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人鱼跟踪了》 第1页 《我被人鱼跟踪了》作者：蝴蝶啊【完结】 文案 自从夏利失忆后，怪事接连不断地发生。 做作业的时候，他在水下差点被一条鱼拖走。 回宿舍的时候，垃圾桶的后边总是传来铁皮刮蹭的声音。 做噩梦的时候，眼睁开就看到床边站着一道高大的黑影。 买生鲜的时候，转个身的功夫，购物袋里就被放满了个头大还肥嫩的小龙虾……… 这他妈是被跟踪了吧！ 夏利翻着通讯录，给爸爸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的剎那，对面吼了句：「你想死吗？」 他啪地一下挂断了，隔了三秒重新打回去，这次他上来就甜腻腻地喊「爸爸——」 爸爸愣了下，总算能好好说话了。 了解儿子的困难之后，爸爸贴心地给他派了个保镖过来，听说叫李大壮，长得又黑又壮，能撞翻一头牛！ 夏利很满意，保镖坐飞机到的那天，他哒哒哒地跑去开门。 但是又黑又壮的保镖他没看见，只看到一个又白又美的男人站在门外，漂亮得让人头晕目眩。 男人自我介绍说：「你好，我是你失忆前的老公，我叫区澜。」 夏利：「……老公你好，进来喝杯茶？」 温馨提示：1v1he 兇残人鱼攻x失忆戏精受 1.微双线 2.微恐怖 内容标籤： 强强 灵异神怪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利 ┃ 配角：区澜 ┃ 其它：超自然生物 一句话简介：人鱼要吃我！ 立意：爱可以超越一切。 ## 太惨了吧 亚特兰蒂斯的陨落，始于一场天灾。 漫天的流火降落大海，海水沸腾，温度飙升，烫熟的鱼类翻着肚皮，积满了整片海域。 你能看见的，皆是炼狱。 高达300摄氏度的水温，活活烫死了整个族群，灿烂的人鱼文明随之沉寂在深海。 这是歷史书上的记载，有图有释，形象生动。 2021年，华夏超自然研究院在直布罗陀海峡附近的海域发现了大理石建筑，疑似失落的亚特兰蒂斯遗蹟。 同年七月，天气最炎热的时候，以华夏超自然研究院为代表的亚洲，联合欧洲、北美洲共同派遣了先锋小队前往直布罗陀海峡寻找人鱼文明的源头。 先锋小队由四个人组成，这场探索行动前后耗时两个月，期间不断传来噩耗，最后活下来的只剩一个人。 他叫夏利，曾被誉为超自然新星。 2021年9月，天气逐渐转凉。 「近日我市持续降水，专家预测未来几天会迎来降水高峰期，市民出行请带好雨伞………」 天气预报的电子音从门外传来，房间内的帘子将光亮捂得严严实实的，视线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单调的白色。 这里是病房，但空间很大。 夏利闭上眼睛缓了缓，重新睁开，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就像被格式化的手机一样干净。 吱呀—— 死寂的病房内，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走了进来，他自我介绍说姓胡，留着小山羊鬍，笑的时候会堆起满脸的菊花褶子。 总之就是又老又丑还猥琐。 胡医生关怀地拉住他的手，和煦地问：「你总算是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夏利乖乖地动了下身体，顿时疼得呲牙咧嘴。 头疼，屁股也疼。 他折中地回答说：「全身都在疼。」 胡医生愣了愣：「不是只有头部和屁股受伤了吗？其他地方怎么会疼？」 夏利疼得脸色发白，艰难地问：「胡医生，请问我是生了什么病？」 胡医生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你没病，你只是和人做的时候太激烈，拿头咣咣地撞大墙，把自己撞成了脑震盪，菊花也破了点皮而已。」 夏利：「………」 这个医生是来搞笑的吗？正常人会这么傻逼？ 说到这里，胡医生忍不住嘆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以后可别玩这么嗨，要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光阴不可虚度。」 夏利虚心受教：「我懂了，谢谢医生。」 胡医生脸上的笑逐渐变成了错愕，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夏利：「怎么了胡医生？」 胡医生神色有点古怪：「你好像变幽默了，竟然会配合我的表演。」 夏利有点懵，听胡医生这口气，他们还认识？ 胡医生：「你别告诉我，你没认出来我？」 夏利：「胡医生，我发现我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所以我们真的认识？」 胡医生：「………」 非静止画面三秒后，胡医生突然冲出病房，焦急万分地喊了起来：「医生！医生！快来救命啊！」 夏利：「………」 这世界真他妈玄幻，他的主治医生竟然喊其他医生过来救他的命。 过了一会儿，胡医生又回来了，这次是板着脸进来的，周身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夏利差点以为他和刚才的胡医生是双胞胎，但仔细想想又不太可能。 胡医生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询问了一些常见问题之后，专业地解释说：「短暂性失忆，慢慢恢復吧。」 第2页 夏利忍不住问：「就这？没了？」 胡医生：「不严重，回去记得按时给伤处擦药，一个星期后就能彻底痊癒。」 夏利：「谢谢胡医生。」 胡医生的动作顿了顿：「我姓雍。」 夏利：「哈？」 出院手续是夏利拖着伤体去办的，一路上都在夹着腿走路，引来了周遭不少人的注视。 他本来还能面不改色地应对，直到被一个男病人抛了个飞吻后，顿时吓得腿一软，夹着尾巴逃了。 出院后他拎着一大兜药，有百多邦也有痔疮膏，艰难地往大门口走。 走到一半他看见胡医生小跑了过来，撩着白大褂当扇子使，一副埋怨他的口气说：「你出院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夏利犹疑地说：「胡…雍医生，刚才我们还在一起啊？」 所以他要出院的事情，雍医生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为什么还要再说一声？ 胡医生扇风的动作停了，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夏利：「是啊。」 然后胡医生当场给他表演了卸妆大法，从一个满脸褶子的中年男性变成了正太脸，生气的时候还会无意识地嘟着嘴。 总之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夏利慢吞吞地说了个：「草！」 胡医生：「我叫胡蝶，是和你睡过一张床的室友关系。」 夏利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下一刻他拽着胡蝶蹲到了石狮子背后，压低了声音问道：「我真的是那个？」 胡蝶眨了眨眼睛问：「那个是哪个？」 夏利：「就是ga——」 不等他说完，胡蝶大声地喊：「哦！gay呀！」 夏利慌手慌脚地去捂他的嘴，紧张兮兮地在四下看了一圈，生怕被别人给听去了。 胡蝶按下他的手，笑容灿烂：「你都背着我和别人睡了，还怕被人听到吗？」 顿了顿，他斩钉截铁地说：「你就是个gay！」 夏利哇地一声哭了。 他忍着身上的痛，抱头痛哭，伤心得像是刚死了老公的小寡妇。 而且这个小寡妇反射弧有点长，堪比2g网速，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清白莫名其妙地丢了，也没有享受到什么乐趣，就要直接承受这个年纪该承受的痛。 太惨了，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太悲伤了。 夏利哭着哭着开始翻手机通讯录，眼泪啪嗒地打在屏幕上，看得胡蝶眼角狠狠一抽。 胡蝶：「你干什么？」 夏利控诉地说：「我要给对象打电话，他竟然把我一个人留在医院里，太不是人了。今天谁也别拦我，我要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胡蝶：「我不拦你，但你确定要打吗？据我所知你们只是一夜爱的关系。」 夏利：「………」 哭得更伤心了。 ## 你们在干什么 车子一路行驶在环山大道上。 胡蝶和夏利坐在后座，两人之间的气氛显得格外颓丧和阴郁。 夏利始终不明白自己会是那种玩一夜爱的烂人，但菊花部位传来的疼痛告诉他，胡蝶说的就是真的，而且他还是被动承受的那个。 玄幻的不是世界，而是我自己吧。 胡蝶还告诉他，他们是小浪底学院的大二学生，专业是超自然生物研究，目前正在为了考证而努力。 ——超自然生物研究专业四级证。 这些夏利都忘得一干二净，除了基本的生活技能之外，他活得就像个白痴。 但这个他没敢跟胡蝶说。 车子即将抵达学院的时候，胡蝶的手机响了，一阵高昂的「原来我就是那一只酒醉的蝴蝶——」声响起。 夏利：「………」 原来现在流行的是这种曲目吗？ 胡蝶自然地摁下接听键，开了免提，对面的人上来就问了句：「夏利的情况如何？」 原来是跟自己有关的，夏利忍不住朝胡蝶旁边挪了挪屁股，又是一阵呲牙咧嘴的痛。 胡蝶扫了他一眼，才回答说：「老师，夏利失忆了。」 此话一出，对面陷入了沉默。 夏利心里感到奇怪，还想再听下去的时候，结果对面来了句「我知道了」，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胡蝶推开他的身子，嫌弃地说：「你身上好热，碰到我会出汗的。」 夏利傻笑了两声。 车子驶进小浪底学院，穿过一条狭窄的通道后，拐进一座隐秘的建筑前。 这座建筑整体搞得跟道观似的，明黄色的墙配上青色的瓦，错落有致的楼阁连在一起，飞檐走嵴上刻着游鱼的纹路。 胡蝶脱掉了那身白大褂，夏利这才发现他穿了一身宽大的对襟卫衣和裤子，迎着风的时候还真有那么几分飘飘欲仙的感觉。 他的白衣服像道袍，但领子採用了旗袍上的盘扣元素，旁边绣着一只蝴蝶，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可见胡蝶是个挺闷骚的人。 司机离开后，胡蝶带他回了宿舍，扶着他往床上一趴就不管了。 宿舍是四人间的，夏利住在下铺，上边的床位是空着的。对面还有一个上下铺，看起来是胡蝶和另一位室友的。 夏利对另外一个室友感到好奇，起身问正在收拾东西的胡蝶：「还有个室友呢？」 第3页 胡蝶头也不回：「我提前给他发消息，让他出去买两份饭回来。」 夏利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总而言之，小浪底学院的住宿条件还是挺好的，有空调还有卫生间，进门的时候他还看到了一间学习用的书房，桌椅、柜子配备齐全。 睡觉和学习的地方分开，也省得互相打扰。 过了一会儿，夏利摸到床头的药，想趁着人还没回来把伤处涂点药。 正巧胡蝶走了进来，随口一说：「我帮你涂。」 夏利连忙摆手说：「不用，我自己来。」 毕竟他伤的地方有点尴尬，还是别了吧。 胡蝶一听就较真了：「你把我外人是不是？我告诉你啊夏利，别以为你失忆了——」 话说到一半他勐地剎住了车，脸色变来变去，最后直接上手去夺药膏。夏利不肯给他，胡蝶一个使劲他就从床上摔了下去，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新伤加旧伤，刺激得夏利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 胡蝶笑得前俯后仰：「这还没过年呢，你就给爸爸跪上了？」 夏利光明正大地瞪他。 胡蝶好心地将他扶起来，让他趴到床边，「来我看看出血了没？顺便帮你把药涂上。」 夏利嘴里咕哝了一句，不再反抗了。 胡蝶勾了勾嘴角，他听见夏利说的是：「难道你真是我内人………」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健壮的小伙子手提两大包外卖，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诸葛正义：「你们在干什么？」 胡蝶的手刚放到夏利的裤带上，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诸葛正义打断了。他犹豫地扫了眼夏利的裤子，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反倒是夏利，自然地解释说：「不是你想的那样，胡蝶要帮我涂药。」 诸葛正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涂药为什么要拿辣椒油？」 夏利勐地转头去看胡蝶，余光精准地扫见了胡蝶甩出去的瓶子上大大的「辣」字。 夏利：「………」 胡蝶淡定地说：「你听我解释。」 电光火石之际，夏利想明白了一切。他勐地推开胡蝶，大声控诉他：「你骗我！是不是因为我给你戴了绿帽，所以你就要报復我？」 胡蝶：「………」 诸葛正义：「………」 顿了顿，他勐地捂住嘴，活像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而面临被灭口威胁的路人，神色仓皇地跑了出去。 胡蝶头疼地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夏利有理有据地说：「你说我们睡过一张床，还说你自己不是外人，那就是内人了。现在我又跟别人玩……咳咳，总之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但你也不能拿我的身体开玩笑。」 胡蝶沉默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说：「夏利，我才发现你好能说啊。」 夏利红着脸别开头，小声说：「我知道错了，大不了我以后好好对你。」 胡蝶白了他一眼：「出来吃饭。」 夏利：「哦哦。」 诸葛正义带回来的外卖放在书房里，夏利快速地给自己抹了药膏，提好裤子出去了。 书房里飘着辛辣的气味，胡蝶坐在桌旁，两手优雅地剥着龙虾的壳。 再一看外卖盒子，红得发紫。 夏利顿时感觉那里更疼了，有股淡淡的忧伤在心里挥之不去。 诸葛正义的脸色很差，从他开门进来已经偷偷瞄了他三眼了。 胡蝶用腿勾了个椅子过来，说：「吃啊。」 夏利：「吃…吃这个？」 胡蝶满足地咬了口虾肉，用表情回答了他。 诸葛正义小心翼翼地说：「夏神以前不是最喜欢吃辣的吗？」 夏利深吸了口气说：「可我拉屎拉得太快，导致那里火辣辣的疼，这两天都不能吃辣的。」 胡蝶：「………」 ## 宿舍三角恋 校长拉上了百叶窗。 在宽大的办公桌对面，坐着一位浑身充满了优雅与贵气的先生，将公文包放在了沙髮脚。 校长绕过桌子，亲自给先生倒了杯茶。 先生听着水流倾倒的声音，露出享受的表情，「王屋山钟敏灵秀，连茶也带着淡淡的灵气。」 校长笑了笑，坐到了办公桌的另一边。 先生开始切入正题：「上边的意思是要我给你传达个信息，直到再次启动探索工程之前，务必保护好夏利同学的生命安全。」 校长：「这个您放心，夏利可是超自然新星，何况还有胡蝶跟着他。」 先生爽朗地笑了笑：「年轻人大有可为。」 听到夸奖后，校长露出了欣慰的表情：「敝院有幸收了两个天才，今后定会为超自然研究事业做出杰出贡献。」 先生点了下头，换了话题：「对了，夏利同学的失忆情况严重吗？」 校长：「医生说是暂时性的，慢慢会想起来的。」 先生：「那便好，现今只有夏利同学知道直布罗陀海峡之下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他的记忆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同样也会惹来麻烦，且走着看吧。」 校长轻轻地嘆了口气说：「关于亚特兰蒂斯，始终像谜一样………」 风筝飞过遥远的天际。 夏利扶着小阳台的栏杆，托腮看着底下的小姐姐们拿着风筝线气得跺脚。 第4页 都怪那群男生跑得太快，风筝线挂到树枝，扯了一下就断了。现在小姐姐们没有了风筝，正在跟男生们撒娇撒气呢。 诸葛正义端着烘干的衣服走过来，一边抖着衣服去晾，一边好奇地问：「夏神，你在看什么啊？」 这都看了快一个小时了。 夏利笑着转过头说：「看小情侣们打情骂俏。」 诸葛正义咦了一声，也跑过来看。看了一会儿他咂摸出一点不对劲来，眼神幽幽地说：「夏神你变了。」 夏利：「变帅了？」 诸葛正义满脸黑线：「不是，夏神你本来就很帅，我说的是性格变了。要是失忆前你看到这种情况，肯定会第一时间跳下去帮他们抓住风筝。」 夏利不敢置信地看着三楼的高度，再看看已经飞远的风筝，忍不住说道：「我以前是个傻逼？」 诸葛正义激动地说：「怎么可能？你可是我的偶像！」 夏利：「那我为什么要跳楼抓风筝？」 诸葛正义：「因为你很帅啊！」 夏利：「………」 懂了，完全懂了，他不是个傻逼。 他应该是逼王才对！ 诸葛正义晾好衣服后，湿着的手随意在裤子上蹭了两下，欲言又止地看着夏利。对方还趴在栏杆上，上衣被风掀起，露出一截细腰。 他总觉得夏神失忆后变傻了，不然怎么会把内裤穿反了？ 但夏神是他的偶像，所以诸葛正义把提醒偶像换下内裤的话憋回了肚子里，沉默地拎着水盆离开了小阳台。 今天是周日，没有专业课的日子。 胡蝶坐在书房里看书，听见隔壁卫生间里的动静，随口喊了起来：「正义，去买个饭吧。」 诸葛正义探出头说：「我马上去。」 「等等。」夏利跑了出来，喊道：「我也要去。」 胡蝶扫了他一眼：「屁股不疼了？」 夏利：「你不提还好，你一提它就开始娇气了。」 诸葛正义担心地说：「夏神还是去休息吧，我去买就好了，这次不会给你买辣的。」 夏利：「那我要吃鸡肉小笼包！」 诸葛正义：「好！」 宿舍再次剩下他和胡蝶两个人，没有诸葛正义忙碌的声音后，这里显得格外死寂。 夏利走进书房，拉过椅子坐好。 他心想：诸葛正义真是个小天使，打扫整个宿舍的卫生，洗三个人的衣服，带三个人的外卖，一句怨言都没有。 不像胡某人，就会装学霸。 胡蝶放下书说：「我听到了。」 夏利没什么诚意地道歉：「不好意思啊，不小心说出来了。」 胡蝶：「跟你比起来，我确实不是学霸。」 夏利一听就兴致勃勃地问：「我成绩比你好？」 胡蝶嗤笑一声：「何止啊，你简直就是我们全校的希望，标准的别人家孩子。」 夏利：「哇偶——」 原来他失忆前这么厉害，难怪连诸葛正义都是他的小迷弟。 他心情变得超好，也懒得跟胡蝶斗嘴，随手抽出书架上的一本书看了起来。 ——人鱼生性兇残霸道，忠于爱情，一旦认定自己的伴侣就会终生守护、至死不渝。无论其中哪一方出轨，都会被撕碎吃掉，然后活着的那条也会选择自杀。 才看了一段，夏利就看不下去了，「这人鱼好变态啊。」 胡蝶：「………」 夏利自言自语：「世界上应该没有人鱼吧？」 胡蝶抽空看了眼他手中的书说：「你拿的是歷史书，都是真实发生过、已被证实的。」 夏利：「还真有啊，好假。」 胡蝶：「为什么你会觉得人鱼是假的？」 他记得夏利就是去参与了亚特兰蒂斯的探索工程才失忆的，那有没有可能他是见到了什么东西，导致潜意识里产生了这个想法。 就在胡蝶凝神细听的时候，夏利不屑地说：「信天翁被誉为爱情鸟，窝里还有隔壁老王的蛋呢，所以对爱情至死不渝的种族不可能存在。」 胡蝶：「………」 他就不该对失忆的夏利抱有期待。 书架上的书除了一些是专业类的课本之外，夏利发现这里摆放的最多的就是关于人鱼的。他大致翻了翻就没兴趣了，反而拿起诸葛正义的手办耍了起来。 看不出来诸葛正义还是个二次元热爱者，专门腾空了一层书架放手办，夏利也不认识这些动漫角色，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酷。 放眼望去没有一个手办是女性，无一例外都是高帅的男性角色。 他都要怀疑诸葛正义的取向了。 等等，如果诸葛正义取向为男的话，那按照他的喜好来看，又酷又帅的男人不正是失忆前的他吗？ 一定是这样没错了，诸葛正义也亲口承认把他当最最最崇拜的偶像。 所以他们其实是宿舍三角恋？ ## 牛牛导师 小浪底学院的校训：知行合一，博爱世人。 学院自开设以来就有每周进行一次实践活动的传统，一般是选取一些难度较低的灵异事件，组织学生自行解决问题。 每周日晚上导师会把实践活动以作业的形式发在班级群里，再规定好完成时间。 晚七点的时候，班级群准时响起消息提示音。 第5页 牛牛导师：各位学生晚上好，明日请到小浪底大坝集合，寻找失踪的村民。有关事件的资料可以参考下边的新闻连结，请大家在周三之前完成作业，周四进行评比。 群里陆续有同学回覆：收到，牛牛导师！ 于是夏利也想跟上节奏，结果打出来「牛牛」两个字的时候突然跳出来一行表情包，他也没看清，手一滑发了张过去。 勇敢牛牛，不怕困难.jpg 夏利：「………」 对面床铺突然传来一声嗤笑，胡蝶支起身子看向他，笑说：「夏狗，路子挺野啊。」 夏利慌手慌脚地撤回了表情包。 这时牛牛导师在群里@他并回覆说：听说夏同学被撞成脑震盪了，老师建议你多吃点鱼头补补。 胡蝶的笑声更大了。 夏利想也不想地在群里回了句：牛牛导师对不起，刚才是胡蝶在玩我的手机，他说你的名字和牛牛表情包很配哦。 消息发出去的同时，一只拖鞋从对面飞了过来，正中夏利翘起来的屁股。 胡蝶骂他：「你个憨憨、白痴！」 夏利把拖鞋扔了回去，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诸葛正义勐地坐起身，肃容道：「夏神，你们快看新闻，这次的事件很严重，陆续有六个人失踪了。」 胡蝶不甘地把拖鞋放回去，还不忘对着夏利放狠话：「这次先放过你。」 夏利给他学了两声猪叫。 新闻是今天发布的，大意是在报导小浪底泄洪的这几天，有村民拿着网兜去捡鱼，结果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有时候两个人还并肩站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结果转个身的功夫同伴就消失了，只剩下网兜在沙里沉着。 据此有人猜测是河底有漩涡，将人给吸了进去，但搜查队沿着河岸翻了两天也没翻出来个人影，警方初步判定是灵异案件。 小浪底学院距离这里最近，案件理所应当地被委託给了院方，最后以作业的形式交给了学生去处理。 学院的同一时刻，整个大二年级的学生都在研究新闻。 配图上村民们抱着大鱼站在沙水里，个个都喜气洋洋的，丝毫没有危机降临的阴霾感。 夏利猜测说：「会不会是他们捡到一半突然被家里人喊去吃饭，然后没来得及跟旁边的人说，所以别人就以为他们失踪了。」 胡蝶白了他一眼：「你是白痴吗？」 如果是被喊回家吃饭的话，再怎么急也会打声招唿的，怎么可能一声不吭地消失。况且在新闻发布之后，也不见他们的亲人过来澄清。 可见人是真的失踪了。 诸葛正义面带犹豫地说：「我觉得是河底有什么东西，把人给吞了。」 胡蝶：「我也是这么想的。」 夏利忍不住搓了下胳膊，发现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胡蝶：「先睡吧，明天就知道了。」 诸葛正义熟练地从床边抽出一把木刀，戳了下电灯的开关，房间立马陷入一片黑暗。 诸葛正义：「晚安。」 对面很快响起两道均匀的唿吸声，黑夜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夏利。 他突然觉得难以唿吸，就好像跌入了水里，马上就要溺死。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悄然袭上他的心头，不多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光，光在哪儿？ 夏利大张着嘴，无声地吶喊着。 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而死，意识开始变得恍惚，灵魂在被生生地剥离身体。 忽然有一阵歌声从遥远的地方传了出来，势不可挡地击退了黑暗的潮水，太阳跃出海面，风与飞鸟落在布帆之上，一切都平和得像是在晒太阳。 夏利逐渐变得安稳，浑身已经湿透了，脸色苍白得像溺死的水鬼。 在平静的歌声里，他渐渐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五点的时候，夏利被疼醒了，睁开眼就看见胡蝶拿着一把长约一米的木刀，有节奏地拍着他的伤处。 夏利有气无力地翻了个身说：「你这种行为是在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胡蝶恶劣地笑了出来：「比起盐，我更喜欢辣椒油和小蜜蜂。」 夏利被吓得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胡蝶用木刀拍拍他的脸说：「起来吃饭，然后去大坝集合。」 今天的早饭依旧是诸葛正义买回来的，吃完饭后诸葛正义给自己梳头髮、扎辫子，胡蝶就在一边清点好需要带的道具。 两把跟剑差不多的木刀，一卷胶布，三张符咒，还有一个印着xx半仙的塑胶袋。 诸葛正义扎好标准的马尾之后，自觉地把道具装进塑胶袋，提在了手里。 一行人出发前顺便去了便利店，胡蝶买了几瓶水带上，而夏利偷偷买了个小网兜。 小浪底大坝上的风很大，大到可以把头髮吹成蓬松的鸡窝。 夏利捂着头，朝前边的胡蝶要小皮筋，结果遭到了对方的白眼。 夏利：「为什么我们三个要留长头髮啊？」 胡蝶：「学院的规矩。」 诸葛正义：「全校的人都是长头髮。」 夏利死死地按着乱飞的头髮，哭丧着脸说：「那给我个皮筋吧，实在没有的话绳子也行啊，我不挑的。」 诸葛正义走了过来，「夏神，我这还有网购送的皮筋，你要是不嫌弃，我帮你扎住吧。」 第6页 夏利感动地狂点头：「不嫌弃不嫌弃。」 正义真是可可爱爱的小天使。 然后就见诸葛正义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根粉红色的爱心皮筋，绕到夏利背后，熟练地给他绑了个松散的辫辫。 夏利：「………」 行叭，谁规定勐男就不能有少女心了？ 他们沿着大坝一路走，在不远处看到了泄洪后的现场。水中泥沙含量过大，导致鱼类缺氧跃出水面，村民们抄着网兜聚在一起等着鱼跳进网兜。 画面很热闹，人人都在吆喝着。 ## 鬼东西 小浪底泄洪现场。 浓稠的泥沙河翻涌着浑浊的波涛，穿着大裤衩子的村民站在河边，手里举着比脸还大的网兜，等鱼跃出水面的时候一戳一个准。 这些村民里边还有看热闹的游客，水岸边还发展了橡皮艇租赁业务。 三人在码头分成两路，夏利毫不犹豫地选择和诸葛正义一起走，胡蝶什么也没有说，抽走塑胶袋里的一把木刀离开了。 木刀是超自然研究院学生的象徵，沙水里村民看到他们，隔着老远的距离就开始热情地打招唿。 因为他们知道，戴木刀的年轻人都是来解决问题的。 胡蝶租了个双人橡皮艇，指挥着开船的人给他送到沙水的中心。 诸葛正义投去了羡慕的眼神。 夏利鬼鬼祟祟地掏出小网兜，扯着诸葛正义的袖子，将人拉到了水边。他二话不说蹬掉鞋子，捲起裤脚，拿脚试了试水。 沙沙的，踩着软软的，可舒服了。 诸葛正义有点愣：「夏神要亲自下去查看吗？」 夏利正举着小网兜，准备大干一场，闻言兴奋地说：「没错，我要亲自查探出村民失踪的真相。」 然后一条大鲤鱼从他左后方跳出来，他反手一戳，用网兜挑起了大鲤鱼。 成功开张。 诸葛正义讶然道：「逮鱼也是查探的一部分吗？」 夏利理直气壮：「是它自己撞进来的，我只是顺手，下次不会了。」 说着有一条鱼跃出水面，又被他戳进了小网兜里。两条鱼约莫着有五斤重，小网兜不堪重负地弯了腰。 夏利转身看向诸葛正义手里的塑胶袋，伸手讨要：「正义把袋子递给我。」 诸葛正义连忙蹬掉鞋，涉入水中，将塑胶袋腾空后地给了他。 那捲红色胶布和符咒被他塞在了裤兜里。 夏利将鱼放进袋子，又塞给了诸葛正义。 这个时候就算诸葛正义再傻，也看出来夏利是在不务正业。但这是他的偶像，偶像做什么都是对的，所以诸葛正义板着脸也加入了逮鱼大业。 不过十分钟而已，诸葛正义成功被夏利带偏，两个人快乐地在水里追着鱼跑，鱼尾翻起的浪花中洋溢着他们的笑声。 村民：「………」 为什么会觉得那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气氛如此和谐？ 沙地柔软，夏利一脚陷下去，再拔上来，提着腿叉来叉去，玩得忘乎所以，连屁股上的痛都忘记了。 诸葛正义跟在他屁股后，拎着鱼袋子，憨憨地笑着。 小网兜戳起鱼，鱼袋子装着鱼。 胡蝶在河中心转了一圈回来后，他们两个已经收穫颇丰，比附近经验老道的村民逮得还多！ 要不是塑胶袋小了点，估摸着他们能逮个一百多斤。 胡蝶冷着脸站在橡皮艇上，跟看傻逼一样看着他们俩你追我赶。 夏利高举小网兜，跑得像个袋鼠。诸葛正义跟在后边拎鱼，笨重得像只黑熊。 一把木刀横空飞过来，扎中了夏利的后脑勺，他啊地惨叫一声，抱着头栽进了沙水里。 小网兜也飞了。 诸葛正义吓得不轻，扑过来拉他，健壮的身躯轻而易举地将夏利从水里提了出来。 「夏神，你没事吧？」 夏利苦着脸吐出嘴里的沙，风一吹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沙雕。 胡蝶坐着橡皮艇到他们旁边，弯腰捡回了自己的木刀，气定神闲地问：「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夏利指着他就骂：「找你爹！你个毒夫！」 诸葛正义的脸都被他吓得惨白。 从以前开始夏神和胡神就互相不对付，有一次闹得狠了，胡神直接拿刀捅了夏神。虽说最后没成功，但也很吓人的啊！ 诸葛正义结巴地喊：「胡…胡神。」 胡蝶沉着脸：「正义，你先上岸。」 诸葛正义一听就开始犹豫，捏着鱼袋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肯离开。 胡蝶咬牙切齿地说：「放心，我会下手轻点。」 夏利挺着小身板说：「要打就打狠点，老子才不怕你。」 诸葛正义看他气势十足的模样，又想到从前他们闹了那么多次也没出什么人命，就慢吞吞地走向了河岸。 他其实挺不放心的，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他们和平解决。 胡蝶把夏利的头按进水里狂扎勐子。 周围逮鱼的人都惊呆了，见过扎勐子的，没见过频率这么快的。这幸好是水，要是南墙的话早就把人撞脑瘫了。 诸葛正义已经吓到失去语言能力了。 最后一下的时候，胡蝶提起夏利的头，阴测测地问他：「爽不爽？」 夏利对着他的脸喷了口沙子。 第7页 胡蝶：「………」 他真是疯了才会觉得夏狗失忆了更好。 换成以前，他们再不对付，夏利也不会把他气到如此失态。因为从前的夏利是剑利嘴不利，现在是一张嘴又贱又利。 胡蝶刚想松开他的后颈，突然预知到一股危险降临，本能地推开了夏利。 沙水的阻力大，夏利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身体，只见一把木刀擦着他的耳际飞过，胡蝶半个身子被拖下沙水，迅速往深水的地方游去。 胡蝶大声喊着：「水底有东西。」 夏利捡起木刀，扑过去想救他，嘴里也喊着：「废话，我不瞎，你快抓住刀。」 胡蝶伸出手努力去够刀尖，但拖着他的鬼东西速度很快，他与刀尖只差几厘米的距离，却怎么也摸不到。 夏利拼了命地跑着，灌了一嘴的沙。 他知道胡蝶不喜欢他，但他也知道胡蝶是个口是心非的人，他是真的想救他。 眼看胡蝶被越拖越远，夏利深深地感到孤助无力，他保持着出刀的姿势，随着体力的耗尽逐渐慢了下来。 「胡蝶——」 夏利嘶哑地吼了一声。 拖着胡蝶的鬼东西突然停了下来，胡蝶勐地冲出水面，大口唿吸了一下，接着他又扎进水里和鬼东西搏斗。 水面剧烈地翻腾起来，夏利瞅准机会把木刀扔了过去。 在胡蝶接住木刀的剎那，水面骤然变得平静下来，胡蝶也似乎挣脱了控制，警惕地看着四周。 水位已经没到了下巴，夏利奋力地仰着头，熟悉地窒息感缠上了他。 该死的，他不会是有深水恐惧症吧？ 就在这时他的大腿.根突然扫过一个东西，冰冰凉凉的，甚至企图从他的脚腕缠上来，粗糙的触感激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夏利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看向胡蝶，「它好像在我这儿。」 胡蝶提刀扎进水里，朝夏利游过来。 沙水浑浊，他只能看见模煳的景象，一团黑影在水下圈着夏利，姿态亲昵，仿佛是在欣赏捕来的猎物。 他举刀刺了过去，木刀经过驱邪镇魔的符水浸泡，对邪物有天生的克制作用。那团黑影为了躲避木刀松开了夏利，捲起一道水花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水面上传来诸葛正义的唿喊，还有橡皮艇的引擎声。 胡蝶松了口气，浮出了水面。 夏利正在往橡皮艇上爬，脸色红得像是煮熟的螃蟹，胡蝶清楚地看到他的裤子被刮破了好几个口子。 ## 大黄蟒 山间的风儿吹啊吹。 蝉鸣随着鸟叫声没入深林，日光下澈，树叶的阴影在山路间摇曳生姿。 诸葛正义拎着鱼走在最前边，中间是脸色阴沉的胡蝶，夏利捂着裤子走在队伍末。 这是回学院的一段山路，景色很好，但他们当中谁也没有心情观赏。 夏利一直在回想小浪底的事情，当他没入河里的时候，分明有鬼东西下流地摸了他，割烂的裤子就是证据。 但是他怕被胡蝶嘲笑，所以憋住了没说。 想得太投入了，夏利没注意到前边的人停住了脚步，一头撞到了胡蝶的背上。 胡蝶转身瞪了他一眼：「你瞎吗？」 夏利毫不客气地回了句：「你腿瘸了吗？」 胡蝶被气得一噎。 最前边的诸葛正义突然「嘘」了一声，示意他们抬头向上看。 四下树枝交错，绿荫繁茂，在突出的一小截树干上缠着一条大黄蟒，粗壮有力的尾巴垂到了路中央。 夏利：「………」 胡蝶撞了他一下，带着他小心翼翼地往后边退。 夏利边退边说：「这玩意儿长这么大？」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大黄蟒的尺寸，目测比他的大腿还要粗一点。 胡蝶小声说道：「这种蟒都是有灵的，说不定就是这一带的守护神，我们最好绕个路走。」 说完他就发现夏利站着不动了，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大黄蟒。 胡蝶心生不好的预感：「你干什么？」 夏利幽幽地说：「我觉得它已经盯上我们了。」 胡蝶脸色一僵，机械地转过了头。 茂盛的树叶间不知何时探出了一个倒三角的蛇头，吐着猩红的信子，竖直的金色蛇瞳紧紧地盯着最前边的诸葛正义。 它笨重的身躯滑过树干，光滑的鳞片摩挲着粗糙的树皮，每移动一段距离就会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不知为何，夏利突然想到了河底碰他的那股触感，也像蛇的鳞片一样冰凉滑腻。 诸葛正义悄悄地后退，压低了声音说：「夏神，拜託你了。」 夏利：「哈？」 胡蝶也熟练地后退了几步，将施展的场地留给了他。 夏利：「不是吧……」 为什么在这种紧要关头，胡蝶和正义会把他推出来直面死亡？难道他看起来很靠谱的样子？ 他自己都不信啊！ 大黄蟒已经游到了夏利跟前，猩红的信子在他的周身探了起来。 夏利紧张地吞咽了一下，不争气地跪了下去。 胡蝶愣了，诸葛正义傻了。 气氛变得令人窒息，大黄蟒似乎意识到他的无害性，不感兴趣地绕过他，继续游向诸葛正义的方向。 胡蝶忍不住大吼一声：「夏狗你倒是上啊！」 第8页 夏利也吼了回去：「我怎么上？！」 胡蝶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顿时瞪圆了一双狐狸眼，语气古怪地说：「你该不会忘记怎么攻击灵物了吧？」 夏利面色微微一红：「好像是呢。」 胡蝶：「………」 诸葛正义：「………」 这一声吼叫彻底惊动了大黄蟒，沉重的尾巴横扫过去，剎那间撞翻了诸葛正义和他拎着的鱼袋子。 胡蝶连滚带爬地躲过攻击，抽出木刀，气势十足地吼了一句：「你他妈不是失忆，是脑瘫了吧！」 夏利张口要骂回去，却发现胡蝶说的很有道理，他根本反驳不了。 胡蝶护着诸葛正义后退，大黄蟒好整以暇地待在原地，只用一条蛇尾就把他们俩打得狼狈不堪。 它像是逗老鼠的猫，不紧不慢地欣赏着猎物临死前的挣扎。 但夏利还注意到了其他的东西，这条大黄蟒在攻击的同时，总是会把视线落在鱼袋子上，就像……馋猫！ 再联想到大黄蟒一开始就把目标放在诸葛正义的身上，事情好像变得简单了。 夏利跑过去拎起鱼袋子，经过这一路的发酵，死鱼的腥臭味很重。他被熏得两眼发黑，回过神就发现大黄蟒停止了攻击，蛇瞳紧紧地盯着他。 它果然是想抢劫鱼袋子。 夏利强自镇定地说道：「商量一下，我们把鱼都给你，然后你拿了鱼就离开行不行？」 胡蝶讶然地盯着他，诸葛正义一脸恍然大悟：「难怪它一开始无视了夏神，直接来攻击我，因为我拎着鱼。」 大黄蟒好像听懂了他的话，粗壮的蛇尾灵活地甩了过来，用尖尖勾住了鱼袋子。 夏利松了口气，然后脸就被舔了。 猩红的信子从他的左脸刮到右脸，留下了满脸的口水。 他该庆幸蟒蛇是无毒的，否则得毁容。 大黄蟒拿了鱼果断离开，胡蝶被这一幕震惊到不知道说什么好。从前的夏利人狠话不多，所到之处灵物闻风丧胆，现在竟然干起了跟灵物交易的勾当。 一个人失忆了，会连性格也一起变吗？ 胡蝶的眼神复杂，但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三个人收拾好衣服，继续往学院走。 这一路上夏利都在想一件事。 为什么胡蝶和诸葛正义会这么弱？身为超自然研究院的大二学生，先是被水底的鬼东西拖行，接着又被大黄蟒耍得团团转，这就是他们的水平吗？ 要真是这样的话，超自然专业的前景堪忧啊，他得想办法给自己转个专业。 回到小浪底学院之后，已经是晚六点。 三个人顺道拐去食堂吃饭，打算把今天找到的线索理一理，确定好明天的计划。 胡蝶喝了口奶茶说：「现在初步可以判定是有鬼东西在水下拖人，但我暂时还不能确定是哪一类。」 诸葛正义：「连胡神都没有看清鬼东西的外形吗？」 胡蝶摇了摇头说：「水太浑浊了，只能看见一团跟人差不多大的黑影。」 说着，他看向夏利，「夏狗发现什么了没有？」 「啊？」夏利反应很大地接了一声，傻笑着说：「我也没发现。」 胡蝶狐疑地盯着他：「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心虚？」 「哪有？你看错了。」夏利淡定地搁下筷子，一脸正经地说：「据我猜测，那个鬼东西可能是鱼怪。」 诸葛正义问：「为什么？」 夏利：「当时我碰到了鬼东西的身体，感觉是有鳞片的，所以我猜想河底是不是有一条大型的食人鱼。」 胡蝶顺着他的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今天他被拖行的时候，只感觉到有东西缠着他的双腿，但因为裤子没破，所以什么奇怪的触感也没有。 如果夏利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鬼东西就必须同时满足有鳞片和细长身体的条件，而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东西他们刚才就遇见过一条。 ## 农家乐怪事 小浪底的附近坐落着星星点点的村镇，因为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这里从村名到居住的屋舍，到处充满了诗情画意，现在更是依託旅游业发展成了远近闻名的农家乐聚集区。 而就在昨天，这里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王老五农家乐里的厨子晚上加班洗菜时突然跟中了邪似的，跳到了河里。 事发时间在晚十二点，大部分人已经休息了，厨子掉进河里也没挣扎，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因此谁也没发现。 还是到了第二天早上，王老五起来张罗门面的时候才发现人不见了，睡觉的隔间里东西都摆放得好好的，一查监控录像就看到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王老五当即吓得给警方打电话，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之后警方将通话录音发送给了小浪底学院。 因此一大早王老五农家乐里就围满了小浪底学院的学生，夏利三人也在其中。 王老五怕事情传出去影响生意，特地把学生们带到餐厅，又让其他的厨子们做好早饭端上来，最后把餐厅的门一关。 所有好事的视线都被隔绝在外，大家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 夏利坐在最偏僻的地方，捏着一块煎蛋，慢条斯理地吃着。 胡蝶和诸葛正义也在吃，但他们两人都分出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王老五身上。 第9页 已经有不少学生围住了王老五，大家七嘴八舌地问着问题，王老五应付不过来，急得满头大汗，只能尽量挑自己听清楚的问题回答。 「我昨晚睡得早，没听见有什么动静。」 「大胖的性格很好，平时没有跟任何人结过怨，应该不会有人害他。」 「那监控上都明摆着的，大胖是自己跳河的，到现在尸体都没找到，这事儿不得你们费心处理吗？」 「大胖怎么可能会是自杀？他老家还有个老母要养，每个月都得往回去寄钱，他要是自杀了，他老母怎么办？大胖放不下他老母的，他心坎热……」 啪嗒—— 筷子掉落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卡在了王老五说话的间隙，众人都把视线转移到了夏利身上。 夏利嘴里还叼着半个煎蛋，表情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看我做什么？那筷子也不是我掉的啊。 胡蝶捡起筷子，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手滑了一下。」 众人：「………」 「不过——」胡蝶顿了顿，手中筷子一转，状似随意问起：「我正好也有个问题想问问老闆，昨晚留下来洗菜的人只有大胖吗？」 王老五：「还有俩人，但是事发的时候只有大胖一个人在水池边，那俩人在厨房里聊天，等了半天不见大胖回来，还以为大胖是回去睡觉了也就没在意。」 胡蝶点点头：「谢谢老闆招待，我们吃饱了，先走一步。」 说着他站起身往外走。 诸葛正义跟着起身，夏利随手在盘子里拿了个鸡蛋，三人利落地离开了餐厅。 从头到尾胡蝶就问了一个问题，也听不出来什么有用线索，但他们三个人竟然这么爽快地放弃了「王老五」这条线索，怎么看怎么诡异。 夏利失忆前是万年第一，胡蝶是第二，他们的行为很多时候会无形中起到风向标的作用，所以在他们走后，有一部分人也跟着出了餐厅。 这些人没有离开农家乐，而是跟着夏利他们拐去了后院的大厨房，本来他们以为能抄一下学神的作业呢，结果三个人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后就走了。 厨房里站着的两个厨师知道他们的身份，大气都不敢出，任由锅里煮着的东西飘出了煳味。 王老五农家乐的对面就是滔滔河水，浑浊的泥沙经过几天的沉淀，比起刚泄洪的时候清澈了一些。 胡蝶站的地方就是大胖跳下去的地方，水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谁也不知道这底下究竟吞没过多少条生命。 胡蝶：「现在又多了两条线索。」 诸葛正义惊讶地啊了一声，显然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胡蝶看向夏利，问道：「夏狗觉得呢？」 他眼里带着些幸灾乐祸，打算等夏利说不上来的时候好好嘲笑他是猪脑子，但夏利怎么会如他所愿呢？ 夏利：「一，河底的鬼东西能够隔空迷惑人的神智。二，鬼东西选择目标时喜欢肥胖的。」 胡蝶挑了下眉，似乎有点惊讶。 根据监控中大胖的表现，他中邪似的行为确实很像被迷惑了神智，但鬼东西选择目标时的喜好为什么会是肥胖的人群？ 这一点诸葛正义还是没想明白。 胡蝶敲了下他的脑门，笑说：「正义，再想下去你的头髮都要白了。」 诸葛正义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胡蝶正色道：「之前老师在群里发的新闻连结下有公众号的歷史文章，其中一篇报导了失踪人员的信息，无一例外都是偏胖的人群。」 只要是观察力比较敏锐的人，在看过这篇新闻后，都能发现失踪人口的共同点。 诸葛正义恍然大悟：「难怪胡神要去大厨房看看，其实是想确定一下剩下的两个厨师是不是胖子。」 胡蝶：「不止这个，我本来想去碰碰运气的，看看能不能从他们身上套出点有用的东西，毕竟他们也是当事人。结果一看他们的眼神，我就知道问不出什么了。」 诸葛正义仔细地回想了一下。 那两个厨师在他们进门的时候正在切菜，四只手腕同样都在哆嗦，转身的时候，眼里清晰地表达出恐慌、庆幸和求助。 夏利把玩着手里的鸡蛋，深远的目光落在河水的尽头。 这时那群想抄作业的学生陆续走出了农家乐，其中不少人往他们这里张望了片刻，最后都默契地散开了。 虽然很想抄夏神的作业，但夏神失忆前是出了名的狠人，他们不敢贸然套近乎。 学生们既失望又不甘，一步三回头，幽怨的眼神盯得夏利浑身起鸡皮疙瘩。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夏利突然问道：「胡蝶，你之前提到过的守护神是什么，再给我说说呗。」 胡蝶乜他一眼：「你怀疑是这一带的守护神在作祟？」 夏利满脸无辜地说：「我说你能不能别跳过我的问题，然后再甩给我一个问题。我都不知道守护神具体是个什么玩意儿，你让我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胡蝶诚恳地给他道歉：「对不起，我忘了你是脑瘫，下次不会了。」 诸葛正义：「………」 ## 乌龟大仙 守护神是对强大灵物的称谓。 庄子提出「万物有灵」，认为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可以通过一定时间的积蓄突破质的变化，产生难以解释的现象或者个体。 第10页 专家称唿这样的现象或者个体为超自然。 而守护神在超自然界中发挥着主体作用，弱小的灵物会游荡在人世，居无定所，强大的灵物会选择占据一方，成为自己领地内的霸主。 