适合了,这几天一些军务都是周楠陪着她, 协助她才得以完成, 于是少将军果断向皇上递交了辞职奏摺,说是与毒王打斗过程中受了重伤,日后不便再上战场。 周桉那边给的反应也很快,他派了人盯着漠北, 周楠醒来后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震惊, 但也辗转反侧,害怕司徒彻起兵要回帝位, 现在司徒彻主动上交兵权,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221页 这也意味着,周楠以后都不会再对这张龙椅感兴趣, 尽管她手里还有那份圣旨, 是一张护身符, 周桉相信他的皇姐知道该怎么处置这张护身符。 不会让它消失, 但也不能让它出现。 知晓她们要下江南,他给司徒彻安排了个巡抚的官职, 让她独守一方水土, 也不算浪费人才。 司徒彻本打算推脱, 她视力不好, 巡抚是地方最高长官, 行政监察工作都少不了,她怕自己无法胜任,有驸马这个名头, 她也可以与周楠在那里过得很好。不过后来,她见自家殿下总是闲不住,不是练武就是看书,决定偷偷接下这份差事,她不能做,公主殿下对这些,应该是信手拈来。 其实真正的理由是,再次醒来后,周楠就像拥有用不完的精力一样,她得想办法消耗一下周楠的精力,否则……公主殿下就要在她的身上消磨多出来的那一部分精力了。 离开漠北的时候,嵇安过来送她们。 「我还能找你……你们玩吗?」 她看了看司徒彻,被周楠有意无意挡住了视线,撇了撇嘴。 「如果没有对本宫的驸马居心不良,可以」。 「……」 嵇安算是明白了,大周的长公主说话气人的本领,一点儿也不比少将军弱,她们可真是天生一对。 「少将军,真的要走吗?」 祝昀其实很不理解,司徒彻明明没受什么伤,也很年轻,却就这样离开了,总让人觉得万分遗憾,尤其对她来说,少将军是唯一一个能接近她,又不让她觉得反感的男子。 「嗯」。 司徒彻轻轻点头,这里有十几名副将,除了祝昀,大半也都是她培养的人,很多是从司徒青云手下开始做起的,对司徒家感情很深,这也是她放心离开的一个原因,如果周桉要对她和周楠出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他们之间很长一段时间,也许是一辈子,都会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中度过。 「走了」, 周楠牵了马过来,把被人捨不得的少将军拉了过去。 嵇安终于忍不住,反正周楠也不可能在这里对她动手,光明正大地朝对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并吐了吐舌头扮鬼脸。 她怎么连男人之间的醋都吃? 大醋缸! 她用口型比划比划,周楠看懂了,紧了紧手中的缰绳,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大胆公然挑衅她!还好司徒彻及时发现,为了维护两国和平,防止双方公主之间爆发一场恶战,主动牵着她的手骑到马背上。 公主殿下慢慢吐出一口浊气,不跟对方一般见识,少将军是女子,甭管对方是男是女都不行,更何况祝昀,本来就是女扮男装。 两人共乘一骑,周楠坐在司徒彻身前,司徒彻的手环抱着她的腰,外人看起来是周楠缩在她怀里,可实际少将军看不远,缰绳的控制权都在周楠手里,她只能把所有的信任都交给周楠,紧紧抱着身前的人。 「喂,我有空会去找你们玩的!」 马儿跑起来的时候,嵇安在后面大喊,声音洪亮,一如她的人,活力四射。 周楠没有回答,但少将军听见她轻轻笑了一声,也跟着笑了笑。 这边的将士们都认识她,她若是想到大周来游玩,不会有人拦着她的。 这趟两人都带了行李,后面跟了一辆马车,战虹就在马车里眼巴巴地看着两个骑马的人,还有一小队亲兵和四五名暗卫,因为没有任务在身,一路走走停停,十分惬意。 「不如在此地多待一待吧」。 每到了一个风景不错的新地方,公主殿下都会这样说,但少将军心里有鬼,她还得赶去江南赴任,这件事现在还未上报,是打算先斩后奏。于是总拿自己看不远的藉口,催促公主殿下快快去江南,毕竟这一路,骑马对少将军来说,也不是件轻松的事。 周楠怀疑过她另有目的,但现在她眼睛都这样了,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大概是真的无心看风景,周楠还是惯着她,快马加鞭赶到了江南一带。 然而一下马,还未来得及细细回忆江南烟雨,先来了苏州知府带着好几个知县迎接她们,后面还跟着许多府衙的官兵,甚是庄重。 「少将军终于到了,卑职在此等候已久,请少将军早些上任吧」。 「等候已久?」 周楠似笑非笑地看着身后脸红了的人,悄悄磨了磨牙。 「是啊,少将军过了半月才来,皇上的旨意可是早就下达了」。 「好了,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别的不必多说,我受皇上旨意,过来督查你们的工作」。 少将军严肃说道,铁面无私的模样让几个小官摸不着头脑,又看了看她旁边的长公主,倒是一副听从少将军安排的乖巧模样,既然她不太喜欢这样,几人也就纷纷带着官兵散了。 内心慌乱,少将军面色不显,从未有过除武将以外官员任职经歷的她,恨透了这些迂腐文人的官僚主义,迎接什么迎接?迎接狂风暴雨吗?日后她必要重重整顿这腐败无知的恶习! 「驸马何时做了江南巡抚,本宫怎么不知道?」 周楠在外一向给她面子,刚才在几个知府面前,都是对她言听计从,倒不是少将军特别爱面子,是为了顾及司徒家的名声,毕竟司徒家每一任夫人,都是贤良淑德的典范,她不想打破这个传统,毕竟在外是如此,在内到底是什么样子,谁知道呢? 第222页 司徒青云似乎也没好到哪去。 「此事……甚小,臣以为不必挂齿,就没跟殿下汇报」。 涨红了脸,少将军又不敢撒谎,只得吞吞吐吐憋出了这个理由,她原先以为,至少在苏州住了一段时间才会被发现的,谁知道还没上任就被周楠抓了个现场。 周楠盯着她看了几秒,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想做官就让她做,这么躲躲闪闪的干什么? 可是她的眼睛视力受阻,做官岂不是会很辛苦?最重要的是,司徒彻也不像一个喜欢做官的人。 …… 很好。 只用了一会儿,她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很快明白了少将军的小心思,主意都打到她身上来了,看来少将军这些日子心眼长了不少。 「这是皇上的旨意,臣只是谨遵圣意」。 胆子也大了不少,连皇上都搬出来做挡箭牌了。 「臣也是想为百姓做点事」。 编,继续编,周楠琢磨着一定是晚上餵得还不够,少将军还有这些心思跟她耍小花招。 「臣知错了……」 司徒彻感觉腿有点软,好像站不太稳。 「若是本宫不干呢?」 周楠声音乖乖软软的,半靠着她的肩,微微仰头看着她,目光无辜且单纯,说出来的话却让少将军愈加心慌。 「臣给皇上呈奏摺辞——」 「要本宫干也不是不行,你把本宫哄高兴了,伺候得舒舒服服,本宫就代你为民服务,怎么样?」 听听,这是一国长公主说出来的话吗? 少将军脸色微微发白,周楠是越活越回去了,像是要回到她们相遇的那一年,但此刻的司徒彻,竟然有一丢丢想念她那日日夜夜勤奋处理政事,不计回报的公主殿下。 还未安顿好以后的生活,周楠不准她去上任。 两人沿着以前走过的路线来到那个熟悉的小县城,河边正歇着几位身体健壮的老船夫,里面就有司徒彻之前扮贾云庆「勾搭」过的那一位,现在是冬天,来江南的人特别少,生意清冷,故而几位老人家坐在一起聊家常。 见到几个不像本地人,那位老伯似乎对周楠有些印象,起身问她们是否要过河。 「有劳老伯」。 船夫一点儿也不认识司徒彻,这让少将军多少有些难过,谁让她当时并不是以真面目示人。 江南此地,即便是入了冬,还是一片烟雾朦胧,这让视力不好的少将军有了天然的理由,她有时还是会忍不住伸手去摸旁边的东西,尤其是在陌生的地方,周楠就在旁边给她做拐杖。 「小伙子是第一次下江南吗?」 这熟悉的问话和乡音,司徒彻摇头否认,随后又操着标准的官话与他闲聊起来,不一会儿就像上次那样逗得老伯开怀大笑。 「你这小伙子,有点像我以前搭过的一个,那时她还答应要来我们家喝薄荷鲫鱼汤,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老伯有些遗憾,他还挺喜欢那个小伙子。 腰间传来一阵疼痛,公主殿下的杰作,某人就是有让人过目不忘的本领,这都过了多久,人家都没忘记那一面之缘。 「也许是已经找到姻缘了」。 司徒彻痛得咧了咧嘴,勉强对老伯笑道,此刻她也不是那时的贾云庆了,她找回自己携手一生的小女孩了。 「但愿如此」, 老人嘆了一口气,他记得当时那小伙子说自己不求姻缘,随即他看了看周楠,摸着脑袋道, 「当时那位小伙儿好像也是与这位姑娘一同前来的」。 周楠的气质和长相太突出了,尽管当时一直待在船舱,但老伯对她有些印象,因为司徒彻那时采薄荷就是要给她用的。 「是吗?她是晚辈的夫人」。 司徒彻牵着周楠的手,她喜欢年少可爱,调皮捣蛋的小包子;也喜欢清冷慵懒,腹黑聪明的长公主;最爱纯情妩媚,温柔霸道的她的妻子;幸运的是,这些模样的周楠都属于她。 「郎才女貌,是段好姻缘」, 船夫对她们笑了笑,司徒彻也跟着他笑。 周楠安静地听着他们攀谈,心中涌过一股暖流,那时她就想一直把假的贾云庆留在身边,现在她终于抱到了她的少将军。 等船停靠岸,两人告别了船夫,默契地去了原先那个小四合院。 「日后我们就在这里定居吧」。 当时因为被冰魄缠身,不敢久留,周楠怎么也想不到一年之后,她会和心心念念的少将军故地重游,结为妻妻。 「臣也是这样想的」。 这里的厨子做的东西殿下爱吃,她不能再给周楠做饭,但还是希望她每天都可以开心快乐。 宅子地段极好,风景优美,一砖一瓦建造精细,家僕齐全,厨子也是很有名气的当地镇民,往日是专门用来出租给达官贵人的,架不住公主殿下有银子,一拍板就买了下来。 看着宅子里忙活着给家具换新的家僕和亲兵们,两人心中都有了安定的归属感。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正文完结。 周楠:喵喵喵,巢穴筑好了,今晚要吃顿大的! 司徒彻:呜呜呜救命,快把我那爱国爱民、无私奉献的公主殿下还给我! 第120章 正文完 等新家安置好的时候, 已经是临近新年了。 第223页 镇子里的居民都在剪窗花,贴春联,道旁的高大树木也都缠绕了大红灯笼, 鞭炮的声音和火药味儿充斥了整个古镇, 好不热闹。 「殿下,我们要不要给家里添些喜气?」 少将军亦是新官上任,穿着崭新的官服很是俊俏,清秀的眉眼含了笑意, 家家户户都如此喜庆,她们自然不能冷冷清清。 「要」。 周楠正在提笔给周桉提意见, 所以少将军有新衣服穿,她没有? 上头那位还有没有一点尊重她这个皇姐的意思了? 一封奏摺把皇帝数落得东倒西歪, 但又无羞辱之意, 一个不敬的词也没有,这就是公主殿下的本事, 少将军有些无奈。 「殿下想要新衣服, 我们一起去镇上买便是了, 实在不行, 还可以请杭州一带的绣师给殿下亲自做几件,何必闹到皇上那儿去?」 「这不一样, 本宫就要制衣局做的新衣服」。 周楠看了一眼她身上的银边白衫, 嘟着嘴小声嘀咕。 少将军被她气笑了, 她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宫中制衣局专门送来的, 而自己只有两件, 一件是身上正穿着的巡抚官服,另一件就是大婚时的驸马喜服,公主殿下还不知足, 见她有一件新衣服就念念叨叨了老半天。 「殿下究竟是看上了制衣局的衣服,还是臣身上这套官服?」 上前捏了捏嫩乎乎的脸,司徒彻伸手把她整个人抱在怀中,狠狠亲了一口,以示不满。 底下站着的几个婢女都低着头不敢做声,她们已经从一开始的惊讶转变成了现在的习以为常,传闻长公主和少将军感情好,没想到这么好,两人整天形影不离,动不动就亲亲抱抱,好像怎么都亲不够似的。 