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爱谢德华》 第1页 《谁人不爱谢德华》作者：仙子狂醉【完结】 文案： 谢欢天生一副美人皮，人前精緻人后糙。 貌美且自知，唯一的缺点就是眼神不太好使。 二十岁之前，他觉得自己攻气十足，有男的暗恋他，那肯定是想做他的零。 二十岁之后，他眼疾加重，错把满腹阴谋的大疯狗当成了小奶狗。 当体验到非一的痛苦，谢某人眼睫悬泪：「要是能重来，我要拴狗带！」 然而内心…… 被媳妇儿伺候的感觉好像也不错。 谁料有一天，疯狗露出本来面目，四处咬人。 谢欢瞬间復明，将他一脚踹开：「你不要过来啊！」 *疯批大狗比x绝美小野猫 *影帝成双，快乐翻倍。 *本文坚决贯彻五字箴言——玺欢是真的！ 内容标籤： 强强 年下 豪门世家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欢，陆玺 ┃ 配角：春溪职业配角团 ┃ 其它：下一本系列文《放学前后》 一句话简介：我离疯批只差一个你。 立意：少年离家打拼，告别啃老生活，努力拼搏，顽强奋斗，追求梦想，成为影帝。 ☆、001 那年春溪的盛夏，日光灿烂，少年与树影，静谧无声，朦胧藏不住心动。 与多数被课业折磨到弯腰驼背的高中生不同，十八岁的陆易安嵴背挺拔，一米八七的优越身高，配上同样优越的脸，是那种走在路上就会被星探一眼挖掘的好苗子。 无奈陆同学天生严肃，公交车上，一群女学生明目张胆地窥伺这位校园男神，却都不敢上去搭讪。 新学期伊始，19路车迎来了暑期过后的第一个高峰。绕过一片居民区，人越上越多，渐渐达到摩肩接踵的程度。 陆易安很不适应这种拥挤。 车里空调「嗡嗡」地响着，像是在骂这鬼热的天。与此同时报站员提示，下一站即将抵达某处。 那不是陆易安的目的地，但想到这令人窒息的环境，他舒展了一下长腿，决定提前下车。 「我去你妈的！」 车头突然传来骂声，是少年人的音色，清凉透彻。 陆易安一滞。 细碎的山泉在心上蹦开。 该算是惊鸿一瞥吗？隔着人潮，能够一眼抓住的。 目光没办法收回，迈出去的脚也是，一团热浪顺势将陆易安拉下车。他立刻拦下身后一辆计程车，坐进去说：「跟上前面的公交车。」 「你逗我玩呢？」司机眼看他刚从公交上下来，又转身去追那公交。 公交驶过十字路口，就要消失。 陆易安憋着他的好涵养：「走不走？」 「……走呗走，给钱谁不走。」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就没见过这么凶的学生。 前面那辆公交车上。 漂亮的少年皱着眉，嘴里说着不那么漂亮的话：「老子的屁股好摸吗？你他妈是活腻味了，动手动脚，信不信老子废了你。」 想到刚才，谢欢怒极了，揍人几乎拳拳到肉。 被他揍的是个猥琐的中年男人。男人自谢欢上车便瞄准了他，却因为车内拥挤，只等到下车的机会动手，谁料就踢到了铁板。 「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别打，真的别再打了。」男人抱着头蹲下，一点点往后门挪去。 谢欢骤然抬腿，脚下更是肆意：「打你都脏了手，你是个什么东西。」 抽泣声，抽气声。他置若罔闻。 「差不多得了同学，再踢下去死人啦。」公交司机好心劝道。 「真晦气。」遥望见不远处的樱花林，谢欢拍拍手，「停车。」 一直跟在后面的计程车也停了下来。 「前面怎么突然停了？这还没到站台啊，那咱们还跟不……」司机转头一看，后座上哪还有人，「喂！小子，你钱没给——」 「操——」 后背被狠狠一撞，谢欢向前趔趄几步，转过头就没好气道：「急着干什么去？老婆跟人跑啦？」 有五秒钟的沉默。 「抱歉。」 日光漏过树隙，在谢欢脸上跳动，陆易安看着他，光点跃上他的眼睫：「我不是故意的。」 见他道歉态度还算诚恳，谢欢摆摆手说：「算了，这一天净倒霉，不差你这一个。」 谢欢向左迈步，离了树荫，有影子投到脚下。陆易安也移步，把影子跟谢欢的驱到一处。 陆易安轻声问：「你疼不疼？」他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谢欢。 谢欢长得好，从小被人说是美人胚子还能当别人是在夸他，但随着他越来越大，男子汉气概作祟，谁要是再说这几个字，谢少爷必要发好大一阵火。 也是因为过分的美貌，谢欢没少被人纠缠过，此刻眼前的人不仅拦住了路，还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看。 谢欢皱起眉，伸手把人推开：「以后带着点眼睛走路。」 谢欢的口气不好，陆易安也不生气。手臂是温热的触感，他想再靠近一点，抓住那诱人的指尖。 他动了动—— 「逮到你了，别想跑！」肚子浑圆的计程车司机才跑过来，在陆易安移动前一把拽住他的包，「你个穷学生，没钱就坐公交，上我的车干什么？」 谢欢往后退了两步，这司机追了一路，满身臭汗，抓住陆易安不放：「车费，拿来！不给把你送派出所!」 第2页 「怪不得跑这么急，原来是坐了霸王车。」谢欢嗤笑一声，「现在的高中生。」 一看陆易安身上的校服，没想到还是他的学弟。 目光相接，陆易安就那么无声地看着他。 怪可怜见儿的。 还是个高中生，因为这点小事进局子，忒不值当。 谢欢这人嘴硬心软，被陆易安看得不忍，无奈道：「得了，我替他给。多少？」 司机说个数，谢欢痛快地给了。 谢欢钱包里没几张票子，掏完就空了。他随手把钱包塞进口袋，抬脚要走，陆易安跟在他后面。 「这么点钱不值得以身相许。老子是破财免灾，别跟那儿瞎感动。」 谢欢话说到这份上，陆易安不想引起他的反感，只说：「我也走这条路，前面左转，应该碍不到你。」 他说话声音沉沉的，没有调侃的意味，反而有着不符合年纪的庄严感，总之不像个少年人。 谢欢忍不住将陆易安重新审视一番，才发现陆易安的五官深邃立体，长得帅身材还不赖，比他之前见过的欧美男模都要有男人味。 谢欢感觉自己都要被他压一头，自己刚才还可怜他，可怜个屁。 他冷笑道：「最好是这样。」 走到路的尽头，陆易安果然左拐了，谢欢才顺了口气，从兜里掏出手机，边走边打电话。 「我到了，你赶紧过来。」 「让我等？你是疯了吗？」 「五分钟之后你不出现，就永远别来了。」 说完，谢欢关掉了手机。 在谢欢的认知里，全世界都该宠着他顺着他，没人能不喜欢他，也没人能拒绝他，所以他随时随地冲着谁都能发脾气。 有时候谢欢自己都觉得矛盾，这种想法矫情得像个女人，可他就喜欢，改不了也不想改。 五分钟后，听到轮子滚动的声音，是梁翊到了。 谢欢指着表说：「你迟到了。」 梁翊提着笨重的行李箱一路跑，几千米的路程下来他都没在喘粗气：「才迟了十五秒，你大人有大量。」求人办事还摆谱。 谢欢抬腿踢了一下箱子：「这是要给我搬家？」 「奶奶收拾的衣服，怕你在大学冻着。」 「这才几月份？」谢欢往前面家的方向看了一眼，突然有些心酸，「她可真够瞎操心的。」 谢欢想起离家前跟父亲吵的那一架，史无前例的严重，严重到他被逐出家门，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 究竟为什么会吵架？只是因为他想当演员吗？ 不，谢欢不会这么想。父亲一直瞧不上他，不管做什么，父亲都要阻止。十几年忍过去，现在都成年了，他难道就不能选择自己想走的路吗？ 直到这个暑假在外体会了生活的艰辛，谢欢看清了，这场僵持的意义或许就在，他确定自己喜欢演戏，离开家他也必须要在另一个地方发光，要让父亲看见。 梁翊不知道谢欢在想什么，只记得奶奶的叮嘱，把一张卡塞给谢欢，却看到他手上破了块皮，忙问：「你手怎么了？」 谢欢低头看了眼，是那会儿打人不小心刮哪儿的，他没太在意：「遇到个变态。」 梁翊懂了，他这个小叔叔也太能来事了。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说：「外面不安全。」 「少来教训我，你还没资格。」 梁翊只小谢欢三岁，但谢欢却大他一辈，所以谢欢对自己侄子的口吻很不满意：「管好你自己，别以为帮了点忙就能对我指手画脚。」 谢欢把卡塞回给梁翊，推着行李箱转头走，梁翊赶紧拦住了他：「至少把钱拿着。」 其实梁翊想说，马上开学了，你既然想上电影学院，至少得有钱交学费。 谢欢自尊心挺强，家里的钱都不要，就更不可能管别人借了。娱乐圈也不是那么好混的，况且谢欢脾气这么差，有赚钱的机会估计也吹了。 「一个人在外面，别让奶奶担心。」梁翊十分了解谢欢，会拿捏住他的软肋。 他把卡又给了谢欢，这次谢欢没再拒绝。 梁翊笑了，就知道这招管用，任务完成打算回家，突然被一个人拍了肩膀。 「陆易安？」梁翊只在开学典礼碰到过陆易安一次，当时他是高一学生代表，陆易安是高三代表，两人台下聊过几句。 「他是谁？」陆易安指着谢欢尚未消失的背影。 一个背影，快模煳了，陆易安都能看得这么深情款款。 梁翊想起谢欢之前说的变态，他下意识地在梁翊脸上找有没有伤口，结果自然是想多了。 他调笑道：「我小叔叔。学长难道想成为我的小叔母？」 梁翊看人眼光很准，这也就是梁翊初见陆易安，就把他划进自己交友圈的原因——他们是一类人。 「我劝你别异想天开，要是让他发现你的别有用心，还跟踪他。」梁翊勾唇一笑，嘲讽中带着几分认真，「你这张脸，是别想要了。」 光是看着谢欢的背影还不够，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此刻狂跳不止，想要靠近他。 陆易安确信，就在这一刻，他有了喜欢的人。他喜欢的人，漂亮到让他无法形容，让他想到就心动不已。 「别否认，我看得出来。」梁翊开玩笑说，「你求求我，说不定我还能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第3页 陆易安终于收回目光，极其冷淡地瞥了眼梁翊：「求你？」 除了校服，这两人身上没有半点高中生的影子。 陆易安生来就是帝王气质，梁翊也不遑多让，都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梁翊是笑里藏刀，陆易安则是连笑都不屑，谁也不让谁。 「怎么？求人两个字都不愿意说？」梁翊并不真是要陆易安求他，只是满足自己的恶趣味，觉得有意思，这样的人竟然喜欢他那不可一世的小叔叔，简直是找死。 陆易安依旧面无表情：「你见过长辈求晚辈的吗？我未来的大侄子。」 梁翊终于感觉不爽了，朝他翻了个白眼：「那就走着瞧。」 陆易安早晚有一天要来求自己，前提是他真下定决心要追谢欢。 ☆、002 陆易安后来是走回去的，一路上他都在回忆今天这场美好的相遇。 说实话，谢欢长得很对他胃口，看见的第一眼就被惊艷到。太漂亮了，像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让人不由地想要握在掌心。 但陆易安对谢欢的喜欢，更多的是喜欢谢欢的性格。 很奇怪，这样的人陆易安从前是完全瞧不上的。 很野，很辣。 却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征服欲，更让他一陷进去就拔不出来。 陆易安很少有这样不自制的时候。 回到家，他还沉浸在怎么制造跟谢欢再次偶遇的想法中，就连有人站在身后都没有察觉。 「哥，怎么才回来？」钱忱捏着水杯，陆易安脸上残存的笑意，让他微微诧异。 陆易安似乎心情不错，接过钱忱递来水喝了一口，说：「路上发生点事。」 他这样实在太反常了，钱忱又问：「什么事？」 钱忱是陆易安的表弟，从小寄养在陆家。陆易安印象中，钱忱一直是个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问，像这样追根究底地盘问自己是头一遭。 他好笑地问钱忱：「我需要什么都跟你交代吗？」 「当然不需要。」钱忱耸耸肩，满不在乎地从陆易安面前走过，「我出去了，替我告诉姑母一声。」 「又是跟你那些狐朋狗友？」陆易安正在脱衣服，闷了一身汗，他打算洗个澡。 钱忱回过头看他，半开玩笑地说：「没办法呀，你又不跟我玩。」 陆易安的表情很严肃：「你在外面怎么玩我不管，但别惹出事来。」 他从床上拿起浴袍，走进浴室。难得的好心情，不想就这样被破坏。 沖完凉，手机响了一声，正在擦头髮的陆易安停下了动作，看着屏幕上开头三个字笑出声：「谢德华。」这是谢欢的本名。 陆易安收到的自然是他调查谢欢的结果，只是没想到，谢欢竟然只是他的艺名。 谢欢是梁翊爷爷的老来子，是梁翊的小叔叔，随他母亲姓谢。还因为当时他母亲迷恋某个电影角色，就给他取了「德华」这个名字。 真可爱，他想。 陆易安把毛巾扔到一边，一只手解开浴袍的带子，另一只手在屏幕上滑动。在看到谢欢居然跟自己在一所学校待过两年，他十分震惊，像谢欢这样的人物，他从前怎么都没发现。 突然又看到一行——谢欢考上了电影学院。 这不就是机会？ 陆易安迅速换好了衣服，下楼时钱静涵正在叮嘱佣人做饭，他喊了一声「妈」，然后把钱忱出去的事告诉她。 「这孩子怎么老喜欢在外面啊？你记得叫司机晚上去接接他。」钱静涵看见儿子，才想起来说，「哦对了，你今天也回来得晚。我就说那个小黄不靠谱，不是一两次了，总是迟到，也不知道他把车开到哪里去了，回头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说说他。」 「那您要等他很久了。今天校门口出了点小事故，他现在应该还在警局。」 「什么？」钱静涵一听，简直要吓死了，慌忙丢下汤勺，跑到陆易安身边将他检查了一圈，「你没有受伤吧？」 对待母亲，陆易安不会吝惜一点笑容：「没有。他来学校出的事，我之后坐公交回来的。」没有这次事故，他也遇不到谢欢，这场意外简直就是命中注定。 钱静涵被安抚下来，又开始絮叨：「没事就好。也不知道你爸从哪找来的司机，毛毛躁躁的，这要是我——」 「妈，我有事跟您说。」陆易安打断了她下面的话。 钱静涵继续煲她的汤，头也不回地说：「有事直接说嘛，搞这么郑重干什么。」 「我决定要考电影学院。」 「你要考电影学院？」钱静涵显然没把儿子这话当回事，「就你这样的，平时就板着个脸，演面瘫人家都不要哦。」 钱静涵从不怀疑儿子的颜值，有她的基因在，生什么都好看。她就是不满意儿子的气质，像极了他那不苟言笑的父亲，估计老了脸上都没皱纹。 「我没跟您开玩笑。」陆易安瞬间严肃了起来。 气氛冷了几秒，钱静涵转头看陆易安，试探地问：「你说真的？」 「您不同意吗。」疑问句硬是被他说成了陈述句，还有几分「我只是通知你，决定权在我」的意思。 「不是不同意。儿子啊，就你这样的，进演艺圈估计不合适。」钱静涵很认真地给他出主意，「不然你考虑去做模特吧。妈妈看了这么多年的秀，你这样的就适合走走秀，没表情还显得特高级。」 第4页 「或者你还可以……」看着儿子那张越来越高级的脸，也没心思逗他了，「那好吧，等你爸回来我跟他说说。」 接着，陆易安又很直接地说出了下一个要求：「我还要改个艺名。」 「你现在真的不得了啊！」 其实钱静涵对陆易安的名字早就不满了，当初起名的时候，她想了那么多浪漫的好名字，就他爸不许，难得儿子跟她达成一次共识，她有些惊喜道：「什么名字？好听妈妈就准你改。」 「陆玺。」他起这个名，私心里想着谢欢，「好听吗？」 「还不赖。就是……」想起自己那墨守陈规的老公，钱静涵隐隐替儿子担心，「妈妈准可能没什么大用，得要你爸爸同意。儿子，陆易安多念几遍其实也凑合，你为什么非要改名？」 陆易安笑了笑，说：「有只小野猫，偷走了我的名字。」 「不讲老实话！」钱静涵突然意识到儿子刚才笑了，「等会儿，你该不会跟哪个小姑娘改的情侣名吧？」 「你先别说话，让妈妈猜猜，那小姑娘是不是叫欢欢？」她觉得这就特别配了，「我们家玺玺，喜欢喜欢，刚好的呀。」 「不是小姑娘，是小男孩。」他说「小男孩」的时候，俨然已经忘记了，谢欢比他还要大一岁。 小男孩……钱静涵蹙起了眉头，她儿子喜欢小男孩。 那又怎么样!总比他谁都不喜欢，单身一辈子强啊。 她都不知道操心多少年了，就怕儿子到老都是一个人，所以小男孩就小男孩吧。 钱静涵是个思想开明的好母亲：「从现在起，妈妈就叫你玺玺。」 「陆玺。」他语气坚定。 「没情趣！」钱静涵颇为生气，「看以后那个小男孩只叫你『陆玺』你还能不能开心！」 到了第二天，整个陆家都知道了陆易安改名的事。 「好端端的，少爷怎么改名字了？」 「也是奇怪，先生居然同意了。」 「能不同意吗？太太跟先生闹了一夜，说是不给少爷改名，少爷就要孤独终老啦。」 几个打扫的佣人笑成一团，却在抬头时看见下楼的陆易安，现在应该是陆玺。 「少爷早。」 陆玺熟练地打着领带：「你们刚才说什么这么好笑？」 「我们……我们在说少爷的新名字真好听呀！」 「怎么个好听法？」陆玺这不是故意刁难，但他那张脸一摆，谁都觉得是刁难。 佣人吓傻了：「就陆玺……玺……喜庆啊！」 陆玺沉下脸，好在这时钱静涵跑下来，拉住他问：「玺玺啊，你什么时候把欢欢带回家来给妈妈看看？」 昨晚上，陆玺研究了一夜，对谢欢的认识更上了一层。也意识到谢欢是块难啃的骨头，贸然出手一击不中的话，会很难收场。 尤其不能被谢欢发现自己是刻意接近他，否则在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前提下，按谢欢的脾气，直接就等于给自己判了死刑。 陆玺得出结论：「至少要等到我高中毕业。」 「还要等一年啊。可是你已经十八岁了，成年了害怕什么？不在家里难道浪费钱去酒店——」钱静涵赶紧捂住了嘴。 「这件事情您不需要操心。」陆玺比她更不愿等待，但有些事情心急不得。 喜欢上谢欢是一瞬间的事情，没有逻辑和道理可讲。这个世界上，喜欢谢欢的人太多了，他并不是最特别的一个，但他绝对是最有耐心的一个。 攻人，自然以攻心为上。 在陆玺看来，任何事物都可以通过计划谋得，只是谢欢有点特别，毕竟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男人一见钟情。 钱静涵可不知道她儿子算盘打得啪啪响，就怨他是块笨木头：「不要我操心，不要我操心。没你老妈筹谋，你到死都是个老处男！」 陆玺出门了，钱忱这时才从房间出来。姑母跟表哥的话，他听得一字不落。 「表哥交女朋友了？」这是钱忱的第一反应。 「差不多。」钱静涵很乐意跟侄子分享八卦，「不过不是女朋友，是个软软乖乖的小男孩呢。」 他哥交男朋友了？他哥有别人了！ 脑子突然「嗡」地炸开，钱忱感觉眼前一片混沌，他喘着气几乎没站稳。 「忱忱，你怎么啦？」 钱忱很快从慌乱中找回自我，他哥跟谁在一起不是早晚的事吗。 他扶着钱静涵的手，跟从前一样笑：「没吃早饭，头晕而已。」虽然与他无关，但他必须要知道那个人是谁。 钱忱一天都心不在焉，在学校里碰上了陆玺，两人也互相不搭理。 目睹了一切的宁渡简直不能理解：「钱忱不是很狗陆易安的吗？今天见着了怎么连尾巴都不摇？什么情况啊梁翊？」 梁翊纠正道：「错了，人家现在改名叫陆玺了。」 宁渡和钱忱两个都是标准的纨绔子弟，但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更确切地说，宁渡从本质里就瞧不起钱忱。 他推了推身边的梁翊，说：「总觉得『陆玺』这名儿有点意思。」 话题瞬间就转到陆玺身上，梁翊还没忘了昨天他那嚣张的模样：「可不是有点意思嘛，照着谢欢的名字改的，以为没人看得出来吗。」 「我操，」宁渡突然笑起来，笑到浑身颤抖，「他不会是看上你小叔了吧？就你小叔那脾气，谁上谁啊？」 第5页 缓过劲儿了，宁渡贱贱地说：「话说回来，你那小叔是真招人，尤其是骂人的时候，光听声音我就……」 梁翊停下脚步瞪着他，宁渡拳头抵在嘴边咳了两声：「我可不认为陆玺会甘心被你小叔那个。」 梁翊沉声道：「姓陆的他做梦。我们家的人，从来不会屈居人下。」 「可你看陆玺那样也知道，拽得跟什么似的，谁敢碰他。」 梁翊挑了挑眉：「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宁渡兴致勃勃地问。 「赌他陆玺最后，一定会被谢欢捏得死死的，而且……」 「而且什么？」 梁翊很有自信：「他肯定会有求到我头上的一天。」 宁渡哈哈大笑道：「那可就有看头了。」 两人出了校门，宁渡搭上一辆车走了。梁翊故意等着陆玺，人过来了，他接了一通电话。 「喂，小叔啊，行行行，见面再说。」 挂断电话的梁翊正要坐进车里，车门忽然被人摁住：「看不出来，梁公子这么闲，特地等着我，就是为了让我听你这几句话。」 梁翊让司机把车开到一边，跟陆玺并肩站着：「我以为你要收买我，求我在小叔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 陆玺双手插进口袋，如非必要他不会对任何人有好脸色，向来冰冷的气场此刻透着不屑：「恕我直言，你的话也未必顶用。」 陆玺肯定调查过他们家的情况，但现在硬刚没有丝毫的意义和乐趣，梁翊吸了口气：「听说你要考电影学院？都高三了，来得及吗？」 陆玺的语气云淡风轻：「只要我想，什么都来得及。」 妈的，像是在挥拳头打空气！ 梁翊气笑了，狠狠地说：「放心吧，我是不会在谢欢面前说什么的。毕竟把你揭穿了，我得少看多少戏啊，未来的陆影帝。」 车开过来，梁翊坐进去后立刻用力捶了下座椅，对司机说：「去找我小叔。」 ☆、003 夕阳如火，透过落地窗，将宽敞的卧室分割成两个世界。 手机屏幕亮起光，映着一张勾魂夺魄的容颜。谢欢躺在沙发上，半个身子被昏暗笼罩，再往下延伸，修长劲瘦的双腿被黑色面料包裹着，随意搁置在空气中，光影晃动，交融在他白皙分明的脚踝。 谢欢就像神造的一件艺术品，从头到脚，禁慾到令人血脉偾张。对艺术家而言，他绝对是极致的诱惑。 门铃响了许久，他终于起身，微敛凤眸，躲开刺眼光线，摸索着去开门。 梁翊提着两个大袋子走进来，满地散落的物品让他无处落脚。 梁翊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条薄毯，还没说话，谢欢就数落起了他：「不想来就他妈别来，好像是我求你过来的。那会儿给你打电话也磨磨蹭蹭半天才接，什么意思啊？」 长时间待在空调房里，谢欢的嗓子有些干哑，却还是好听极了。 就像宁渡说的，谢欢很招人，尤其是骂人的时候。你会感觉，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连被他骂都觉得是恩赐。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梁翊，他只是一个勤勤恳恳的清洁工。 「信号问题。」收拾出可以放东西的地方，梁翊打开了一个袋子，新鲜虾仁，特级海参，以及一些食材被他摆出来。 「我先给你把粥煲上，待会儿再打扫屋子。」多余的食材放进冰箱，梁翊打开了水龙头，「一个人住在外面，一定记得好好吃饭，夏天晚上不能贪凉不盖被子。」 「你啰不啰嗦？」谢欢的声音夹在潺潺的水声中。 「奶奶的原话，我代为转达。」 梁翊的奶奶自然是谢欢的妈妈，都说奶奶宠孙子，但梁翊觉得，他奶奶简直把他当成了谢欢的佣人，以及她和谢欢之间的传话筒。梁老爷子看得紧，仿佛铁了心不管谢欢，这几天才稍微松了点，梁翊就被他奶奶赶出来做苦力。 嘆了口气，把谢欢不爱吃的葱丢进垃圾桶。梁翊习惯把食材买全。 梁翊做饭的工夫，谢欢沖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屋子整个焕然一新。那些被他乱丢的衣服鞋子，全都整整齐齐地归置在柜子里，垃圾也都不见了，窗台上摆着一盆新鲜玫瑰。 厨房飘来食物的香气，谢欢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起来。他拿起梁翊放在外面的毛巾，一路走一路擦，发梢的水滴顺着脖子淌进衣领，被空调风一吹，寒意袭来。 「阿嚏——」 正在盛粥的梁翊转过身，一拍头说：「忘关空调了。」 「关了还不热死。」谢欢揉了揉鼻子。 与外表不同，生活上，他比一般老爷们都要糙。 瓷勺与碗的碰撞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响起。 谢欢的吃相算不上优雅，但他有那张脸，干什么都让人赏心悦目。 也难怪向来清心寡欲的陆玺在看他第一眼就迷上了。梁翊只盼望谢欢这股劲儿能一直维持下去，尤其是对陆玺，千万别有好脸色。 「看什么看。」谢欢把吃完的碗推过去，「碗洗了赶紧走。」 梁翊笑着说：「我再给你盛一碗吧。」 谢欢没理他，梁翊也不觉得尴尬，这是他们叔侄相处的常态，也是陆玺即将面临的。 一座随时会爆发的活火山，看他怎么撩。 梁翊走后，谢欢翻出压在纸巾盒下的试镜剧本，天黑下来的时候，他才把这几页纸读完。 第6页 谢欢是个初出茅庐的演员，高三那年，意外出演了一部电影，也正是那一次，他体验到了不一样的感觉。 原来演绎别人的人生是一件那么有意思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他爸越是不许，他就越想要证明自己。 违背了父亲的意愿，谢欢选择去上电影学院。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他离开家，卸下天之骄子的光环，上天仍是眷顾着他。 就比如这次的试镜机会。 任仲骞是谢欢合作过的一个演员，经他的介绍，谢欢得到一个难得的好机会——拿下这个角色，他就能签进国内数一数二的影视公司。 对多数演员是可望不可及的，对谢欢来说，只是一个角色的成败。 只可惜，谢欢不是专业的演员。大学还没开学，他甚至都没接触到一点专业课知识，完全是凭着自己的理解揣摩人物，表演就对着镜子练，总觉得有些不得要领。 正在这时，一通电话打过来。 谢欢划开屏幕，懒懒散散地「餵」了一声，然后说：「任仲骞，你给我这剧本有问题。男主角是脑残吗，分个手就要死要活，还他妈大半夜在雨里喊得歇斯底里，这让人怎么演？」 手机里传出一阵笑，同时响起一个成熟风趣的男声：「需不需要我过去给你讲讲戏？」 「电话里说吧。跑来跑去，烦死了。」 任仲骞又笑了：「我都没嫌烦，你倒是烦死了。认真一点，明天就试镜了，你不想错失这个机会吧。」 谢欢也跟着笑：「反正这机会是你给我的，没了再问你要，你给不给？」 「少来。」任仲骞换了正色，「机会只此一次，逾期不候。」 谢欢听了这话反而挺高兴。 任仲骞是童星出身，今年刚毕业，正经算是谢欢的师哥。谢欢愿意接受这次邀请，不仅因为任仲骞是前辈，还因为任仲骞在他面前很正常，感觉什么都不图他的。 事实证明，谢欢的眼光没错，任仲骞是个很好的前辈，经过他的点拨，谢欢很顺利地通过了试镜。签演员合同那天，谢欢也正式签约了「风氧」。 在多少对前途充满期待的大一新生，和对未来感伤迷茫的大四毕业生中，谢欢可谓是一下攀上了顶峰。他加入风氧的消息一夕之间传遍校园，就连远在家中的陆玺听到后都为之一震。 居然这么快。 陆玺以为谢欢大一至少会待在校园里，自己也好藉机去看他几回，谁想到后来的一年谢欢完全都在拍戏。 剧组行踪虽然保密，但对陆玺来说进去不是难事，可这样一来他的计划就会被全盘打乱。 不可以，不可以心急。陆玺想。 再见到谢欢是在一年后。 绿荫环绕的湖畔，几只黑天鹅躲在桥洞下乘凉，偶尔无聊出来凫凫水，当有人走来，又很快地躲进去。 谢欢听见翅膀的扑棱声，停下站了会儿，继续讲电话：「你刚才说什么？」 「学校那边结束了早点回公司，晚上还有个採访。」