针对这样的灵物，专家又给它们起了个「守护神」的称谓，但其实它们跟传说里的神没有半点关系。 守护神轻易不会离开自己的领地，并且它们有很强的领地意识，绝不允许其他的灵物踏入领地。 就像打劫了鱼袋子的大黄蟒，它就是王屋山的守护神，属于性格温和的一类，喜欢待在僻静的地方睡大觉，很少在人类面前现身。 夏利他们那天会遇上大黄蟒完全就是个意外，后来胡蝶还亲自问了牛牛导师关于大黄蟒的事情。 确定大黄蟒是王屋山的守护神之后，他就把大黄蟒从嫌疑名单上剔除了。 有固定领地的守护神，除非是被挑衅或者败给了入侵者，需要重新寻找领地，否则不会去其他守护神的领地作祟。 胡蝶感觉自己离真相很近了，但有时候他不经意间和夏利对视的时候，又总觉得夏利已经看穿了一切。 夏利不愧是第一，即便是失忆了，带给他的威胁感仍然没有消失。他必须承认一点，夏利绝对是最好的竞争对手。 离开农家乐后，三人沿着河岸寻找线索。 调查进行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尚且不能确定那些人是被「吃」掉了，还是单纯地失踪或被杀，因此他们需要顺着水流的方向看能不能找到尸体。 一圈走下来后，夏利两腿都在打颤。 此时他们站在大坝上，强风颳过，汹涌的黄河水翻起斗大的水浪。 胡蝶努力地抽丝剥茧：「加上厨师，已经有七个人失踪了，有的是在下午，有的是在晚上，时间上好像没有固定规律。」 夏利瘫在铺着的石子上，闻言说道：「我看这么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干脆我们就来个引蛇出洞吧。」 诸葛正义好奇地问：「怎么引？」 夏利支起身子说：「很简单，把你扔下去当诱饵，那只鬼东西说不定就来了。」 诸葛正义信以为真，受惊地说道：「不行的夏神，我…我一点都不胖。」 说到最后他竟然有点底气不足。 夏利被他逗笑了，心情变得超好。 胡蝶白了他一眼说：「要扔也是扔你，一肚子坏水的东西说不定更招鬼东西的喜欢。」 说到这个，夏利想起了点什么，肃容道：「目前为止我们得到的线索有限，并且不一定为实。新闻报导的失踪人员全是胖子，但那天胡蝶却被拖了。」 此话一出，三人之间的气氛霎时变了。 胡蝶阴沉着脸说：「你想让我当诱饵？」 夏利坏笑了起来：「我哪儿敢啊。」 胡蝶缓缓地吸了口气，走到河岸边，心里已然有了想法。 这个方法过于危险，诸葛正义心生担忧，连忙跟着他站到岸边，犹豫地说：「要不还是我下去当诱饵吧，胡神在上边看着，万一鬼东西真的来了，你和夏神一定要救我啊。」 此时的诸葛正义看起来就像个小可怜。 胡蝶面部缓和了下来，温声安慰他说：「没事，我当诱饵不会有危险的。」 诸葛正义还想再说点什么，胡蝶已经转身下了大坝，朝着浅滩走去。 他与一个穿碎花裙的小女孩错身而过，女孩踩着轻快的步子，跑上了大坝，手里捧着一把青翠肥嫩的水仙。 这个月份水仙才刚开始生长，连花苞都没有抽出来，就这么被扼杀在摇篮里。 女孩跑过大坝，爬上一处废弃的码头，扬手把水仙扔进了汹涌的黄河水里。 夏利静静地目睹了全程。 在女孩回程的时候，他主动拦住了女孩，好奇地问她为什么要往水里扔水仙。 女孩爽朗地告诉他：「水仙可以辟邪，扔到水里就可以吓跑那只吃人的怪物了。」 夏利问她：「你怎么知道这底下有吃人的怪物？」 女孩：「我奶奶说的，她还说小浪底的乌龟大仙会把那只怪物赶跑的，可惜这只是她编出来给我听的故事啦。」 全天下的奶奶仿佛都有一种神奇的能力，那就是她们能讲出许多的趣事，有些是假的，有些却是真的。 这个女孩的性格天真善良，即便知道奶奶的故事是编的，也愿意来撒一把水仙。 夏利若有所思地问：「乌龟大仙难道就是这里的守护神？」 「你怎么知道！」女孩满脸惊喜，「我奶奶也说乌龟大仙是这里的守护神，拥有神通广大的法力。只要人们把最珍贵的东西抛进河里，再诚心地许愿，乌龟大仙听到了就会实现他的愿望。」 女孩说着说着脸色有点泛红，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少女心事，变得忸怩起来。 夏利打趣她：「所以你也许愿了？该不会是让乌龟大仙保佑你表白成功吧？」 女孩被说中心事，脸色变得更红了。 她还挺喜欢这个帅气的小哥哥，可惜她马上就要跟爸爸回城里了，不然的话还可以要一个联繫方式，交个普通的朋友。 他们又聊了两句，女孩被一个中年男人喊走了，转身跑向公路，淡紫色的裙子成了风中一朵盛开的鸢尾花。 夏利随即就去了河岸，诸葛正义满脸担忧地站在水边，而胡蝶已经走到了距离河岸十几米的地方。 第11页 此时的水位已经没过了他的腰，胡蝶见差不多了就停下，静静地等着鬼东西出现。在这期间他拿手拍着水面，故意制造了一些动静。 为了缓和诸葛正义的紧张，夏利把刚才自己和女孩的对话讲了一遍。 诸葛正义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地问：「乌龟大仙真的很灵吗？」 夏利：「要不你试试？」 诸葛正义：「好啊。」 夏利讶然地说道：「你还真信了？」 诸葛正义没有回答他，跪到了岸边，满脸虔诚地在水面亲了一下，双手合十地说了起来：「我希望夏神的伤快点好起来，胡神能平平安安的。」 说完之后，他又犹豫地看向夏利：「我好像说了两个愿望，乌龟大仙会不会觉得我贪心，然后不理我呀？」 夏利：「………」 如果他是乌龟大仙的话，会毫不犹豫地实现诸葛正义的所有愿望。 ## 许愿 诸葛正义不是傻，而是憨。 偏偏他憨得可爱，憨得善良，像发光发热的小天使一样，很难让人不喜欢他。 就像他相信乌龟大仙的故事，仅仅是因为想让朋友们都健健康康的。 夏利心里微微有些复杂，也暖暖的。 他蹲到诸葛正义的旁边，问他：「为什么要亲一下水面啊？」 诸葛正义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你说要把最珍贵的东西抛进水里，而我就只有初…初吻能拿出来。」 夏利：「………」 正义果然是天使吧！ 但是这下正义就亏大了，因为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头也不晕了，而正义为了个不存在的愿望贡献出了自己的初吻。 夏利自觉无视了愿望中属于胡蝶的那一半，被诸葛正义感动得一塌煳涂。 「正义——」 「哦对了。」诸葛正义没注意到他的表情，无意中打断了他的话，「夏神，你也来许愿吧。」 夏利果断拒绝说：「不要。」 诸葛正义眼里的亮光霎时熄灭了。 夏利感觉自己真不是个人，于是改口说：「许一个也行。」 说着他也去亲水面，打算用「初吻」换一个愿望。当然了，他不是诸葛正义那种纯纯的性格，内心里绝不会把这种行为当做是亲吻。 权当是喝了口水，骗骗正义好了。 然而就在他的嘴碰到水面的时候，突然有个凉凉的东西啄了下他的嘴唇，一触即分，快得像是浪花消逝。 夏利大惊失色，勐地直起身子，扭头就呸了起来，跟不小心喝了脏东西似的。 诸葛正义担忧地问：「夏神怎么了？」 夏利边呸边说：「草，这河里竟然有这么多憨批鱼。」 他只是亲个水的功夫，竟然和浮上水面换气的鱼撞上了，误打误撞地把失忆后的初吻给了一条不知道长啥样的鱼。 河水浑浊，根本看不清水底下的情况，只希望他亲的是条正常的鱼。 诸葛正义看他情绪稳定下来了，于是催促着说：「夏神快许愿吧。」 此时夏利的心情难以描述，绷着脸说：「我希望尽快找到作祟的鬼东西，把它拖上来暴打一顿。」 诸葛正义满脸崇拜地盯着他，心想：不愧是我的偶像，对待作业的态度好认真。 约两个小时后，胡蝶黑着脸上了岸。 在水里泡得久了会全身发凉，他刚回到岸上就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裤子还在往下滴着水。 于是三人决定去找个农家乐，先让胡蝶洗个澡换身干衣服，再顺便吃个饭。 然后下午的时候胡蝶不肯再当诱饵，他们合起伙骗了个胖胖的同学过来，把绳子往同学身上一栓，就把人推下了水。 岸边有棵大柳树，枝条垂进了水里，夏利爬上一根横在河面上的树干，静静地盯着周围水面的动静。 同学名叫李田，第一次干这么危险的事，吓得两条腿都在打颤。 他抓着绳子，期期艾艾地看向夏利，「说好了的，只要抓到鬼东西，夏神你就要把我拉进你们的作业小组。」 夏利比了个「ok」的手势。 李田逐渐放下了心，其实想想也没那么可怕，毕竟他们学院的第一和第二都在附近蹲着，只要鬼东西敢来，保准走不过三招就会被打得落花流水。 这个时候诸葛正义也完成了准备工作，他把添加了硃砂的红色胶带围着柳树缠了一圈，又在上边粘了几张镇压用的符咒。 只要李田将鬼东西引进结界圈，胡神就能给它来一手瓮中捉鳖。 至于树上趴着的夏神，还是歇着吧。 胡蝶抱着木刀立在水边，身体绷得像一张拉到极致的长弓，一旦确定目标就会飞射而出，击杀敌人。 诸葛正义涉水到柳树下，抬头望着夏利，「夏神要木刀吗？」 夏利：「给我没用，你留着自己用吧。」 他现在脑子里空得跟格式化的手机一样，就是拿着木刀，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挥，趴在树上观察战局就挺好的。 被拒绝了之后，诸葛正义握着木刀走出胶带圈出来的结界，刚一站定就听夏利短促地喊了声：「来了。」 只见李田身旁的水面开始盪起涟漪，一个圈叠着一个圈，就像是水底有什么东西在一边靠近一边吐着小水泡。 涟漪逐渐逼近李田，他自己也发现了不对劲，哆嗦着嘴唇喊：「夏神救命啊！」 第12页 剎那间胡蝶跃进河里，像利箭一样沖向李田的位置。 夏利站得高，看得最清楚，浑浊的河沙在以微小的幅度翻涌。 李田正喊着救命呢，突然就没声了，中邪了似的往水里扎去，水面连朵浪花都没有激起来。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 夏利吼了一声：「拉绳子！」 诸葛正义捡起绑在柳树上的绳子，使劲把人往回拉。绳子的另一头就像系了块千斤重的石头，任凭他再怎么使力也纹丝不动。 而这个时候胡蝶已经赶到了李田身旁，利落地一扎勐子，水花激烈地翻了起来。 木刀偶尔会刺破水面，看起来像是在和什么东西打斗。夏利看了半天，也只看到一条粉嫩的、像鱿鱼触手的东西。 绳子绷到了极致，诸葛正义艰难地稳住脚步，一点点把绳子拉了回来。 夏利从树上跳下来，帮着他一起拉。 很快李田就像上钩的鱼一样被拉回了岸，人已经昏过去了，夏利快速地检查了一下他的全身，幸好没有什么伤口。 只不过当他的视线落在绳子上的时候，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以防万一诸葛正义买的是最粗的麻绳，就是用来拖车也足够了，可是拴着李田那一端的麻绳像是被什么东西磨掉了外边的一层。 另一边诸葛正义焦急地盯着水面，卯足了劲喊胡蝶的名字。 夏利将注意力转回水面。 浪花逐渐变得平缓，木刀也不见踪影，一时之间谁也不清楚水下的情况如何。 他做了个深唿吸，从诸葛正义手里拿过木刀，涉水跑向了胡蝶消失的方向。 夏利：「正义守好结界，等着我把它引过来。」 说完他一头扎进河里，开始向前游。浑浊的水让他的眼睛很难受，心跳声也像在耳边打雷，他知道自己很没有底气。 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挥刀，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打败鬼东西，只能拼一把运气了。 ## 正义变身 水流逐渐变得湍急，泥沙擦着皮肤，粗糙的质感无一不在影响他的判断力。 在水下四米深的地方，夏利终于见到了鬼东西的庐山真面。 竟然是一只超级大的河蚌！ 此时的河蚌张着一条缝隙，吐出一连串的小气泡，很快就窜到了水面，盪起一个圈又一个圈。 夏利试探着靠近，河蚌并没有攻击他的意思，从蚌壳内传来沉闷的敲击声。 不会是胡蝶吧？ 夏利扑到蚌壳上，透过缝隙果然看见了胡蝶穿着的白卫衣。不过有粉色的蚌肉挡着，看不见胡蝶的情况，但从有力的敲击声来看应该还健全着。 在水下不能说话，他同样敲了敲蚌壳回应胡蝶的求助，然后把木刀戳进蚌壳的缝里，利用槓桿原理，脚踩着另一端使劲撬了起来。 蚌壳吐出密集气泡，这些气泡擦着夏利的耳廓窜上去，在水面啪地一下炸开了。 河蚌约有两米宽，能正好吞进一个成年人，被木刀惊动后努力地闭合蚌壳，一人一蚌陷入了僵持。 胡蝶也在努力地抵抗着蚌肉，木刀黏煳煳地戳了出来，差点就正中夏利的靶心。 吓得夏利勐地后退半步，蚌壳闭上了，只留下一条被木刀隔着的细缝。 夏利心说：这可不怨我，是你先吓我的。 他看不见蚌壳内的情形，一时之间又不知道怎么打开蚌壳，索性抓着木刀的柄，奋力把河蚌往水边的结界拖去。 这时蚌壳内又响起敲击声，每敲四下就停顿一会儿，然后又敲四下，仿佛是在传递着什么信息。 四下？是不是四个字？ 夏利一边拖着河蚌，一边还要分心去想敲击声的意思，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 即便有水的浮力可以利用，凭他自己也很难把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拉到岸边，要是有个人过来帮忙就好了。 等等，人的话，那不就是诸葛正义！ 胡蝶敲了四下，一定就是在暗示他找正义过来帮忙，毕竟只有正义的名字恰好是四个字的。 夏利松开木刀，浮出水面，朝着岸边的诸葛正义喊了起来：「正义快过来帮忙，胡蝶马上就要凉了。」 他本来是想突出一下事件的紧急性，没想到把诸葛正义吓得头一懵，情绪失控了。 剎那间狂风大作，水浪翻涌，柳树的枝条被吹到了天上，诸葛正义的周身爆发出璀璨的金光。 水浪打在夏利的脸上，他愣愣地说道：「正义原来还会变身啊。」 只见诸葛正义身形暴涨，脸上、胳膊上覆满了金色的细鳞，一双眼竟然变成了蛇类的竖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他跳进河里，像利箭一般游了过来，速度快得连浪花都没有反应过来。夏利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被水流的后劲刚勐地撞沉到了河里。 浑浊的视线中，依稀看到诸葛正义把河蚌从泥沙里拽了起来，两只手插进木刀隔着的细缝里硬生生地掰了起来。 夏利：「………」 他错了，而且错得离谱，正义这哪里像是小天使啊，明明是大力金刚熊！ 这一连串的变故从开始到结束只花了两分钟，夏利整个人还处在精神恍惚的状态之中，胡蝶已经被救出来了。 诸葛正义撕烂了蚌肉，强势地把胡蝶拖了出来，抱在怀里往岸边游去。 第13页 可怜的河蚌大张着蚌壳，因为被撕得狠了，一时之间也合不上，只能任由水流沖刷着柔软的蚌肉。 夏利凑过去看了起来，发现蚌肉底下有鼓鼓囊囊的东西，翻开蚌肉一看竟然是七颗比拳头还大的白珍珠。 他倒没有贪财的想法，因为数量在这里放着，如无意外这七颗白珍珠对应的就是七个失踪的胖子。 这么一看，白珍珠就显得很恐怖。 他拖着河蚌往岸边走，余光忽然在不远处扫见了一道银白色的影子，像是鱼类尾巴上的鳞片，而且看动静这条鱼起码有个一百多斤。 不知想到了什么，夏利脸色一变，加快脚步往岸边游去。 被摧残过的河蚌体重锐减，很快就被他拖进了结界圈，然后他把胶带封好，跟着爬上了河岸。 胡蝶迎面给他来了个肘击，气道：「我给你暗示了半天『气泡有毒』，你他妈到底听明白了没有！」 夏利：「草——」 他还以为那四下指的是正义，谁能想到是在说气泡有毒，看来不仅他脑瘫，胡蝶比他还脑瘫。 诸葛正义已经恢復了正常，此刻微红着一张脸站在旁边，像个憨憨的小可爱。 夏利的视线落到他脸上，好奇地问：「正义刚才是进行了变身吗？」 诸葛正义连忙解释说：「不是变身，这个是『请神』，可以把附近的守护神请到自己身上，藉助它们的力量办事。」 「哦哦。」夏利表示懂了，转身就问胡蝶：「你刚才怎么不请神？」 胡蝶翻了个白眼说：「那是正义家的祖传天赋，我请不来。」 夏利看着他的眼神当即就变得鄙夷。 胡蝶冷笑一声：「我不会，你也不会。」 接下来三个人把李田喊醒，又给院方打了个电话，请他们过来处理后续工作。 河蚌不能出水，否则被周围的人看到了会引起恐慌，一般这种情况院方都会派专业人士过来处理。 至于他们的作业，已经完成了。 回去的路上，李田同学请吃了冰淇淋。 虽然这次他受了点惊吓，但比起这个，周四能顺利拿到高评分的作业更值得他关注，毕竟学院的毕业要求就是：每一学年至少有一次实践作业评分在80分以上。 夏神的作业小组次次都拿高分，这次他有幸临时加入了夏神的小组，被大佬带飞的感觉真不错，躺着就能拿高分。 吃冰淇淋的时候，几个人又把情报互相交流了一下，因为信息的全面性在提交作业的时候也算分。 胡蝶提供的信息是关于河蚌的，它吐出的气泡里含有毒素，在水面炸裂后会随着风飘散，吸入的人就会变得和厨师一样，满脑子想着沉河。 当时胡蝶已经有把握将河蚌拖进结界，就是因为不小心吸了气泡，才会变得精神恍惚，被蚌肉拉进了蚌壳里。 不过他随身带着护身符，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在蚌壳里胡捅一气，否则他现在已经被闷死在里边了。 之后夏利简单地说了下七颗白珍珠的事情，他怀疑白珍珠就是失踪人口变的。 那只河蚌一定是把人当成了石子，然后以人为核，通过分泌有机物质，造出了七颗珍珠。 胡蝶越听脸色就越阴沉，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甚至自己也差点变成珍珠。 ## 风吹草动 距离评比作业的时期还有一天，提前做完作业的学生可以自由支配时间。 诸葛正义为了庆祝夏利伤好痊癒，提出要进行一次宿舍聚餐。他把柜子里藏了好久的小火锅掏出来，一大早就开始洗刷刷。 而胡蝶负责学习，夏利负责採购食材。 「凭什么？」此时夏利翘着二郎腿，拿眼乜着胡蝶说：「他也不比我帅多少，为什么他不用干活？」 诸葛正义微红着脸说：「胡神不喜欢被其他的事情耽误学习，要是夏神不想去的话也没关系，等我洗完衣服、打扫完卫生之后我就去买，反正时间还早。」 夏利十分感动：「正义——」 这是哪里来的小天使呀？一点都不像某个懒人，就会捧个书装学霸。 假得吃屎。 胡蝶的视线从书本上抬起来，皱眉说：「不要背对着我偷偷翻白眼，也不要在心里骂我，否则我会诅咒你单身一万年。」 「哼！」夏利满脸傲娇，「算你狠！」 然后他才不情不愿地换掉睡衣，踩着人字拖就出门採购了。 小浪底学院坐落在半山腰的位置，单看建筑的外表就像规格大点的道观，学院门口修建了马路和公交站牌，平时会有专车来往学院和城区。 到城区后就热闹多了，两边的店铺一路开到了视野尽头，交通灯由红变绿，车流和人流交错而过，鸣笛声偶尔和着犬吠声一起响起。 有人牵着大狗从栏杆外经过，人行道上排着队经过一群鸭子，赶鸭的老大爷拎着大红色的唱戏机，边走边听边唱。 夏利站在绿化带的边上，等着一群鸭子有序经过后，才松口气走回人行道。 他也没去太远的地方，随便找了家超市进去，发现时间还早没什么人。 吃火锅的话，撒尿牛肉丸是必需的，生菜和川粉也要来一点，还有豆腐皮、千张、毛肚、虾滑、羊肉卷…… 购物篮不知不觉就满了，夏利又拿了两瓶可乐放进去，路过生鲜区的时候发现小龙虾正在促销处理，买两斤以上送冬瓜。 第14页 小龙虾被关在玻璃格里，张牙舞爪，你夹我、我骑你，还有在一起叠罗汉的，放眼望密密麻麻、连绵起伏的红。 夏利扯了个购物袋，拿着夹子挑挑拣拣，专挑那种半死不活的。 因为他觉得龙虾只要没死就还新鲜，而要是太鲜活了又会把袋子扎破，所以买龙虾最理想的就是买那种濒死状态的。 旁边选生蚝的大妈频繁看他，欲言又止，一脸便秘的表情，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拎着生蚝去打价了。 大妈走后，夏利就盯着她的背影看，暗自嘀咕这个大妈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选个生蚝一直用不可描述的眼神瞅他，一定是在暗示他什么！ 想到这儿，夏利勐地哆嗦了一下，甚至感觉脖子后边有人在吹冷气。 然后他拎起龙虾袋子去打价，发现袋子里的龙虾好像变活跃了，个头又大又威勐，一钳子下去把袋子戳了个大洞。 夏利：「………」 这年头龙虾也会迴光返照？ 就在他若有所思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一道炽热的视线落在了他的屁股上，怪让人难为情的。 夏利趁着打价的时候，余光不经意地扫向了大冰柜的后边。他感觉视线就是从那个地方飘来的，但是冰柜后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被刚才的大妈吓到出现幻觉了？ 出超市之后，他原路返回，在路过一处垃圾中转站的时候又感受到了那股炽热的、极具侵略性的视线。 这次他可以肯定不是幻觉。 夏利无意识地绷紧了嘴角，故意拐到一处公交站牌后边，然后再从另一边走出来，这样他的视线能正好把周围巡视一遍。 如果真的有人跟踪他，那他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的地方。 然而还是没有，所有经过的人都很正常，唯一的视野盲区就是垃圾中转站附近放着的三个分类垃圾桶。 如果有人正好躲在后边，那么从他的角度是完全看不到的。 夏利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垃圾桶的后边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就像是被某种细密锐利的东西刮蹭着铁皮表面一般。 这时有位大爷正好骑着自行车经过垃圾桶，看起来格外自然，但他后座车篮里蹲着的小柴犬汪汪地叫了起来。 夏利基本上已经肯定那里有古怪了，但他什么也没有做，转身往人多的地方走。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跟踪他的东西应该不是人类。贸然打草惊蛇或许会惹恼它，到时候他又打不过人家，就很尴尬了。 且看看它跟着是想干什么吧。 回到小浪底学院之后，夏利脚步飞快地走回宿舍，将一大兜食材重重地搁在地上。 正在洗衣服的诸葛正义听到动静，探身从卫生间里出来，憨憨地打招唿：「夏神买了好多东西啊。」 「嗯嗯。」夏利胡乱应了两声，哒哒哒跑到书房，对着认真看书的胡蝶说：「我好像被鬼东西跟踪了！」 胡蝶静静地看着书，仿佛当他不存在。 夏利急了，一把抽走他的书说：「我没骗你，我真被跟踪了。」 他把小龙虾和垃圾桶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胡蝶静静地看着他，不发表任何意见。 夏利：「草，你说点话呀！」 于是胡蝶装模作样地嘆了口气：「你要是出事了，我会给你收尸的。」 夏利：「我还是找正义吧。」 他算是看透了，在这个宿舍里，只有正义才是真心对他好的。 以后他有好东西也只给正义分享，绝对不会给胡蝶一根毛！ 「等等。」胡蝶叫住了他，「把你手里的书留下。」 夏利反手把书甩到了他脸上。 胡蝶气道：「夏狗你找死啊！」 夏利对着他：「哼！」 胡蝶嗤笑一声，这才肯好好说话：「你会被鬼东西跟踪很正常，毕竟死在你刀下的超自然生物数都数不清了，指不定是哪位的家眷过来给它报仇来了。」 夏利想了想，又坐回座位，说：「你记不记得在水底下拖你的那只鬼东西，我们只抓到了河蚌，但拖你的鬼东西肯定不是河蚌，会不会是被它盯上了？」 胡蝶沉吟道：「有这个可能，说来也很奇怪，小浪底怎么会同时出现两个守护神？」 夏利猜测说：「会不会是夫妻俩？我们把河蚌抓了，所以它来给老公报仇了？」 胡蝶点了下头：「那你今后出门小心点，我听说鬼东西都喜欢挑软柿子欺负。」 夏利：「……草！」 ## 做梦 宿舍的小火锅煮了两顿才把夏利买回来的食材吃完，可乐直接喝到撑。 晚上夏利第一个跑去洗澡，洗完就瘫在床上刷视频。什么守护神当街猥亵少年、哪个在校生杀死了一只强大的灵物等，刷出来的视频全是这些玩意儿。 刷着刷着他突然看到了一条关于人鱼的，视频是在海边拍摄的，浪打礁石，背景音很混杂，还有女人的尖叫声，而镜头聚焦的礁石上正躺着一个人。 说是人也不完全对，他的下半身埋了一部分在水里，依稀能看出来是条鱼尾。 但是距离太远，像素也不够清晰，究竟是不是人鱼还是两说。然后画面剧烈抖动了一下，视频自动跳到下一个开始播放。 第15页 夏利倒回去又看了一遍，还是什么也没看清，仅凭一个模煳的影子根本就证明不了那就是人鱼，大概是个噱头。 但是当晚他梦到了人鱼。 海底两百米，光已经透不下来，死寂和黑暗是这里的主题。 夏利起初还惊惶了片刻，意识到这是在做梦之后仍然有点崩溃，周围安静得像是虚无的世界，而他正被虚无吞没。 就在这时他腰上拴着的绳子动了动，有一股力道开始将他往水面上拉。 水流顺着他的潜水装备摩擦出一连串的气泡，沉重的水压在逐渐减小，一道银色的光芒忽地在眼前一闪而逝。 夏利吓得心脏抽疼，无意识地揪紧了腰上的绳子。 尽管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仍然能感受到有一道极具侵略性的视线，将他从头到脚活剐了一遍。 会是超自然生物吗？还是史前巨鲨？ 夏利的脑子里混乱得像一坨屎，拉着他的绳子就是搅屎棍，慢得令人窒息。 他的脚腕突然被一只手握住了，隔着一层薄薄的潜水服，那只手下流地揉了起来，从脚踝到脚心，仿佛是在探索什么。 夏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也不想地一脚踹了过去，只听到一声短促的闷哼，然后他整个人被箍在死神的怀抱里。 这不是鱼，他能感受到对方有力的心跳声，包括胳膊、胸膛等，和人类并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海底两百米怎么可能会有人？ 距离海面越来越近，浅淡的光像蜘蛛丝一样垂了下来，预示着活命的机会也来了。 只要能挣脱鬼东西的桎梏，游出海面，拉绳子的人一定会救他。 夏利给了背后的鬼东西一个肘击，结果对方不仅没有退开，反而变本加厉地圈住了他的胳膊，连两条腿也被缠住了。 果然不是人类，他的下半身是类似于蛇尾的东西。鬼东西的力气大得惊人，夏利一时挣脱不开，粗壮的尾巴挤进了他的双腿之间，好奇地磨蹭着。 如果箍着他的是个人类，他上去之后可以直接告对方猥亵罪。可惜这是个吃人的东西，指不定在思考着从哪个部位下口呢！ 然后他发觉鬼东西在扯他腰部的潜水服，动作笨拙，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一股浓浓的违和感袭上心头。 夏利眼瞪着头顶的光，突然就惊醒了。 只见一道人影正俯在他的床上，高高架起他的一条腿，另一只手还抓着他的裤腰带，整个人的姿势难以描述。 夏利眨了眨眼睛，尚且有点呆滞。 他一定是还没醒。 然后夏利勐地给自己甩了一巴掌，当即疼得呲牙咧嘴，人也彻底清醒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先下手为强，一脚踹向人影的脸部，直接把人影踹得晃了两下，转身掠出了房间，快如闪电。 夏利赤着脚跳下床，啪地摁开了灯，房间里的黑暗霎时被驱散。 胡蝶和诸葛正义脸朝外睡得正香，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把他们吵醒，跟猪似的。 书房里静悄悄的，那道人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但他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了洗漱架，散乱一地的牙刷证明那不是一场简单的梦境。 夏利忍不住吞咽了一下，手脚冰凉地走回睡觉的里间。 如果他那一瞬间没有看错的话，那个人影拖着一条覆满银色细鳞的鱼尾，长度大概有两米多，能正好将人缠在自己怀里。 如无意外，他就是那天在水底下拖行胡蝶的另一只鬼东西。 夏利走到胡蝶床边，喊了他两声，结果没喊醒。然后他又去喊上铺的诸葛正义，也没喊醒，两个人睡得很沉。 这不正常，他们俩就像被下了蒙汗药一样。 夏利一巴掌扇在胡蝶的脸上，胡蝶在睡梦中皱起了眉，但就是醒不过来。 夏利：「………」 后半夜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始终不敢闭眼，生怕那只鬼东西去而復返，把他的裤子扒了。 虽然不知道鬼东西要干什么，但是如果连死都不能体面一点的话，那他拼了命也要活下去。 第二天早上胡蝶准时起床，揉着自己的脸说：「睡得久了，感觉脸有点麻。」 诸葛正义憨憨地笑着：「昨晚我好像听了一首助眠神曲，睡得特别香。」 夏利：「………」 这时诸葛正义才看到睁着眼的夏利，登时被他的黑眼圈吓了一跳，紧张地问：「夏神昨晚没有睡好吗？」 难道是他昨晚说了梦话或者磨牙，吵到夏神了？ 夏利忧伤地嘆了口气说：「你们醒了就好，我先补会儿觉。」 胡蝶捂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诸葛正义已经认定是自己吵得夏利失眠了，愧疚万分地说：「那夏神睡吧，我和胡神吃完早饭后会给你带一份的。」 「别！」夏利激动地坐起身，「求你们别出这个门，求求了！」 他可不想睡着睡着就嗝屁了。 有清醒的胡蝶和诸葛正义在这守着，起码他的安全能得到保障。 胡蝶表情古怪地说：「你吃错药了？」 夏利重重地倒回床铺，闭上眼说：「你说的对，我不小心喝了敌敌畏，怕是时日无多了，是朋友你们就留在这里多看看我。」 胡蝶无语至极：「傻逼吧你，宿舍哪来的敌敌畏？」 第16页 诸葛正义愧疚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不过被夏利这么一闹他们确实没有出门，叫了两份外卖解决早饭，然后胡蝶去书房学习，诸葛正义就乖乖地坐在夏利的床边看着他睡觉。 ## 作业评比 夏利补了一个小时的觉就被喊醒，诸葛正义提醒他今天是周四，早九点就要开始进教室评比作业。 而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将自己的作业通过文字的形式发给了牛牛导师，今天只需要去听一下自己得了多少分。 诸葛正义叫外卖的时候给他留了豆浆和小油条，已经凉了，夏利洗漱后将就对付了几口就出门了。 他们的教学楼共有四座，分别位于东西南北四个区，学院採取就近原则分配班级和教室，因此出了宿舍楼，小路的尽头隔着一条宽马路就是教学楼。 楼也是道观的样式，但里边却充满了现代化的气息，大厅正中甚至放了一排自动贩卖机，还设了个无人值班的前台。 夏利跟着胡蝶他们上了六楼，进了走廊尽头的大教室里。 教室内有一半是玻璃，透过整面玻璃墙能将小浪底学院一览无余，这个教室可以说是观景最佳的位置。 讲台上站着一个笑眯眯的男人，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脸蛋和身体浑圆浑圆的，瞧着就一身的福态。 诸葛正义率先打招唿喊：「牛牛导师。」 男人满意地点点头，视线穿过两人落在最后边的夏利身上，关切地问：「夏同学这几天脑子补得怎么样了？老师推荐的鱼头汤有效果吗？」 夏利：「………」 牛牛导师真是个记仇的小男人哼。 他要是回答说「有效」，就等于承认了他的脑子确实该补，而要是说了「无效」，则说明他的脑子差到无可救药，连鱼头汤都挽救不回来。 他才不上当！ 牛牛导师若有所思：「看来是有点效果的。」 夏利：「………」 这他妈要不是他的老师，他绝对冲上去给对方来一顿左右手混合双打。 作业评比开始，夏利坐在教室最后边，左右分别是诸葛正义和胡蝶，前边正巧就是工具人李田。 牛牛导师捏着a4纸说：「先来念一下最佳小组的分数，经过几位老师批改之后，我们决定评『别怕爸爸在组』为第一名，组长夏利90分，组员胡蝶86分、诸葛正义95分、李田81分。其中夏利找到失踪人员奖励了5分，诸葛正义击杀河蚌奖励5分，有异议请举手。」 胡蝶刷地举起了双手问：「请问导师我们的组名是不是夏狗改的？」 牛牛导师笑着说：「是。」 胡蝶放下手，阴测测地瞪着夏利：「下课后一起去厕所。」 夏利：「不至于吧，就一个组名……」 在胡蝶逐渐恐怖的眼神里，夏利艰难地憋住了后半句话。 诸葛正义在旁边小声地说：「这个排名是要在全校公布的，而且会在大公屏挂到下一次作业评比，夏神你起的这个组名…不太好。」 夏利两手环胸，不以为意：「你们就是想的多，我觉着这组名挺好听的。」 胡蝶：「呵呵。」 下课的铃声一响，胡蝶就拖着夏利往男厕所走，夏利死劲拽着书桌，憋得脸红脖子粗，就是不肯遂他的意。 牛牛导师笑眯眯地走过来，手里提着一把木刀，轻轻地敲了下夏利的手背。 夏利疼得手一松，被胡蝶扯到地上，两个人当即滚成一团。 胡蝶破口大骂：「傻逼你眼瞎啊！」 夏利反唇相讥：「我他妈有你瞎！」 「好了好了。」罪魁祸首牛牛导师装成和事佬的样子，温和地说道：「夏同学之前的木刀在任务中丢了，学院又重新给你申请了一把，你看看趁手吗？」 夏利拍拍屁股上的灰，接过木刀耍了两下，结果不小心戳在了胡蝶的胸上。 胡蝶：「………」 夏利没什么诚意地说：「对不起啊。」 胡蝶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抽出了自己的木刀，「我们一决生死吧。」 夏利哼唧起来：「你干嘛这么小气，反正你胸这么平，戳两下又不吃亏。」 「噗嗤——」 班里的同学忍不住偷笑起来，好事的人偷偷给夏利吶喊助威。 「夏神加油！夏神沖鸭沖鸭！」 「扒了胡神的衣服！」 诸葛正义跑过来劝架，嘴还没张开就被胡蝶凶神恶煞地瞪了一眼，当即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气氛陷入僵持，众人翘首以待。 诸葛正义偷偷挪着小碎步，用自己健壮的身躯挡在了两人中间。 夏利踮起脚尖，与同样踮着脚尖的胡蝶对视，两个人隔着一堵大山谁也不让谁，仿佛谁先眨眼谁就输了一般。 有人小声地问：「到底打不打呀？」 牛牛导师也很好奇：「你们打不打？老师帮你们清场地。」 胡蝶咬牙切齿：「出去打。」 夏利：「我不！」 胡蝶：「出去！」 夏利：「不！」 看着两个人又开始斗鸡嘴，牛牛导师失望地嘆了口气，说：「既然你们不打，那老师就带夏同学去看病了。」 夏利愣了愣：「看什么病？」 牛牛导师：「心理疾病。」 起初夏利以为牛牛导师是在耍他，直到他真的被推进心理谘询室，坐到椅子上，手捧着医生倒的白开水，才有点信了。 第17页 对面的医生留着亚麻色的短髮，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有一种亲和的魔力，眼角眉梢都晕着淡淡的温柔。 医生自我介绍说：「我叫启明星，在这里你可以把我当作是普通的朋友。」 夏利扯了下嘴角：「我没病。」 启明星：「不用紧张，今天我们只是单纯地聊两句而已。」 夏利：「我没病。」 启明星笑容不变：「我们先来说说你的伤口吧。头现在还疼吗？」 夏利：「我没病。」 不管启明星说什么，他嘴里只有这三个字，态度十分坚决，拒不配合。 启明星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好叭，你没病，我们只是聊——」 不等他说完，夏利就打断了他：「既然我没病，那我可以走了吗？」 启明星：「………」 从业五年，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棘手的病人，跟他妈复读机一样。 对上夏利清澈的双眸，启明星说服自己这是一个有病的灵魂，喜欢披着坚硬的盔甲伪装自己，实际上正在渴望着他的拯救。 作为一名医生，他要用爱心和耐心对待每一位病情复杂的病人。 启明星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 心理谘询 短短的交谈过后，启明星初步了解到夏利的性格属于内向型，不容易对其他人敞开心扉，所以他决定换个方式进行治疗。 他把夏利手中凉掉的白开水拿走，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笑着说：「年轻人应该更喜欢喝这个吧。」 夏利懒散地掀起眼皮看他，也不伸手去接。 启明星笑了笑，将可乐放到他桌前，然后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喜欢吃糖吗？甜食可以让人的心情变好。」 夏利幽幽地说：「我没病。」 启明星自动忽略了他的话，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巧克力，笑着说：「最后一块，便宜你了。」 夏利认真地问他：「医生，你不觉得真正有病的是你自己吗？」 启明星笑得一脸坚强：「我还有泡泡糖、跳跳糖——」 「医生。」夏利平静地打断他的话，轻轻地说道：「我没病，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不要再绕弯子了。」 顿了顿，夏利又说：「你这样很烦。」 启明星：「………」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推翻了自己对夏利的第一印象。 这位病人不是内向型，相反他锐利果决得像一把出鞘的刀。 启明星对上夏利的眼神，那是一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仿佛发生什么事情都撼动不到他的内心。 这样的眼神坚强、孤独、美丽。 「你的记忆从哪里开始丢失的？」启明星听到自己冷静地询问。 听到这句话，夏利反而放松了些，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回想起来。 他就知道学院不会单纯地给他看病，原来是想看他是不是真的失忆了。因为正义告诉过他，在他失忆前参加了一次亚特兰蒂斯的探索工程，想必他丢失的记忆里有某些人想要知道的东西。 夏利：「我脑子里很空，基本上连穿开裆裤的记忆都没有了。」 启明星也不意外：「这么说你全部忘记了？」 夏利慢吞吞地点了下头：「可以这么说，不过我能想起来一些生存本能，比如怎么用筷子、怎么穿衣服。」 启明星：「肌肉记忆，除此之外还能想到其他的事情吗？」 夏利摇摇头说：「不能了。」 启明星又问他：「近期做过噩梦吗？」 夏利的眼睛立时瞪得圆圆的，像猫儿一样，激动地说：「有！我梦到在水里被人…人猥亵了。」 差点就说出人鱼了，不过他要真的说出了人鱼，恐怕今天的心理谘询不会简单地结束了。 启明星的眼里带上了一点同情，语调放得轻且柔：「治疗你的附属医院把病歷发给我了，上边显示你有点轻微脑震盪和肛.裂，我们初步猜测你是被侵犯了。但研究院找到你的时候，你的身上很干净，什么也没有留下，所以无从辨别侵犯你的人是哪一个。」 夏利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嘴角压得死紧：「什么意思？」 启明星耐心地给他解释起来：「失忆前你和三个人组队参与了一次重要的任务，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你一个人。我们不知道任务中发生了什么，但你的伤情告诉我们很有可能在你们之间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夏利沉默了一会儿问：「能不能看出来我操别人了吗？」 启明星微微有些尴尬：「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夏利：「因为我觉得失忆前的我应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这次换启明星沉默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启明星突然压低了声音问：「那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你把他们三个杀了？」 夏利认真地想了想：「有可能。」 启明星大概也觉得可能性太大了，唿吸有点发紧，仿佛是触摸到了真相的边沿。 一定是那三个人觊觎队友美色，一时把持不住犯下错误，最后却被夏利反杀，尸体也扔进了海里餵鱼。 而夏利遭受严重的创伤之后，虽然获救，却选择了封闭自己的记忆。 启明星看着夏利的眼神愈发同情，甚至在心里骂那三个人真该死。谘询结束的时候他亲自把夏利送出门，硬是给人塞了满满一裤兜的棒棒糖。 第18页 关上门的瞬间，手机铃声如约而至。 启明星摁下接听键，冷静地说：「确实是失忆了，目前来看没有恢復的迹象，并且我怀疑其他的三个人可能侵犯过夏利，导致他经受精神创伤……」 学院里鸟语花香。 夏利踢着一颗小石子，等它轱辘一段距离停下后，再跑过去踢一下，七拐八扭地向前走。 其实他在想事情，启明星的话提醒了他，也许在亚特兰蒂斯的探索工程中他们真的见到了人鱼。 那个梦并不是毫无根据的，而且他醒来的时候也确实看见了疑似人鱼的超自然生物。 会不会是探索工程里遇见了人鱼，而出于某种原因人鱼一路尾随他回到了小浪底？ 有这个可能。 至于侵犯的问题，夏利倒是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人，再去纠结死人的事情也没有必要。 就像胡蝶说的，他就当作是跟人玩了一夜爱，努力忽略掉它，生活还是美好的。 现在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跟踪他的人鱼究竟有什么目的。既然其他三人都死了，他应当也不会成为例外，所以这条人鱼很可能是来追杀他的。 他得给自己找个保镖，正义的请神看起来很强，而且正义还是小天使性格，或许他可以拜託正义帮忙。 想通了关节之后，夏利一脚踢飞石子，屁颠屁颠地去找诸葛正义。然而他还没走出两步，就再次遭遇了人鱼的袭击。 学院里的人不多，绿化搞得又比较好，他走的这条路就在茂密的树叶之间，如果不大声喊叫，谁也不知道里边有人。 夏利倒是想喊叫，但人鱼一出现就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拖进了小树林。 人鱼的速度很快，两边的树木都在飞速地倒退，幸好他坐在人鱼的尾巴上，否则这一路拖下去他的腿都要废了。 林木逐渐变得幽深，光线暗了下来，人鱼一路将他拖出了学院的范围，径直带到了山间密林！ 夏利气得在心里骂：垃圾学院，非要建在山里，学生被拖走了都不知道！还有垃圾人鱼，勒得他腰疼，死都不能让他死舒服点。 ## 白日做梦 听说人鱼喜欢用歌声迷惑水手，让他们在美梦中快乐地死去。 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夏利很想向人鱼申请这种死法，可惜人鱼肯定不会同意。 他被按在人鱼的尾巴上，这次倒是看清了，确实是一条漂亮的银色鱼尾，细密的鱼鳞在光线折射下泛着星星点点的光。 人鱼松开了他的嘴巴，从背后扒了他的裤子，两指向外推开了屁股。 夏利张口就骂：「流氓！」 人鱼的动作顿了顿，鱼尾灵活地塞了一截到他嘴里，两指推得更开。 夏利憋得脸色通红，但他的嘴被鱼尾最细的一截堵住了，合都合不拢，只能唔唔地乱叫一通，口水顺着鱼尾流了出来。 他不知道人鱼要干什么，未知的恐惧让他全身都止不住地发颤。哪怕现在人鱼直接咬掉他一块肉，都会让他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屁股那里凉飕飕的，出乎意料的是，人鱼什么都没有做，又替他拉好了裤子。 自始至终夏利都被迫趴着，身上被鱼尾缠得跟麻花一样，什么也没有看到，但全身的触觉被无限放大。 他能感受到人鱼健壮的身躯紧贴着他，双臂慢慢地将他拉进怀里，从背后抱着他躺了下来，然后就一动不动。 跟他妈死了一样。 夏利：「………」 嘴好酸啊，这傻逼鱼啥时候才能把尾巴抽出去。 他忍不住拿后背去蹭人鱼，唔唔地叫了起来，疯狂暗示要把嘴里的鱼尾拿掉，舌头不停地去推鱼尾。 然后他就感觉后颈被咬了，人鱼用牙齿碾揉着一块肉，气息暧昧。 夏利好像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这条人鱼是把他当成抱枕了，要贴着他一起睡觉呢。 想想也是，如果这是亚特兰蒂斯的人鱼，那他一路跟过来必然十分艰辛。夏利甚至无法想像一条人鱼如何在陆地上行走了将近一万公里的路程，才从直布罗陀海峡追到了王屋山。 这条人鱼一定很疲惫，连咬着他后颈的力道都轻得像羽毛一样，吐出来的唿吸又沉又重。 夏利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怔愣地盯着前方的密林，一只白色的蝴蝶悄悄飞过，夏虫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里很美，没有一丝杀气。 所以人鱼根本就不是来杀他的，否则也不会这么稀罕地抱着他。 在亚特兰蒂斯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他和这条人鱼之间又存在怎样的纠葛？夏利突然对这个感到了一丝好奇。 但是他的嘴被堵着问不出话，人鱼也已经贴着他睡着了，均匀的唿吸从他的后衣领里吹进去，酥酥麻麻地落在嵴背上。 大概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夏利逐渐也变得困倦起来，半眯着眼思绪开始发散，最后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漂亮的鱼尾缠着他，两个人密不可分。 夏利又开始做那个海底的梦。 这一次他被拉出了海面，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合力将他拖上了船，海水顺着潜水服哗啦地流下。 他「看」见自己冷漠地坐在甲板上，动手脱掉了潜水服，那对金髮碧眼的双胞胎围着他问了几个问题，但都被无视了。 第19页 其中一个怒了，绷着脸说：「夏利，我跟你说话已经是你的荣幸，你做出这副表情给谁看呢？」 旁边的兄弟立马拉了拉他的袖子，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脏话。 夏利这才抬起头，碎发被海风吹动，露出标准的一张东方美人脸。他的表情足够冷漠，也足够疏离，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日天日地模样。 双胞胎用英语交谈了两句，接着捡起地上散落的潜水服和绳子离开了。 就在这时，船舱内走出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留着胡茬，扎着小辫子，很有中世纪流浪诗人的温柔气质。 他先是露出一个见怪不怪的表情，这才无奈地说道：「利，不要生气，马可和波罗只是脾气急了一点，其实他们没有歧视你和你们研究院的意思。」 