她们当然永远不会明白,对周楠而言,司徒彻是真的亲不够的,这辈子都亲不够。 「你穿这个出去,好多人都在看你」。 周楠抬手挂住她的脖子,这几日和少将军出门,每次都能遇见不同的姑娘偷偷看她,公主殿下心里十分不满。 「臣只看得到殿下」。 司徒彻深深吸了她一口,自己现在连脚边都看不清,公主连这莫名其妙的醋也要吃,她还担心外面有哪个不长眼的男女看上她的公主殿下呢。 「那等皇上的新衣服到了,我们再出门」。 得,还是离不开新衣服,少将军也拿她没有办法。 好在,周桉是个懂事的弟弟,收到皇姐一番指教,果不其然,就让宫里的侍卫专门跑了一趟,快马加鞭把制衣局给两人定做的公主驸马新年礼服在年前这天送过来了,是恢弘大气的红边黑袍,袖口上面用金帛绣了一对仙鹤,既显得庄严高贵,又不失喜庆欢乐,可见皇帝还是用了心的。 周楠勉强接受了这份心意,一边催促少将军换上,一边不忘居功, 「你得感谢本宫,又让你多了一套新衣服」。 「好,多谢殿下让臣也跟着沾了光」。 少将军答得宠溺。不得不说,两人换上这身衣服,走在街上的回头率是百分之两百,就连自己府上的下人们都偷偷盯着她们看。 即便是黑夜里,也熠熠生辉。 司徒彻牵了她的手往外走,家里那只嗷嗷叫唤的狼也想跟出去,但被狠心拒绝了,这里不比漠北,一般老百姓哪里直面过狼这种野兽的,怕是会被吓到,除了去郊外或是搭乘马车,其余时候妻妻俩一般都不带它,只是在后院给它搭了一片天地,它性格还算温顺,相处久了,府中的下人们倒也不怕它。 街上热热闹闹,满目的喜庆与冰天雪地也特别地般配,光秃秃的树干上点了红烛,而树枝上还挂着冰霜,江南较暖,湿气又重,没有漠北那种厚厚的积雪,而是在整个大地覆盖了一层冰晶,远远看去,冰块反射的幽蓝与火烛燃烧的红光交相辉映,天空还飘着零零散散的雪花,镇子像座冰雪之城。 可惜这些少将军都看不清楚,她只是静静地走在周楠身边,有时听见了别人欢笑的声音,才茫然地转头左看看右看看,动作迟缓,有些可爱,却让周楠的心隐隐作痛,后悔是不是不该带她来到这么复杂的环境。 「殿下,那边红彤彤的,是不是姻缘庙?」 她眼中只看得到一团红色,但瞳孔明显印得清清楚楚。 「是啊,你想去?」 「臣的姻缘在这儿呢」, 司徒彻晃了晃她的手,随即笑道, 「只是突然想起来,那里还有臣和殿下的愿望,如今臣的愿望实现了,不知公主的是否也圆满了?」 周楠怔了一下,如果没记错,她当时许了两个愿。 早日找到长虹。 再次遇见她。 牵着司徒彻慢慢朝那颗老树走过去,这树有灵性,只能实现一个愿望,所以,其实冥冥之中就有註定,她的那两个愿望,其实都是同一个。 「本宫的愿望也实现了」。 许愿树下,周楠与她十指相扣,不仅实现了,还超额实现了,能与司徒彻这样站在这里,是长大后的她从来不敢奢求的事,只有八岁的她,才会那么笃定,让司徒彻嫁给她,要与她携手一生。 现在这样,真好,哪怕有些美中不足,还是让她幸福得想掉泪。 「那,殿下还想吃糖吗?」 司徒彻一直在努力转移她的注意,不让她内疚,不让她想东想西,周楠很清楚,她点点头, 第224页 「想」。 「就有劳殿下带路了」。 少将军紧紧牵着她的手,周楠喜欢被她全心依赖,稍稍收敛了那些消极的情感,带着她往卖糖人的地方走了去。 有些不巧,买糖的老人身旁围着一群孩子,但早已不是原先那一位,这个摊子上什么花木鸟兽都有,恰好就没有小鹿的模子。 「下次再来看看吧」, 周楠有些遗憾,她不是爱吃糖,只是爱吃少将军的小鹿,只有小鹿才是甜的。 「何必等下次?」 变戏法似的,少将军从衣襟掏出了那个一直带在身上的小鹿模具,从老人那里讨来了糖稀,吹糖的棍棒很短,她还是能看得见一些,再凭着感觉,也能把小鹿做得七七八八。 「给殿下的新年礼物,放心地吃,以后,每年都有」。 活灵活现的小鹿仍然可爱,周楠收下了她的礼物,很开心,立马就放进嘴里尝了起来,香香的糖,伴随着少将军的话,甜到了心里。 「可是本宫都没有给你礼物」, 她也不会吹糖人,少将军似乎也从未对任何物品感兴趣过,向来运筹帷幄的公主殿下此刻没了主意。 「这好办」, 司徒彻低头凑到她耳边, 「今晚殿下乖乖听话,就是给臣最好的礼物」。 言下之意自是不必多说,弦外之音就是只有公主殿下,才是她感兴趣的。 周楠咬了咬嘴里的糖,没说话,这些日子她可没少折腾少将军,司徒彻视力衰退,虽然在很多方面不如从前那样强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又在努力恢復武功,在床上的时候没显得比之前弱势,只不过她一直迁就自己,周楠心里都明白。 见她仔细权衡着,司徒彻不禁失笑,是谁每天嚷嚷着让自己下不来床,又是谁有各种小动作主动勾引她,怎么现在反倒犹豫起来了。 「殿下莫不是害怕了?」 「才没有,本宫是觉得这样不公平,你用只小鹿就想换本宫?是不是太便宜你了?」 少将军挑了挑眉,当年她还真是用只小鹿换来的小包子,正准备调侃两句,就听一声巨响,街上的人纷纷抬起头,小孩子们发出惊艷的叫喊。 周楠也仰起头,是绚丽的烟花,五彩缤纷,在黑夜的衬托下,非常漂亮。 这壮丽的烟花本应该在京城燃放,此刻同时出现在江南,大家都十分欣喜,平日也只能见一些奢侈的富商们燃放几支,此刻却是一支接连一支,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极大可能也是周桉的心意。 可这些司徒彻都看不见,周楠牵着她走到河边的小桥上,也无心再看这难得一遇的精彩。 「殿下为何不看?」 司徒彻听声音就可辨别,这场烟花盛宴极为隆重,是皇上送给公主殿下的礼物,收礼人怎可置若罔闻? 「可是你看不见,本宫也不要看」。 周楠圈着她的腰,把头埋在她肩上,声音闷闷的。 终究还是回到了这个话题,少将军轻嘆了一声,捧着她的脸,凑近了与她对视, 「殿下不看,臣又怎么看得见?」 周楠被她这样捧着,瞳孔清亮,满满倒映着天上缤纷的火光,司徒彻就是在她眼中,看见了整片天空。 「可是……可是你……」 还是忍不住,繁华的烟花在她眼中荡漾,她多希望司徒彻能健健康康的,哪怕是自己看不见也好。 「没有可是,因为你是妹妹呀」。 少将军拿着手帕轻轻擦去她的眼泪, 「臣答应过母后,会好好保护你」。 除了紧紧抱着她,周楠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安慰自己,两人终是一起「看完」了这场烟花。 这天夜里,少将军用那条白锦蒙住了公主殿下的眼,又脱下了她心心念念要来的新衣服, 「殿下若是要还臣眼睛,就在此刻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小猫软绵的轻哼。 新年悄然而至,外面燃着噼里啪啦的尘世烟火,房内唱着悠扬婉转的人间情歌。 这一年,是她们携手白头,共赴余生的第一年。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就是公主陪少将军做官的充实又□□的小日子了, 准确一点就是少将军晚上哄公主高兴,公主白天帮她处理政事,这样非常「公平」的交易,由于条件所限,作者的笔自带马赛克,请大家自行体会~ 作者挺捨不得两个崽崽的,她们是作者笔下的第一对崽崽,也是倾注心血最多的,谢谢大家一路陪伴,不离不弃地追到了结局,作者挺喜欢这一篇文,也很高兴能得到你们的喜欢,鞠躬.jpg。 (别走哦,还有番外!番外不算是严格意义的番外,因为它也是正文很重要的一部分,你们即将拥有两个全世界最可爱的女鹅!) 第121章 番外(一) 建安八年, 冬,北方的雪山绵延万里,荒无人烟的地方, 风景美得惊人, 满山的雾凇肆意蔓延,所谓是,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却不包括人。 谁能想到, 这纯洁白雪的覆盖之下,正隐藏着一场骯脏的交易呢? 巨大的山洞里潮湿阴暗, 狭长的甬道每隔十米就有一人看守,那些人握着刀剑, 表情兇狠, 浑浊的双眼泛着猩红,浑身散发着戾气, 亡命之徒。 第225页 洞内空旷浑圆, 壁上燃着火把, 微弱的火光下, 可隐约看见里面站满了人,他们的神情兴奋饥渴, 围着那高高的神坛, 像是祭祀一般的仪式。 神坛明亮, 中间被一块白布掩盖了什么, 凸起一座小山丘, 这正是令人激动的「货物」。 「今天有个珍品,宫里的小鸟,让你们开开眼」, 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四周的人群涌动,议论纷纷,兴致盎然。 「快打开看看!」 「别急,先拍这几个普通的」, 神坛的顶上垂下七个笼子,悬在半空,笼子里并非什么鸡禽鸟兽,而是七个活生生的小姑娘,她们的表情麻木,像是没有灵魂的空洞娃娃,任人摆布。 「十两!」 「十二两!」 「十八!」 底下的人都知道规矩,自发地开始游戏,这一声一声的喊价传进周楠的耳朵,就像是恶魔的唿唤,不,她宁愿被恶魔杀掉。 蜷缩在笼子里,那块白布遮住了她的视线,身体不由自主地发起了抖, 「父皇……母后……」 这里距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皇宫的人正倾巢出动寻找她的下落,可谁能想到她已经被带到了这里? 从衣襟摸出一根银簪,这是她偷偷藏起来的,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那些人没把她当回事,搜身的时候她把簪子藏在床上,换了一身衣服,她又把它拿回来了。 一滴眼泪滑落,她颤抖着把银簪抵在脖子上,白布突然掀起,她迅速把簪子藏进衣袖,擦干眼泪,她不要哭,不要在禽兽面前哭。 惊唿四起。 「果然是珍品,瞧瞧这皮肤,这相貌」。 她睁开眼,看见黑暗中无数双红色的眼睛,似是要将她生吞活剥,她听见自己的心在流泪,听见他们贪婪的吞咽声,听见地狱的葬歌响起。 抱着自己孤独地坐在笼子中,被火把印照着,却感受不到一点暖意,她努力克制着不尖叫,不发抖,不流泪,只有微微颤动的羽睫暴露了内心的害怕和恐惧。 「一万两!」 「……」 她不知道自己最终被卖了多少钱,脑袋一片空白,直到与另外七个笼子被放到了另一个储藏的山洞中。 在交易之前,所有的「货物」都要被烙上印记,这是永远也洗不掉的耻辱痕迹,她直直看着一个强壮的男子拿着烙铁放在火盆中烤。 恐惧再也无法隐藏,她浑身如筛子一样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啧啧,一百万两的货,真是不一样」, 等待烙铁烧红的时间,男人凑近她的笼子观赏了一番。 太美味了,太可口了,他做这行这么久,从没见过这样的尤物,那双纯净澄澈的眸子藏着反抗和不屈,比那些没有灵魂的瓷娃娃来的有趣多了,生动多了。 这样的人间极品,他只是凡夫俗子,怎么禁得起极致的诱惑? 「不如,我先来验验货」。 周楠往后缩着,可笼子只有这么大,她退无可退,看着那人嘴唇开合,又拿出钥匙开了锁。 「来啊,出来啊」, 那人如是说,一边向她招手,声音带着诱骗的温柔。 她像是被召唤般缓缓抬起了头,直视着那双嗜血的眼睛,一步一步拖着疲惫的躯体颤抖着、颠簸着走出了笼子,那人舔了舔嘴唇,兴奋的光芒喷射而出,下一秒就朝她扑过来。 一股鲜血喷在她脸上,银簪扎进了他的喉咙,不知道有多深,但她用了全部的力气,还在继续用力,丝毫不敢松懈。他的双手死死掐着她的脖子,无法唿吸,她的脸慢慢苍白,意识好像飘到了空中。 好了,这样也好,这样死了也好。 士可杀,不可辱。 快要窒息而亡的时候,那颗油腻沉重的脑袋压在了她的肩上,脖子上的束缚消失,大口的空气涌入胸肺,像是一场重生,可她知道,没有。 他死了。 挣扎着从他身下爬出来,鲜血沾满了全身,一抬头,那七个笼子里的女孩正用无神的双目盯着她。 「我……你们别怕……别怕,我马上……马上就给你们开门」。 她是想马上逃的,可还是不忍心,这些女孩和她年龄相仿,她蹲下身子哆哆嗦嗦地从那个男子腰间摸出钥匙。 「你杀人了,你为什么要杀他?」 「你杀了他,我们也会死的」。 「别让她跑了,他们会打死我们的」。 「来人啊,有人逃跑了」。 …… 吧嗒一声,钥匙掉在地上,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们,再来不及同情,来不及去想原因,那些稚嫩的面孔看起来像枯木,像死水,想要将她再次困住。 慌不择路地逃出了山洞,进行拍卖的洞穴与这隔了一小段距离,但也只是一小段,那些人很快听到动静,从后面追了上来。 太阳刺得她眼睛生疼,在黑暗中待得太久,双目还未来得及适应光明,头晕目眩的,外面的世界一片白雪茫茫,她不知该往哪里逃,匆匆看了一眼,选了一条没人走过的路,用尽平生所有气力,放肆奔跑。 可惜,这山洞唯一的出口便是那条狭长的甬道,那些人看见她了,朝她围堵过来,她绝望地往相反的方向逃,那边确实没有人看守,因为不需要——那是悬崖。 「没有地方让你跑了呢」。 第226页 「宫里的,有点本事,敢跑,一会就让你知道逃跑的下场」。 为首的人阴沉着一张脸,声音如鬼魅一般森冷,一步一步地接近她。 被他这样盯着,周楠的腿有些发软,下意识地去找簪子,可簪子还留在那个人身上,她插得太深,拔不出来了。 无路可退,她几乎要踏空,一捧积雪从悬崖掉落,若她也可以化身为雪,该有多好? 「你跑不掉的,人家给了钱,老实跟我回去,能少受点苦」。 两人隔着不到五步,那人的双目藏着恶魔,周楠彻底死心了,今日只有一死,只能一死。 「母后……」 她闭上双眼,果断转身跳下悬崖。 「不——」 男人的嘶喊久久在崖谷迴荡,凄切,愤怒,后悔,周楠都听不见了,只有坠落,无边的坠落,风声贯穿了双耳,她是不是化作雪花了? 司徒彻死死盯着一头鹿,她已经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包袱里只剩一块肉干,眼前的猎物就是接下来几天的食物了——冰天雪地的山上能吃的东西并不多,这头鹿她追了好久,跨了大半个山头。 七天前她被司徒青云扔在这里了,这会儿估计司徒青云已经带兵回了漠北军营,是没有人管她死活了的,她得自己想办法回去。 野外生存,这是漠北大将军训练女儿体能和毅力的重要环节,几乎每一年,除了战场和军营的练功,司徒彻有小半年的时间就是被扔在各种极端的环境里独自存活。 十岁之前,司徒青云会亲自带着她,手把手教她各种生存技能,现在十二岁了,司徒青云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她也早就适应这种艰苦的存活条件了,最不济,若是活不下去了,她就向天空发出信号,手下清风会带人进来找她。尽管,至今为止,她还从未发过任何信号。 只有这种近乎残酷的训练方式,才能克服体能上与生俱来的性别劣势,将血液中野兽的本能完全激发,加上司徒青云传授的武功,小小年纪的她已经能够靠着自己的力量在军营里树威立足了,士兵们都崇拜她年少勇敢,天生神力,却不能想像她是如何努力才能做到的。 那头鹿与她捉了好几次迷藏,现在低着头站立在峭壁底下,一对鹿角高高竖着,很是机警,司徒彻放轻脚步慢慢靠近,手中的剑随时准备出鞘。 眼看就要成功,不知从哪散下一落飞雪,惊得那头鹿撒蹄子就跑,一个转角就跃进瀑布不见了。到嘴的鸭子飞了,司徒彻有些气闷,挑着剑燥郁地削砍着厚厚的积雪,发泄不满。 又有飞雪下落,她不由得仰着头往上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天上掉下来一个小包子,还有头髮…… 司徒彻想也没想地踩着峭壁上的石块上升,跃到半空将人接到了怀里,小包子一身的血,紧闭的双眼蓦然睁来,似乎受到了很重的惊吓,眼底比刚才的鹿还要惊恐万分,身体在瑟瑟发抖。 「不要……不要……」 她的双眼湿漉漉的,有泪水不停地渗出,绝望地呢喃着,她真的已经承受不住更多了。 司徒彻安稳降落在雪地,心中一软,声音带着阳光初雪后的干净, 「我不是坏人」。 小包子还要说什么,可身体已经绷紧到了极致,眼前一黑便昏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楠宝。 ps:晚上应该还有一章 第122章 番外(二) 见她满身防备的模样, 像是在躲什么人,司徒彻没有在原地耽搁,飞到半山腰找了个小洞穴暂时安置下来, 这里地势隐蔽, 从崖底往上或者从崖上往下都很难发现。 她在山里搭了一间小木屋,距离此处有些远,还是得先搞清楚小包子的来歷,万一随意带走, 她的父母找不到,那就罪过大了。 打算把人放下先出去找些野果填填肚子, 可小姑娘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松手,眉头紧皱, 满是不安和害怕, 她有些不忍,便打消了念头。 地上有坑坑洼洼的积水, 是初雪融化后的, 很干净, 司徒彻用手指沾了水, 然后把那张染了血的小脸洗干净,又用袖子小心擦去淌到下巴上的血水。 漂亮的小脸完完全全露了出来, 有些小孩子的稚气和肥嫩, 睫毛闪闪, 十分可爱。 「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司徒彻抱着她, 踏着山壁, 打落积雪,在附近收集了一堆树枝。冬日白昼时间短,天黑得早, 雪山的天气说变就变,她得提前做好在此过夜的准备。洞穴里黑漆漆的,还有些阴冷,角落里的稻草潮湿,司徒彻生了一堆火,把树枝和稻草烘干,捲起一摞干草,在石榻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带人一起坐了上去,静静地等待。 小包子很兇,一醒来就翻脸不认人,一把推开她,缩进了角落。 「我不是坏人」, 司徒彻只好再说一遍,往她那边倾了倾身子,想安抚她。 「别过来!」 「好,我不过去,你别害怕」。 周楠尚未从噩梦脱离,整个人像只带刺的小刺猬,谁也靠近不得,何况眼前的人还是身份不明的男子,她的牙关打颤,恐惧涌上了心头。 司徒彻的模样并不可怕,相反,她生得极好,面色温润,唇红齿白,即便在这里独自待了七天,身上的衣着仍然干净,头髮也束得整齐,这是她搭小木屋的一个重要原因。 第227页 司徒青云虽把她当男孩养,但对她的要求可不分男女,女孩子家该懂的东西,也会教给她,弥补母亲的那部分缺席,传说中的天佑将军,并不是个五大三粗的鲁莽武夫,单看相貌,更像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父亲如此,女儿便不会差到哪儿去,又继承了傅柔的温婉聪慧,司徒彻自然是青出于蓝。 「你别哭啊」, 见她咬着唇泪如雨下,死死憋着不发出声音,向来镇定的少将军有些慌神,这小包子哭起来比山林里的野兽还要让人害怕,心脏像是被什么撅住了一样。 周楠也不想哭,可她压抑得太久,实在是受不住了,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我?」 司徒彻愣了,小包子的模样惹人心碎,怎么会这样呢? 「我不会伤害你」。 可周楠根本听不进,她只是一直重复着让她杀了自己,司徒彻鼻子有些酸,她是杀过不少人,不过,都是对方先对她起杀意的,她答应过母亲,不可以随便伤害别人。 趁着她低下头,周楠勐地起身撞向石壁,她真的不明白,要死为什么这么难,她都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为什么上天一定要让她受尽屈辱? 司徒彻眼疾手快跳到墙边,身体抵住了她的头,把她整个人护在怀中,胸口传来一阵疼痛,小包子用的力不轻,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周楠拼命地挣扎,司徒彻紧紧抱着她,不敢松懈, 「你放开我……我杀了你!」 「啊——」 肩上传来剧痛,司徒彻被她咬了一大口,她发了狠,几乎要连着皮肉从司徒彻的锁骨上撕咬下来,司徒彻握着拳,眼睛有些发红,本能就想把人甩出去,这一甩,小包子可能真没命了,她把牙关近乎咬碎,才克制住本能,只用手捏着她的下颌,不让她继续发力。 脖颈上传来热乎乎的东西,小包子又哭了,心里嘆了一口气,她平復下心情,轻轻说道, 「我真的不是坏人,你试着相信我一下好不好?」 「你咬得我很疼,我都没有还手,我不会伤害你的」。 肩上的伤口流了很多血,染红了她的白衫,周楠隔着模煳的泪水也看得见,她只是不敢,不敢再相信任何一个人。 司徒彻犹豫着,她不是没看出来小包子的抗拒,她很没有安全感,还十分害怕自己,身为女子,她也知道跟陌生男子相处时会不自在,小时候父亲给她挑选贴身护卫,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清风,因为她是里面唯一一个女孩子。 「你别怕,我……我也是女孩子」。 果然这句话一出口,小包子停止了挣扎,她仰着头露出怀疑的眼神,声音软软糯糯的, 「真的?」 「真的」, 司徒彻对上她的目光,她的性别是绝密,可如今要是不坦白,她怕小包子不会放弃自杀的想法。 「可是你不能说出去,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 她的语气严肃,表情也很认真,说出来是经过考量了的,她既然选择告诉了小包子性别,就绝不会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周楠是个聪明的孩子,她这样威胁的语气,反而证明了她的话可信度比较高,再加上她是女孩子,心里的害怕和压力顿时少了一半。 「你为什么要救我?」 「遇见了就救,我不可能看着你死」,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爹带我出来狩猎,我迷路了」, 这倒也不全然是谎言。 周楠一连问了好多问题,可见心里的防备并没有完全放下,司徒彻耐心回答她,除了身份的事,其他都没有隐瞒。 心情被慢慢安抚,周楠这才仔细打量起了对方,她显然比自己大,白衣胜雪,身材修长,长得也很好看,雌雄莫辩的模样,不禁回忆起那些人拍卖的价格,她应该也不会比自己低,想到这里又开始害怕起来。 」你问了我这么多,现在该我问你了「。 司徒彻一本正经地坐下,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雪花「, 周楠随口说道,她不想表明自己的身份,她的身份是个炸弹,很容易让人起歹心。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司徒彻把疑问还给她,小心翼翼的,她感觉这是小包子的伤心事。 果然如她所料,一听到这个问题,周楠身体又开始发抖,过了好久,才哆哆嗦嗦地、惊慌失措地看着她。 」我是被人带到这里的,他们……他们要把我卖了,我逃出来的「。 她不知道小雪花遭遇了什么折磨,但从她一心求死可以猜想到,那些人有多可怕,她摸了摸那头乌顺的长髮,轻拍着她瘦小的背安慰着,触及了背上的伤口,周楠条件反射地挺直了身子。 「你受伤了?」 「嗯」, 她似乎要把眼泪流尽,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搭的, 「开始我反抗很激烈,他们用鞭子打我」。 身上有伤也没关系,有些买主还很享受这种滋味,司徒彻沉默着,她很早就知人事,什么都见过,懂得那些人想要干什么。 「这是哪?」 意识到自己还在山里,周楠如梦初醒,这里让她恐惧。 第228页 「是你跳下来的地方」。 司徒彻见她恐慌起来,立刻又说道, 「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这里,明天一早,我就带你走」。 「他们一定会来找我的」, 周楠的目光渐渐黯淡,那人说了,一百万两,他们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他们人很多?」 「嗯」,她靠着石壁无力地回答。 」你不见了,他们要找你也一定会分开找的「。 」那又怎么样?