说话的是他经纪人张权胜。 「能不能让我消停会儿？」谢欢看着手上的《中外电影史》，想起刚才那些答不上的题，郁闷得要死，「那个採访推了，下次别替我瞎接东西。」 除了郁闷，还有点迷茫。 人是真的很奇怪，当初要当演员，为了不让别人诟病是野路子，他考了电影学院，结果没开学就签了公司，拍戏拍戏一直拍戏，正经课没上几堂。 后来挂科又补考，什么都没学到，为了什么呀？ 谢欢有点累了，这不是他想要的。 过了小石桥，迎面过来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高挑俊朗，全身上下一丝不苟，就连衬衫纽扣都繫到最上面一颗。 真是土死了。谢欢漫不经心地想着。 那少年朝他走来：「请问宿舍楼怎么走？」 谢欢看了眼他手里的箱子，又觉得他有点面熟：「你是新生？」 「是啊，提前来学校的。」 新生开学是要晚几天，谢欢点了点头，指了好几个方向：「大概在那边。还是这边？」说不清，毕竟他没住过宿舍。 少年也不责怪谢欢乱指路，笑得温柔：「学长不介意送我一程吧。」 本来是要拒绝的，但谢欢看他太眼熟了，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稀里煳涂就答应了。 绕过那片湖，少年开始聊天：「学长看着好眼熟，我们见过吗？」 这也是谢欢好奇的，他问：「你叫什么名儿？」 「陆玺。」他重复了一遍，「我叫陆玺。」 「陆玺？没听过。」谢欢突然「嘿」了一声，斜着他，「就算我不认识你，你总该知道我吧？别告诉我你是个原始人，电视都不看。」 陆玺当然知道他是谁，只是演戏演全套，在谢欢提醒后就装作顿悟道：「学长演过《青柠檬》吧，难怪看着眼熟。」 《青柠檬》是谢欢签风氧拍的第一部戏，一个青春疼痛文艺片，他自己演得都尴尬，播出后更是叫他牙看得酸，这人居然是看那片儿认识他的？ 谢欢严重怀疑他的品味：「那种片子都看，你是个正常男人吗？」 陆玺想了想，平静地说：「我应该算是正常。」 谢欢哼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但走着走着发现不对劲儿。路越带越偏，宿舍影子看不着，食堂倒是马上就要到了。 第7页 「回头。」谢欢不说带错了路，「这条路不是最近的，换一条。」 「好。」陆玺声音淡淡的，揉进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宠溺。 任由着谢欢带他在校园里瞎晃，陆玺面上镇定，心里是狂喜的。 一年前的惊鸿一瞥，一年前的怦然心动，经过时间的发酵，愈演愈烈。 谢欢每次来学校都有助理跟着，今天助理请假，他也就只知道教学楼是进了大门直走。陆玺找他问路，刚开始没什么，后来的弯弯绕绕，简直耗尽了他最后一点耐心。 谢欢不耐烦地捏着指关节，这是他经常做的小动作，很多次接受採访时，记者问到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他都是这个反应。 「学长，马上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你也带了我这么久，就让我请你吃顿饭吧。」没有人比陆玺更了解谢欢，也没有人知道这个时候的谢欢需要被安抚。 果然，谢欢松开了手指，心情不好也不坏地瞥了眼陆玺：「你能请我吃什么呀？」 在谢欢的眼里，陆玺大概就是一个刚进大学的穷学生，品味很差，不可能请他吃什么好东西。 现在的谢欢没了当初刚离家的艰辛，一年来拍戏赚了不少，该捡起来的讲究排面全捡起来了。 他找到了自己的车，走过去说：「还是哥请你吧。能跟我这个大明星吃饭，你今天算是赚大了。」 连背影都写着「目中无人」四个字，陆玺却是受用极了。 「嗯。赚大了。」 ☆、004 晚餐安排在春溪饭店，谢欢喜欢那儿的海鲜粥，又点了好些特色菜，但他还是不太满意，吃了几口就开始吐槽盘子跟菜品不搭。 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挑剔，还偏偏挑剔得让人觉得，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这或许就是谢欢的魅力。 谢欢举手投足就是天生的贵族，要是好好跟你说话，你会发现他其实特别健谈，从小优越的生活环境使得他见识开阔，也使得他心高气傲，一言不合就怼天怼地。 多么的不可一世，却让陆玺如获至宝。 吃完饭，他们正打算离开，谢欢的手机响了，是任仲骞打来的，他并不想接。 谢欢跟任仲骞是同公司的艺人，相处一年来关系向来不错，会产生矛盾，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上周风氧高层组的一个局。 这种局任谁都知道，无非是高层想揩揩艺人的油，对方若是识趣的话，楼上酒店睡一晚，第二天就能捞到一个上镜的机会。 多数郁郁不得志又能豁得出去的艺人，都不会放过这场互惠互利的交易，他们的经纪人甚至会主动帮忙牵线。还有很多正当红的艺人，为了维持热度，或者抱有更大野心，也会上赶着去赴约。 唯有谢欢是个例外。 当初风氧签谢欢给出了前所未有的宽松待遇，张权胜就知道谢欢有后台，又因为谢欢平时嚣张跋扈不好惹，他也就没提这茬。 谁能想到，最后竟然是任仲骞把谢欢带过去的。 谢欢不知道是这么个局，任仲骞约他吃饭他就去了，一进门就有人嚷嚷着罚酒，更过分的是，有个高层老总居然摸着他的手让他陪酒。 他谢欢是来陪酒吗？ 忍住没打人，只砸了一些东西，最后谢欢踹开包间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到现在，他想到任仲骞都觉得膈应。 烦透了。 「出什么事了吗？」陆玺在旁边问。 「烦。」谢欢把手机摔在桌子上。 陆玺看见屏幕显示的名字，心想自己也是好耐心，容忍一只苍蝇在谢欢身边飞了一年。现在就等时机成熟，好把他干净地从谢欢身边踢走。 「我先去结帐。」 谢欢气哼哼地坐在椅子上，看见陆玺起身，喊道：「回来。」伸手把钱包抛给了他，「哥说了请你就是请你。你一个穷学生能有几个钱，别学人家充阔买单，把你钱包收起来。」 「好。」陆玺沖他一笑，收起了钱包，看上去是人畜无害的乖巧，「听学长的。」 陆玺的语气不卑不亢，听话中存在一点讨好，但把握的度非常精妙，正好是谢欢不牴触的，相处起来很舒服。 谢欢越发觉得他眼熟了，可就是想不起来，或许从前见过，不然怎么今天才见面就这么熟稔。 然而还没等他想多少，就有人推门而入。正在看手机的谢欢抬起头，发出一声轻笑：「你也来吃饭？」 「来找你。」任仲骞揭下口罩，露出一张相当英俊的脸庞，「你手机打不通。」 谢欢抱胸看着他：「怎么？我有义务接你的电话？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们是朋友，谢欢。」 「我当你是朋友，你当我是什么？你他妈敢让我去陪酒！」 「不是，我没有。」任仲骞一脸的痛心疾首，就差哭出来了，「我也是被骗了，当时高总说他手上有孙导的戏，我就想到了你。你不是最崇敬孙导了吗，我怎么着也要帮你得到这次机会……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很抱歉。」 任仲骞是个风趣豁达的成熟男人，在娱乐圈也一直卖的好好先生人设，跟谁都玩得来，跟谁都聊得开，他能在谢欢面前摆出这样低的姿态，可见是真的在乎谢欢。 事情过去了一周，谢欢就避了任仲骞一周，如果没有今天这番解释，谢欢的气性可能还要持续很久。 第8页 眼见谢欢的态度有所松动，任仲骞走到他身边，虚搂住他的肩膀说：「原谅我吧，我下次不会这么莽撞了。」 谢欢迟疑了片刻，忽然起身甩开任仲骞：「再有下次，咱们朋友没得做。」他其实也猜到可能是误会一场，但就是恼火，居然有人敢让他陪酒！ 陆玺结完帐回来，正巧撞上向包间外走的两人，他的目光越过谢欢，直接落在任仲骞的脸上。 那是一张，他想撕碎的虚伪。 「好了就走吧。」谢欢戴上了帽子和口罩，嘴里抱怨道，「现在出门一趟弄得跟做贼似的，也只有回学校还好些。」 「红有红的烦恼，不红又有不红的痛苦，干我们这一行的不就是这样嘛。」 任仲骞附和着谢欢，一转头看见陆玺，便问：「这位是……」愣了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不就是之前上过热搜的艺考男神吗，还是今年你们学校表演系的第一名。」 「艺考男神？」 谢欢抬起眼皮，从他冷淡的眉眼扫过，目光顺着鼻樑垂至他斯文正经的脸庞，再抬眼时正对上陆玺的双眸，漆黑的瞳孔散落一片浩瀚深沉的海。 一眼望进去，望不到尽头。 谢欢下意识撇开头，双手不自然地整理起了帽子：「难怪看着眼熟。」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谢欢刚才确实是慌了，陆玺的眼神像是要吞了他不同。 慌张只是一瞬间，因为谢欢很快想起他还要送陆玺回去。是个麻烦。 在谢欢的眉头还没皱起之前，善解他意的陆玺就提出了自己回学校的想法。 谢欢一听，如释重负，此时沉默的任仲骞却开口说：「我也是开车来的，不然我送陆同学回学校。」 陆玺眯起了眼睛，几秒后忽然笑起来：「好啊。」 无论是任仲骞莫名的殷勤，还是陆玺热切的回应，都让谢欢感觉怪异非常。然而他懒得管，发动车子直接回了家。 「陆同学，」任仲骞按了几下喇叭，对站在原地的陆玺招了招手，「上车。」 陆玺收回视线，走过去打开车门。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到了学校，任仲骞试探地问了一句：「你跟小欢是怎么认识的？」 小欢？ 陆玺推车门的手一顿，扭过头看着任仲骞，强压下内心的反感，扯了扯嘴角：「您这是在审问我吗？」 任仲骞感受到了陆玺的敌意，然而在娱乐圈混迹多年的他早就学会圆滑处事：「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像小欢那样的性格，很难得碰到一个聊得来的朋友。」 陆玺反问道：「那您跟学长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任仲骞话在嘴边突然停住，笑着掸了掸方向盘上的灰尘，「陆同学未免也太守礼了，『您啊您』的，听得我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 「您太谦虚了，我可是从小看着您的戏长大的。」 任仲骞本意是缓解气氛，没想到陆玺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其实这么说也没错，他演戏的时候，陆玺估计还没出生呢。 原来陆玺只是看上去很成熟，内里不过就是什么都藏不住的小屁孩。这样的人，才是最好对付的。 任仲骞「扑哧」笑出声：「陆同学该不会把我当成假想敌了吧。」他从车上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陆玺，用诱惑的声音说，「想加入风氧吗？这样你就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谢欢了。」 陆玺显然有些心动：「我需要考虑。」 任仲骞很大方地说：「想好了，随时打电话给我。」 任仲骞走后，一辆保时捷停在陆玺面前。车上下来一个黑衣男人，男人拉开车门，做出一个「请」的动作：「陆总。」 「去公司。」 陆玺靠在皮质的椅背上，车内一片寂静，他翘起长腿，垂眼看指尖夹着的东西，脸色阴冷狠戾：「你也配。」 车子发动后，那张印有「任仲骞」名字的纸片被丢出了窗外。 * 任仲骞以为陆玺早晚会来找自己，毕竟条件很诱人不是吗，又能进国内顶尖的经纪公司，又给足了他对谢欢的幻想。 任仲骞把车靠边停下，给谢欢的经纪人张权胜打电话。 那边一接通，他就问：「谢欢到家了？」 张权胜刻意压低了声音：「刚从车库上来，但是看他的样子，好像不太高兴。我真想不通，上周的酒局你为什么要带他过来，你明知道那酒局是干什么的。」 「你以为我想？还不是那个空降的高总，他非要见一见谢欢，而我又得罪不起他，能不答应吗？」其实任仲骞更想藉机试探谢欢，看谢欢对这种事情的排斥到底是个什么程度，谁想到谢欢的反应比他预料的还要激烈。 「高总？他也看上了谢欢？」张权胜吃了一惊。 「这个不清楚，后来他也没再找我说过这事，不了了之最好。」 任仲骞沉默了一下，他看上的人他还没碰到，别人就想来插一脚，想想又骂了那个高总几句，随后交代张权胜：「你最近盯紧谢欢，要是有人接近他，及时汇报给我。」 张权胜发出贪婪的笑声：「要我盯他当然没问题，只是……」 任仲骞逐渐不耐烦：「好处少不了你的。但你记住，千万不能被他发现，就算被发现了，也绝不能牵扯到我，明白吗。」 第9页 张权胜刚想回答，那边已经挂断了，他不屑地把手机丢到一边，对任仲骞的想法很鄙夷。 谢欢是漂亮，但再漂亮他也是个男人，男人有什么好，摸起来能有女人舒服？ 谢欢进了屋子，张权胜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高壮的男人从他的车前经过，径直走向了谢欢家。 张权胜连忙熄了车灯，从后座翻出相机，对着那人一阵勐拍。虽然只拍到了背影，不过这也足够他交差了。 ☆、005 「喵——」 「喵——」 「喵——」 骤然亮起的水晶灯触发了此起彼伏的猫叫声。 「奇怪，我什么时候把灯关了。」 谢欢嘀咕了一句，把车钥匙扔在玄关处的桌子上，还没走进客厅，就有一只小白猫飞扑过来，挂在他的小腿上。他走一步，小白猫往下掉一点，同时也往上爬一点，但就是不下来。 小白是谢欢捡的猫，却不是唯一一只，从乱糟糟的叫声就可以知道，这屋子里至少不下十只猫。 谢欢常常被它们搞到很烦，但又捨不得它们。他把它们一个个地从路边带回来，看着它们由脏兮兮的样子变成现在的干干净净撒娇耍赖。 有一种治癒了世界也治癒了自己的感觉。 谢欢弯下腰摸摸小白的脑袋，小白「喵呜」地叫了一声，引来了它的猫弟猫妹围着谢欢的脚打转，谢欢只好一个个地摸过去。 刚开始还挺愉悦的，但猫太多，谢欢只有一双手，摸着摸着就累了。他慢慢地往客厅挪动，忽然发现家里不太对劲——太干净了。 另外，他平时回来晚，基本上都会给家里猫留着灯，今天的灯是关着的。 小白从谢欢腿上跳了下来，踩着小猫步往厨房走。谢欢跟过去，看见灶上炖着一只砂锅，掀开里面是冒着热气的海鲜粥。 谢欢第一时间想到了梁翊。 此时门铃响起来，谢欢去开门，外面站着的正是梁翊。 「你怎么来了？」谢欢侧身放他进来，「锅里的粥是你煮的？」 梁翊没有说话，他从茶几上找到纸笔，「唰唰唰」写下了一串车牌号。 谢欢问：「这是什么？」 「我来的时候，这辆车就停在你家对面，本来是要走的，一看见我出现就熄了火。」梁翊弹了弹那张纸，嗤笑一声，「很显然是心虚加激动的表现，可能觉得挖到大明星的勐料了吧。」 谢欢皱起眉，自打他成为公众人物以来，整天有人要挖他的隐私，今天居然还跟到他家来了。 掀起厚重的窗帘，对面是空荡荡的马路。 谢欢心里憋着一团火：「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砸了那辆车？」这才是梁翊处理事情的方式啊。 「要换平时肯定就砸了，但我明天就要去部队，这个节骨眼上不能惹事。」 谢欢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从落地窗踱步到梁翊面前：「你说什么？你要去哪儿？」 「部队，特种兵部队。」梁翊手里抓着逗猫棒，一只小花猫被他逗得上蹿下跳，「明天就走，今晚来跟你辞行。喏，厨房里的粥煮好了，步骤也写了贴在冰箱上，以后想吃就找人给你做。」 说的像是最后的晚餐一样，谢欢莫名地心慌了：「你要去特种兵部队？你知道那里有多危险吗？你才十七岁，都不知道怕吗？」 「知道啊。但不能因为怕就不去。」梁翊笑得轻松，手上逗猫的动作不停，「小叔，我还记得你说的，人要有理想。你喜欢拍电视剧，所以你当了演员；而我的理想就是保家卫国，所以我要去特种兵部队，当个英雄，顺便摸摸枪，刺激一把。」 那话是谢欢当初离家时反驳他父亲的，没想到梁翊现在对他说了，他又怎么再反驳。 可是梁翊这个理想也太崇高了，实现起来也太有难度了，以他的性格，去了又不可能当个炊事兵医疗兵什么的。 「神经病!」 谢欢在原地转悠了几圈，最后站定在他面前，急促地说：「你要刺激可以去俱乐部玩玩射击，一样的刺激，犯不着——」 小花猫突然一跃而起，梁翊闪身正好背对着谢欢：「小叔，别劝我了，我好不容易才说服我妈，不想把那套陈词再搬出来唱一遍。」 谢欢走到沙发上坐下，深吸了口气。 他明白梁翊的想法，从国家大义上，他甚至应该鼓励梁翊，可他是梁翊的亲人，他更担心梁翊的安危。 但那不是他阻止他追求梦想的理由。谁都不愿意被人剥夺自由和理想，就像曾经的自己。 「要去就去吧。」谢欢重重地唿出一口气，抬脚踢向梁翊的腿，「别搞得缺胳膊少腿，回来时我再认不出你。」 梁翊转过头就笑了：「您能盼我点好吗？」 谢欢这会儿才没心情陪他笑，又踢了他一下：「照顾好自己听见没有!」 梁翊猫也逗够了，捞起一只抱在怀里，向周围环视了一圈：「您看看您这猫，您这屋子，还有您厨房的粥，哪一样不是我给料理好的。」 「你不说我倒忘了。」 谢欢撑着头，指尖一下下地摁着太阳穴，危险地眯起眼睛，质问道：「你怎么进来的？上回走不是把备用钥匙落在我这里了吗？」 梁翊忽然像被禁言了一样，低头撸猫。 第10页 谢欢从沙发上暴跳起来：「梁翊！你是不是又开始撬锁了？你他妈是土匪还是强盗啊！」 梁翊小时候不知道从哪学的熘门撬锁的技术，还跟家里人显摆，到处乱玩，差点被他爸打个半死。 「我今天来的路上想着给你家囤个几百袋猫粮，手里拿不下，又不能放门口堆着，就随便撬了个锁。」梁翊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他是真不知道怕，再怎么被打，该不改的还是不改。 谢欢点点头，要笑不笑地看着他：「你行啊，现在一点都不怕我了。」 「本来就不怕，」梁翊讨好地说，「是尊敬。」 怀里的小花猫被他挠舒服了，「跐熘」一下跳到谢欢的腿上，梁翊「嘿」了一声，骂道：「没良心的东西，再怎么伺候你们都没用。」 说到底这还是个看脸的时代，人是，猫也是，就喜欢往长得好看的人身上蹭。 谢欢忙的时候，梁翊没少到他家来餵食打扫，但这些猫还是一看见谢欢就翘尾巴，谢欢一招手，一个个就前赴后继。 梁翊觉得自己这些天餵了个寂寞：「之后我不来了，你也不在家的时候，这些小东西怎么办？要不送回家，跟你之前捡的一起让家里佣人照顾？」 「我最近不打算接戏了，白天上学，晚上遛猫。」谢欢顿了顿，「就怕有突发状况，到时候它们……」 谢欢心里还有犹豫，因为跟家里闹翻一直都没好，回是不能回了，也不能让不相干的人来这里。 「我想到能帮忙的人了！」梁翊一拍大腿说，「记得我舅舅的儿子吗，就是我表弟，他家也在这个小区。」 谢欢对那孩子有点印象：「是叫……沈齐？他比你还要小两岁吧。」 「就是他。」梁翊掏出了手机，「我马上跟他说一下，你们互留个联繫方式，你不在家就提前交代给他。」 梁翊的表弟沈齐是个非常乐于助人的初中生。 加上微信，谢欢还没来得及感谢沈齐愿意帮忙，他就先感谢了谢欢一通，说他有一个发小特别喜欢小动物，他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它们的。 他……们？ 谢欢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草率。 但事情还是这么定下来了。 第二天梁翊离开，谢欢想去送行，梁翊不让，他就想送梁翊点什么东西做个纪念。 结果梁翊说：「别送了，送什么去了都要被收走。你昨晚能和和气气跟我说那么多话，不骂我不呿我，就算是给我留了好念想了。」 谢欢收到这条消息，恨不得冲过去狠狠教训那个贫嘴的小子，他给梁翊回了条消息。 【滚蛋！】 但这个时间点，梁翊已经出发了。 谢欢发完消息，抓起浴袍进了浴室。洗澡的时候就想，梁翊以后不能来了，他是不是该雇一个钟点工？ 这个想法很快被热水冲散。 他连自己的助理都不放心，更何况是外人？一个当红明星的住所，里面得有多少秘密可以被人拿去宣扬。 谢欢洗完澡出来，手机里弹出一条消息，沈齐发来的。 【昨天晚上那辆车找到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梁翊拜託沈齐查的。很快沈齐又发来一条新的消息，一张照片。 张权胜？！ 盯着照片里那个举着相机的人，谢欢顿时气血上涌，没想到居然会被自己的经纪人跟踪监视，张权胜他怎么敢！ 谢欢是真的恼了，他立刻给张权胜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哪儿，然后冷冷地丢下两个字：「等着。」 正在给任仲骞看昨晚偷拍照的张权胜打了个寒颤。 任仲骞问：「他说什么？」 「……让我等着。」谢欢的脾气张权胜是知道的，他有些后怕，「他不会是发现我了吧。」 「别自己吓自己。」任仲骞翻着那些照片，「你怎么就拍到个背影？没看到正脸？」 「他一闪就过去了，我没看太清。但是你看这个背影还是很有辨识度的，这小子至少一米八五往上，肩宽腿长，谢欢身边这个条件的不多，排除一下就能知道是谁。」可能是急于索取报酬，张权胜极力地对任仲骞解说这个背影。 别说，还真看出点熟悉感了。 任仲骞想起昨天遇见的陆玺。 从身高和身材来看，这个背影跟陆玺的契合度达到百分之九十。 而且陆玺也确实对谢欢有那个意思。 只是任仲骞想不通，他当时已经把陆玺送到学校了，这个人会是陆玺吗？ ☆、006 银色玛莎拉蒂一阵风似的出现在风氧楼下，保安正要警告车主人不能在这里停车，却在看见来人后退了几步。 怒髮冲冠的谢欢，向来是风氧最危险的存在。一路走上去，基本是个人看见他都要退避三舍，前台的小姑娘连忙给任仲骞拨了电话。 「嗯，好，我现在就去处理。」任仲骞不缓不急地回应着，转头对张权胜说，「我这边有急事要先离开。钱过两天会打到你帐户，但记住，管好你的嘴。」 张权胜连连点头保证，在任仲骞走后，他收拾起桌上的相机照片也打算离开。 才走到门后，门把手勐然一转，谢欢横冲直撞着进来，二话不说，一脚踹在张权胜心口。 张权胜被踹懵了，狼狈地爬起来：「谢欢，你凭什么打我？！」 第11页 「打的就是你。」谢欢揪起他的领子，抬手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张权胜到底是个男人，被人打脸是件多么丢人的事，他捂着发麻的左脸，阴阳怪气地说：「你别以为被人捧了一年，就真把自己当哪家的大少爷了，所有人都要宠着你顺着你，没了靠山，你什么都不是。」 「老子是你大爷！」谢欢死死地揪住张权胜不放，把手机里的照片翻出来摁在他的脸上，「你他妈敢跟我玩阴的，背着我想干什么啊？说啊！」 张权胜愣住了。 没想到真的被谢欢发现了，那张照片拍到的他，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没法狡辩。 「真是没想到，身为我的经纪人，你居然敢这么做。」 谢欢来时刚洗的澡，微微湿润的髮丝贴在脸侧，显得凌乱迷人。他眼睑半垂，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一片阴翳：「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我绝不会允许你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说完用力一推，张权胜的背砸在办公桌，桌上的玻璃杯掉下来，碎了一地。 就是那副俊美的面孔，此刻将他逼到无路可退，张权胜的内心升腾起一股怨气，他受够了。 谢欢走出办公室，陆玺迎面而来，笑着跟他打招唿：「好巧啊学长，你今天也在——」 说着，他脸色骤变，一个箭步冲过去，大喊道：「学长小心！」 谢欢没来得及转身，头就被陆玺按进了颈窝。 身后是拿着玻璃碎片，在空气中挥舞的张权胜。 张权胜一时冲动，但尚存着一丝理智，看见陆玺出现本来都要收手了，谁知道陆玺突然自己把手臂凑了上来。 张权胜没反应过来。 陆玺不屑地勾起嘴角，然后将目光放在他手里的玻璃碎片上，毫不犹豫地挥起拳头。 「哧啦——」 谢欢听到了皮肉划破的声音，他推开陆玺，转头只来得及看到陆玺将张权胜踢倒的场景。 知道张权胜要偷袭，谢欢就想过去再教训他几下，却瞥见张权胜手上沾着的血迹。 「学长，你没事吧？」 从手腕处被划拉出十几厘米长的口子，见了血，也见了肉，陆玺却不觉得疼似的，安静地垂着右臂，鲜血浸透了白衬衫，顺着他的指缝流下，看得人触目惊心。 谢欢张了张嘴，发出一声怒吼：「自己流血受伤了来问我？你是傻逼吗！」 保安听到动静赶上来，把张权胜拖走了，就剩下暴怒的谢欢，以及低头沉默的陆玺。 「学长。」声音听上去委屈极了。 谢欢看了陆玺一眼，心想怎么遇到这么个傻子。他气唿唿地掏出手机，才准备打急救电话，陆玺突然上前一步阻止了他：「我不去医院。」 「你拗什么！」谢欢想拍开他的手，但到底没捨得，咬着牙问，「你这手不治是要残废吗？」 「要治，但不能去医院。学长是大明星，陪我去医院会惹来麻烦的。」 谢欢被他带进去了：「那你要去哪儿治？难不成去我家？」 「这样也不太好。」陆玺艰难地收回手臂，略显吃痛地说，「还是去我家吧，虽然远了点，但——」 「别但是但是了，跟我回家，再废话老子不管你了！」都这个时候还磨磨唧唧替别人着想，这个陆玺还真是病得不轻。 谢欢去拿车，陆玺跟在他身后，脸上挂着浅浅笑意。 所有的一切，正如他所料。 谢欢家离公司不算远，一路加速，二十分钟就到了。 陆玺第一次踏进谢欢的私人领地，连手指都是兴奋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他的世界里满是谢欢，谢欢的一切都吸引着他。 谢欢弯腰从柜子里翻药箱。此刻他的臀部撅起，大腿微微分开，自上而下都绷得直直的，线条流畅诱人。 陆玺不自觉走过去，目光顺着谢欢的腿往上爬，沿着嵴樑，落在他修长白皙的脖颈，慢慢渗入。因为出门太急，谢欢随便穿了件松垮的黑t，还因为他现在的姿势领口大敞，露出凹凸有致的锁骨。 真想咬一口，陆玺的喉结滚了滚：「要不我来找吧。」 「不用你管，去沙发上坐着。」谢欢头也没回。 陆玺凝视着谢欢红润的下嘴唇，因为找不着药箱心急，他一直咬着。 终于，在一个柜子里看见白色的药箱，谢欢才松开了嘴唇。他一抬头，陆玺瞬间把头扭向花园。 「看什么呢？」 陆玺面色淡然：「学长养了好多猫。」 谢欢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没做他想，也没察觉陆玺离他离得那么近。 陆玺很自然地退后，坐在沙发上，露出受伤的胳膊。 袖子被剪开，谢欢才发现伤口这么深，血和肉模煳在一起，看着都瘆人。 他实在没忍住骂道：「操！这么严重！」 「还好，不算严重。」 「不严重个屁！」谢欢烦躁地抓了把髮丝，「我就不应该放过张权胜那个傻逼。」 「别管他了学长。」陆玺凑近谢欢，嗅到了他头髮的香气，声音逐渐危险起来，「他会受到惩罚的。」 陆玺说后半句话的时候，正好门铃响了。