夏利默不作声地站起身，走到栏杆边，任由海风吹干自己的头髮。 球拉克追过去说：「你偶尔也要温柔一点，东方人都像你样吗？你们和贵族养的宠物猫一样会挠人心肝。」 他的中文听起来很流利，但连起来听总让人感到一丝违和。 球拉克絮絮叨叨地说着，跟酒吧里搭讪的醉汉有得一拼。夏利终于转头看他，神态冷淡地打断了他：「水下什么也没有。」 马可在船的另一边大声喊道：「除了脸之外没有任何可取之处的垃圾玩意儿就是令人噁心。」 夏利的眼神冷了下来，转身走开了。 球拉克嘆了口气，隔着船舱朝对面的双胞胎喊道：「你们对利的态度好点，大家都是出来工作的，应该相互扶持。」 马可冷哼了一声：「我可做不出来虚伪的噁心模样。」 回到船舱之后，夏利去沖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就靠在小窗边静静地眺望着海面。 海面不算平静，天空有乌云在聚集。 忽然一道浪花飞溅，快得像海鸟掠过水面一般，接着又是一下、两下、三下，好像在故意吸引他的视线。 夏利不自觉地把脸贴近了小圆窗，一道银色的鱼尾随着浪花一闪而逝。似乎是发觉了他的视线，那道鱼尾扑腾得更欢了，一个扫尾掀起层层水幕。 甲板上的双胞胎兄弟也被动静吸引，转到船的另一边想看清楚，结果发现是下雨了，雨滴砸进海里就溅起了水花。 马可惊叫起来：「天气预报说今天是阴天，到了傍晚才会下雨的！」 波罗耸了耸肩：「天气预报又不准。」 球拉克匆匆回到驾驶室，打算在雨下大之前将船开回岸边。 然而海上的天气多变，暴雨来得太快，船只开出了一段距离就被大浪高高托起，再勐地抛下去。 斗大的雨滴砸在甲板上，噼里啪啦的响。 双胞胎兄弟也进了船舱，与夏利面对面地坐着，气氛显得格外沉闷。 小船上下颠簸，球拉克在奋力地开船，马可和波罗紧紧地抱在一起，生怕被颠出船舱淋雨。 不知过了多久，球拉克的声音从驾驶舱内焦急地传了出来：「引擎突然坏掉了，我们要滞留在海面了。」 气氛因为这一句话变得更加沉闷，双胞胎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好的预感。 ## 勐男一号 海浪打翻了小船，四个人全掉进水里。 马可紧紧地圈着波罗，两个人奋力往海面上浮，球拉克想抓住夏利，却被一个海浪推到了远处。 夏利水性很差，再加上风疾浪大，一时之间被水流推着往更远处漂。 眼看他与三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球拉克毅然转过身，朝重新浮上海面的小船游过去，马可和波罗已经爬到了船边。 夏利缓缓下沉。 窒息的感觉揪紧了他的胸腔，变得唿吸困难，好像被一头恶兽勒住了脖子。 他勐地惊醒过来，两眼无神地盯着头顶细密的树杈。 阳光落下来，照在他的鼻尖，痒痒的。 人鱼已经离开了，他独自躺在地上，胳膊旁边放着一把木刀，身上盖着几片宽大的树叶，绿得发光。 夏利沉着脸扔掉树叶，坐起来观察四周。 只有夏金子在，那条黄金大蟒悠哉地挂在树枝上，垂下来的一截蛇尾在盪鞦韆。 它是王屋山的守护神，也许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内，是夏金子帮他赶跑了人鱼。 想到这里，夏利沖它笑了笑：「谢了，我的宝。」 夏金子晃了晃尾巴，转身钻进树丛。 回到宿舍之后，胡蝶就开始质问他跑去了哪里，到处都不见人影。 一提起这个，夏利就气鼓鼓地说：「我还想说你们真不厚道，也不知道等等我，就刚才那会儿我被人鱼拖进了山里。」 诸葛正义吓得不轻，连忙跑过来看他有没有受伤。 夏利窝在椅子上，满面忧愁：「我恐怕是真的被盯上了，你们说它是不是想吃我的肉？」 胡蝶若有所思：「歷史书上说，人鱼确实有吃人肉的传统。」 夏利更忧愁了。 诸葛正义在一边安慰他：「夏神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夏利十分感动：「正义啊——」 胡蝶白了他们一眼说：「别忘了下周就是超自然生物研究专业四级考试，正义和我不可能一直陪着你。」 夏利愣了愣：「还有考试？」 第20页 胡蝶：「当然了，每个学生毕业前都必须拿到专四，而且考试是单人参加，我们就算分到一个考区，也可能待在一起。」 夏利傻了：「那我可怎么办？」 诸葛正义在一边沉默了会儿，然后下定决心说道：「到时候我就缺考，陪夏神一起去考试。」 胡蝶：「你疯了！就两次机会。」 诸葛正义憨憨地笑起来：「我陪夏神考过去之后，下一次再考也一样的。」 胡蝶言辞犀利地问他：「万一你们俩一次没过呢？你就白白丢了次机会。」 诸葛正义：「那我也要保护夏神。」 夏利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然后不正经地靠到诸葛正义身上，「正义，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不用你缺考，这件事我会自己解决的。」 诸葛正义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 「放心吧。」夏利灿烂地笑着，「你都叫我夏神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晚上他们洗完澡躺在床上，胡蝶在敷面膜，诸葛正义还在纠结白天的事情。 夏利翻着通讯录，找到了备註「爸爸」的一串手机号。 从他在医院醒来之后，他的卡上每天都有人打一笔巨款，备註都是三个字「零花钱」。应该是他爸爸打来的，夏利猜想他们家应该很有钱。 所以他打算给爸爸打个电话，让爸爸给他安排俩保镖，考试的时候偷偷带去。 他犹豫了一下把电话拨了过去，对方秒接，并直接怼来一句：「你想死吗？」 夏利啪地把电话挂了，眨了下眼睛。 胡蝶在一边幸灾乐祸地问：「这是被谁骂了啊？」 夏利：「我爸。」 胡蝶惊异地问：「你还有爸？」 夏利：「滚！」 诸葛正义翻个身朝向夏利，犹豫地说：「夏神以前不是说自己无父无母的吗？」 夏利：「………」 难道是认的干爹？ 他不信邪又打了回去，这回他抢在对面说话之前喊了声「爸爸」，声音又甜又脆。 对面果然愣了一会儿。 足足三分钟过后，对面突然传来一道性感的娇嗔：「夏哥怎么不动了？」 夏利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听筒内传来一阵布料悉索的声音，接着是开门关门的声音，估计他爸换了个安静的地方。 夏利：「刚才是我妈？」 夏之耀：「你妈早死了。」 接着就是一阵冗长的沉默，夏利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连敷面膜的胡蝶都忍不住投过来一道疑问的目光。 好久之后，夏之耀不耐烦地问：「脑子怎么样了？」 夏利：「挺好的。」 夏之耀在风中点了支烟，缓慢地吸了一口，「以前的事儿还记得吗？」 夏利：「不记得了。」 夏之耀嗤了一声：「也是，你要是还记得那些破事，打死都不会给我打电话。」 夏利心想，他跟爸爸之间或许有仇？怎么两个人聊天的氛围这么奇怪呢？ 夏之耀吐出烟，阴沉地问他：「今天打电话的目的是什么？」 终于说到正事上了，夏利忍不住从床上坐起来，急急地说：「爸你给我安排个保镖过来，我被鬼东西跟踪了。」 这时夏之耀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愉悦：「你在怕死？」 夏利夸张地说：「你根本就不知道那只鬼东西有多可怕，它长着血盆大口，一百颗獠牙，一口就能把我头咬掉，嘎嘣嘎嘣地嚼了——」 「行了。」夏之耀打断他的话，有那么点宠溺的意思，「明天在宿舍等着吧。」 夏利：「谢谢爸！」 果然世上只有爸爸好，有爸的孩子像个宝。 挂完电话之后，夏利搜索手机号，把夏之耀的微信给添加上，发了个「爸爸晚安」的富贵表情包， 他爸也挺有意思的，微信名叫「勐男一号」，夏利笑着笑着也给自己改了个「勐男二号」。 也许是得到了爸爸的支持，这一夜夏利睡得特别香，那股被盯着的感觉也消失了。 ## 美女你谁？ 叩叩叩—— 不疾不徐的敲门声响起，夏利翻身从床上蹦下来，踩着人字拖跑过去开门。 「来了来了。」 想不到李大壮来得这么快，他刚才还在跟夏之耀发信息呢，说着说着人就到了。 微信界面还停留在他和勐男一号的聊天记录上，夏之耀说保镖叫李大壮，人长得又黑又壮，力气大得能把一头牛扔上天。 夏利咂摸了一下，就觉得很有安全感。 宿舍门拉开，他从手机屏幕上抬起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海蓝色的眼睛里，就像被迎着风吹拂了剎那。 夏利的脑子当机了，嘴巴微微张大。 说好的又黑又壮呢？怎么这个人长得这么白净？也就跟「壮」搭了个边，一头及腰的浅色长髮毛躁地散在背后，整个人就跟画里跑出来的精灵似的。 楼道之间正巧有阳光洒进来，他的头髮泛着淡淡的金色，像正午的海面。 夏利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美女你谁？」 这绝对不是个女人，因为没有一个女人会散发出这么强烈的雄性气息，但他的脸又实在太有迷惑性了。 他先是打量了周围片刻，然后才把视线落进夏利的眼中，轻声说道：「你好，我是你失忆前的老公，我叫区澜。」 第21页 夏利干巴地说：「老…老公你好？」 然后他们就这么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今天学校安排的有理论课，胡蝶和诸葛正义已经去上课了，夏利为了等李大壮过来，就请了一天的假。 也就是说，整栋宿舍楼只有他和区澜在。 夏利忽然有些心发慌，尴尬地问：「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区澜点点头，越过他走了进去。 屋内的光线偏暗一些，夏利跟在区澜的身后，这才发现他的发色是偏蓝的，衬着纯黑色的西装特别勾人。 夏利偷摸拿出手机，给勐男一号发消息：李大壮是不是他的外号？ 勐男一号：是。 夏利稍微放下了心，又问：他为什么说他是我失忆前的老公？ 这次对面等了一会儿才回覆：我竟不知道他对你有这种心思，不过你们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或许是友情变质了。 这回夏利彻底放下了心。 也就是说他和李大壮打小就在一起，而李大壮偷偷暗恋他又不敢说，这次趁着他失忆了就冒充他的老公。 啧，心思真够深的。 夏利把区澜带到自己的座位，又跑卫生间给他放了杯自来水，笑眯眯地递了过去。 夏利：「凉水你不介意吧？」 区澜嘴上说着不介意，但接过水之后就放到了桌子上，始终没有喝一口的打算。 夏利拉过胡蝶的椅子，坐到他对面，开始梳理对方的业务。 夏利：「是这样的，我最近被鬼东西跟踪，他很可能是来杀我的。你的责任就是保护我的安危，直到我考完超自然专四。」 区澜的眼中闪过一抹戾气，但因为他是低着头的，所以夏利没能发现。他问：「你想让他怎么死？」 夏利愣了愣：「你打得过人鱼？」 区澜：「………」 气氛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尴尬，夏利清了清嗓子，就听区澜淡淡地问道：「跟踪你的是一条人鱼？」 夏利点点头：「是啊，你可能对超自然生物不太了解，我看歷史书上讲的，人鱼超级兇残，喜欢把人撕成两半啃了。」 区澜没说话。 夏利以为他是退缩了，好心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你不要有压力，只要让我活着考完超自然专四就可以了。」 区澜将手覆到他的手背上，许诺说：「我会杀了所有伤害你的东西。」 夏利勐地把手抽回来，干笑了两声。 看来这个小伙伴对他的爱很深啊，竟然都到了心理变态的地步，他忽然不知道该不该阻止区澜继续冒充他的老公。 虽然是个玩笑话，但要是不阻止的话，就相当于是默认了啊！可要是阻止的话，又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算了直接忽略吧，反正考完试区澜就离开了，干嘛还要纠结这种小事呢？ 晚上夏利带着区澜去吃食堂，小浪底的餐厅分三六九等，他们直接去的最豪华的「行云流水」。 整间餐厅内大气古朴，檀香萦绕着处处可见的假山，细小的水流沿着墙壁旁边凿出来的石道流向后厨，水里养着锦鲤。 夏利点好菜，服务员送他一包鱼食，等餐的时候可以喂喂鱼打发时间。他随手把鱼食塞给区澜，自己低头玩手机。 区澜看了看手里的鱼食，自觉地蹲到石道旁边餵鱼。只是他的鱼食扔了一把又一把，愣是没有一条鱼过来吃。 直到水面浮了一层鱼食，远处的锦鲤还在原地打圈，一条都没游过来。 夏利给胡蝶他们发完消息，侧身就看见区澜精壮的身躯窝在椅子旁边的狭小空间内，静静地盯着水流。 某一个瞬间，他觉得区澜乖觉得像一条大型犬，难怪外号叫李大壮，和他的性格一样朴实无华。 夏利蹲到他旁边，两个人几乎是紧挨在一起，「奇怪，鱼为什么不来？」 区澜：「害怕。」 夏利笑了：「这里边的鱼怎么可能会怕人？估计是鱼食过期了，鱼怕自己被毒死，所以不来吃。」 区澜没接腔，这时胡蝶在餐厅门口喊了声「夏狗」，夏利本能地转头去看，结果嘴唇擦到了区澜的头髮上。 他呸了一下，也没在意，起身朝胡蝶和诸葛正义招手，「这儿呢。」 三人会合之后，夏利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就是我爸安排的保镖，区澜，外号叫李大壮。」 胡蝶没听清：「鱼大壮？」 夏利：「是李大壮。」 「哦。」胡蝶礼貌地伸出手：「你好，我叫胡蝶。」 区澜低着头，直接无视了。 胡蝶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重重地收回了手。诸葛正义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露出一抹傻兮兮的笑容。 胡蝶的脸色好了些，诸葛正义也做了自我介绍，收回视线的时候他发现区澜在把玩着一缕头髮，表情十分认真。 ==================== # 超自然研究专四考试 ==================== ## 坑批考官 因为本周要进行专四考试，牛牛导师便不再布置实践作业。 考试的前一天，夏利动身前往考点，而胡蝶和诸葛正义因为考点在西北部早就提前两天启程了。 他抽到的考点在魔都，上边标註了具体位置以及考官的个人信息，只需要找到考官就可以进行考试。 第22页 当晚抵达目的地，大约九点夏利导航去了考官的位置。 这个时间点城市的夜晚才刚刚开始，晚风从水泥路上吹过，绿化带跟着摇曳起来，繁华的建筑背面是一条古朴的小吃街。 臭豆腐的气味混合着油炸的香气，在人声鼎沸之中氤氲成人间烟火，人贴着人挤在一条道上，个个的脸被熏得油光满面。 夏利左手举着一根巨无霸大香肠，右手托着一碗冰粉，边走边吃边看，区澜就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走。 偶尔有人不小心撞过来的时候，区澜就会恰到好处地侧一下身子，替夏利阻挡住来自外部的磕磕碰碰。 「目的地已到达，导航结束。」手机地图的提示音响起。 夏利把吃剩下的香肠塞给区澜，又托着冰粉碗喝了一大口，说：「帮我把垃圾扔了，我去找考官。」 也不知道考官心里怎么想的，竟然把位置定在小吃一条街上。这人挤人的，要找一个考官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难道说这也是考试的一部分？ 夏利的目光在人群中来回逡巡，没发现区澜把他剩下的香肠吃了，缓慢优雅地咀嚼着，惹得周围的小姐姐们一阵勐看。 「这是coser吗？好他妈的帅啊！」 「这假毛也太真了吧！」 「旁边那个黑头髮的也很帅啊，两种风格我都好可！」 夏利朝窃窃私语的女生们望过去，上一秒还脸红心跳的小姐姐们下一秒就变得端庄大方，友好地沖他笑了笑。 夏利也回之一笑，然后走了过去。 几位小姐姐们难掩激动，以为是要被帅哥搭讪了，害羞地撩头髮，简直可爱到爆。 然后夏利从容地越过她们，停到了旁边烤东北大串的摊车前，笑着问：「你好，请问是周助考官吗？我是夏利。」 鬍子拉碴的大叔抬起头，隔着东北大串的烟火气打量了他一眼，粗声粗气地问：「你就是那个夏利？看着确实挺抗揍的，要来两串吗？」 夏利：「来两串羊肉的吧。」 周助：「我这儿最低二十串起卖。」 夏利看了看旁边的小姐姐们，一人手里也就拿了一串，最多不过十串，于是纳闷地问：「那她们怎么就能买几串？」 周助面不改色：「她们是顾客，你是考生。」 言外之意就是，不坑考生坑谁？ 「行！」夏利服了， 「直接来六百串吧，我钱多。」 烤！使劲烤！最好烤死这坑批考官！ 周助麻利地翻着烤串，把先烤好的二十串递给夏利，然后接着烤，手法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夏利咬了一口就吐了出来，气道：「这咋没羊肉味儿？」 周助：「我拿鸡肉冒充的。」 夏利：「………」 见过坑人的，没见过这么敢的，夏利默默地把大串塞给了区澜，压低声音说：「专门给你买的鸡肉串，你趁热吃。」 区澜就沿着他咬过的那串，细嚼慢咽下去。 烤完六百串之后，夏利已经蹲在马路边睡着了，区澜半搂着他，细长苍白的手霸道地覆在他的双眼上。 周助拎着打包的大串走过来，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区澜：「他是我的伴侣。」 周助点点头，不再说话了。他把大串放到夏利腿边，独自去收拾摊车，夏利被摊车的动静惊醒，睏倦地拉开了区澜的手。 这时他才发现周助有一条腿是瘸的，而他刚才就单脚站着烤了六百串假羊肉。 收拾完摊车后，周助拄着拐杖走过来，「我带你们去熟悉一下考点。」 路上周助又尽职尽责地说了一些考试的注意事项，一瘸一拐的背影始终沉稳地走在最前边。 考点在一处热闹的游乐场，周助心安理得地让夏利买了三张票，领着他们去了一间粉红色的帐篷。 店名叫［少女的心事］，帐篷是马戏团的风格，门口竖立的牌子边缘缠着彩灯，上边用萤光笔写着小gg。 ［少女应该如何表白呢？暗恋能否成真？变心的恋人究竟要怎么样挽回……关于你想要的答案，这里全部都可以找到。我是丘比特，一个专注于实现少女爱情的天使。］ 夏利忍不住瞄了一眼区澜，心里无端地开始发毛。这个发小正好暗恋他，考试的内容又这么粉红，总觉得某些地方怪怪的。 区澜倒是没什么表情变化。 周助站在帐篷的阴影里，低声说道：「试卷明天发放，今天只看看考场，你心里有个数就行。」 夏利点点头：「接下来去哪儿？」 周助：「当然是找地方睡觉，养足精神好好考试。另外这次考试难度不大，你们今晚可以适当亲热一下，为避免作弊，一旦考试开始就不再允许你们接触。」 夏利：「哈？」 什么叫适当亲热一下，他和区澜有什么好亲热的，这个考官脑子怕是有毛病吧。不过听到考试难度不大，倒是让他微微放了心。 胡蝶之前说过，考官有义务保证考生在考试期间的安全，因此夏利并不牴触和区澜分开。 说实话他还挺期待这次考试的，因为他对超自然生物很有兴趣。 商量好集合时间和地点之后，夏利和区澜回到了事先预定的酒店，房间内瀰漫着浓烈的香气，精緻的大床上洒满了殷红的玫瑰花瓣。 第23页 床头柜上点着一支蜡烛，朦胧的光照得整个房间如梦似幻。 夏利差点以为进错了房间，再三确认了一下电子订单之后，发现是自己手误选错了房型，从双人床变成了精緻大床房。 本来是为了保证安全才订一间房的，现在好了，真他妈的尴尬。 夏利微微有些侷促地看着区澜：「要不我下去换间房？」 区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率先走过去收拾床上的花瓣，看来是不打算换了。 夏利郁闷地自言自语：「真是邪门了，我明明选的是双人床啊，难道脑震盪会让人的眼神变差？」 ## 夜里的悄悄话 晚上夏利躺在床边，与区澜之间隔着两个人的距离，却还是觉得不太安全。毕竟区澜暗恋他，万一趁他睡着之后动手动脚怎么办？ 他可是个gay呀！要是真到了那一步他怕自己会主动配合，那丢人就丢大发了。 夏利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眼皮逐渐变得沉重，朦胧的壁灯像一团晕开的光影，让人联想到海岸上的灯塔在夜里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意识朦胧之际，夏利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区澜侧身对着他的后背，闻言轻轻地往他身后挪动了一下，沉稳地说：「你以前是个漂亮性感的人类。」 想了想，又加了句：「现在也是。」 夏利满足地笑着睡着了。 等他的唿吸声变得平稳下来，区澜将他拉进了自己的被窝，霸道地圈住了他的双肩，四条腿也缠在一起。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其中两条腿变成了粗壮的鱼尾，隔着夏利的裤衩蹭了起来。 区澜的手伸进他的裤衩，检查了一下之前的伤口，发现已经全好了，愉悦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醒来，夏利就发现自己滚进了区澜的被窝，两条胳膊死死地抱着人家的腰，脸还贴在温凉的胸膛上。 他尴尬地往外拱，发现区澜的手覆在他的屁股上边，他刚一动对方就醒了，睁开一双泛着雾气的海蓝色眼睛。 真他妈的帅，这就是美人啊！ 夏利吸熘了一口，艰难地从美色中回过神说：「我们该去考点了。」 区澜动作自然地收回手，替他拉好裤衩，率先到床的另一边穿衣服。 夏利惊道：「你啥时候把衣服脱完了？」 区澜：「你睡着之后。」 夏利一听就赶忙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确定没有任何不适和痕迹之后，悄悄地松了口气。 还算区澜有良心，没真干点什么，吓死个人了。等考试结束后，他立刻把区澜送回家，免得自己被惦记。 周助一早就到了集合地点，正蹲在地上洗着盆子里的茄子。天气已经转凉，他还穿着大背心和大裤衩，鬍子拉碴的跟流浪汉有得一拼。 他的摊车也积了一层油污，原本明黄色的招牌贴纸变成了黑色，依稀能看出来写的是「程记东北大串」。 游乐场门口，周助拦住区澜：「整间游乐场都属于考点范围，你不能进去。考试期间我会一直在旁监考，请不要有任何作弊行为。」 区澜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完全没有听话的打算。夏利主动挡在他前边说：「你留在外边吧，有周考官在不会有事的。」 区澜：「好。」 周助在旁边嗤笑了一声：「感情倒是挺好。」 夏利：「我们是髮小。」 周助瞭然地点点头，临走前给了区澜一个破有深意的眼神。昨晚还说是伴侣，今早就被打脸了。 在粉红色帐篷外，周助将试卷给了夏利。 周助：「试卷本身就是一道保命符，如果遇到致命危险可以选择使用，一旦生效将视为自动放弃考试。」 夏利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试卷上写着两则材料和问题，底下留了作答区域。 材料一：最近七彩童年游乐场里的一家感情谘询摊位火爆大学，女学生们称只要见过丘比特就能表白成功，甚至挽回变心的恋人，成功率高达100%。 材料二：9月21日本市发生第十三起女大学生跳海自杀案，调查显示自杀的女大学生们生前全部去过同一个地方，七彩童年游乐场里的「少女的心事」摊位。 问题：根据上述材料，结合实际，还原「少女自杀案」的真相。（时限48小时） 读完题之后，夏利就发现周助不见了，因为是早上，游乐场里显得很空，各种游乐设施都处于歇息状态。 他知道周助就在暗处监考。 摊位gg板上标了注意事项：禁止男性与宠物进入，本店丘比特只接待少女。 夏利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跑到游乐场内租聘公主裙的地方换了身浅蓝色蓬蓬裙，还让化妆师给他编了个小辫子。 化妆师给他戴好钻石王冠，毫不吝啬地夸赞他，「比童话里的公主还要好看哦。」 夏利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谢谢。」 要不是游乐场内只有租公主裙的，打死他也不会穿这种撑得跟伞一样的裙子，底下多少还有点漏风。 化妆师拿过来两条白丝问他：「要来一条店里免费提供的白丝吗？听说白丝和公主裙很配哦。」 夏利婉拒了化妆师的好意，逃也似地跑出了租聘店，耳尖微微有些泛红。 他提着裙摆艰难地回到粉红色帐篷前，正好撞见一个白嫩的小男孩在锁门，男孩还背着一个粉色小魔仙书包。 第24页 小男孩锁好门，转身就看见气喘吁吁的夏利，好奇地问：「你是游乐场新来的工作人员吗？」 因为现在不是开园时间，夏利又穿着公主裙出现，所以小男孩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游乐场的工作人员，而不是顾客。 夏利仔细咂摸了一下，发现这个身份好像也挺方便的，于是点头默认了。 小男孩笑着问他：「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上学要迟到了。」 夏利：「我找这家店的主人。」 小男孩：「我就是啊，店里的丘比特就是我，姐姐要来许愿吗？」 夏利惊讶地盯着他，显然没想到店主人竟然是个还在上学的孩子，而且目测这是个小学生。 小男孩对他的惊讶见怪不怪，可爱的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嘟着嘴说：「我们店只在晚上营业，白天我要按时上学，所以姐姐可以晚上再来吗？」 说完生怕他不来，还加了句：「我会等着姐姐的哦！」 夏利：「………」 小男孩笑着沖他挥挥手，背着小魔仙书包蹦跶着跑远了。 夏利勐地回过神，偷偷跟了上去。 根据试卷给出的材料，少女自杀案与这家店脱不了干系，这个小男孩又是店主，从他身上入手肯定能找到线索。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可爱的小男孩也有可能是超自然生物假扮的，他可不能放松警惕。 ## 小太阳 游乐场附近有一家向日葵小学，夏利跟着小男孩到了学校门口，人高马大的男老师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将孩子们一个一个地迎进学校。 「程澄，今天又迟到了。」男老师大着嗓门喊小男孩，「你妈妈又没有来吗？今天的家长会可怎么办啊，真是的，一次都不来参加。」 夏利从男老师的话里提炼出了几条信息：男孩名叫程澄，总是迟到，有一个妈妈，但妈妈从来没有陪他参加过家长会，以及今天就是家长会的日子。 程澄：「今天我妈妈有来哦。」 「嗯？」夏利诧异地抬起头，就见程澄朝他蹦跶过来，嘴里乖巧地喊着妈咪，张开双手要抱抱。 夏利：「………」 就很懵，走个神的功夫就喜当妈了。 程澄扑到他身上，仰着小脸可怜兮兮地说：「你当我一天妈咪吧，晚上我可以给你免费哦。」 夏利艰难地说：「那行叭。」 话说这样他就有了和程澄接触的机会，仔细咂摸一下好像挺不错的。 门口的男老师一看夏利就脸红，眼珠发直地盯着不放，紧张地说：「程澄妈原来长这么好看，跟电视机里的公主似的。」 夏利扭头就想吐，程澄乖巧地说：「我妈咪是游乐场的工作人员，平时会穿公主裙上班，妈咪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孩。」 夏利僵硬地配合他笑了笑。 虽说程澄的话很真诚，但他是男的啊！ 这还不算完，进教室之后夏利开始疯狂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答应程澄。就他妈踏进门的那一瞬间，整个教室静得落针可闻，所有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班主任正在板书优秀学生名单，此刻傻得像风中凌乱的大公鸡，脸都熟透了。 夏利维持着僵硬的笑容，被程澄拉着去了他的座位，旁边已经坐满了家长，大家的视线始终跟着他就没停过。 班主任率先回过神，严肃地问道：「程澄，这位是你的家长吗？」 程澄：「是我妈咪哦。」 班主任：「欢迎程澄妈，咱们的家长会马上开始。」 夏利：「呵呵。」 班主任简短地总结了一下月考成绩，发完奖状后开始展示ppt，播放的都是孩子们平时的生活照和精彩瞬间。 优美的背景乐终于把气氛烘托得正常了些，家长们都在关注ppt，夏利扯了下衣领散热，小声说道：「你挺厉害呀，考了全校第一。」 程澄红着脸说：「程澄还要更加努力才可以哦。」 夏利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说：「真乖。」 如果这是超自然生物假扮的孩子，那也太可爱了吧，简直颠覆了他对超自然生物的第一印象。 就在气氛一片和谐的时候，教室门突然被人推开了，散着一头浅蓝色头髮的区澜站在门口，冷着脸看向夏利。 班主任愣了愣，就听教室内的女家长们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小声议论着「这是哪位学生的家长？也太帅了吧。」 班主任：「你好，请问——」 话还没有说完，区澜就越过他走进教室，径直走向夏利，强势地搂住他的肩膀说道：「我是他老公。」 那一刻班主任觉得自己失恋了，沉稳地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镜，一边维持纪律，一边继续主持这场伤心的家长会。 区澜对着班主任露出敌意的眼神，夏利偷偷拽了下他的袖子，小声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我们不能接触吗？」 程澄好奇地凑过来听他们说话，被夏利的大手推开了。 区澜沉默了片刻，才说：「我们交涉过，可以接触，只要不影响你的考试。」 夏利感到吃惊：「这都行？」 随即他又有点担忧：「你该不会是动手威胁考官了吧？」 区澜抿着唇没有接腔。 班主任在讲台上干咳两声：「程澄的家长注意一下，讲话会影响到其他家长。」 第25页 夏利歉意地笑了笑，班主任立刻又脸红了，紧张侷促地回了个笑容。 区澜勐地将夏利拉进怀里，旁若无人地把他的脸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任凭夏利怎么挣扎都起不开。 一旁的程澄已经看呆了，眼神羡慕地盯着他们不放。 好不容易挨到家长会结束，夏利的脸已经红到快要爆炸。他贴着区澜胸膛的地方更是火热，惹得旁边的家长们频频注视。 班主任走过来，礼貌地问：「程澄妈可以去我办公室一趟吗？关于程澄的学习生活，我有几个问题想跟你交流。」 夏利：「好啊！」 正好趁这个机会，他还能从老师嘴里套出来程澄的信息。可他还没站起身，人就被区澜圈住了腰，跟上了铁箍似的。 夏利气道：「说了不影响的！」 区澜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最终慢吞吞地松开了胳膊。 办公室里班主任给他倒了杯茶，絮絮叨叨地说着程澄的学习。夏利装出一副认真听的模样，其实心里全在想区澜。 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区澜对他表现出的霸占欲太强，几乎让他招架不住了。原本考虑到发小的缘故，他也不想闹太僵，但是不能再纵容了。 赶紧考完试，然后就把区澜赶回家。 「程澄妈怎么看这个问题？」班主任问。 夏利随口接了句：「我觉得孩子大了，让他自己解决吧。」 班主任想了想，夸赞起来：「程澄妈的教育方式很独特，效果也很明显，但是程澄帮助其他孩子早恋这件事，我觉得作为家长还是要适当关注些。」 夏利嘀咕着：「估计是职业病犯了。」 班主任：「不好意思，程澄妈刚才在说什么？我没听清。」 夏利：「我是说我回家就打，老师尽管放心。」 班主任又夸赞他：「程澄妈奖惩分明，教育孩子真有手段！」 从办公室出来后，夏利一眼看到程澄在园子里盪鞦韆，区澜像尊保护神一般站在鞦韆架子旁，两个人好像在聊天。 夏利走过去，程澄笑着喊：「妈咪。」 夏利：「老师说你帮助同学早恋，你这业务面有点广啊。」 程澄委屈地说：「可我只是想让女同学们开心呀。」 夏利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这个孩子真的太奇怪了，无论是他接触的这半天时间，还是从班主任嘴里听到的那些，这孩子都只是一个普通的三好学生。 他成绩优异，聪明善良，所有的老师和同学都喜欢他，是向日葵小学有名的小太阳，几乎挑不出来任何毛病。 ## 魔鬼台 从程澄的身上没有找到线索之后，夏利上网搜了十三起少女自杀案的新闻报导，还发现了一个共通点。 她们选择跳海的位置全部都在魔都港的一处废弃瞭望台上，暂时不能确定是巧合还是人为，但那个瞭望台因为这些案子变成了当地有名的「魔鬼台」。 下午程澄还没有放学，夏利搭了辆计程车去魔鬼台，区澜在他的要求他先回了酒店，车子上只有他和司机。 司机很健谈，频频从后视镜里看他，迂迴地问他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为什么要去魔鬼台那种地方。 这是把他当成了想要跳海的少女吧。 夏利哭笑不得：「我就是去看看风景，听说那边的□□。」 司机一听他的口音信了几分，于是苦心劝他：「看风景可以去东方明珠，那个瞭望台废弃很久了，建筑老化很危险的。」 为了套司机的话，夏利说话的时候故意带上了一丝迟疑，「可我听人家说，那个瞭望台是网红拍照打卡的地方，应该没那么危险吧。」 「什么拍照打卡？拍遗照还差不多！」司机勐地顿了顿，接着干笑了两声，「你这是被人家坑了，不瞒你说，那个瞭望台上已经跳下去十四个了。」 夏利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原来是自杀胜地！」 顿了顿，夏利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试卷上说本市发生了第十三起自杀案，司机却说跳下去了十四个，多出来的那个是谁？ 夏利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状似无意地问起：「来之前我还看见过一条新闻，说是13个女大学生跳海自杀，不会就是我要去的那个瞭望台吧？」 司机也没瞒他：「就是那个瞭望台，现在私底下改名叫魔鬼台了。」 夏利大吃一惊：「可你刚才说跳下去了14个，那咋还缺一个呢？」 司机被他逗笑了：「还有一个不是女大学生啊，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两年前她的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时候我还见过呢。」 夏利敷衍了句：「您真是见多识广。」 说完他就打开手机，开始搜索两年前瞭望台发生的自杀案子，这一查还真让他查出来了。 两年前瞭望台还不叫魔鬼台，平时也有人过去钓鱼，直到发生了第一起自杀案。 死者叫李心词，已婚妇女，因为家庭矛盾和丈夫吵架之后想不开，独自驱车到了瞭望台，连人带车开进了海里。 李心词死后的两年间，陆续有女大学生在瞭望台跳海自杀，一共13起，渐渐地瞭望台就成了人人忌讳的地方。 这之间看似没有什么联繫，但夏利查到了李心词的家庭情况。她的丈夫叫程泽度，两人育有一个孩子，叫程澄。 第26页 终于有一条线被拎出了水面，夏利从计程车下来的时候感到一阵轻松，咸湿的海风从瞭望台吹过来，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髮。 司机将头探出车窗说：「这里打不到车，我在这里等等你吧，看完风景就赶紧回来。」 夏利笑着道了谢。 废弃的瞭望台上长满了苔藓，中间的苔株稍微浅一些，像是经常被人踩过去。 他站在瞭望台的正中间，正好在司机的视野范围内。瞭望台下的海浪汹涌澎湃，击打着海岸边的礁石。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细碎的画面，似乎他也到过相似的地方，但是那里的礁石更圆润，人鱼惬意地躺在上边，粗长的尾巴在水底下缠住了他的脚腕。 他的公主裙突然被拉扯了一下，整个人向后栽倒在地，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的背后，满脸惊恐地盯着他的脸。 夏利眨了眨眼：「发生…什么了？」 司机白着嘴唇说：「你刚才为什么要笑着往海里跳？要不是我拉着你，你就掉下去了！」 夏利一头雾水：「我没笑啊，我也没——」 话说到一半他没声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一条腿就悬在瞭望台的边上，要不是栽了那一下，估计已经下去了。 司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哆嗦着将他拉起来，催促说：「快走吧，我都说了这个地方可邪门。」 夏利心有余悸地跟着走了，但他还没走出瞭望台的范围，耳边突然听到一阵诡异的笑声，有个女人贴着他的耳朵说了句话。 「你会死得很惨。」 司机没有任何异样，说明只有他听到了那句话，周围忽然刮过一阵阴风，夏利一眼就看到了后座上的女人。 司机已经发动了车子，看见夏利站在车门外一动不动，忍不住催促他：「你赶紧上来呀。」 夏利看看他，又看看正在朝自己微笑的女人，淡定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就坐在女人的旁边，因为坐副驾会把后背露出来，与其这样还不如正面刚。 后视镜里只有他一个人，说明这个女人就是瞭望台的鬼。司机平稳地开着车，夏利往旁边瞄了一眼，发现女人消失了。 愣了片刻，他赶紧揉了揉眼再看，发现女人确实是消失了。 这一路坐得胆战心惊，夏利的手始终放在宽大的束腰里，那里贴身放着试卷，关键时候可以当保命符用。 回到市区之后，司机抹掉脑门上的汗，麻利地收钱走人。 夏利去了游乐场，直接找到程澄。 少女的心事才刚开始营业，夏利霸占了帐篷，把门一关，就大大咧咧地坐到了程澄的对面。 程澄灿烂地笑了起来：「我一直在等着姐姐哦，现在姐姐可以说出自己的恋爱愿望了，程澄会努力帮你实现的，而且免费哦。」 夏利沉默了一会儿，直接问：「你为什么要开这种店？」 程澄回答说：「因为我想让大家远离不愉快的事情，永远开心啊。」 夏利什么也没说，站起身就走了。 他把身上的公主裙退了，回酒店取出了自己的木刀，独自去了周助的烧烤摊。 现在刚好是晚上，小吃街又红火起来，明明说要监考的周助却在烤串，摊位前围着一群小姐姐，东北大串的香气飘满街道。 仔细看周助的脸上肿了一块，烤串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看起来像是挨揍了。 这大概就是区澜说的「交涉」吧。 ## 死因 考试期间，考官有义务保证考生安危。 夏利直觉今晚有变，说不定那个女鬼会来找他，所以他直接赖上周助，打算混个免费保镖。 那边周助烤得热火朝天，他蹲在街边昏昏欲睡之际，周助忽然推过来一盆子金针菇和竹籤，冷冰冰地说：「你要是没事干就过来给我帮忙。」 夏利嫌弃地看了眼金针菇，眯着困顿的小眼神给他串签子，边干边嘟囔：「金针菇这么小都不够塞牙缝的。」 周助抽空接了句：「所以你喜欢杏鲍菇那种的？」 夏利：「………」 想不到考官也有风趣幽默的一面。 晚十一点的时候，周助打算收摊，偏头去看马路牙子上睡着的夏利，整个人像只刺猬似的窝成一团，怀里还紧紧地抱着木刀。 这么没有安全感的人，他不是第一次见了。 周助锁好摊车，沖绿化带喊了声：「你不打算把他带回去吗？」 浓郁葱茏的绿化带随风摇曳了片刻，区澜高大的身影走出来，海藻般的头髮上沾到了不少细叶。 他弯腰把夏利抱起来，细心地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 周助扫了他一眼说：「你今天的行为足够被定义成作弊了。」 区澜：「我没有影响他考试。」 周助冷笑一声：「是，你没有影响他，但你殴打考官严重妨碍了考试。」 区澜淡淡地看向他，海蓝色的眼睛在夜里变得浑圆，透着一股子非人的妖异。 周助面色紧了紧，转身往回走：「我会酌情扣分的，但如果你明天继续插手，他的考试就别想通过了。」 区澜收回视线落在夏利的脸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在他眼皮上亲了一下。 这个人从头到脚都是属于他的，所以不能有任何闪失，他要永远珍藏这份独属于人鱼的珍宝，但有时候他必须考虑到珍宝的意愿。 第27页 比如他妨碍了考试，夏利就会生气。 所以区澜没有带走夏利，而是把他送到了周助的家里。那是一间低矮的出租房，破旧的楼梯踩上去就会发出吱呀声。 他把唯一的床霸占了，抱着夏利睡在上边，两个人贴得超级近。 周助什么也没说，兀自站在阳台上抽菸。 大约后半夜的时候，夏利裤兜里的手机闹铃响了，大公鸡打鸣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显得格外悽厉。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整个人窝在区澜的怀里，而对方睡得正熟，柔软的头髮凌乱地缠在他的身上。 夏利：「………」 他费了好大劲才把头髮拨开，踮着脚偷下了床，房间内留了夜灯，借着昏暗的光能看见沙发上还躺着一个人。 拐杖靠在沙发扶手边上，周助睡得很沉。 夏利偷摸着走出房间，一路到了小区房附近的公园。这里有鞦韆架和滑滑梯，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女鬼。 公园距离出租房很近，只要夏利大声唿救，周助就能第一时间赶到，因此他很满意这个位置。 李心词蹲在大象滑滑梯的旁边，出神地盯着象鼻口，那姿态就好像是在等着自己的孩子从里边滑出来。 她还保留着生前的容貌，看起来就是个娴静温柔的女人。 夏利刻意跟她保持了一段距离，假惺惺地搭讪说：「美女好。」 李心词动也不动。 夏利吊儿郎当地说：「白天不是说我会死的很惨吗？现在我来了，美女怎么还不动手呀，该不会是看我长得帅就捨不得下手了吧？」 下一刻李心词就闪到了他面前，没有焦点的双眼直直地对着他，一股腐臭味勐地钻入鼻腔，呛得夏利往后噎了一下。 他拔出木刀挡在两人中间，连连咳嗽着问：「美女多少天没洗澡了啊？」 李心词凄婉的声调响起：「你会死的很惨……」 「行了吧。」夏利退后一步，捂着口鼻闷闷地说：「我今晚就想问你一个问题，程澄是怎么死的？」 这句话，或者说程澄的名字，就像是一个开关，无意中打开了李心词的另一面。 她姣好的面容瞬间溃烂，烂掉的喉咙里发出悽厉的尖啸声，五指成爪刺向夏利的脸，变得疯狂锐利。 狂暴状态下的李心词速度奇快，夏利的木刀挡了两下之后就被打飞了，脖子也被李心词死死地掐住了。 他意思意思地挣扎了两下，就打算喊周助过来救场，没想到李心词突然松开了手，精神恍惚地跪到了地上。 夏利咳嗽了起来，耳朵忽然捕捉到一道空灵的歌声，很快就消失了，但李心词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伤心地哭了起来。 他来不及细想，抓紧时间问她：「程澄是怎么死的？」 李心词哭得更厉害了，但腐烂的眼眶里什么也流不出来，只能徒劳地抠着脸上的腐肉，断断续续地说：「是我…我害死了程澄，是我，都是我，我把程澄锁在了天台上……那晚下雪了，程澄被雪埋了——」 夏利听得揪心，踉跄地倒退两步，两眼死死地盯着李心词。 夜色无声，公园里只剩李心词的鬼哭，小区的灯光渐渐亮了一盏接一盏，被吵醒的居民推开窗户，走上阳台开始大声叫骂。 「是哪家不睡觉搁那儿吵架呢？」 「有没有良心啊，你家不睡觉，我们还要睡呢！」 「要哭滚远点哭去！」 「小两口别吵了，早点睡吧啊。」 李心词还在哭，他们站的地方正好被绿化树挡着，居民一时之间也发现不了。 夏利举起木刀，对准李心词的心口，「我送你去投胎吧。」 李心词勐地抬起头，脸上已经被抓得没有一块好肉，哀求着他：「带我去见程澄好吗？我只想见他一面，就远远地看着。」 夏利抿着唇，静静地看着她。 现在是凌晨两点钟，游乐场早就关门了，售票的窗口也没有值班的人，夏利从一处矮墙外翻了进去。 他骑在墙头上，李心词已经穿墙进去了，不远处只有粉红色的帐篷在亮着灯。 李心词站在帐篷外，空洞的眼睛对着gg牌上的萤光文字，孤寂的背影透露着浓重的悲伤。 她说：「程澄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我丈夫出轨之后，我们一直吵架，每次都是程澄跑过来劝我、安慰我。」 夏利刚从墙头跳下来，腿部肌肤被磨得生疼，憋着气没说话。 李心词又问：「我能进去吗？」 夏利表情古怪：「你想进就进啊。」 李心词含煳不清地接了句：「我只有得到人的许可才能进。」然后穿过帐篷布，率先飘了进去。 夏利忽然想起刚才翻墙的时候，李心词也小声问了他一句「我能进吗？」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帐篷，接着推门走了进去，程澄坐在桌子后，正在努力地写作业。坐姿端正，认真努力。 李心词好像隐身了，程澄并没有发现她。 听到动静后，程澄抬起头，有些惊讶地问他：「姐姐你怎么变成哥哥了？」 ## 还差一个人 白炽灯亮着刺目的光，帐篷内除了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之外，什么也没有。 书包上的小魔仙笑容灿烂，铅笔在纸张上划出悦耳的声音，程澄的字端正漂亮，整齐的像一排排浑圆的珍珠。 第28页 在程澄问出那句话之后，夏利就保持着诡异的沉默，似乎是单纯来看看他。 在程澄看不见的世界内，李心词跪在椅子旁，贪婪地注视着自己的孩子，而她空洞的眼睛奇异的让人感到一丝温柔。 程澄的小脸红扑扑的，又问他：「哥哥为什么不睡觉呀？难道你也怕冷吗？」 夏利动了动嘴唇，扯出一抹极淡的笑。 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程澄不是人，只是没料到他的过去这么可怜。活活在天台上冻死，想想都觉得怨气满腹，可程澄仍然是向日葵小学的太阳。 李心词死死地捂着嘴唇，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哭出声，手掌上的腐肉生生地被咬掉了一块，露出发黄的骨头。 「你接着写作业吧。」夏利站起身往外走，语调低沉温柔，「我出去吹吹风。」 夜晚的游乐场里没有风，高楼大厦之中连空气都是静止的。 他在帐篷外站了一会儿，李心词恍惚地飘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到了他腿边。 