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都……很强壮「。 司徒彻看着她,有些佩服,这个小姑娘,明明也不会武功,又这么小。 」他们那么强壮,你还能逃出来,很勇敢「。 「勇敢有什么用?还是逃不了!」 她突然大哭了起来,声音嘶哑,像只炸毛的小刺猬。 」有用的,我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 把她搂进怀中安抚道,司徒彻本来长得高,又比她大了许多,展开双臂几乎能把她全部遮盖住,只留下一颗小脑袋在肩膀上靠着。 」你骗人!」 周楠把眼泪蹭在她肩上,然后推开了她,虽然司徒彻是大了一号,可相比那些中年男人,她也不过只是个小孩子。 天色渐晚,乌云不知何时早已布满了天空,闪电划过天际,明亮如昼,随即一声雷鸣轰地响起,狂风暴雨说来就来,雨水夹着冰雹如瓢泼在外面的岩石上,很快结成了冰覆盖在积雪上。 山洞里亮着微弱的火光,得亏洞内密不透风才能保住这零星的小火苗,火焰噼里啪啦地燃着,司徒彻嘴唇抿得紧紧的,背后贴着洞壁,左手握着她那把长剑,生根似的扎在洞口边,周楠靠在墙角坐着,不时偏头看一下她,火光将她的脸照得忽明忽暗,这一刻,周楠内心是有一些安全感了的。 两个人静静地各自坐着一言不发,随着夜晚的深入,洞中的温度急剧下降,司徒彻转头瞥见角落的人昏昏欲睡又强打着精神,从包袱里拿出一件御寒的大氅盖在她身上, 「你可以睡一会儿」。 「我不敢「。 」万一他们来了你没精神逃跑了怎么办?你放心地睡,有人来了我会叫你的「。 」不要……「 周楠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温暖携着睡意侵袭了她,眼皮艰难地打着架,声音慢慢弱了下去,最后小脑袋一歪,乖乖趴在干草上睡着了。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小包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少将军成功抱到自己的小媳妇儿。 第123章 番外(三) 司徒彻看着外面的大雨, 真是老天相助,原本就陡峭的山壁现在结了冰,下面的人想要上来就更难了, 然而这些还不够, 她不知道小雪花说的人多到底有多少,她用积雪摞了许许多多个冰球,洞口比较宽敞,因此她又利用雨水在洞口边铺了近两米宽的冰地, 若是从此处滑下去,不死也得残。 做好这些她才重新坐回洞穴边上唯一一块没有结冻的地方, 闭目养神等待天明。 周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晨,风雨过后, 外面阳光明媚, 空旷的悬崖上方横亘着一条绚丽的彩虹,司徒彻逆着光朝她一笑, 露出一口大白牙, 有点灿烂。 揉了揉迷茫的双眼, 周楠从大氅下爬出来, 像只小奶猫,懵懵地看着堆在墙角的小山堆冰球, 司徒彻守着洞口, 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饿不饿?包袱里还有一块肉干, 你先吃了填饱肚子, 一会儿可能要打雪仗」。 「哦」。 果然在包袱里找到一块硬邦邦的肉干, 周楠凑近闻了闻,香还是挺香的,一口咬下去, 差点把她的小奶牙给崩坏,捧着肉干满脸委屈道, 「这是石头吧……「 司徒彻有些无语,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她现在是两天没吃东西了。 」石头给你吃「, 周楠拿着那块沾了口水的肉干就要走过来。 」别过来,地上滑「, 司徒彻赶紧出声阻止。 「硬是硬了一些,不过现在只有这个能吃了,你自己吃,等我们离开这里,我再带你去找别的吃的」。 周楠看了她一会儿,又乖乖地拿着石头放进嘴里慢慢啃了起来。 「找到了!那小畜生一定在上面,昨夜只有那里有明火」, 一阵喧嚣,周楠的小身子一抖,跌坐在了地上,司徒彻朝下面扫了一眼,二三十个男子拿着大刀对着上面瞎嚷嚷,不知从哪弄来了云梯和绳索,司徒彻本想一脚把云梯给踹下去,她看见周楠害怕的模样,又改了主意,这群人上不来,但还是会一直纠缠不休,不如一次收拾了。 「快起来,他们要上来了,那边的冰球一会儿只能由你来扔,你放心地扔」。 周楠的腿有些发软,她一听见他们的声音就忍不住地害怕。 「勇敢一点,你不会被他们抓走的」。 「我不会……被抓走」。 「对,你已经逃出来了,再也不会被抓走了」。 周楠慢慢挪到雪球边上,刚碰上就缩了回来,好凉,她转头看了看还在洞边守着的司徒彻,咬了咬牙,忍着刺骨的寒冷举起了一个比她脑袋还大的雪球。 「来了」,司徒彻拔出长剑,做好了准备。 他们看见了司徒彻,骂了几句,多搬了几个云梯,准备从另一边上来,司徒彻也不着急,等他们上来站稳了再动手。 第229页 「小杂种,这不关你的事,你不要惹得一身臊,赶快把人还给我们」。 滑天下之大稽,这世上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叫她,司徒彻眼也不眨地抹了他的脖子。 另一边上来了几个人,周楠鼓起勇气把手里的雪球滚了出去,就有一个人抱着球摔了下去,另外两个人也好不到哪去,双腿在冰上打滑,怎么也站不稳。 」跟我们回去,不然杀了你!「 后面的人前赴后继,言语中透着威胁,周楠还是害怕,但手上的动作没停,执剑的人给了她莫名的勇气,她都敢站在那里,自己隔了这么远,怎么还能退缩? 司徒彻跟前倒了许多尸体,那些人发起狠来,竟然拖着踩着同伴的尸体前进。 冰球快被扔完,尸体铺了一路,后面的人顺利上来了,一人狞着脸朝周楠扑了过去。 她靠着墙无路可退,闭上了眼睛,司徒彻将剑掷了出去,一剑穿心,自己也跟着剑飞了过去,把周楠接进了怀中。 」抱紧我「, 周楠便拼命地搂住了她的脖子,司徒彻从那人背上拔出剑,面前只剩下四个人了,为首的那个暴怒地盯着她,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二十几个兄弟都没了,阴沉的声音从牙缝挤出来, 」小兔崽子,你非要管闲事,今日我要将你一刀一刀剁了餵狗「。 」小畜生,你以为你们跑得掉吗?买你的那个大老爷已经带了人到处在找你,他的手下比我们可要多得多「。 「惹了大老爷生气,你说他会怎么疼、爱、你」。 四个人笑得阴冷又下流,仿佛将人拽入深渊的恶鬼。 怀中的小包子开始发抖,司徒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你最怕他,是不是?「 周楠咬着她的衣服点了点头,不敢回头去看那人的脸。 司徒彻的眼睛慢慢变红,眉尾微微向上翘起,这是她生气的前兆,若是战场上熟悉她的士兵见了,便会躲得远远的,可惜面前这几个人贩子并不知情,还在满口狂言, 」我看这小子长得也不错,不是有大人也喜欢男孩的吗?不如……「 」倒也不是不行,可他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我咽不下这口气「。 」小兔崽子,你——「 话还未说完,司徒彻抱着周楠飞到空中将长剑一旋,一阵强烈的剑风围绕着四个人,有三个人的脑袋滚到了脚边,身子还是立着的,剩下来的那个,自然是头目,是周楠最害怕的人。 不过此时他已经是满脸惊恐了,往后退到贴着洞壁,和以往的周楠一样,退无可退, 」你……你别过来!「 司徒彻在他面前停下脚步,确实没有再过去。 」你是什么人……你……你不是人!「 他的嘴唇打颤,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周楠也打了个哆嗦,她在空中清楚地看见了那几颗脑袋是怎么被削下来的,都没有溅血。 司徒彻把她放了下来,又把长剑塞到她手里, 」你害怕他,就亲手把他杀了,以后就不怕了「。 周楠抱着剑摇摇晃晃的,脸上的害怕还未消退,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这个男人,还是害怕刚才发生的事。 」小畜……小姑娘,你别听她胡说!「 」我错了,我不该,你饶了我吧……「 那人几乎失禁,低声哀求,毫无尊严地跪在地上,不復往日的嚣张与狠戾。 她从天堂摔入泥土,但改不了的,她依旧是大周的长公主,她要报仇,于是拿着剑,第一次主动走近他,这个令她无比害怕,从噩梦惊醒的人, 「你说谁买了我?」 她的声音透着颤慄,被死死压控着,所以低沉。 「我……我也不知道,交易都是匿名的,这是……规矩「。 第一次从面前的女孩身上感受到压迫,他有些恍惚,几乎脱口而出那人名字,但这些买□□幼女的人,大都是有钱的官员,他惹不起。 「你说谎」, 周楠一刀砍了下去,任凭鲜血飞溅。 「啊——」 那人发出惨烈的尖叫,她断了他一只胳膊。 「谁买了我?」 「滕县的知州杨大人!」 男子抱着断臂的地方满脸痛苦,汗液浸湿了他的头髮和衣服,他在地上痛苦地扭动,不时发出沉重虚弱的喘息,像一条受伤丑陋的软体动物,令人有些作呕。司徒彻冷冷看着,心里是有些惊异的,小包子的行为出乎她的意料,好强的气魄。 「是谁把我卖给你的?」 「这我……我真不知道,他蒙着脸,不要钱,只要求我把你带得远远的,还要……要……」 「要什么?」 「要让你经歷……这世间最恐怖的折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周楠的小脸如死灰般煞白,司徒彻的眼眸深沉下去,她知道小包子已经被害得几乎如他所说,卖她的那个人,一定是蛇蝎心肠。 」我什么都说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求你,我愿意做牛做马……「 这人如此脆弱,不堪一击,连这么干脆的死亡都害怕,还不如她呢。 她一点也不同情他,举起了剑,血洒石墙。 这是她第二次杀人,尽管报了仇,还是很痛苦,把长剑掉在了地上,流了眼泪。 第230页 「你怕我吗?」 司徒彻轻声说道,她眼里的红色还未消散,那人说她不是人,她知道小包子也是害怕的,其实收拾这几个用不着如此费力,只是她听见那些话,生气了。 周楠愣愣地看着她,而后伸出小手捂住了那双眼睛,她知道,这眼睛的红与那些人的猩红浑浊不一样的,她不害怕。 「眼睛红了,会痛吗?」 她这样问。 未被遮盖的嘴唇弯弯, 「不痛」。 然后怀里扑进来一个软绵绵的小包子,司徒彻低头,只看见一个可爱的发顶,是个黑乎乎的小旋涡。 「我先带你去小木屋」, 两人身上脏兮兮的,又没有吃的没有住的,小木屋总是比山洞舒服的。 「什么小木屋?」 「我搭的小房子」。 「……」 「我要去采些山药,你身上的伤很痛吧?」 「……」 「再去河里抓几条鱼,我已经几天没吃饭了」。 「哦,你怎么什么都会」。 周楠小声嘟囔,有些不满,又觉得新奇。 作者有话要说:  少将军是纯种,纯种的长虹呢~ 第124章 番外(四) 小木屋搭在逆风的山坡下, 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河,屋外用积雪覆盖厚厚一层,若不是司徒彻从雪间推开门, 周楠根本想不到这是一间屋子, 还有窗。 地上铺着厚厚的干草,中央是一个大坑,能见到下面的泥土,坑里有许多烧焦的炭木, 是司徒彻之前留下的。 角落里搭了一个简易的床,靠近窗边, 离火坑也不远,床边还有一个小架子, 放了两件干净的内衫。除此之外最引人注目的, 就是用一块木板隔开的空地,那里摆了一个大木桶和木盆, 司徒彻对吃的和睡的都比较随意, 但是她爱干净, 洗澡的器具做得最用心, 最精緻。 司徒彻将大氅铺在床上,把小包子放在上面, 自己生了一堆火, 又搭了个架子, 把积雪堆进木桶, 放到火上烧热, 又把抓来的鱼掏出内脏埋进地下,积雪清洗过后,用木棍贯穿鱼身, 放在另一头烤熟,周楠坐在床上看她忙着这些,好奇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几乎忘却了一个时辰前发生的可怕袭击。 