谢欢轻轻放开他的胳膊去开门，看见两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儿，其中一个眼熟的很。 「沈齐？」谢欢不太确定是不是他。 第12页 「小叔叔。」才上初三的沈齐已经长到了一七七，站在谢欢面前像个优雅大方的小绅士，毫不怯场。 他拉起身边的小男孩儿介绍：「这是我的髮小顾景。小景，这是我的小叔叔。」 「小叔叔好。」叫做顾景的小男孩儿明显有点羞涩，紧紧抓着沈齐的手不放。 谢欢对他们的不请自来有些疑惑，沈齐主动解释道：「我们刚从补习班放午休回来，路过小叔叔家，想来看看小猫。」 谢欢让他们进来，顾景一进门就被花园里的猫吸引了，沈齐则是注意到屋子里的另一个人。 「小叔叔，你有客人啊。」沈齐面露歉意，「真抱歉打搅你们了。」 「没事。」谢欢走过去继续给陆玺看伤口，越看眉头越紧，「伤口这么大，不缝针怎么好？还是去医院——」 话还没说完，就有两个声音打断了他。 陆玺：「不用。」 沈齐：「不用。」 四目相对。 沈齐笑了，走到了谢欢身边：「小叔叔，今天是周日，我母亲一般会请家庭医生来家里做身体检查。我可以让他先来这里，你们就不用跑去医院了。」 「行，那就麻烦你了。」谢欢虽然不喜欢家里出现外人，但陆玺的伤势要紧。 「小叔叔客气了，这是我该做的。」沈齐去打电话了。 陆玺看那小孩儿跟个人精似的，最后两人的对视，对方像是在说「我什么都懂」，让他不由地产生了危机感。 他对谢欢说：「学长，你才二十岁，就有人管你叫叔叔？」 说起这个，谢欢反而挺自豪：「辈分大怎么办？从我出生起，跟我差不多大的管我叫叔，比我年纪大的还得叫我一声哥，他们都不在意，我当然心安理得地受了。」 陆玺淡笑道：「他们怎么会在意，那是他们的荣幸。」 谢欢歪头看着他：「你小子嘴这么甜，有企图？」低头扫到他的伤口，「还有，你今天为什么出现在公司大楼？」 「忘了跟学长说，我可能要成为学长的同事了。」 「风氧要签你？」 陆玺点头：「任前辈昨天给我留了名片，说有意向签我，可惜我把他的名片弄丢了。」他有些哭丧着脸，「这次是运气好才能混进去找人，下次不一定能再见到他了。」 「我以为多大的事。」谢欢笑了一声，掏出手机打开数字键盘，「你把号码留下来，我有空告诉任仲骞一声不就完了。」 陆玺眼中闪过精光，看着谢欢把自己的号码存下来，又低下头说：「我这个人太粗心了，我怕把号码报错，学长你能再念一遍给我确认一下吗。」 谢欢瞟了他一眼，心说这人怎么娘们兮兮的，还没完没了了。他不耐烦地把号码拨了出去，听见陆玺的铃声，晃了晃手机说：「这总行了吧。」 这时沈齐喊的家庭医生也到了，谢欢去开门，只见陆玺举起那条本该孱弱不堪的右臂。 他终于光明正大地拿到了谢欢的号码。 ☆、007 医生给陆玺包扎的时候，谢欢就跟两个小孩儿在花园里聊猫。 「没伤到骨头，但也伤得不轻。」 「缝完针，切忌沾水，静养一段时间。」 「诶诶诶，你怎么回事，手臂放松，不要使这么大劲。」 拳头松开的瞬间，陆玺的视线也从花园挪开了。他想不通，明明一切都在计算之内，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两个小孩子？ 医生被他狠戾的表情吓到，没再多说，开完药单就跑了。 「小叔叔还在，你就这么把『敌意』写在脸上？」 陆玺没发现沈齐已经走进来了，他顺道捡起被风吹到地上的药单，放在陆玺面前：「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陆玺对沈齐敌意倒谈不上，只是难得有跟谢欢独处的机会，被破坏了，心情实在不爽。 「是梁翊叫你来的。」除了梁翊，还有谁会这么针对他。 「你们大人的事情我没兴趣管，我只……」沈齐慢悠悠地看向花园里玩得不亦乐乎的小男孩，转头对陆玺微笑，「关心猫。」 陆玺挑了挑眉：「聪明人。」 沈齐撑着下巴，调皮地眨眼睛：「所以，不要这么严肃，会吓到小朋友的。」 说完站起来，去冰箱拿了两瓶果汁，一瓶给顾景，一瓶给谢欢。 谢欢接过来仰头灌了两口，正巧跟陆玺对上了眼。他孤零零地望着他们，好似被隔绝在一个小世界里。 谢欢慢慢放下瓶子，转头对两个小孩儿说：「你们先玩着，我进屋凉快会儿。」 「嗯嗯。」顾景正在给猫梳毛，沈齐就在边上看着。 九月份太阳还是挺毒的，推开玻璃门，身上的热汗立刻被空调吹凉了，尽管对身体不好，但谢欢就贪这点舒服。 「喝吗？」他把自己喝过的果汁怼到陆玺眼前，反正都是男的，谁还介意这个。 隔着瓶子的触碰，陆玺感觉那条好的胳膊也没了知觉，喝了一口果汁，嘴唇变得酥酥麻麻的。 他沉了沉气：「谢谢。」 谢欢是真没当回事，转身就对着空调可劲儿吹，顺便问了一嘴陆玺的伤势：「你那胳膊好点没？」 陆玺把剩下一点果汁喝完，抿了抿唇，微笑道：「全好了。」 「扯呢。」铁打的身子伤也不能好这么快，谢欢勾手，「过来我看看。」 第13页 陆玺就站起来了，挡在谢欢面前。 「让你过来，让你站我跟前了吗？」谢欢看他右手伤着不忍心推他，也就动动嘴皮子，「躲开，别抢我风。」 陆玺不让：「学长，这样吹对身体不好。」 「事儿逼啊你，大老爷们还瞎讲究这个。」 谢欢跟陆玺差不多高，所以不存在谁仰视谁俯视的问题，可架不住两人离得太近，这就跟谢欢平时拍偶像剧桥段似的。 再红再漂亮的女演员，只要在谢欢面前，保准从脸一直红到耳朵根子，再夸张点儿的，心跳的动静都能叫人听见。 可陆玺不同，无论什么样的场景他都能淡然自若。 「学长……」还能装得很委屈。 谢欢就搞不懂了，这人看上去挺汉子，说起话就跟个小姑娘一样，他实在费解：「差不多得了啊，再跟我这儿腻歪就滚，还惯着你呢。」 他就随口一说，没想到陆玺真抬脚往门口走。 谢欢急了：「傻逼啊你，玩笑话听不出来啊，给我滚回来！」 陆玺麻熘儿地走回来了，还是委屈吧啦：「学长。」 谢欢那个烦，白了他一眼：「瞅瞅自己什么样子就敢往外走，脸都不要了。」 为了处理伤口，陆玺右边袖子全被剪了，胸前的白色面料还沾着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打哪儿遭劫了呢。 谢欢看他这样，索性把他一身衣服全给剪了。 「这么喜欢白衬衫？」从见第一面穿到现在。 陆玺说：「我穿别的不登样。」 这话说出去谁信？长这么帅气的一张脸，披个麻袋都能迷倒一大片吧。 也不知道陆玺是谦虚还是装逼，反正谢欢才不在乎，他就不信还能有人帅过他。 谢欢向来拽得二五八万的，难得遇上一个只比他差一点点的陆玺，反倒令他产生了点儿英雄相惜的意思。 「哥教你一句，男人嘛，在家可以邋遢，出门一定要体面。衬衫穿的什么？不就穿个面料版型。」他踢了踢脚底下的破布，「你再瞧瞧你这件，领子，肩宽，袖口，有一样能看吗。」 陆玺沉默。 这大小姐又矫情上了，谢欢才不高兴哄他，直接说：「你自己去我房间挑喜欢的，反正咱俩一般高，想拿几件拿几件。」 「好。」 陆玺如愿以偿地进到了谢欢的房间。 果真如谢欢所说的……邋遢。 以前陆玺都是从一些资料照片了解谢欢，知道他的好，也知道他的一些小缺点。这些缺点要是搁在别人身上，陆玺别提多瞧不上了，但在谢欢的身上，怎么看怎么顺眼。 一个生活乱糟糟，脾气又野又凶的美人，对陆玺来说简直是极大的诱惑。他无论如何也忘不了那场初见，后来越深入调查，越被谢欢吸引，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存在。 既然上天让谢欢出现在他眼前，他就没有理由不抓住。 陆玺很快换了件衬衫，可能是谢欢穿过的，他从地上随便捡的一件，衣柜里也有新的，他看也不看一眼。 穿完了打算出去，电话响了。 陆玺接起来：「你好。」 那边钱静涵说：「好好好，你妈好着呢。」 「有事？」 钱静涵丈夫站在旁边，所以说话有些支吾：「那个……妈打电话就是想提醒你一下，你之前说上了大学就带男朋友回家的，具体哪天，妈好准备准备呀。」 陆玺正要回话，听见门外响起脚步声。 「换衣服还是生孩子啊，有够慢的。」谢欢见陆玺老不出来，就来找他，刚到门口，听见里面在打电话。 「妈，学费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学、学费？」 「嗯。您放心，您和爸的生活费我也会定期打过去的。」 「啊哈？儿子你在说什么？」 「很抱歉违背了你们的意愿，但我决心要成为一名演员。」 「儿子，妈妈是支持你的呀，你到底在说……」 「挂了？」钱静涵握着电话一脸懵，转头对丈夫撒娇，「老陆，咱儿子好像神经了。」 陆观松全听见了，哼道：「你养的好儿子。」 钱静涵委屈：「光我一个人生的吗？」说完摔门生气去了。 谢欢看见门开，想躲也来不及躲，跟陆玺直直打了个照面。 「学长。」 这一声把谢欢喊得心虚了，他没想偷听陆玺讲电话，谁能想到陆玺出来的这么快。撞破了人家的囧事，也不能装作没听见，他应了一声，看见陆玺身上的衣服。 「你怎么不拿件新的，柜子里那么多呢，这件我穿过的。」 说着往房间里去，想给陆玺挑件好的，却发现被他乱丢的衣服全叠好了放在沙发上，床铺也收拾整齐了。 怪不得换件衣服换这么久。 陆玺见谢欢不说话，低头承认错误：「学长，对不起，我不该乱动你的东西。」 「本来才叫乱，你这一收拾……」谢欢不知道该说啥了，陆玺这小子也太他妈贤妻良母了，就进来换个衣服也不忘干点活儿。 谢欢心想，要不就这样吧。 他走过去，用食指挑起陆玺的下巴：「喜欢伺候人？」 陆玺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谢欢。 「问你话，说话。」 第14页 「会一点。」 「这样，我这儿正好缺个干活的，你要不试试？」谢欢顾及到陆玺的生活艰难，「薪酬我一次性付一年的，多不退少补，也不用签合同，干到你不想干为止，成吗。」 陆玺愣了一下，心里五味杂陈。明明他已经达到了目的，却在看见谢欢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瞳，勐地被击中。 依靠这种欺骗，他真的能得到谢欢的爱吗？ 「成不成一句话。」谢欢撇了撇嘴，「我又不是求你做。」 陆玺下意识抓住谢欢将要撤回的手指，沉声道：「我做。」不管结果如何，都已经回不了头了。 谢欢看他反应突然这么激烈，还稍稍吓了一跳。他抽出手指，不知怎地瞟到了陆玺的领子，一脸嫌弃：「有你这样的吗？」 「学长……后悔了？」 「后悔个屁！」 谢欢没好气地推了陆玺一把，把他按在床上：「老子早看你这里不顺眼了。」手指灵活地挑开他的第一颗纽扣，「又不打领结，还全扣上，土不土。」 陆玺仰着脖子，感受谢欢的指尖划过喉结，双唇不经意张开，发出一点细碎的声音。 叫谢欢听见了，没好气地问：「还痒着你了？」他谢少爷难得动手伺候一回人，这人还敢不识抬举，不是找骂是什么。 「事儿逼。」谢欢骂了一声，转头往客厅走。 陆玺稳了稳心神，出来时谢欢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看不见沈齐和顾景。 「那两个小孩儿……」 「回家吃午饭去了。」 陆玺一看墙上的挂钟，十二点多了，便问：「那学长，你想吃点什么？」 「随便，头疼一天了。」昨晚上，加今天上午，一直在折腾。 陆玺往厨房走：「那我就看着做点。」 「哦。」谢欢没太在意，调整了个姿势，觉得舒服，继续玩手机，大概十分钟后就睡着了。 陆玺听见手机掉地，悄声地走过来。 ☆、008 正午阳光炽烈，陆玺逆光而站。他弯下腰，影子一点点将谢欢圈住。 「学长。」 无人应他。 「学长。」 陆玺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谢欢的鼻尖，指腹下移，落在谢欢的唇上。 陆玺从没见过这样安静的谢欢，像只血统高贵的猫，全身上下透着慵懒迷人，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沿着唇线，陆玺描绘了一圈又一圈，终于欺身凑近，蜻蜓点水般地亲在那片柔软的唇。 一触即离，他不想吵醒谢欢。 好在谢欢睡得香甜，暂时应该不会醒过来，陆玺拨开他散落的髮丝，在他耳边呢喃：「你睡着的样子，真漂亮。」 无可挑剔的五官，扑面而来的性感禁慾，没有人能抵抗谢欢的魅力。而这样谢欢，只能他一个人看，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陆玺将毯子轻轻盖在谢欢身上，眼中尽是温柔深情，然后直起身去往厨房。 冰箱上贴了一张纸条，写着海鲜粥的做法，想也知道，这是梁翊留下来的。 陆玺曾经花时间研究过梁翊，结果发现他就是个两面派，跟家里人是一副样子，在外面又是另一副嘴脸。可以说他是一个重视家庭的人，但他对谢欢又是特别的好，好到让陆玺怀疑梁翊是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 然而不是，也幸好不是，否则陆玺会尽他所能地让梁翊不好过。 材料都是现成的，食谱也有，陆玺毫不费劲地把粥炖在锅里，心想是不是还要感谢他的大侄子。 谢欢觉没醒，陆玺有时间走出去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陆玺的秘书：「陆总，谢先生的经纪人离开公司就去了报社，后来半路被任仲骞截下来了。」 就凭几张照片，不仅整不垮谢欢，还能完全断了自己的后路，张权胜可真是找死。既然如此，他不介意再帮张权胜一把。 「任仲骞先不用管，至于那条疯狗，你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秘书顿了顿，犹豫该不该说，「陆总，公司这边钱总他……」 「说。」 「钱总他……和公司新签的一个女演员……」钱总是陆总的表弟，嚼舌头根也轮不到他一个秘书。 陆玺很淡定地接下去：「钱忱睡了她。」 秘书没说话，基本等于默认。 「这种事情有必要来烦我吗？」与谢欢无关的事，听一遍对他来说都是浪费时间。 「因为钱总是您的……」秘书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跟老闆顶嘴，赶紧道歉，「是我的错。」 陆玺说：「你告诉钱忱，当好他的老闆，公司不倒随便他怎么玩，只要别太难看。」 外头不是一般的燥热，陆玺开门的间隙热风灌进来，把谢欢吵醒了。 谢欢醒来就把毯子蹬掉，这么大热的天，谁居然还给他盖了个毛毯，是要给他捂出痱子啊。 他似乎忘记了陆玺的存在，迷迷瞪瞪地踩着拖鞋往厨房去，顺着香味闻，一边喊着：「梁翊，给我倒杯水来。」 一杯温水送到他手边，还有一声甜甜的「学长」。 谢欢一摸到温热的杯壁就要发火：「谁他妈要喝热水，我要……」他忽然意识到这人不是梁翊，梁翊早走了。 「我给忘了，」谢欢清醒了一些，起床气也渐消，「那小子现在应该到部队了。」 第15页 陆玺好奇地问：「学长在说谁？」 「跟你差不多的一个事儿逼。」叫老妈子还更适合点，都喜欢替人家干活操心，可不就是他俩。 谢欢突然觉得，陆玺跟梁翊还真挺像的，尤其是尝了口他做的海鲜粥，那味道跟梁翊做的简直一模一样。 「你怎么做的啊？」谢欢拿勺子搅了搅碗，里面一颗葱花都没有，他才放心大口吃起来。 陆玺指了指冰箱上的字条，谢欢看过去，心想还真被梁翊给说着了，想吃有人给做。 这陆玺请的值啊，谢欢越看他越顺眼：「会做别的菜吗？」 陆玺报了一大串菜名，全是谢欢爱吃的，这下谢欢简直乐死了：「你当什么演员啊，你当厨子去算了，到时候我肯定把你给包了。」 陆玺睁大了眼睛，谢欢以为把他给吓着了。 这玩笑开的也确实不合适，谢欢想起那会儿听到陆玺跟他妈说，他家人不同意陆玺上这个大学，陆玺是真心喜欢演戏才去的。 那不就跟自己一样吗。 谢欢想要不要跟陆玺说声抱歉，但他从不是会服软道歉的人，更何况这么点事陆玺不能跟他计较吧。 陆玺也看出了谢欢的纠结，他正要开口，谢欢掏了张卡出来。 陆玺眼巴巴地看他把卡塞到自己的手上：「这是什么？」 「你的酬劳。说好一次性付一年的，你拿着吧，先交学费，再——」 本来想说「再给点儿你父母」，但这话说出来多难听，谢欢才改口：「再去给自己买几身衣服，那会儿剪了你那件，就当我赔你的。」 吃完午饭谢欢又躺下了，在沙发上玩游戏，陆玺则是打扫屋子。两人本来很安静，门铃却再次响了起来。 陆玺开门，门外毫不意外站着任仲骞，上午出了张权胜的事，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献殷勤。 可任仲骞是真的没料到，陆玺居然在谢欢家。联想起那个背影，他把陆玺自上而下扫了一遍。 像，真是太像了。 难道昨晚出现在谢欢家的男人真是陆玺？ 里面突然传来谢欢的声音：「还没个完了。」 谢欢刚输了游戏，就听见门铃响个不停，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摔：「上午来人，下午来狗，当老子家菜市场啊。」 任仲骞当场僵在原地，陆玺挑眉：「任前辈，外面热，快进来。」说着给他让开道。 任仲骞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不是因为谢欢那句话，而是因为陆玺也在。他瞪着陆玺，却发现陆玺身上的衣服是谢欢的！他们刚才做了什么？ 此时的谢欢正因为输了游戏一阵火大，就把气撒在按门铃干扰他的任仲骞身上：「让你进来他妈的站门口干嘛？要饭啊？」 见谢欢还活蹦乱跳的，不像是发生过那种事，任仲骞才松了口气：「又谁惹你了，发这么大火。」他才不在乎谢欢对他的态度，他就爱听谢欢骂他，越有脾气越带劲儿。 对方软言细语，谢欢反倒有话没处骂，瞥了他一眼往里走：「找我有事？」 「听说你跟张权胜打架了，」任仲骞神色变得紧张起来，越过陆玺抓住谢欢的手臂，「你有没有受伤？」 伤到的是谁任仲骞能不知道？陆玺就在旁边看着他装。 而谢欢像是被任仲骞提醒了，他意识到受伤的陆玺刚刚给他做了顿饭，还打扫了卫生。 谢欢立马将视线转到陆玺身上，想看他有事没事，结果陆玺回给谢欢一个微笑，两人看着浓情蜜意，跟调情似的。 任仲骞心里不痛快了，试图转移谢欢的视线：「张权胜这事你想怎么办？」 谢欢没解释张权胜做的那些龌龊事，他相信任仲骞在来之前肯定都了解过，于是他直接说：「开了他。」 「就这么简单？」任仲骞挺替谢欢不平的，「那不是便宜他了！」 陆玺看在眼里，只想笑。 当然没这么简单。 谢欢一副不上心的模样，但他还是有点心寒，他是有多差劲才会被自己的经纪人算计。 「就这样吧，别让我看见他就行。」再见到张权胜，谢欢肯定自己还会打他，连同陆玺的帐都要一併跟他算，可张权胜毕竟是跟过自己的，也不至于就把他赶尽杀绝。 知道任仲骞跟公司高层有关系，解僱一个经纪人应该没问题，谢欢放心地把后续工作交给了任仲骞。 任仲骞求之不得，要是谢欢想计较，他还怕张权胜把自己抖出来，这下他真的放心了。 「学长，吃块瓜。」陆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去切了西瓜，用叉子叉了送到谢欢嘴边。 谢欢是被人伺候惯了的大少爷，再加上他觉得自己花钱雇了陆玺，理应受到对方的服务，就张嘴吃了一块。 「甜吗？」陆玺问。 「凑合。」 谢欢腿一翘，开始打游戏，更腾不开手了，不客气地使唤陆玺：「再来几块。」 谢欢连吃了几块都没籽，突然嚼到一个硬的东西，陆玺听见响声，赶紧把手托在谢欢嘴下。 谢欢想也没想，「呸」了一声，转头还要责怪陆玺：「你这瓜籽没弄干净，我要咽下去怎么办？」 谁听都是无理取闹，咽下去就咽下去了，还能怎么办，你肚子里又不会牵出条瓜藤，有必要这么挑剔吗。 第16页 陆玺却觉得很有必要，谢欢有挑剔一切的权利。 任仲骞就这么看着他们一个挑，一个宠，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任前辈也吃点儿？」陆玺把手上的籽扔进垃圾桶，接着把盘子往任仲骞那边推了推。 任仲骞戳了一块西瓜，吃完抹抹嘴，像拉家常一样对陆玺说：「上次要你考虑的事情，考虑的如何？偷偷告诉你，今年是个好机会，风氧打算培养一批新人演员，以你的条件进去，绝对是重点培养对象。」 风氧要培养新人演员是真，前阵子大批的老演员跟公司闹解约，再不补充些新鲜血液，风氧真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人了。 任仲骞在风氧待了将近二十年，他大爆那年风氧为了留住他给了他点股份，所以他不能看着风氧倒下。 只是陆玺，他别有用处。 任仲骞眼中的阴险一闪而过，陆玺尽收眼底，当即一笑：「既然任前辈这么为我着想，我好像也没有理由拒绝。」 那笑声中掺着几分真几分假又有谁在意，不过是各自为谋罢了。 ☆、009 几天后，任仲骞找到陆玺聊签约的事情。 合同被任仲骞摆到桌上，避重就轻地讲了几条，接着就让陆玺自己看。 换了任何一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拿到这份合同都会被绕晕，甚至可能根本发现不了漏洞。任仲骞用这招骗过无数小演员，可惜此刻他面对的是陆玺。 陆玺从上高中起开始接触家里的生意，经手的合同不少，这样漏洞百出的却是头一份，毕竟没有人敢煳弄他。所以任仲骞很幸运，因为这次他甘愿踏进陷阱。 两人沉默了许久，任仲骞刚要说些什么，陆玺抬头问：「有笔吗？」 虚惊一场，任仲骞声音明显有些跳跃：「当然有。」他迫不及待地掏出来。 签好之后，陆玺把一份合同推到任仲骞面前：「我先走了。」 任仲骞站起来：「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陆玺走出去几步，突然回头说了一句，「学长正好也在公司，我待会儿坐他的车，回家做饭。」 「回家」两个字狠狠地打了任仲骞一耳光，妒火在他心上灼烧，凭什么一个刚出现不过几天的小子能抢走他的人？还在他面前炫耀。 任仲骞握着手里那份合同，狰狞地笑起来：「陆玺，你给我等着。」 此时的任仲骞并不知道，陆玺也给他准备了一份惊喜。 陆玺在谢欢家做完饭后，直接去了公司。 司机拉开车门，一身黑色西装的陆玺走出来，气场十足。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冷酷无情的霸总，半个小时前还在给人做饭。 李秘书接到消息，火急火燎地赶到公司楼下：「陆总。」 陆玺低头整了整袖扣：「半个小时，最近的工作全都汇报一遍。」边说边走进电梯。 陆玺不在公司，很多事情都压着，李秘书不敢耽误，一股脑儿地汇报，陆玺听完一一给出决策。 还好今天没挨骂，李秘书如释重负。 「风氧那边呢？」陆玺敲敲桌子，「没有问题吗？」 怎么忘了还有那边! 一根弦突然绷紧，李秘书舌头开始打结：「风氧的艺人能挖的基本上都在我们这边了，就是……就是还有一些顽固不化的……很难搞。」 陆玺正在翻阅文件，闻言一顿，文件往桌上一摔：「顽固不化？我就不信有人会跟钱作对。把价钱往上加，加到他们满意为止。」 「可是这样做，咱们公司不就亏了。」 陆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羊毛当然要出在羊身上。现在他们敲公司的竹槓，你就不会想办法把这笔钱从他们身上赚回来？」 「您的意思是……」行业里的操作他不是不懂，他就是担心这样做会不会出事。 「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陆玺双腿交叠坐在老闆椅上，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他想起跟任仲骞签的那份合同，可笑之余又不免引以为鑑：「记住，我是个正经的生意人，我的公司也必须干净。」 难度瞬间翻了一倍，李秘书忍不住擦了下汗：「我会尽快做出方案。」 陆玺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高子瑞在公司吗？」 「他上周被派去了欧洲分部，要九月底才能回春溪。」 「告诉他，我之前吩咐他的事可以开始准备了。」 「是。」 办公室骤然安静下来，李秘书却没有要走的意思，陆玺睁开了眼：「还有什么事？」 李秘书支支吾吾地说：「还是钱总的事。钱总他……」 「他又跟哪个女演员搞上了？」陆玺皱了皱眉。 「不是女演员。」李秘书有些难以启齿，「是公司乐队的贝斯手……是个男的。」 陆玺冷哼道：「随他去，烂泥扶不上墙，以后他的事都不用跟我说了。」 「是。」李秘书吓得冷汗直流，要不是当初陆总的母亲叮嘱过要他照看好钱总，他怎么也不能明知陆总不爱听，还硬凑上去说啊。 公司的事情处理完，陆玺回了学校。 下午有两节课本来可以不去上的，但因为谢欢重修了那科，还恰好跟他一个班，陆玺自然就不会缺席。 电影学院虽说是未来明星的殿堂，但相对于一些尚未出道的素人来说，谢欢在他们眼中绝对算是超级大明星。光是他那张美到令人窒息的脸，热搜头条就不知道上了多少回，再加上他一年来演了不少电视剧，口碑不怎地，存在感是刷足了。 第17页 班上几个女生注意到角落里的男人，他戴着墨镜，帽沿压得很低，只露出下面半张精緻的脸。 「那个是谢欢吗？看着好像啊。」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像。」 「要不谁去问问？」 「不太好吧。」 议论的声音不算小，传到谢欢耳朵里，他觉得烦透了。 上个课也要被人围观，当他是猴子吗。 女生们没有注意到谢欢不快的表情，有一个大胆的竟然还想过去试探一下，结果被刚巧赶到的陆玺截住了。 「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陆玺把书包压在桌子上，挡住了谢欢的脸。 女生本来不太情愿，但看见对方是个帅哥也就变得好脾气了：「没事没事，我坐别的地方就行。」 「你怎么才来啊？」谢欢看见陆玺，把书往他面前一推，「还使唤我给你占座，面子够大的。」 陆玺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有点小事，我回去处理了一下。」 「吃午饭了没？」 「……吃了。」 下午的课一点半开始，陆玺给自己做完午饭离开都十二点半了，再去办事，他哪里还有时间吃饭。 谢欢想了想，手伸进桌肚，摸了一条巧克力丢在桌上：「先垫点吧，一会儿上课肚子别打鼓。」 陆玺看了他一眼：「学长哪来的巧克力？」 「粉丝送的。」谢欢随手翻了两页书，抬头看陆玺，「愣着干什么，赶紧吃。」 「我吃了，学长怎么办？」下午有两节体育课，谢欢低血糖，这条巧克力是他给自己准备的，这些陆玺都知道。 「我又不是只买了一条。」话一出口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才说是粉丝送的，下一秒就打脸，丢人。 「爱吃吃，不吃还我。」 谢欢伸手去抢，陆玺迅速向后躲，谢欢一个没收住扑到他怀里，两个人的姿势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暧昧极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他们是真的！」刚才那个女生举起了手机，「咔咔咔」拍了几张图，转手就发了微博。 标题——上届校草与本届校草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附图九张，从两人似碰非碰的指尖，到情意绵绵的对视，再到最后意外的拥抱，每一张都拍的令人遐想。 