「我心愿已了，又犯下大错，你杀了我吧。」她释然地笑了笑。 夏利手插在口袋里，摸着摺叠的试卷，沉着脸没有说话。 李心词又说：「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杀我的，所以你还在等什么呢？」 夏利忽然笑了起来：「你不觉得漏了点什么吗？」 李心词的身形顿了顿：「漏了什么？」 夏利正色道：「你丈夫，还有你丈夫的出轨对象。你好像在刻意避开他们，但我很好奇这两个人扮演着什么角色？」 李心词冷声说道：「天底下出轨的男人多了去了，我已经想通了，也不再爱他恨他了，随他怎么着吧，这和你也无关。」 「行吧。」夏利松了松领口，「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那些女大学生？」 李心词没有犹豫地回答了他：「因为我嫉妒，我的婚姻失败了，也害死了程澄，而那些人却利用程澄获得幸福，你不觉得这很讽刺吗？」 夏利：「你真是个疯子。」 李心词坦荡地应下了：「所以你杀了我这个疯子吧。」 「别着急，还有人比你更疯呢。」夏利看向不远处的旋转木马，在操作台的背后不知何时站了道拄着拐杖的人影。在夏利话音落下的同时，人影动了。 周助走了出来，面色平静地看着夏利：「看来你已经找到真相了，李心词因为家庭矛盾跳海自杀，死后鬼神作祟，将13名女大学生拖至瞭望台推下海，将这些答案写下来，你就能通过本次考试。」 夏利两手环胸笑说：「周考官在威胁我吗？要是我不这么写，是不是就会被判定为不合格？」 周助：「你想胡乱作答，我也不拦你。」 夏利装模作样地嘆了口气：「我还记得周考官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说过一句话，说这次考试难度不大。现在我明白了，有考官偷偷放水，当然没什么难度了。」 说完他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忽然厉声喝道：「周考官就是李心词丈夫的出轨对象吧！」 周助面色一沉，眼神逐渐变了。 夏利英勇无畏地说道：「李心词杀13名女大学生的事，也是你指使的吧。」 此时的李心词显得格外冷静，她慢慢地意识到自己可以当渔翁，坐观鹬蚌相争。 周助冷声问他：「证据呢？」 夏利：「你说的话就是证据，我和区澜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误会我们是恋人关系，普通男人根本不会这么想，说明你是个gay。你的烧烤摊名是『程记』，与李心词丈夫同姓，种种巧合还不可信吗？」 周助忽然心情愉悦地笑了起来，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他和程泽度的恋情，毕竟谁也不喜欢见不得光的爱情。 周助：「就算我是泽度的爱人，你又如何能肯定是我指使李心词杀人呢？」 夏利微微眯起了眼，心里有点打鼓。 其实上边说的都只是他的猜测，没想到真的被周助证实了。他隐约感觉到事情的真相就要浮出水面，可还差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程泽度。 周助看向李心词，满脸不屑：「李心词自己都说了，因为嫉妒才杀人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夏利忽然问了个没头没尾的问题：「程澄为什么不回家？」 李心词勐地抬起头，僵硬的脸上透露出一丝迷茫。 周助：「如你所见，那孩子已经不是人了，他心里应该没有家的概念了。」 「不对吧。」夏利沉沉地盯着他，「一个连死了都知道上学的孩子，怎么可能不记得回家？我看是有人不让他回吧。」 如果他猜的没有错，今晚的出租屋就是程澄的家，已经被周助霸占了。这也正好吻合了先前的猜想，程泽度经营着一家烧烤摊，收入很低，只能租价格低廉的旧房。 现在换成周助经营烧烤摊，房子自然也落到周助手里，但是今晚他和区澜睡觉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到程泽度，说明程泽度一定是出事了。 但凡是个男人，同时失去老婆孩子肯定不会无动于衷，哪怕他们之间已经婚变，所以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某件事，导致周助指使李心词杀人。 那么李心词为什么要听周助的话呢？夏利猜想这个原因在程澄身上，周助拿程澄威胁了李心词。 第29页 现在只缺最关键的一环，程泽度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沉默之际，夏利突然拍了下自己的额头，面带苦色地说：「完了完了，这下又有一堆脑细胞壮烈牺牲了。」 周助：「………」 李心词不知道为什么有股吐血的冲动。 反正时限还有将近24小时，夏利也不急于这一时，他打算再去周助家里看看，说不定就弄清楚程泽度身上发生的事情了。 因此他堂而皇之地伸了个懒腰，不耐烦地冲着周助摆摆手说：「周考官赶紧回去睡觉吧，明天我就能答完题了。」 周助：「………」 这种情况他要是能睡着他就是神。 ## 区澜是谁 大约天明的时候，夏利回到出租房。 周助没有阻止他，一方面是碍于考官的身份，另一方面是因为有区澜在。现在能让夏利想起来就感到安心的，也只有区澜一个人。 不管发生什么，区澜一定会保护他的，毕竟他们是关系非同一般的髮小嘛。 夏利出去的时候区澜在睡觉，回来的时候区澜还在睡觉，但他脱鞋上床的时候眼尖地发现区澜的鞋子旁沾上了湿润的泥。 他心里热乎乎的，主动靠到区澜身边，小声地喊他的名字。 区澜睁开眼，海蓝色的眼睛特别清醒。 夏利夸他：「大壮，你人真好。」 区澜：「………」 夏利又往他这边挪了挪，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贴贴的动作就这么僵住了，「大壮啊，你有多久没有洗澡了？」 区澜垂下眼看他：「叫我区澜。」 夏利嘟着嘴不情愿地说：「我这不是想把咱们之间的关系拉近一点，所以才喊你的外号嘛。」 区澜固执地盯着他的嘴唇。 「好好好。」夏利三秒妥协，「区澜，我叫你区澜行了吧。」 区澜这才满意，思维跳回了之前的问题：「我好几天没有碰水了。」 「我靠难怪呢！」夏利偷偷地往外挪了挪屁股，伸手推他：「这儿应该有热水，你赶紧去洗洗吧，都快馊了。」 区澜乖觉地坐起身，越过他下床，还真的听话去了卫生间。 出租房里的设施老旧，就单独一个淋浴头，区澜站着看了一会儿，又走出卫生间，朝夏利说道：「我不会用。」 夏利表示理解，区澜一看就是生活富贵的有钱人，没用过出租房的淋浴头也很正常，但问题是他也不太会。 脏污的墙壁上布满了铁水管，几乎每根水管上都有阀门，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热水开关。 夏利尽量贴着区澜站在一起，因为其他的地方都积了一层灰。他凭着男人的直觉扭开了一个阀门，冷水忽然从淋浴头里喷洒下来，把他和区澜浇了个透心凉。 反覆试了好几个开关之后，夏利才调出温水，身上也被浇透了，柔软的布料紧贴着皮肤，细瘦的线条一览无余。 区澜盯着看了半天，比程澄做题时的状态还要认真，惹得夏利不自在地离远了一点，语调快速地说：「你赶紧洗洗出来吧，别感冒了。」 区澜拉住了他的手腕：「头髮没有办法洗。」 他的头髮远看就像大毛领，蓬松地堆在肩膀上，长度都快到腿了。卫生间的地板比较脏，他这么长的头髮确实不好洗。 夏利拎起一缕头髮，感觉手感柔软，于是大方地说：「我帮你洗。」 区澜的头髮细看之下有点卷翘，被水打湿之后就柔顺地贴在背上，水流顺着精壮的背一路蜿蜒而下。 洗髮水的香气很快瀰漫了狭窄的空间，夏利脱掉上衣，站在他背后奋力地搓头髮，胳膊还架着一堆等待被搓的。 洗完头髮之后夏利累得手酸腰疼，区澜又主动帮他洗了头髮，不过他的头髮就那么点长度，实在是亏大了。 这是夏利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和人洗澡，感觉很奇妙，而且因为区澜的身材太好，他洗着洗着就开始流鼻血，一发不可收拾。 区澜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紧张地转过身，将他扯进怀里查看，「你受伤了。」 夏利捂着鼻子，脸色通红：「最近烧烤吃多了，有点上火。」说着又在区澜胸膛上掐了一把，鼻血流得更汹涌了。 区澜拨开他的手，轻柔地给他擦血，低垂的眼睫毛在脸上投下一道扇子阴影。 泡沫随着水流渗入地漏，夏利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又跑神了。好像以前也有过这个场景，对方还在他的脖子上挂了串项鍊。 夏利无意识地摸了摸脖子，触手之间是光滑的肌肤，什么也没有。 但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区澜的眼睛在一瞬间变得深邃，擦血的手悄无声息地移到了他的脸侧，稍稍用力就把他的脸捧了起来。 接下来一个深入的吻侵占了他的感官，夏利就像被蛊惑了一般，晕乎乎、笨拙地回应着，几乎要和区澜融为一体。 区澜的手落在他的腰侧，客厅忽然响起开门的声音，夏利勐地惊醒，一把推开区澜，狼狈地跑出了卫生间。 他闷头倒在床上，狠狠地锤着床板。 就刚才那会儿，他竟然对区澜有冲动，但他脑子里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爱区澜，可是那种感觉又太熟悉了，让他连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夏利把头蒙在被子里想了半天，最后拿出手机给勐男一号发消息：我以前和区澜有没有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第30页 夏之耀秒回：区澜是谁？ 夏利愣了愣：就是李大壮啊！他的大名不是叫区澜吗？ 夏之耀：李大壮的大名叫李宝。 夏利盯着手机屏幕沉默了，那一刻他心里想的是：我真傻，真的，我怎么会傻到以为人家的外号和大名不是同一个姓呢？ 那么问题来了，区澜是谁？ 说好的李大壮没有来，来了个区澜，一边装作他的老公，一边对他图谋不轨，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形迹可疑。 该不会是他的变态爱慕者吧？ 夏利想得出神，周助在门框上敲了两下，冷着脸说：「我们谈谈。」 这时区澜正好也从卫生间里出来，夏利心里发慌，脑子里又一团乱麻，索性起床跟着周助走了。 他们就站在狭窄的阳台上吹风，周助看着明亮的天空，直奔主题：「你现在放弃继续调查，把李心词写到试卷上，我会直接判定你合格。」 夏利挺直了腰板说：「做人不能昧着良心答题。」 周助讽刺地笑了出来：「我听朋友说超自然新星夏利失忆了，现在是个连木刀都不会用的废物，你说我要是在这里动手，事情暴露的可能性有多小呢？」 夏利的腰板还是很直：「看看区澜，那是我保镖，一拳能把牛打上天的那种。」 他一副「老子有靠山，老子不怕你」的牛逼表情，着实把周助给气笑了，一边觉得他天真，一边又觉得他傻里傻气。 周助：「他再强也只是个普通人，我随便招来几只超自然生物就够他死上一百次。或者你猜他打得过李心词吗？」 夏利还真的摸不准，虽然区澜看起来很强，但他的强毕竟是和普通人比的，万一真的打不过超自然生物就惨了。 他一时之间没有回答，周助好脾气地笑了笑：「我给你时间考虑，希望你的答案不会让我失望。」 ## 13 到了这个地步，周助还有闲情出摊，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夏利补了一上午的觉之后，带着区澜到了游乐场。 既然周助已经亮出了底牌，身为监考官都带头干涉考试，那么他也没必要再遵循考试规则。他不仅要和区澜接触，他还要明目张胆地作弊。 确定程泽度出事之后，夏利就给胡蝶发送了简讯，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看他能不能理出什么线索。 胡蝶的知识储备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他发来了关于「献祭傀儡」的资料，并告诉夏利13是一个特殊的数字，在很多邪门的古法中都会出现「13」这个数字。 比如在第13层楼梯上可以招鬼，出生于13点的人大概率会有阴阳眼，再比如献祭13个少女的鬼魂能够造出活死人傀儡。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夏利是周助，爱人死之后肯定会伤心欲绝，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个能够使爱人「復活」的方法摆在眼前，那么他一定会经受不住诱惑去碰。 这就是周助指使李心词杀人的原因。 现在周助已经集齐了13个少女生魂，程泽度说不定已经变成傀儡了，周助想要全身而退，所以就把李心词推出来当替罪羊。 只要他能找到程泽度，基本上就可以证实所有的推测。之前他说到程泽度的时候，李心词看起来没什么反应，说明她对程泽度的事情并不清楚。 那就只剩下程澄，夏利推开帐篷门，程澄今天果然没有去上学，他红肿着眼躲在桌子底下，店铺也没有开门。 夏利无声地嘆了口气，其实昨天晚上他就知道程澄在门内偷听，想必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也挺大的。 妈妈化成鬼神杀了13个少女，爸爸也不在世了，烧烤摊和家都被周助霸占，甚至他自己也成了周助威胁李心词的人质。 夏利在桌子的对面蹲下来，程澄可怜地望着他，像只被遗弃的小狗。区澜关上了帐篷的门，静静地坐到了旁边。 程澄沙哑地问：「妈妈会去投胎吗？」 夏利：「会的。」 程澄的状态看起来好些了，乖巧懂事地说：「哥哥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会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夏利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髮，虽然没有区澜的柔软，但摸上去热乎乎的。他说：「我想知道你爸爸在哪里？」 程澄迷茫地摇摇头：「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在天台上睡着了，醒来之后就变成了这样。周叔叔把我带到了这里，那之后我就没有见过爸爸。」 「周…叔叔？」夏利有点惊讶，「你不讨厌周助吗？」 程澄：「不讨厌呀，周叔叔对爸爸很好的，就是和妈妈的关系不好，不过周叔叔不是坏人。」 夏利：「昨晚你听到了吧，周助拿你威胁你妈，指使她杀人，这还不是坏人？」 程澄瞄了他一眼，弱弱地说：「周叔叔肯定是有苦衷的。」 夏利：「………」 突然想到了正义小天使，话说他们两个还真的挺像的。 来之前他和胡蝶通过电话，得知胡蝶已经考完试在往回赶了，也不知道正义那边的情况如何，总不会像他这么狗血吧。 夏利嘆了口气，自言自语：「程泽度到底在哪里呢？这题明显超纲了啊。」 程澄皱着眉说：「爸爸以前最喜欢去海边的瞭望台，也许会在那里。」 夏利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区澜神色淡淡地开口说道：「如果我是周助，我会把爱人贴身藏起来，藏到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第31页 夏利：「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索性剩余的时间还多，夏利先去了瞭望台，除了见到李心词之外一无所获。 李心词死后成为缚地鬼神，不能离开死亡地点太久，昨晚他们都离开之后，李心词就飘回了瞭望台。 海浪汹涌，夏利站在瞭望台上，对面就是飘在空中的李心词。 正在这时，一辆车从隐蔽的小路里沖了出来，直直地撞向区澜。只听到一阵刺耳的剎车声，夏利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股力量掀到了瞭望台底下。 掉下去的剎那，他看见区澜单手按扁了车头，神色冷峻地朝他奔了过来。 李心词推了他一把之后就落回瞭望台，冲上去拦住了区澜，再之后的夏利就看不到了，汹涌的海浪淹没了他的视线。 这一剎那他又想起了一些画面。 暴风雨来势兇勐，海浪汹涌，他在海里越沉越远，意识逐渐变得沉重之际，一道银光破开水浪，如天神降临一般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是一条健壮的雄性人鱼，海蓝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漂亮的鱼尾缠住了他的腰，带着他往更远的地方游去。 直到再次破开水面，夏利剧烈地咳嗽起来，胸腔里像是有根针在扎着，连唿吸都是疼的。人鱼捏住他的下巴，骤然封住了他的嘴唇，渡了甜腥的液体进去。 那股液体很冰，顺着他的喉咙浇下去，抚平了所有的伤痛。 他的手脚发软使不上力，像竭泽之鱼一样张着嘴巴，被动承受着攻击，只一双眼被逼得泛起了潮意。 夏利虚弱地骂：「流氓。」 意识骤然被拉回现实，正对上区澜深邃的眼睛，浪打礁石的声音不绝于耳。他好像是在做梦，又好像是在现实，脑子里一片混沌。 区澜俯下身亲了亲他的眼皮，将他抱紧了一些，带着他上了海岸。 夏利的心情是说不上来的复杂，他在那个梦里看到了人鱼的眼睛，是和区澜一模一样的海蓝色，就连注视着他的时候里边表露的情意都是没差的。 所以区澜就是那条人鱼吗？ 容不得他细想，一个面容普通的男人竟然从瞭望台上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礁石上，空洞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他们。 夏利把裤腰带上别着的木刀抽了出来，顿时觉得神勇无比，浑身清爽地推开了区澜。 周助在瞭望台上喝道：「李心词，下去保护泽度。」 李心词犹豫地咬了咬嘴唇，从瞭望台上飘了下去。那个面相普通的男人就是程泽度，他已经变成了活死人傀儡，僵硬的脸上没有一丝属于人的情绪。 兴许是刚变成傀儡的缘故，程泽度的动作有点笨拙，夏利扫了一眼果断对区澜说：「你去对付周助，我拦着他。」 区澜无动于衷。 ## 试卷的答案 周助占据了瞭望台，易守难攻，李心词和程泽度堵在岸边，夏利和区澜站在礁石上进退两难。 夏利催促区澜说：「你先上去，只要把周助抓住就好办了。」 擒贼先擒王，程泽度和李心词全部都受周助驱使，只要周助没了，他们两个就构不成威胁。而且周助是个人类，区澜对上他更有优势。 但不管他怎么催促，区澜都无动于衷，坚定地守在他身旁。 夏利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大哥，这个时候你就听我的吧，再耗下去海水涨潮，到时候我们想跑都跑不了。」 区澜终于捨得离开礁石，但他没有离夏利太远，也没有往瞭望台上面爬，径直冲着程泽度扑了过去。 他的速度和力量都是极完美的，但是搏斗的姿势很野蛮，技巧也有，只是浑身都透着一股野兽才有的勐劲。 夏利勐地想起那双海蓝色眼睛，心脏不受控制地鼓动起来，有一股熟悉的感觉像星火燎原，几乎把他烧成没有理智的野兽。 他和区澜，一定有过去。 精神恍惚的剎那，程泽度的尖啸声盖过了海浪的轰隆声，区澜按着他的头撞在一块大礁石上，腐臭的血从区澜的手底下大片地冒了出来。 李心词呆滞地站在一旁，像一个毫无反应的木头人。 「泽度！」周助惊叫一声，目眦欲裂地跪在瞭望台边，吼道：「你放开他！」 区澜单手拎起程泽度，神情冷峻：「需要我捏爆他的头吗？」 这话是在问夏利，但周助疯狂地吼着：「不要！我求你！不管什么我都愿意去做，求你不要伤害他！不要！」 夏利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脚步沉重地往区澜的身边挪移。然后区澜就谨慎地把程泽度拎远了一点，生怕伤到夏利。 活死人傀儡的强大在于恐怖的力量，程泽度挣扎的时候拳头挥打在礁石上，生生地把礁石砸了个凹洞。但他的拳头锤在区澜的身上时，区澜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由此可知，区澜的身体比礁石还硬。 夏利想到歷史书上的小知识，人鱼生活在深海，需要承受巨大的水压，因此他们的身体强度值在一个人类无法想像的范围内。 区澜就是那条跟踪他的人鱼，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接近他，但清醒地认知到这一点之后，夏利丝毫没有讨厌的感觉。 在他出神的时候，周助从瞭望台旁的斜坡滑了下来，裤子也被树杈刮烂了。但他没有在意这些，卑微地望着区澜。 第32页 他丢了考官的威风，仅仅成为一个乞求爱人活下来的小人。 夏利也不是圣母，他知道周助已经对他起了杀心，怎么可能会如他所愿。而且程泽度已经变成了活死人傀儡，暂时还不清楚程泽度有什么危害。 他和区澜先上了岸，然后直接给负责这片考区的总考官打了电话，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接下来就等着总考官到场。 周助的脸色灰败，死死地攥着木刀，眼神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而夏利就趴在一块干燥的礁石上，认真努力地答题。 丈夫变心，儿子被误杀，李心词万念俱灰之下选择跳海，之后化成鬼神被周助利用，连杀13名女大学生。周助用死者的生魂将程泽度炼成了活死人傀儡，打算与其双宿双飞，于是设计李心词出来顶罪，结果未能全身而退…… 每一个人都承受着沉重的痛，像是投身火焰的飞蛾，被烧得一干二净。 这中间还缺了一些细节，夏利琢磨了一会儿草稿，就转过头去问周助：「程泽度是怎么死的？」 周助狠狠地瞪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李心词才像是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情形，瑟缩在礁石后。刚才她正要动手却听到一道啸音炸起，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之前在公园杀夏利的时候，好像也听过类似的声音。 她理解不了这种东西，就像她直到现在也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没有去投胎。 总考官带着人很快就到了，海岸被拉起了红色警戒线，程泽度和李心词因为是超自然生物，一上来就被专业人士制住。 其余的人围着周助，一时之间没有动作，总考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嘆了口气说：「付喻也来了。」 周助的眼珠这才动了动，视线定在从总考官身后走出来的男人身上，一瞬间就好像释然了什么。 总考官是个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走到夏利跟前说：「让你受惊了，考试结束后好好放松一下。」 夏利道了声谢谢，把试卷交给了总考官，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他插手了。 总考官隶属的超自然研究院有自己的一套规定，针对超自然生物和违规考官，相信他们会给予公平的决断。 说到底夏利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考生而已。 程泽度和李心词被押上了专门关押超自然生物的货车，周助拖着一条腿跑到货车前，不顾旁人的阻拦爬了上去。 李心词本来在货车内乖顺地坐着，周助上来之后她突然情绪失控，闹着要换一辆车坐，不然就不配合。 夏利站着看了一会儿，那个叫付喻的男人笑眯眯地走过去，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柄木刀捅进了李心词的肚子里。 李心词发出尖厉的鬼叫，痛苦地在车厢内翻滚着，而周助就搂抱着程泽度，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休息。 货车开走之后，付喻走了过来。 付喻：「你就是那个夏利？我们经常听到你的名字，瞧着确实挺抗揍的。」 夏利皮笑肉不笑：「真巧，你和周助说了同样的话。」 付喻哈哈大笑三声，自豪地说：「那当然了，我们是特别默契的搭档，默契到就算他什么都不说，我也能猜对他的心思。」 顿了顿，他收起笑容，正色道：「其实我是来给你带句话的，周助希望你可以带走程澄，他留在这里挺危险的。」 夏利：「你觉得我会同意？」 付喻自顾自地说道：「程澄是新诞生的守护神，力量弱小，要不是有周助庇护，他早就被这里的守护神杀了。现在周助走了，他留在这儿只能等死。」 夏利：「你和周助不是搭档吗？这个忙为什么要我来帮？」 付喻嘲讽地冷笑一声：「我只会杀了他。」 夏利忽然想起他刚才狠厉的一刀，仿佛与李心词之间有深仇大恨，或许这中间还有什么东西是他所不知道的。 不过他的试题是还原少女自杀案的真相，而不是三角恋的内幕，所以夏利没有执着于这个，点了点头就和区澜离开了。 ## 遗忘 夏利带走程澄之后，少女的心事彻底关门，整个游乐场关于程澄的记忆也在一夕之间忘得干干净净，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么一个善良的男孩。 向日葵小学门口，男老师笑着和学生们打招唿，上课铃声响起后关闭了校门，再也不会等一颗天天迟到的小太阳。 只不过在锁门的时候，总有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挥之不去，似乎有什么很寻常的东西被他不小心遗忘了。 回程的高铁上，夏利问起程澄以后有什么打算。 他毕竟是个守护神，总不能一直在其他守护神的地盘上流浪，夏利虽然带走了他，但也没有合适的地方留他。 程澄自己倒是一点也不迷茫，直说要和区澜待在一起，夏利问他原因，他脆生生地说：「因为我接受了区先生的恋爱委託，从今天开始就要负责帮区先生成功追求到喜欢的人！」 「什么？」夏利的表情很夸张，「你接受了他的委託？什么时候的事？」 程澄笑着说：「家长会之后你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我和区先生单独待了一会儿，就是那个时候呀。」 夏利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他现在已经很清楚地知道，区澜的暗恋对象就是他！区澜眼里表露出来的爱意是很直白的，只要眼不瞎都能看出来。 第33页 关键是夏利的脑子很乱，他还没弄清楚自己和区澜有什么瓜葛呢，就听到了这么一个令人窒息的消息。 试卷上都说了，程澄拉郎配的成功率高达百分百，他还没想好要不要成为其中一个基数啊！ 夏利烦躁地抓了把头髮，区澜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就令夏利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他的抗拒让区澜的脸色冷了下来，指腹不轻不重地在夏利手腕内碾磨了两下，激得夏利浑身一颤，连腿都是软的。 有一说一，人鱼真棒。 区澜：「你讨厌我？」 夏利连忙摇摇头说：「不讨厌不讨厌。」 毕竟谁会真正讨厌一个美人呢？ 程澄调皮地插嘴说：「虽然不讨厌，但也不喜欢，只是做朋友的水准，对吧？」 夏利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夸他：「不愧是专注少女心事的丘比特，分析得很到位嘛。」 被夸贊后，程澄害羞地笑了起来。 夏利不用侧身就知道区澜在看他，动作不太自然地抽开了手，「你别这样，我们才认识几天，太着急了也不好。」 区澜静静地看着他，圆润白皙的耳尖在他的注视下逐渐染上了绯红，视线滑落到饱满的嘴唇上，他不用碰就知道那里比海草还要柔软。 他不急，因为他知道，即便失去了记忆夏利也依然会爱上他，只不过对方现在还需要点时间接受。 区澜从贴身的暗袋里取出一条珍珠项鍊，强势地按住夏利的后颈，帮他戴了上去，白润的珍珠衬着他的肤色，柔和得不可思议。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说不出的古怪，幸好车内没什么人在看他们，程澄捂着嘴偷笑，眼里盛满了开心。 夏利摸上项鍊，微恼道：「你给我戴了什么玩意儿？」 区澜：「珍珠。」 夏利：「这他妈是贵妇戴的东西，你给我戴这个干嘛？」 区澜：「好看。」 夏利：「好看你个——」 区澜：「骂人会被咬破嘴唇。」 夏利：「………」 程澄在一边笑出了声，要不是碍着这是公共场所，他真想撒一把花花庆祝。 看来他的百分百战绩这次也稳了。 入夜的时候，他们坐上了回学院的大巴，程澄不需要睡觉，精神奕奕地趴在车窗上看风景。 夏利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区澜将他搂在怀里，用手遮住了他的双眼。 程澄好奇地问：「区先生为什么要遮住哥哥的眼睛？」 区澜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这样他就会梦到我。」 「哇偶，好神奇呀。」顿了顿，程澄又说，「区先生真的很喜欢哥哥。」 区澜：「嗯。」 程澄趴在椅背上，头枕着交叠的双臂，轻声说道：「周叔叔也很喜欢爸爸，可惜妈妈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傍晚的大巴很空，只有他们三个，司机坐在最前边，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程澄忽然压低了声音说：「区先生，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不是爸爸的亲生孩子，我的亲生父亲已经死了，后来妈妈才带我回到爸爸身边。我很喜欢爸爸，也喜欢周叔叔，所以我希望他们能在一起，可是这样妈妈又会伤心。唉，大人们的事情真的好棘手呀。」 他嘆气的样子老气横秋，配着他稚嫩的脸特别讨喜，可惜夏利看不见。 程澄：「我觉得这是个不好的结局，爸爸、周叔叔，还有妈妈，他们谁都没有获得幸福。」 顿了顿，他又说：「希望区先生和哥哥能够幸福。」 尾音落下的同时，一道淡淡的光芒从他的手心飞了出来，化作无数萤火虫飞向车窗外的夜空，一闪一闪。 区澜看了一眼问：「这是你的能力？」 程澄羞涩地笑了笑：「是的，这些萤火虫会给看见的人带来好运，而且我的能力不止这个。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感知人类的情绪，包括他们想要隐藏的秘密。」 偷偷醒着的夏利：「………」 区澜：「那你知道我的秘密吗？」 程澄缓缓地摇了下头：「其实我的能力好像对区先生无效，明明就可以听到妈妈的秘密，却始终听不到你的。」 夏利忍不住了，突然出声：「你妈妈有什么秘密？」 程澄愣了下，乖乖地说：「妈妈的秘密就是她开车撞死了爸爸，也撞断了周叔叔的一条腿，最后车子失控冲进了海里，这是她想要隐藏的死亡的真相。」 夏利：「………」 从现在开始，他不相信天使了，因为天使不会这么冷静地叙述父母死亡的事情。包括李心词，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没想到还藏着掖着呢。 善良，那都是骗人的。 夏利问他：「你痛苦吗？恨他们吗？」 程澄：「不恨呀，我很爱他们，而且我不会再痛苦了。」 他直起身子，笑容灿烂。 也许从这一刻开始，他摆脱了家庭矛盾造成的伤害，决定抛弃那些不好的，带着剩下的美好和初心开始一段新生活。 程澄有人类的善良，也有非人的冷酷，或许这就是真正属于守护神的特质。 ## 坦白 胡蝶和诸葛正义先一步回来，夜里是诸葛正义起床开的门，他站在门内打了个呵欠，憨憨地说：「欢迎回来，夏神，啊区先生也一起回来了。」 第34页 夏利疲惫地点了下头，率先走进屋内，「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先睡一觉。」 区澜跟在他身后进去，两道高大的身影离开之后，程澄的小身板就完全暴露在了诸葛正义的视野内。 诸葛正义：「………」 程澄笑着同他打招唿：「哥哥晚上好。」 诸葛正义的眼睛一亮，侷促地说：「弟弟也晚上好，你是夏神的亲戚吗？」 两个小天使散发着同样的光辉，程澄立刻就感受到了从诸葛正义身上传过来的温柔，勐地扑进了对方怀里，仰着头撒娇说：「我好睏呀，哥哥我们能进去睡觉吗？」 乍一被小孩抱住，诸葛正义浑身都僵硬了，憨厚地笑着说：「我带你进去吧。」 夏利把区澜赶到了他的上铺，洗了把脸之后就倒进被窝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诸葛正义带着程澄进去的时候，三张床上躺的人似乎都睡着了，他没有办法，只能让程澄睡自己的床，他自己则去书房对付一宿。 程澄却突然拉住他的袖子，小声说：「哥哥我们一起睡吧，我晚上会给你盖被子的。」 诸葛正义的心都软了，全都依他了。 这一夜夏利没有做奇怪的梦，但是半夜的时候他感觉有人钻进了他的被窝，从后边抱住了他，不老实地在他身上乱捏乱揉。 那只手就像一把火，所过之处激得他的颤慄不止，哼哼唧唧地说起了梦话，依稀能听出来是优美的字眼。 诸如草、日、泥马…… 不知过了多久作乱的手终于停了，第二天夏利一醒过来就脸色大变，勐地把头缩进被子里，拱了好半天才出来。 其他人陆续起床，诸葛正义带着程澄去买早饭，胡蝶半倚在床上看手机。 夏利动作豪放地扯下床单，闷头钻进了卫生间。胡蝶扫了紧闭的卫生间一眼，似笑非笑地说：「这还用得着害羞？不就是半夜偷偷——」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一阵心悸，抬起头就发现区澜站在房门口，一双海蓝色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他。 胡蝶动了动嘴唇，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夏利只把脏掉的地方胡乱搓了两把，然后就把床单从水里捞出来，一路拖到阳台上挂了起来。 忙完之后他把区澜拉到书房，二话不说扔给了他一本关于人鱼的歷史书，开篇就是导致人鱼灭绝的天灾图片。 区澜的脸色分毫不变，淡漠地看了一眼之后就把视线重新转回夏利的身上。 「我就问你一件事。」夏利两手环胸，「你会害我吗？」 区澜毫不犹豫地回答：「不会，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但交尾除外。」 夏利好不容易绷住的气势眨眼间泄了气，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恼道：「你他妈瞎说什么呢？什么交…交——草！」 那个词他真说不出口，就跟野兽一样。 区澜静静地看着他，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情意和宠溺。 夏利尴尬地别过头，又问：「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区澜：「是。」 夏利：「你是不是从亚特兰蒂斯来的人鱼？」 区澜：「是。」 他这么诚实的回答，倒是勾起了夏利的求知慾，紧张地追问道：「他们都说我和三个人参加了亚特兰蒂斯的探索工程，但是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人，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三个人是怎么死的？还有…你知不知道是谁跟我发生了关系？」 他的表情一定很冷静，因为夏利有自信做好表情管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怒火几乎要冲垮了他的心理防线。 在医院醒来的时候，他被胡蝶装扮的医生给骗了，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多生气，因为他怕这种关系是他主动发生的。 启明星说他可能被侵犯的时候，他也没有多生气，因为他知道剩余的三个人都已经死了，他总不能和死人计较，何况他是个男的，只能自认倒霉。 但现在有了另一种可能，他在亚特兰蒂斯相处过的，除了那三个人，还有区澜。 或许他的眼神太过深邃，区澜选择遮住他的双眼，贴近他的耳垂说道：「忘掉的事情不要去想，生命的意义在于创造新的记忆。」 夏利：「………」 他就想漏气的河豚，什么气也生不出来了。仔细想想，区澜的话也挺有道理的。 就在这时，诸葛正义拎着大包小包的豆浆油条走了进来，开口就说：「夏神，你弟弟真的很懂事。」 程澄努力地拎着几碗胡辣汤，笑得露出了一口小白牙。 夏利坐直了身子说：「他不是我弟弟，他是这次考试中出现的守护神。」 诸葛正义：「啊？」 这么聪明可爱的孩子竟然不是人类？ 胡蝶贴着面膜走了过来，「正义你就是太天真了，什么玩意儿都随便相信，以后会被骗的。」 程澄脆生生地说：「我永远都不会欺骗正义哥哥！」 胡蝶不屑地笑了一下。 专四考试结束之后，紧跟着就是牛牛导师发来的实践作业，几个人趁着吃饭的时间，正好把这件事给讨论了一下。 这次实践作业有点特殊，因为参与人员只有夏利他们三个，其余学生的作业听说会另外布置，并且作业地点选在国外的一座小岛上。 真就挺匪夷所思的，胡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格外沉重。他搜了一下地图后，这种脸色就直接变成难看了。 第35页 胡蝶：「我怀疑这次实践作业和亚特兰蒂斯有关。」 夏利的心跟着咯噔了一下：「怎么说？」 胡蝶：「这座小岛叫爱音岛，和直布罗陀海峡算是邻居，百科上说岛上的居民信奉人鱼，认为是人鱼给他们带来了渔季的大丰收。所以他们把人鱼当成神，可是人鱼早就灭绝了。」 夏利偷瞄了一眼区澜，囔囔起来：「什么灭绝了？考试前我刚和你说过，有条人鱼把我拖进了山里，正义还说要保护我呢。」 胡蝶白了他一眼：「当时是我懒得揭穿你的把戏，这种话也就正义才会信。」 夏利惊了：「所以你一开始就不相信我被人鱼跟踪了？难怪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胡蝶：「我信了一半啊，确实有鬼东西在跟踪你，但绝对不是人鱼，很有可能是从小浪底大坝跟过来的鱼类守护神。」 夏利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骂他：「我觉得你就是一个憨批。」 ==================== # 爱音岛的传说 ==================== ## 爱音岛 爱音岛是一个神奇的小岛，这里住着的人们与世隔绝，使用着独特的语言，把人鱼当作庇护小岛的海神。 上世纪以来，曾有资本家想过来开发小岛的旅游资源，结果遭到了原住民们的强烈抗议和破坏，后来又来了一个位高权重的官员，仗着国家撑腰就态度强硬地在岛上建酒店和娱乐设施。 结果酒店刚建出一个雏形，岛上好好的天气突然开始狂风大作，暴雨沖刷了新上的墙漆，有些薄弱的地方甚至被冲上来的海水撞成一片废墟。 恶劣的天气僵持了半个月的时间，可奇怪的是天气预报上始终显示着阳光明媚，仿佛是来了一场无妄之灾。 岛上的原住民们说他们是遭到了海神的惩罚，官员是无神论者，不信邪地又开始了建筑工程，结果只要他们一动工岛上就开始下暴雨，工人被淋得脸色惨白。 更奇怪的是，暴雨只下在酒店的地方，原住民的生活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照样阳光明媚，一年四季有吃不完的海鲜。 官员不得不信了，但酒店建造之后带来的利润可观，他不愿意放弃这个项目，于是四处寻找能人异士解决天气问题。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超自然生物，也存在着对立的超自然研究院，但真正知道这两样存在的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人，更多的人仍然过着平凡的生活。 毕竟全球有75亿人口，所有的超自然生物加起来却连1亿都不到，其中有九成都藏在人迹罕至的地方。 这次的委託就是官员发起的，由当地的超自然研究院带领，邀请了多个国家研究院的人才一同前往，夏利三人代表的便是华夏超自然研究院。 处理一个小小的岛屿问题，原本不需要这么多人的，但是当地超自然研究院还是这么做了，要说其中没鬼，鬼都不信。 不过夏利心态好，权当是来旅游。 他们到的那一天正好是晚上，酒店亮着朦胧的光，掉漆的墙体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恐怖，尤其是他们刷的红漆，看上去就像被人泼了血。 随行的翻译人员带着他们进入酒店，有些歉意地说：「当地人比较排外，只能住在这里，由于当时被耽误了工期，所以住宿环境上可能差了些，但食物方面绝对有保证。」 夏利就顺水推舟说：「我想吃大龙虾。」 翻译员是当地人，叫乌卡，一头亚麻色的捲毛，笑起来很腼腆，听说还在读研，这次过来是做志愿的。 他对夏利很有好感，因为他是个颜狗，所以夏利说想吃大龙虾之后，他就拍着胸膛保证说：「明天早上就有大龙虾，还有各种海鲜。」 说完之后他就觉得浑身冒冷气，本能地感到了危险降临，可是左右看看什么也没有发现。 临走前，乌卡想起来了什么，「对了，你们晚上不要出去走动，也尽量不要碰到原住民，听说他们有很多针对外来人的习俗。」 之后他们进到酒店安排的房间，确实是比较简陋的，大概就是在毛胚房里随便放了两张床和桌子，脚踩下去还能带起灰，只简单地装了灯泡，水也没有通。 酒店提供了三个有床的房间，全部都是双人间，夏利和区澜住一间，诸葛正义和程澄也住一间，剩下的是胡蝶和另一位还没有到的室友。 说起来这位迟到的室友，那也是超自然界赫赫有名的天才，这次受华夏超自然研究院派遣，一是协助事件调查，二是保护夏利他们的安全。 夏利失忆前曾被誉为超自然新星，而和他享有同样荣誉的，就是这位新室友，当初选派亚特兰蒂斯探索工程的参加人员时，那位新室友更具竞争力，最后由于身体上的原因才选了夏利。 但现在夏利失忆，实力不如从前，研究院的高层为防有人打夏利的主意，特地把另一位新星也派了过来。 晚上夏利躺在床上，支着下巴去瞄对面床上的区澜，「爱音岛为什么信奉人鱼，这里边有什么渊源啊？」 区澜也没有睡着，听到他的问题之后就陷入了一段久远的回忆里，「以前人鱼和人类友好相处时，有一条德高望重的人鱼和这座小岛上的一个人类成为了伴侣，他们互相约定，人类留在海底陪他，他庇护小岛生生不息。」 夏利感到疑惑：「那后来人鱼灭绝，又是谁在施工的时候捣乱呢？」 第36页 区澜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夏利特别想给自己甩一巴掌，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嘛。整个人鱼族说不定就只剩下区澜一条鱼了，除了他还能有谁。 「其实我挺好奇一件事的。」夏利往区澜的床挪了挪，小声问：「你们人鱼族还有其他鱼吗？有没有小姐姐？」 区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说：「没有，整片海域只有一条人鱼，就是我。」 夏利：「那你不会感到孤独吗？」 区澜：「现在不孤独了。」 他忽然坐起身，径直走到夏利的床边，贴着他躺了下去，霸道地搂在了一起。 夏利脸红着挣扎了两下，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人鱼的对手之后，索性由着他去了，反正抱两下又不会掉块肉。 最重要的是，岛上的气温很高，区澜的身上却很冰，他被抱着的时候就像是躺在了冰箱里，汗也不再出了。 夏利睡不着又絮叨地问了几个问题，区澜都不厌其烦地回答了他，等到有海风吹进来的时候，他才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当地的空气闷热，窗户没有关，海风能带来一丝凉意。 区澜搂着他，静静地看着窗外黑沉的海面，再过几个小时就会有一轮红日从那里跃出来，把一切映照成绯红，人鱼就喜欢在盛满霞光的海水里歌唱。 他们出生于霞光，最后又归于霞光。 人类说他们是一个神秘美丽的种族，是因为他们有惊人的美貌，和婉转的歌声，但人类不知道，人鱼也是一个忠诚专情的种族。 他们的一生都在追着霞光和爱情，直到老去也不忘浪漫，连死亡都是极具美感的。 区澜没有等着日出，他的手覆上夏利紧闭的双眼，贴着他一同睡了过去。 ## 养燕子的人 再次从区澜怀里醒来后，夏利已经能熟练地起床换洗，准备下楼吃饭。 酒店在一楼的大厅准备了早饭，每顿都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送来，包括下午茶和夜宵。正如乌卡所说，在食物方面他们确实尽到了地主之谊。 诸葛正义和胡蝶向来起床的早，饭桌旁除了他们两个和程澄之外，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正是迟到的室友。 程澄率先打招唿说：「哥哥早上好，区先生也早上好。」 夏利点点头走了过去，视线一直落在那个男人身上。他真的很奇怪，明明是在优雅地吃饭，却始终闭着眼睛，肩膀上还站着一只黑色的燕子。 当夏利拉开座椅坐下的时候，燕子将头转到了他这边，那一瞬间他有一股被人盯着的感觉。 胡蝶放下刀叉，眼神里微微带着一丝嚮往，「你失忆后应该不认识燕合了，他就是这次的增派队员，是个很厉害的人。」 燕合抿着唇笑了笑，霎时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他肩膀上的燕子也配合地叫了一声，婉转清脆。 这是个堪比春天的男人。 夏利忍不住好奇地盯着他，发现他的眼皮上有淡淡的纹路，因为颜色贴近肤色，所以不容易看出来。 这难道是一种符咒吗？他看起来好像一个瞎子啊。 燕合忽然出声说道：「我确实是个瞎子，但是盲可以帮我看到这个世界。」 