给她烧了满满的两桶水,倒进盆中,试了试温度,司徒彻朝她招手, 「可以洗澡了」。 周楠懵懵地走了过去, 「我没有衣服可以换」。 「穿我的」, 虽然大了一些,反正她也是穿裙子,差不多的吧,司徒彻这样想,也这样说道。 「你把衣服脱了,我帮你洗掉,很快就会干的」。 周楠的小脸慢慢红了,张嘴就想说男女授受不亲,可她又不是男子,这……还是不好意思,明明以前也是宫女伺候洗澡的,母后也不是没帮她洗过,可……可眼前的人好像总有些不太一样。 「怎么了?」 「没怎么」, 声音小的像蚊子,周楠闻见了身上的血腥味,别扭了一番,还是慢慢解了衣裙,好在她不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公主,平日里这些事自己也会学着做,不然若要司徒彻来帮她,那可就太羞耻了。 在司徒彻眼中,不过把她看成了小萝蔔头,又同是女子,自然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把光熘熘的小包子抱进木盆后,就去一旁又烧了一桶水,还弄了些周楠说不出名字,但是香香的东西放在木盆里。 「你好好坐着,我来给你洗头髮」, 司徒彻蹲在她身后,修长的手指梳理着有些凌乱和血污的长髮,周楠的唿吸都要停下来了,背上伤口的疼痛都未曾察觉,她的动作轻柔,很舒服。 周楠只差捂着脸了,她能觉察到后面的人唿吸喷洒在后颈,虽然她还小,可她也是知羞的。 木盆下方有个活塞,司徒彻过一会儿就会打开放掉一部分冷却的水,然后再倒进干净的热水,所以,尽管这里被冰雪覆盖,腾腾热气却并未消失过,暖得不像话。 她的皮肤光洁细腻,被热气熏得微微发红,司徒彻想着应该是哪家落魄的小小姐,目光落在那两条狰狞的鞭伤上,眉头不自觉地皱紧。 「伤口有脏东西,我要清理一下,你忍着点,一会洗干净了我再给你上药」。 「嗯」。 司徒彻利落干脆地把有些发黑的血痂剔除,里面藏了不少灰尘,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 「嘶——」 周楠的小手抓紧了木盆边缘。 「唿——」 司徒彻及时在伤口轻轻吹了一口气。 然后周楠整个人从水里被捞了出来,被毯子擦干净后,厚重的大氅把她严严实实裹了起来,像个糯米糰子一样重新回到了床上,司徒彻耐心给她把头髮擦干。 将捣碎的草药汁涂抹在伤口处,清清凉凉的,一阵淡淡的草木清香蔓延开来,舒缓了后背的疼痛。司徒彻拿了一套自己的内衬放在床边,想了想,她大概不会穿男装,还是亲自给她更了衣,小包子还没开始发育,男装穿上去,再把头髮束起来,倒也像个俊俏的小公子,就是有些大了,松松垮垮的。 「好了,你在这待一会儿,我也要去洗一下」, 司徒彻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拿了剩下的干净衣服去木板那边了。 周楠听着那边传来的水声,脸更红了,只看到她拎了一桶水,那……那她是洗自己剩下的水吗?回忆起遇见她的那一刻到现在,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第231页 不多时,司徒彻就从木板后出来了,刚沐浴完的女子披散着头髮,身着一件单薄的白衣,领口隐隐露出白皙的锁骨,上面有一个深深咬痕,她的面色红润,明眸皓齿,与小周楠相比褪去了稚气,如瀑的长髮增添了一丝成熟和魅惑,一眼看去雌雄莫辩。 她见过父皇的许多妃子,见过许多美人儿,可如今她才突然一下子明白,什么叫红颜祸水,什么叫倾国倾城,一个人竟能漂亮到如此地步,她才十二岁啊,以后长大了…… 司徒彻对呆了的小包子轻轻笑了一声,她已经把胸膛包裹起来了,只是因为沐浴,还来不及束髮,司徒青云告诫过她,这个模样绝不能被人看去,除了清风,没有人知道她是这么漂亮的女子,平日在军营她也会上一些英气阳刚的妆容,好在她的美不是柔弱无骨,而是像阳光一样大气温和,只会令人觉得她是个漂亮温润的少年,却难以想像她是个英姿焕发的少女。 周楠看她一步一步把自己伪装好,可见过的画面却永远留在了心中,就像是有轻轻的羽毛挠过,酥酥麻麻的。 等到知人事的时候,才知道,这叫一见钟情。 「吃点东西,嗯?」 司徒彻把烤好的鱼送到她嘴边,这时的少将军不懂烹饪,平日只顾着填饱肚子,没去仔细品味食物的鲜香。 「好难吃,没一点味道」, 周楠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有些嫌弃,随后她豁然开朗一样。 「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会的」。 司徒彻怔了一下,看了看手中鲜白的鱼肉,这鱼不本来就是没味道的吗? 「那……那我下午去抓兔子」。 「咦?」 周楠见她耳尖红了,不禁有些小孩子的兴奋,拍了一下手,眼睛亮亮的。 「我吃过你弄的肉干,硬邦邦的,你就是不会做饭!」 「我……」 「没关系的,母后……母亲说过,人无完人」。 司徒彻胡乱地点了点头,心里还是决定要去学学,不会就学,也是傅柔说过的。 下午把衣服晾好,司徒彻还是带她出去打猎了。 「你家在哪?」 「京城」, 周楠眨了眨眼,有些悲伤,父皇和母后一定很想她吧。 司徒彻想了想,下个月有一位副将要回京復命,倒是可以让他护送小包子回家。 「你暂且跟我在这住着,半个月后我有一位长辈正巧要去京城一趟,可以送你回家」。 「那你呢?」 周楠巴巴地看着她,内心是不想别人送她回去的,现在除了面前的女孩,她谁都不敢信, 「你可以送我回去吗?」 「你想要我送你?」 司徒彻又笑,她似乎很爱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弯成一轮新月了。 「嗯」。 「好啊,那你得多等一些时候了」,她要回京的话就麻烦一些。 两人走了挺远也没见着什么能吃的东西,司徒彻又想到昨天那头鹿,心中不禁有些可惜,那头鹿够两人吃好几天了。 「你看!」 周楠拽了拽她的袖子,眼睛冒着光芒,司徒彻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眼睛一亮,真的是那头鹿,它躲在一座小山丘后面,只露出一颗脑袋。握了握手中的剑,司徒彻想着今天一定要抓住它。 「好可爱的小鹿啊」, 周楠已经朝着那头鹿奔过去了,父皇打猎的时候就见过鹿,受伤的鹿,奄奄一息的鹿,血流成河的鹿,小小的她忍不住恳求父皇不要杀鹿,周晟也是宠她,专门为此事下了一道圣旨,此后御林已经很久没有人猎过鹿了。 司徒彻惊讶地看着她接近那头鹿,鹿居然没有扭头就跑,她看了看手中的剑,有些为难,但还有更让她吃惊的,小包子一把抱住了鹿头,那头鹿主动弯下了前蹄很是顺从,甚至微微眯了眼睛有些享受,这真是……难以言喻。 「你也过来呀!」 周楠朝她招了招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司徒彻第一次见她笑,小包子笑起来,还蛮好看的。她慢慢地走过去,那头鹿一惊,撂蹄子就要跑,差点把周楠甩出去。 「小心」, 司徒彻飞过去把她接住,忍住拔剑的冲动,没去追那头鹿。 「怎么会这样?」 小包子疑惑极了,还有点委屈,司徒彻咳了咳, 「它以为我要杀它」。 「你为什么要杀它?鹿鹿不可爱吗?」 周楠一脸幽怨地看着她,好像她做了天大的坏事,司徒彻被这目光看的,第一次感到了内疚,生生把「鹿肉好吃」几个字吞了回去。 「可就算我不杀它,也会有狼吃了它的」, 少将军显然还不会哄小女孩开心,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你……狼是坏狼,你是坏人!」 周楠被她气死,转头就朝着鹿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只剩下坏人独自留在原地反省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司徒彻:今天给小媳妇儿洗澡澡了,心满意足。 周楠:今天看见了老婆漂亮的样子,小心心怦怦跳。 七夕快乐~ 第125章 番外(五) 这只鹿有灵性, 它领着司徒彻翻越了大半个山头,才及时赶到恰巧救下周楠,司徒彻望着远方一人一鹿和谐的模样, 居然有些不敢打扰了, 倒不是心善,只是……想宠着小包子罢了,这鹿肉不吃就不吃吧。 第232页 她在雪地里耐心等着,小包子也是有几分本事, 没多久趴到鹿身上去了,那头鹿载着她悠哉悠哉地闲逛, 快走到司徒彻身边时,鹿仍然有些害怕, 她一边安抚着鹿, 一边抬头兇巴巴地对司徒彻张牙舞爪。 「不许你杀它!」 「知道了」, 司徒彻把剑揣进怀里, 孤零零地跟在两只小动物身后, 过了一会儿, 她小心翼翼开口问道, 「那……兔子可以吃吗?」 「嗯」, 周楠懒懒地应了一声, 无动于衷, 少将军好奇了。 「兔子不可爱吗?」 「我说可爱就可爱!我说了算!」 「……」 司徒彻不敢做声了, 盯着那头鹿扭来扭去的屁股, 鹿似乎知道些什么, 摆了摆尾巴示威。 这一天下来,猎物没看到几个,看得见的又吃不着, 司徒彻垂头丧气的,被迫吃了一顿鱼。 日落时,周楠依依不捨地跟那头鹿告别,司徒彻见她眼睛都红了,问她要不要把鹿留下来, 「不要剥夺它的自由」。 只有在林子中自由奔跑的鹿才最漂亮。 少将军第一次哄人失败。 回去的路上,周楠一言不发地仰着头,天上的月亮静悄悄的,像个大银盘,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诗人不欺,她想家了。 此刻的皇宫一片混乱,长公主弄丢了这么久,皇上龙颜大怒,一国之母更是日日夜夜以泪洗面,身体消瘦,一代风华的大美人面色枯黄,如行将就木,眼中的光芒似乎要湮灭殆尽。 「楠儿……你在哪里啊?母后好想你……」 「姐姐」,华妃怜惜地看着她。 卫珺对这唿唤毫无反应。 「姐姐这模样好可怜,妹妹帮帮你,如何?「 「姐姐不是想知道长公主在哪吗?怎么不问问妹妹?」 华妃双眸带笑,在她脸上看见了想要的惊恐, 「是你……你把楠儿还给我!」 卫珺死死拽着她的衣袖,眼中透出恨意,她什么都不和她争,一直让着她,可这个人居然偷走她的孩子。 「恐怕不行,长公主活不到那个时候的」, 她轻轻一推,把当朝皇后压在床上, 「不过,尽管活着,可能也不太好受,不知被哪个老男人压在身下蹂、躏呢」。 卫珺蓦然睁大了双眼,随即吐出一大口血,染红了洁白的床单,流尽的眼泪再次汹涌, 「她才……才八岁……你……你怎么能……你……你……」 华妃冷笑一声,寒气席捲了大殿, 「我怎么能?我怎么不能,明明我们是姐妹,凭什么大家都喜欢你?从小到大,我从没赢过你,爹娘是这样偏爱你,皇上也是「。 她憋着一口气,今日要全部发泄出来, 「周楠,她只是个女子啊!皇上疼她比枫儿多多少倍?你以为我不知道皇上把李大人刘大人安排在她身边辅佐吗?歷朝歷代哪有给公主安排少傅少保的?他根本是想扶她做皇帝,是不是!」 一只白皙的手捏住了卫珺的脖子,那长长的指甲似乎随时可以划破脆弱的咽喉,卫珺却毫不在乎,她的心已经被撕得粉碎,她恨面前人,也恨周晟,她不是没跟周晟说过,不想要周楠涉政的,周晟不同意,除非她愿意再为他生一个皇子,她怎么可能会再给他生孩子呢? 朕只会把皇位传给你的骨肉。 这是世间帝王最动听的情话,却成了帝后最恐怖的噩梦,如今逼得她的孩子生死未卜,受尽屈辱,她是最知道周楠性格的,若是她疼一分,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便疼十分。 「姐姐,你别担心,你们母女很快就能在黄泉相见了」, 华妃拉着她的手轻抚着, 「妹妹真没想到你这口气能拖这么久,你知道吗?平常人中了「风竹」活不过半个月呢」。 「你下的毒」, 卫珺的表情恢復了平静,她不欲在仇人面前表现出软弱,周楠这点最是像她。 「不止呢,姐姐」, 华妃最讨厌她这点, 「妹妹还是从头说起吧」。 「那日你要去白马寺,妹妹是知道的,这才提前更了纱衣去你寝宫的浴池等着皇上,催情香用的也是皇上专门差张公公送来的,姐姐背上有个梅花胎记,妹妹为了迷惑皇上,花了不少心思呢」。 