女生的后桌凑过来：「绝了姐妹，专业站姐都没您会！你微博叫什么，我也去关注关注。」 「我带了咱们学校的话题，你直接搜标题校草就行。」 「得嘞。找到了，关注一下不迷路。」 此时的谢欢还不知道自己被挂上了微博，巧克力没抢到，还出了洋相，气得他爬起来就给了陆玺一下：「你小子耍我呢！」 陆玺笑道：「学长，这里人多，你注意一点形象。」 「屁的形象，老子形象就这样。」谢欢说完发觉不对劲儿了，他用胳膊肘推了推陆玺，「诶，那群女的怎么盯着我们这边看？」 陆玺向那边看了一眼，低头撕开包装纸，掰下一块巧克力送到谢欢嘴边。 谢欢很自然地张嘴咬住，表情凝重：「怎么一个两个还叽叽喳喳有说有笑的？」 陆玺咬了一口剩下的巧克力，盯着谢欢的唇，舌尖微苦微甜。这种滋味是谢欢带给他的，一种他从前不愿尝试，如今却费心追求的。 陆玺的喉结鼓动着，心莫名地跟着躁动起来。 眼前这个人实在是太耀眼，有太多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而自己在他眼中可能只是万千粉丝中的一个。 陆玺深深地看着谢欢，好几次想过，要不就这么算了，不要管什么筹谋，不去用什么计策，简单粗暴地占有谢欢，把他藏起来，让他只属于自己。 但又好几次忍住。 他不要一个没有灵魂的谢欢。 ☆、010 「恭喜谢老师杀青。」 场记打板结束，助理包圆圆接过谢欢怀里的捧花，递去水杯：「谢哥，任哥刚才打电话来，问您杀青之后有没有空，想请您吃个饭。」 「谢老师辛苦了。」 他们往化妆间走，路上的工作人员看见谢欢纷纷打招唿。 「你们也辛苦了。」 谢欢推开化妆间的门，坐在椅子上等着卸妆。 「谢哥，」等谢欢喝完水，包圆圆从他手里接过水杯，「任哥那边，我怎么回他呀？」 谢欢背往后一靠，简洁明了地说：「不去。」 「啊？这样不太好吧，总得有个藉口什么的。」 谢欢懒得跟一个小姑娘费劲，要不当初他怎么要求招个男助理，换了现在是男助理，指不定把对方骂个狗血淋头。 他抬头看着包圆圆，吁了口气：「你跟我也快一年了吧，怎么还这么笨？」 「谢哥您别生气，我现在就去回他。」 包圆圆对任仲骞说，谢欢要参加剧组的杀青宴，不能和他一起吃饭。才挂断电话，又有一通家里的电话打进来，这回她没当着谢欢的面儿接。 等包圆圆讲完进来，谢欢问她：「你家里怎么样了？」 包圆圆笑着说：「我爸已经出院了，多亏了您给介绍的医生。」手机揣进兜里，她犹豫了一会儿，「对了谢哥，张权胜为什么离职？」 张权胜离职的事儿在公司传得沸沸扬扬，包圆圆昨天刚从老家赶过来，左听一句右听一句，难免好奇。 第18页 她才一问，谢欢就满脸的不高兴：「好端端的提他干嘛，做好你自己的事，一天到晚就知道吃瓜聊八卦，那会儿拍戏的时候，你捧着个手机在边儿上都笑出猪叫了。我就不明白，有什么事情那么好笑，你笑完了还带抬头看看我，合着你取笑的是我啊？」 「谢哥，我那不是取笑，明明是姨母笑。」还什么笑出猪叫，包圆圆窘迫道，「我不就问了句张权胜，您至于生气吗。」 本来拍一下午的戏就够累了，又听到讨厌的人的名字，谢欢突然火大起来：「总之你以后注意点，要不然就跟张权胜一起滚蛋。」 包圆圆还没见过谢欢生这么大的气，顿时不敢说话。 谢欢瞧着小姑娘低头的可怜样儿，感觉自己把话说过了，却又不知道怎么收场，只好让她先回去。 卸完妆，谢欢躺在椅子上转手机玩。他闲下来就爱瞎想，回忆起这些天，周围的人似乎都奇奇怪怪。 在学校，班里的女同学扎堆围观他。 他不是没有当明星的自觉，可被万众瞩目也不是这种瞩目法儿，那些女同学笑得是诡异的慈祥，瘆人的很。 一到剧组，又有好几个女演员和场务旁敲侧击地打探他们公司是不是签了新人。 他敷衍，对方就说给他几个提示词——「姓陆」「校草」「身高187」。 这是想干嘛？明知故问吗？你们不都知道风氧签了陆玺，公司微博也官宣了，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谢欢想不通，越想越不通。 突然亮起的手机打断了他的思绪，屏幕上最新的消息是任仲骞发来的。 【恭喜杀青。】 谢欢刚想回一句「谢谢」，对方又发了新的消息过来。 【剧组杀青宴在哪个饭店办，菜色怎么样？】 凝视着那条消息，谢欢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任仲骞最近也不对劲，变得更殷勤了不说，简讯还一条接一条，明里暗里净是打听他在哪儿。 正常朋友有这样的吗？任仲骞别是想坑他吧。 经过张权胜的事，谢欢算是被自己人给搞噁心了。手机往兜里一揣，他什么也没看见。 任仲骞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谢欢的回信，握着手机的关节逐渐泛白。 每回热脸贴个冷屁股就算了，现在连敷衍一下都懒得敷衍了吗？虽说这一切都是他自愿的，但谢欢为什么不能一视同仁，偏偏对那个陆玺与众不同。 前两天还和陆玺上了热搜，谢欢对他却连解释都没有一句。谢欢把他当什么？连一个毛头小子都比不上的笑话吗？ 任仲骞实在气不过，左想右想，打通了张权胜的电话。 「是我。」 听见他的声音，电话那端咬牙切齿道：「任仲骞，你真的是害死我了！不知道是不是谢欢找人弄我，我现在被盯上了，连门都不敢出。」 「不是谢欢，八成是粉丝为他抱不平。他们或许听到了什么风声，知道了你离职的消息。」 「我离职？我为什么离职！你分析得倒是云淡风轻，出了事又碍不着你，锅都是我一个人背。」 张权胜不再是风氧的员工，自然不用畏惧任仲骞：「咱们之前说好的，就算这事被谢欢知道了，公司也不会开除我，大不了让我去带新人。可结果呢？你用完了我就踹，那叫一个干净利索。现在好了，我在圈内的名声臭了，连他妈的工作都找不到。」 「那你想怎么样？」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张权胜恶狠狠地喊道：「我想怎么样？我要钱！我要大把大把的钱！我要离开这鬼地方！」他再也不想体验半夜被人敲门惊醒，整天被人监视的滋味。 「好，我给你钱，我也会安排你离开。」一张神似陆玺的背影照摆在任仲骞面前，「但在这之前，你要替我做最后一件事。」 第二天凌晨，【谢欢夜会神秘男子】的标题跃居微博榜首，经过一夜，由红到爆。 谢欢是被手机铃声给吵醒的，对方貌似十分焦急，一张口就问他跟陆玺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任仲骞的声音。 谢欢近来对任仲骞有些反感，又因为起床气，他直接挂了电话，头埋进被子继续睡觉。 任仲骞却坚持不懈地打，谢欢实在是烦了，划开屏幕：「你到底要说什么？」 「上微博，自己看。」说完就挂了。 谢欢一脸莫名其妙，打开微博瞬间炸了。好长时间没上微博，私信一大堆，全是问他跟陆玺的关系。 他跟陆玺能有什么关系？ 一看热搜，标题是夜会，内容却是内涵他约.炮，还他妈是跟个男人！话里话外直指那个男人就是跟他同校的陆玺，配的照片还是之前张权胜偷拍的那张。 别人不知道，谢欢却知道，照片里的人根本不是陆玺，而是他侄子梁翊。 可就算他发微博澄清，估计也没人信。 网友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而他们愿意相信的，是他们的无端臆想，往往不是真相。 身在这个圈子，早就应该习惯了流言蜚语。然而他看似唯我独尊目空一切，事实上却是非常在意别人的看法。 「可真够无语的。」 在说别人，也在说自己。 黑夜撕裂一道缝隙，天光乍现，落在谢欢的髮丝，乱糟糟一片，仿佛错乱交杂的思绪。他不知道该做什么，颓然地坐在地上。 第19页 偏头看见落地镜里的自己，心口堵得发慌。灰丝绒地毯被抓得皱成一团，那双手渐渐下滑，摸到了掉落的手机。 几乎是条件反射，谢欢抬手一扔，砸碎了镜子中的人。 都是因为这张脸。 过去的二十年，有多少次因为这张脸而受到挑衅与鄙视。他害怕那样，所以从来不甘示弱，习惯用讽刺的言语和不屑的态度保护自己。 而那些人，为什么总是要提及他的长相，总是要说出「要是他是个女孩」的话。就连现在跟男人传出桃色绯闻，他都是下面那个。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刺耳的碎裂声后，是无尽的沉寂。 ☆、011 对于微博上的消息，陆玺知道的只可能比谢欢早，掐着谢欢起床的时间给他打电话，结果是无法接通。 说实话，这原在陆玺意料之中。 今早的热搜，他不是没有能力压下来，只是没有去压。 梁翊的那个背影，任仲骞和张权胜的密谋，这一年来他们走的每一步，他都了如指掌。陆玺甚至知道谢欢此刻的表情，他那么骄傲又脆弱的一个人，现在肯定气疯了。 人的本质就是自私，即使知道事情的走向，他也想走出第一步试探。试探失败，从那通没人接的电话他就知道了。 但这一步迟早都是要走的。 前两天网上疯传他和谢欢在教室里的一组照片，他本想借那次机会稍稍改变一下两人的关系，谁料后来任仲骞花钱把那条热搜压了下去，只有少部分人看到。至于昨天，任仲骞不知道抽什么风，突然又用梁翊的那张照片做文章，正合了他的心意。 陆玺了解谢欢，他知道谢欢不会因为这件事怪他，只会烦他，不想看见他，想法设法躲开他。而他在想的，是怎么让谢欢主动靠近。 「陆总，高子瑞到了。」高子瑞在九月的最后一天从欧洲赶了回来，李秘书将人带到便关门离开。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陆玺眸光一闪不闪地盯着茶几上的手机，像在懊悔，但更多的是算计，他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期间高子瑞没说一句话，直到陆玺抬头将目光放到他身上，他才走了过去：「陆总。」 「欧洲那边事情处理的如何？」 「很顺利。」 陆玺点了点头，继续问：「那件事呢？」 「自然也很顺利。」高子瑞是公司为数不多敢这么和陆玺对话的职员，除去自身的能力，他还很懂得察言观色。 「东西到手了？」高子瑞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陆玺自然看得出来。 「现在就看您想让风氧什么时候垮台。」一枚u盘推到陆玺面前，高子瑞道。 打从谢欢签公司那一年，陆玺就安排高子瑞进入风氧的高层，为的就是u盘里的东西。做这一行的，谁敢说自己绝对干净，只要花时间，不愁抓不到问题。 高子瑞这件事可以说办得漂亮，陆玺转着手里的u盘，轻抬下巴示意：「坐吧。」 「谢陆总。」高子瑞坐在了陆玺左手边的沙发，「其实还有一件事情，任仲骞昨晚联繫了我。」 作为风氧空降的高层，高子瑞一直是任仲骞巴结的对象，陆玺并不诧异：「他这是终于忍不住了，想把手伸到我的头上。」 「陆总果然料事如神。」高子瑞对这位年少有为的老闆一直都是十分敬佩，「接下来怎么做，全听您的吩咐。」 陆玺冷笑：「一个靠着给上级拉皮条稳固地位的败类，早就该把他解决掉，不是吗？」 高子瑞瞬间明白了陆玺话里的意思，他站起身替陆玺倒了杯茶：「您放心，我会尽快安排。」 李秘书在办公室外徘徊许久，终于等到高子瑞从里面出来。 「你可算出来了，老闆今天的脸色不是一般的吓人。」李秘书把高子瑞拖到茶水间，确定没人了才问，「我手上还有几个有问题的合同，待会儿进去会不会被骂？」 「如非特别要紧的合同，我劝你现在最好不要进去。」高子瑞指了指李秘书手里的文件夹，「或者你可以去找钱总啊，他可是很好说话。」 「别提了，钱总三天两头不是去夜店就是泡俱乐部，我能找到他人才怪。」 虽然钱忱并不管太多事，但好歹是陆总的亲表弟，找他帮忙确实能避免被陆总直接攻击。高子瑞能想到，李秘书肯定也能想到。 「等这边的事顺利完成，你就能升去欧洲分部，我还得在陆总手底下熬，整天提心弔胆。」李秘书满是羡慕地道。 「公司在欧洲的市场并不稳定，要是达不到陆总制定的目标，没法儿在那边站稳脚跟，」高子瑞嗤笑道，「你觉得我的饭碗还能保住吗？」 「那你还主动要求去欧洲？！」李秘书觉得高子瑞简直是疯了，明知有风险还不知道规避，偏偏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从经济学的角度，风险与收益成正比。而从个人的角度，我喜欢追求未知，那远比一成不变的生活来的有趣。」 「你就是喜欢追求刺激呗。」李秘书「呿」了一声，「装的一脸高深莫测，你当自己是陆总呢。」 从被派去风氧的那一天高子瑞就很清楚，事成之后他不可能继续留在春溪总部，陆总不会让他有机会再出现在谢欢的面前，与其到时候被发配，还不如抓住机会自己选择。 第20页 高子瑞笑道：「跟陆总比我是自愧弗如，他能算计到每一步，不存在未知的问题。」 「拍马屁找陆总去，白听你在这儿瞎扯半天，有这闲工夫我还不如去跟楼下贝斯手打听打听钱总在哪儿。明天就放国庆长假，趁着今天赶紧把事情了了，我早死早超生。」 两人从茶水间出来，迎面看见一个蓝衬衫的少年，丝绸的面料垂感极佳，在他的身上显得高级又慵懒。 他的脸颊微微泛红，走过来时烦躁地一把扯开胸前的扣子：「这里闷死了。」 「钱总好。」隔着老远就闻到一股酒味，看样子昨晚没少喝，李秘书打算抓紧时间办事，将手上的文件递了过去，「有几个合同劳您过目。」 钱忱打了个哈欠，刚赶完夜场过来髮丝有些凌乱，他随手一抓：「放我桌上，我待会儿看。」 「好的。」 李秘书和高子瑞离开后，钱忱去了陆玺的办公室。 陆玺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沉着脸道：「把扣子扣好，这里是公司，不是夜店。」 钱忱扯了扯嘴角：「我不是第一天这样了，陆总才知道吗？你不在公司的日子，我想干嘛就干嘛，根本没人敢管我。」 果然是朽木难雕，陆玺实在没心思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别在我面前摆出这副鬼样子，没事就出去。」 钱忱靠在办公桌上，干笑道：「有事，没事我怎么会来找你。姑母叫你明天回一趟家，还让你……」他顿了顿，慢慢俯身凑近陆玺，「带上你那个软软乖乖的小男朋友。」 「小男朋友」四个字被钱忱说得很不对味，仿佛在讥讽一般。 室内的温度骤然降低，陆玺瞥了眼钱忱，抬手将桌上的文件扫落，语气冰凉：「滚出去。」 陆玺一生气，钱忱的心情就好了：「那我就不打扰陆总发火了，bye。」 钱忱哼着调子离开了，办公室里又剩下陆玺一个人。他刚才试着联繫过几次谢欢，对方都没有回音，这让陆玺有些心慌意乱。 本想在高子瑞安排妥当前按兵不动，可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谢欢了。前两天谢欢拍戏都住酒店，不需要他去做饭，他也就没有藉口去找谢欢。 想了好久，陆玺没忍住，打开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你好，我是孙小梦。」孙小梦是风氧配给陆玺的助理，因为陆玺还没开始接通告，这是两人第一次通话。 「你现在在哪儿？」 孙小梦听出了陆玺的声音：「是陆哥吧，我当然在公司啦。」接到陆玺的电话，她忽然兴奋了起来，「今天的微博热搜哥你看了没，你和谢哥那个——」 陆玺直切主题：「谢欢人呢？」 「谢哥刚刚被老闆叫过来了，现在在办公室谈话。」她还想继续上面的话题，只听见一阵忙音。 「这么猴急挂我电话，应该是担心谢哥被老闆骂吧，说不定正急着赶过来呢。」孙小梦握着手机自言自语地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们是真的！」 孙小梦熟练地打开微博，进入超话，开始日常打榜，正低着头，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姐妹。」 孙小梦扭头一看，眼前站着的是谢欢的助理包圆圆。 「有事吗？」她跟包圆圆也不熟，怎么就叫上姐妹了？ 包圆圆指了指她的手机，孙小梦低头一看，屏幕还留在超话界面，吓得赶紧把手机藏到身后：「我可什么都没干，你也什么都没看见。」 「『玺欢养猫』原来就是你啊姐妹。」包圆圆激动地抓住了她的手，跟见了亲人一样。 「你别瞎说，我才不……」等等，这语气，好亲切。 孙小梦小声试探：「天南地北？」 包圆圆立刻发出尖叫：「玺欢绝配！」 对上了！这是超话群里的姐妹！ 「啊啊啊啊——」 路人一脸迷惑，好好的两个小姑娘怎么抱在一起又叫又跳的。 ☆、012 谢欢在总裁办公室待了快两个小时，风氧的老闆吴总，以及艺人事业部的部长轮番上阵，共同逼迫他，质问他。 「谢欢我最后问你一遍，照片里的人到底是谁？」 谢欢瞟了眼窗外，十层楼下是穿梭往来的车辆，但更多是挥散不去的人潮，他们有的扛着相机，有的举着话筒，喧闹声隔着玻璃直冲上来。 谢欢厌恶地闭了闭眼：「反正不是陆玺。」 「既然不是，那你立刻发微博澄清，告诉你那些老婆粉，你还是单身。」 「就一张照片，有这个必要吗？等过两天热度散了谁还记得？」 「你怕是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影响力吧大明星！」吴总指着楼下越说越激动，新出的娱乐报刊被他「啪」地甩在谢欢面前，「公关部上上下下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才控住几百万条热评，就换来你一句没有必要？」 谢欢站起来，直视着吴总：「那你想怎么样？难道我不发这条微博，公司就要跟我解约吗？我是演员，不是靠粉丝追捧供养的偶像明星，我没义务事事跟他们报备，我跟谁来往，跟谁见面都是我的隐私。」 他不可能为了自己把梁翊爆出来，更不可能让一些疯狂的粉丝去打扰梁翊以后的生活。 眼见两人要槓上，部长凑上来调解：「谢欢，你先冷静一下，你看你这么优秀，公司肯定不能因为这点小事为难你。」又将吴总拉到一边，「吴总，咱们今天是来谈怎么解决问题的，您也消消气。」 第21页 这时候吴总回过神了，风氧最近在走下坡路，走了不少艺人，不能再走个谢欢。于是顺着台阶就下。 吴总放低了要求：「这样，你可以不提这个人是谁，但你至少要让网友们知道，你谢欢不是个同性恋，你没有跟任何人发生不正当的关系，这你总能做到吧？」 部长道：「谢欢，你只负责发一条否认的微博，其他事情全交由公司来解决。至于那个陆玺，公司最近不会给他安排什么活动，你们在学校碰见了也当陌生人，只要你摆出划清界限的姿态，一切就都好办。」 「微博我会发的。」谢欢应道。 事情谈妥后，谢欢和部长一前一后离开吴总办公室。 「你们打算怎么跟他说？」谢欢忽然转身堵住路口。 「你说陆玺？」部长笑了笑，「你知道的，他不归我管。」 「在出这件事之前，公司有规划过他的未来吗？或者我问得再直白一点，他会不会因为我受到影响？」 「这个我——」 「别他妈再跟我说『你不知道』的废话！」 部长只好举手投降：「实话实说，陆玺作为一个新人，公司在他身上投注的资本有限。他的价值远不及你，弃车保帅的道理，我想你应该明白。传出同性恋绯闻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关键是你身处的圈子，以及你微博上几百万的粉丝，他们不希望你跟陆玺扯上关系，所以一旦有人开始抵制他，公司肯定会有所顾忌。」 谢欢放开了他，径直朝总裁办公室走去。 「你找吴总也没用，他是商人，在他的眼里，艺人基本等于人民币符号加一串数字。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这么在乎陆玺，又何必死守着那一文不值的所谓的隐私。」 跟在不在乎没关系，谢欢只是不希望有人因自己受到牵连。更何况陆玺那样的家庭，一旦前途毁了，他就什么都没了。 「真让人看不透。」看着谢欢的背影，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转身按了电梯键。 门开后，陆玺站在里面。 两人对视了几秒，还是陆玺先开的口：「蒋泽源？你怎么在这里？」 「你这么聪明，会猜不到我为什么出现？」蒋泽源走进电梯，按了一楼。 陆玺没有说话。蒋泽源是他爸的得力手下，想也知道是受了谁的命令。 「陆总希望你能早点回去公司，而不是在这个地方玩这种……」蒋泽源顿了顿，似乎在找恰当的形容词，「幼稚的游戏。」 电梯门逐渐闭合，安静狭窄的空间响起陆玺轻蔑至极的笑。 他稍稍偏过头，漆黑的瞳孔透着狠戾：「但凡你还想在圈子里混，你都不该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一年没有接触，蒋泽源快忘了陆玺有多么可怕。 那时陆玺还在高中，负责的项目组里混进了对手公司的间谍，他竟然当作无事发生，一切工作照常做。后来间谍偷走了陆玺事先备好的「机密」，对手公司丝毫没看出破绽，投标了一块天价废地，搞得负债纍纍。 蒋泽源开始后悔，陆玺这么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自己真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他用力地捏紧拳头，以此掩饰慌张。 电梯里鸦雀无声，只有陆玺的声音穿透耳膜。 「你有能力，也够野心，只可惜人太蠢。你以为帮着我爸把我弄回去就是大功一件了吗？有没有想过我回去的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蒋泽源立刻反驳：「陆总他——」 陆玺打断他道：「你很清楚我的手段，我想做什么，没有人能阻止。所以好好想想吧，是选择继续效忠你原来的主人，还是临阵倒戈。」 电梯没到一楼，陆玺抬手按在了最近的楼层，门开后蒋泽源低头走了出去，步伐有些僵硬。 陆玺没再看他一眼，直接去了十楼。在办公室外，他听见谢欢的声音。 「他没戏拍，我把自己的资源让给他也不行吗！」 「我什么态度？我就这态度！你以为你是我老子啊？」 「你还敢跟我提当初？当初要是知道签这破公司这么多事，倒贴老子也不来！」 「好啊，你想雪藏就雪藏呗，正好老子这段时间要上课，还真腾不出时间给你赚钱！」 跟蒋泽源相比，吴总说话已经不能用难听来形容，当谢欢听到他将自己和陆玺比作两件商品，就怎么也忍不住怒火。 谢欢从小是被人捧大，家世辈分摆在那里，他人又长得好，谁不喜欢他巴结他，谁又敢用金钱来衡量他。就算真的有人跟他不对付，也不可能像吴总这么说话。 这回谢欢真的被惹毛了，黑着脸摔门而去，在门口撞见偷听的陆玺，他怔了一下。 陆玺全都听见了吧？他会不会因为前途被毁而痛恨自己？ 嘴上说着不在乎这个人，但真当他站在面前，谢欢却犹豫了。他在想，要是换了别人，他还会愿意牺牲自己吗？ 可他跟陆玺相识才不过一月，朋友都算不上，他只是他的僱主。 对，只是僱佣关系，没有网上说的那些，他们之间很单纯。单纯到这种关系一旦被质疑，他就可以一秒钟斩断。 为了陆玺好，也为了自己不被人议论。 谢欢以为揣摩透了自己的心意，很想对眼前的人说一句，「你以后离老子远点。」 但是，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第22页 因为陆玺正可怜地望着他。 「学长，」陆玺伸出手，想要牵住谢欢的袖子，「你没事吧？」 谢欢躲开了他，快步走进电梯。 「学长。」陆玺跟在他后面，跟条小狗一样。 谢欢看他这窝囊的样子，顿时气上了头，骂道：「谁让你手这么快的！签合同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商量一下，现在好了，我们两个都被困死在这里了。」 陆玺不顶嘴乖乖受骂的样子，更让谢欢头疼，他一把揪住陆玺的领子：「我说了这么多，你能不能……」一想到网上说的，他谢欢居然被这样一个人攻了，他不知该哭该笑，「你就不能别这么软，别这么好欺负。」 「所有人都在欺负我，除了学长。」陆玺安安静静地望着他，「我知道学长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他果然听见了。 谢欢就怕被他用这种眼神看着，匆匆撇过头道：「你想多了，我是为了我自己。」 出了电梯，谢欢直往楼外走去，却忘了在外面蹲他的记者狗仔。他们蜂拥而上，将谢欢的一身怒气挤得烟消云散，最后窒息。 闪光灯下，他根本睁不开眼。 就在谢欢想推开阻拦的时候，陆玺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腰，一只手挡住了最近的镜头，说话透着寒意：「请不要对着他拍。」 这是陆玺的声音吗？为什么跟刚刚判若两人？ 谢欢下意识回过头，却因距离太近，鼻尖擦过他的脸颊。那一刻，伴着快门声，谢欢的心被勐地撞了一下。 而这一幕也被无数的镜头记录下来，场面再度陷入混乱。 「请问是陆玺吗？」 「照片里出现在谢欢家门口的人是你吗？」 「麻烦看这边，可以说一下你和谢欢的关系吗？」 陆玺没有回答，他低头看着谢欢，原本阴沉的脸上露出安抚的笑。 这种情形下，谢欢没办法做到跟他相视一笑。 有些不可思议。 他忽然感觉自己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013 公司楼下躁动，楼上也并不安静，休息室里时不时传出尖叫声。 「啊啊啊——」包圆圆看见谢欢和陆玺的亲密动作，惊得瞪大了双眼，疯狂摇晃着身边的人，「快看楼下快看楼下，他们亲上了！」 孙小梦被她摇到头晕，手机都快拿不稳了：「我这儿正拍着呢，待会儿给群里的姐妹餵粮吃。」她可是超话群里的产粮大户，不仅照片能搞到一线的，就连写同人文都是一把好手。 包圆圆第一次知道「玺欢」是通过他们在教室里对视的照片，真正掉坑是因为玺欢养猫太太的那篇《课间活动》。现在玺欢养猫太太就在她身边，而且还是她的同事。 激动归激动，但静下心来想，谢哥虽然看着精緻漂亮，本质却比爷们还爷们，看谁不爽就顶谁，丝毫不留情面，跟同人文里的乖软小受完全不是同一个人。包圆圆之所以磕他和陆玺的cp，说到底还是吃他们的颜，时常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中。 可是想像毕竟只是想像，万一哪天房子塌了，她岂不是要难过死？ 「小梦，我想问你个问题，你真觉得谢哥跟陆哥他们是……」 「那必须的啊！」包圆圆居然怀疑玺欢不是真的，孙小梦一脸痛心疾首，「你不会要收拾铺盖跑路了吧？」 「诶呀不是，我就是觉得谢哥他不像是……gay。」包圆圆跟了谢欢一年，从没见他对谁产生过兴趣。 孙小梦「扑哧」地笑出声：「你是不是失忆了？刚才咱们躲在楼道里听得那么清楚，你们谢哥为了我们陆哥都跟吴总翻脸了，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包圆圆顿悟了：「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谢哥他从来——」 走廊里响起脚步声，她忽然住了嘴，拉着孙小梦一起躲到沙发后面。 门被推开，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学长，」陆玺反手将门锁上，拦着不让谢欢出去，「给我一点时间解释好吗？」 「滚吧你个骗子，演戏还演上瘾了，两面派当得爽吗？耍我很好玩是吧！」