夏利尴尬地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燕合：「你的眼睛是这么说的。」 夏利就更好奇了，「那你是怎么看到我眼睛的？」 胡蝶白了他一眼说：「燕学长的燕子叫盲，盲可以把看到的画面通过特殊的方式传到人类视网膜上，也就是说只要盲能看到你，燕学长就也能看到你。」 夏利看向那只燕子，它确实在盯着自己，仔细想想还挺恐怖的，这时区澜把剥好的龙虾肉放到了他的盘子里。 这顿饭吃完后，他们按照上边的规定去和其他研究院的人会合。虽说都住在同一家酒店，但是楼层和餐厅不同，导致他们昨晚到现在还没碰过面。 参加本次爱音岛之行的人员共有10人，华夏代表的4人，以及当地研究院和北美研究院各派过来的3人。 会合地点在酒店后方的花园里，这里只建造了一个雏形，花开得正艷，其次长廊下放着一块装饰用的大石头。 那6个人来得倒是挺早，特有的西方面孔在花海的衬托下显得奇异相配，这让夏利好奇他们研究院是不是只招长得好看的。 区澜的长相也有西方的深邃感，但他的眉眼又兼具东方的精緻，一头漂亮柔软的微卷长发，堪称是完美。 看过了区澜之后，再看其他人就很难心动了。 「你们终于来了。」人群中走出一个金髮碧眼的大男孩，笑着用中文说道：「我叫鲁鲁，是这个临时小队的队长，欢迎你们的加入。」 夏利没什么反应，胡蝶突然把他推到了最前边，不耐烦地介绍说：「夏利，我们的组长。」 夏利：「………」 鲁鲁友好地伸出了手：「你好，夏利。」 夏利慢吞吞地伸出了手，还没握到就被区澜拉了回去，鲁鲁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收也不是，伸也不是。 这时鲁鲁身后的一个女孩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队长和你握手应该是你的荣幸，你们竟然做出这么无力的举动。」 由于她是用英文说的，所以夏利没听懂，只感觉她的情绪很激动，应该不是在说什么好话。 第37页 鲁鲁转身安抚了一下女孩，又歉意地说道：「十分抱歉，艾菲丽的年龄比较小，她是无心的。」 夏利神情淡淡地点了下头，这事就算过了，毕竟他根本不知道艾菲李说了什么玩意儿。 两队会合之后就动身前往海边，乌卡作为翻译人员已经提前到了，海边竖立着「禁止擅自下水」的警示牌，还有一些被海浪带上来的枯树枝。 鲁鲁说：「我看过施工录像，海浪每次都会从这个方向冲上来，掀起一道水墙砸在墙体上，初步判定是守护神作祟，大家可以在这里找一下线索。」 他带领的5个人似乎都很信服他，听完他的话之后就开始寻找，一部分人留在海岸上，另一部分人则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潜水服，打算结伴下水。 鲁鲁走过来，对夏利说：「你们可以在小岛的其他地方找找线索，只要别太靠近原住民的聚集地，其他你们随意就好。」 夏利：「行吧。」 鲁鲁又把存了施工录像的u盘给他，并告诉他们可以抽空看一下，说不定会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等鲁鲁走后，胡蝶才若有所思地说：「这个人看起来没有恶意，也或许是没到露狐狸尾巴的时候。」 夏利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那我们真的要去找线索吗？」 胡蝶嗤笑一声：「为什么要找？谁知道这是不是个圈套呢？说不定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导自演，根本就没有什么守护神作祟，酒店建不起来可能就是原住民在搞破坏。」 燕合：「究竟有没有守护神作祟，或许原住民们会给我们答案。」 诸葛正义很不理解：「要是没有守护神作祟的话，他们为什么要委託我们来这座小岛调查？」 胡蝶：「当然是为了夏狗的记忆。」 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夏利身上，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心想这次确实是受他的拖累了。 他是唯一从亚特兰蒂斯活着回来的人，关于他在那里看到的、听到的，无疑都是许多研究院想要知道的秘密。 亚特兰蒂斯太神秘了，而破解这个谜底说不定会给人类社会带来巨大冲击，但仍然有人想要探究它，因为这就是人类亘古不变的求知慾。 现在夏利已经走进了幕后人的圈套，端看他们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至于调查酒店施工遭遇的诡异事件，这种藉口随便听听就好了，他们才不会当真，就算是真的有守护神作祟，那也还有鲁鲁他们解决呢。 夏利只需要等着，等他们的下一步动作。 ## 致命爱意 爱音岛的原住民也很神奇，他们过着安逸的生活，却把自己养成了刁钻古怪的性情。 岛上人不允许外来的人接近他们的村落，哪怕是路过都不行，他们厌恶一切外来人士，包括外来人士带的宠物。 燕合被拦住了，就连肩膀上的燕子也遭到了小孩们的抛石子攻击。他原本是一片好心想帮助调查酒店的诡异事件，没想到岛上人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夏利远远地跟在后边，看到他被扔了石子，就忍不住喊他：「学长，要不还是算了，咱们去没人的地方钓鱼玩吧。」 燕合笑着说：「答应了的事情，怎么可以不去完成呢？」 夏利嘴里啧啧有声，也不拦着他了。 胡蝶和诸葛正义决定去监视鲁鲁他们，程澄因为想黏着诸葛正义，于是跟着一起走了。 岛上人还住着原始的草房子，一间紧挨着一间，在林中的一片空地围成了一个圆，妇女和孩子在村里餵鸡晒网干家务，男人们则出海打鱼。 燕合还在村子门口和一群小孩斗智斗勇，不少妇女指着他骂骂咧咧，他像是什么也听不见，始终保持着温润的笑容。 夏利特别佩服这种人，心态比老狗都稳，他默默地心里跟燕合说了声加油之后，屁颠屁颠地跑去钓鱼了。 区澜跟他形影不离，绕过村子之后，他们来到一处沙滩。这里贝壳到处都是，柔软的沙子还残留着太阳的温度。 不远处的汉子们光着膀子捞网，一艘艘渔船飘在海面上。 夏利看得特别心动：「我也想去玩。」 话刚说完他的手就被区澜握住，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捡了小螺壳，宠溺地塞到了他的手心。 那是一颗圆润的、淡黄色的螺壳，像枚鸡蛋一样，摸着特别光滑温凉。 区澜低声问他：「你喜欢吗？」 夏利诚实地说：「喜欢，不过我还是想去船上玩。」 区澜二话不说，拉着他往海边走。 夏利着急地扯着他的袖子说：「你干什么呢？被他们发现就不好了。」 区澜：「你不是想去船上吗？」 夏利感到无语：「现在不能去，晚上咱们再偷偷借一艘船去玩。」 区澜沉默了一会儿，「你怕他们会打你？」 夏利：「对啊，而且他们人多，现在上去我们比较吃亏。」 区澜：「不会。」 然后拉着夏利，不由分说地把他带到了沙滩，捞网的汉子们默契地看了过来，眼神里流露出不友好的情绪。 夏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干笑着沖他们打招唿，「中午好啊，你们是在逮鱼吗？」 汉子们：「………」 这时有两个汉子凑在一起嘀咕了两句，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见所有的汉子都放下了渔网，拿起船上的鱼叉围了过来。 第38页 夏利：「………」 他扯着区澜的袖子，谨慎地往后退。 这群人看起来很不好惹，鱼叉上的铁制突刺在阳光下泛着冷芒，他们的表情沉稳冷漠，一副应对这种情况很熟练的样子。 夏利小声说道：「都是你的错，所以待会儿我先跑，你垫后。」 区澜愉悦地「嗯」了一声，在他看来夏利这种语调更像是撒娇。 健壮的汉子们停在两米之外的地方，到处都是小麦色的胸膛，看起来像一副结实的人墙，夏利脱口而出：「跑！」 汉子们也反应过来，举着鱼叉突了过来，临到头夏利又不想丢下区澜先跑了，拽着区澜的胳膊往林子里跑。 他逃跑的样子特别狼狈，区澜就在他的身后用一种低沉温柔的语调说了一句夏利听不懂的语言，然后那群汉子们就像被施了定身术，站在原地不动了。 夏利不敢回头看，区澜忽然向前一步，把他按在树干上，叠成了夹心小饼干。 夏利张口就骂：「你有病吧！」 没看见在逃命吗？还敢这么搞？他气得想给区澜锤两拳，真是个猪队友。然后他被区澜捏住了下巴，兇勐地亲住了嘴唇。 不分场合亲密的行为，真让人脑秃，夏利足足愣了一分钟才想起来挣扎，勐地推开了区澜，然后就对上了几十双好奇的视线。 夏利：「……流氓！」 当地的汉子们恭敬地跪在地上，高高地举着鱼叉，以表示自己的敬意。 夏利被他们的行为弄得莫名其妙，但他直觉跟区澜有关，于是又看向区澜。 区澜：「想上船吗？」 到了这个时候，夏利还是很诚实，「想。」 区澜淡淡地笑了一下，忽然又俯下身亲了亲他的鼻尖，宠溺之意溢于言表。 这谁遭得住啊？夏利直接脸红到快要爆炸。 接二连三地被偷袭，对方还是条雄性人鱼，他却没有一点牴触的情绪，再这样下去事情肯定会变得奇奇怪怪吧。 那群汉子眼中的敌意完全消失了，几十个人簇拥着夏利坐上小渔船，目送着他们往浅海的地方漂去。 没有人划船，但是船在海浪的作用下，很快到了近海珊瑚礁的上边。 夏利终于忍不住问：「你刚才干了什么？他们为什么不追我们了？」 区澜：「我告诉他们，你是海神的新娘。」 夏利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区澜又说：「新娘是他们的说法，在我看来，你应该是我的伴侣。」 夏利：「………」 这算告白吗？算吗算吗？ 没等他回过神来，区澜从船上跳了下去，澄澈的海水里能看清他的每一个动作，他像一条海鱼一样优雅地穿梭在珊瑚礁里。 夏利紧紧地盯着他，好像真有了一点童话里被人鱼诱惑的水手的体验。如果一条人鱼真的向他求爱，他想自己肯定没办法拒绝。 海面泛着细碎的光，夏利趴在船边，区澜忽然从水下冲出来，动作极快地在他嘴上啄了一下，然后又回到了水里。 夏利愣了愣，一捧色彩斑斓的珊瑚混着小鱼被扔上了船，小鱼活力四射地乱蹦跶着。夏利往放鱼的箱子里捧了点水，把小鱼扔进去，它们就欢快地互相追逐。 「夏利。」 一道低沉温柔的腔调响起，夏利循声看过去，只见一条银色人鱼在海面上一闪而逝。 数不清的水母被赶到了他的小船边，它们在阳光下肆意发光发亮，不停变换着颜色，正如某条人鱼致命的爱意。 撞得人措手不及。 ## 人鱼的传统 大片大片的水母覆盖了海面，美轮美奂，恍如误闯了小美人鱼的世界。 区澜两手搭在船沿，仰着脖颈，露出性感的喉结，温柔地问他：「请问我可以上船吗？」 夏利回过神，脸色仍旧红红的，「这船又不是我的，你想上就上啊。」 区澜淡淡地笑了一下：「这代表同意对吗？」 夏利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要是我同意了会发生什么？」 区澜：「我会和你交尾。」 夏利：「………」 最近幻听的毛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他还在发呆，区澜的鱼尾焦躁地拍了下水面，扬起的水花迫使他不得不直面一条人鱼的热烈求爱，也更让人尴尬了。 区澜压低了声音说：「我想上去。」 他是故意把声音放得低哑，听起来就像被电流窜过全身，激起一阵酥麻的感觉。 气氛太好了，水箱里的小鱼在追逐，水母的光落在他的眼里，一切都恰到好处。 夏利：「我突然想放屁。」 区澜：「………」 夏利不敢看他的表情，背过了身说：「你赶紧离远一点，我放屁的声音很大。」 虽然对不起区澜，但如果他不做点什么来破坏这样的气氛，事情真的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身后响起一阵水花四溅的声音，然后就恢復了平静，水箱里的鱼也不再蹦跶，恹恹地躲进了珊瑚丛里。 夏利当然没有放屁，没感觉的时候不管他再怎么使劲也放不出来。直到太阳晒得他皮肤有些烫了，他才转过身，海面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水母逐渐散了，珊瑚在海底静静地绽放，而那条银色的人鱼却消失不见了。 第39页 夏利突然感到一丝失望，双手撑在船边，出神地盯着那些颜色鲜艷的小鱼钻进珊瑚里。看着看着他就把自己代入了小鱼，不管怎么努力都离不开名为区澜的珊瑚。 珊瑚可以给小鱼提供庇护，也可能会吃掉小鱼，但没有小鱼会主动离开珊瑚。 区澜他应该是生气了吧。 夏利忽然想找回从前的记忆，他想知道自己和区澜之间有什么过去，更想知道区澜对他的喜欢究竟到了哪个地步。 他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区澜，但这样浪漫的一条人鱼，让他产生了强烈的独占欲。关于人鱼的一切，他都想知道。 在船上呆坐了两个小时后，夏利才决定下去找找区澜。他会一点水性，如果不离开小船太远的话，应该是没有危险的。 但保险起见，他还是给自己栓了条绳子，小心翼翼地沉到了海面之下。 没有潜水设备，他只是沉在水中，视线到处搜寻着区澜的影子。路过的螃蟹好奇地夹住了他的裤脚，又很快地漂向了远处。 水下很安静，他待的地方水位很浅，偶尔脚尖不小心碰到珊瑚丛之后，它们就会迅速躲进石缝里，连带着小鱼也吓得四散而逃。 他游过珊瑚礁，换了三次气，终于在一大片橘红色的珊瑚丛里看见了区澜。他果然是生气了，把自己埋在珊瑚丛里，又生怕夏利找不到他，故意露出来一条鱼尾，招摇过市地甩着。 夏利对他幼稚的行为感到好笑，游到他的身边，抱住他的鱼尾将他往水面上拉。区澜在倒立着，任由他努力地摆着腿，既不挣扎也不帮忙。 游到一半夏利感觉到窒息，于是松开他打算先上去换气。结果他手刚一撒开，区澜就灵活地翻了个身，抱着他勐亲了起来。 在亲吻的间隙，他听到区澜隐隐有些委屈的声音：「像我这样的人鱼，至少每天要和伴侣做三次。」 夏利：「………」 他其实很想说自己不是区澜的伴侣，但是看他这么认真的表情，又感觉自己说了也没用，区澜是不会听的。 等他们双双爬上小船之后，夏利的嘴角已经破了，舔一下就能尝到淡淡的血腥气。 他有点生气，默默地拿起船桨，奋力地把船往岸边划。 区澜看着他倔强的背影，「你为什么会生气？」 夏利没好气地说：「因为我是人。」 区澜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跳下船，摆摆鱼尾沉到了海底。 夏利以为他又要埋珊瑚丛，气得摔了船桨，指着他的影子骂骂咧咧。骂完之后他神清气爽地坐回去，接着划船。 小船刚开始前行，就见一大丛鲜艷的珊瑚被抛上了船，水花甩了夏利一身。还不等他骂出声，又是一大把珍珠跟天女散花似地落了下来，乒桌球乓地在船上蹦跶。 这还不算完，扔完珍珠之后，区澜又开始在水底下扔各种宝石，红的黄的绿的……直接凑了个彩虹七色，最后是一箱金币，他就这么单手托出了海面。 夏利：「………」 眼看区澜要把黄金放上来，夏利也顾不得生气了，扑过去拦住他说：「你有病吧！这么一大箱金币放上来船会沉的。」 区澜认真地看着他：「人类喜欢金子，我只是在逗你开心。」 夏利：「船翻了我会更生气。」 区澜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既然金币不能哄伴侣开心，那就让它发挥其他的作用。他突然将金子放到了船边，小船直接被压翻，之前扔上来的东西全部沉到了海里，包括夏利。 然后人鱼就摆着尾巴接住了夏利，愉悦地说：「我们人鱼族有个传统，捡到的东西就是属于自己的。」 「属你——咳咳。」 本想骂一句的，结果忘记这是在水里，夏利直接被呛得半死。 区澜心疼地搂着他，给他渡冰凉的液体，平息他的难受，又带着他浮上海面，「现在你想回去就只能抱紧我。」 夏利想也不想一巴掌甩到他脸上：「流氓！」 这么漂亮的人鱼，竟然把口水吐到他嘴里！ 区澜：「………」 甩巴掌一时爽，过后就是火葬场，夏利还没回过神就先后悔了，心虚地抱住了区澜的腰。 区澜：「这是你第二次动手打我。」 夏利：「我只记得这一次，上次不算。」 区澜默不作声地捞起船，把夏利放上去，然后推着小船往岸边游。 完了完了，这次是真生气了。 小船很快靠岸，夏利的心很乱，上岸的时候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满腹委屈：「珍珠和宝石都掉水里了，还没捞上来……」 ## 七夕快乐 晚上胡蝶过来找夏利，一推开房门就被屋内堆成小山包的珍珠和宝石迷花了眼，震惊地看着夏利，「你把岛上的宝藏挖了？」 夏利想也不想地指向区澜，「他的功劳。」 胡蝶勐地关上门，谨慎地压低了声音：「还有没有，见者有份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我懂我懂。」夏利点点头，从小山包里捻起一颗小珍珠，递给胡蝶，「这是你的份。」 然后又捧了一大把宝石说：「这是正义的份。」 胡蝶：「你是真的狗。」 夏利自豪地接受了他的评价。 胡蝶把那颗珍珠弹回小山包，正色道：「说正事吧，今天学长从原住民的口中打探到，这里确实有守护神一类的存在。至于我和正义，我们在岛中央的森林里发现了一处蓝洞。」 第40页 夏利感到好奇：「学长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打探的？」 他还记得自己和区澜离开前，燕合还在村口被一群孩子围攻。 胡蝶：「我也不清楚，但下午见到学长的时候，他看起来和当地的孩子们关系很好，一群人就坐在大石头上互相比划，孩子们也都挺可爱的。」 夏利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竟然觉得汗毛倒竖，实在是很难把白天那群凶神恶煞的小屁孩和胡蝶话里的小可爱联想到一起。 「你呢？」胡蝶问他，「你和区澜发现了什么？」 夏利眨了眨眼：「我们发现了宝藏啊。」 胡蝶翻了个白眼：「收穫不小，不过这些东西你可得藏好了。」 要是被别人发现了，这批宝藏最后的结果肯定是上交。 胡蝶走后，夏利陷入了沉思。 酒店诡异事件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区澜，不管燕合他们再怎么调查，註定都是无用功。 夏利有心提醒胡蝶，但又不知道用什么藉口，毕竟区澜的真实身份绝对不能暴露，否则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一条在歷史书中灭绝的人鱼，可想而知他的出现会掀起怎样的风波，所有人都会为了各种目的来捕捉区澜，到那个时候局面就不是几个人能够掌控的了。 想着想着，夏利烦躁地躺在床上，区澜洗漱完走过来，贴着他躺了下去。他身上还带着潮湿的水汽，霎时驱散了炎热。 区澜在他的后颈舔了一口，忽然说道：「闭上眼。」 夏利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僵着身子往床边挪了挪，企图远离他。 区澜固执地说：「闭上眼。」 在偶像剧里，闭上眼就代表接吻，夏利苦口婆心地说：「你别这样，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区澜：「不闭上眼睛，就交——」 「啊啊啊！」夏利勐地打断他，崩溃地闭上了眼，「我求求你别说那个词了，你当个人不好吗？」 区澜：「我不是人。」 顿了顿，他把夏利翻了个身说：「好了。」 只感觉有一阵咸腥的风吹了进来，然后又被另一种香味盖过，像是香水味，铺天盖地之后占满了整个空间。 夏利睁开眼，屋内堆满了盛放的白百合，从床边堆到了门边，大片无暇的白占据了视野，好像要连到窗外的海平面。 夏利：「………」 他突然跑到窗户边，踩烂了一地的花，趴在窗台上往外看，夜色里有一道黑色的巨影飞快地钻入岛中央的森林中。 看来这座小岛上还有其他的守护神，而且看起来这个守护神受区澜驱使。他就说嘛，区澜根本就没有动，这些花不可能凭空出现，肯定是有守护神帮忙送过来的。 早知道他就偷偷睁开眼瞄一下，说不定就能看清守护神的真面目了。 区澜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陪他一道看着远处的海平面。 夏利心中一动：「为什么要送花？」 区澜：「我在逗你开心。」 夏利郁闷地说：「所以说你为什么要逗我开心？」 区澜：「一条合格的人鱼应该让他的伴侣时刻保持着愉悦的状态。」 夏利：「可你不觉得你这两天做的有点夸张吗？」 区澜沉默了一会儿：「因为我到了繁殖期，我想让你同意和我……你不让我说那个词。」 夏利：「……草！」 「对不起。」区澜从背后拥住他，细密地啃咬着他的后颈，低声说着：「越靠近亚特兰蒂斯，我就越控制不住本能。」 夏利难受地挣扎了两下，心里既矛盾又不堪。 区澜忽然发狠地逼问他：「你喜欢我吗？喜欢我亲你摸你吗？喜欢我的鱼尾吗？」 夏利：「………」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几乎能脱口而出，但是理智告诉他这样是不对的。他是人，区澜是人鱼，他的喜欢也许只是受到了人鱼的蛊惑。 没错，人鱼的蛊惑，他为自己的异常行为和心理找到了一个完美无缺的藉口。 夏利深吸了口气，平静地说：「我不喜欢你。」 这话有一半虚假的成份，至少他能肯定自己喜欢区澜这副极具迷惑性的外表，以及偶尔表现出来的安全感。 但他坚信自己受到了蛊惑，就好像是一条绳子拴住了他，绳子的另一头被区澜牵着，如果挣脱不了这条绳子，他的喜欢就是不自由的。 区澜抱了他很长时间，最后松开他，只说了一句话：「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说不喜欢我，如果有第二次，我会把你带到深海，彻底占有你。」 夏利的心一惊，再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区澜越过他跳下了窗户，矫健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翻涌海水中。 或许是繁殖期的影响，他总觉得区澜变得焦躁了些，像刚才他甚至露出了恐怖的眼神，好像要把他撕裂一般。 超自然生物和人类果然是不一样的，人类不会承认思维方式中不被理性主导的那一部分，但超自然生物会很乐意放弃理性。 这一夜夏利心烦意乱，噩梦做了好几个，全是关于他和区澜的。 其中有一个场景格外真实，他梦见自己被关在一处狭窄黑暗的空间里，任凭他再怎么敲打也逃不出去。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一道光打了进来，区澜猝不及防地闯进他的视野，占据了他的心。他清楚地看到自己扑过去抱住了区澜，热烈地在他鱼尾上亲吻，一遍又一遍地说：「抱我。」 第41页 清醒后，夏利给自己甩了两巴掌。 ## 蓝洞 岛中央的森林中有一处蓝洞，本是蔚蓝的海水因为深度的关系变成了泼墨一般的黑，从高空往下看就像是深渊。 蓝洞的旁边竖立着「危险，禁止下水」的红色警示牌，周围的大树郁郁葱葱。 收到胡蝶的消息之后，夏利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到了才发现鲁鲁他们也在，除了区澜全员到齐。 胡蝶好奇地瞄了他身后一眼，「你的贴身保镖呢？」 他一说起保镖这个词，夏利就勐地想起了一个人——李大壮。区澜冒充李大壮待在他身边，那真正的李大壮又去了哪里？ 考试结束后他本想给夏之耀发个消息问问的，结果一忙就把这事给忘了。现在正好胡蝶提了起来，夏利就顺势问了一下夏之耀。 这时鲁鲁走了过来，友好地问道：「你们在这附近发现了什么吗？」 胡蝶：「没有。」 诸葛正义接话说：「程澄发现了守护神的踪迹，就在蓝洞南面的森林里。」 程澄乖乖地点点头：「是很大一只哦。」 夏利忽而想起昨晚送花的守护神，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程澄发现的踪迹就是它留下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围向南面，这处的森林里确实有被某种大型动物撞过的痕迹，地上掉落着新鲜的树杈，还有一些瘦弱的树直接被拦腰撞断了。 他们沿着踪迹分两路走，其中一路最后又回到了蓝洞边上，这也是踪迹最后消失的地方。 鲁鲁猜测说：「这个蓝洞应该就是岛上守护神的藏身地。」 话音刚落他收到了简讯提示，拿出手机看了一会儿后又说：「艾菲丽那边也有发现，根据踪迹消失的地方来看，这只守护神近期很可能到过酒店。」 艾菲丽带领的是另一路人，她们朝着相反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时鲁鲁那边有人用生涩的中文提议说：「要不我们结伴下去看看，要是真的遇到了守护神，就合力把他杀了。」 燕合指挥着盲在蓝洞上飞了一圈，之后微微摇了摇头说：「这里的水太深，不建议下去。」 那个队员嘲讽似地笑了一下：「你这个瞎子是怎么看出来水深的？我以前到其他岛上旅游过，这种蓝洞也就是看着深，穿上潜水服之后没什么问题。」 夏利笑眯眯地接了句：「那麻烦你先下去探探路，我们这边水性不太好。」 一说要先下去，那个队员又不作声了。 鲁鲁站出来缓和气氛：「我也不建议大家涉险，最好的办法是把他引出来。」 胡蝶：「怎么引？」 鲁鲁：「很简单，如果他就是妨碍施工的那只守护神，那么我们只要做出酒店施工的假象，他就会轻易地上钩。」 夏利：「想法不错。」 即便蓝洞底下的守护神不是妨碍施工的那只，背后的始作俑者也会上钩。 鲁鲁还算有点脑子，可惜出了个夏利这样的内鬼，他已经在打算怎么把这件事告诉区澜了。 虽然妨碍人家施工赚钱挺缺德的，但是这种小事和区澜比起来，他还是更愿意站到区澜的立场上。更何况岛上的人并不喜欢外来者，就算真的建成了酒店，也不见得能顺利营业。 几个人围在蓝洞的边上商量好了对策，最后离开的时候，夏利往蓝洞扫了一眼，突然有种被窥探的感觉。 一种诡异的猜测忽然占据了他的脑海，刚才他们说的话是不是全被底下的东西听到了？ 他愣了一下，背上忽然传来一道巨大的冲击力，在他措手不及的时候生生地将他撞下了蓝洞。 「夏狗！」 「夏神！」 「哥哥！」 铺天盖地的水淹住了他的口鼻，昏迷前他听到了岸上传来的唿喊声，飘渺得让人摸不着。 胡蝶勐地抽出木剑，指着鲁鲁：「是不是你们动的手！」 诸葛正义神情慌乱地念着咒语，只要能请到水系守护神上身，他就有把握救上夏利。然而他的咒语念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原因，一是附近没有守护神，二是附近的守护神不愿意帮他。 诸葛正义急得满头大汗，程澄趴在蓝洞边，驱使萤火虫沉入水里，照亮了水下的区域。 奇怪的是，夏利一掉下去就消失了，浓墨似的海水里到处都找不到他的身影。 萤火虫很快被淹死，程澄又换了一批下去，最后体力不支地倒在了地上，虚弱地沖诸葛正义喊道：「正义哥哥，快去找区先生，区先生一定能救哥哥的。」 胡蝶还在和鲁鲁僵持，不管鲁鲁怎么解释他都不听，一心认定是他们在搞鬼，要不是有燕合拦着，他早就砍过去了。 鲁鲁也很无奈：「你冷静一点，当时我们都要走了，大家站的比较集中，如果有人动手的话一定会被发现的。」 胡蝶：「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燕合用上了一点力气，将他拉到身后，礼貌地说道：「抱歉，关于这件事我们会查清楚的，希望只是一个误会。」 他虽然在笑，但给人的压迫感很重，鲁鲁也礼貌地笑了笑。 燕合将胡蝶拉到一边，冷静地说道：「我去问一下村民关于蓝洞的事情，或许他们知道怎么下蓝洞，我没回来之前你和正义必须保证有一个人守在这里。」 第42页 胡蝶脸色难看地点点头：「我明白。」 燕合走后，诸葛正义也听到了程澄的话，二话不说跑去找区澜了。 鲁鲁嘆了口气说：「有需要帮忙的，请尽管说。」 胡蝶冷笑一声，没有搭理他。 鲁鲁想起了什么，「对了，我们来的时候听人说附近有潜水艇作业，我马上联繫马德先生看能不能把它派过来帮忙。」 他说的马德先生就是这次的委託人，是当地一位有实权的高官。 胡蝶任由他走到一边打电话，垂在腿边的手攥得死紧。在他看来，夏利会出事肯定跟这些人脱不了干系，否则潜水艇怎么会正巧在附近作业，也许就是他们计划好的。 可是他们把夏利推下蓝洞有什么好处？难道这底下的东西和亚特兰蒂斯有关？又或者是他们想用这种过激的手段催使夏利恢復记忆？ ## 话痴人鱼。 海水呛进胸膛的感觉很难受，像是一把刀从喉咙里捅进去，生生地绞断了他的内脏。周围很静，什么也看不到，他的意识逐渐陷入一段神秘的回忆里。 霞光照耀大海，波光粼粼。 夏利狼狈地从海里爬上岸，脱力地瘫在地上，大口唿吸着新鲜的空气。 就在刚才，球拉克在暴雨中放弃了他，而一条人鱼又拯救了他。那条人鱼把他从暴雨中带到一处阳光明媚的小岛，给了他喘息之机。 夏利费劲地看向海边，那条人鱼正躲在一块大礁石后面看他，漂亮的银色鱼尾不时地甩来甩去，就像狗狗开心时摇尾巴那样。 他张了张口，沙哑地说：「谢谢。」 人鱼受惊地缩回礁石后，连鱼尾也藏好了。 夏利看得出来他没有恶意，又实在撑不住身体上的疲惫，于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人鱼好奇地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他一动不动，还以为他是死了，连忙游上礁石滩，小心翼翼地凑近他闻了几下。 还好，他捡的这个人还新鲜着。 他幼年听老人鱼讲过人类的故事，说他们的生命很脆弱，需要每天定时餵水和食物，并且要让他们保持心情愉快，不然就会生各种各样的病。 所以人鱼族虽然和人类很相似，却极少有人鱼选择和人类结为伴侣，因为养一个人类实在是太麻烦了。 对人鱼来说，人类是比珍珠还要娇贵的宝物。 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夏利就被渴醒了。太阳晒得他浑身发烫，皮肤极度缺水，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嘴唇也是干的。 礁石后突然传来吞咽口水的声音，夏利警惕地看了过去，「谁？」 他反射性地去摸自己的木刀，结果摸了个空，可能是落水的时候不小心丢了。没有了木刀，他变得更加谨慎。 礁石后挪出来一道健壮的身影，人鱼隔着老远的距离给他扔了几条色彩斑斓的小鱼过来，在水中期待地望着他。 小鱼离了水开始蹦跶，有一条不小心蹦到了夏利的脚背上，被他拎起来又狠狠地摔下去，直接一命呜唿了。 人鱼：「………」 夏利按着鱼在石头上摩擦，简单地处理了一下鱼鳞和内脏，拽掉刺最少的一块肉往嘴里塞。 他真的是又饿又渴，再不补充点能量，恐怕连路都走不动了。那条人鱼虽然看起来很善良，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攻击人类，所以他要尽快恢復体能保护自己。 那块鱼肉还没到夏利的嘴里就被打掉了，人鱼仅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从水里掠到了他跟前，抢在他吃掉鱼肉之前率先打掉了肉。 到嘴的鸭子飞了，夏利却一点也不生气，甚至好脾气地撕了第二块肉，「你也要吃吗？」 真正和人鱼近距离接触之后，他反而放松了警惕。因为仅凭刚才人鱼露出来的速度，他就可以判定自己打不过人鱼，所以警惕什么的也没有意义了。 只要人鱼想杀他，随时都能得手。 人鱼又打掉了第二块鱼肉，发音不太熟练地说：「毒，肉毒，不能，吃。」 他看起来是第一次使用中文，说话的时候甚至在有意模仿夏利，吐字虽然慢了点，但发音是很标准的。 夏利感到讶然：「你在学我的语言？」 人鱼：「我会，只是，暂时不熟练，我和你，一直说话，就会好。」 说完他捡起地上蹦跶的小鱼，举到了夏利的面前说：「鱼漂亮，给你玩，不能吃。」 夏利皱了皱眉头：「我很饿，我现在需要的是能吃的食物。」 人鱼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扔掉手里的鱼，转身跳进了海里。 或许是感到不耐烦了吧，歷史书上说人鱼的脾气很差，几乎没有耐性，所以他们的种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圈养宠物的行为。 夏利把地上的鱼捡起来，找了根细长的藤蔓穿过鱼鳃，将鱼扔进了礁石之间的水坑里。如果运气好的话，他或许能抓到几只螃蟹。 等螃蟹上钩的时间，他躺在大礁石上恢復体力，同时也在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 球拉克和那对双胞胎兄弟的实力很强，就算他们现在没有着陆，也一定找到了安全的避难地。他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要不要去和那三个人会合。 来之前上边的人特地见了他一面，要求他在这次行动中不惜一切代价带回有用的信息，最好是能拿到人鱼的尸骨。 第43页 然而他无意中偷听到那三个人的谈话，他们的目的是亚特兰蒂斯的一件宝物，具体是什么宝物他们没有说，但从三个人的表现来看，这个宝物的价值绝对非比寻常。 道不同不相为谋，而且马可和波罗看不起华夏研究院，球拉克也是个虚伪的痞子，他倒不如自己单干，拿到人鱼尸骨就离开这里。 夏利想事情出了神，忽然被水声惊动，睁开眼就看见人鱼把他的鱼饵提了起来，上边什么收穫也没有，饵倒是被咬得稀巴烂。 人鱼疑惑地看着他：「你喜欢餵螃蟹？」 刚才在想事情，就把钓螃蟹的事情给忘了，乍一被人鱼用这种天真的方式提出来，夏利不免感到一丝尴尬，冷冷地别过头说：「嗯。」 人鱼看起来挺开心的，他游到旁边的小水坑边上，说：「我抓了很多鱼，吃不完可以餵螃蟹。」 他说话已经很熟练了，语调低沉温柔，音色也格外特殊，让人很容易分辨出来。 夏利刚滑下礁石，人鱼就熟练地刮掉鱼鳞，剖出最嫩的一块肉递给了他。鱼肉到口即化，几乎没有腥味，也没有刺，吃起来很省心。 人鱼剖掉鱼身上最嫩的肉之后，剩下的大半条鱼就被他丢了回去，接着是第二条，直到把夏利的肚子餵得圆鼓鼓的。 夏利：「我吃饱了。」 他摆手拒绝了人鱼的投喂，这最后一块肉就自然而然地进了人鱼的肚子。 夏利吃饱后不忘跟他说：「谢谢。」 人鱼：「你说这个词语会让我感到生气。」 夏利：「为什么？」 人鱼：「因为这个词语的意思是你不喜欢我。」 ## 你喜欢我吗 在岛上休养生息的日子里，人鱼对夏利特别好，每天会定时送来新鲜的鱼和海藻，到了晚上就会坐在礁石上唱夏利听不懂的歌。 人鱼的歌声在海面上可以扩散很远，有记录说他们会靠声音攻击猎物，起初夏利还警惕地捂住了耳朵，后来发现那些歌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威胁性。 或许人鱼只是喜欢在黄昏的时候歌唱，并没有攻击他的意思。 渐渐地，夏利又发现这条人鱼在把他当宠物养，因为他会固定在早上来小岛待一个小时，并且这一个小时内他必须和夏利互动。 有时候是一起玩捡螺壳的游戏，有时候是到海边打水仗，反正一定要互动，如果夏利不理他的话，他就会埋到珊瑚丛里生闷气，连饭也不抓了。 夏利觉得这条人鱼特别幼稚，而且每当人鱼生气的时候，他就只能自己动手抓鱼，这个时候人鱼就会发出尖锐的啸音，把附近所有鱼类全部赶跑。 如果夏利不顺着他，就得挨饿。 比如今天早上，夏利去岛中央捡树枝，人鱼上岸后没有找到他，以为他是故意躲起来了，就气得又去埋珊瑚丛了。 夏利抱着一捆树枝回到沙滩上，一看沙子上扭曲的游行痕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把树枝整齐地放在地上，打算再找一些结实的树藤，用这些材料做一艘小船。他不能一直留在这里，至于那条人鱼…… 夏利想把他带回去，毕竟活着的人鱼可比人鱼遗骨的价值要高得多。最好他能和人鱼达成共识，否则就得用点特殊手段了。 等时间差不多了，他才爬上礁石，用随手捡来的小石子打水漂。 石子盪开的涟漪对人鱼很有吸引力，当他扔到第三颗的时候，水面果然掀起一阵浪花，人鱼接住了他的石子。 夏利心想上次他扔了十颗才钓上来，这次却只用了三颗，看来拐走人鱼的想法具有可行性。 他扔完了最后一颗石子，人鱼捧着他丢过的石子游了过来，献宝似地举出了水面，夏利揉了揉他的发顶当作褒奖。 人鱼凑过去趴在他的腿长，仰着头说：「在人类的眼里，我应该很有吸引力。」 夏利：「………」 人鱼又往上爬了一下，高大的体型几乎把他夹在了身子底下：「你喜欢我吗？」 这次换成夏利仰着头看他：「挺喜欢的。」 前提是这种喜欢把人鱼放在了宠物的立场。 人鱼满足地笑了起来：「那你亲我一下。」 夏利本能地伸手推他，皱眉说：「这是你们表达友好的方式吗？」 「不是。」人鱼强势地把他按到自己的鱼尾上，愉悦地说：「亲吻是用来表达爱意的，你亲我一下，我满足你一个愿望。」 夏利心中一动：「任何愿望你都能做到？」 人鱼：「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一定能实现。」 夏利就不废话了，俯身在他鱼尾上亲了一下，滑凉滑凉的。亲完之后他无意识地舔了下嘴唇，压下了那股异样的感觉。 还不等他开口提要求，人鱼忽然又把他的手放到里自己的腹部，声音沙哑地说：「你再亲我一下，我满足你两个愿望。」 夏利看了一眼手落下的位置，勐地抽了回来，脸色变得黑如锅底。 人鱼从背后贴近他，蛊惑地问：「那换三个愿望好吗？你亲一下，我立刻帮你实现。」 夏利感觉自己被耍了，冷声道：「不需要。」 人鱼还想继续蛊惑，夏利已经灵活地挣脱他的怀抱，赤脚走回了沙滩上。 人鱼跟着上岸，有些失望地问：「第一个愿望你想许什么？」 第44页 夏利停住了脚步：「你真的能实现？」 人鱼不厌其烦地回答他：「就算以前不能，现在也能了。」 夏利动了动嘴唇，心中最隐秘的想法几乎要说出来了，话到嘴边又被死死地咽下，换了个平常的话题：「我想离开这里。」 人鱼：「好。」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夏利松了口气。 人鱼说要离开这里需要船只，并保证两天之内就会有船经过这里，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夏利再好好地陪他两天。 虽然不知道他那句「两天之后就会有船经过」的根据何在，但夏利还是忍不住信了，连起来阴郁的心情也变得明朗了许多。 黄昏到来的时候，人鱼依旧在礁石上唱歌。 夏利听得快要睡着了，身后的树林突然传来一阵细小的动静。他警觉地坐起身，发现是起风了，瘦弱的树干被风吹动了。 这时人鱼游到了他身后，乖顺地躺平，「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觉。」 夏利回过神：「随便。」 被风惊动之后反而没了睡意，他看着夜空中闪闪发光的星子，忽然问人鱼：「你叫什么名字？」 人鱼勐地睁开眼，愉悦地扑过去压住了他，「我叫区澜，待会儿疼的时候你可以尽情地喊我的名字。」 夏利动了动，发现挣脱不开，只能冷着脸转向一边：「放开。」 人鱼宠溺地在他鼻尖亲了亲，「你是在害羞吗？」 夏利被惹毛了：「给我放开！」 人鱼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海蓝色的瞳孔在夜里变成了浑圆的，闪烁着幽幽的光。 人鱼：「你问我的名字难道不是想和我交尾吗？」 夏利浑身一僵，也明白自己误打误撞地触犯了人鱼的传统，于是艰难地说道：「抱歉，我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顿了顿，他又解释说：「在人类世界，问名字是想要交朋友的意思。」 人鱼沉沉地盯了他一会儿，那种眼神是属于猎人的，带着强烈的独占欲和暴虐。 夏利僵着身体没有动，他感觉到了人鱼的冲动，最好的办法就是安静地等他平復。 今夜之前他以为人鱼只是把他当作宠物，今夜之后他再也不会有那种愚蠢的想法，这条人鱼分明是把他当成了雌性人鱼！ 夏利心烦意乱，直到天明的时候才堪堪合上眼，人鱼松开他的腰，动作很轻地离开了沙滩。 ## 会合 直布罗陀海峡，一艘中型客船正在行驶。 船上大约有三百多人，甲板上站着年轻的男男女女，他们迎着风眺望海浪汹涌，坐看海鸥停在餐桌上向游客讨食。 客船逐渐平稳地通过海峡，驾驶室里却出了一点小问题。 船长靠着宽大的椅背拍摄小视频，用粗糙浓重的口音介绍着行船生活，船员们围过来凑热闹，大家嘻嘻哈哈的打成一片。 在谁也没有发现的情况下，客船自动偏离了既定航线，导航系统甚至在重新规划航线。 笨重的客船在水上掉头，等船长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船的方向已经完全改变，他吓得关掉手机，指挥着船员更改航线。 结果在所有人摸到操作台的时候，一阵虚无缥缈的歌声传了过来，下一刻他们就像是没事人一样，精神恍惚地离开操作台，接着拍视频。 刚才短暂的慌乱就像是梦一样，什么波澜都没有惊起。 孤岛迎来了中午，太阳炽热地烘烤着沙滩。 平时这个时间夏利已经找地方躲起来了，但今天他睡得晚，生生地被热醒了，起来后浑身都晒得发烫。 人鱼不知道去了哪里，整片沙滩上除了他之外，就只剩下几只卧沙的小螃蟹。 夏利在礁石底下抓了只大龙虾，勉强填饱肚子之后就进了孤岛上的森林。他一边捡粗细合适的树枝，一边向水源靠近。 森林里的水源是雨水形成，经过沉淀之后变成了可以喝的淡水。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细菌，但至少要先解决燃眉之急。 他喝了点水，感觉精神不错。 雨水形成的小湖清澈见底，湖底露出一些大树的根须，温柔优雅地在水中摇曳。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细微的动静，好像是干树枝被断裂的声音，夏利勐地转过身，一道黑影扑到了他身上，死死地把他按在湖边的泥地上。 「夏利？」按着他的人诧异地说出声，然后把他放了。 冲过来攻击他的是球拉克，在他的身后还跟着马可和波罗，兄弟俩都是一脸的不耐烦，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烂烂的，看样子他们的情况并不比自己好多少。 球拉克笑着向他伸出了手说：「抱歉，我刚才以为是岛上的野人，不是真的要攻击你。」 夏利无视了他的手，冷着脸站起身。 波罗不耐烦地问他：「喂，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夏利还是一副无视人的欠扁姿态，捡起地上散落的树枝，仔细地用树藤捆在了一起。 波罗气道：「你是个哑巴吧！」 马可虽然也不耐烦，但还是安慰弟弟说：「你知道他的性格，以后就不要跟他说话了。乖，我们先喝点水。」 球拉克看起来也很疲惫，没再发挥和事佬的作用，三个人围着湖喝了点水，状态看起来了好了很多。 球拉克庆幸地说：「幸运女神眷顾，让大家还能活着会合，这次任务一定能圆满完成。」 第45页 没有人搭理他，球拉克自顾自地说完之后，又看向夏利：「利，你捡树枝是要生火吗？我可以去抓几条鱼回来烤。」 夏利淡漠地回答说：「做船。」 波罗一听又憋不住地怼了起来：「你是白痴吗？用这些树枝就想做船？你怎么不说造货轮呢？」 马可若有所思：「我们的船被海浪打坏了，要是真的能做一个木筏，那对我们确实很有用。」 球拉克点点头：「除了木筏，还得把船修好，我先去把漏水的地方补好。」 为了修船他们也开始收集树枝和藤蔓，夏利跟着他们到了另一处沙滩上，坏掉的船就在礁石边停着，船身有不少窟窿，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开过来的。 球拉克说船的发动机也坏了，幸好船上备用的有工具箱，只需要半天的时间就能修好。 夏利在他们这里待了一会儿，想到人鱼应该快回来了，起身就想往回走。 他知道人鱼一旦找不到他肯定会生气，暂时他还不能让两方撞上。否则球拉克他们肯定会攻击人鱼，就算人鱼再强，对上三个人难免也会吃亏。 夏利把人鱼当成了自己的任务目标，他不想让人鱼受到伤害。 当他走到树林边上的时候，马可喊住了他：「你去哪里？」 夏利：「方便。」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波罗感到惊讶：「他竟然还会回答这种问题？」 马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和球拉克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转身跟到了夏利的身后。 波罗喊他：「哥，你去哪儿？」 马可：「我也去方便。」 孤岛的另一处沙滩上，人鱼坐在礁石上唱歌。 夏利走出森林，赤脚踩在柔软的沙子上。人鱼听到他的动静后停止了歌声，沖他招了招手：「过来。」 他把一串莹润的珍珠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戴到了夏利的颈子上。 人鱼：「很漂亮。」 夏利摸了摸珍珠，「为什么要送我珍珠？」 人鱼：「这不是珍珠。」 夏利：「那是什么？」 人鱼没有回答，反而揉了揉他的耳珠，笑着跳进了海里。他的鱼尾因为长时间被海浪沖刷，显得干净漂亮。 夏利低头看着满身的泥，突然也想洗洗，但不能当着人鱼的面。他走到一处大礁石的后边，动作迅速地脱掉了脏衣服。 刚才球拉克把他按到了地上，因此衣服的后背上全是泥水，而且这一路走过来上边的脏东西已经干涸了。 夏利弯腰搓着衣服，漂亮的嵴背弓出一道结实勾人的线，再往下的挺翘全被海水遮住，只余海浪缓慢磨人地推着。 人鱼的唿吸发紧，悄悄地沉入了水下。 快速洗完之后，夏利把衣服摊到礁石上晒，穿着湿裤子爬上了另一个礁石，连人带衣服一起暴晒。 人鱼不知道什么时候游到了他身边，支起上半身盯着他，海蓝色的眼睛深邃得像蓝洞。 夏利皱了皱眉：「怎么了？」 人鱼没说话，唿吸变得沉重了些，在他身边浪花溅得欢快急促。 夏利警觉地坐起身：「你在干什么？」 人鱼没说话，翻身沉入海里，漂亮的鱼尾炸起一朵巨大的水花，很快海面又回归了平静。 ## 上钩 人鱼似乎又生气了，夏利在礁石上一直等到衣服都晒干了，也没等到他再次出现。 黄昏时夏利回到小船边，球拉克老远就兴奋地沖他喊道：「利，快过来，你肯定不敢想像我只花了半天的时间就把船修好了。」 夏利沉默地走过去，对他们的开心感到漠然。 波罗躺在树下乘凉，翘着二郎腿说：「你和他说这些有用吗？人家根本就懒得搭理你。」 球拉克尴尬地摸了摸头髮说：「利，你好像对我们有敌意，能告诉我原因吗？」 夏利在四周看了一圈，忽然问道：「马可呢？」 球拉克愣了愣：「说是去林中方便了……波罗，你哥哥还没有回来吗？」 