她把衣裙往下拉,露出左边的一半香肩,那原本应该白白嫩嫩的皮肤上竟出现了一个与卫珺一模一样的印记。 「妹妹也没想到皇上对姐姐的渴望这么急切,都没看清妹妹的脸,就扑了上来……」 卫珺任由她说着,那时她刚生完周楠,是很久没有跟周晟行过房,周晟忍耐已久,尽管他有别的妃子,可来皇后寝宫的频率还是很高,她是有意躲着的,毕竟那时女儿很需要她的陪伴,她实在没那个心思,却被自己的亲妹妹钻了空子。 「姐姐以为喝了避子汤就无事吗?」 华妃笑看着她,眼神充满了嘲讽, 「你得感谢妹妹,皇上叫太医换下姐姐的汤,是妹妹帮了姐姐哦」。 卫珺眼中闪过凄凉,这世间还有谁是可信的吗? 「姐姐的好友,也是被妹妹骗走的,了尘大师说,那个司徒小将军是长公主的守护神将,呵,妹妹一向不信这些,只是她讨厌得很,时时刻刻黏着公主,妹妹还真不好对姐姐的女儿动手呢」, 第233页 她轻蔑地笑了一声, 「于是我就叫展飞让了尘给他们改了命,你那好友还不是乖乖带着儿子远走高飞了?要不将军夫人还不一定死在你前面呢,姐姐这趟黄泉路,倒也有不少人陪着了」。 「阿柔也是你杀的?」 卫珺的眼中有了怒火。 「我也想,不过有心无力啊,这可能是天意吧,老天爷都不想要姐姐身边留下人」。 她端起御膳房送来的茶,浅浅嘬了一口。 「接下来就说说长公主所中的「冰魄」吧,那是江湖有名的毒王送给妹妹的,中此毒者,浑身剧痛,生不如死,身体会慢慢被侵蚀掉,死的时候可能比姐姐还要痛苦许多呢,啧啧,毒物没发作的时候又有百般折磨,这日子,连妹妹这般恶毒的人也难以想像了,公主一定会印象深刻的,生生世世也不会忘记」。 「楠儿……」 「这毒还是拜姐姐所赐,毒王进宫找的爱人,是那个被姐姐安排出宫的小宫女,可惜妹妹不知道啊,只好说姐姐杀了她,唉,都是妹妹的错」。 卫珺又吐出大口的鲜血,痴痴地望向窗外,天空的明月高高悬着,她似乎从里面看见了乖巧可爱的女儿,用尽最后的力气朝那边招了招手, 「楠儿……过来母后身边……再让母后……看看你……」 「母后……」 远在天边的周楠忍不住流下眼泪,司徒彻拿出手帕给她擦拭,却发现她全身冰凉,体温低得吓人。 「你怎么了?」 「冷」, 周楠蜷着身子紧紧抱着自己,司徒彻以为她着凉了,一把将她抱起,迅速回了小木屋,生了火,又用大氅把她包着裹着。 「好些了吗?」 周楠虚弱地摇摇头,她身上冒着冷汗,寒气像是从她心脏向四肢百骸发出来的,外面的温暖无济于事,甚至让她有些难受。 司徒彻意识到她不是普通的感染风寒,可这荒郊野外,她也找不到医术高明的大夫,只能想办法把她身上的体温提上去。两人对坐着,司徒彻提手准备给她传输内力,刚碰到她的手,发现她身体很是虚弱,脉象极其不稳,她又不会武功,显然无法一下子接受强大的内力。 方法都行不通,司徒彻皱紧了眉头,小包子的身体和四肢都冰冰凉凉,比刚才温度更低了,她的嘴唇越来越苍白,意识也在慢慢丧失,牙关打着寒颤,一点也没有因为火焰和大氅有所缓和。 「怎么会这样的?」 把她搂在怀里,像是抱着一团冰,司徒彻看着怀里的小人,第一次感到束手无策,还有……说不出的心疼,周楠贴着她,总算有了些反应,她身上很暖,跟火焰的炙热不一样,忍不住往她怀里钻,司徒彻披着大氅任由她放肆。 「你抱抱我」。 「我抱着你的」。 「没有」, 周楠的声音带了哭腔,像个没有糖吃的小孩子,虽然她本就是小孩子。 「那要怎么——」 司徒彻感觉腰间一松,一只冰冷的小手摸上了她的小腹,随后整个人都钻了进来,她满脸通红,身体僵得都快失去知觉了,但小包子一概不知,还在脱她的衣服,小身体不安地扭动着,嘟嘟囔囔的, 「衣服……不舒服」。 她说的是她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个只会解别人衣服的傢伙,司徒彻又羞又恼,对造次的人毫无办法,最终还是伸手如她所愿,把她的小裙子也脱了下来。她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司徒彻,甚至得寸进尺地爬到了司徒彻腰上坐着,两只小手挂住了司徒彻的脖子,两人亲密无间,上身之间什么遮蔽都没有。 她们心思都很单纯,只是为了取暖,但这样的靠近还是让清醒着的少将军面红耳赤,她从未与人如此亲密过。 司徒彻身上淡淡的奶香,周楠身上清新的药材香气混合着血腥味,统统搅在了一起,司徒彻目光直直地盯着那坑火焰,好像自己被放在里面烤,但身上的冰块又明晃晃地提示着她,面前的人正在忍受严寒,汗水沿着她的双鬓滴淌在外面的衣物上,湿了又干。 为了保持皮肤温暖,她悄悄运了内功,使得体温比平时高了一些,周楠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温暖,像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也可以在看完番外之后再看一下正文,按时间线看一遍,因为作者是按照时间线写的哦~ 第126章 番外(六) 运了大半夜的内功, 司徒彻的身体快要被烤焦,她不停地伸出舌头舔舐干燥的嘴唇,意识逐渐涣散, 半梦半醒, 而此时周楠体内的冰魄才刚刚开始发作。 「母后......」 怀中的人并不安生,表情十分痛苦,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泪水顺着下颌流淌, 到了两人交颈处便沿着司徒彻的肩膀往下流,司徒彻皱着眉头, 有些不舒服,但被周楠死死禁锢着, 无法动弹, 周楠则彻底陷入了噩梦。 破碎的片段在梦里还原,她被黑衣人从皇宫劫到了这里, 那人把小小的她按在地上, 强行给她灌下毒药。 「啊——」 司徒彻光洁的后背瞬间多了几条血印, 疼得她迷迷煳煳地睁开了眼, 无意识地擦干了周楠脸上的泪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两个小身影依偎在一起, 互相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乖, 不冷了」。 第234页 「疼......」 「哪里疼?给你吹吹」。 「这里也疼……那里也疼……哪里都疼!」 怀里的小女孩暴躁起来, 不安地扭动小身子。 司徒彻摸着她的头安抚,又揉了揉她的耳朵, 「很快就不疼了」。 「骗人」。 周楠靠在她肩上, 身子佝偻着缩成一团,整个人都被疼痛袭卷,那种锥心的疼像是从骨头里面生长出来的,一寸一寸往外爬,如藤蔓般缠绕着,让她无处可逃,于是她不受控制地咬住了司徒彻。 又是一声嘶喊,司徒彻还没长好的伤口再次被撕开,比上次更深更疼,血液争先恐后地往外流,堪堪进了周楠的嘴,流过她的喉,体内的冰魄嗅到长虹的气息,像是勐然復甦,在她体内翻腾不已,驱使着她去得到更多长虹的血液,疼得丧失了意识的她被毒物所支配,不停地舔舐伤口,不停地吞下她的血液。 那一口小小的虎牙,穿破血肉,直直抵上了她的骨骼,骨膜上的神经都疼了起来,万般勇敢的少将军,此刻也疼得流下了眼泪。 她睁开了双眼,抬头看着屋顶,艰难地唿吸,克制着自己,纵容着她。 「呜,他们打我了,好疼」。 「我带你杀了他们,一个都不留」。 「他们……要在我身上烙印……呜……是不干净的象徵,我……逃不掉了」。 「我在你身边,你不要怕」。 「疼……我被烫了……就不干净了」。 「你没有不干净,是他们的眼睛不干净,要是你被烫了,我就陪你一起」, 和你一起下地狱,把你捞回人间。 「别丢下我一个人」, 「好」。 夜晚的山林安安静静,只有这样的对话在持续着,周楠骑在她腰上,趴在她怀中,可怜又霸道,仿佛要与她融为一体,司徒彻靠墙坐着,脑袋中一片混沌,紧紧拢着两人身上的大氅,张开双臂将她护得密不透风。 良久,小包子哭唧唧的,似是在说梦话,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司徒彻也像是在梦里,她模模煳煳记得有个调皮的小奶娃,还有个漂亮的娘娘,她曾经答应过她, 「因为你是妹妹啊」。 这一夜,好漫长。 金色的光芒从窗缝中折射进来,天终于肯亮了,周楠在一片温暖中缓缓恢復了神智,她不知道冰魄吸取了多少长虹的能量,一睁眼就看到一抹血色,随后感觉到她身上□□温热的肌肤,低头看见白衣白裙将两个脖颈围在一起,抬头是一张憔悴的睡容,干燥的嘴唇一夜之间皲裂得像是干旱已久的大地。 微微动身想要起来,半昏迷的司徒彻却以为她又疼了,主动把肩膀凑到她嘴边,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只是机械地重复着, 「乖,疼就咬我」。 「嗯」, 周楠模模煳煳记得昨晚的折磨,看着她肩上一排排的血印,不受控制地又流了眼泪。 「不哭」, 司徒彻给她擦掉眼泪,仿佛这个动作已经重复千万次。 周楠不敢再动,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她一定一整夜都没有睡吧,奇怪的是,自己一整夜也没睡,此刻却精神得很,一点也不觉得累。 这当然也是长虹的功效之一。 直到中午,司徒彻才慢慢转醒,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她的额头,体温已经正常了,少将军露出一个微笑,牵得嘴角有些疼, 「没事了」。 「嗯」, 灵动的小眼睛转了转,周楠从她脖子上缩回手,就碰到了什么柔柔软软的东西,情不自禁地捏了一下。 「好软」。 「你!」 司徒彻瞬间红了脸,差点把这个小流氓推出去,昨晚是就是这个小流氓解了她衣服还不够,把她用来裹胸的长布也扯了下去,正是青春发育的时期,简直……简直让人羞愤而亡! 「你转过身去!」 小流氓不情不愿地背过身,捡起边上的小裙子,嘴上絮絮叨叨的, 「都是女孩子,你有我也有」。 「你没有!」 司徒彻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并快速穿好了衣服,肩上和后背传来一阵阵的疼痛,不过很快注意力又被奶声奶气的声音吸引。 「我以后也会有的,大不了给你摸回来」。 「......」 这什么虎狼之词,小小年纪不学好,司徒彻脸红到了脖子根,威名赫赫的少将军,也被一位乳臭未干的小姑娘给调戏了。 换好衣服两人就结伴往河边走,司徒彻精力耗费太多,急切地想要食物补充能量,她不知道为什么周楠爱舔她的伤口,也许是这种方式可以缓解疼痛?见对方似乎不记得这回事,她也没有多言,只要小包子没事便好。 今日的运气还算不错,走了没多远就发现了一只耀武扬威的山鸡,似是嫌自己命长,飞上山头朝她们挑衅地扇了扇翅膀,少将军正郁闷呢,且肚子饿。用剑戏弄了那只山鸡半天,把羽翼丰满的山鸡削成了大秃毛,惹得山鸡哑着嗓子要与她决一死战,才斩了鸡脖子,现场被弄得一地鸡毛。周楠捂着嘴躲在她身后偷笑,仿佛不知道对方憋着的脾气来自于谁。 见她总算是恢復了活力,有了些小孩子该有的模样,司徒彻悄悄弯了弯嘴角。 第235页 河边点起一缕炊烟,两人席地而坐,树枝做的烤架上叉着那只被拔光了毛的山鸡,大概是因为有了「肌肤之亲」,周楠更喜欢黏着她了, 「你教我抓鱼吧」。 「你受了风寒,不能去河里」, 司徒彻不搭理她,自顾自地说,那条河面虽然结了冰,但冰层很薄,一戳就破,冰水刺骨。 「那你背我」, 周楠爬到了她的背上,触到了她身上的伤口却毫不知情,司徒彻刚才并没有让她看见背上无数条的抓痕。 不过是小伤,她对身后的小包子一向没什么抵抗力,认命地起身,选了一根又长又锐利的树枝稍作修饰,耐心地去掉了树枝上的小倒刺,把光滑的树杆放到周楠手上,用内力破了河面上的冰,清澈的水面显露出来,这才背着她下了河。 虽然气候寒冷,此时河中的鱼儿也是不少,她自己抓鱼用不着这么麻烦,但是周楠兴奋欢喜的样子让她甘愿把事情复杂化。 两人悄悄地在河里游走,看见有鱼儿逗留,周楠用小脚蹭蹭她的腰腹,司徒彻就带她靠过去,稍稍弯下腰让她叉鱼。 噗通一声,水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狡猾的小鱼一摆尾便消失了。 