谢欢推开他，恶声恶气道，「有本事拿出你刚才的气魄来，别在我面前装孙子！」 「我不是两面派，我也没有装。」本性如此怎么算装，陆玺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你还狡辩？你刚才在那群记者面前，跟现在在我面前是一个样儿吗！我又不瞎，你当我看不出来吗！」 谢欢气得踹开身边的椅子，亏他那么为陆玺着想，还差点儿拿他当朋友，敢情他就是个骗子，那一副软弱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他眼睛里的那股狠戾，到现在都在谢欢的脑海中挥散不去。 之前任仲骞说陆玺有问题他还不信，现在看来，他简直蠢到家了。 谢欢捋了把头髮，深吸一口气道：「如果你接近我只是想红，想蹭热度的话，那么恭喜你，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可以走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可是我想看见你。」 因为陆玺的一句话，谢欢懵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陆玺观察着谢欢的神色，继续道：「遇见喜欢的偶像，不就是应该以不同的方式对待他吗？」 原来是对偶像的喜欢，谢欢松了口气。 陆玺苦笑道：「我长得已经够吓人了，要是再对你板着张脸，你是不是早该叫我滚了。」 第23页 谢欢不需要迁就任何人，因为无论他怎样，他想要的都会有。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一样。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陆玺才能将他从内到外看个透彻。 「我做错了吗？」他说着低下头，「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并没有别的想法。」 谢欢皱着眉，踱步坐到沙发上，陆玺的话在他听来十分地顺理成章，似乎没毛病可挑。他只是因为跟吴总吵架，被记者逼问，以致于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这才把气撒在陆玺头上。 「人是不是都这样，看得见的时候是一副样子，看不见的时候又是另一副样子，我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跟人相处会这么的难，他不明白这么多年为何连一个真心的朋友都交不到。 陆玺看着谢欢纠结的脸色，慢慢走近他，安抚他：「你不需要考虑别人，做你自己就好。」也不需要看到别人，看到我一个就好。 谢欢迟疑道：「我这样，不会讨人厌吗？」 陆玺坐在他身边，笑着说：「你是我见过最讨人喜欢的。」 正要把手搭在谢欢的肩上，沙发后躲着的两个小助理跳了出来：「就是！我们都最喜欢谢哥了！」她们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谢哥人这么好，怎么可能有人讨厌他。 谢欢被她俩吓了一跳：「你们躲这儿干什么？」 包圆圆小声嘀咕：「磕cp。」 「你说什么？」谢欢没听清，正要细问，忽然有工作人员敲门。 「趁着这会儿记者们吃午饭，谢哥你抓紧时间回去吧。」 工作人员将帽子口罩递过去，谢欢走到门口，忽然转身看了眼陆玺，欲言又止。 陆玺对他露出一个笑。 谢欢顿了顿：「有事微信联繫。」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陆玺脸上露出了不一样的情绪。 谢欢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击中他，将他心里的那根弦拨动。 「陆哥心动了吧这是？」孙小梦嘿嘿笑道。 「还用说，这绝对是心动的感觉啊。」包圆圆接茬。 陆玺并不否认，回头看着她们：「你们知道的还挺多。」 「那必须的，我俩一个玺欢超话主持人，」指完了包圆圆，孙小梦拍拍自己，「一个超话群群主，必须带头磕。」 陆玺微微眯着眼睛，这两个小姑娘挺有意思，关键其中一个还是谢欢的助理。 被他这么一盯，包圆圆立刻表忠心：「陆哥你放心，从今天开始，我和小梦为你和谢哥疯狂打call，日日打榜，一定让玺欢成为美帝cp！」 「那就谢谢你们了。」 得到正主的支持，俩人激动到跳脚。 过年了过年了！玺欢女孩过年了！ 这时的谢欢还不知道，陆玺已经跟他的助理达成了某种合作关系。躲开追命的记者，他终于把车开上了大道。 原本想去春溪饭店吃一顿的，现在也没心情了，直接回家。 车子在进小区门时突然熄火，谢欢猝不及防，再次发动的时候有一个女人倒在了他的车前盖上。 这不会是碰瓷的吧？ 谢欢赶紧抬头看了看，还好，小区门口有监控。他摁了摁喇叭，想让那人走开，可那人就是赖着不动，没办法，他只好下来看看。 「阿姨你没事吧？」 女人四十出头的模样，全身上下都是泥巴，像是刚洗完泥浴出来的。 谢欢嫌脏，没敢碰她：「你没事我就走了。」 女人忽然一个翻身，抓住谢欢的胳膊：「小伙子，给阿姨点儿水喝喝吧，阿姨已经好几天没喝水，路都走不了了。」 谢欢来不及躲，被蹭了一身泥：「阿姨你去便利店买点儿吧，我给你钱。」 「走不动。」她指了指腿。 「那你也不能赖着我啊。」路人开始往这边看，他下意识拉了拉口罩。 「咦，听你声音好耳熟，你是不是那个谢……」 谢欢赶紧打断她：「行行行，上车，我带你去便利店。」这什么人啊。 虽然诸多不满，但为了不暴露自己，谢欢同意她上车，谁知她得寸进尺：「小伙子，阿姨能不能去你家看看。」 「去我家？」他没听错吧，这阿姨是疯了吗？ 正要拒绝，却见那阿姨打开了车窗，一个小姑娘站在外面问：「需要帮忙吗？」 谢欢见她一脸警惕，俨然是把自己当成了犯罪分子。 算了算了，懒得跟个阿姨计较，就不信她能怎么样。 「行，但你保证喝了水就走。」 踩下油门，不一会儿就到了家。这会儿这阿姨又能走路了，不用人扶，站着等谢欢开门。 「小叔叔？」 在找钥匙的谢欢回过头，看见穿着校服的沈齐：「是你啊。」 沈齐向谢欢问好，歪头道：「这位阿姨怎么……」谢欢怎么会跟一个灰头土脸的阿姨一起？ 谢欢简单解释了下，沈齐听完简直想笑，目光落在那女人的脸上。 这小叔叔也太好骗了，难怪表哥走之前让自己照顾他。 不过沈齐此刻很忙，就没管他们。回家后，沈齐的妈妈看见他还问：「你们学校下午不是举办国庆汇演吗，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小景昨晚把演出服落在我房间了，我回来取。」 「不是，他的演出服为什么会在你的房间？」 第24页 沈齐没回答，岔开话题道：「妈您这是要出门？」 「是啊，隔壁顾太太约我打牌。」沈太太提着包，美滋滋地下楼，「那我就先走啦。」 「别赢太多，小景的妈妈下次该不跟您玩儿了。」 「臭小子。」沈太太笑起来，顺手提起包轻轻砸了他一下。 沈齐眼前一闪而过，似乎有点眼熟的东西。 「等一下妈。」沈齐指着她的包，「这个包……」 「好看吧？」一提起这个，沈太太得意死了，举起来给他看，「上回从你舅妈那儿赢的，国内只有两个！」 「还有一个被谁买走了？」 「还能有谁？陆太太呗，她先生是时尚界的资深代表，这款包刚出来就被他拿去送老婆了。哪像你爸，没事儿就知道送你妈基金股票，一点品味都没有。」 重点全在那句「陆太太」上，沈齐忽然明白了什么，指尖轻划过包带上的丝巾。怪不得眼熟，刚才那个女人绑头髮用的丝巾，不就是这条。 陆太太，陆玺。原来如此。 藉此机会赚他个人情也不错。 沈齐回房间找到顾景的演出服，出门前打开了手机。 ☆、014 没有人比钱静涵更忧心陆玺的感情大事。作为母亲，她简直操碎了心，泥浴做到一半看见儿子的新闻，才知道儿子的心肝小宝贝就是谢欢。这傢伙泥浴也不做了，手忙脚乱地跑来见人。 怪不得儿子一直不肯说，像谢欢这样的小男友是得藏起来，太招人了。贵妇圈子里经常讨论到他，还有不少人想法设法地要包养他，只不过都没得逞。 唉，她儿子看上的人果然优秀。 钱静涵看见谢欢就喜欢的要命，这么一朵带刺野玫瑰，太适合她儿了。 「你到底喝不喝水？」 「啊？」钱静涵捧着脸坐在餐桌前，年逾四十的她内心仍旧是个大萝莉。 但在谢欢看来，这位阿姨一脸花痴地对着自己，准没安好心。手里的杯子举了半天也不接，他直接搁在她面前：「喝完快走。」 说完朝房间走去，小白猫轻悄地跟在他身后。 * 接到电话时，陆玺正打算回家一趟，要不然母亲总是念叨。可沈齐居然说，他妈已经去找了谢欢。 钱静涵是什么性格他很清楚，说话做事天马行空，嘴上通常没个把门的。好不容易才策划到今天这一步，他不能放任事情发展偏离轨迹。 当陆玺赶到谢欢家附近，身边一辆汽车车窗突然响了两声。 「咚咚——」敲响车玻璃的小孩并没有将车窗降下。 陆玺眼神锐利地扫过去，一下认出是家里的车，便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我就知道你要过来。」小孩捧着平板，上面正在播放谢欢的某次採访，「别担心，来之前我教过姨母怎么说话，不会露馅儿的。」 「苏煦，出于最基本的礼貌，你是不是应该看着我说话？」陆玺从他手里抽走了电脑，不小心按到了暂停键，画面定格在谢欢凝视镜头的一幕。 苏煦在等陆玺问话，然而等了半天陆玺都没要说话的意思，他嘟起嘴巴：「没劲，还以为你要质问我来这里干什么，既然你不问，我就直接告诉你咯。我来是想看看能令我表哥一见钟情的对象，可是……」 伸手划动屏幕，谢欢的脸被放大了数倍却没有一点瑕疵，那双眼睛又大又亮，上下睫毛都是根根分明，确实好看。 苏煦嗤笑道：「他好像也不过如此啊。」 陆玺轻轻打开了他的手，将电脑关掉放在一边：「你不应该这么说话。」口吻像是在教育孩子。 「可我已经说了呀。」苏煦调皮地眨了眨眼，他就仗着自己是小孩子，「我刚刚看了他的採访，他脾气很差，哥哥你为什么会喜欢他，你以前可是最讨厌这样的人了。」 「你不了解他。」陆玺说完去开门，被苏煦拉住胳膊。 「要不是长了张倾国倾城的脸，谁会去了解他？就他那样的脾气？」 「所谓的一见钟情，其实应该理解为见色起意才对吧？」 「一个人要是没有美丽的皮囊，谁会喜欢他呢？对吧？」 「对！」陆玺听得烦了，他一向不愿意跟人讨论谢欢，「所以你现在是非要跟我讨论这个话题吗？你很闲吗？」 求知慾被强行浇灭，苏煦不开心地撑着脑袋：「闲，我闲得很。爸爸妈妈不在家，只有姨母跟我说话，她提起要来找谢欢，我就跟来了。」 「钱忱不是在家吗，你找他玩。」 「找他？他不配。」同样都是表哥，苏煦最不喜欢的就是钱忱，「总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看了就想吐。」 陆玺没想到苏煦会这么说，又或者说，他没想到苏煦会这么讨厌钱忱。难道是他平时对苏煦的薰陶太过了吗？ 陆玺并不是真的瞧不起钱忱，总是说一些难听的话无非是激励他上进，至于苏煦的表现，明显是真的讨厌。 「我说的不对吗？跟你比就算了，他连十二岁的我都不如，怎么好意思做人家哥？」这句话也是陆玺教训钱忱常用的话，现在被苏煦拿来说。 陆玺正要开口，苏煦推他下车：「好了你走吧，叫姨母快出来，我要回家了。这里真没意思，还不如留在学校看国庆汇演。」 第25页 车门被「砰」地关上。 这孩子怎么越来越喜怒无常了。 陆玺拿他没办法，他还小，说不定过一阵子就好。 到了谢欢家楼下，还没等他敲门，钱静涵就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儿子，你可算来啦。」苏煦发消息说五分钟，还真就是五分钟。 「谢欢呢？」陆玺差点没认出自己一脸是泥的母亲。 「你这孩子，一张嘴就是谢欢，把我这个妈妈放在哪里？偷偷告诉你哦，你的小宝贝睡着了，睡相可乖可乖啦。」 陆玺头疼地道：「妈，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插手吗。」 「我没插手啊。我就是今早看到微博，知道你对象是谢欢，激动了点儿，没忍住，就想来见见真人。」钱静涵道，「他可真是太漂亮了，刚趁他睡着我凑近看了看，一点毛孔都看不见，皮肤比小姑娘都好，还是没化妆的状态。那鼻子那眼睛那嘴巴，诶儿子，他不是整过容吧？」 陆玺忽然严肃道：「你别在他面前提这个，他很反感。」谢欢不喜欢被人说漂亮。 「哦。」看来是整过，这整得也太自然了，以后成了一家人得问问他找哪个医生做的。 送走钱静涵后，陆玺走进了谢欢的卧室。 他还真一点防备都没有，就像钱静涵说的，睡相乖极了。陆玺掏出手机，轻轻按下了录像键。 就这样看着他都是满足。 但这种场景，要光是看的话，未免也太浪费了。至少要凑近一些，闻闻他身上阳光的味道。 「喵——」 小白猫突然从被窝里冒了出来，一爪印拍在陆玺的嘴上。没放出利爪，这一次算是警告，不要非礼它的主人。 陆玺低头看谢欢，好在没醒，不然家里就该丢猫了。 「小傢伙，这次就放你一马。」他从谢欢身上起来，将猫也拽了出来，拎到楼下猫房，按头餵它吃粮，「以后不许睡他的床。」 「喵——」 这猫或许是成精了，陆玺感觉说话它都能听懂，还挺不服地咬住他的手指磨牙。 「放心，我不欺负他。」 小白猫顿时松开了他，玻璃球似的眼珠滚了滚，发出一声「喵呜」。 这表示相信他？ 陆玺摸了摸它的头，站起来去厨房。 该到谢欢起床的时候，早饭午饭都没吃，饿得他前胸贴后背，一下楼就往餐厅奔。 「陆玺？」他看到了不该出现的人，「你……那个一身泥的阿姨呢？」 「你放人进来了？怪不得我来的时候门敞着。」陆玺转过身，手指无声地敲了几下料理台，「你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吗？」 「她脸上那么脏，谁看得清长什么样。」 没看清就好。 陆玺淡淡地说了句：「你要不看看家里东西少没少。」 「也没什么值得偷的，丢了拉倒。」谢欢摆摆手，往锅那边走，「不过那人奇怪得很，不知道干什么的。」 「不知道干什么的你就敢放她进来？」得亏是他妈，换了别人陆玺得吓死。 谢欢夹了颗小番茄丢进嘴里：「是她先倒在我车上碰瓷的，不管她就要暴露我的身份。」这样好像他怕了，又赶紧补充，「再说她一个女人，我怕她什么！」 「总之，以后不要让陌生人靠近你。」 没等谢欢反驳，陆玺舀了一勺排骨汤送到他嘴边：「尝尝味道。」 谢欢喝了一口：「嗯，有点淡了。」 「吃太咸对身体不好。」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老妈子。」谢欢是故意的，他就想看陆玺这样，好玩。 似乎一切回到了原点，却又好像多了些什么。 早上的那场闹剧反而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 挺神奇，之前好像决定要疏远他来着。 谢欢的想法不知何时改变的，陆玺是真的很懂他，方方面面都做得很合他心意，相处起来也十分舒服。 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能做朋友呢？毕竟他上午那么坦诚。 一旦想通这点，谢欢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交朋友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有话说开了就好，他再也不会选择逃避。 「待会儿吃完和我一起去超市吧，给你囤点国庆的粮食。」陆玺往他碗里夹了块排骨。 「你怎么不叫『学长』啦？」谢欢才反应过来，从他一进来，这个称唿就再没听到过。 「你不是觉得不舒服吗，我以后就都不叫了。」 「倒也不是不舒服。」谢欢把排骨送到嘴里，「这俩字儿太像学校里小女生叫的，你一叫，我就以为你下一秒要给我掏封情书出来，怪吓人的。」 跟不舒服比，吓人好像更打击人。 陆玺早知道他不喜欢，却不知道他这么排斥：「看来学长收到的情书不少啊。」 又来了，酸起来了。 谢欢逗他：「等你以后拍了戏成了明星，肯定也有人给你写情书。」 「我倒宁愿收不到一封。太老土，这年代写情书的估计智商都不太高。」 「你好意思说别人，你自己就不老土？成天穿得像个老总，真当有百万合同等着你签呢？」 陆玺嘆了口气：「你说的对，我下次改。」 「别下次了，就今天下午。待会儿给你置办几身名牌货，明天回家见爸妈，总不能让他们觉得你在我这里混得很差吧。」谢欢抽了张纸巾擦嘴，走到半道想起回头问，「你来的时候餵猫了吗？」 第26页 陆玺点头：「嗯。」 看见小白领着它一群猫弟猫妹守在餐桌前，谢欢还以为它们是饿了，既然不是他就放心了：「那你洗完碗我们就去，不耽误你晚上回家。」 当天晚上陆玺回家就被他妈围着夸了一通，说谢欢眼光果然不错。没过多久，他爸回来了，一看见就说他穿得不伦不类。 「别管他，个土老帽，早晚从时尚教父的宝座上跌下来。」钱静涵对陆观松的审美嗤之以鼻，转头摸摸陆玺身上的卫衣，「儿子啊，咱家欢欢眼光真太好了，这衣服你穿着多显年轻啊，再不像个小老头了。」 陆玺第一次产生自我怀疑：「我以前真的很像个小老头吗？」别人说也就算了，今天谢欢也说过这个「老」字。 「呃……像是挺像，帅也是真帅，谁叫你是妈妈的儿子。」钱静涵既不打击儿子，还顺道夸了自己。 之后陆玺就被陆观松叫去书房谈话，一阵争吵过后，陆玺在大半夜驾车离开了家。 ☆、015 这个国庆假期过得十分漫长，谢欢前三天窝在家里睡觉逗猫打游戏，后来实在待不住，简单拾掇拾掇就出门了。 他住的是春溪着名的富人区，住户不是老总就是富豪，普通人根本住不起，而那些大人物谁又在乎他谢欢是谁，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踩着拖鞋在小区里晃荡。 也不知道该去哪儿，要是梁翊还在家可以去挤兑他玩，现在梁翊走了，他连个说话打趣的人都没有。 「嘿，帅哥。」花园中心的保卫亭里，一个头髮花白的大爷探出头，「一个人？」 谢欢下意识还想挡一挡脸，可那大爷看上去根本不认识他。 「陪我老头子杀一盘？」大爷从里面端出一张板凳，上面是盘象棋。 这个大爷让谢欢想到了他父亲，他父亲也爱下棋，只不过从来不会找他下。棋盘摆好了，谢欢坐在大爷对面，慢吞吞地说：「我可能没您厉害。」 大爷笑呵呵道：「又不来钱，你还怕输啊？」 两人玩着，大爷闲不住嘴开始唠嗑：「帅哥，国庆长假怎么不出去旅一趟行呢？」 「麻烦。」 「也是，你这么红的明星去景点容易引起骚乱，发生踩踏事件不知道怪谁。」 谢欢执棋的手一顿：「您认识我？」 「前阵子沈家少爷不是来调监控嘛，我还寻思哪个大人物能被偷拍，后来一看是你。」大爷以为谢欢不知道，神神秘秘地掩着嘴，「偷拍那人说出来吓死你，就是经常进来接你的那个男的，看着就不像个好东西。」 「也许吧，相由心生。」谢欢明白大爷说的是张权胜，那时候有行程都是张权胜来接他，也因为这样张权胜才能轻易地混进小区里。 谢欢此刻心里都是后悔。 如果当初他不是心慈手软，而是把张权胜收拾得老老实实；如果当初他没有疏忽大意，记得销毁那段胶捲，也就不会留给张权胜造谣的机会。 「诶诶诶，你怎么走这步啊？」眼看兵临城下，局势对自己是大大的不妙，大爷胡乱伸手打乱棋盘，「重来重来，这局不算，我刚才打盹没看见。」 谢欢哭笑不得：「怎么还带耍赖的？」 大爷耍赖的样子像个老顽童：「谁叫你骗我这个老头子？还说自己不厉害，我看你厉害得很！」 他……很厉害吗？ 谢欢慢慢放下了手，疑惑的眼神在棋盘上搜寻着答案。 他记得自己走过的每步路，从开始进攻到严防死守，一切都很完美。唯一不完美的，是他。 他没有达到父亲的期望，他没有长成父亲想要的样子，他没有按照父亲给他安排的路走到头。 所以他很厉害吗？ 不，他一点也不厉害，他永远成为不了父亲的骄傲。 「父亲」这两个字就像枷锁一直缠绕着他，打击着他，让他觉得自己一文不值。 这盘棋从开始他就输了，因为这根本不是他的兴趣，而是他妄图亲近那个人的工具，所以不管他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赢。 回到家的谢欢颓废得像一条死鱼，他把自己陷进沙发里，电视里一群人嘻嘻哈哈地笑着。 而他只是一个人。 窗外的烟花礼炮连续放到了第四天，谢欢转头看见天空升起的绚烂，内心一片荒凉。 他其实没那么孤傲，他也不想总是一个人。只是走着走着，大家都散了，留下他一个。 礼炮声停后，谢欢听到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他接了起来：「谁？」 「一个多月不见，想我没？」 「梁翊？」谢欢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梁翊走的时候说过，他在的部队十分机密重要，除非出任务前夕，否则是不能跟家人通话的，难道说梁翊这么快就要上战场了？ 「你们部队都是些什么人啊！让你一个新兵蛋子打头阵，疯了吧！别告诉我你打完这通电话披件防弹衣就要去哪个山头剿匪！」 「小叔，想像力能别这么丰富吗，我这不是告别电话。」梁翊在那头哈哈大笑，「这个月的实战演习我拿了第一，首长特批我给家人打半个小时电话，才跟我妈说了二十五分钟，最后五分钟浪费也是浪费，就想到你了。」 这个贫嘴的小子，担心他还不如担心一条狗！ 第27页 谢欢气得没好话：「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最好他妈的一辈子别回来！」 梁翊还是笑嘻嘻地说：「小叔，你看阅兵了没？」 「看了。」 「那你找到我没？我又长高了，除了领队，肯定是方阵里最显眼的。」 谢欢其实根本没看阅兵，一号那天他从早睡到晚，他没有梁翊那样的活力，梁翊那样的人，仿佛生来就应该勇敢热血。 「小叔，你还在吗？」 「你说。」谢欢忽然有点羡慕梁翊，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会那么喜欢梁翊。 梁翊听出了谢欢声音里的疲惫，迟疑地问：「小叔，你现在是一个人在家吗？」 谢欢捡起旁边的遥控器，将电视的音量调到最大：「我说我领了一群人在家里蹦迪，你信吗。」 「心情不好？」 「饿了。」说完倒进沙发里，不停地切换电视频道，直到切到一部自己演的电视剧，谢欢停了下来，「梁翊，我以后可能没戏拍了。」 「为什么？」 「得罪了老闆，他扬言要把我雪藏。」谢欢无所谓地调侃自己道，「谁让我一根筋脾气差，我是不是挺活该的？你是不是要笑话我了？」 「我哪有胆子笑话你，我就是……」就是恨不得立马回去揍扁那个说谢欢脾气差的老闆。 「好了，我牢骚发完了，挂了。」 谢欢提前结束了通话，翻开茶几上的便利袋，撕开肉松饭糰，才咬一口就吐了出来。 难吃。 又打开了冰箱，里面是陆玺准备的零食，有一罐专门做给他解馋的肉松。 谢欢抱着那罐肉松回到沙发，掰开便利店的饭糰，挑干净里面的肉松，把陆玺做的塞进去。 咬了一口。 嗯，味道还不错。 窝在沙发里吃完一个冷饭糰，电视机里的《青柠檬》正演到他失恋后在雨里寻死觅活的一段儿。 太好笑了。 谢欢想起陆玺说他最爱看这部傻逼电视剧，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 【打开电视，看一台。】 正在和高子瑞通话的陆玺接到这条消息，立刻把通话切了，给谢欢发起了聊天。 「让你看就直接看，给我打电话干嘛？」谢欢一看还是视频聊天，就坐直了身子。 「你不说清楚我怎么敢随便乱看，万一是，」陆玺顿了顿，「万一是恐怖片呢？」 「你怎么不直接说是黄片？」谢欢把镜头一转，对着电视机，「看吧，你最喜欢的傻逼电视剧里的傻逼情节，是不是喜欢得要命？」 陆玺毫不犹豫地说：「喜欢。」 「还真是个小傻逼，骂你听不出来啊？」陆玺那边的背景看上去像书房，谢欢以为他还在学习，「不跟你玩了，写你的作业去吧。」 「等等——」 陆玺话还没开头，谢欢就先关了视频，正巧高子瑞那边也打来电话。 「继续说。」 「陆总，证据已经呈给了有关部门，他们现在正在着手调查风氧，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至于您特别关照的任仲骞……」 陆玺道：「他昨天联繫过我，我说会考虑，想必你那边应该知道了。」 「看样子他着急得很。」高子瑞想了想，道，「您觉得我应该跟他约个什么时间？」 「就定在风氧的周年庆吧，还剩不到一个礼拜。」公司周年庆谢欢也会去，不然他做这一切给谁看呢。 「是，陆总。」 「记住，到时候无论他做什么都不要阻止。毕竟那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任仲骞啊任仲骞，当你有一天知道，你自以为详细周密的计划，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你会是什么反应呢？ 一定很精彩吧。 陆玺摇摇头，光是想到这儿他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016 「谢哥，你到哪儿了？」 「快到了。」 接到包圆圆电话的时候，谢欢才从浴室出来，一边擦着头髮，一边慢悠悠晃到厨房倒水。 半个小时前他就是这么说的，包圆圆着急得跺脚：「谢哥，你再不来吴总要发火了。」 今晚风氧举办的三十周年庆典，除了公司旗下艺人，还邀请了众多圈内嘉宾莅临。谢欢作为风氧最当红的艺人，更是被编在庆典主持一列，微博平台早都官宣过，此刻他若是缺席，公司的脸面肯定挂不住。 谢欢心里清楚这一点，他就是故意要给吴总难堪。 不是说要雪藏吗，现在又拉他出去充门面，这算什么。 轻轻摇动玻璃杯，冰块与杯壁碰撞出悦耳的响声，他轻笑道：「我在他安排的冰窖里待得挺好，还管他发不发火。」 「谢哥，算我求你，别让我难做。」包圆圆快哭了，她前两天磕cp磕得欢乐，谁知道今天就乐极生悲，「吴总那边又派人来催了，你今晚要是不来，我就要被开除了。」 「他算个什么东西！」 谢欢「砰」地把玻璃杯摔在桌上，冰水打湿手腕，他低头一点点地擦着，渐渐冷静下来：「好啊，如他所愿，我去。」到时候下不来台可别怨他。 换好衣服，谢欢直接开车去了会场，庆典还没开始，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帮记者。 「谢天谢地，总算来了。」 包圆圆看见谢欢出现，急忙对他招手：「谢哥，这边。」转头对旁边的孙小梦说，「谢谢你陪我在这儿等。」 第28页 「咱们这关系还谢什么呀。」孙小梦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忘了组织交代给你的重任，今天必须赚到你家谢哥和我家陆哥的同框照。」 「哎呀你就放心吧，我会时刻报备谢哥的定位。」今晚包圆圆会一直跟着谢欢，不愁没机会让他跟陆玺来个「偶遇」。 包圆圆把谢欢领到房间化妆，心里祈祷今晚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谢欢透过镜子见她双手合十的模样，不禁笑道：「你慌什么？一会儿又不是你上台。」 说到上台，包圆圆忙从包里掏出台本递给谢欢：「能不慌吗，哥你一点准备都没有。」 「照本宣科傻子都会，要什么准备。」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闭嘴。」