波罗没好气地说：「他有便秘的老毛病。」 球拉克点点头又看向夏利，发现他有点心不在焉，俊美的东方面孔泛着冷意，越发得像一朵高不可攀的娇花。 球拉克极具暗示性地舔了下嘴唇，转身走向修好的小船，「利，要过来看看我的杰作吗？」 夏利摇了下头，抬腿往林子附近走着。 波罗嘲讽地笑了起来：「你想去偷窥我哥拉屎的模样吗？」 夏利：「………」 波罗说话虽然不好听，但三个人里，夏利对他的印象比另外两个人都要好很多。至少波罗有什么想法不会藏着掖着，相处起来不费脑子。 大约五分钟后，马可从林子里钻了出来，搓着胳膊说：「这里蚊子真多。」 波罗乜他一眼：「哥你真娇气。」 球拉克正好拎过来两条肥硕的鱼，看样子起码有五六斤重。他让马可把周边的树枝捡一些过来，几个人打算把鱼烤了当晚饭。 火堆生起来的时候，四个人围到了一起，夏利心里记挂着人鱼，总忍不住用余光在四周偷偷打量一圈。 球拉克从烤好的鱼身上撕掉一块肉，笑眯眯地递给了夏利，「尝尝我的手艺，保证烤得外焦里嫩，咬一口嘴里全是汁水。」 不知道是不是夏利想多了，总觉得球拉克说的这句话很有暗示性。 第46页 他一声不吭地接过鱼肉，小小地咬了一口，「味道很好，谢谢。」 球拉克笑得更开心了，「你能喜欢真是太好了。」 马可和波罗分食另一条鱼，马可没说什么，反倒是波罗夸张地做了个呕吐的动作，表示自己被噁心到了。 众人吃完饭之后围着火堆休息，球拉克拿出一块柔软的布巾在擦拭对付超自然生物用的特殊银枪。这是西方超自然研究者偏爱的武器，东方更喜欢使用木刀。 夏利的木刀在落水的时候就丢了，现在也不知道被海水带到了哪里。他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打算等他们都睡着之后就去找人鱼。 可没想到困意来得特别兇勐，他刚想坐起身就感觉眼皮有千斤重。这个时候他就是再傻也意识到了不对，霎时间失去了意识。 在他唿吸加重的同时，球拉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上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 马可勐地从地上坐起来，谨慎地看向夏利，「你睡着了吗？」 波罗瞪着迷煳的眼，郁闷地瞅着他哥，「你喊他干什么呢？」 「嘘——」马可示意他闭嘴。 球拉克挪到夏利的旁边，轻轻地拍了下夏利的肩膀，等了一会儿确定他睡熟了之后，轻松地把人抱了起来。 这下波罗也意识到了异常，眼神清醒地瞪着他们，「你们对他干了什么？」 马可宠溺地揉揉他的头说：「波罗，我们的任务马上就要完成了。」 波罗拧着眉说：「什么意思？」 马可看向球拉克，笑着说：「昨晚我们刚到这个岛的时候，他们在这里休息，我进树林里边找猎物，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波罗被提起了好奇心，顺着他的话问：「你看到了什么？」 马可：「夏利他和一条人鱼抱在一起睡觉。」 波罗惊异地瞪大了眼睛。 球拉克低笑着捏了一把夏利的脸，感嘆说：「这么漂亮的人，也只有眼瞎的人鱼才能不心动。」 马可冷笑着说：「或许在我们到亚特兰蒂斯之前，你还能和他玩玩。」 波罗情绪激动地骂道：「我草，你们恶不噁心？」 马可瞬间就无奈了：「放心，哥不会让你看到奇怪的东西。」 「好了。」球拉克打断他们的对话，抱着夏利往小船上走，边说道：「我们动作得快点了，那条人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追过来。」 马可不以为然：「有人质你怕什么？」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拉着波罗坐上了船。 球拉克把夏利放到船舱后，用绳子把他绑了起来，然后自己去开船。 波罗隐约猜到了什么，抿着嘴不说话。 那天暴风雨来得蹊跷，只要稍加思索就知道有东西在搞怪。正好球拉克上船之后，他们的小船被海浪掀翻了，三个人落水的时候多留了一分心眼。 最后是波罗率先发现了人鱼，本来他是在找夏利的，结果亲眼目睹一条人鱼带走了他。 球拉克和马可率先穿了潜水设备，海浪最汹涌的时候他们沉到了海水深处，这里反而显得安静祥和，两个人发现了亚特兰蒂斯。 准确来说那只是亚特兰蒂斯遗留下来的一些废墟，破碎的大理石建筑沉在海底，已经成为了鱼群生活的巢穴。 因为氧气有限，他们没有沉到底，确定好废墟的位置之后就爬回了小船。 脱下来的潜水服正好可以用来堵船体漏水的地方，发动机已经坏了，只能仍由小船随着洋流的方向漂行。 那场暴风雨让他们过得格外狼狈，大部分的食物因为两次船翻都沉到了海里，有限的食物和水也只够他们在海上生存两天。 本来他们可以向岸上求助，就此返航的，但球拉克和马可谁都没有退缩的意思。 折腾了这么多天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处孤岛，只要在这里找好补给，修好船，他们就有把握完成任务并成功返航。 如果说先前他们有一半的把握，那么在发现了夏利和人鱼的关系之后，这一半的把握就增加到了九成。 对比起华夏超自然研究院，西方对于人鱼的资料和研究更充分。没有谁比球拉克更清楚，一条人鱼主动抱着人类睡觉是什么意思。 不管他们有没有确定伴侣关系，依照人鱼的忠诚和专情，他都不会放任夏利不管的。 他要做的就是用好夏利这把钥匙，利用人鱼完成他们的任务。 ## 各怀鬼胎 发动机艰难地运转着，小船缓慢前行。 夏利在船舱悠悠转醒，发动机的轰隆声从船舱外传来，有人用脚踢了一下他的腿。 马可的声音响起：「醒的挺早，还以为你要再睡几个小时。」 夏利艰难地转动头部看他，手脚都被绑了，整个人跟只粽子似的，只能小幅度地挪动。 夏利开口的时候，嗓音变得沙哑：「你们要干什么？」 马可：「当然是去亚特兰蒂斯。」 夏利狠狠地皱了下眉：「为什么绑我？」 马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答反问：「夏利，你偷听过我们的对话吧？」 夏利：「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波罗也露出一丝迷茫，马可笑了笑说：「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和球拉克达成过共识。他和我们都是为了亚特兰蒂斯的宝物而来，但你显然不是为了这个。」 第47页 夏利心中一沉，霎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确实无意中听到过他们的对话，也知道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宝物，但他和他们之间并没有利益冲突，所以说为什么要绑着他？ 夏利隐隐猜到了什么，他的手腕翻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趁马可和波罗没注意的时候摸向腰带，那里边藏了几个刀片。 马可忽然又说：「其实我挺佩服你的，一个人就敢来参加危险度这么高的任务。本来我是想和你交个朋友的，可惜你的存在会妨碍我们。」 夏利有意吸引他的注意力，藉此掩盖自己的小动作，装作不解地问：「我接到的命令只是调查亚特兰蒂斯，以及带回人鱼遗骨，和你们的任务并没有冲突。」 马可：「问题就在这里，我们的任务是带回亚特兰蒂斯的宝物，以及杀掉队友。」 波罗忽然加了句：「球拉克那个虚伪的傻帽肯定也在想怎么杀了我们。」 夏利冷笑出声：「这就是你们的共识？」 「没错！」马可语气轻松地说：「我们和球拉克是合作关系，本来打算先除掉你，再一起寻找宝物，最后争个你死我活的。没想到你竟然勾搭上了人鱼，真是意外之喜呀。」 夏利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死死地抿着唇。 这群人果然知道人鱼的事情了，看来他们这次是有备而来，专门下着套等他呢。 这时马可站起身说：「亚特兰蒂斯应该到了，你的作用很快就会发挥出来了。」 说完他弯腰走出船舱，挂着笑容走向球拉克。 夏利的手腕微微一抖，夹出了皮带里的刀片，小心翼翼地藏在了手里。 波罗满脸不耐烦地翻着救生箱，找出一瓶未喝完的矿泉水递给夏利，闷闷地问：「喝不喝？」 夏利沉默地别过了头。 波罗当即就气了，三两下拧开瓶盖，捏着夏利的下巴往他嘴里灌。夏利的性子也倔，愣是咬着牙不肯松口，最后被瓶口割出了血。 瓶里的水一大半都洒到了地上，波罗愤愤地扔掉瓶子，鄙夷地说：「我要是你，就不会任人宰割。」 夏利吐掉嘴里的血，冷笑一声：「我要是你们，绝不会用下药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 波罗的脸色一僵，绷着脸不说话了。 这件事确实不太光彩，但是他哥和球拉克意见一致，又是瞒着他的，就算他事后反对也没什么用。 波罗内心里也觉得做人应该光明正大，但他在出发前保证过要听他哥的命令，所以都是夏利活该。 船舱内的气氛沉闷，球拉克的笑声传了进来。 不过一会儿马可再次回到船舱，球拉克跟在他的后边，两个人合力把夏利拖出了船舱。 此时船已经到了一片宽阔的海域，海面风平浪静，阳光安静地撒在起伏的波浪上。 他们乘坐的船其实是改装后的救生艇，船上有简易的导航系统，现在系统提示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 球拉克拿出四套潜水设备，动手往身上套。 波罗穿好自己的，又拎着一套问：「他被绑着怎么穿？」 球拉克笑着走过来：「我帮他穿。」 波罗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不好地扔掉手里的潜水服，嗤道：「我看他穿了也没用。」 球拉克给了马可一个眼神，趁对方哄弟弟的时候，捡起潜水服蹲到夏利跟前，「我先解开你的腿，帮你套上裤子。」 夏利绷着脸不说话，任由他给自己穿上了潜水服。 幸好贴身的衣服不用脱，否则他怕自己忍不住吐出来。球拉克帮他换衣服的时候，分明是故意摸了他好几把。 四个人跳下水，夏利的手和脚仍然被绑着，球拉克带着他往海底下潜。 这片海域是上次他们来过的地方，深度比其他地方要浅一些，大概到人类的极限时，脚下终于能看到灰扑扑的大理石废墟。 有些是残缺的柱子，有些是雕像的身体，呈鱼肚灰的颜色，静静地沉在海底。 球拉克给马可比了个手势，自己带着夏利先潜下去，脚踩在一块平整的大理石面上，海水温柔地从身体两侧游过。 夏利的手心还捏着那枚刀片，换衣服的时候为了不被发现，他把刀片嵌进了肉里，现在□□后登时觉得一阵钻心的疼。 球拉克把他拴在半根柱子上，自己在废墟上找了起来。他们的潜水设备有对讲机，球拉克指挥着马可和波罗分别往不同的方向走。 马可和波罗很听他的话，因为球拉克手里有他们没有的亚特兰蒂斯地图，这也是他们最初能达成共识的原因。 球拉克有地图，而马可知道宝物的外形。 只可惜他们的心思个个诡谲多变，球拉克故意把两个人指向了亚特兰蒂斯的外围，而马可此前也给他画了一个错误的宝物外形。 三人心思各异，为同一件东西趋之若鹜。 球拉克确定好自己的路线之后，回过去带上夏利一起游。马可和波罗虽然往另外的方向游，但彼此始终保持在视线范围内。 一旦发生什么紧急情况，这样的距离足以让他们互相照应。最重要的是，他们互相不信任，只有随时监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才会让他们感到心安。 ## 海龙王 昏暗的水下世界显得神秘单调，照明灯触及不到的地方永远黑漆漆的，仿佛有什么怪兽正潜藏在里边，耐心地等着莽撞的人类上钩。 第48页 球拉克的地图并不完整，但他依稀能推测出亚特兰蒂斯的城市布局和同心圆类似，中心区坐落着王殿，是人鱼首领的地盘。 假如真的有宝物存在，那么宝物一定被藏在中心区。 球拉克一边带着夏利向中心区游去，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利用马可和波罗。虽然他拿到了宝物的外形图，但谁也不能肯定那张图的真假，尤其是这张图还是马可手绘的。 他必须想个办法从他们嘴里确定宝物的外形，然后迅速找到宝物藏起来，再伺机除掉兄弟俩。 等这一切完成之后，他就可以返回。在这期间人鱼如果追过来了，正好把夏利当作人质，利用完之后再杀了。 球拉克想得出神，没注意到附近的动静，夏利隔着潜水服的面罩却看得一清二楚。 有一条赤红色的鱼游了过去，他没能看到全部，但余光扫见了鱼的獠牙。 很显然那是条具有攻击性的肉食性鱼类，夏利想提醒球拉克，然而他的对讲机并没有和其他三人连接，导致他只能奋力地挣扎起来，企图用这个动作引起球拉克的主意。 他的手里虽然握着刀片，但操作不当就会割破潜水服，到时候海水涌进来只会更麻烦。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夏利不会使用那枚刀片。 球拉克确实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但他以为这只是夏利在抗议他的行为，再加上他急着找到宝物，于是就无视了夏利的挣扎。 海水再次波动了一下，夏利的唿吸发紧，他能感觉到那条鱼并没有离开，说不定下一秒就会从某个角落里出其不意地咬上来。 很多时候他的预感都非常准，几乎在他的思绪停止的同时，赤红色的鱼张着血盆大口，兇勐地咬住了球拉克的肩膀。 千钧一髮之际球拉克偏了下身体，否则巨鱼的獠牙能直接贯穿他的心口。 球拉克丢掉夏利，转手将枪口抵住巨鱼的嘴唇开了一枪，巨鱼吃痛地摆了下尾，再次回到了黑暗里。 庞大的水浪将球拉克撞得重心不稳，粗声粗气地在对讲机里喊：「马可快过来，我们被一条红色的鱼袭击了。」 夏利沉到了海底，靠在一处废墟后，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就在球拉克喊完之后，那条巨鱼再次沖了出来，一口咬断了球拉克的脚腕。 霎时间对讲机里响起撕心裂肺的哀嚎，马可已经在往这里赶了，波罗被声音震得耳膜发疼，加快了游泳速度。 夏利看得十分清楚，那是一条身体细长的巨鱼，在东方被一些老人称为「海龙王」。虽然外形上有些许差异，但用龙王形容它一点也不夸张。 他看得出来球拉克不是它的对手，但马可和波罗或许能杀死这条鱼。 球拉克的枪法很准，但速度差些，而这条鱼虽然体型庞大，动作却十分灵活，可以说是球拉克这种力量型选手的克星。 不过球拉克在紧急关头也表现出了惊人的忍耐力，他忍着痛攥紧了断掉的脚腕，防止海水渗进潜水服。 马可终于赶到，在巨鱼发动攻击之前一枪打烂了它的左眼。巨鱼吃痛，愤怒地转向马可，球拉克借着这个机会游到夏利身边。 他二话不说解开了夏利腿上的绳子，用绳子扎紧脚腕，紧急止血。 夏利的手被反绑在身后，现在腿能动之后就可以自由游动，但还是受制于人。球拉克又帮他连接了对讲机，沉声警告他：「你最好跟着我们一起行动，否则遇上这种鱼你只能等死。」 夏利不吭声，沉默地跟在了他身后。 马可和波罗通力合作，两人先是打烂了巨鱼的双眼，任由它在废墟之上胡乱撞击，最后脱力地瘫在大理石上，鱼尾有力地砸在地上。 海底腐烂的有机质被鱼尾掀起来，水流变得浑浊不堪。马可屏息靠近巨鱼，打算给它补最后一刀。 海水有阻力，子弹的威力会打个折扣，再加上巨鱼皮糙肉厚，子弹很难穿破它的皮肤。马可随身带了摺叠刀，打算用这个割破巨鱼柔软的腹部。 下一刻对讲机里再次响起一阵哀嚎，震得夏利头脑发懵。 波罗大吼了一声：「哥！」 球拉克直觉有变，举着枪躲到了废墟后，浑浊的水逐渐变得可视，马可突然冲出了巨鱼制造的浑水，身后紧跟着另一条巨鱼！ 这条鱼比之前那条的体型更大，锋利的牙齿几乎要咬到马可的腿。波罗疯狂地射了两枪，巨鱼却没有理会他，死盯着马可。 马可游泳的速度很快，而且角度刁钻，连巨鱼一时间也很难追上他。 球拉克想躲在废墟后攻击，夏利突然照着他的后背踢了一脚。球拉克恶狠狠地转过头，正对上一双铜铃般的绿眼睛。 球拉克：「………」 夏利趴在鱼腹下，屏息静气，第三条巨鱼不知道什么时候游了过来，正死死地盯着球拉克。 沉闷的枪声接连响起，球拉克狼狈地躲着巨鱼的攻击，边找机会打烂巨鱼的眼睛。 就在夏利以为自己躲过一劫的时候，第四条巨鱼出现了，它的体型比之前三条都要小一些，但它一过来就发现了游动缓慢的夏利，兴奋地沖了过来。 球拉克距离他越来越远，他的手又被绳子绑着，在巨鱼咬过来的瞬间，夏利做出了决断。 他割破了掌心的布料，翻转刀片挑断了绳子，然后一个侧身划到了巨鱼的鱼腹下。幸好这条鱼比较年幼，捕猎经验不足，夏利死死地贴着它的腹部，刀片狠狠地捅了进去。 第49页 腹部和眼睛是它们的弱点，夏利给它的腹部开了条口子，腥臭味的血霎时喷了出来，巨鱼被彻底激怒，甩着尾巴朝他撞了过来。 夏利引着它往废墟处游，然后借着冲劲让巨鱼自己撞上大理石，硬生生地把它耗死了。他自己则躲在废墟的死角处，找到之前的绳子扎紧了胳膊。 潜水服从掌心处进了水，冰凉的海水夺去了他胳膊的温度，现在整条胳膊都是刺痛的。 ## 人鱼雕像 直布罗陀海峡，一艘客船完全偏离了航线，歪歪扭扭地在海面上行驶着。 奇怪的是，客船上没有一个人感觉到异常，仍然该吃吃该喝喝，享受着海上的浪漫时光，就连船长也沉迷于拍小视频，在直播间互动。 人鱼悄悄地跟着客船前进了一会儿，嘴里哼着情意绵绵的曲调。很快他哼完了一支曲子，摆摆鱼尾游走了。 他回到那个孤岛，焦急地爬上礁石，发现沙滩上空空的。他的伴侣又不在，或许是去森林里捡树枝了。 于是人鱼主动上了岸，而且一进森林就闻到了浓烈的生人气味。意识到领地可能被入侵之后，他首先要做的不是驱赶外来者，而是找到伴侣。 但是他翻遍了整座小岛也没找到伴侣，连外来者也没有发现，一个愤怒的猜想逐渐成形。 要么是外来者抢走了他的伴侣，要么就是他的伴侣背叛他，跟着外来者离开了这里。 他发疯地跳进海里，仔细地分辨着海水中残留的气味，满脑子都在想他抓到伴侣之后要彻底占有他，把他关到亚特兰蒂斯的深处，哪里也不准去。 与此同时，海水下的混乱仍在持续。 夏利趁此机会打算找到人鱼遗骨，然后悄悄地离开这里。他不打算带走人鱼了，因为他发现人鱼只有在海里才是自由的。 他不想区澜变得不自由，那样的话就太残忍了。 越往前走，亚特兰蒂斯的风貌就越清晰，大理石凿成的圆洞一个挨着一个，远远望去就像是巨大的蜂巢。这些圆洞很可能就是人鱼居住的巢穴，夏利钻了几个，发现里边除了一些珍珠和金币之外，什么也没有。 歷史书上说亚特兰蒂斯在一场天灾中陨落，所有的人鱼顷刻间被活活烫死，所以它们一定没有离开这座城池，但是为什么找不到尸骨？ 大理石雕刻的人鱼像还矗立在广场中央，这里的一切都保留着原始的样子，唯独应该到处可见的人鱼尸骨却连一块都没有。 夏利站在广场的中央，就在人鱼像的下边。 人鱼像的身上长满了绿色的微生物，但是看外形和区澜很像，也或许是所有的人鱼都长这个模样。 忽然他发现自己的脖子在发烫，越靠近人鱼像就越烫，是那串珍珠项鍊在作怪！ 夏利想知道异常发生的原因，于是直接游到了人鱼像的对面。这是座等身雕像，鱼尾在海水中高贵地拱起一道弯月，夏利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 事实上他已经到了脱力的边缘，氧气也所剩不多，如果再找不到人鱼尸骨，这一趟就得无功而返。 夏利给自己定了一分钟的时间，一分钟内如果没有发现，就转身往上游。这样的话，赶在氧气耗尽之前他或许还能回到海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屁股底下坐着的鱼尾仿佛有柔软的触感，不像是大理石。那串珍珠项鍊突然停止了发烫，逐渐变得温和。 夏利在胳膊处的潜水服上开了个口子，伸进去把项鍊取了出来，然后再用绳子扎紧胳膊。 珍珠散发着莹润的光芒，看外形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但正常的珍珠绝对不会发光发热。 忽然他灵光一闪，把这串珍珠戴到了雕像的脖子上，剎那间珍珠的光芒四射，雕像上的微生物就像是遇到了毒药一般被腐蚀殆尽，露出了神似区澜的面容。 「夏利！」球拉克的声音突然在对讲机里炸起。 夏利似有所感地向后望去，只见波罗一手掺着一个，三个人艰难地游了过来。 到了广场之后，波罗忽然僵住不动了，「那是什么东西？」 夏利感到身子底下的人鱼像在动，他连忙游到了一边，发现人鱼像沉入了雕像的底座下，然后露出了一方黑漆漆的通道。 没有多做犹豫，夏利看见球拉克已经举起了枪，于是想也不想地跳了下去。 失重的感觉袭上心头，他在黑暗里不知道落了多久，最后重重地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好像做了一场梦一般，夏利很快从这个短暂的梦里惊醒，伸手一摸就摸到了满地的骨头，还有硕大的鱼刺，堆得有人那么高。 人鱼的尸骨竟然在这里！ 还不等夏利观察仔细，球拉克的声音再次响起：「别动，转过身来。」 夏利的脸色霎时沉了下来，眉目间有烦躁一闪而逝。这几个人命可真大，对上三条巨鱼都没减员，但凡少一个人他都有一搏之力。 同时他也发现这里的神奇之处，没有水，温度却比外边的海水更冷。 夏利没有理会球拉克的警告，自顾自地脱掉了潜水服，不动声色地唿吸了一口，确实是氧气的感觉。 他在潜水服里边只穿了内裤和一件合身的短袖，脱掉潜水服之后就露出了另一番风景。 球拉克跟着脱掉潜水服，脸色惨白地扯出一抹坏笑：「知道我有厉害的枪，所以打算用这种方式讨好我吗？」 第50页 夏利绷着脸不吭声，其实心里已经记下来了。 为了节省氧气，马可和波罗也脱掉了潜水服，此刻都有些狼狈。马可的腹部多了个血窟窿，波罗的肩膀在往下滴血。 不过他们的强势都没有球拉克严重，他的脚彻底掉了，只靠单脚站立，另一只垂着的脚看起来格外恐怖。 夏利再一次想到，他的命真大。 这里全是人鱼的尸骨，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灰白色的，似乎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这儿有个大贝壳。」球拉克捡起一根大小合适的鱼刺当拐杖，艰难地走到贝壳前，抬手掀开了盖子，可惜里边什么也没有。他眼里的亮光再次熄灭了，无力地扯了扯嘴角。 原本以为出现在这里，又是个大贝壳，里边肯定会装着宝物的，没想到是空欢喜。 马可忽然激动地扑了过来，贴着贝母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越摸就越不敢置信，「怎么会没有呢？日记上就是这么记载的啊。」 波罗也走了过来，有些不忍心地说：「哥，或许宝物被藏到了别处，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球拉克不知想到了什么，危险地眯起了眼。 马可给他画的宝物外形是一棵结满珍珠的树，但是现在听他们兄弟俩的口气，宝物似乎是被藏在贝壳里的。 可笑，树能藏在贝壳里吗？马可果然给他画了一张假画。 ## 要挟 球拉克拄着鱼刺在尸骨堆里乱翻，马可的脸色有些灰败，波罗倒还好，不时会扶一下马可，兄弟俩合力在尸骨堆里艰难地走着。 夏利对所谓的宝物不感兴趣，这满地堆着的都是他的任务目标，只要能顺利拿走一块尸骨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但现在他不能轻举妄动，球拉克的手里一直握着枪，只要他乱动肯定会挨枪子儿。 「夏利。」球拉克忽然转身看他，面色古怪，「你也过来找，多一个人会找得更快。」 夏利：「………」 球拉克举枪对着他的脑袋，威胁说：「不要耍什么花招，一旦找到一棵结满珍珠的树就立刻告诉我。」 不知道为什么，夏利忽然想到了那串珍珠项鍊。区澜曾说过那不是珍珠，会不会就是球拉克所说的长在树上的、拥有珍珠外形的东西？ 马可往他们这里扫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对波罗说：「球拉克已经相信那张图是真的了，不过对我们来说已经没用了，你找机会杀了他。」 波罗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古怪地说：「也许你画的那棵珍珠树就是真的宝物呢？」 马可立刻反驳他：「不可能。」 他们研究院里藏着一本关于人鱼的日记，是从爱音岛找到的。听说很久以前爱音岛有个人类被带到了亚特兰蒂斯，成为了人鱼伴侣，后来他将自己的生活写成了一篇日记。 这篇日记在那个人类死后被送到了爱音岛，直到三年前落入研究院手里的时候，纸页已经快被腐蚀没了。 研究院花了大量人力物力来修復日记，最后解读出了一些很有用的信息。 可惜因为大部分信息被毁，他们只能从只言片语中猜测亚特兰蒂斯存在一件不老不死的宝物，这个宝物就被藏在一个大贝壳里。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插画，大部分画的是亚特兰蒂斯的生活图像，也有人鱼的肖像，以及像珍珠树这样的奇怪东西。 当初他们为了球拉克手中的地图，选择和球拉克合作。球拉克要求他们画出宝物的外形，马可为了逼真就随手给他画了日记里珍珠树的图像，现在看来球拉克果然信了。 但是珍珠树不可能长在贝壳里，所以波罗的猜测完全是无稽之谈。 他们接着找了一会儿，波罗却显得心不在焉，脑子里一直在想珍珠树的事情。他还是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因此他又拉住了马可，「哥，那棵珍珠树既然出现在日记里，说明它也有可能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马可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道：「如果真的找到了珍珠树，那就一起带回去，但是宝物不可能是一棵树，树放不进那个大贝壳。」 波罗扫了眼贝壳，大小足够两个成年人藏里边。他迟疑地说：「要是珍珠树只有盆景大小，那么它完全可以被放进贝壳，而且珍珠本来就是长在贝壳里的。」 马可：「………」 他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波罗，脸色变化莫测。 波罗：「怎么了？」 马可忽然激动地抱住了波罗，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夸他：「你真是我的宝贝！」 波罗嫌恶地推开他，装作生气地擦掉了脸上的口水，但眼睛里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他和马可的关系特别好，但哥哥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对他亲密过了。 接下来四个人几乎翻遍了所有的尸骨堆，但这里除了尸骨和贝壳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三种不同的东西，更别说是一棵树。 球拉克感觉到自己的生机在流失，他知道自己再不接受治疗很可能会伤口感染致死。他考虑了三分钟，最后决定孤注一掷。 他大步走向夏利，在所有人都没有回过神的时候一拳砸向夏利的面门。突如其来的一招让夏利措手不及，狼狈地躲了过去。 在发现球拉克没有动枪的打算后，他勐地曲膝撞向球拉克拄着的鱼刺，趁人不稳一个翻身将球拉克按在身下，抄手捡起旁边的鱼骨砸在他的后脑勺上。 第51页 球拉克挣扎了一下，很快就不动了。 比起球拉克笨拙的动作，夏利出手快狠准，动作连贯，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波罗惊道：「你干什么！」 马可动作迅速地拔枪对准夏利，冷声说道：「别动！」 夏利眼中的烦躁更甚，手里的鱼骨攥得死紧。但凡他和马可之间的距离再近一些，现在拿枪的人就换成他了。 马可警告他：「扔掉鱼骨。」 夏利毫不犹豫地松开手，马可看他态度配合稍微放松了警惕，转头向波罗示意：「去把球拉克的衣服解了，把夏利的手反绑了。」 波罗眼神复杂，但还是听话地照做。 马可忽然愉悦地笑了起来：「夏利，你帮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球拉克一直被他们研究院吹捧，还以为多厉害呢，没想到两招就被砸死了。」 这时波罗脱下了球拉克的内衫说：「哥，他还没死透。」 马可轻描淡写地回了句：「再给他砸一下。」 话音刚落本该昏死的人勐地跃起来，抱着波罗的脖子反扭，枪已经抵到了波罗的脑门上。 「波罗！」马可惊叫一声。 球拉克瞪着眼，像一只从地狱爬上来的厉鬼，粗声说道：「马可，从现在开始你最好乖乖地听我的话，否则你弟弟就没了。」 波罗咬牙吼道：「哥，别听他的，找到珍珠树活着离开这里！」 球拉克眼睛一亮：「珍珠树就是宝物？」 随即他又变得将信将疑：「不对，你们是故意骗我的。」 波罗冷笑着骂他：「傻叉，你都要死了，我们还有骗你的必要吗？」 球拉克箍紧了他的脖子，勒得他勐翻白眼，语气充满恶意地说：「我死了，你也得死。」 波罗虚弱地喊：「哥，别管我，快杀了他——」 球拉克看着脸色阴沉的马可，畅快地笑了起来：「马可，我现在对宝物已经不抱希望了，只想活着出去。你帮我杀了夏利，然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夏利：「………」 马可冷声问他：「杀了夏利，你拿什么威胁人鱼？」 球拉克：「我顾不了那么多了，人鱼到现在也没来，说不定是不会来了。而且我们四个人的氧气瓶剩下的氧气不多，少一个人出去我们就能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马可虽然还冷着脸，但手上已经有动作了。 ## 球拉克的秘密 马可的枪对准夏利的心口。 他动了动嘴唇，虚伪地道了个歉：「抱歉，你的价值也只到这里了。」 就在他开枪的剎那，另一道枪声率先响起，球拉克震惊地盯着自己的手腕，波罗的手还压在他的手背上。他竟然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亲自开了枪。 下一刻球拉克就把波罗推到身前，挡住了马可射过来的子弹，翻身躲到了尸骨堆的后面。 球拉克的脚边就躺着波罗的尸体，夏利又从腰带里摸出几枚刀片，悄无声息地射向了球拉克的后颈。只见球拉克的身形一僵，片刻后又跟没事人一样，借着掩体朝马可射击。 夏利背在那个贝壳的后面，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 事情比他想的还要棘手，球拉克他根本就不是正常人！方才他用鱼骨砸的那一下，足够正常人昏死几天，但球拉克很快就醒了过来。 为了印证猜想，他又扔了飞刀，结果球拉克的动作只是僵硬了片刻，依然看不出来要死的迹象。而且他拖着断脚走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还生龙活虎的，显然超出了人类极限。 就在夏利推测的时候，球拉克忽然冲出尸骨堆，朝马可扑了过去。原来是他们俩的枪里没有子弹了，球拉克捡起鱼骨捅向马可的腹部。 马可不甘示弱地回击，却没想到球拉克不避不躲，任由他的鱼骨捅进心口，同时球拉克手中的鱼骨也刺进了马可腹部的血窟窿里。 马可哇地吐出一口血，惊异地盯着他：「你…你竟然把自己…改造…守护神。」 球拉克脸色苍白地笑了笑，手中鱼骨狠狠地一搅，连带着把马可的肠子全搅断了。他推开马可的尸体，不甚在意地拔掉了心口的鱼骨。 他拄着鱼骨向夏利走去，笑着说：「就剩你一个了。」 夏利神情冷峻地从贝壳后走出来，手里拎着一根锋利的鱼刺。他以鱼刺为木刀，摆出熟练的防备姿势。 球拉克苦笑一声说：「原本没想把自己逼到这个程度的……」 话未说完他沖向夏利，鱼骨从上而下噼了下来，夏利身形如猫，灵活地躲了过去，同时一招探骊得珠，挑破了球拉克的喉咙。 球拉克狼狈地跌倒在地，喉咙往外冒着血水，已经止血的断脚也开始继续流血。他神情古怪地看向夏利说：「我始终想不明白，一把普通的木刀怎么会发挥出让人难以想像的力量……」 夏利的鱼刺接踵而至，舞出一片刀光剑影，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球拉克接连被刺，最后索性也不躲了，用身体卡住夏利的鱼刺，探手想抓住夏利的脖子，却没想到他直接松开鱼刺，转瞬又在尸骨堆里捡了另一根鱼刺。 球拉克扫了眼满地的鱼刺，忽然讽刺地笑了。他说：「我总算知道他们为什么派你来了，如果不是我们站在了对立面，我发誓肯定要把你追到手。」 第52页 说完他拔掉身体里的鱼刺，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叫声，整个人的身形剎那间暴涨至三米多高，断脚处竟然再生出一只鹰爪。 球拉克结实的胸膛上布满了青筋，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的眼睛由碧色变成了泼墨一般的黑，瞳孔和眼白浑然是分不清了。 他仰天大吼一声，徒手捏断了一根胳膊粗的鱼骨，用断裂锋利的那头掷向夏利，接二连三的鱼骨重重落下，威力堪比枪林弹雨。 但夏利的脸色分毫未变，灵活迅速地穿梭在鱼骨落下的间隙中，一根鱼刺变成了两根鱼刺，剎那间近身，一根鱼刺攻击，另一根防守，即便球拉克变成了这幅鬼样子，一时也奈何不了他。 鱼刺划破空气，快到的极致的时候似乎响起了细小的嗡鸣声，鱼刺落在球拉克的心口，结果没刺进去，鱼刺硬生生地绷成了一轮弯月。 一击不成，夏利迅速后退，他的右手有鲜血顺着鱼刺流了下来。 先前他为了藏刀片曾把手划破了，刚才那一击的力量太大，有不少力道反弹回手心，几乎快刺穿了他的手心。 球拉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用的，我是整个研究院最得意的作品，教授曾推测过我的实力远超目前已知的守护神。」 夏利浑身的神经都绷成了一条线，敏锐到极致的五感和鱼刺合二为一，他的眼里只有鱼刺，而鱼刺像活了一般攻击着球拉克。 球拉克的皮肤已非常人，表面布满了青筋，就连锋利的鱼刺也穿不进去。鱼刺只好专挑柔软的腹部和眼睛突刺，但球拉克察觉了他的意图，直接闭上了眼睛。 球拉克之前的伤口已经自发癒合，血迹干在他的身上，看起来格外恐怖。 闭上眼睛的球拉克行动更加迟缓，夏利瞅准机会刺向球拉克的后颈。他记得那里有他打进去的三枚刀片，鱼刺的戳刺撞得皮肉里的刀片向更深处刺，差一点就打进了食道。 球拉克痛苦地嘶吼出声，两手抠住后颈，硬生生地把刀片抠了出来，霎时间腥臭的血从他脖子后冒了出来。 夏利迅速后退，只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特殊的气味，混在球拉克的血里，不仔细分辨根本就察觉不到。 就在他恍惚的剎那，球拉克倏地出现在他身后，一掌按着他的头撞在贝壳上。巨大的撞击力震得夏利头脑发蒙，四肢开始脱力。 刚才他本可以躲过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身体突然变得不听使唤，脚怎么也拔不起来。 球拉剋死死地按着他的头，喘着粗气：「想逮到你可真不容易，比猫还灵活。」 夏利心中一动：「你故意的！」 球拉克缓缓地咧开嘴笑了起来：「你们东方人太谨慎了，如果我故意让你刺伤，你肯定会觉察到不对。」 夏利死死地咬着牙，感受到身体内涌起一股陌生的冲动，脸色霎时变得格外难看。 他早该意识到的，球拉克说自己的实力远超已知的守护神，但他们对打的时候，球拉克始终没有碰到他，原来是故意引他近身，为的就是让他闻到刚才的那股气味。 球拉克的血一定有问题！ 下一刻夏利就无暇再细想了，浑身像被火烧一样，痛苦地趴在贝壳上痉挛起来。 球拉克摸着他的后颈，轻而易举地将他放进大贝壳里，大手顺着他的嵴背向下顺去。 「利。」他远超常人的身形压在贝壳上，粗声粗气地说：「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不用做到这一步。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辈子都只能是个实验用的畜牲了！」 ## 抱我 谁来…救救我。 记忆好像又回到了十岁生日那天，他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闭着眼睛许愿妈妈可以幸福一辈子。 然后大门被人蛮横地撞开，一伙人冲进来拖走了他，妈妈拽着他的身体不撒手，被人用蛋糕砸了满身的污秽。 他哭着喊着「你们别打我妈妈」，最后被那伙人拖上一辆车子，隔着车窗他看见妈妈发疯地追了过来，不停地拍打着车窗，然后…从旁边冲出来一辆车把她撞成了满目的红色。 再之后那些人嫌他吵闹，给他打了针，又蒙上了他的眼睛。 他在一个阴暗潮湿的环境里待了很久，眼前一片黑暗，双手被反绑，脑子里不停地回想着妈妈临死前望着他的眼神。 凄婉绝美。 后来他又听到了枪声，闻到了浓烈得让人作呕的血腥气，有一道极其特别的脚步声穿过枪林弹雨，最终停在了他的跟前。 他的眼罩被扯了下来，一个男人蹲在他跟前，神情冷漠地打量着他。 这就是他第一次见夏之耀的情形。 眼前的景象恍惚中重合到了一起，人鱼的脸忽然闯进他的视野，以雷霆手段攻占了他的心，强势地让他眼中多了其他的色彩。 区…澜。 夏利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球拉克似有所感地停住动作，回身看向他们进来时的通道，只见一道水浪破开通道口，刺目的银光像利箭一般直直地射了过来。 那条人鱼果然来了，球拉克没有过多震惊，抬手合上了贝壳的盖子，同时用新长出来的鹰爪挡住了人鱼的攻势。 球拉克的血味有刺激神经的作用，夏利已经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全身的神经都被迫进入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第53页 如果说他现在很需要一个人，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区澜，尽管他是一条长着鱼尾的超自然生物。 在他有限的年月里，除了妈妈之外，唯一对他好过的就是区澜。 他不知道自己对区澜有没有那种想法，但他很清楚地知道，区澜在他的心里有特殊意义。如果可以他想让区澜成为自己的守护神，成为形影不离的同伴。 因为再没有谁会主动给他找食物，会抱着他睡觉，把体温分给他，也没有谁在不知道他的名字和身份的前提下，单纯地喜欢上他这么一个无趣的人。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只遇见过区澜。 不知是不是贝壳里的氧气有限，夏利感觉自己有些窒息，他虚弱地拍打着贝壳，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 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一片浓重的黑暗之中，贝壳忽然被掀开了一条缝，炽热的光肆意闯了进来。 人鱼翻开贝壳，一眼就看到了只剩下小裤衩的夏利，登时变得心情复杂，既愉悦又愤怒，鱼尾焦躁地砸在地上。 球拉克已经死了，他亲手杀的，代价就是他的尾鳍被撕裂了，海蓝色的血液在尸骨堆上晕染出了一朵叠着一朵的花纹。 他看到夏利沖他迷茫地眨了下眼睛，天真的像刚出生的婴儿。 人鱼勐地俯下身咬住了夏利的喉结，尖尖的獠牙刺破脆弱的皮肤，给他打上了属于自己的记号。 尖锐的疼痛使神智稍微清醒了些，夏利努力地聚焦视线，在看清区澜的脸之后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身体，急切地在他身上蹭了起来。 他红着眼睛说：「抱我——」 人鱼僵硬了片刻，然后翻身上了贝壳，同样热烈地亲吻着夏利的身体。他的鱼尾化成了人类的双腿，却依然灵活地勾着夏利，与他唿吸交缠，亲密无间。 人鱼贴着他的耳际喊「吾爱」、喊「伴侣」，夏利情难自制，抓着他的肩膀说：「夏利，喊我夏利。」 「夏利——」 低沉温柔的语调像正午的海浪，仿佛要把人融化在浩瀚的海里。 「夏利！」 声音逐渐变得清晰，伴随着灵动的歌声一股脑地往脑海里飘，温柔地唿唤着他。 夏利勐地睁开眼，脑子钝痛不已。 区澜焦急地抚摸着他的脸侧，看他终于醒过来之后，俯下身深深地亲了他一会儿，用舌头戳刺着他毫无反应的口腔。 夏利本能地回应着，余光却不小心扫见了爱音岛的汉子们。他吓得一个激灵，人也彻底地清醒了。 二十多个汉子齐刷刷地盯着他们，表情虔诚得像是在膜拜神明。 夏利不好意思地推开区澜，干咳两声转开了头，混乱的脑子终于彻底清醒了。 重新捡回来的记忆安静地现在脑海里，关于亚特兰蒂斯的篇章好似一场梦幻，而区澜在这场梦幻里始终扮演着对他好的角色。 夏利的心里热乎乎的，两只手攥着衣服，在想自己应该开口说点什么打破沉默。直至此时他才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明明确定了某些9微妙的东西，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如果说他在亚特兰蒂斯的时候还不明白，但现在他已经很肯定了。 不管是不是蛊惑，他确实对区澜动心了。 夏利还在出神的时候，区澜抱着他坐到了船中央，海水自发地流动起来，推着渔船往岸边漂。 他们此刻在靠近岸边的浅海区域，二十多个汉子划着名渔船，像守卫一样围着他们坐的渔船。 区澜的鱼尾搁在渔船边上，鱼鳞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芒。 夏利心中一动，将手搁上去摸了起来。 区澜的脸色微微变了，勐地攥住他的手腕，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知道摸鱼尾是什么意思吗？」 夏利用脚趾都能猜出来：「意思是我不让你说的那个词。」 区澜海蓝色的眼睛霎时变得明亮，空着的手自然地滑落到他的腰腹，「你同意了？」 夏利眯起眼靠在他身上说：「暂时不行。」 区澜：「什么时候行？」 夏利想了想：「等你学好技术之后。」 他想起来和区澜的第一次，疼得死去活来，最后直接昏死过去。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人就躺到了医院，记忆也给弄丢了。 不用猜也知道，他失忆的事肯定和区澜有关。 夏利现在并不着急翻旧帐，上岸之后他先去找了胡蝶他们，却被乌卡告知三个人全部下水去找他了。 接着他又去找鲁鲁一行人，走到半路的时候还不忘捡块板砖带上。 ## 偷听 鲁鲁和他的队员们窝在酒店的负一楼，夏利走过去的时候他们的头还凑在一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搞事情。 艾菲丽是个急性子，六个人的声音里就数她的声音最大，带着浓浓的口音，叽哩哇啦的也不知道在吵什么。 夏利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他身边正好有条精通各种语言的人鱼，真是天时地利鱼和。 他和区澜贴在门外，听着里边不加掩饰的争论声，无声地勾起一抹笑意。 夏利：「他们在说什么？」 区澜仔细地听了会儿：「女的在说他们要找一个叫球拉克的人，其他几个人好像反对她这么做，也说到了你……」 话未说完区澜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气，藏在头髮底下的鱼鳍也跟着支楞起来，霎时间进入了绝对的攻击状态。 第54页 夏利不着痕迹地抱住了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问：「他们在说我什么？」 区澜顺势将他按在怀里，霸道地搂着他的腰说：「里边有一个人把你推下了蓝洞，他们说用这种方法可以刺激你恢復记忆。」 闻言，夏利嗤笑一声：「他们就不怕我被淹死吗？」 「不会。」区澜重复着里边的谈话，「他们在海底事先安排了潜水艇，一旦情况不对就会拉你上来。另外，他们猜测你在亚特兰蒂斯拿到了一件宝物。」 夏利心中一动：「什么宝物？」 区澜摇了摇头：「不清楚，但是亚特兰蒂斯没有宝物。」 夏利：「有时候你认为只是一件普通的东西，到了别人那里就成了宝物，比如说一棵能结出珍珠的树。」 区澜的眼睛眯了一下，好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你说的应该是亚特兰蒂斯的生命核心，树上结的珍珠是胚胎，这是我们人鱼族特殊的繁衍方式。」 夏利用白话总结了一下：「也就是说你们人鱼是从树上结出来——」 话刚说到一半，区澜勐地将他按到了门板上，海蓝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表露出来的情绪格外复杂。 夏利无端地紧张了起来：「怎么了？」 区澜按着他的双肩，这时门内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然后有人向这里走了过来。刚才的动静惊到了屋内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区澜问的是：「你恢復记忆了？」 夏利：「我以为你早就看出来了。」 在船上醒来的时候，他的眼神就稍微有了变化，当时区澜担心他，所以就没多想，现在想起来那时夏利的眼中确实少了防备，多了依赖。 失忆后的夏利戒心很重，哪怕他们亲密地睡在一张床上，紧紧地拥抱着，他也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隔阂。 夏利接受他的爱意，接受他的靠近，却不肯把自己的心打开。 但是现在他眼里的防备像雪一样融化成了春水，再深究的话还能看到浓浓的依赖，区澜既愉悦又觉得束手无策。 按照人鱼族留下来的规矩，他必须杀死所有擅闯亚特兰蒂斯的外来者，但伴侣不必。 只是人鱼对人类伴侣的要求也极为苛刻，有一条就是作为伴侣的人类永远不能离开亚特兰蒂斯，必须终身生活在人鱼的世界里。 他知道夏利不会留在亚特兰蒂斯，但他也无法放弃夏利，所以他给自己提供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可能性。 清除夏利的记忆，他将离开亚特兰蒂斯，在人类的世界和伴侣再次相爱。 后背抵着的门板被人大力地拍打着，夏利勐地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区澜亲上了，对方半闭着眼睛，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样。 