「哼」, 周楠一脸不服气,拉着司徒彻就要去抓下一条,司徒彻笑着满足她,等她累得气喘吁吁,又可怜兮兮抓不到鱼的时候,才告诉她要对着鱼的尾巴扎过去,周楠半信半疑地试了一次,好像真的有用,虽然还是没抓到,但她感觉已经碰到了那条鱼,顿时又燃起了雄心壮志。 最后还是抓到了鱼,小姑娘开心得不得了,拎着那条不死不活的鱼转了一圈, 「我抓到了!」 「你棒」。 「我要奖励!」 「什么奖励?」 「你亲我一口」, 周楠理直气壮地把小脸凑过去,往日在学业上取得了进步,母后便会奖励她一个亲亲。 「不行」, 少将军有些羞赧,傅柔告诉过她,除了爹娘,只能亲吻喜欢的人,亲了,便要对人负责的,她虽然也很喜欢小包子,可以纵容她这样那样,可她们还这么小,不能这样随便。 「为什么?」 第一次主动索吻被拒绝了,周楠的小脸都凝固了。 「要成了婚,才可以亲」。 司徒彻郑重告诉她。 她的眼珠一转,蓄谋已久地扑过去一把扯掉她的髮带,长发瞬时铺散开来,原本俊俏的一张脸立马柔和下来,配合司徒彻略带惊讶又手足无措的表情,更是温软动人。 「胡闹,快......快还给我」,司徒彻小声催促。 「哦」, 周楠傻乎乎地应了一声,再次看见她这个模样,还是看呆了,双手背在身后,就是不肯把髮带还给她,想到她刚才说过的话,突然小脸红红地开口, 「那……那你以后,嫁给我」。 司徒彻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周楠做了坏事,有些心虚,小声道, 「是你说只有成亲才能亲亲的」。 尽管此地人烟稀少,还是怕自己这副模样被人看见,司徒彻只好主动从她手中抢回自己的髮带,重新把头髮束好,嘆了口气, 「我们……不能成亲的。」 「你是不是想亲别的人!」 周楠不管不顾的,扑上去搂着她的脖子,飞快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 「不准你亲别人,我们亲亲了,就要成亲!」 「……」 司徒彻心跳得很快,只感觉脸上烫烫的,她转过身试图冷静一下,周楠以为她生气了,瞬时有些慌了,拽着她的衣袂紧紧跟在身后像只小尾巴,也不肯认错道歉。 罢了,小孩子说话不能算数的,司徒彻想通后平静下来,低头去看小包子,她的眼睛红红的, 「你不能丢下我……」 「没有丢下你」, 司徒彻蹲下与她平视, 「不会丢下你的」。 「那你不要亲别人」。 司徒彻沉默了片刻,她一向说到做到,可小包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好在这句话比成亲容易多了,而且她的身份也不允许她去亲别的人,所以, 「好」。 周楠轻车熟路地钻进她怀中,蹭了蹭她的脖子,乖乖软软道, 「我也不亲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私定终身了。 司徒彻(眼巴巴):好香的小包子,快点长大,一口吞了。 周楠(手感好好):快点长大,睡大猫! 第127章 番外(七) 「吃吧」, 司徒彻笑着把烤好的鸡腿掰下来递给她,自己拿着鸡架撕了一条肉,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 「你这样吃比女孩子还要秀气」, 周楠昨日见她吃鱼就想说了, 但那时她刚出浴,还是个女子的模样,今日恢復了「男子之身」,这样便显得有些……不对劲, 周楠不由得想起后宫的那些经过严格□□过的妃子们。 「咳咳」, 司徒彻被鸡肉卡在喉咙里, 缓了好一会儿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我爹也是这样吃的」。 「你爹也是女子?」 周楠的小表情很认真, 司徒彻要被她气晕过去, 「不是!」 「这么凶做什么?以大欺小」, 第236页 周楠耷拉着小脑袋, 像是确实被伤害到了。 司徒彻摸清了她的性子, 明知她是故意的, 可瞥见她眼角淡淡的红尾, 终是无奈妥协了,抬手放在她肩头, 声音也轻了好多, 「没有凶你」。 这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刚长出来的奶白色小虎牙可可爱爱, 司徒彻一下就被那个笑容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小孩子果然笑起来比较好看。 「你得这么吃」, 周楠学着周晟吃东西的模样,有教养又不失豪爽, 年少的她并不知晓,周晟有意培养她做接班人,各方面都在以太子的标准对她潜移默化,悄悄地剥下了许多她身为女子的束缚,她才能感知到司徒彻吃东西的方式不像寻常男子。 而司徒彻身为将军,除了在战场上饿急了狼吞虎咽,平日在军营吃粗粮糙饭,士兵们又不是细心的人,很难发现这一点,她从善如流,听取了周楠的建议,毕竟司徒青云这么吃没有问题,而她若是被人怀疑,就会有大麻烦。 吃饱了东西,周楠对她的身份也开始好奇,想到她之前说过的迷路和走失,顿时有些怀疑,跟她相处了这么久,她的武功和生存能力显然不简单,谁迷路的时候还会在林子里搭个房子呢? 「你叫什么名字?」 「......」 司徒彻被问住了,她的姓氏特殊,身份秘密又被眼前的人知道了,想了半天,还是老老实实摇头, 「不能说」。 周楠鼓着腮帮,正要生气,想到自己也是敷衍的「小雪花」,又像泄了气的小皮球,她现在还是不敢告诉司徒彻名字,不是怕她图谋不轨,而是怕她被自己吓跑,于是她伸出试探的小爪爪, 「你说过送我回去」。 「嗯」, 「那你……喜欢京城吗?」 能不能留在宫里陪我?她想问的,还是转了个弯。 司徒彻皱着眉,她不喜欢京城,是受傅柔和司徒青云的影响,抬头对上那双期待的小眸子,又舒展了笑容, 「我不知道」。 周楠以为她是没去过,兴沖沖地跟她说了一堆京城的事儿,并拍拍小胸脯,语气中带着自豪, 「等你去京城,我就带你骑马到处玩儿,让你见识天都的繁华!」 司徒彻笑了笑, 「好」。 「你家是哪儿的?」 司徒彻犹豫着,其实严格说起来她也是京城的,可她从小在漠北长大,对那里的感情很深, 「我是大漠的」。 见小包子一脸迷惑,她解释道, 「我在那里长大,我喜欢那里,有一望无际的沙漠,有残阳如血的天空,有捲起狂沙的大风,无拘无束的,很自由」。 周楠听懂了,小脸有些发白,心里藏的问题不敢再拿出来问,皇宫与她所描述的地方,截然不同。 她都想好了,等到了京城,她可以求父皇把她留在身边,做她的贴身侍卫,长大了,就招她做驸马,反正她也是以男子的身份出现,她这么厉害,一定会被父皇看重的。 可她没想过,她不喜欢皇宫。 母后也说过,皇宫是囚牢。 她以前不明白,那么多人想方设法进宫,怎么会是囚牢呢?现在的她,好像有点儿明白了,那里没有一望无际的沙漠,也没有无拘无束的自由人。 「不舒服吗?」 周楠被人一把抱起,手背贴着额头,温温软软,司徒彻深怕她再生一次病, 「没有」, 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她并不想勉强她。 司徒彻抱着她往回走了一段,发现了不对劲,雪地里出现了许多双明显不是她们留下的脚印,她想到了上次那个头目所说的,还有一批人在找小包子,脚印整齐宽大,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家兵,看上去比那帮人贩子要难对付一些。 「怎么了?」 周楠发现她身体紧绷着,从她肩上抬起头来,也看见了那些脚印,身体颤了一下,这些天跟司徒彻待在一起,那些极度痛苦的回忆,似乎都遥远了,淡了许多,可现在,又朝她涌来。 「不怕」, 似是有种魔力,司徒彻一开口,周楠的心就慢慢放了下来,她知道她不会丢下她。 这次没有天时地利,可是她有主动权,为了以防万一,她把信号弹给了周楠,也是为了安抚她, 「这支信号弹一旦点燃,就会有许多人来救我们」。 周楠听话地收下,后来离开她的时候不放心,才总算是用上了。 用剑砍了许多细小的树枝,削尖了做成箭,带着周楠循着那些脚印找过去,她们藏在树上,果然发现了那群正在搜查的人,查得很仔细,几个人一组,呈包围圈趋势,照这样下去,很快就能找到她们刚才所在的地方。 「一会儿,你只管抱紧我」, 「嗯」。 司徒彻怕她手酸抱不稳,还用衣带缠了几圈,把她固定在怀里,像一大一小两只袋鼠,周楠仰着头,偷偷看一眼她的侧脸,暗暗在心里盘算着,以后也要学武功,要跟她一样的厉害,不要成为她的负担。 看准了时机,司徒彻将手上的竹箭全部射出去,应声倒下了一片。 「谁!」 「取你性命的人」。 司徒彻看见了旁边有两个装着女孩的笼子,还有一个空的,大概是准备抓小包子用的,顿时剑锋一转,抹了几个人的脖子。 第237页 「你是什么人?」 其中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子锐利地看着她,当然,还有她怀中的周楠,司徒彻不欲重复说过的话。 这人武功还不错,能跟她有来有回地过上几招,剩余的人把她们团团围住。 「这个女孩是我家老爷花钱买的」, 本来男子见她年纪小好欺负,没想到武功这么高,不由得有些心慌,放低了姿态。 「她不是商品」, 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司徒彻抬剑将他逼到了树旁,好汉不吃眼前亏,那人语气真诚,又长了一张俊俏的脸,却不会说人话。 「你武功很高,又抓到了她,老爷爱惜人才,如果你肯为老爷卖命,一定可以飞黄腾达」。 「飞黄腾达?」 司徒彻念着这几个字,好像是在认真思索。 「没错!要钱要权要……女人,什么都有」, 男子看她还小,迟疑了片刻,一边竭力劝说她放下手中的剑,乖乖交出周楠,一边对着旁人使眼色,让他们做好杀人灭口的准备。 周楠一言不发,她该担心的,威逼、利诱,这些人无所不用其极。可她记得昨晚司徒彻说的,如果被烫了,就陪她一起,她好像是真的被人从地狱救了回来,好像走到哪里,都被一个金色的发光体保护着。她背对着那个男子,看见了那些人悄悄地围上来,捏了捏司徒彻的后颈。 司徒彻想着,面前的人好大的口气,竟要许她飞黄腾达,她现在为朝廷卖命,已经坐到了武将的第一把交椅,护的是大周所有的官员百姓,却没想到,护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今日就为民除害。 长剑一出,那人来不及愤怒,便歪了脖子。后面的家兵一拥而上,司徒彻也不客气,刀剑相接的声音在山林响起,伴着飞扬的尘土和落叶。 因为要护着周楠,她处处受制,他们人数不少,又有几个武功还不错,再加上身上的伤,渐渐的,她处于下风。 那些人倒也不是傻子,发现了这一点后,更是剑剑直指周楠,逼得她手臂上被划了好几刀,原本不带周楠也是可以的,把她悄悄藏起来,但她知道周楠会害怕,万一呢?万一被人找到了,又会带来可怕的噩梦,她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选了最笨的方法。 周楠紧贴着她,自然发现了她的变化,她的唿吸变得沉重,身上穿的又是白衣,那几条血痕尤其明显,是替她挡下的,眼中又涌上泪意,只能死死克制住自己,不能在此刻分散她的注意力。 杀光了对方的人,她也单腿跪在了地上,用剑死死撑着自己,把那两个小女孩放了出来,几乎到了她的极限。 两个女孩从笼子里爬了出来,呆滞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周楠顾不得她们,慌忙去看司徒彻身上的伤口,她的脸色竟也苍白得很。 「原来你逃出去是为了跟别的男子一起」。 「你害得我们被打了一顿」。 「你身上没有烙印」。 「你不该逃」。 那两个女孩朝她们走过来,后颈上印着血泡,一人手里拿着烧红的烙铁,那些人带的东西很齐全,什么都没落下。 司徒彻睁大了眼睛,她跟周楠犯了一样的错误。