谢欢被她吵得头疼，「你出去待会儿，让我静一静。」 化妆刷飞快地扫动，掩盖了他脸上的憔悴，谢欢静静望了几眼镜子，忽然「扑哧」笑起来。 化妆师手僵在半空，以为哪里弄痛了谢欢，不敢乱动。 谢欢渐渐止住笑，脸色变得阴沉又疲惫：「你也出去吧，庆典开始前，都别来烦我。」 「还剩眉毛没画好。」化妆师举着眉笔犹豫不决。 在化妆师试图凑近他的时候，他抓起腿上的台本扔到地上，加重了语气：「出去。」 化妆师吓得笔都掉了，哭哭啼啼往外跑，开门时撞上了陆玺。 谢欢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陆玺，他把一个小姑娘吓哭了，被陆玺看见了，陆玺还一脸沉重地看着他，这让谢欢忍不住讥笑道：「你也看见了，我不是第一天这么任性，你看不惯可以走，我不在乎。」 他心情不好，需要被人哄着，可是话到嘴边总是大打折扣。别人不了解他，陆玺却十分知道他这小孩子脾气：「你在气什么？」 见陆玺没有转身离开，谢欢总算愿意好好说话：「我在气我自己。」 陆玺道：「气自己什么？」 谢欢扭过头，忿懑道：「这次盛典我原本是想给吴总一个难堪，在来之前我甚至都想好了要怎么做，但是……」 陆玺接着道：「但是考虑到身边的工作人员，你不得不放弃原本的计划，因为你不想害他们受到牵连。」 「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当初放的狠话，临了却一件都不敢做，谢欢越想越气，「现在的我婆婆妈妈，做事情瞻前顾后，从前的我根本不会这样。」 错了，你一直都是这样，你一直都喜欢把别人的事放在心上。 陆玺弯腰捡起地上的眉笔，走向谢欢。这世上要论起谁最了解谢欢，可能谢欢自己都比不过他。 「吴总那样的人，出事早晚而已，你又何必因为他气到自己。」归根到底，谢欢的不开心都是吴总惹的，陆玺肯定不能放过他。 「没等他先出事，我估计就先被他气死了，三番五次地威胁我，我真恨不得掐死他。」 「好了，聊点开心的事吧。」陆玺轻轻勾起谢欢的下巴，手中眉笔一根根地描绘着他的眉毛，「国庆期间有没有去哪儿逛一逛？」 「我看上去像是喜欢闲逛的人吗。」谢欢抬手打开了陆玺，「别画了，再怎么画我都是这么一张脸。」 「还有一点。」陆玺捧着谢欢的脸，「别乱动。」 谢欢皱了皱眉，最后还是随他去了。 「烦死了，今年什么都不顺。」 谢欢略带孩子气的抱怨，陆玺听着特别像撒娇，他轻笑了一声：「今晚过后，就再也没有烦恼了。」 「你说话顶什么用。」谢欢没有太在意，只把这句话当作陆玺对自己的安慰。 之后就再没人开口，屋里瞬间静了下来。 陆玺以弯腰的姿势凑近谢欢，两人之间唿吸可闻，甚至笔尖扫过眉毛的声音都显得有几分暧昧。 忽然，陆玺朝他脸上吹了吹，弄得谢欢痒痒的，他正想抬手阻止，手腕却被陆玺牵制着：「别动，睫毛掉在脸上，我帮你吹走。」 这感觉实在奇怪，他们之间的氛围怎么也不该是这样的。 谢欢拧了两下手腕，脸色不太好看：「你是把我当小姑娘哄吗。」骤然抬眼，望进陆玺那双澄净的眼眸，他脑中奇怪的想法又瞬间消失。 「嗯？」陆玺大大方方地与他对视，完全不像有那个意思。 谢欢撇开头，语气淡淡：「你还是走远一点，我心情不好，会想骂人。」 「你可以骂我，如果那样你的心情会好一点。」 一向刻薄嘴毒的谢欢突然无语了，上赶着找骂的人他是真没见过，不过他也因此顺了气。 「傻逼。」谢欢笑着骂了一句。 陆玺松开了他的手腕：「不气了？」 谢欢故意瞪他：「就这两个字怎么够？」 「那你继续说，我都听着。」陆玺心态平和，后退两步检查他的眉毛，确认无误后满意地笑起来，「现在好了。」 谢欢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陆玺，正要说什么，房间的门被暴力推开。 「谢哥，那个……陆哥也在啊，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包圆圆才要退出房间，忽然想起正事，「不对不对，庆典就要开始，谢哥你该去准备了。」 谢欢站起身，走到陆玺的面前说：「算你走运，逃过一劫。」 「不逃，我等你。」 第29页 「等我？等我骂你吗？」谢欢笑出声，「傻不傻。」 谢欢拎着外套走出房间，包圆圆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问道：「谢哥，刚刚你和陆哥在吵架？」 谢欢一下看出她八卦的内心，故意捉弄道：「我强吻了他，他不服打了我一拳，我正要打回去，碰巧你就闯进来了。」 「强——」 意识到自己嗓门太大，包圆圆捂着嘴，再次向谢欢确认道：「强吻？」 还是谢哥强吻陆哥？难道她站的cp逆了？ 包圆圆不敢相信，竟然想现场连线孙小梦就此展开讨论。 正当她打开手机，谢欢戏嚯的声音响起：「这个八卦，请问你还满意吗？」 原来是蒙她的，包圆圆尴尬地收起手机：「谢哥，咱们快点走吧，没时间了。」 晚上六点，公司庆典正式开始。 期间谢欢没出么蛾子，完全按照台本走，做一个没有感情的主持，搭档的女主持cue他什么他也爱搭不理。好在场面只是尴尬了点，不至于让媒体怀疑到风氧内部有矛盾。 但谢欢余光瞥到吴总的脸色，忽青忽白，一会儿怨恨地看着四周，一会儿低头摸手机，仿佛随时准备冲出会场。 然而他此刻走不掉，作为风氧的总裁，他必须上台致辞。 在舞檯灯光的照耀下，吴总的脸色更好看了，像是有谁在他脸上打翻了一盘水彩，令他激动得连说话都开始颠三倒四。 谢欢不仅在心里嘲笑他，更是直接说出来了：「现在在看直播的网友肯定笑疯了，一段话说了七个病句，还擦了五次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便秘呢。」 「哥你快少说几句。」包圆圆往四周看了看，还好没被人听见。 庆典差不多结束的时候，谢欢准备开车回家，他不打算跟着其他人一起去饭店，包圆圆劝了他几回都没能劝动。 「你跟他们去吃吧，我不差这一顿。」 「别呀哥，大家都等着你呢。」尤其她跟孙小梦约好了互通定位，陆哥都已经去了，谢哥不去，她们还怎么给他们制造机会。 谢欢坐上驾驶位，根本不听包圆圆说，油门一踩就走了。 ☆、017 「什么？不来了？！」 陡然拔高的女声，在安静的包间内显得格外突出。 意识到大家都往她这儿看，孙小梦用手挡住了话筒，连连点头致歉：「不好意思啊各位，我出去打，我出去打。」 等远离了包间，孙小梦才又举起手机说：「不是说好的，晚上吃饭你谢哥跟我们家陆哥坐一起，我位子都占了。」她一个小助理，巴巴的守着一个位子容易吗。 包圆圆也是无可奈何：「我能怎么办，谢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执意要走，我总不能拖着他车屁股吧。」 「哎呀，这多好的机会啊。」孙小梦还是不甘心，她才在陆玺面前夸了海口，肯定安排他们坐一起增进感情，现在搞的，她怎么跟陆玺交代。 包圆圆只好劝劝她，也顺带安慰一下自己：「没事没事，以后机会多的是。」 这真是安慰。 国庆前出了那件事，陆玺在公司已经是半雪藏的状态，没有曝光，红不了，以后他只会更惨。 而谢欢，内娱现在最具话题度、最具热度的男演员，公司明显是不想让他沾上同性绯闻，除了这次的周年庆典，真想不出还有什么场合能让他们遇见。 孙小梦愁得发慌，为玺欢的坎坷爱情，也为自己的前途。她是陆玺的助理，陆玺混不好，她也就没有出头之日。 翻开手机，超话里一堆姐妹正哭着嚎着「自己的cp还没开始就be了」，答应的同框照也没搞到手，今天干什么都不顺！ 旁边电梯「叮」地一声开了，任仲骞带着公司高层过来。 孙小梦低头让开路，任仲骞却在路过时问她：「谢欢在不在里面？」 「啊？」孙小梦愣了下，没想到任仲骞会跟自己说话，「哦，谢哥啊，他有事先回去了，没来饭店。」 任仲骞点头，继续对身边的人说：「高总，今天这顿饭局您放心，一定不会再出现上次的状况。」 上次的局因为谢欢闹得不欢而散，任仲骞在公司高层中弄了个没脸。不仅跟谢欢失了和，还没能讨好到上级，他一度觉得可惜。 谢欢不接受潜.规则，不代表别人不把握这机会，尤其陆玺还没正式出道就要被雪藏，他一个没有背景的学生输不起，只能任人宰割。 令任仲骞没想到的是，他都没怎么费力，高总就迅速转移目标，看上了陆玺。 真是老天爷都在帮他，任仲骞笑着拉开包间大门：「高总，请。」 包间里一堆风氧艺人，看见高总都站起来打招唿：「高总好，任哥好。」 公司高层有单独的包间，此时艺人包间里突然进来个高总，大家都很拘束，敬酒时头和酒杯都一低再低，奉承话不要钱地说。 轮到陆玺，高总直接坐在他身边的空位上。 没等陆玺敬他，他就主动举起酒杯碰了陆玺的杯子：「你好呀。」听上去轻佻又浪荡。 孙小梦看见这一幕，紧张得抓紧手机。 那可是她给谢欢占的位子呀！ 还有，这高总眼珠子怎么黏她陆哥的脸上了？ 陆玺没说话，任仲骞赶紧推了推他：「高总在跟你说话。」又见他一副高傲的姿态，低声警告道，「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 第30页 陆玺当然知道他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不然怎么会耐着性子坐在这里这么久，忍受一群小演员叽叽喳喳。 瞥了任仲骞一眼，陆玺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拉着张臭脸，连句话都没有，摆明了不人给面子。 高总酒杯举着没喝，笑中带怒：「任仲骞，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出状况？」 「高总，您先别生气，我跟他说两句。」任仲骞敲了下桌子，「陆玺，你跟我过来。」 两人走到包间外，任仲骞立刻卸下一脸笑容：「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我以为你很清楚现在的状况，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你了，你根本拎不清。」 陆玺挑了挑眉，讥讽道：「我是什么状况？那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任仲骞一僵：「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发发牢骚而已，靠牺牲色相交换前程，我头一次做。」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没有生来的贵族，习惯就好。」任仲骞语重心长地说，「机会现在就在眼前，与其放走他，不如搏一搏，说不定你就是下一个谢欢。」 不提谢欢倒也罢，既然提了，陆玺倒要问：「他也是靠这样红的？」 「当然。」当然不是。 任仲骞心想：你怎么能跟谢欢比，这世上能有几个人长成他那样，他那样的人，谁都想要，却又谁都要不起，除了我。 一边觉着陆玺可笑，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任仲骞说：「我先进去，你调整好了再进来，别黑着张脸，惹高总不高兴。」 任仲骞还没转身，陆玺就抬手掸了掸被他拍过的肩膀，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我能出现，他就该感激涕零了。」 看着陆玺越过自己推开包间门进去，任仲骞一哂：「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 陆玺当然自信，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走。 任仲骞，包括风氧，很快都会完蛋。 「陆哥。」孙小梦一直在门口等着，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陆玺简洁地说：「待会儿我要是被人带走了，记得打电话给谢欢。」 「知道了。」孙小梦说，「哥你小心点儿，那高总不像是个善茬。」 陆玺看了她一眼：「接下来就靠你了。」 孙小梦没懂陆玺的言外之意，愣愣地点头。 陆玺坐回了位子，任仲骞也很快进来，带着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他端起陆玺的杯子倒满：「给，快敬高总一杯。」 桌上的其他人都眼红了，一个快被雪藏的艺人居然能被高总看上，还配喝这么贵的酒。 不像公司其他老总，这位高总年轻又帅气，是位不可多得的金主，从来也没听说他看上过谁，这回倒被陆玺捡了个便宜。 不过这陆玺也算是个极品了，公司里除了谢欢，还没见谁敢这么拽。长得好看，真就能为所欲为。 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眼神中，陆玺接过酒杯，轻轻晃了两下：「高总，敬你。」 酒杯轻碰后，陆玺仰头喝下，任仲骞和高总交换了眼神。 「高总说有事要先走，陆玺，你起身送送高总。」任仲骞这话里的意思不能再明显了。 陆玺搁下酒杯：「行，我送他出去。」 任仲骞笑了一下：「高总，您慢走，我陪这些后辈喝两杯。」 高总沖他点头，跟在陆玺后面出了包间。 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陆玺是老闆，高总才是要被潜的那一个。 眼看二人离开，孙小梦随后藉口跟上，看情况准备打电话给谢欢。 「陆总，后面有尾巴。」一直在后面的高总忽然跨步到陆玺身边，「用不用甩掉她？」 陆玺头也没回：「让她跟着我们去酒店。」 饭店楼下，车已经在等了。 陆玺坐进去，还没开口，高子瑞就对司机说：「开慢一点，保证后面的计程车能跟上。」 孙小梦已经拦到了车，并且跟上了他们。 陆玺看着后视镜，突然笑了一声：「任仲骞肯定想不到，他一直费力巴结的高总居然是我的人。」 高子瑞就是高总，他一直都是奉陆玺的指令行事。 「打算什么时候走？」陆玺问。 「今晚十点的飞机，您这边不需要我了，我会立刻离开。」 「十点……那你岂不是要错过一场大戏？」 「陆总说的是您和谢先生的……还是风氧和任仲骞的翻车现场？」高子瑞玩笑道，「很遗憾，前者我没有胆量看，后者我没有时间看。」 要不是早就选定了高子瑞，陆玺倒真愿意留这么个聪明人在身边，他勾了勾唇：「在欧洲好好干，许给你的职位，会一直是你的。」 翻出手机，上面几十条消息都是孙小梦发的，问他在哪儿。他没回，按了关机键。 「开快一点。」陆玺丢开手机，松了下领带。 高子瑞抬起手腕看表：「药效快开始了。」 距离陆玺喝下那杯酒，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刚才还镇定自若的陆玺，突然有些坐不住了，他身上开始燥热，喉咙干得发痒。 高子瑞看陆玺脸渐红，忍不住催促司机：「再快点。」又从座椅边上取了瓶水打开，「陆总，先喝点水。」 陆玺接过水，喝得还不算狼狈，药效才发挥了一点，他能忍耐，他还要等到谢欢过来。 第31页 只是喝水的时候，他总是想到谢欢，总是想到谢欢喝完水后唇瓣湿润的样子，他忽然又忍耐不了了。 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高子瑞扶着陆玺进去，两人迅速上楼。 孙小梦抓紧时间把定位发给了谢欢，看着他们进了房间，她就守在外面。 给谢欢发完消息，孙小梦又联繫了包圆圆：「你快来，我们这边事情大发了，陆哥喝了他们的酒，我怀疑那酒有问题。」 「好好好，定位我收到了，我马上就到。」包圆圆还在家里，急得不行，「谢哥那边联繫了吗？」 「第一个就联繫的他。」 包圆圆套上衣服，准备出门拦车：「你现在也别闲着，打电话给你们陆哥，干扰一下拖延时间。」 孙小梦说：「打不通，他手机关机了。」 ☆、018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对不起，您拨打——」 十字路口，红灯停在49秒。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通电话了，谢欢打到失去耐心，干等又着急，他再次划开通讯录。 任仲骞…… 高总…… 绿灯跳过的剎那，谢欢踩下油门，同时打通了任仲骞的电话。 任仲骞接了刚要说话，谢欢就道：「那个高总的联繫方式，立刻发给我。」 「你要高总的联繫方式？」任仲骞忽然想起什么，顿了顿说，「难道是为了陆玺？谢欢，人各有志，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愿意出卖身体，他要自甘堕落，你还管他干嘛？」 「我说立刻！」 「……好。」 算算时间，药效该发作了。高总那么急性，肯定早就得手了，谢欢去了看到那一幕肯定会很噁心陆玺。 想到这里，任仲骞心情好了不少。 「仲骞，怎么站在这儿？」 任仲骞抖了抖指尖，看向来人：「里面闷，出来抽根烟。」蒋泽源是风氧艺人事业部部长，跟他说话，任仲骞没端架子，「蒋总怎么才来啊，我们这儿都开始好一会儿了。」 蒋泽源没进包间：「看见吴总了吗？」 「没看见，庆典结束人就不知道去哪儿了。找吴总有事？」 不在？看来真的出事了。 蒋泽源摇头说：「没有。既然人不在，我先走了。」 「不进去喝两杯？」 「不了。」蒋泽源笑得很勉强。 这下不承认也得承认，跟陆玺斗，他斗不起。陆观松已经对他下了最后通牒，再不能解决这边的问题，他就要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不言而喻。 「是我蒋泽源，我有几句话要对陆总说。」他终究还是妥协了。 「你口中的陆总，指的是我们陆总，」高子瑞将手机搁在酒柜上，点开扩音，取出冰镇过后的红酒，倒了两杯摆在显眼的位置，慢悠悠道，「还是……陆氏集团的陆总？」 电话那边沉默许久：「……我们陆总。」 目光放到对面人的脸上，见他摆了下手，高子瑞才说：「你的意思陆总已经知道了，这几天你就把风氧所有艺人的资料做个汇总，明白？」 「明白。」蒋泽源应声。 他这样的人，高子瑞必须予以警告：「既然决定了背叛，那就做到彻底，不要期待能有回头的机会。你懂这个道理。」 结束跟蒋泽源的通话，高子瑞立刻起身到冰箱取来冰块和水。 冰水穿喉而过，并没能减轻身体的燥热，陆玺手指沿着杯口划过，他面色红得不正常，额头覆着一层薄汗。 「谢先生又打电话过来了。」在接蒋泽源的电话之前，谢欢一直都在联繫高子瑞，只是他一直没接。 「谢欢。」陆玺的声音微微发抖，药效持续了有一段时间，他都是在强忍着。 看完消息，高子瑞收起手机：「李秘书说，谢先生已经抵达酒店，我们该准备了。」 陆玺撑起身体站起来，很快因为腿软再度跌坐在椅子上。 难得见到老闆这样，就为了得到一个男人，也不知道值不值得。 「陆总，得罪了。」高子瑞把陆玺扶到床边，解开他胸前的几颗纽扣，转身走进浴室。 房间里一直没动静，这会儿忽然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蹲在门外的孙小梦急得跳起来敲门。 才敲了两下，谢欢就出现了。 「人在里面？」一路狂奔过来的谢欢喘着粗气，他一只手撑在门框上，一只手用力捶门，「妈的，居然不接我电话。」 「怎么办啊谢哥。」孙小梦已经没力气再敲了。 谢欢推开孙小梦：「你让开。」然后上脚踹门。 这家酒店的门特别结实，他连续踹了十几下都纹丝未动，反而引得隔壁的房客出来骂，说他们扰乱秩序，要报警投诉。 估计怕招来警察，高子瑞听见声音，不一会儿便穿着浴袍打开了门。 谢欢一怔，目光落在高子瑞的脸上，以及地上陆玺的外套。 「有事吗？」高子瑞闲适地靠在门边。 谢欢一下子火气上头，一拳挥在高子瑞脸上：「王八蛋！你他妈这是在强.奸！」单手抓起他又是一拳，「去死吧你！」 高子瑞被打了个趔趄，后脑勺撞在浴室的玻璃门上，表情吃痛：「这关你谢欢什么事？你情我愿，交易而已。」说得很无所谓。 第32页 「交易？是交易为什么骗他喝有药的酒？他就是被你强迫的！」谢欢越看高子瑞越不爽，这人简直不要脸，「敢做不敢认，要不要现在报警核实一下？」 那一下撞的不轻，高子瑞没缓过劲儿来，垂着脑袋。 谢欢以为高子瑞故意跟他槓，转头喊人：「孙小梦，报警！」 孙小梦被吓到了，站在门口，捂着嘴巴不敢说话。 这时，高子瑞突然开口：「别报警，我还没来得及动他。」 孙小梦也反应过来：「是啊谢哥，不能报警。」要是被外界知道陆哥被人带到酒店，就怎么也解释不清了。 谢欢渐渐冷静下来，拳头松了又紧。 真的不能报警，这会毁了陆玺的。可是他又不想放过高子瑞，这人实在是可恶，上次肖想自己还不够，这次居然连陆玺都想下手。 「我现在就可以走，你别报警。」高子瑞继续服软，抓了衣服往外走。 谢欢横了高子瑞一眼，声音冰冷：「下次就不再是打你一顿这么简单了。」到底没再动手，随他去了。 高子瑞带着一脸伤下楼，在大堂遇见了李秘书：「走吧。」 「怎么搞得这么狼狈？」李秘书忙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替他擦，「你嘴角都是血，脸也肿了，谁打的？」 「还能有谁？谢欢呗。」高子瑞想到第一次跟谢欢的饭局，「上次摸了他一下，他没把我手剁了，还真是手下留情了。」 「你就别贫了，赶紧去医院看看吧，距离登机还有两个小时，来得及。」李秘书架着他的胳膊，「走，我陪你去。」 两人刚上车走，一辆计程车就停在了他们开走的位置。 包圆圆下了车，找的零钱都没要，连奔带跑地赶到孙小梦发给她的房间号。 「我来了我来了，谢哥！陆哥！我……」眼前的场景惊得她目瞪口呆，「……没来晚吧？」 天吶，这是什么限制级别的画面？ 这是她能看的吗？ 真他妈疯了！！！ 陆玺衣衫半敞，浑身酥软地靠在谢欢身上，大口大口地唿吸着，念着谢欢的名字。 「谢欢，谢欢……」 热气喷洒在颈边，陆玺又浑身滚烫地贴着他，闹着他，谢欢快被磨疯了：「你他妈冷静一点，别在我身上蹭。」 谢欢一只手要扶着他，一只手又摁不住他，边儿上还站着俩小姑娘，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你们两个出去。」谢欢说，「把门关上，这不是你们该看的。」 没人动。 谢欢又吼了一声：「都出去！」最后一个字明显飘了，他自己听着都难为情。 就怪怀里的陆玺，唇瓣在他喉结附近擦来擦去，刚才还突然伸舌头舔了一下。 谢欢腾地就要站起来，被陆玺摁住肩膀。 「谢欢……」他低声痛苦地喊着，声音要哭了似的，「救我。」 「操，你这么骚干嘛！」谢欢没心情心疼陆玺，他更心疼自己被咬住的脖子，「我他妈还要怎么救你？」 陆玺像条狗一样在他脖子上到处啃咬，后面就是墙，谢欢躲不开，只好伸出胳膊抵在二人之间：「喂，你是要弄死我吗！」 陆玺胸膛起伏得厉害，谢欢感觉自己的手臂随着他的起伏在震动：「你振作一点，我带你去浴室沖水。」 「不，我不要……」陆玺还不放弃，头一直往谢欢颈窝里埋。 谢欢只好一次又一次地把陆玺往外扒，心里告诉自己：别计较，他现在就是条疯狗。 可他错了，疯狗不会把手伸到他衣服下面，疯狗不会得寸进尺地想进去。 他实在忍不了了。 「哥你别着急，陆哥他只是暂时被酒迷了心智，喝点水冷静冷静就好。」眼看谢欢就要抬脚踹人，一旁围观的包圆圆赶紧端了手边的水送去。 一着急还拿错了，水在旁边，她拿的是酒。是高子瑞事先倒好的那两杯。 孙小梦刚要提醒包圆圆，就听她「啊——」地大叫。 陆玺的外套不知何时到了脚下，这一跤绊的，包圆圆把两杯酒全都浇到了谢欢身上，高脚杯也碎了一地，幸好孙小梦及时拉住她，她才没摔在玻璃渣上。 「谢哥，对不起。」包圆圆搓手，「我不是故意的。」 红色液体从发梢滴落到锁骨，湿了胸前大片布料，谢欢狠狠看了她一眼，脸色黑得吓人。 这下包圆圆是真慌了，孙小梦也不敢再待了，匆匆忙忙逃离现场。 「砰——」门被摔上。 而谢欢因为一时松懈，踹出去的腿被陆玺拉住，连着整个人被他抱起，扔到床上。 陆玺将谢欢的双手举过头顶，欺身上来，从下巴开始吻。 连绵的吻将要落到唇上，谢欢偏过头：「陆玺，你是真疯了。」 也许是疯了吧。 谢欢身上醉人的冷香，将他仅存的一点理智彻底摧毁。 陆玺无数次幻想过像今晚这样，肆无忌惮地舔舐谢欢的下巴，占据谢欢的视线。迷离的目光中，谢欢凝视着他，迎合着他。 「让我一次好不好？」 只有借着这次「意外」，他才能如此疯狂。 他掰过谢欢的下巴，低低地说：「就帮我这一次，好不好……」 「你给我滚开！」谢欢不能容忍自己被人压在身下，极力躲避他的吻，「我警告你陆玺，你要是敢那么做，我非阉了你不可！」 第33页 谢欢想救他，但不是这么个救法。至少不能牺牲自己给他上。 ☆、019 他知道不能再继续了。 「好，我给你！」 听见这声，陆玺抬起头，浑浊的眼里掺着一丝清明。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药其实没那么厉害，他一直都是清醒的。 「我可以给你。」谢欢见陆玺不动了，赶紧说，「但是咱俩换换，我要在上面。」 陆玺愣愣地看着他：「真的？」 谢欢没有回答，抵在他肩膀上的手臂忽然用力，一个翻身将陆玺压在下面。 「小欢……」 「嘘，你安静一点。」 第一次见，他就是被谢欢的声音勾去的。那是一种既清澈又醉人的感觉。 「咔——」皮带扣子解开的声音清晰可闻。 谢欢坐起来：「帮我、把扣子解开。」 陆玺跟着起身，把头钻到谢欢胸前。 谢欢拉开了他，又把他摁倒，边喘息边说：「用手。」 这个时候陆玺肯定听他的话，乖乖地伸出手。 脑子还算清醒，手指却颤抖不已，解了几次都没能解开。 正想使蛮力扯开的时候，双手突然被抓住，下一秒手腕被自己的皮带缠住。 「谢欢！」陆玺一怔。 谢欢没看他，快速绑住了他。 陆玺开始挣扎：「放开我！放开——」 「别叫了。」谢欢抬起手掌捂住了陆玺的嘴，喘了口气，「我不会害你，也不会扔下你不管，别怕。」 陆玺不死心地看着他，眼神中透着乞求。 冰凉的水柱沖在脸上，浸湿全身，陆玺终于放弃了挣扎。 谢欢不会纵容他了，他要被迫清醒了。 短暂的快乐，结束了。 就不应该只喝一杯，至少不该让自己一直清醒。 因为清醒着，他做不到完全地不顾谢欢的感受，他在乎谢欢，所以才那么求他。 还是失败了啊。 谢欢丢开淋浴头，手背贴在他的脸上：「还是很烫，你躺着再泡会儿吧。」 看他没有发疯的趋势，谢欢解开了他的手，然后起身要走。 「别走，」陆玺手一被松开就抓住了他，「……别留我一个人。」 「我去换件衣服。」 「我不会再那样了。」陆玺垂下眼皮，「求求你，别留我一个。」 陆玺算是把谢欢的软肋抓得准准的了，他最看不了别人可怜的样子，所以才会一再地纵容陆玺在他身上撒野。 有很久没在谢欢面前装可怜了，好不容易转变的一点形象又坍塌了。他本想一点一点恢復本性，却又在触碰到困难后，瞬间退回起点。 没办法，装可怜对谢欢永远最管用。 「别走，好不好？」陆玺从小到大没哭过，现在也没想哭，只是脸上的水痕，显得他哭过。 「不许哭！像个爷们儿一样！」谢欢说，「不就是被人坑了一次吗，你等着，明天我就去帮你报仇。」 陆玺余光瞥见他湿透的衬衫，瞥见他脖子上被自己咬出的痕迹，突然感觉又不好了。 很久之后，陆玺突然开口说：「你能不能……」 「操！」谢欢看见他那里，烦躁地把毛巾甩他脸上，「你他妈就不会自己让它消停啊！老子不伺候了！」 陪他一会儿就算不错了，居然还厚着脸皮要求这要求那，这人真是一点分寸都没有！ ☆、020 国庆过后，树叶开始枯黄，天气还没到冷的地步。 从医院出来，李秘书载着高子瑞赶到了机场。 「给。」李秘书从后备箱拎了一个包过来，「天气预报说欧洲那边已经开始冷了，这里面是几件厚衣服，你在那边自己保重。」 「什么时候收拾的？」高子瑞根本就没想带行李，在那边一切都买的到。 「我没去你家。」李秘书把包塞进他手里，「随便在网上买的几件便宜货，你凑合穿吧。」 「麻烦你了。」高子瑞碰了碰嘴角的伤口，看着他。 「我本来就是做人家秘书的，最擅长收拾烂摊子。这下好了，送走了你这个烂摊子。」 「别太难过，欧洲的冷风吹不到春溪，但我可以随时回来。」高子瑞玩笑似地说。 李秘书拍了拍高子瑞的肩膀：「快走吧你，等会儿误机走不了，被陆总知道你就完了。」 「柏宇——」 正当他拉开车门的时候，身后传来高子瑞的声音：「再见。」 李柏宇回头一笑：「再见，高子瑞。」 多年挚友从未分开，即便有不舍，临别也要笑着说再见。 高子瑞跟李柏宇挥手告别。他这次去欧洲，为的是给自己挣得远大的前程，只能暂别友人。 李柏宇坐在车内，等待飞机起航的期间打开手机，上面几十通未接来电。几乎每间隔几十秒对方就会打过来，最后一通是在晚上六点之前，六点过后，手机再没震动一下。 李柏宇看着那个号码沉默了一分钟，按下了回拨键。 居然真的通了。 「餵。」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事情被揭发？又从哪里得到警察要抓我的消息？」 「吴总，既然您人都已经逃到泰国了，就没必要知道这么多了吧。」李柏宇说。 第34页 吴总诧异道：「你知道我在哪儿？」 「我老闆总说我笨，但您好像比我还不聪明。」李柏宇笑了下，「号码都不换，是生怕警察定位不到你吗？」 「你什么意思？」 「可惜畏罪潜逃不会加重刑罚，否则像吴总你这样的人渣，得在牢里蹲到死吧？」 「嘟嘟嘟……」那边突然挂了。 李柏宇摇摇头。 果然，不光高子瑞，就连他自己，跟着老闆久了，吓唬人都是一套一套的了。 手机屏幕显示22点整。 航班起飞，李柏宇看完头条上推送的热门新闻，合上手机，启动车子往陆玺所在的酒店开去。 陆玺靠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手机刚刚开机，就收到了李柏宇的消息。 一切正如他所料，吴总在得知风氧出事后，第一时间就捲款逃亡，居然还逃出了国。 根据高子瑞拿到的内部资料显示，风氧光近几年的收支，里面不清不楚的收益加起来就有几十亿。 风氧自创立以来，干的净是些龌龊勾当。公司高层内部勾结，一边披着影视公司的皮，一边做起了皮条客的生意，居然还被他们做成了国内数一数二的影视公司。 真是讽刺。 拿着登不上明面的钱，随随便便投资几部电影，赚回来的，就都是合法的收入。至于投资多少，又赚了多少，全是由他们自己决定。 这在娱乐圈并不罕见，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风氧倒霉就倒霉在，陆玺想搞它，加上最近上头严打，刚好撞在枪口。 高子瑞只是他安插的一步棋，没想到随便挖挖，挖出了这么劲爆的内容。还得选个合适的时间检举给有关部门，就等着在风氧三十周年庆这天，让一切结束。 下午在化妆间，陆玺见谢欢为吴总生气，他说「吴总那样的人，出事早晚而已」，然后转头就让李柏宇把警察要来的消息泄露给吴总。 不为别的，就为看他仓皇而逃，又狼狈被抓的场景。 那个吴总也是蠢的可以，竟然把他当成了自己人，以为他会救他吗？ 陆玺忍不住发笑，此时身后传来谢欢的声音。 「打电话给你助理，叫她去买件干净衣服。」谢欢繫着浴袍出来。 陆玺关闭了新闻界面：「好。」 * 「谢哥和陆哥在里面待了快两个小时，怎么还不出来？」包圆圆看着手机屏保说，「这都十点了。」 孙小梦也扒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去，陆哥这么勐的吗？」她琢磨琢磨又说，「可能是因为那药，所以久了点？」 「那我们谢哥咋办，他会不会吃不消？」包圆圆着急，「哎呀不行，谢哥明天还要参加公司的发布会，不能下不了床啊！」 她说完，做出要敲门的姿势，又硬生生卡住，回头问：「你怎么不拦着我？」 「因为我也想看。」孙小梦嘿嘿地笑。 呃……被发现了。 包圆圆是又想看，又不敢看，和孙小梦一起扒门缝偷听都心惊胆战的。 「算了，我还是给谢哥打个电话提醒下吧，不能——」看到网络推送的新闻，包圆圆呆住了，「天哪，这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孙小梦把脸凑过来，瞬间也呆住了，「天哪，咱们公司要完啊！」 孙小梦正要打开自己的手机搜索风氧，陆玺的一通电话突然打进来。 「出去买几件干净的衣服送过来。」陆玺说。 「哦哦哦，」还没从刚刚的震惊缓过来，孙小梦无心多想，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公司完了，「我现在就去买，买好了立刻送过来！」 「不急。」陆玺声音听起来很悠闲，「慢慢来。」 说完电话，看了看背对着他擦头的谢欢，陆玺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走毛巾：「今天谢谢你。」 谢欢仰起头让他擦：「下次别什么人给的酒都喝，否则你有几条命都不够他们玩。」 「那我是不是……脏了？」 「少来，你他妈脖子上连个吻痕都没有。」一看就知道高总是真没来得及碰陆玺，谢欢嘆了口气，「倒是我，被你这条疯狗咬破了相。」 陆玺忽然停下了擦头的动作，手指慢慢下移，触碰到谢欢锁骨上的红印：「很疼吗？」 「废话，咬你你不不疼？你他妈真是属狗的！」谢欢打开他的手，「别碰老子！」 陆玺顿了顿，说：「是怕再有感觉吗？」 「我是个男人，有感觉很正常。」谢欢又补充了句，「但那会儿主要是因为你太骚，我一般只喜欢女人。」 陆玺没说话，看上去不太高兴。 谢欢安慰他说：「今晚的事我不在意，你也别太当回事。大家都是男人，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别被人挨了碰了就说自己脏了，反正又没真进去，忘了算了。」 忘了？他怎么能忘？ 费尽心思才得到这么一点，谢欢居然叫他忘了？ 谢欢拍了拍他的脸：「别丧着了，待会儿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就去找任仲骞算帐。」 任仲骞真是越来越嚣张了，陆玺要是自愿的他无话可说，但今天这情况，陆玺显然是被任仲骞坑了。 谢欢真心拿陆玺当朋友，拿陆玺当弟弟。弟弟被人欺负了，他这个做大哥的就不能放着不管。 第35页 陆玺很单纯，很好逗，特别有意思，还爱管着自己。要他不是个男人，就跟自己的小媳妇儿似的。 「哥对你好不好？」谢欢摸着他的头问。 「好。」陆玺点头。 谢欢喜欢被人崇拜，喜欢真诚的崇拜。这一点陆玺完全能满足他。 「是吧，我也感觉我对你好，比对我亲侄子都好。我也从来没这么帮过别人，毕竟他们都比我厉害。」 陆玺抬头看他。 谢欢转过身，苦笑说：「也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感觉自己无所不能，感觉自己可以依靠。」 「这本来就是事实，」陆玺绕到谢欢面前，盯着他说，「谁敢说你不好？」 谢欢扯了扯嘴角：「没人敢说。」 没人敢当面说，他们都是背后说，他也早习惯了。 门铃忽然响了，孙小梦和包圆圆带着衣服，一进来就四处张望。 「哥，你们要的衣服。」 「放那儿吧。」 「那个，哥……」 谢欢看了她们一眼：「有事？」 「就是……」看样子谢哥还不知道风氧出事了，包圆圆掏出手机，「哥你自己看吧。」 ☆、021 才不到一会儿，风氧的丑闻在网络上就已铺天盖地。 媒体刚开始得到消息，写通稿还稍加收敛，尽管他们心中对此早已深信不疑。直到风氧高层挨个被请走，各家媒体才开始争先恐后下笔实锤。 再之后，风氧以往的一大批解约艺人，纷纷在网络上哭诉自己的悲惨遭遇。 仿佛所有人约好了，在这一刻伸脚，将风氧死死地踩进烂泥里。 从前有多么风光，如今就有多么落魄。 谢欢看着新闻，不禁唏嘘。 其实他对风氧还是有些感情，毕竟这是他签的第一个公司，除了在某些方面，风氧真的待他还算不错。 这在大多数艺人中是少有的，因此，在一些媒体逐渐曝出风氧的污点艺人后，「谢欢」两个字，又被送上了热搜。 【刚出道一年就这么红，怎么可能一点付出都没有？】 【就是，没有付出哪来回报，谢欢必须是风氧劳模，陪老闆的时间比他拍戏时间都长。】 【我在谢欢剧组做过群演，他演戏的时候，后面一群助理跟伺候爷似的，动辄还要被他打骂。】 【娱乐圈第一美，当然干什么都是对的。】 【就这粉丝还跟那儿洗地呢，没有金主爸爸，谢欢凭什么这么拽？】 …… 看完这些评论，谢欢气得恨不得把手机砸出去。 冷静过后，他坐在车里，回想自己这一年。 真的太顺利了。 他很清楚自己从来没对资本低过头，网上对他的评价都是无稽之谈，然而有一点他们没说错，他是个没有实力的演员，他靠的，只是一张脸。 娱乐圈提起谢欢，没人记得他有什么作品，只知道他长得过分好看，说是天仙也不为过，不努力老天都追着餵饭吃。 谢欢闭眼伏在方向盘上。 或许他真的不应该暴露在公众的视线里，就像他父亲说的，他这样，实在是够丢人现眼。 座椅上的手机震动不停，谢欢疲惫地支起身子，在看清打电话的人后，他既喜又惊。 强忍住情绪，谢欢开口道：「爸。」 过了许久，梁利国才发出声音：「听说风氧出事了。」 梁利国最近一次联繫谢欢，大概还是去年谢欢刚离家那会儿。 谢欢不知道他爸现在来电话，又突然提这个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坏事，正好趁这次离开那乌七八糟的地方。」梁利国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我对你已经够宽容了，当年在部队里，谁敢这样逆我，我非得……」 谢欢安静地听着，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打断谁腿的话，可这次他爸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 「你现在立刻回来认个错，从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他用命令的语气说。 谢欢讽刺地笑道：「从前？我从前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我无非就是没听你的话，我不想读军校，我就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怎么了？」 他抽了口气：「爸，我知道你觉得我丢人，我没有大哥有出息，我甚至比不上樑翊，但那又怎么了？你是国家的英雄，你的儿子就非得跟你一样吗？」 「你是铁了心要忤逆我吗？」 年逾古稀的梁利国并没有一般老人的慈祥，他还是和年轻时候一样，喜欢用气势压住人，威胁人：「谢德华，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过了这次，你就再也别想我会认你这个儿子。」 谢欢心里一凉，忽然觉得瞭然。 他爸有他大哥那么优秀的儿子，还有梁翊那么优秀的孙子，又怎么会在乎他呢？ 那边早已挂断，谢欢捏着手机。 他心高气傲，又卑微如尘埃。 他的人生，永远都是在做强制选择。 他受够了，也不想再忍受了。 谢欢打开车窗，身体向后倒去。 黑沉沉的天，压得人心口发闷。 平静的夜，忽而颳起一阵凉风，吹拂过脸颊，带走热度。 就这样吧，好好地做谢欢，不要再为讨别人的喜欢而活。 街边路灯长亮，停留许久的玛莎拉蒂终于重新启动，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 第36页 「陆总，谢先生他……」李柏宇看见这一幕，心存不忍，转头询问老闆，「需不需要找人删掉网上那些恶评？」 「悠悠众口，如何堵得住。」要是真那么容易，他怎么可能让谢欢难过。 「好歹也要做些什么，谢先生这样，真的很可怜。」李柏宇说完又后悔，作为一个秘书，他只需要按指令做事，「对不起陆总，我没有轻视谢先生的意思。」 陆玺笑了笑：「你说的对，我是要做些什么，但不是现在，更不是简简单单地删去网上对他不好的言论。」沉默了一会儿，让司机开车，「走吧，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处理。」 翌日，二人都没有去学校。 谢欢让助理跟辅导员请了假，近期他绯闻缠身，出门肯定会被穷追不捨。 至于陆玺，搞垮了风氧，剩下的时间当然要继续对付任仲骞。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如果不是他，陆玺也不会闲得去管那个公司的腌臜事。 这天，谢欢给陆玺发了消息： 【今天不方便出门，任仲骞那事先搁着，过两天我去找他，你放心，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陆玺看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车上，他回道：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找他的。】 【谢欢：别一个人去，他那人心思多，你弄不过他。】 【陆玺：我跟他讲道理，不行就回来。】 过了一会儿，谢欢回了句「随你」，陆玺发给他一个微笑。 「陆总，到了。」车停在一片高档住宅区，李柏宇出声提醒。 陆玺收起手机，从李柏宇手上接过一个文件袋，翻开那薄薄的几页纸，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陆总，任仲骞出来了。」 陆玺点了点头，李柏宇接着下车，拉开陆玺那边的车门。 任仲骞此时正要赶往公司，看见陆玺愣了愣。 陆玺怎么知道他家住哪儿？而且陆玺坐的车，绝不是一个普通富二代买得起的，更何况陆玺一个穷学生。 他满腹狐疑地看着陆玺：「这是高总的车？」 陆玺没有回答，指了指他家那栋楼：「不请我进去坐坐？」 今天的陆玺跟以往不太相同，任仲骞在他身上感到了死亡的气息：「我还有事要出门，你有话就在这里说。」 「我在哪里都可以说，但你应该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丑事吧。」陆玺转了转脑袋，手里的文件露出一点抬头。 瞬间，任仲骞目眦欲裂，噼手要去夺那文件。只是没等他接近陆玺，身后的保镖就将他双手架住。 「本事挺大啊你，不光自己吸，竟然还敢私自贩运，做起生意来了。」陆玺抬起手中的纸张拍打着他的脸，讥笑说，「你是想钱想疯了，还是单纯想找死？」 任仲骞头皮发麻，双腿开始打颤，如果不是被两个保镖架着，他现在应该已经跌在地上了。 进到任仲骞的房子，两个保镖立刻松手，把他丢在地板上。 「你想怎么样？」任仲骞觉得陆玺既然来找他，肯定是要藉此提要求，「如果你是要钱，要多少都没问题。」 陆玺摇头：「要钱没意思。」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任仲骞不自觉吼了起来。 陆玺却心情很好，悠闲地泡起了茶：「坐啊，我没让你跪着。」 任仲骞在自己家里反而浑身不自在：「陆玺，我说真的，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他盯着陆玺搁在手边的文件袋，「只要你替我保密。」 「是你蠢还是我蠢？」陆玺看着任仲骞，可笑地说，「费了这么大劲才抓到的把柄，你叫我替你保密？」 任仲骞紧紧地捏着拳头，陆玺的身份没他想的那么简单，他当初怎么能查都不查就把他带进公司呢！ 脑海中浮现出他进公司的事，任仲骞忽然醒悟过来：「风氧……也是你检举的？」 现在想来一切都很可疑，但也一切都晚了。 烫过茶具后，陆玺拿起茶匙往杯子里拨进茶叶，然后提起水壶说：「风氧就是浑浊不堪的一潭水，我高兴就派人进去搅一搅。」 开水滚过，捲曲的茶叶舒展开来，他就将水全部倒掉，看着剩下的茶叶：「一旦我不高兴，抽干了水，露出潭底的污垢来，大家就都别玩了。」 「你就不怕我跟你鱼死网破？」任仲骞心中警铃大作，如果他只是陆玺的玩物，怎么还能全身而退呢？ 「你是其中的一条死鱼没错，我却不是那张网，抓住你的是法网。你没干违法的事，我能把你怎么样？」 任仲骞咬着牙问：「既然你不肯放过我，那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为了羞辱你。」陆玺简短地说。 「因为谢欢？」这是任仲骞跟陆玺之间唯一的过节，这说来可笑，任仲骞自己也笑了，「就因为我喜欢他？」 「谈喜欢，你不配。」陆玺把杯子摔在桌子上。 茶叶溅到任仲骞的手上，很快由温热转为冰凉。 他知道自己退无可退，说话也不忌讳了：「你以为你又有多高贵？你跟我一样，不过就是惦记着把他拉上床。早知道今天会栽在你的手上，我就不应该放过他，我就应该直接一点，用强的，也不会便宜了你。」 「死到临头，你还敢惹怒我？」陆玺抬起眼，眉间透着狠戾，茶杯被他死死捏在手中。 第37页 ☆、022 身后的保镖就等着老闆一声令下，好去教训眼前这个口出狂言的人。 谁料等了又等，陆玺松开手，笑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你签下谢欢，给他无尽的优待好处，一方面是觊觎他，想获得他的好感。」 「另一方面，你让张权胜推掉了他所有的好剧本，不停地给他接烂片，让他根本没时间和机会提高演技，为的就是毁掉他，让他在业界口碑尽失，只能待在你身边。」 「我说的对吗？」 「你——」他这心思从来没对别人说过，陆玺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陆玺揶揄道：「所以我跟你可不一样，你想毁掉他，而我要成就他。」 他忽然顿了顿：「不过有一点你倒是没说错。那一夜，谢欢对我特别温柔，就因为你的药，他担心我难受，都不忍心推开我，还主动献身帮我。」 原来那杯酒成全的不是高总，竟是他陆玺。 任仲骞脸色逐渐阴暗下来，他哼了一声：「你别以为自己赢了，就算要去坐牢，我也会在坐牢之前，在谢欢面前揭穿你的真面目！」 「你可以试试看。」陆玺摊了摊手，「哦对了，你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陆玺一副有恃无恐，又咄咄逼人的姿态让任仲骞汗毛直立。 「张、权、胜。」陆玺一字一顿，丝毫没有笑意的脸色显得阴森可怖，「他可是你的好帮手，你怎么忍心就这样把他送出国呢？」 「……你做了什么？！」 「我当然是做了一件好事，」陆玺走到任仲骞面前，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俯下身说，「今天之后，你再去找谢欢，看他还会不会相信你的话。」 任仲骞身体僵硬地瘫在地上，他连最后一丝筹码都没有了。 「下次要威胁人，记得先搞清楚局势，更重要的是，搞清楚对象，你究竟玩不玩得起？」陆玺抽了桌上一张纸巾，「不过很遗憾，你已经没有下一次机会了，你出局了。」 轻轻放手，纸巾飘落在任仲骞的身上，比什么都轻，却又压得他喘不上气。 见任仲骞犹如一条丧家之犬，陆玺心情大好。 谢欢身边的苍蝇，终于被他彻底清走了。 李柏宇看出陆玺心情不错，上了车，便对他说：「陆总，就在刚刚，网上关于谢先生的新闻全都被撤掉了。」 谢欢自己不可能去做这样的事，风氧的公关现在也没空管他。 陆玺问：「谁做的？」 「是您的母亲，钱静涵女士。」李柏宇把平板递给陆玺，「这里是钱静涵女士支付给各平台费用的收据，差不多有一千万。」 陆玺大概地翻了几页，忽然收到母亲的简讯。 【钱静涵：咱们家宝贝受委屈了，妈妈现在人在纽约不能马上回去，你一定要好好安慰他。】 【陆玺：好。】 【钱静涵：对了，时装周上有一款风衣特别适合咱家欢欢，等妈妈回国，你回家一趟带去给他。】 【陆玺：好。】 【钱静涵：儿子，你就不能多几个字给妈妈？】 【陆玺：可以。】 【钱静涵：那你告诉妈妈，欢欢他还喜欢什么，妈妈想给他准备一份礼物。】 【陆玺：喜欢我。】 【钱静涵：……】 【钱静涵：我还是看着买点儿吧。还有，儿子啊，妈妈发现你最近的脸皮有点厚，没事记得自己搓搓。】 退出了跟母亲的聊天界面，陆玺点开了谢欢的头像： 【我跟任前辈谈妥了，他刚刚还向我道歉了呢[微笑emoji]】 手机震动的声音被掩盖，谢欢暂时错过了陆玺的信息。外面人按门铃又很急促，他不自觉地加紧了步伐。 「叮咚、叮咚、叮咚——」 直到打开门，谢欢眉头一皱：「你他妈居然还敢来？」 张权胜的出现并不是巧合。几个星期前，他为任仲骞做完了最后一件事，拿到一笔钱正打算出国，忽然被一群黑衣人截住。 一顿毒打后，他又被带到了陆玺面前，陆玺让他在这一天来找谢欢，他不敢不来。 谢欢捏紧了拳头，正要上前一步，张权胜就条件反射地跪下抱住头：「对不起，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别打我！求你别打我！」 「怎么？」谢欢才意识到张权胜现在是鼻青脸肿的状态，「你这是被人打了？」 张权胜结结巴巴地改口：「没没、没有，都是我自己摔的，没有人打我，没有人打我。」 谢欢又不是傻子，才不会信他的鬼话，他这样像得罪了什么人，不过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要是不想再被揍一顿的话，我劝你趁早离开，不要待在这里碍我的眼。」谢欢对他没有同情，说完就要关门。 张权胜着急地往前爬了爬：「等等，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现在还不能走，不完成陆玺让他做的事，他也不敢走。 他好像真有什么非说不可的大事。 谢欢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他进来：「说完就滚。」 张权胜踉跄地爬起来，进门前回头看了眼外面，又被对方警告的手势吓得六神无主。 「说吧。」谢欢无意间瞥见了张权胜手臂上的伤痕。 谢欢不是不恨张权胜，作为他曾经的经纪人，张权胜的背叛让他心痛又心寒。可他却总是心软，他没法对一个满身疮痍的人｜拳打脚踢。 第38页 张权胜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忏悔道：「谢欢，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背叛你。之前的照片是我偷拍的，也是我发给那些媒体，到处散布你跟人约.炮的假新闻。」 「说完了？」这些谢欢早就知道了，再听一遍也没什么意思。 张权胜继续说：「虽然那些都是我做的，但我是受人指使。」 「受谁指使？」 「任仲骞！都是任仲骞让我干的！」 没等谢欢问，张权胜一股脑儿全说了：「任仲骞一直对你有非分之想，他派我跟踪你，偷拍你，完全是为了满足他的私慾。他想独占你，但你身边忽然出现了个陆玺，他很嫉妒，所以他想利用那些照片传出你和陆玺的绯闻，这样你就会厌恶陆玺。」 说的全是实情，这些并不是陆玺教他编造的。 谢欢脸色苍白，他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只是为了独占他？这简直荒唐！ 任仲骞是变态吗！ 接下来，张权胜又把这一年，任仲骞指使他推掉谢欢工作的理由说了出来。 谢欢再次震惊，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了。 「就是这些，我全都交代了，求你原谅我。」张权胜只要一动，浑身的骨头都疼，但他还是不敢不听陆玺的话，一定要跟谢欢磕头认罪。 谢欢气得抬起一脚：「滚出去。」 张权胜连滚带爬地走了。 谢欢闭上眼睛，脑中闪过这一年跟任仲骞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他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想起他曾经不止一次地触碰过自己…… 操！真他妈噁心！ 抓起桌上的花瓶，谢欢连续砸了三四个，不解气，又拿拳头砸在墙上。白色的墙面染了血，他才慢慢停下。 看见这一幕的陆玺面无表情，转身就甩了张权胜一个耳光。 力度过大，打得张权胜摔在地上：「陆、陆先生，我都按照您的吩咐做了……」 「可我没叫你让他伤心啊。」陆玺头也没抬，接过李柏宇递来手帕，一根一根地擦着手指，「谢欢的手受伤了，你的手，我看就别要了吧。」 张权胜满目惊恐：「不，您不能这样，我什么都按照您说的做了，您不能——」 保镖立刻堵上了他的嘴，将人拉走。 陆玺站在马路对面，遥遥地看着谢欢。 真想现在就把他抱在怀里，安慰他，亲吻他。 ☆、023 谢欢看到那条消息已经是傍晚了，怒气才消的他，一看见手机里「任前辈」三个字，又变得火大。 谢欢最讨厌的就是被欺骗，从此，任仲骞在他这里算是彻底死了。翻开手机，将所有关于任仲骞的联繫方式拉黑，他再也不想见到那个变态！ 连同陆玺发的那条消息，他都删了个彻底。 躺在沙发上，谢欢开始思考，据他知道的消息，风氧这回是真的完了。一旦风氧破产，而且暂时没人接盘的话，他跟风氧的合约就会作废。 是要重新选择一家经纪公司吗？ 不，这一年他该挣的都挣到了，金钱，人气，他都不缺。 暂时不用为生活发愁，所以是时候沉下心来好好学习了。他才二十岁，一切都还来得及。 短短几天，这一场闹剧就以风氧破产被法院查封收尾，与此同时，风氧旗下的艺人纷纷提出了解约，谢欢和陆玺都在其中。 成功解约的二人当晚就约了一起吃饭。地点是陆玺定的，一家相当高级的西餐厅。 「怎么着，你这是突然发财了？」谢欢打量着餐厅的装修，这应该不是陆玺的消费水平。 「是啊，我妈上个月买彩票中了大奖，扣税之后还有好几百万，现在我是个有钱人了，当然要请你吃大餐。」陆玺伸手叫服务生点餐。 「真的假的？」谢欢见他说的认真，不像是开玩笑，「那你家里人不反对你学表演了？」 「以前他们反对是因为家里穷，现在家里有钱了，供得起我了，还有什么理由不让我上学？」 谢欢还半信半疑的样子，这时服务生倒了酒，陆玺举杯：「来，让我们举杯，敬自由。」 真是有钱了，连气质都变了。 从前陆玺在自己面前是个唯唯诺诺的弟弟，现在跟变了个人似的，举手投足都不再像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年。 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少年，真的让他耳目一新。 谢欢只知道陆玺长相斯文英俊，虽然生活习性像个老人，但到底还是十九岁的大男孩。他总是嘲笑他装老成，却不知道，原来西装穿在他身上一点违和感都没有，竟然还很合适。 就像陆玺自己说的，他穿别的，真的没有穿白衬衫和西装登样。 陆玺不想永远只做谢欢眼中的弟弟，他要在不经意间改变，让谢欢看到他的魅力。