他努力从这种迷幻的感觉里抽身，奋力推开区澜，靠着门小口小口地唿吸着。 门内响起鲁鲁的声音：「请问是谁在外边？可以把门打开吗？」 夏利没有回答他，停了一会儿他又用本土语言问了一遍，区澜这才松开按在门板上的手，顺势将夏利拉到了自己身上。 门终于被打开，鲁鲁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在看到夏利的时候他微微地惊讶了一下：「夏利？」 随即他反应过来，开心地笑了起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胡蝶他们很担心你，一定要跟着潜水艇去找你。」 夏利默默地亮出藏在背后的板砖，因为捏得时间久了，手腕都有些泛酸。 鲁鲁愣了愣：「你为什么要带板砖？」 夏利沖他笑了笑：「当然是有大用处的。」 说完他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扬起板砖拍到鲁鲁的脑门上，硬是把人给拍晕了过去。 艾菲丽吓得尖叫一声，指着他哆哆嗦嗦地骂：「god！你个蠢猪！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夏利的板砖还没拍她头上呢，区澜先一步把她踢飞了，从门口一直飞到大厅内，撞在半人多高的废弃木箱上摔下来，地上的灰尘都被砸成了升天的蘑菇。 艾菲丽这次却没发出尖叫，蓬头垢面地爬了起来，妆也花了，脸色惨白地盯着区澜，什么屁话都说不出来了。 鲁鲁和艾菲丽都被打了，剩下的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维护的。 夏利惊异地扫了眼艾菲丽，发现她全身上下竟然完好无损。他看得出来区澜并没有刻意收紧力道，那一下倒飞出去换成是普通人肯定要被摔得鼻青脸肿。 艾菲丽作为一个女孩子，身体强度未免太好了点吧。 不过他没有纠结太长时间，当着几个人的面把鲁鲁拖走了。他随便问了个人，得知了潜水艇的为之后就赶了过去。 他在海边扒了鲁鲁的上衣，给他缠在了腰间，然后把板砖塞进去，又往他的裤兜里塞了鼓鼓囊囊的小石头，最后直接把人踹进了海里。 艾菲丽带着剩下的四个人就跟在他们的后边，眼睁睁地看着自家队长被这般虐待，谁也不敢上来拦一下。 他们在地下室说了半天的话，肯定都被这两个东方人听到了。现在人家是来找队长报仇的，他们这种菜鸡根本不配当出头鸟，没看到连艾菲丽学姐都被打了吗？ 更何况，他们六个人来自两个不同的研究院，队伍内部本身就是一盘散沙。 鲁鲁隶属欧洲研究院，而艾菲丽和另外两人来自北美，艾菲丽和鲁鲁很早之前就是朋友，两个人一起合作过几次任务，但交情算不上好。 第55页 要真论起来，他们六个人的小队还不如只有三个成员的「别怕爸爸在组」。 ## 鱼兽 夏利本想守在海边，等着胡蝶他们从潜水艇回来，结果人没等到，先等来一堵十几米高的滔天巨浪，顷刻间砸了他和区澜满身的水。 夏利：「………」 单薄的衬衫被海水淋得湿透，紧实的嵴背和腰腹就变得若隐若现，霎时间他感到区澜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变得烫人起来。 夏利面不改色地拧了一把水，抖抖裤腿，顺带瞪了区澜一眼：「看够了吗？」 区澜低下头，极力隐忍着那股冲动。 那堵水墙来得兇勐，砸落海面的时候引发一阵轰隆的巨大声响，紧跟着又是一道壮观的水柱沖天而起，柱中闪过一道土黄色的影子，随着水流砸回海里。 水浪翻涌的间隙中，夏利看到一艘小型潜水艇艰难地运作着，舱门外的排气扇上还挂着他刚扔下去的鲁鲁。 夏利本来就没想真的杀死鲁鲁，所以他故意把鲁鲁扔到潜水艇作业的地方，这也算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鲁鲁被救算是意料之中的，但水浪里出现的土黄色影子却是他意料之外的。 夏利侧身看向区澜：「那是守护神？」 区澜：「嗯。」 夏利的脸色霎时变得莫名其妙：「该不会就是那晚偷偷送花的守护神吧？」 区澜愣了一下：「不是，我不认识这条鱼。」 夏利哦了一声，继续看向海里。 潜水艇已经浮上海面，艇身被撞毁，舱门连接排气扇的地方破了个窟窿，像是被巨型利齿撕咬出来的，露出来的艇身内部像是没人。 鲁鲁被水淹又被挂在潜水艇上横冲直撞了一番，此刻也才刚刚醒来，脸色惨白地咳着，力道大的仿佛要把内脏都咳出来。 他的队员们终于看不下去了，在发现夏利没有注意到潜水艇的时候，同样来自欧洲研究院的两个队员小跑过去，奋力将鲁鲁拖到了沙滩上。 海面逐渐变得平静下来，夏利大步流星地登上潜水艇，探进半个身子扫了一圈，驾驶室的椅子下躲着一个瘦弱的男人。 夏利问他：「其他人呢？」 那人吓得勐一哆嗦，又听不懂他的语音，口齿不清地吐出几个单词，指了指潜水艇的底下。 夏利二话不说取下舱壁上挂着的潜水设备，麻利地往自己身上套。区澜沉默地站在舱门外，显然被勾起了某些回忆。 他和夏利的初见其实比夏利以为的要早很多，当那艘小船驶进亚特兰蒂斯的海域时，他就发现了上边坐着的四个人，然后一眼相中了夏利。 因为只有夏利的身上有着和他相似的孤独，他们都像是离群的野兽，行走在黑夜长途之中，耐心地等待着另一只孤独的野兽靠近。 区澜找到了夏利，而夏利同样也可以拥有区澜。 「你在想什么呢？」夏利伸手在区澜的眼前晃了晃，皱着眉说：「挡到我的门了。」 区澜回过神，忽然拉下夏利的身体，热情地跟他亲在一起，用舌尖戳刺着他的柔软，直白地宣洩着满腔爱意。 「唔——」夏利抗拒地推他，感觉面前挡着自己的就是一堵铜墙铁壁。 过了好久区澜才放开夏利，痴迷地听着他的喘息声，不知何时变回原形的鱼尾缠住了夏利的脚腕。 夏利生怕他再来，连忙说道：「别闹了，我要去救胡蝶他们。」 区澜掐着他的腰，将他抱下舱门，翻身带着他沉入海里。 入水前夏利急忙拉好面罩，由着区澜搂着他向海水深处游。昏暗的水域在头灯的照射下显得静谧混沌，只有区澜的鱼尾在摆动时会惊起一道银光，成了灰色背景布上滴落的高光颜料。 夏利心动了。 越往下海水的能见度越低，附近隐约传来木刀有规律击打氧气瓶的声音，不用夏利出声，区澜就自觉地带着他往声音传来的地方游去。 头灯的光芒有限，直到留下一段贴脸的距离时，胡蝶才发现了靠近的人。穿着潜水服的那个看不到面容，但旁边跟着的另一个人他看的特别清楚。 除了夏利的保镖，他至今再没有见过第二个长得这么完美的男人。 只是区澜的腿变成了鱼尾，紧紧地搂着一个穿潜水服的人，缓缓地朝他靠近。剎那间胡蝶心中警铃大作，惊骇地往远处游。 夏利：「………」 他忘了区澜现在是原形，胡蝶看到人鱼不逃才怪呢！ 于是他也用手背上的金属片敲击氧气瓶，打算用这种方式喊回胡蝶。 这个方法还是很有用的，听到声音的胡蝶下意识放慢了动作，谨慎地看向区澜，发现他并没有攻击的意思，再一看区澜怀里的人，更是越看越熟悉。 胡蝶又敲了两下氧气瓶，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测，然后他就听到对面也给他敲了响亮的一声，仿佛是在大声肯定他。 胡蝶：「………」 果然是夏狗，以前在小浪底的时候，他被卷进河蚌里就这么敲过，那个时候夏利也用同样的方式回应了他。 但是碍于区澜这条凶名在外的人鱼在，胡蝶还是没敢靠太近，木刀也紧紧地攥在手里。 就在这时无数的萤火虫连成海从他们的脚底下卷上来，瑰丽的萤火照亮了整片海域，一剎那间他们以为自己正站在浩瀚的银河之中。 第56页 程澄从萤火虫的中间游上来，在看到夏利和区澜的时候眼睛一亮，拐了个弯朝他们游了过来。 夏利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并且这股预感在看到萤火虫后边跟着的土黄色巨型鱼兽的时候成了真。 鱼兽长的很像远古时期存在的锯齿恐龙，没有爪子，体表光滑，庞大的身躯破开海水，直接把萤火虫聚成的光河撞得人仰马翻。 海浪的余威不减，一下掀翻了夏利，如果不是有区澜帮他卸下冲劲儿，他恐怕要被海水撞懵。 程澄将鱼兽引到他们这里后，麻熘地躲到了区澜的身后，再摆出一副疲惫至极、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登时就堵死了夏利的后话。 总觉得自己失了一次忆之后，人也跟着变得会心软了。 夏利无声地扯了下嘴角，游过去夺了胡蝶手中的木刀，毅然追着鱼兽去了。直到现在他还没有看到诸葛正义和燕合，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的情况怎么样了。 但愿他们都平安无事，尤其是正义，他可是人间小天使啊。 ## 你是故意的吧 区澜发出的啸音对海洋守护神有着巨大的震慑力，那头鱼兽受惊之后开始逃窜，庞大的身躯破开水流，直往海底下潜。 夏利贴着鱼腹游了一段，木刀挽出一朵剑花，以一个绝对刁钻的角度刺进了鱼兽光滑的皮肤里，再反手一搅就造成了大量伤害。 鱼兽发出剧烈的声波，海水撞开夏利，忽然有一道人影同他擦身而过，顶着他刺出来的伤口钻进了鱼腹。 夏利：「………」 如果他没眼瞎的话，刚才从鱼肚子里钻进去的好像是个人？ 还不等他回过神来，一道符咒像利箭一般飞射过来，紧跟着也钻进了鱼肚子，追过来的胡蝶手里还捏着一把湿透的符咒。 符咒的威力大减，只听鱼腹内响起一道沉闷的爆炸声，然后从嘴里吐出来一股气流，逃窜的速度依然很快。 夏利追过去补刀，他看到区澜已经拦到了鱼兽的前方，彼此默契地对视一眼，夏利绕到了鱼兽的身后，一刀噼烂了它的尾鳍。 鱼兽剧烈地翻滚起来，从腹部的伤口处冒出大量鲜血，眨眼间视野范围内成了一片赤红色。它像是疯了一般，不停地搅动着血水，从鱼鳃处发出痛苦的声波。 夏利想到了刚才钻进鱼肚子里的人影，看来是他在内部攻击鱼兽，内外夹击之下，鱼兽受到重创，竟然慌不择路地沖向了区澜的方向。 鱼兽的体型有十个区澜那么大，但它带来的压迫感却不如区澜。人鱼的手臂可以伸出来一根尖刺，这是他们近身捕猎时最常用的手段。 几乎是在鱼兽扑过去的睡觉，区澜如一道利箭划破它的鱼腹，锋利的骨刺直接给它开膛破肚了。 鱼兽嘶鸣一声，彻底不动了。 胡蝶震惊地看着鱼兽向下沉去，第一次对人鱼的攻击力有了个大概的认识。书上说他们是海洋霸主，是亿万年来形成的独特种族，而现在他能领悟到这种魅力了。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冲破鱼腹，怀里还抱着一个人，直直地向夏利和胡蝶沖了过来。 当他进入头灯的光照范围内时，夏利才看清他的模样。 他是请神后的诸葛正义，没穿潜水服，浑身的皮肤变成了某种鱼类的皮肤，看起来特别黏腻，而且他在水下能自由唿吸。 诸葛正义怀里抱着的是燕合，他的潜水服被腐蚀了大半，修长的双腿外露，现在是昏迷着的。 胡蝶立刻走过去查看他的情况，确定没有大碍之后，两人带着燕合往海面游。夏利刚想跟上，脚腕就被区澜抓住了。 他扫了眼氧气的剩余量，发现还有很多，于是给胡蝶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自己等会儿再上去。 区澜攀着他的身体向上游，鱼尾从他的脚腕缠到腰上，抓心挠肺地磨蹭了起来。 夏利知道这种情况没那么容易唬弄过去，自觉地盘住了区澜的腰，在他的手心里写了几个字：动作快点。 饿狼终于被放出了笼子，迫不及待地咬上咬上馋了许久的肥肉，痴迷地享受着獠牙间的滋味。哪怕隔着一层塑胶袋，也足够他解解馋了。 上岸的时候夏利一个没站稳，直接跪到了区澜的脚背上，潜水服变得松松垮垮的，区澜伸手捞他，不小心就给撕烂了。 夏利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你是故意的吧？」 区澜愉悦地将他抱在怀里，埋在他的后颈处仔细地嗅闻起来。灼热的唿吸扑洒在皮肤上，激得夏利又是腿一软，差点连路都走不成了。 等他们回到酒店之后，夏利先去看了看燕合的情况，乌卡请来了潜水艇上的一位医生，此刻正坐在床边给他包扎伤口。 燕合被鱼兽吞进胃里，过度缺氧造成了昏迷，医生给他插了氧气瓶，再帮他清理好身上的皮外伤，之后就没有多大问题了。 胡蝶拿着消毒水和绷带在旁边帮诸葛正义清理伤口，他们两个的伤势很轻，因为有潜水服的保护作用，连伤口都很浅。 夏利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程澄忽然冲进屋内，焦急地奔向诸葛正义，嘴里喊着：「正义哥哥你没事吧？」 诸葛正义登时就变得笑容满面，一把接住了扑过来的程澄：「我没事，多亏了程澄及时把守护神引开，我才有时间请神。」 程澄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正义哥哥没事真是太好了，程澄好担心你。」 第57页 夏利：「………」 小傢伙刚才还躲在区澜身后，一转眼就熘得比兔子还快。 程澄窝在诸葛正义的怀里，忽然看向夏利说：「哥哥，我有个东西给你。」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邀功地说：「我回来的路上看到岛上的人在研究你的手机，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来的，我就给你拿回来了。」 夏利心想应该是落在船上被捡了，于是接过来说了声谢谢，锁屏上还显示着有勐男一号发来的微信消息。 在蓝洞的时候他给夏之耀发消息问了李大壮的事情，这会儿估计是给他回信来了。 夏之耀：李大壮已经回来了。 夏之耀：他好像出了点事情，失忆了，你知道原因吗？ 夏利盯着看了一会儿，关掉手机拉着区澜走出房间，沿着步梯一直走到了酒店楼顶的露台上。他也不嫌脏，就地坐下来之后还拍拍身边的位置说：「过来。」 区澜贴着他坐下去，自然地将手搭在他的嵴背上，缓慢地抚摸起来。 夏利无视了他的小动作：「我们谈谈吧。」 区澜：「嗯。」 夏利轻轻地吐了口气，问他：「你为什么要抹掉我的记忆？」 区澜没想到他是要说这个，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其实夏利先前也不确定自己失忆的原因在区澜身上，但是知道李大壮也失忆之后，他就能肯定了。 真没想到人鱼还有这种能力，听起来怪不可思议的，那以后他和区澜谈恋爱就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因为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被伴侣清除记忆，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 马德官员的慰问 夏利用了三秒钟的时间提问，而区澜用了三十分钟的时间在想答案，然后花了一秒钟的时间作答。 区澜：「我爱你。」 夏利憋不住笑了出来：「你是打算用表白唬弄我吗？」 区澜又沉默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说：「你是我的伴侣，比我的生命都重要，所以我永远不会唬弄你。你所有的问题，哪怕只是问我今天的天气怎么样，我也会认真地思考答案。」 夏利：「………」 区澜俯下身抱住他，贴着他的耳珠说：「我爱你，特别特别爱，想和你交…对不起，我差点忘了，你不让我说那个词。」 他的眼神真诚，温柔地揉捏着夏利的尾椎骨，用商量的语气说：「我用自己的一切换全部的你，可以吗？」 夏利闷闷地笑了起来：「那你亏了，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而你却是全世界唯一一条人鱼。」 区澜：「我不觉得亏，我只是想让你承认我们的伴侣关系。你的身体容纳过我，我也把人鱼基因送给了你，但你从来都不说你也爱我。」 夏利：「我…好像说不出口。」 区澜：「我们人鱼族建立伴侣关系，必须要身体和灵魂同时属于对方，我已经把自己的给你了。」 夏利感觉自己的脸很烫，十岁之后养出来的沉稳在这一刻全部都溃不成军，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变得奇怪了。 得不到期待的答案，区澜有些焦躁地按了一下他的尾椎骨，低低地问：「是不是因为我今天没有让你感到快乐，所以你不想说你爱我？那我——」 「够了！」夏利羞恼地推开他，动作不自然地别开头，小声说道：「这种话还用说出来吗？我对你是什么感觉，你自己感受不到吗？」 我分明动情的这么明显…… 区澜的眼睛一亮，激动地扑倒了夏利身上，急促地问：「你愿意跟我去海里吗？我想让你的身体再次容纳我，这次一定会很快乐的。」 夏利脸色烧红，郁闷地说：「为什么要去海里，酒店房间不行吗？」 区澜：「我全部听你的！」 . 接下来的一天，马德官员听说了他们受伤的事情，特意带着人过来慰问。 乌卡作为翻译人员，将众人介绍给了马德官员认识。包括受伤的燕合在内，所有人围坐在临时布置的露天餐桌旁，侍从端上来果酒和生鲜美食。 马德官员先是慰问了燕合的伤势，并称赞他肩膀上的燕子是他见过的最通灵性的鸟儿，然后又板起脸问鲁鲁为什么会被扔到海里。 艾菲丽坐不住了，连忙说道：「是夏利干的！他误会了队长的好意，我们只是想帮助他恢復记忆，但是他很生气，蛮不讲理地把队长沉到了海里。如果不是潜水艇正好也在，我不敢想像队长会遭遇什么。」 鲁鲁尴尬地笑了笑，第一次觉得艾菲丽的智商简直低到无可救药。 他们哪里是帮夏利恢復记忆，分明就是在逼着人家回想起亚特兰蒂斯的一切，这种事情怎么能摆上檯面呢？ 本来被正主偷听到已经很尴尬了，他也打算息事宁人的，现在艾菲丽再次提起，无疑又成功拉了一波仇恨值。 虽然语言不通，但不妨碍胡蝶听出艾菲丽的指控，登时就没个好脸色了。 马德官员在周围看了一圈，有些不悦地问：「那个叫夏利的人呢？」 乌卡立刻回答：「夏利和他的一个队友昨晚连夜调查妨碍施工的怪物，现在还在补觉，我认为不应该打搅他们。」 马德官员的脸色好了些，又看向鲁鲁，显然是想询问他的意思，「这件事情需要我为你做主吗？」 第58页 鲁鲁贴心地用中文回答：「正如艾菲丽所说，这只是一个误会，我希望它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友谊。」 说完他对着胡蝶们的方向笑了笑。 马德官员心里便通透了，重新挂上官方的微笑，招唿着大家开始用餐，并说了一些客套话，一一让乌卡跟着翻译。 胡蝶面上笑着，其实心里格外鄙夷。 这位马德官员的姿态摆得很高，说是来慰问的，其实就是想看看他们有没有在好好工作，为什么这么久还没解决问题等等。 诸葛正义的心思单纯，他感受不到客套之下的尖酸刻薄，只一门心思地给程澄夹他够不到的菜，或者抽空帮胡蝶剥虾。 因为胡蝶爱干净，所以他爱吃虾，若不喜欢剥虾。 一顿饭吃完之后，马德官员喊走了鲁鲁一行人，说是有事情交待，而胡蝶他们顺势去找了夏利。 房门紧紧地关着，风中散发着一股潮湿的异香，燕合对香味比较敏感，一靠近房门就不停地咳嗽。 他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我不太能闻香水味。」 胡蝶敲敲门，同样感到郁闷：「他们在房间里喷那么多香水干什么？」 门敲了半天也没人回应，香气却变得越来越浓郁，燕合实在受不住，只好往窗户边站了站。 这时诸葛正义说道：「乌卡先生说夏神和区澜在补觉，那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吧。」 程澄颇为认同地点点头：「我觉得哥哥和区先生肯定也不想被打扰。」 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忽然让胡蝶想到了某些东西，他向来喜欢看书，除了看自己的，偶尔也会翻看夏利的书。 他记得夏利被指派参与亚特兰蒂斯的探索工程之后，特意从院长处借了许多关于人鱼的书，上边有记载过人鱼的繁殖方式。 这个独特的种族会在极度愉悦的时候散发出一种异香，同时也会利用异香增加彼此的契合度，一般会持续两天。 胡蝶回想他们从昨天回来就关上了门，一直到现在有一天多了，很难不让人想歪。他看着眼前关得死紧的门，脸色难看地转过身说道：「我突然想起来那头守护神的尸体还没打捞上来，先去找人帮忙吧。」 燕合露出松了口气的笑容：「或许潜水艇上的人可以提供帮助。」 一行人离开了走廊，诸葛正义落在队伍的最后边，不经意间会露出心事重重的模样。 ## 正义的小心思 敲门声终于停止了。 夏利紧张地揪着被子，手背用力到泛白，眼尾却透着浓重的红，不时从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哼唧声。 他已经一天多没有下床了，肚子饿成了扁的，全靠区澜给他餵血撑过去的，精神早已疲惫到了极点。 等一切结束后，他努力地直起身，狠狠地甩了失神的区澜一巴掌，然后睡死过去。 潜水艇修好之后就开始下绳索，帮着众人把鱼兽的尸体打捞上来。因为时间过去了一天多，鱼兽身上有不少地方都被啃得干干净净，拖上来的时候重量减了许多。 马德官员用手帕捂着口鼻，嫌弃地看着一堆烂肉，「这就是妨碍我们施工的那头怪物？」 胡蝶：「不知道。」 马德官员被他的话一噎，「那这头怪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胡蝶：「不知道。」 马德官员：「你这个人怎么说话的？」 乌卡翻译到这里忍不住皱了皱眉，看向胡蝶说道：「马德先生只是想尽快除掉妨碍施工的怪物，他对这个酒店十分看重。」 因为酒店的建成，势必会为其带来可观的收益。 胡蝶翻了个白眼：「我们下水救人，这头鱼兽突然攻击我们，所以我们就把它杀了。至于它是不是妨碍施工的那头怪物，不如你们再动工一次，看会不会有怪物过来搞破坏。」 鲁鲁笑着接话说：「我们之前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刚才我也把初步的想法和马德先生提了一下，今天晚上之前就能开始动工。」 胡蝶径直无视了他，转身就往回走。 自从知道是鲁鲁把夏利推下蓝洞之后，他对鲁鲁一行人就没什么耐心了。现在他只想尽快解决这里的问题，然后打道回府。 走出一段路之后，胡蝶忽然停住了脚步，等着诸葛正义走到身边之后，状似无意地问了句：「正义有什么心事吗？」 诸葛正义正在出神，乍一听到他的声音被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说：「我我在想夏神…夏神他好像恢復记忆了。」 他记得之前在小浪底的时候，夏利还只会用木刀胡乱地戳河蚌，但之前在海底的时候他看到夏利给鱼兽开膛破肚，手法冷酷得和从前一模一样。 胡蝶和燕合都陷入了沉默，盲警觉地在四周巡视着。 诸葛正义有些难过地低下头：「你说夏神恢復记忆后，还会像现在这样和我们一起打闹吗？」 他是从大一就和夏利住在一起，起初他每天都会热情地跟夏利打招唿，并发自内心地崇拜这个超自然新星。但是后来他发现自己永远在热脸贴冷屁股之后，就把崇拜默默地放到了心底。 诸葛正义觉得失忆后的夏利很特别，虽然还是跟胡神不对付，但至少不会冷酷无情地捅刀子，而是很温馨地互相斗嘴。 胡蝶艰难地扯了下嘴角说：「他现在这样有什么好的，傻里傻气的，还被一条鱼给骗走了。」 第59页 诸葛正义：「啊？」 他还不知道区澜是人鱼的事情，毕竟昨天他急着救燕合，心思都放在了救人上面，也就没注意到区澜的不对。 胡蝶语气带着古怪：「区澜是人鱼，而且他和夏利的关系非同一般。」 诸葛正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区澜！是人鱼！」 程澄努着嘴说：「正义哥哥反应好大。」 诸葛正义无与伦比：「不，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区澜他和我们长的一样，而且，而且……啊！难道区澜就是跟踪夏利的那条人鱼？」 胡蝶给了他一个默认的眼神，有些疲惫地转过身说道：「我总觉得事情不会简单地结束，这里距离直布罗陀海峡很近，夏狗又被坑到了这里。」 燕合若有所思：「你怀疑他们的真实目的是亚特兰蒂斯？」 胡蝶：「那个马德看起来只是想除掉妨碍施工的怪物，他应该不清楚内情，但鲁鲁和艾菲丽他们的眼神很不对劲。他们想刺激夏狗恢復记忆，又特地选在这个地方，很可能是有大动作。」 诸葛正义：「那我们怎么办？」 这个问题一直保留到晚上，挖掘机被船只运送过来，马德官员手底下的人故意制造出轰隆的巨响，海滩上到处都是工人。 夏利被吵醒后就出了酒店，胡蝶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回答说：「我已经借好了船，随时都能跑路。」 胡蝶郁闷地问：「你从哪儿借的船？」 夏利：「岛上渔民的船。」 胡蝶：「……」 诸葛正义听着他们的对话，忽然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憨厚笑容，仿佛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又变回了单纯快乐的天使。 夏利不着痕迹地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嘴角勾起一道弯弯的弧度。诸葛正义真的很好懂，因为他所有的心事都写在脸上。 挖掘机一字排开，有序工作，铲车故意推着大石头往海边堆放，噪杂刺耳的声音很快笼罩了整片海滩。 胡蝶看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诸葛正义忽然正色道：「我感知到有只守护神过来了。」 夏利：「你还有这个技能？」 诸葛正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能感知到请神过的守护神，昨天在海里我请到了一只，好像就是它在靠近。」 胡蝶走了过来：「能感知到方向吗？」 诸葛正义点点头，仔细地在四周辨认起来，然后指了个很有把握的方向。 众人罕见地沉默下来，燕合瞅着诸葛正义指的方向，微微一笑：「是在我们的脚底下对吗？」 话音刚落一道沙浪沖天而起，霎时间砸了几人满身的白沙，一道灰色的长影穿过沙子扬起的雾，飞射向一排挖掘机。 剎那间施工现场被撞得人仰马翻，工人们哀叫连连，鲁鲁带领着众人去抓藉助沙浪掩护肆意作乱的守护神，结果刚靠近沙浪就被一道巨大的海浪给砸成了水鸭子。 守护神趁此机会重新钻回沙底，滔天巨浪翻涌着砸向破败的酒店，铲车被海水淹过去，奇蹟般地完好无损，所有海浪的着力点全放在建筑之上。 看似牢固的建筑在海浪的冲撞下变得岌岌可危，鲁鲁一行人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胡蝶盯着海浪中若隐若现的影子，忽然在夏利身上扫了一遍，压低了声音问：「海里那是区澜？」 夏利：「嗯哼。」 胡蝶感到无语至极：「我总算明白你说的跑路是什么意思了。」 两人说话的间隙，鲁鲁掏出枪，迎着海浪向前跑去，艾菲丽也回过神来，带领着剩下的队友去攻击水中的影子。 胡蝶看向夏利：「你不担心？」 夏利：「他有分寸。」 只见酒店的雏形彻底被冲垮，成了一堆废墟，海水中的影子赶在鲁鲁他们开枪之前沉入了海里。 海水迅速退去，铲车和挖掘机露出来，里边的工人们完好无损，只有几个身上被浇透了，但也没有受伤。 鲁鲁沖几个人打了个手势，以艾菲丽为首，他们从贴身的口袋里拉出一张透明的细网，撒向了海里。 细网仿佛有生命似的，飞速地钻进水里，想来是追踪守护神的道具。 马德官员站在最远的地方，也不免被淋成了水鸭子，狼狈不堪地骂着脏话，乌卡跟在他身边好声好气地劝着他。 说实话乌卡也是第一次看到超自然生物，此前他虽然听同学们讲过超自然生物的故事，但觉得被夸大其词了，只有真实地接触之后才发现有些东西真的很匪夷所思。 ## 鱼粮 鲁鲁和艾菲丽他们在忙着抓守护神，虽然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亚特兰蒂斯，但是马德官员答应给他们提供便利，条件就是除掉妨碍施工的守护神。 尤其是他们辛辛苦苦建出来的酒店雏形被当面冲垮了，让马德官员感到自己的脸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鲁鲁他们随身带着各种先进道具，比如刚才的细网上就安装有定位系统，能够实时追踪守护神并精准捕捉。 趁他们还在忙着抓守护神的时候，夏利带着几个人来到了蓝洞。 月光下，人鱼安静地坐在蓝洞边上，漂亮的银鱼尾泛着细碎的冷光，竟是比月色还要动人。 胡蝶告诉诸葛正义区澜是人鱼的时候，他就站在旁边，所以他也是知情人。当时他心里就感到很好奇，但真正看到区澜的人鱼形时反而又平静了。 第60页 原来人鱼和童话故事里的也没两样，就只是漂亮的海妖而已，没有长一百只眼睛，也没有长骷髅架。 众人走得近了些，水里忽然冒出一颗圆润的大脑门，光秃秃的，两颗黑豆般的小眼睛对着他们一眨一眨的。 诸葛正义略带惊喜地说：「这是昨天我请的那只守护神。」 他们家独特的请神法，能够最大程度地和守护神进行契合，一定程度上来说请神是双方的信息和能力的交互过程，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区澜淡淡地说道：「它叫尼耳，是住在这座小岛上的强大生物。」 尼耳主动露出整个脑袋，友好地沖岸上的人点了点头。 程澄忍不住小声说道：「它好像一条大泥鳅啊！」 诸葛正义：「泥鳅也很帅的。」 尼耳好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愤怒地瞪了程澄一眼，然后直直地盯着诸葛正义，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了水面，像小狗一样欢快地摇着。 夏利仿佛明白诸葛正义为什么会被守护神喜欢了，因为正义是少见的、能把超自然生物放在和自己同等位置对待的人类。 这时燕合终于切入了正题：「我们来这里要干什么呢？」 夏利勾了勾嘴角，走向区澜：「东西拿到了吗？」 区澜顺势将他搂到怀里，把头埋在他的心口蹭了一下，满足地说：「拿到了。」然后他沖尼耳招了下手，就见尼耳整条身子爬上了岸，疯狂地呕吐起来。 夏利忽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然后在几个人莫名其妙的表情里，尼耳吐出来了一堆潜水设备。 众人：「………」 尼耳仿佛做了件很棒的事，喉咙里发出尖细的唧唧声，伸着大脑门求表扬。 夏利扫了眼大脑门上的粘液，冷着脸转过了身，二话不说拎起潜水设备就往水里浸，暴力地沖洗着上边的粘液。 胡蝶：「我们不会要穿这个吧？」 「我想是的。」燕合走过去，帮着夏利一起沖洗，盲就站在他的肩膀上充当着他的眼睛。 之后众人一言难尽地换上潜水设备，坐上了岛上汉子们送来的渔船，在黑夜里静悄悄地离开了爱音岛。 海水自发地推着小船前行，众人窝在渔船的中央睡觉，夏利独自坐在船头，不时地接住区澜扔上来的五彩斑斓的小鱼。 他弯腰贴近海面，轻声说道：「我们带的有干粮，不用抓鱼的。」 话刚说完就见区澜浮出水面，仰着头亲了亲他，温柔地说道：「这是逗你开心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坐船。」 夏利愣了愣，开始想自己什么时候不喜欢坐船了？ 区澜淡淡地笑了一下：「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坐在小船上，每天都不开心。」 想起来了…… 那是上次来亚特兰蒂斯的时候，他偷听到另外三人的对话，得知他们的目的不纯，就难免有些心情沉闷，区澜说的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的事情。 他还想起来暴风雨落下之前，区澜在水面拍出一朵一朵的水花，那个时候圆窗内只有他一个人，所以那种幼稚的行为也是为了逗他开心…… 夏利回头看了眼船内熟睡的几人，小心翼翼地俯下身，搂着区澜的脖子和他拥吻。 空气变得湿热起来，区澜贴着他的耳珠问：「你愿意下来吗？」 夏利感觉舌尖被吸得发麻，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只能含煳不清地点了下头。然后他正要跳下水的时候，余光扫见盲正在盯着他。 夏利：「………」 他可以肯定燕合睡着了，但是盲没有睡，所以燕合睡着的时候也能看到盲视野里的画面吗？ 区澜已经搂住了他的腰，动作轻柔地将他往海里拖，夏利忽然推开了他，不好意思地干咳两声：「下次吧。」 区澜：「………」 第二天早上大家陆续醒来，正巧太阳缓慢地浮出海面，霞光给世界镀了一层金色。 胡蝶给众人分发食物和水，都是一些从酒店带出来的风干生鲜，还有奶油小圆包。 众人都吃着饭的时候，燕合忽然靠近夏利，满脸愧疚地说了句：「抱歉，我家盲昨晚好像打扰到你们了，今晚我会让它跟着我一起睡觉的。」 夏利：「………」 诸葛正义和程澄露出同款疑惑的小眼神，胡蝶面色不变地说了句：「快点吃饭。」 两人接着努力干饭。 区澜不爱人类的食物，靠着夏利坐在船的最外边，优雅地剔着鱼骨，将处理好的嫩鱼肉递到夏利嘴边。 如果夏利吃了他就去剔第二块，如果夏利没吃，他就自己吃了，再接着剔下一块。 胡蝶吃了两口，感觉自己已经撑了。 经过一天多的海上漂流之后，小船抵达了亚特兰蒂斯的上方。 众人穿上潜水设备，陆续跳下水，跟在区澜的身后游着。程澄可以不用唿吸，潜水服也没有儿童的，于是他就穿着自己的小短袖游在诸葛正义的前边。 灰色的大理石建筑逐渐映入眼帘，一些不知名的鱼从眼前游过，一切都仿佛被拍进了默片，世界只剩下沉重的死寂。 夏利打开对讲设备：「这就是亚特兰蒂斯，之所以带大家来有两个目的。一是我想完成上次没有完成的任务，二是区澜打算彻底毁掉这里，希望大家做个见证。」 第61页 ## 我也想对伴侣好 亚特兰蒂斯经过了亿万年的进化，最终形成了独特的人鱼文化，却在一夕之间陨落于一场太阳流火，一切辉煌彻底归于沉寂。 区澜是唯一倖存下来的人鱼，他守着这座深海死城，看着人类从划着名木筏变成驾驶货轮，已经过去了许多个世纪。 或许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时间了，他把散落在海底的所有人鱼尸骨全部捡回，独自建造了一座人鱼坟墓，自己就承担着守墓人的使命。 他独自守着亚特兰蒂斯，太久太久了。 众人在大理石做成的巢穴之中穿梭，厚重的有机物质覆在石面，入眼之景尽皆显得沉重阴郁。 程澄好奇地钻进一个巢穴，很快又从巢穴的另一个洞口钻了出来，顿时失望地说道：「原来人鱼们住的房子是这样的。」 有点像兔子挖的地洞，里边都是相通的，除了一些腐烂的贝壳之外什么也没有。 胡蝶嗤笑一声：「亚特兰蒂斯的形成时间早于人类城邦将近50个世纪，那个时候人类还处于原始社会，你觉得人鱼能把自己的家挖得有多漂亮？」 程澄想了想自己学过的山顶洞人，顿时觉得人鱼巢穴没那么简陋了。 至少人鱼已经学会了装饰，地上还没有腐烂干净的贝壳都长着精緻的花纹，在贝壳的陪衬下仿佛连巢穴都变得浪漫了。 穿过蜂巢似的外围之后，他们进入到同心圆的最中心区域，这里建造着亚特兰蒂斯最大的广场，矗立着最威严的人鱼雕像。 上次夏利用项鍊打开人鱼坟墓之后，人鱼雕像沉入了底座下面，现在雕像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精壮的鱼尾在水中拱出一道弯月。 夏利戳了下区澜的肩膀，指指雕像，大意是想问他这人鱼像雕刻的是谁。 区澜没有配戴对讲设备，无法听到他们的对话，但他对伴侣的心思猜得很准。夏利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只需要对视一眼他就能掌握得明明白白。 区澜：「这座雕像是我。」 夏利的脸红了红，他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因为太过疲惫就顺势坐到了雕像的鱼尾上，现在想想总有种奇怪的感觉留在腿上。 他游过去把脖子上的项鍊挂到了人鱼雕像上，一道莹润的光芒流遍雕像全身，通往人鱼坟墓的入口再次开启。 夏利提醒他们会有一段坠落，众人做好准备之后就跳了下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尸骨堆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入了眼帘。 程澄吓得惊叫一声，麻熘地躲到诸葛正义的身后，害怕地问：「程澄好害怕，这里边会不会有好多好多的人鱼鬼魂？」 众人：「………」 诸葛正义的脸色也有点白，但还是温柔地安慰他：「程澄别怕，正义哥哥一定会保护你的。」 程澄感动得泪眼汪汪：「正义哥哥——」 夏利干咳两声说道：「这里没鬼，而且你和它们算是同类了吧。」 说着他脱掉潜水设备，无视程澄委屈的表情，舒爽地深唿吸了一口。区澜贴了过来，整条鱼显得情绪不高。 这里埋葬着他所有的亲人，是他守了无数个世纪的使命和回忆。 夏利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臂，任由他挂在自己的身上，艰难地向前走。 夏利：「上一次院方和研究院要求我带回人鱼尸骨，从中提取人鱼基因做研究，但是出了点意外。这次我会带一块回去，然后退出亚特兰蒂斯的探索工程。」 胡蝶看着满地的尸骨，思路却跑偏了，他在想夏利真的要带走人鱼尸骨吗？有些东西多了就不稀奇，但是少了一定会成为众人争抢的东西。 就像这些尸骨，多的时候没人在意，一旦亚特兰蒂斯不再成为可以随意进出的考古地，那么夏利带出去的人鱼尸骨必然会成为烫手山芋。 燕合想的更偏，温吞地问了句：「你男朋友也同意了吗？」 夏利愣了愣：「他同意过的……」 盲不能下水，所以被留在船上，燕合现在看不到人鱼坟墓里的景象，但他向来擅长推己及人，所以他想区澜一定不会喜欢族人的尸骨被带出坟墓。 程澄本身就拥有感知情绪的能力，这时也从诸葛正义的身后探出头，小声说道：「你们听不到吗？区先生在唱歌，是…哭泣的声音！」 夏利僵硬地转过身看向区澜，他还是一副沉稳的表情，海蓝色的眼睛里藏着深邃的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明明没有任何悲伤的表现，但夏利总觉得有一股违和感。 他沉声说道：「你内心里其实不想我带走这里的尸骨对不对？你为什么不反对我的决定？」 区澜抿着唇：「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夏利心头火勐地窜起来，冷着脸背过身，拳头攥得骨节泛白。 区澜的鱼尾小心翼翼地缠住他的脚腕，温柔地安慰他：「你可以带走这里的尸骨，没有任何人鱼会责怪你的，因为所有人鱼都无比希望他们的首领可以幸福。」 夏利勐地收回自己的脚，气道：「你连原则都没有吗？」 就为了逗他开心，竟然连族人的尸骨都能送出去。但比起这个他更气自己，竟然连伴侣的难过都没有发现，还在冷静地说着要完成任务。 区澜是个人渣，他比区澜更人渣，不仅不顾伴侣的意愿，还肖想伴侣族人的尸骨。 第62页 区澜：「我有，我的原则就是你。」 夏利气得牙痒痒，突然抓起区澜的左手狠狠地咬了下去，眼眶也变得潮湿温润。 区澜宠溺地揉着他的尾椎骨，任由他把自己的左手咬出一排牙印，心情愉悦地勾住了他的脚腕。如果不是有人类在这里，他会毫不犹豫地把伴侣拖到贝壳里。 好半天之后，夏利恢復了平静，转身走向地上放着的潜水设备。 夏利：「抱歉，我想这一次也要空手而归了。」 胡蝶反而松了口气，其他三人说不清为什么，但也觉得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区澜拦在了他前面：「你可以带走的。」 夏利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那我和一个肖想岳父财产的渣男女婿有什么区别？」 胡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也想不到恢復记忆的夏利还会有这么幽默的时候。 夏利软下声音：「我也想对伴侣好。」 区澜：「………」 其实他早就做好了两全之策，既能让夏利开心，又不用带走族人的尸骨。那就是在夏利挑好尸骨离开之前，他挖掉自己的骨头悄悄替换回去。 但他没有想到，事情被这几个人类横插一脚之后，夏利放弃了带走尸骨的打算。 ## 定情信物 亚特兰蒂斯有一棵神秘的树，它被称为人鱼的生命核心，能够结出外表和珍珠一模一样的颗粒，据说是未孵化的胚胎。 区澜用珍珠形的胚胎做成了人鱼坟墓的钥匙，而现在他要毁掉「锁」，让钥匙变成单纯的定情信物。 广场上的人鱼像就是这把锁，等众人爬出来之后，区澜取下珍珠项鍊，一个神龙摆尾击碎了大理石雕刻的人鱼像。 众人：「………」 这就很离谱了，坚硬的大理石在人鱼面前仿佛一块柔软的豆腐。 就在这时，燕合忽然发出痛苦的呜咽声，捂着自己的面罩说：「盲被攻击了，是鲁鲁那群人追了过来，他们的网抓住了盲…嘶，我的眼睛里好痛。」 夏利：「我们去阻止他。」 燕合勐地跌在地上，哑声说道：「不用了，他们已经来了。」 只见水中一艘潜水艇闯入视线，如一支利箭坠落亚特兰蒂斯，受到惊吓的鱼群四散而逃，潜水艇最终停在广场中央。 气氛霎时变得紧张起来，唯有区澜仍旧我行我素地将珍珠项鍊戴回了夏利的脖子上，轻声说道：「请你保护好它，虽然它不可能孵化出来我们的后代，但这些胚胎代表了我对你的爱意。」 夏利忍不住分神问道：「为什么不能孵化后代？」 区澜闷笑出声：「因为我是人鱼，你是人，我们不是一个种族。不过你要是真的想要一个后代，我还是会努力想办法的。」 夏利：「我随便说说而已，不必当真。」 至少现在他一点也没有要孩子的想法，比起这个他更想知道人鱼后代是怎么孵化出来的。 这时他们的对讲机里响起一阵电流的滋滋声，然后是鲁鲁断断续续的声音，好像是在问下午好。 大概说了几句之后，电波变得稳定，鲁鲁松了口气：「总算是连接成功了，各位真的很令人出乎意料。」 接着艾菲丽焦急的声音响起：「夏利你果然恢復记忆了，我的学长呢？」 夏利沉默了片刻：「你学长是谁？」 艾菲丽：「当然是球拉克学长！我们研究院的天才！」 夏利偷瞄了区澜一眼，冷漠地说：「死了。」 那时他受到球拉克的影响，神智不是很清楚，不过区澜能和他在贝壳里乱搞，那碍事者球拉克应该是被杀了。 艾菲丽尖细的声音炸起：「不可能！学长那么强，怎么可能会死？」 区澜冷漠地说道：「他的尸体就在首领巢穴上挂着，已经被鱼吃得只剩骨头。」 他说话的时候会用到人鱼的技能，将声音变成次声波投射进人的大脑里，因此不需要对讲机就可以清晰地听到。而且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利用次声波使人脑死亡。 艾菲丽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莽撞地打开潜水艇的舱门，连潜水设备都没有穿，直接游了出来。 胡蝶惊异地看了她一眼，一个女人竟然能够承受如此庞大的水压，不可小觑啊。 接下来还有更惊异的，艾菲丽直接沖夏利他们喊道：「带我去首领巢穴！否则我就把这条人鱼杀了。」 夏利：「………」 真不知道艾菲丽吃什么长大的，口气这么大。 胡蝶忍不住问道：「她是人吗？」 除了程澄，他还没见过哪个正常人能在水下活动自如的。而且就算是程澄，也不敢轻易开口说话，因为他说被海水呛到之后会很难受。 鲁鲁回答了他：「你们最好不要惹到艾菲丽，她可是被称为怪物的少女。」 夏利看着胡蝶仍旧不解的眼神，简单地解释了两句：「西方研究院有一项实验，可以通过某种手段让人类拥有守护神的特徵，弊端是人类会彻底变成守护神。」 此话一出，不单单是胡蝶，所有人都震惊地看了艾菲丽一眼。真没想到这么年轻的少女，竟然参加过如此丧心病狂的实验。 诸葛正义心想，这项实验和他们家的请神很相像。只不过他们家讲究两相情愿，而西方研究院显然是不会注意这个的。 第63页 这时鲁鲁再次说道：「其实除了球拉克学长之外，我们也有两位学长未能回来，如果可以的话，请告诉我们马可学长和波罗学长的下落。」 夏利眉头皱了起来，显然想到了不好的回忆。 一番交涉后，众人往首领巢穴的方向游去，夏利打算把球拉克他们的尸骨还回去，然后再由区澜毁掉这里。 这么一想，鲁鲁他们追过来了也好，当着他们的面毁掉亚特兰蒂斯，事后会更有说服力。 就让亚特兰蒂斯成为一场梦吧。 当然了，这也是区澜的决定，因为他知道亚特兰蒂斯存在一日，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类闯入一日，为了各种目的在这里肆意游览破坏。 试想一下自己搬到了新居，旧居天天被一群陌生人闯入，在自己原来的家里翻箱倒柜的，而且旧居里边还供奉着亲人们的牌位，任何一位屋主遭遇了这种事都不会不愤怒。 与其留着旧居被别人当作寻宝的地方，让亲人死后不得安宁，不如把房子扒了，变成一堆毫无价值的坟墓。 区澜已经决定和夏利在人类世界生活，不再守着巨大的坟墓了。他最后的使命就是把这里变成真正有来无回的地方，让他的子民们长眠于此，永远不受打扰。 很快他就会有一个新的家了，而他原来的家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巢穴，里边放着一艘威严庄重的沉船，腐烂的甲板上堆满了宝石和金币，桅杆直指巢穴上方的空洞。 在空洞外的石壁上，静静地悬挂着三具尸骨，其中一具长着鹰爪，整体形状比其余两具加起来都要大。 艾菲丽一看到尸骨就尖叫出声，脸色发白地瞪着那具诡异的尸骨，眼神里溢满了悲伤和癫狂。 鲁鲁看着潜水艇的显示屏，微微地闭了下眼睛，冷静地问向夏利：「请告诉我，我们的两位学长是怎么死的？」 夏利：「直接或间接死于球拉克之手。」 鲁鲁：「你是唯一的人证，我该如何相信你没有说谎呢？」 夏利：「那就让尸体告诉你答案。」 ## 艾菲丽的变化 艾菲丽拥有共享记忆的能力，她可以通过某个媒介查看或输入记忆画面，球拉克的尸骨无疑就是最好的媒介。 她近乎虔诚地捧着球拉克的头颅骨，额头相抵，周身围绕着不祥的气息。 鲁鲁带着队友走出潜水艇，合力把马可和波罗的尸骨搬了回去，之后他独自站在艾菲丽的旁边，等着她查看完记忆。 「人鱼！」艾菲丽忽然怒吼一声，勐地放开头颅骨，恶狠狠地瞪向区澜，「是你！是你杀了我的学长！」 在艾菲丽攻击之前，夏利先看向鲁鲁：「尸骨已经还给你们，如果你们继续留在这里妨碍我们，那或许你们要有来无回了。」 鲁鲁沉思了片刻，看向情绪激动的艾菲丽：「你看到的记忆里是谁杀了我们研究院的两位学长？」 艾菲丽指着夏利，恶意地笑了起来：「是他杀的，他抢走了学长手里的枪，联合人鱼杀死了三位学长。」 夏利冷笑一声，拔出了腰上挂着的木刀，显然是不打算歪浪费口舌了。 但他还没有动手的时候，鲁鲁忽然退出这场战局。他带着自己这一方的两个队员，沉默地退回到潜水艇上。 艾菲丽不敢置信地瞪着他：「队长！你在什么？难道你不打算为学长们报仇吗？」 