来不及多想,她扑倒周楠把她护在身下,想像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 她身下的周楠举着剑,从她腰侧的间隙穿了过去,长剑穿破了那个女孩的身体,火红的烙铁掉落在雪地上,兹拉兹拉的烧灼声,冒起了白烟,她的小心脏一痛,要是这烙印烫在司徒彻的背上……她不敢去想。 另一个女孩阴鸷地看着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把剑,周楠翻身从司徒彻的庇护下起身,反过来把她护在身后。她知道这些女孩已经不是普通小孩了,她们没有灵魂,沦为奴隶,沦为工具。 司徒彻无力地躺在地上,眼中倒映着两个小女孩拿着剑孤零零地站在雪地里对峙的画面,灰濛的天空,那个爱缩在她怀里的小女孩此刻握着剑,站在她前面,想要保护她。 作者有话要说:  楠宝是勇敢的小公举,下章全文完结喽(她们分开的那一段作者不打算写,不会虐的) ps:喜欢作者风格的话可以收藏一下作者专栏哦,半年来看一次,可能有惊喜哦!话说预收文你萌真的不考虑收藏一下嘛,作者的第一本甜爽文,不虐的呜呜呜 第128章 全文完 周楠站在原地, 她不会武功,无法像司徒彻那样先发制人,但对方也不会, 并且受了伤, 果然像她们说的那样,大概因为她逃了出来,被毒打教训了一顿。 她悲悯地看着那个女孩,她空空如也的脖子上、身上、脚上好像挂了千斤重的枷锁和镣铐, 她们害怕疼痛,害怕挨打, 却拉着别人跟她们一起,却不敢起身反抗, 也许她们曾经试图逃跑过, 得到的是更残暴的挨打和折磨,于是她们变成了这幅模样。 一个好端端的小女孩便成了这幅模样, 她们会感谢施暴者给的些许怜悯, 哪怕是少打了一顿, 奖励了一顿吃的, 却不忘记迫害同病相怜的人,去讨好施暴者。人性如此, 弱者更是如此, 她身为皇族, 再清楚不过了。 女孩朝她走过来, 像一具殭尸, 她挥起剑,模仿那个男人,做了一个抽打的动作, 女孩条件反射地环抱手臂蜷缩起来,就是此时,她冲过去把剑插入了女孩的身躯。 第238页 任血流成河,她环顾四周,确保那些人都死透了,才跌跌撞撞地跑回司徒彻身边,抱住了她,一片尸体成堆的雪地里,两个女孩抱在一起,司徒彻笑容苍白,却也真诚。 她的小女孩,赢了。 周楠把她扶起来,让她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撑着她一步一步往回走,再次回到小木屋,司徒彻把火点上后,终于筋疲力尽,昏了过去。 周楠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她拖到床上,记得司徒彻上次是怎么给她捣药敷在背后的,她有样学样,也从角落里拿着那些药捏了起来,可是她的力量不够,明明见司徒彻轻轻松松捏出汁水了的,她的小手都酸了也没有弄出一点儿水来。 被惹急了便把这些草药放进嘴里嚼了起来,草药有点苦,刚嚼出味道她就想吐出来,但瞅着司徒彻鲜红的双臂,她又扭曲着小脸继续嚼,一边把司徒彻的袖子弄上去,然后把药涂在伤口处,好多好多的伤口,周楠还发现她臂上有别的旧伤,顿时伤心得连嘴里的苦味都不记得了。 等她把手臂上的伤口都处理好,已经是天黑了,她疲惫地爬到司徒彻身旁,把大氅披在她身上,熟练地钻进她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一夜过后,司徒彻的脸色好了许多,周楠守在她身边,哪儿也不去。 「水......水......」 司徒彻翻着白皮的嘴唇轻轻张合,喉头不断地吞咽,像一只快要干涸的鱼。 周楠起身拎着木桶出了屋子,平日她和司徒彻都是直接饮的山泉,现在没有,她只能装了半桶积雪放在火旁融化,初雪干净,化成水后清冽可鑑,她自己捧着喝了一口,还挺甜,便掬起一捧餵到司徒彻嘴边。 她的手小,指缝又漏水,来来回回捧了数十次,司徒彻还在不停地叫渴,声音干得发涩。周楠心急之下便把小脑袋伸进桶里,含了一大口水,一只手枕着她的脑袋,一只手遏住她的下颌让她张嘴,将含着的清水注入她的口中,两唇之间有一段距离,洒出了少许在她嘴唇边,司徒彻微仰着头渴求水分,不自觉地伸出舌尖去舔那些散落的水珠,周楠的心跳得极快,给她餵了四五次,她才安静下来。 她都会说话了,应该是要醒了吧?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小姑娘又含了一口水,这次不是餵给她喝,而是—— 均匀地喷在她脸上。 嗯,我才没有亲自餵你喝水。 「咳咳」, 司徒彻脸上湿腻腻的,有血有汗还有周楠的口水,特别爱干净的少将军当即皱紧了眉。 见她又有了表情,周楠开始玩她,捏了捏她的鼻子,又掐了掐人中,不亦乐乎。 ...... 一番折腾后,司徒彻终于迷迷煳煳睁开了眼,清晨的阳光正好照在头顶上,周楠朝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漂亮得不像话, 「小仙女」。 「嗯」, 小仙女得意一笑, 「既然你这么夸我了,那我也勉为其难地夸你一句,小可爱」。 司徒彻浑身一抖,彻底清醒了过来。 又觉得怪怪的,伸手一抹脸上,都是湿的? 「你出了好多汗」, 周楠面不改色心不跳, 「可能是热的吧」。 「是吗?这也太多了吧,还有股说不出的奇怪味道」。 司徒彻凑近手掌闻了闻立马露出嫌弃的表情,有些怀疑但又想不到哪里不对,自言自语道, 「说到这里,我刚才好像真的梦见自己掉到河里了,还有只妖怪对着我喷水」。 「嗯」,妖怪奶声奶气地应着。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然后,司徒彻看了看桶里的水,一把拎起木桶,对着桶直接喝了起来,周楠脑袋里闪过一道光, 哦,还可以这样! 早知道就不那样餵她喝了! 等她喝完水,周楠立刻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像个小大人, 「你快从实交代,你手上那些伤口是怎么回事?」 司徒彻有点懵,低头一看,发现手臂上涂满了绿绿黄黄的药水,还有小包子那张同色的小舌头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以前受的伤」, 她不是很在意,战场上怎么可能不受伤呢? 「没事的」。 见小包子脸皱成了一团,她出声安慰道, 「都过去了,不疼」。 周楠才不相信她,受过伤才知道有多疼,司徒彻身上的伤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多,包括那些被虐待的女孩子,怎么会不疼呢?她往司徒彻手臂上吹了吹气, 「唿唿就不疼」。 少将军被她唿得心里软软的,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把抱起小小人,揉了揉她的脑袋。 周楠被她的笑容吸引,搂着她的脖子凑上去,用自己的小脸蹭了蹭她的侧脸,有点儿委屈道, 「亲亲不可以,挨挨总行吧」。 「挨挨……可以」。 被她蹭过的地方,少将军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粉红。 威胁解除后,周楠又断断续续发了几次病,每次都要咬得她见血才罢休,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别的不舒服,小小人神采奕奕的,精神很好。司徒彻还是隐隐担心她的身体,带着她在雪山中找一些安神清火的草药。 草药味苦,周楠皱着小脸,总要向她讨求安慰,要抱抱,要挨挨才会好,少将军都依她。 第239页 傍晚的时候,司徒彻会带她飞上山头,清理出一片被积雪覆盖的草地,在旁边生火,带着她看日落。 夕阳如火,降落到只剩一半的时候,又红得像血。 周楠歪着头靠在她怀里,小脸严肃又认真,似乎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少将军笑着安静地烤两人的晚餐,也不打扰她思考小小的人生。 等到天空暗下去,太阳只剩下一道弧形,周楠兴奋地拽着她的袖子, 「看,月亮也出来了!」 司徒彻抬头,一轮明月浅浅地挂在天边,因为有太阳的光芒,让她显得有些黯淡。 「你喜欢月亮?」 周楠点点头,小脸仰着, 「月亮多可爱」。 对她「可爱」一词定义不明的少将军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太阳不可爱吗?」这种问题,因为少将军知道,她说可爱就可爱,她说了算。 倒是她眼中倒映的星辰,让少将军觉得可爱极了。 「月亮小小的一只,是太阳的妹妹」。 这次周楠大大方方地为她答疑解惑, 「太阳是姐姐,想保护妹妹,又想让人看见妹妹的美丽,所以只出来半天,其实月亮一直在天上的」。 一直躲在太阳身后,有些害羞,要太阳带走所有的光芒,把黑夜赠与她,让所有人抬头欣赏她。 太阳又很小气,不肯让别人一直看着妹妹,所以总是按时出现,挡在妹妹前面,发出耀眼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你想做太阳,还是月亮?」 「当然是太阳,太阳最强大了」。 周楠说得一脸认真,司徒彻微微挑了挑眉, 「那你说月亮可爱」。 周楠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司徒彻有心想逗她, 「我也想做太阳,可是天上总不能有两个太阳吧?」 「那……如果你是太阳,我就勉为其难可爱吧」。 纠结了一番,周楠略带不满地小声嘀咕着,父皇一直告诫她,要做最强的人,只能相信自己的力量,可是司徒彻也好强啊,她已经开始相信她了。 要做所有人的太阳,只做她一个人的月亮。 「但是先说好,妹妹只能有一个」。 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快,司徒彻有些惊喜,尤其对于妹妹这个称唿,似乎勾起了沉睡的记忆,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却又让人抓不住,就像是……一直在等待的东西突然出现了。 「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想起周晟曾经万分遗憾她不是个皇子,辅导她的几个翰林院的学士也总是这样说,周楠撑着下巴问她。 「当然是妹妹,我喜欢妹妹,因为你是妹妹啊」。 一向沉稳的少将军突然很兴奋,放下手中正在烤着的晚餐,一把将她高高举了起来, 「我有妹妹啦!」 她笑得很开心,喜悦从她的眼眸中溢了出来,让周楠也跟着她雀跃,白藕似的一截小手臂挂在她的脖子上,两人眼中都有星光点点,比天上的还要漂亮。 这一年,司徒彻十二岁,周楠八岁。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到此就结束了(后面两小只分开的部分作者就不写了,正文里提到过,公主喝了太多血,少将军失血过多昏睡的时候,公主点燃□□,跟着陈垚回京了),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其实这本书是作者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发文的那天就是作者的生日,所以这篇文会比较偏正剧风,对你们来说可能很虐。作者写这本书的初衷是——世界并不常常美好,但我们可以永远心向光明,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书中的人物无论正反派,都没有放弃追求幸福的努力,只是各自的手段不一样,主角们一直对彼此、对世界温柔以待。 能在这短短的连载时间与大家相遇就是一种缘分,希望它能给你们带来快乐和力量!也祝福大家都能找到自己的太阳和月亮!感谢认真阅读本书的读者朋友们,谢谢你们的支持与陪伴!! 爱你们,下本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