鲁鲁无奈地笑了笑：「艾菲丽，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在说谎。」 艾菲丽失声尖叫：「我没有！」 然而鲁鲁已经不打算再说什么了，如果真的是球拉克杀死了马可和波罗，那么他和艾菲丽也会变成敌对立场。 艾菲丽带来的两个队友见势不妙，迅速离开了潜水艇，主动跟在了老大的身后。 潜水艇是马德官员提供的，而鲁鲁又是当地研究院出身，待在潜水艇上说不定他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鲁鲁和驾驶员打了声招唿，潜水艇缓缓地掉了个方向，竟然是打算直接离开。 艾菲丽冲着潜水艇的方向冷笑一声：「就算你不为学长们报仇，难道你连任务都不完成了吗？」 潜水艇直接离开了。 胡蝶好奇地问：「什么任务？」 夏利：「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亚特兰蒂斯有能够使人不老不死的宝物，艾菲丽背后的研究院和鲁鲁背后的都想得到它。」 燕合的脸色有些沉重，忽然插话说：「这里的事情交给你们，我去追潜水艇，盲还在他们手里。」 几人都没有吭声，这显然是个圈套。 鲁鲁不可能放弃任务，他绝对有其他的打算，盲说不定就是个导火索。但是他们又不能阻止燕合，因为那是他的眼睛啊。 燕合也想到了这层，安抚地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夏利：「让正义和你一起去吧。」 诸葛正义连忙游过来，认真地说道：「我会努力帮上忙的。」 燕合：「谢谢。」 最终燕合带着诸葛正义和程澄去追潜水艇，而夏利、胡蝶和区澜留下对付艾菲丽他们，所有的阴谋都被摆上了台面。 艾菲丽已经被恨意支配，她不在乎研究院交给她的任务，这次她答应会来为的就是找到球拉克。现在球拉剋死了，她只想给她的学长报仇。 第64页 两个队员自发地拦住夏利和胡蝶，艾菲丽仰天大吼一声，身体表面霎时长满了猩红的鳞片，耳朵也变成了和区澜类似的鱼鳍。 胡蝶惊异地说道：「她这是变成了人鱼？」 夏利的脸色格外复杂，抿着唇什么也没有说。 艾菲丽仍旧在变化，直至她的双腿也变成了类鱼尾，和人鱼的相似度达到了80%，这种诡异的变化才停止。 她的类鱼尾上长满了倒刺，全身的每一个部位都可以用作攻击，看强度似乎还要超过当时的球拉克。 想到球拉克的血有特殊作用，艾菲丽说不定也有什么底牌。夏利谨慎地叮嘱了区澜几句，然后勐地沖向大理石建筑上站着的两个队员。 他对区澜说：「保护好我的伴侣，不要耽误我们交尾的时间。」 区澜本来不紧不慢的表情，在听到他说完那句话的瞬间变得紧绷起来，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兴奋地炸起来，化作利箭杀向艾菲丽。 一个融合了人鱼基因的半人鱼而已，他很快就可以处理掉。 这边夏利和胡蝶已经对上两个队员，两人配合默契，一起将人逼到首领巢穴里，凌厉的木刀划破了他们身上的潜水服。 两个队员被逼到绝路，纷纷露出了守护神的特徵，一个变成了红皮肤的魔人，一个长出了鹰的利爪，半人半鬼的模样使得首领巢穴更加阴森恐怖。 胡蝶在力量上不如夏利，被鹰爪勾破了潜水服的袖子，倒飞着撞进了沉船甲板上的金币堆里。在鹰爪勾向他的心脏时，夏利一剑捅穿了魔人的腹部，反手将木刀扔过去打偏了鹰爪。 胡蝶趁势而上，抓起一把金币射向那人的眼睛，趁他躲避之际一刀戳进他的胸腔。 两个队员变成守护神之后，生命力比普通人顽强，受到致命伤之后还能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喉咙里发出含煳不清的哀嚎。 夏利伸手将胡蝶拉出金币堆，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帮区澜。」 胡蝶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夏利游出首领巢穴，迎面一道水浪打了过来，剎那间撞飞了他的氧气瓶，输送氧气的管子也断了。 他措手不及间被呛了一口水，胸腔登时火辣辣的刺痛。区澜立刻过来接他，却被艾菲丽趁机咬住了尾鳍，生生地咬掉了其中一片。 夏利看得目眦欲裂，在区澜接住他的同时，木刀刺进了艾菲丽的心口。 艾菲丽愤怒地嚎叫一声，徒手摺断了他的木刀，张着满嘴獠牙咬了过来。区澜单手卡着她的下巴，反手将她摔在巢穴的石壁上。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目测艾菲丽被捏断了下巴骨。夏利憋气到了极限，眼眶被逼得发红，下一刻就被区澜亲住，狠狠地渡了一口气过来。 他贪婪地索要着区澜嘴里的氧气，艾菲丽忽然发出一种极其古怪的叫声，夏利顿时脑中一痛，差点昏死过去。 区澜松开夏利，兇勐地冲着艾菲丽发出一阵尖啸，艾菲丽的声音被打断，痛苦地抱着头跌进了巢穴里。 胡蝶正在沉船边搜刮那两个队员的氧气瓶，忽然一个重物砸下来，直接压垮了沉船的内壁，露出了沉船中央生长着的一棵莹润漂亮的白色珊瑚树。 ## 珍珠 艾菲丽当然也看到了珊瑚树，她猜测这就是研究院在找的东西，但她现在没心思放在这上面，翻身而起兇勐地沖向区澜。 其实她的身上已经被撕裂出不少口子，心口也被捅了一刀，但她不服输，拼着一股劲怎么也不肯死，越战越勇。 区澜微微有些烦躁，特别是他的尾鳍被咬掉了一片，这让他觉得自己没能完成伴侣的要求。他把夏利放到胡蝶身旁，反身撞开了艾菲丽，按着她的头撞到石壁上。 艾菲丽被撞得头晕脑胀，区澜仍旧不放过她，拎起她的头再次狠狠砸下去，直到把她砸得动弹不得之后才停止。 同时在这种近距离接触下，艾菲丽也挣扎着抓掉了他鱼尾上的鳞片，留下了不少或深或浅的伤口。 当时的球拉克也没能做到这个地步。 胡蝶已经重新给夏利戴好了氧气瓶，此刻他正在缓慢回復，但脑子里的痛怎么也消不下去。 区澜游过来，轻轻地抱起他。 胡蝶自觉地让开路，区澜抱着夏利游到了白色珊瑚树的上边，缓缓地沉了下去，珊瑚树柔软的触鬚迅速包裹了两人。 很快珊瑚树中间形成了一个密封的空间，区澜取下夏利的面罩，细小的触鬚自觉地爬上夏利的额头，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很快光芒包裹了他们，区澜鱼尾上的伤口开始癒合，掉落的鳞片也重新长了出来，被咬掉的鱼鳍也在缓慢恢復。 夏利脑子里的刺痛渐渐消失，混沌的眼睛重新聚焦，迎面就是一个热烈的吻。区澜虔诚地贴着他的心口，眼里温柔得不可思议。 夏利：「这是哪里？」 区澜：「人鱼的生命核心。」 夏利讶然地在头顶看了一会儿，只有细密的触鬚交织而成的圆壁，从内部看不像是树，倒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蛹。 区澜摸着他脖子上的珍珠项鍊说：「每一条雄性人鱼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生命核心，把自己和伴侣的基因餵给它，然后在我们躺的这个地方就会结出人鱼胚胎。」 夏利忽然警惕地问：「我脖子上的人鱼胚胎是你和谁的？」 第65页 区澜闷笑出声：「当然是我和你的。」 夏利想到了某种可能性，脸色变得格外难看，压低了声音问：「你什么时候弄的？」 区澜：「我把你捡回岛上的时候。」 夏利拎起珍珠项鍊看了看，脸色格外复杂。 他竟然戴着这种东西这么久？这让他怎么接受？竟然把自己和伴侣的基因贴身佩戴。 夏利伸手就想把项鍊扯下来，但是真到动手的时候又使不上力，几番挣扎犹豫之后还是松开了手。 算了，他不说，别人只会以为这是珍珠。 区澜亲了亲他的心口，哑声说：「可惜我们的胚胎无法孵化，不然我们就有42个后代了。」 夏利的表情就跟见鬼了似的，勐地推开区澜，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尴尬得无处安放。 伤口彻底恢復好之后，夏利和区澜在珊瑚树里待了一会儿，直到胡蝶等的不耐烦的时候才出来，两人均是神清气爽。 区澜将珊瑚树从沉船的木板上拔起来，离开载体之后，珊瑚树迅速缩水硬化，直至变成一顶漂亮华丽的王冠。他将王冠戴在夏利的头顶，然后由夏利先带着胡蝶离开这里。 他们浮上亚特兰蒂斯的海域上方，只见一道庞大的漩涡逐渐形成，海水的轰隆声像落在天边的惊雷，于威严震慑的巨响中又传来空灵飘渺的歌声。 这是区澜的歌声，属于人鱼的力量。 它们生来可以操纵大海，在各领域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很轻易就能达到其他物种所达不到的极限。 人鱼从来就不只是会勾人的海妖。 漩涡捲起海底的淤泥，眨眼间淹没了整座亚特兰蒂斯，原本奇蹟般的人鱼巢穴变成了一片海底平地，只剩鱼类和微生物在这里艰难地生存。 此后就算再有人来，也见不到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了，这里只是人鱼的墓地，是区澜孤独坚守的一段漫长的回忆，也是他的故乡。 或许有一天他还会回来，但那个时候夏利一定是不在了。他会带着夏利的尸骨回到这里，和他的族人埋葬在一起。 夏利和胡蝶浮上海面之后才发现他们的船不见了，附近的海域一片空阔，连只海鸟都不曾飞过。 海面漂浮的有水母，柔软的身体会擦着他们游过去，折射出梦幻的光芒。 胡蝶的脸色很差：「我们的船不会是被人偷了吧？」 夏利没吭声，区澜在这时游了过来，霎时将他抱了个满怀。他的心情很差，现在急需从伴侣身上寻找慰藉。 胡蝶已经没眼看了，转过身背对着他们。 夏利缓慢地抚摸着区澜的头髮，静静地看向远处露出海面的小黑点。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个黑点就是潜水艇的探头。 黑点越来越近，在他们之间剩下不到十米的距离时，潜水艇浮上海面，鲁鲁打开顶端的舱门探出半个身体。 鲁鲁笑着给他们打了个招唿：「我就知道上来的一定是你们。」 胡蝶语气恶劣地问：「我们的船呢？」 鲁鲁笑容不减：「抱歉，为了将你们的船带上潜水艇，我们只能把它解体了。」 胡蝶低声咒骂了一句，这个傻批显然是连块木板都不打算给他们留下来。 夏利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潜水艇，心里捉摸着诸葛正义他们的动向。看鲁鲁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想必是拿到了什么底牌，但这个底牌应该不是正义他们。 一个拥有请神能力的天才，一个和超自然新星并重的前辈，再加上一个古怪的守护神，夏利不觉得这样的队伍会被鲁鲁抓住。 ## 我的宝物 海面吹起温柔的暖风。 鲁鲁转身看向海的尽头，霞光尽洒，深深地舒了口气说：「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只要你们把人鱼让出来，我愿意安全地把你们带回海岸，并保证不会再给你们惹任何麻烦。」 胡蝶嗤笑一声：「你还在做梦呢？」 夏利也跟着笑了笑：「我以为你会向我们要求亚特兰蒂斯的宝物。」 鲁鲁无奈地说道：「看到人鱼之前我是那么打算的，但是看到人鱼后我就改变了主意。如果亚特兰蒂斯真的有可以让人不老不死的宝物，那么面临天灾的人鱼一定会使用它，抱着你的这条人鱼还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 顿了顿，他肯定地下了结论：「根本就没有不老不死的宝物，即便是有也已经被使用了，所以我只要这条人鱼。」 夏利偏头蹭了蹭区澜的额头，小声问他：「你怎么想的？」 区澜：「这话应该问我的伴侣，愿意把我让出去吗？」 夏利心情很好地回了句：「你的伴侣回答是，很不愿意。」 胡蝶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抓紧了手里的木刀，然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潜水艇的外部底板上趴着的诸葛正义。 他的皮肤变成了淡淡的灰色，显然是请神后的状态，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尼耳一定就在附近。 看来夏利他们留了后手，想到这里胡蝶又放松了下来。 鲁鲁忽然打断他们之间的温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夏利：「很遗憾，我们不会让出人鱼。」 「为什么？」鲁鲁感到疑惑，「如果你们不接受我的交易，就没有船只回去，而且我会硬抢，我们的潜水艇这次带好了热武，你们没有胜算的。」 第66页 夏利无声地勾了下嘴角，低头和区澜交换了一个深吻，在鲁鲁惊讶的眼神中说：「看不出来吗？你想要的这条人鱼是我的伴侣。」 鲁鲁沉默了一会儿：「原来如此。」 接着他又嘆了口气继续说道：「看来我们的交易无法成立，那么只能硬抢了。」 夏利忽然提高了音量：「硬抢之前先来看看这个人吧！」 话音刚落就见海面破开一道水浪，尼耳从海底浮上来，庞大圆润的大脑门冲着潜水艇的方向，夸张地呕吐起来。 鲁鲁：「………」 尼耳呕吐的幅度越来越大，像老旧被卡的炮筒一般，随着一个巨大的抽搐，卡在嗓子眼的马德官员终于被它吐了出来。 浑身都是口水的马德官员一接触到外部的光亮，霎时间鬼哭狼嚎起来：「别吃我，我不想死啊！你们这群饭桶，快来救救我啊！」 胡蝶满脸不耐：「叽哩哇啦的真烦人。」 鲁鲁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一直挂着的笑容也扬不起来了，不得不说夏利拿捏到了他们的软肋。 当前他们的研究院还需要政府支持，马德官员又是政要人员，现在这种情况他必须优先保护马德官员的安全。 人鱼没了可以再抓，但马德官员死了，研究院很可能会失去政府的支持。 鲁鲁迟疑了。 这时马德官员也看见了鲁鲁，在海边扑腾着向他靠近，嘴里喊着：「救我，快救我，我能给你们研究院拨款！只要你救我，你们整个项目的经费我全包了！」 鲁鲁下定了决心，嘆了口气看向夏利：「你们赢了，放了马德先生，我会把你们安全带回海岸。」 夏利：「不急，等我们抵达海岸之前，尼耳会负责保护马德官员。」 当然这个保护可能不会是马德官员想要的，毕竟不是谁都喜欢被藏在守护神的嘴里。 鲁鲁无声地僵持了一会儿，发现马德官员的情绪在逐渐稳定之后，无奈地点了下头，打开了潜水艇侧面的舱门。 然而就在舱门打开的瞬间，一道人影沖了出来，紧跟着从潜水艇的底板外又游出来两道人影，眨眼间聚到了胡蝶身旁。 程澄举着一只小笼子，献宝地说道：「我成功救回了小燕子耶！」 燕合浮出水面，笑着说道：「谢谢你，程澄，也谢谢夏利帮我们拖延了这么久。」 诸葛正义解除请神的状态，憨厚地笑了起来：「幸好盲没事。」 鲁鲁的脸色已经阴沉得不能再沉了。 原本他还打算到岸后用燕子再扳回一局的，没想到那群人真是饭桶，连只燕子都看管不住。 众人昂首挺胸地走进潜水艇，马德官员被尼耳重新包到嘴里，一行人向海岸驶去。 潜水艇内，鲁鲁坐在众人对面，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我们不会放弃人鱼的。」 夏利：「我方研究院也是这么想的。」 鲁鲁讽刺地笑了：「所以你这是打算把自己的伴侣上交研究院？」 还以为他们的爱情有多忠贞，没想到也是怀着目的，就算夏利拒绝了他们的交易，也还是会把人鱼让给研究院。 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 真让人觉得可笑，到头来还不如艾菲丽和球拉克之间的感情。 「不。」夏利缓缓地摇了下头，「我相信我的研究院不会拆散我和区澜。」 胡蝶慢吞吞地说：「我们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吗？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鲁鲁：「但是个人应该舍小家为大家，你不上交人鱼，就是对研究院有私心。」 夏利放在腿上的手和区澜交握，冷漠地看着鲁鲁：「我方研究院对人和守护神的实验不感兴趣，所以区澜对于我方研究院来说并没有过多的价值，不像你们，为了造出不人不鬼的东西疯狂迫害守护神，甚至于人类。」 鲁鲁忽然被说得哑口无言，眼珠缓缓地转动一圈后，默默地闭上了嘴。 有一点夏利说得很对，研究院之所以让他带回人鱼，就是要启动那项违禁实验。但是扪心自问，他真的愿意变成艾菲丽那种不人不鬼的模样吗？ 他愿意放弃人类的身份，变成守护神吗？ 鲁鲁觉得自己是不愿意的。 潜水艇缓缓抵达海岸，他们再次回到了爱音岛，这一次岸边的沙滩上围满了岛上的原住民，大人小孩都有，他们手里捧着大束的百合花，仿佛在等待着英雄归来。 蔚蓝的海水连了天，打开舱门就能置身于温柔的海风中。 鲁鲁忽然笑了起来：「他们是在迎接人鱼吧。」 ## 结束与开始 区澜是最后一条人鱼。 和亚特兰蒂斯有着不解之缘的爱音岛土着全部都知道这个秘密，但是他们为了保护人鱼，直到死亡都不会说出区澜的存在。 爱音岛在很久以前是捕不到鱼的，岛上的人更多时候都是靠树皮充飢，直到他们的一位祖先和人鱼相爱了。 那条人鱼为了讨好伴侣，从深海赶来了鱼群，在他们渔船出海的时候引路，使他们每一次出海都大获丰收，爱音岛的生活才逐渐富足起来。 后来爱音岛的土着在祖先的帮助下开始养殖鱼类蟹类，逐渐变得独立，等到祖先老死之后，爱音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位祖先被葬在亚特兰蒂斯，他在岛上只留下一本笔记和一颗莹润的珍珠。岛上的人感念这位祖先，就把他的遗物装进棺材里埋在地下。 第67页 位置就在建造酒店的地方，马德官员带来的工人挖到了遗物，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以为是岛上人生前的物品，就把日记交给了官员，珍珠偷偷变卖。 后来日记被转交给研究院，珍珠则辗转到了西方研究院的手里。他们发现珍珠里藏着人鱼的基因，于是开始大量搜集亚特兰蒂斯的信息。 终于他们听说了日记的事情，于是派卧底去偷日记，最后卧底只带回来一张亚特兰蒂斯的地图和一条消息。 这条消息就是：亚特兰蒂斯藏着让人不老不死的宝物。 事情的起源就在这里，西方研究院派出的球拉克，以及分院的马可和波罗，怀着同样的目的联合亚洲研究院派来的夏利，组建了一个各怀鬼胎的先锋队。 事情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各方在这次行动中都受到了损失。 夏利看着沙滩上站着的爱音岛土着，忽然想到如果人们都像这些人一样懂得知足和感恩，或许生活也会更加快乐和富足。 他们在区澜走下潜水艇的时候，虔诚地将百合花放到了水边。海水温柔地推动大片的百合花，穿过人群，漂到了夏利的腿边。 他俯下身捡起了一朵被海浪打湿的，放在脸前闻了一下。 一个头髮花白的土着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最前边，艰难地跪到水里，用晦涩难懂的语言低低地诉说起来。 区澜看向海岸边的酒店废墟，什么也没有说，正巧尼耳追来了，勐地把马德官员呸出了沙滩上。 马德官员在地上轱辘一圈，变成了沙雕。 那个老土着忽然神情愤怒地站起身，拎着拐杖就要去打马德官员，最后被鲁鲁和他的两位队友拦住了。 老土着叽哩哇啦地说着，拐杖愤怒地戳在沙滩上。 夏利小声问道：「他在说什么啊？」 区澜：「他请求我杀死那个人类，因为那个人类曾派人要将他们赶出这座岛。」 夏利：「哈？」 鲁鲁在一边解释说：「马德先生考虑到这些人的攻击性，打算让他们到其他的岛屿生活，把这里完整地开发成富人的娱乐休闲胜地。」 胡蝶接了句：「怪不得要杀他，活该。」 鲁鲁礼貌地扶起马德官员，温和地说道：「关于这件事，我想马德先生确实需要再考虑一下。」 说完他竟然冲着夏利眨了眨眼，友好地说：「这件事就交给我吧，希望我们能忘掉之前的不愉快。」 夏利微微感到讶然：「放弃人鱼了？」 鲁鲁：「那是研究院的事情，未来我们或许还会因为人鱼再见，但至少这一刻，我完全贊同你的想法。」 夏利淡淡地笑了一下，其实当初如果不是波罗主动开枪，他一开始是打算救他的，因为波罗也像鲁鲁一样，是难得的脑子清醒之人。 两人相视一笑，像是真正的朋友。 爱音岛的未来在这里结束，也会在这片沙滩上谱写新的篇章，相信这么一群敢于尝试的人们一定可以走出新的道路。 建造酒店也许会冲击他们的生活环境，但这种冲击未必全是坏的，就看鲁鲁怎么为他们争取了。 但这些与夏利已经无关了。 因为爱音岛和亚特兰蒂斯之间特殊的关系存在，之前区澜接受了他们的请求，和尼耳一起在施工的时候搞破坏，现在他要和伴侣离开了，这里就交给尼耳了。 临走的时候他们挥手和尼耳告别，然后毫不留恋地坐上了马德官员的私船。 燕合打开笼子，盲飞向天际。 一天后他们抵达小浪底学院，燕合在中途已下车，所以回来的还是他们几个。 夏利刚踏进校门就被牛牛导师喊走了，区澜坚持陪着他一起去，他再次来到了启明星的心理谘询室，不过这次他的心境完全变了。 启明星暂时不清楚他恢復记忆的事情，以为他的性格还是那么糟糕，率先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笑眯眯地问：「要吃点甜食吗？我希望你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午后。」 「谢谢。」夏利礼貌地接过糖，剥开纸衣放到了区澜嘴里，「甜吗？」 区澜：「嗯，但还是想亲你。」 夏利踮脚在他嘴上亲了一下，分开的时候咬了一下露出来的塑料小棍。区澜的眼神霎时就变了，夸张地吞咽了一下。 启明星脸色微红，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夏利同学，不介绍一下吗？」 夏利大方地说：「我的伴侣，区澜。」 启明星讶然说道：「你这次回来好像变了很多。」 夏利不打算隐瞒：「我恢復记忆了。」 「不，不是这个。」启明星压下心底的惊讶，欣慰地说：「你比刚入学的时候开朗多了，眼神也变得柔和了。」 夏利也微微地笑了笑。 自从他失去妈妈之后，被迫和夏之耀住在一起，生活就好像变得暗无天日。夏之耀喜欢带各种各样的女人回家，从来都不会关注他，也没有问过妈妈的事情。 他在那个家里感受不到一丝温暖，性格也逐渐变得沉闷。他不再交朋友，也不喜欢和人说话，因为一旦交了朋友，对方就会问他同样的问题：你家是哪里的？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夏利不想回答。 一开始他很喜欢诸葛正义，但正义也问了这样的问题，他回答说自己无父无母，是个性格糟糕的孤儿。 第68页 胡蝶也是孤儿，但他从心底看不惯夏利这副丧样。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们之间变得很不对付，经常会因为一点小事动手，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捅对方一刀子。 现在想想胡蝶也只是想让他幡然醒悟，重新振作起来而已。因为只有胡蝶看出来了，他的眼里毫无活下去的想法。 ==================== # 幼鸟与家 ==================== ## 梦幻 从启明星那里出来后，夏利抄近路走进了一处竹林中，还记得一个月前区澜就是在这里把他拖到了山中。 竹子一年四季都是青翠的，古朴的青石板上落满了竹叶，踩上去柔软蓬松。 夏利忽然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区澜：「你把我带到山里去吧，我想和你说悄悄话。」 区澜还咬着塑料小棍，糖已经吃完了，他只不过是贪恋上边残留的甜味，不愿意吐出来，但现在他只是因为夏利的一句话就甜到了心里。 葱茏的林木迅速倒退，小浪底学院隐约藏在半山腰，惊起的飞鸟在天空鸣叫。 区澜像一阵风，带着他奔跑。 他们来到一处山涧溪流处，区澜将他放在水边的青石上，化成鱼尾跳下了浅溪。 夏利把脚泡在水里，隔着水踩在区澜的鱼尾上，好奇地问他：「你喜欢什么样的游泳池？」 区澜：「为什么问这个？」 夏利：「其实夏之耀在这里给我买了一处别墅，我想带你去别墅住，这样就没人会打扰我们了。你可以变成人鱼，每天泡在游泳池里。」 区澜想了想：「那我喜欢带床的游泳池，这样你可以睡在水上面，我在水下面，随时都可以拥抱你。」 夏利：「我想了想，其实和胡蝶们住在一起也挺好的，没什么不方便的，程澄也在呢。」 区澜海蓝色的眼中浮现出点点失望，但他还是回答说：「我全部听你的。」 夏利心中感到愧疚，差点就松口了，最后想到人鱼的战斗力硬是憋住了改口的话。 他踩了一会儿水，忽然说道：「谢谢你，区澜。」 谢谢你措手不及地闯入我的天空，给我带来蔚蓝的海域，从此我的世界不再只有阴暗的天空，还有咸湿的海风和百合花。 他知道区澜不喜欢「谢谢」这两个字，但此时他想不到比「谢谢」更恰当的表述，如果一定要想的话，那个也许可以。 「我爱你，区澜。」 区澜本来低落的情绪迅速高涨，扑到夏利的双膝上，仰着头用发亮的眼睛看着他。 离开亚特兰蒂斯，来到人类的世界，区澜为的就是这一个可能性，现在它实现了。 区澜捧着他的脸说：「因为你，我丢失的家又回来了。」 夏利：「我也是。」 区澜与他额头相抵，低沉温柔地问他：「愿意下来吗？」 夏利的回答是搂住他的脖子，急切地亲了上去。 . 一个星期后，别墅的游泳池建成。 夏利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把别墅自带的游泳池推倒重建，在游泳池的上边安置了巨大的遮阳棚，底下就摆放着一张大型床。 游泳池建成的那一天，也是夏利搬家的日子，胡蝶和诸葛正义全部过来帮他搬运东西，顺便参观他的新家。 一到市中心的别墅后，胡蝶就语气发酸地说：「原来一个宿舍里只有我是穷人。」 诸葛正义憨憨地笑着：「其实我家也很穷的，我爸说世界上比我们有钱的还有好几家呢。」 胡蝶：「………」 夏利只知道夏之耀很有钱，但具体有钱到什么程度就不知道了，所以他也不知道诸葛正义口中的「好几家」里就有夏之耀。 他从小跟着妈妈长大，过的都是普通人的生活，吃住也都是正常标准，直到十岁后才跟着夏之耀，接触到了有钱人的生活。 其实他过得也很梦幻啊。 搬好为数不多的行李之后，夏利在市中心的餐厅里定了豪华套餐，约定了送餐时间，然后带着几人逛别墅。 大约半个小时后外卖送到，琳琅满目的菜品摆满了花园里的桌子，酒店的服务员还贴心地赠送了一瓶红酒，并祝他们用餐愉快。 吃饭的时候，他们收到了牛牛导师的实践作业通知，位置在市区的五星小学里，有个孩子神秘消失，案件调查了两天毫无线索，于是被当作超自然事件转交给了小浪底学院。 这次的作业仍然是以小组为单位，不同的小组分到的作业都不同，这代表作业的难度低于公共作业。 像之前小浪底大坝的事件，院方将它定为公共作业，就是因为综合评定难度高。 几人吃完饭之后在别墅休息了一会儿，晚上搭车去了五星小学。院长一早就得到了消息，特地让门卫给他们留了门。 根据信息上的提示，他们来到女孩最后消失的地方，通往天台的一段楼梯。 女孩名叫佳佳，监控录像显示佳佳在这段楼梯上站了一会儿，然后就凭空消失了，就像是突然被人掐断了胶带一般。 几人走上楼梯，仔细地查看着扶手、墙壁和台阶，一寸都不放过。 程澄也在帮忙，唿哧唿哧地爬着楼梯，抬起头擦汗的时候突然看到楼梯上站着一个小女孩，怀里抱着洋娃娃，怯懦地盯着他。 第69页 「啊！」程澄惊叫一声，「是照片上的女孩子！」 他手指着小女孩站着的方向，众人顺着看了过去，台阶上什么也没有。 夏利若有所思：「程澄难道说看到了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诸葛正义偷瞄了一眼区澜，小声问：「那夏神的伴侣也看不到吗？」 区澜被他的称唿愉悦了，沉稳地说：「看不到。」 胡蝶翻了个白眼：「或许只有小孩子能看到。」 程澄忽然红了脸，跑到诸葛正义的身后，扭捏地说：「她说我长得好帅，想和我交朋友。」 夏利忍俊不禁：「害羞什么啊，你可是这方面的专家。」 程澄：「那，那不一样啦。」 诸葛正义把他推到身前，给他加油打气：「男孩子应该勇敢和主动。」 程澄眨了眨眼，似有所悟。 夏利走到程澄身旁，悄声说道：「问她是不是叫佳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程澄点点头，勇敢地走了过去，在几人的眼中他完全就是在面对一团空气讲话。 「我叫程澄，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哦哦，你叫佳佳啊，你为什么不回家？」 夏利在心里夸程澄好样的。 然后就见程澄的脸色越来越难过，最后竟然哭了出来，泪水顺着肥嘟嘟的脸直往下流，他还在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诸葛正义吓得赶紧去抱他：「怎么了？是不是受欺负了？」 胡蝶嗤笑一声：「估计是被骂了。」 夏利却想到了程澄的经歷，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他。 他记得李心词说的话，程澄被她失误锁在天台上冻死，就和现在的环境很像。 ## 兔子先生 通过程澄的转述，众人东拼西凑出了一个不太美好的家庭故事。 故事的主角就是佳佳，她的母亲因病去世之后，父亲娶回来一位漂亮的继母。佳佳的家庭不算富裕，继母来了之后更是挥霍无度，很快就变得入不敷出。 继母常常骂她：「赔钱货，一天天光吃不挣钱，早该把你送人了。」 佳佳心里很痛，尤其是在看到父亲因为自己和继母争吵之后，她更是想要帮助无力的父亲。她知道是自己太过蠢笨，没能为这个家庭带来幸福。 她想要报答父亲，不想做赔钱货，所以她记住了继母无心的一句话，「你要死就死远点，死学校里还能讹一笔钱，别成天在这儿噁心我。」 佳佳不懂死学校里和死家里有什么区别，但她知道继母希望她死在学校里，所以她瞒着老师和同学们，放学后悄悄地来到了天台。 她原本的计划是从天台跳下去，但是她在楼梯上遇到了兔子先生，神秘的兔子先生告诉她，只要她留下来陪它，就能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公主。 兔子先生就是她怀里抱着的人偶，空白的脸上缝着两枚红纽扣，看得久了就会让人觉得十分诡异。 兔子先生还问程澄：「你愿意当我的第二个朋友吗？我允许你们长大后结婚，成为一对幸福恩爱的夫妻。」 「等等！」夏利忽然打断程澄的复述，看向空空如也的楼梯，低声问：「它真的是这么说的？」 程澄天真地点点头：「它和我好像啊。」 夏利：「因为都是同行吗？」 「不是哦。」程澄笑着说，「我的意思是，兔子先生想让他人幸福的心意和程澄是一样的哦。」 胡蝶头疼地抚了下额角：「先不说这个了，我就想问问这只兔子是不是守护神？」 程澄用力地点了下头：「是守护神。」 佳佳怯怯地看了眼程澄，抱紧了玩偶：「什么是守护神？」 程澄：「我和兔子先生就是守护神，是守护小朋友的神仙哦。」 胡蝶无语至极，要是守护神真的是守护人类的神仙，他们超自然研究院干脆也转行当祈福的寺庙好了。 他不耐地打断了众人：「既然这个守护神没有恶意，那就把佳佳要回来，然后提交作业。」 程澄：「不行哦，兔子先生说佳佳已经答应做它的朋友了，好朋友是不能被分开的。」 胡蝶嗤笑一声：「总算是听明白了，这不就是个披着伪善皮的恶守护神。」 「也许佳佳自己也不愿意回来呢？」夏利若有所思地说道，「她现在应该处于人类与守护神的边界，如果她自己不愿意回来，那么很可能会变成像程澄一样的守护神。」 程澄忽然说道：「佳佳说她愿意成为守护神。」 胡蝶冷笑出声，对着空阶梯说：「你知道守护神是什么样的存在吗？一旦你真正成为守护神，你的家人会彻底放弃你，因为是你自己选择成为异类。你的爸爸会逐渐老去，而你将永远保持着这副模样，未来你或许会爱上某个男孩，但你这样的小孩状态有资格去爱他吗？成为守护神，註定是个悲剧。」 胡蝶难得说了一大堆，所有人都安静地听着，只有诸葛正义默默地捂住了程澄的耳朵，尽管他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 程澄已经成为了守护神，佳佳比他幸运，至少佳佳现在还有选择的机会，程澄却什么也没有了。 空地上逐渐显现出一个人的轮廓，慢慢的这个轮廓又染上了颜色，然后又隐藏了回去，它代表着主人挣扎的内心。 第70页 这时程澄说道：「你要健健康康地长大哦，现在或许会很难受，但是未来你肯定会找到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到时候就会有新的幸福家庭哦。你要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佳佳的轮廓彻底在阶梯上显现，她保持着抱东西的姿势，但属于兔子玩偶的地方却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团空气。 程澄忽然愣了一下：「兔子先生消失了。」 佳佳忽然扑到程澄的身上，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哭得一抽一抽的。 佳佳：「我只是想有人陪陪我，可是爸爸看起来好累，我不想去打扰他……我想让大家都能开心起来。」 程澄拍着她的肩膀，小声安慰她：「没事的，以后程澄会做你的朋友。我和正义哥哥住在小浪底学院，欢迎你随时来找我们玩。」 胡蝶凉凉地接了句：「我们学院不准外人进出。」 佳佳哭得更伤心了。 夏利无奈地嘆了口气，走过去蹲在抱成一团的小孩们面前，伸出手说：「很晚了，听话的小朋友们该回家了。」 程澄用力地点了点头。 夏利：「我想邀请这位听话的小公主去我家做客，请问公主殿下同意吗？」 程澄笑着举起佳佳的手说：「骑士要替公主回答，她同意哦。」 所有人都舒心地笑了，为程澄的善良，也为这次作业完成的太过轻松。 众人坐上车的时候，佳佳靠在程澄的小肩膀上，在车子缓慢的行驶中睡着了。 胡蝶坐在副驾驶，无意间提起来：「那只玩偶听起来是好的，但是做出来的事很不像话，竟然把这么小的孩子拉去当它的朋友。」 「啊，你说兔子先生啊。」程澄忽然神秘地笑了，「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兔子先生其实就是佳佳自己哦。」 众人：「………」 原来是佳佳想要有人陪伴，太过强烈的意愿催生了兔子先生，所以说兔子先生表达的意思其实就是佳佳本人的想法。 她很喜欢程澄，所以才会主动现身。 如果今天夏利他们没有来，或许佳佳会在孤独中蜕变，彻底成为守护神，因为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守护神都来自于人类强烈的意愿和执念。 计程车抵达别墅门口，夏利付钱下车。 胡蝶和诸葛正义打算留宿一晚，自来熟地去了一楼客房。程澄努力地抱起佳佳，像个小绅士一样护送公主回房间。 「程澄。」夏利忽然喊住了他，「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想变回人类吗？」 程澄背对着他摇了摇头，苦着脸说：「我才不要呢，做人类的小孩太难过了。」 「是吗？」夏利笑了笑，这个答案也算是意料之中了。 程澄永远都是最特殊的孩子。 走到门口的时候，程澄转过身，展开一抹灿烂到极致的笑容：「我很喜欢正义哥哥和你，我会永远陪着大家。」 ## 夏之耀 所有人都回房间之后，夏利和区澜并肩走在去游泳池的路上，今晚他会和区澜在这里度过搬入新家的第一个晚上。 还没有走到游泳池的时候，忽然听到水声哗啦，月色扑入水中，皎白的男性躯体在水中浮游，水面飘着一群硅胶小黄鸭。 夏利：「………」 水中人听到声音冒出水面，遥遥地看向岸边站着的两人。 夏利：「你怎么在这儿？」 夏之耀邪气地笑了笑：「见儿子。」 夏利皱眉：「你占了我伴侣的游泳池。」 「伴侣？」夏之耀眯起眼打量区澜，随意地扯了下嘴角，「长了一张符合我口味的脸。」 夏利立刻恼道：「你别胡说八道。」 夏之耀无所谓地站起身，穿着紧身平角泳裤，大步走到游泳池边上，沖岸边招了招手。黑暗里立刻走出一个又黑又壮的高大男人，弯腰将浴巾递给了他。 夏利这次看到李大壮，他长得太黑了，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 他看着李大壮，心里五味杂陈。在他十岁后住进夏家之时，夏之耀就把李大壮送过来给他当玩伴，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李大壮是夏之耀下属的儿子，木讷寡言，心肠很热，从小把他当弟弟一样疼。 但是李大壮现在失去了记忆，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夏利一眼。他等着夏之耀裹好浴巾之后，恭顺地低头跟在他身后。 夏利小声问身边的区澜：「怎么才能恢復大壮的记忆？」 区澜很诚实：「只能清除，不能恢復。」 夏利：「………」 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大壮。 夏之耀发现了他盯着李大壮的眼神，不以为然地笑了下：「你给我发消息之后，我就联繫到了大壮。虽然失去记忆了，但做事的本能还在，现在是我的贴身保镖。」 夏利：「没事，大壮肯定能想起来的。」 他被区澜清除了记忆，受了点刺激之后就恢復了，那大壮应该也可以。要不他现在就把大壮推进游泳池里，说不定大壮情绪一激动就想起来了呢？ 夏利考虑着这个行为的可行性。 这时夏之耀向他走了过来：「夏利，过来跟我谈谈吧。」 夏利心中一动，跟了过去。区澜要跟着一起来，被他安抚了一会儿留在原地。父子两人沿着泳池边走上花园里的小径，静谧的月色悄然落下。 第71页 夏之耀：「想起来了？」 夏利：「嗯。」 他们很少这样待在一起过，从小夏之耀就很忙，也不喜欢他，只在将他从绑徒手里救出来的时候抱过他一次。 那个时候夏利觉得父亲就是天神，但现实再次把他推进深渊。夏之耀从来就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他每天都会领不同的女人回来，到了清晨再把人送走。 他的夜晚是属于别人的，而白天则属于工作，总之没有一分钟是留给夏利的。 所以他们的关系很不好，而且夏利在心里是恨夏之耀的。他妈妈独自抚养他长大，在世间艰难地生存的时候，夏之耀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就见妈妈死的时候，她都没能见一眼夏之耀，所以他不承认夏之耀是他的爸爸，但他内心里又极度渴望夏之耀的父爱。 这样的矛盾情绪一直折磨着他，直到今天迎来了结局。 夏利静静地走了一会儿，问了夏之耀一个问题：「你爱过她吗？」 这个她指的是谁，两个人都很清楚。 夏之耀点了根烟噙在嘴里，目光变得深邃悠远：「说实话，我连她的脸都记不清。」 这么多年他领回来的女人何其多，夏利的母亲只是其中一个，是最普通的，也是最特殊的，因为只有她留下了一个姓夏的孩子。 夏之耀其实挺喜欢夏利的，他觉得自己的儿子很神奇，长得随他，本事也有，就是性格跟他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多情风流，他的儿子却把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这一点真不像夏家的人。 夏利忽然就释然了，也许谁都没有错，只是选择不同罢了。 妈妈明知道夏之耀无情，还是选择生下了他，这么多年她也没有去找夏之耀，她是真的想和夏利生活一辈子。 怪只怪意外太多了，他和夏之耀冥冥之中还是被拉到了一起，住进了一个屋檐，成为了不像一家人的一家人。 夏利笑了笑，忽然喊道：「爸，你该回去睡觉了。」 夏之耀面色如常：「嗯。」 这一场谈心刚起了个头，就潦草地结束了，而夏利想问的，从来也就只有那一个问题。 夏利转过身往回走，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夏之耀的吸气声，原来是烟烧到了手指，烫出了一个水泡。 夏利无声地勾了勾嘴角，刚才是他记忆完整时第一次喊夏之耀一声「爸」。 现在他确定了，他妈爱他，夏之耀也爱他，唯一的缺憾就是夏之耀不爱他妈，所以他们只差一点就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他走出花园，发现李大壮在泳池边等着，区澜蹲在出水口放水，面无表情地把小黄鸭玩具扔得远远的。 月色下，夏利温柔地笑着：「今晚和我去房间睡吧。」 区澜手里还抓着一只小黄鸭，眼睛亮亮的，眨眼掠到夏利的跟前，托着他的屁股将他抱进了别墅里。 李大壮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里总有一种诡异的感觉挥之不去。 是什么呢？总觉得少爷好熟悉。 「大壮。」夏之耀从小径走出来，语气轻松地说：「备好车，我们回去。」 李大壮收起心里乱糟糟的想法，恭敬地跑去车库取车。 别墅内，灯已经全灭。 区澜能够夜视，抱着夏利毫无阻碍地来到二楼，两个人一起滚到了大床上。 夏利勾着他变出来的鱼尾，咬着他的耳朵一遍遍说：「我爱你，区澜，我爱你。」 区澜哪里承受得住这种滚烫的情意，耳朵登时控制不住地变成了鱼鳍，每一片细鳞都兴奋地炸起。 他要给夏利极致的愉悦。 ## 梦 佳佳被安全送回了家，她的继母看起来并不开心，但佳佳的爸爸是真心实意地给众人道了谢，背过身的时候偷抹掉了眼泪。 临走时程澄和佳佳约定好，等到周末的时候程澄就会过来找她玩，相信他们会成为很要好的朋友。 实践作业的自由时间结束后，夏利再次被牛牛导师带到了心理谘询室，这一次室内除了启明星之外，还多了一个穿着合体西服的清瘦男人。 他叫江风，和启明星是完全不同的风格，看起来格外内向阴郁，带着一双精緻的银边眼镜。 启明星笑着给夏利打招唿：「夏利同学早上好啊，唉？昨晚没有休息好吗？你的黑眼圈看起来很严重。」 夏利不自在地干咳两声，瞪了区澜一眼。 成年人启明星秒懂：「啊哈哈哈年轻人的身体就是好啊。」 江风忽然曲指敲了敲桌面，启明星的笑声立刻停止，乖乖地坐了回去，一副很怕江风的模样，看来两人是认识的。 江风看向夏利：「启明星已经将你的经歷告诉我了，此次来只为下达批准，华夏总院决定在人鱼登陆期间，由你确保人鱼不会伤害人类，以及在必要情况下保护人鱼的安危。」 夏利心思一动：「我明白了。」 江风沉着地盯着他：「作为后辈，你很优秀，希望这次也可以圆满完成任务。」 夏利从口袋里取出一颗人鱼胚胎，在区澜略有些委屈的眼神中递给了江风，「这是人鱼基因，西方研究院手里应该也有，否则艾菲丽不会变化成人鱼的模样。至于这颗我打算上交，希望对研究院有用。」 江风绷直的嘴角骤然缓和下来，慎重地接过人鱼胚胎，边打量边问：「为什么它的形态和珍珠一模一样？」 第72页 夏利面不改色：「人鱼基因指的是人鱼射出来的精，通过特定方式固化成珍珠。」 江风的脸色沉了沉，冷着脸把人鱼胚胎放进了公文包里。 他站起身打算离开，临走时搭着夏利的肩膀说：「看顾好人鱼，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繫启明星，我们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夏利沉稳地道了谢。 离开心理谘询室之后，区澜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进竹林里，惩罚似地在他身上啃来啃去，非要闹着把夏利脖子上的珍珠项鍊露在卫衣的外边。 夏利闹不过他，只能佯装生气：「一颗人鱼胚胎而已，你有千千万万个，我送出一个怎么了？」 区澜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闷不作声。 夏利又说：「做人鱼不能太小气。」 区澜贴着他的心口，闷闷地说：「我不想把基因送给别人，他们会拿我们的基因做各种研究。」 夏利嘆了口气，主动抱住了他的脖子：「我也不喜欢，但有时候我们必须要牺牲一些东西。西方研究院沉迷于超自然生物的基因研究，我们也不能落下，必须找到有效的应对方法。」 「区澜。」他在淡蓝色的髮丝上亲了亲，轻声地问：「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区澜当然明白，但他想在夏利的身上多赖一会儿，所以他故意不说话，由着夏利温柔地哄着他。 昨晚闹得太狠，夏利生气了，唯有这种办法能让夏利在消气的同时主动抱他。 这之后夏利回了趟宿舍，给程澄他们带了些零食，顺便差了上次的超自然研究专四考试的成绩，没有一丝悬念地过了。 诸葛正义和胡蝶也都过了，三个合格的考试人心里高兴，约着要去吃大餐。这次诸葛正义主动提出请客，地点就选在他们去过的王老五农家乐。 当时为了解决小浪底的诡异事件，他们还在王老五农家乐蹭了一顿免费早餐，这次旧地重游老闆也很高兴，送了一扎啤酒。 几个人围着一张小矮桌，头顶挂着的小彩灯一亮氛围就来了。 他们坐在夜色里撸串，程澄大口嚼着鱼丸，不时偷瞄区澜一眼，吃得既满足又不是真的满足。 晚风从江边吹过，小浪底的水已经恢復了清澈，灯光落在水面，风又吹起了涟漪，搅乱了一池的霓虹。 夏利靠在区澜的身上，眯眼去看江心的月亮，心境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和满足。 诸葛正义和胡蝶今晚兴致不错，不留心喝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抱在了一起，胡蝶摸着诸葛正义的胳膊嘟囔着一些零零碎碎的话。 区澜揉着夏利的头髮，陪他一起看江心。 晚风很安静，江边的柳树很热闹。 夏利听着胡蝶絮絮叨叨的声音，感受着区澜身上偏低的温度，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给这一桌人拍了张照片，然后发了微信号从註册以来的第一条朋友圈，三秒后夏之耀给他点了个贊，并评论说：五个人都长在我的审美观上。 夏利在心里暗骂一声流氓，然后捧起另一个流氓的手，盖在了自己的眼皮上，「我好睏，想睡觉，但是灯光太亮了。」 区澜俯身靠近他，手已经主动覆上了夏利的双眼。 等他睡着后，就会做一个有区澜的梦。 这个梦直到死亡才会结束。 --------------------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短短的小甜饼就到这里吧，下一本的篇幅会稍微长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