他放下酒杯：「我脸上有脏东西？你一直盯着我看。」 谢欢就是一下子看得太多，有些不适应：「现在我连看你都不能看了呗？是这个意思吗？」 「没有，可以看。」陆玺笑了笑，「我就是随口一说。」 笑起来倒还像那么回事儿。 谢欢心里稍微舒坦了，喝了口酒，问陆玺：「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要继续签公司吗？」 「目前没有这个想法，我还是个学生，现阶段应该好好学习，磨练演技，将来才能在演艺圈有所作为。」陆玺说。 第39页 谢欢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今年大二，你大一，至少我们还能做两年的校友。」 在各自奔赴前程，各自拥有事业之前，他们还能再过两年清闲的日子。像朋友一样吃饭聊天，像朋友一样互相关心，这样多好。 晚饭后谢欢打算回家，临别前，陆玺把一个印着logo的纸袋放在副驾驶。 「给我的？」陆玺这袋子从吃饭就揣在身上，谢欢还以为是陆玺自己的东西，没想到竟然是送给他的。 陆玺笑着说：「我妈知道你这段时间很照顾我，所以特地给你买的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替我谢谢阿姨。」 谢欢开车回到家，看到乱糟糟的沙发和一塌煳涂的厨房，突然想起他跟陆玺的那份「劳务契约」。 手里的纸袋沉甸甸的，印在外面的logo格外显眼，谢欢知道这个奢侈品牌，他自己就是这家的常客。 看来陆玺现在是真的不缺钱了，以后应该就不会跑到他家里烧饭洗衣了吧。 谢欢心里想着，一边翻开袋子。 总共有三个盒子，最上面是盒手工曲奇饼干，他以为中间一盒也是吃的，打开一看，居然是八根金条。 他满脸疑惑，这盒是不是陆玺的妈妈放错了？ 为此谢欢还特地打电话给陆玺确认。 陆玺这会儿像是在家，电话一通，只听见一个遥远的女人声音：「是欢欢的电话吗？快给我接！快给我接！」 「喂，欢欢，喜欢妈——」被儿子眼神阻止，钱静涵才不情不愿地改口，「喜欢阿姨送你的礼物吗？」 「阿姨，我打电话是想问，袋子里有八根金条，你是不是放错了？」哪有人没见过面就送这样的礼物？ 「没错没错，就是八根，八寓意好，还是你喜欢九？长长久久也不错哦。」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谢欢刚想解释，那边就换了人。 「我妈的一点心意，她想送，我真的拦不住。」 「陆玺，你妈妈是不是对我们的关系有什么误会？」尽管陆玺阻止得快，钱静涵脱口而出的那声「妈妈」，谢欢还是听到了，「不然她怎么会送我这么多礼物？」 翻到最底下，是一件黑色的长款风衣，谢欢一看就很喜欢，因为很适合他。 那边陆玺沉默了几秒：「我妈她是有点误会，国庆假期回家，她看我穿的很好，就以为……」 「以为？」 「以为我被你包.养了。」 「什么？包.养？」谢欢听完直笑，「我会包.养一个比我高的男人吗？你妈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会慢慢跟她解释的，你别生气。」 「我生什么气？现在你妈以为被包.养的是你，当人媳妇儿吃亏的又不是我。」谢欢白捡个媳妇儿，且乐着呢，他开玩笑说，「所以你妈送的这八根金条，实际上是你的嫁妆？」 「……也可以这么算。」 「得了，不逗你了。东西放我这儿少不了，等你跟你妈解释清楚了，就把东西拿回去。」 谢欢其实并不在意金条，相比之下，他更喜欢的是那件风衣，以及他正在吃的曲奇饼干。 黑色风衣配上他一米八四的身高，真是怎么看怎么潇洒。他叼着饼干，低头整理腰间的带子，腿上挂着的猫跳起来，要抓垂下的衣带。 谢欢躲开，它还不高兴了，无奈只好从桌上拿来逗猫棒：「小坏蛋，玩这个。」 果然猫咪的视线被转移，专心玩逗猫棒去了。 谢欢整理完风衣，站在落地镜前左照右照。不得不说，陆玺妈妈的品味真是不错。 ☆、024 都说男人有钱了就会变心，但陆玺好像是个例外。也不对，朋友之间不能用变心来形容。 只能说，陆玺好像确实特别喜欢待在谢欢身边，哪怕后来谢欢不再支付给他工资，他也是勤勤恳恳，投餵了谢欢两年。 以前是梁翊，现在是陆玺，他们一个一个，仿佛致力于把他养废。 很明显，他们成功了。 二十二岁的谢欢，依旧是那个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大少爷。 现在谢欢离了谁都行，就是不能一天不吃陆玺做的饭。两年了，只要陆玺超过两天没来，谢欢家里一定乱成一锅粥。 散落四处的衬衫外套，各种花色的猫糰子满屋跑，踩得上面全是泥爪印，简直让人看不下去。 好几次沈齐带着顾景来餵猫，看见这一派景象都忍不住想帮帮他。 「小叔叔，您就不能稍微动动手吗。」顾景捡起地上的毯子，叠成小方块放在沙发上，小声埋怨。 叠完了又去捡另一件衣服，沈齐握过他的双手：「你也别弄了，我打了电话叫阿姨来收拾。」转头对坐在沙发上谢欢说，「小叔叔放心，那阿姨在我家里干了很多年，挺可靠的。」 谢欢没吭声，盘坐的腿上搁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他正忙着修改他的毕业论文。 转眼又是一年毕业季，走过青葱岁月，少年仍是那个少年，没长高也没发胖，只是眉宇间的那份稚气褪去不少，更添了几分成熟味道。 谢欢是天生的冷白皮，又爱闷着不见太阳，常年养着，养出了一副病态。 不说话时，懒懒散散的，脸上是颓然无力的脆弱感。而当他说起话，那一双狭长得恰到好处的凤眸盯着你，眼仁乌黑明亮，眼尾灵动勾起，不经意露出千万风情。 第40页 无关性别，只是他的那份美，总会让人忽视他的一切，同时让人产生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感觉。 比起两年前，现在的谢欢美得更加精緻，也更加具有攻击性。 他性格本身就具有攻击性，但其实他与之俱增的脾气都是被人惯的，这其中有陆玺一份功劳。 两年来，谢欢的身边除了陆玺，没再出现过其他朋友。 究其原因，谢欢本身眼光就高，能让他抬举的人并不多。 除此之外，陆玺霸道得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谢欢，明里暗里的警告都有。他还有意无意地娇惯谢欢，把谢欢本就带刺的性子纵容到无限大。 这世上本就没人应该无条件地包容他人。 但陆玺可以，他喜欢谢欢的一切，包括谢欢的脾气。 沈齐跟陆玺不一样，他叫谢欢一声小叔叔，完全是看在他哥梁翊的份儿上。即使谢欢美成天仙，其他方面不是他喜欢的，他也没必要委屈自己忍受。 「小叔叔，陆玺今天没来吗？」沈齐看了眼周围。 谢欢头也没抬地盯着电脑：「没有。」 「那你今晚打算吃什么？」这只是沈齐的随口一问。 谢欢没说话，想着冰箱里好像还有剩饭剩菜，凑合凑合能吃，就是他忘了灶怎么开。 顾景忽然提议：「要不小叔叔跟我们一起去吃分子料理吧。那店是我姑姑开的，今天第一天营业，叫我们过去捧场。」 谢欢拒绝：「我跟你姑姑又不熟，不去。」 「去嘛去嘛，我还从来没坐过小叔叔的车呢。」顾景坐到谢欢身边撒娇。 沈齐笑了：「你不是一直喜欢摩托的吗，怎么又喜欢跑车了？」 顾景撅嘴看着他：「不行吗？我现在就是喜欢跑车！」又抓住谢欢的胳膊摇晃，「小叔叔，你不带我们去，我就……我就求你，一直求你。」 从前觉得这小孩儿乖巧，今天怎么这么闹腾？ 谢欢扯开顾景的手：「别闹了，你们自己玩儿去吧。」低头继续改论文。 沈齐在一旁帮腔：「小景也是好意，觉得你总是待在家里太闷了，最近又被毕业论文烦扰，所以想带你出去散散心。」 「就是就是。」顾景点点头，「小叔叔，你就陪我们去吧。」 谢欢被闹得烦了，论文也没心思看了，干脆合上电脑：「行，就今天一回，下次再烦，你们就都别来了。」 沈齐叫的阿姨很快来了，家里打扫干净后，谢欢便开车带他们去了餐厅。 那家餐厅开在新城区商圈，店的位置挺好找，但新店开业，门口挤满了车，想找一个空位停车都找不到。要是把车停到附近的停车场，还得多走个十几分钟的距离。 谢欢本来就不耐烦，车子绕了几圈也停不下来，他更没心情吃这顿饭了：「我把车稍微靠边停下，你们自己进去吧，我待会儿就直接回家了。」 「别呀，来都来了，一起进去嘛。」顾景说。 「那你告诉我这车停哪儿，我不能开着车进去吃吧。」谢欢说。 「这附近有停车场。」沈齐指了指前面。 谢欢不乐意：「算了吧，那么远。」 谢欢找了个边儿停下来，都打算等他们下车就回家了，顾景忽然降下窗户：「小远！」 一个长相奶乖的小男孩跑过来，笑嘻嘻地扒着车窗：「哥，你们来啦。」 谢欢心想，这男孩应该就是顾景姑姑的儿子季远。 来的路上就听顾景说，他这个小表弟特别可爱，家人都特别宠他，就是因为他又软又奶很好rua。 确实，这个年纪的男孩可爱得要命。 「你是谢欢？大明星诶！」季远乐颠颠地拉开副驾门，坐进去说，「你是我哥的朋友吗？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但他除了奶，好像还挺皮。 谢欢拧了下眉头：「不是，不可以。」 「啊？」季远失望地转头，对后座的顾景说，「哥，你们不熟啊，我还想拿着谢欢的签名到班上炫耀呢，我们班的同学都可喜欢他演的电视剧了。」 沈齐嗤笑：「反正你看动画片，要什么签名。」 「我们班上有个女同学的爸爸在动画公司工作，说是能搞到葫芦娃的签名，我拿谢欢的签名跟她换啊。」 谢欢眉头拧得更深了，他居然比不上葫芦娃？ 后头的车辆等了半天，开始狂摁喇叭。 「走不走啊！」 「前面的挡道了！」 「快把车开走，后面一堆车等着从这儿过呢！」 顾景回头一看，好几辆车堵着：「小远，你家的车位是不是空着？」 「空着呢，我带你们去，就在餐厅后门。」季远坐在车里指挥。 谢欢只好跟着他的指引，把车绕到了后面。 刚停下，里面就出来了两个服务生，他们认识季远，知道这群人是老闆的客人，直接把人带去楼上包间。 餐厅后门靠近洗手间，谢欢上楼前进去洗了个手，戴好墨镜帽子出来时，在转角撞到一位女士，他说了声抱歉。 女士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事，因为忙着讲电话，她并没有发现刚刚跟自己相撞的人是谢欢。 「老陆，你什么时候到啊，我和孩子们已经在餐厅了。」 「新开的一家分子料理，光预约就得两个月呢。我问过小煦了，他说爱吃这个。」 第41页 「你别跟我说小煦的爸妈怎样，就是因为他爸妈不管他，我们做姨母姨父的才更应该多关心这孩子。」 「我不管你有多忙，赶紧的给我过来，今天这种日子，你可不能不来。」 挂了电话，钱静涵才恍然，刚刚她好像被谁撞了下。 才要思考，手机铃声又响起来，送蛋糕的人说餐厅满座了，服务生说什么都不让他进。钱静涵又急着去洗手间，就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嗡嗡——」搁在桌上的三部手机同时震动。 这声音打破了包间的安静，围坐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他再看他。 「手机。」陆玺敲了下左手边的桌子。 苏煦偏头，再朝左边抬了抬下巴：「你的。」 跟传花鼓似的，传给了最左边的钱忱：「你们是都没长手，还是都没长眼睛。」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扔到桌上，「姑母叫人下去拿蛋糕。真不知道我们三个为什么要坐在一起吃这顿饭，谁看谁都不顺眼，吃了都不长肉。」 钱忱埋怨完，还是站起身出去了，留下陆玺和苏煦。 今天是苏煦的生日，把他们三个硬凑到一起的是钱静涵。 钱忱的父亲是钱静涵的弟弟，因为一场事故，钱忱从小失去了父母，所以对养大他的姑母很有感情，不然也不会听话来这里。 至于苏煦，他的母亲是钱静涵的妹妹，跟钱忱情况相似，他的父母根本不管他，总是忙于工作。 明明处境差不多，但钱忱和苏煦就是互相嫌弃，两人只有在钱静涵的视线范围内才会和平相处。 所谓的和平相处，也仅限于各玩各的，互相不说话。 因为真的无话可说。 说什么呢，一开口就觉得拉低了自己的档次，还不如不说。 陆玺倒还好一些，作为大哥，钱忱年纪跟他一般大，他已经懒得管了，苏煦还小得很，凡事也不好计较。 「再怎么说钱忱都是哥哥，你别总用那种语气跟他说话。」陆玺又开始教育孩子。 苏煦不以为意地捧着手机玩：「你管我，我爸妈都不管我。」 「今天是你生日，十四岁了，该长大一些了。」 「管你的谢欢去，我用不着你操心。」 陆玺抽掉他的手机，「啪」地丢在桌上：「你现在连跟我说话都敢这样了吗？」 苏煦耸了耸肩，笑得人畜无害：「我有什么不敢的，我都是跟你学的。从小到大，你就是我的榜样，你怎么对待钱忱，你用什么语气跟他说话，我就都跟着你学。不行吗？」 陆玺无话可说，苏煦说的没错，他现在真的像极了那时的他。 「怎么？无话可说了？」 「我承认我是有一点责任。」 「不是一点，你要负全责。不管我成了什么样子，只有你没有权利指责我管教我。」 苏煦捡起了桌上的手机，打开继续玩，懒懒地说：「如果不想我把你对谢欢做的事抖出去，就不要管我。」说着抬起头，笑了下，「因为你拿我没办法，对吧大哥。」 ☆、025 「聊什么呢，也带带我。」钱忱提着蛋糕走进来。 苏煦瞥了他一眼，陆玺低头看手机：「我妈下去好一会儿了，你没遇见她？」 钱忱绕开了苏煦，在靠近陆玺的椅子上坐下：「哥，女人补妆很慢的，你要有点耐心。」 苏煦「哼」了一声：「别拿我姨母跟你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比，脏不脏啊你。」 「对，我就是脏。」钱忱隔着陆玺看向他，「脏怎么了？又没碰你。」 「真噁心。」苏煦翻了个白眼，没再说话。 陆玺没参与他们的拌嘴，解锁了屏幕，打开微信给谢欢发消息： 【晚上吃的什么？】 【抱歉，今天有事没去找你。】 【明天想吃什么，我提前买了过去。】 【嗯……】 【还在改论文吗？】 【加油[微笑emoji]】 蛋糕摆在桌上，包装的丝带很长，卷卷绕绕地缠在手指上玩，头一撇就看见陆玺的手机。 「我刚刚下楼的时候遇见谢欢了，他好像也在这里吃饭。」钱忱状似漫不经心地说。 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 【谢欢：[发送定位]】 【谢欢：晚饭在这里吃。】 陆玺忽地抬起眼皮。 * 「大明星叔叔，上餐前就别玩手机了。」季远一条胳膊挂在谢欢的椅背上，从桌上拽了张纸巾放他面前拍拍，一脸讨好，「先给我签个名儿好不好？」 谢欢见过软乎乎的小奶猫，还没见过像季远这么软乎乎的小屁孩儿，真就挺好rua的，在他头髮上搓了一把：「挺会来事的你。」然后给他签了名。 「谢谢谢谢。」季远开心死了，仿佛下一秒谢欢的签名就能变成葫芦娃的签名。 「上几年级了？」谢欢问。 「我下学期就升初二啦！」季远边说边把纸巾揣进兜里。 谢欢想了想，看着对面的人说：「沈齐，我记得你上初中的时候……没他这么矮吧？」 顾景说：「小远千万不能长高。」 谢欢不解：「为什么？他得了不能长高的病？」 沈齐哈哈大笑：「因为我们一致认为，像他这样皮的男孩子，长大长高了肯定没有现在可爱。」 第42页 他对季远招手，季远就跑过去。 「你看，」沈齐戳了戳季远奶乎乎的脸颊，「现在这样多好，混在一群哥哥之中，他就是团宠。等将来他长得比我们都高了，谁还会带他玩儿。」 「那倒也是。」 谢欢自己就喜欢乖的软的，比如陆玺那样的弟弟就特别听话特别好。但有一点不足，陆玺比他高啊。 谢欢：「……有什么偏方是能长高的吗？」 顾景和沈齐一人玩着季远一边耳朵，听见谢欢问，季远转过头大声说：「喝牛奶！」 「那好，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喝牛奶了。」顾景逗他，「我叫姑姑监督你。」 他们三个之间气氛非常和谐友爱，谢欢看着他们闹，感觉挺有意思，好像真的散心了。 他怎么就没有这么温馨的家庭呢？ 一想到自己古板的父亲和严肃的哥哥，谢欢就又烦心了起来。 还好有梁翊，可是他已经两年没回家了。 吃完晚饭，谢欢把沈齐和顾景分别送回了家，自己慢慢悠悠从车库晃上来。 「什么分子料理，一点儿都不好吃。」 全程就看着人家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心想热闹都是他们的，他就只配坐在那里看耍猴。 话说那个季远是真的奶，谁家小孩儿长那样，家里肯定就不希望他长大了。 谢欢觉得这想法挺罪恶的，逼着人小孩儿不长大，又缺德又罪恶。 他把车钥匙揣进口袋，怕磕坏手机就先拿出来了，正好收到一条微信。 【陆玺：[共享实时位置]】 谢欢点进去，发现代表自己的标志和对方的标志，离完全重合只偏差一点点。 搞什么鬼？ 又点开查看具体位置，脚步刚绕过车库转角的灌木丛，忽然被人抱了满怀。 地图上，两个人完全重合。 「你怎么才来接我啊。」 谢欢愣了愣，听出是陆玺的声音：「你先松开。」 「冷。」陆玺没放开，抱他抱得更紧了。 手掌触碰到陆玺单薄的衬衫衣料。 他居然连件外套都没穿。 「你是傻子吗，南方这个月正倒春寒，晚上出门就不会多穿点，冻成这个鬼样子。」谢欢嘆了口气，他就这个时候像哥哥，「我又不是没给你钥匙，以前都来去自如，今天倒不会开门了。」 「钥匙忘带了。」陆玺把头埋进谢欢的颈窝，勐吸了一口，「好冷，我被冻傻了。」 陆玺好久没这么软乎了，蠢蠢的样子特招谢欢喜欢。 谢欢揉了把他的头髮，笑着说：「走，哥带你进屋暖暖。」 陆玺不是空着手来的，门口堆着好几袋食材，因为谢欢没回他想吃什么，他就把他喜欢吃的都买了。 「我不是说过我在外面吃了，你怎么还买这么些。」谢欢进门后把钥匙放在玄关柜子上，踢踏着拖鞋往厨房走。 「今天吃过了，可以留着明天做。」陆玺放下袋子，给谢欢倒了杯水。 谢欢喝了一口，想起爱喝牛奶的季远，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陆玺接过谢欢喝的杯子，靠在桌子上看着他。 「今天遇到个特别好玩的小孩儿。」谢欢又笑了两下，「我要有那么个弟弟才有意思呢，天天逗他玩儿。」 「你……很喜欢他？」谢欢笑得有些过于开心了，不怪陆玺多想。 「喜欢啊，但人家有哥哥，一大堆呢，我一把年纪就不跟他们抢了。」 「看来也只有我跟你相配了，」陆玺说，「我也是一把年纪。」 「说真的，我挺好奇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说你奶吧，你长得不够，说你软吧，也只是偶尔。唯一一点我喜欢你的，就是你特别听话。」 谢欢实在是难以想像，一个缩小版的陆玺会是什么样。 他知道陆玺，知道他是个内心柔软的乖巧弟弟，别人光是看他的脸，肯定觉得这人很冷很不好亲近吧。 谢欢自己深受以貌取人的痛，更加能理解陆玺，他从来没见陆玺身边有别的朋友，他也只有陆玺这一个朋友，想来他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 「陆玺，你能跟我做一辈子好兄弟吗？」谢欢咬了咬唇，「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哥罩着你，只要你别骗我。」 过了许久，陆玺说：「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谢欢不是那种矫情的人，他没追问陆玺说不准的是什么，坐在客厅里改起了论文，但心里就是不得劲儿。 「吃不吃水果？」陆玺送了颗草莓到他嘴边。 谢欢避开了，淡淡地说：「你没事的话就自己回家吧。」 「你生气了？」 「没有。」 「为什么突然不理我？」 「我很忙。」 「那我今晚能睡你的床吗？」 「……」 敲响键盘的手指一顿，谢欢抬头看着他，心中忽然有个不太好的想法：「你是不是，根本不想拿我当你哥？」 陆玺一脸坦然：「以前不想，以后更不想。」 两年的陪伴，换一个暗恋者的身份，只要不被他排斥，就什么都值得。 ☆、026 谢欢心想，果然。 他不讨厌陆玺，甚至可以说很喜欢。 一个人很孤独，跟别人又相处不来，谢欢就很喜欢逗着陆玺玩儿，很喜欢盯着陆玺做饭。那样感觉他们既像朋友，又像家人。 第43页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跟陆玺谈什么爱情。 这算什么爱情，不过就是两个孤苦无依的人，凑到一起相互慰藉罢了。 不知道陆玺知不知道自己暴露了，但谢欢发现了，陆玺在暗恋他。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世界上喜欢他谢欢的人多了去了，一半喜欢他的脸，一半看上他的家世。 也不知道陆玺属于哪一种。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会因为最后是他，而丢掉那份喜欢。 暗恋嘛，本就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现在的陆玺能够接受他的脾气，不代表以后的陆玺也会一直容忍他。 谢欢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会对陆玺说「一辈子做好兄弟」的话。 那是一句疯话，也是他的妄想。一辈子那么长，哪有那么容易。 幸好陆玺没答应，他也知道，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 暗恋更是。 「你小子可真够伤人的，我都拿你当亲弟弟了，你居然不把我当哥。」谢欢装的很是那么回事儿，「就这你还想哥在床上哄你睡，想美事儿去吧你。」 既然陆玺不戳破，他就更没有必要主动揭开那层窗户纸。他很自私，他不想失去目前他唯一的朋友。 谢欢抓起沙发上的抱枕丢过去，陆玺接住，跟着笑了两声，没说话。 「陆玺，你会不会……」说到一半，忽然说不下去了。 想问他会不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答案当然是不会。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就是看谁先厌倦谁吗。 「没什么，你早点回家吧，我下周就论文答辩了，真挺忙的。」 谢欢低头继续看电脑，没去看陆玺的表情。他怕看到他的失落，也怕自己会忍不住跟他说，「咱们俩以后别来往了吧。」 门关上的瞬间，谢欢合上电脑丢在一边，懊悔地捂着脸。 他早该想到的，陆玺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小媳妇儿的样子，做饭洗衣从无怨言，怎么可能没所图。 事情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他该怎么做，才能让一切回到最单纯的起点。 茶几上摆着刚洗好的草莓，拿了一颗，上面还沾着水滴，从指缝淌到掌心，慢慢落在地上。 「滴答滴答——」 声音越来越大，谢欢把头转向窗外。 「这场雨下的还真是应景，」苏煦伸出手掌接了两滴水，转身背倚着阳台，「看你这样子，在谢欢那里碰灰了？」 「下次没经过同意，不要随便进我的房间。」陆玺脱了湿衣服丢在地上，去衣柜找了一件新的换上。 苏煦无视他的话，跟过去：「你怎么不在他家楼下淋雨告白啊？那多浪漫。」 「要真那样，谢欢一定拿我当傻逼。」陆玺说。 「你居然说脏话诶，是不是跟谢欢学的？」苏煦失笑，「不过说实话，我真替哥哥你感到惋惜，等你彻底被谢欢甩了，有些人不知道会怎么笑话你呢。」 他口中的有些人，指的是钱忱。当然，可能也包括他自己。 「我不会被甩，谢欢他离不开我的。」陆玺这话像是强调给自己听的。 「什么？」 「你以为我这两年待在他身边，真的什么都没做吗？」陆玺顿了顿，「人都摆脱不了习惯，征服谢欢只是需要时间。我要让他适应我、习惯我，我要让他离不开我，哪里都离不开我。」 苏煦先是一怔，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表情怪异地看着他：「这么说你牺牲还挺大的，真是没想到……算了，你自己慢慢玩吧，我先走了。」 陆玺嘴上潇洒，苏煦走后，他还是烦躁地在房间走了好几圈。 为什么谢欢还拿他当弟弟？他除了年纪比谢欢小，其他哪点不行？ 谢欢到底在逃避些什么？为什么就不能试着喜欢他一点？ 陆玺自以为很懂谢欢，却不知道谢欢骨子里对爱情没有欲望，他渴望的是亲情和家人。 手机突然亮起，同时响起一个特殊的提示音，陆玺拿起来，发现是谢欢登录了微博。 谢欢平时除了打游戏，基本上不会上网，更不会上微博。 息影两年，他的热度不仅没有退散，甚至比两年前还要高涨。一张张被偷拍的无修图，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照片里的谢欢都美得惊为天人。 现在网友分成两波，一波吹他的颜值，一波拿他过去的绯闻黑他，两者都不是谢欢乐意看见的，所以后来他基本不上网。 但是今晚，谢欢不仅登了微博，竟然还给一个小网红点了贊。 点进被谢欢点赞的微博，陆玺气得手直抖。 谢欢这是在告诉自己，他喜欢的其实是女人吗？ 不，谢欢不可能喜欢女人。 陆玺能感觉到，谢欢不耐烦跟女人交流，他更喜欢又软又乖的男孩儿。 所以他都尽力这样表现了，为什么还是不能让谢欢承认喜欢他？ 但好在谢欢并没有排斥他，那么一切就都有转圜的余地。 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对待他了。陆玺想。 雨下了一整夜，早晨醒来，天还是雾蒙蒙的。 谢欢迷迷煳煳看了眼时间，大少爷脾气又犯了，也忘了跟陆玺的昨天，直接发了条语音给他：「今天早上想喝粥。」 发完继续睡，睡着睡着察觉不对劲儿，陆玺竟然还没回他消息。 第44页 这是陆玺第一次没有秒回，谢欢躺着躺着坐起来了，盘着手机，犹豫要不要再给他发一条。 【你怎么……】 字没打完，摁了删除。 这也太掉价了，人家爱不理就不理呗，觍着脸凑上去干嘛，他又不是要饭的。 手机关掉扔床头柜上，谢欢有些憋气。 这个陆玺，居然还跟他赌上气了，有本事一辈子别回他消息。 想继续睡却不困了，谢欢拿起了手机，打开微博，把昨天无意刷到的那个小网红加了关注。 想想还不够，又去标籤页搜网红美女，一连关注了七八十个。 让他赌气，气不死他！ 谢欢舒坦了，换上衣服下楼，继续改论文。 论文只差最后一点，谢欢下午改完就提交给导师，等查重结果出来，导师回復没问题了，让他准备准备答辩。 合上电脑，谢欢舒了口气，总算完事儿了。 这一弄，一天过去了，谢欢想起来翻开手机，陆玺居然还没回他消息。 「你行啊，还真他妈一辈子不回了！」 谢欢一脚踢开了脚边的垃圾桶，蹲在旁边的小猫吓得跳起来，不小心挠到了他垂下的手背。 不是很痛，就挠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痕。 谢欢想了想，打开相机对着手拍了一张，然后连同肇事猫咪一起挂上了朋友圈。 【[图片][图片]】 连文字都没有，但谁看谁心疼。 ☆、027 因为那是条仅某人可见的朋友圈，谢欢发完也不担心什么，但他一时意气关注了几十个网红的事情，没多久就在微博上炸开了。 深夜，玺欢cp超话新帖暴增。 一群新来的cp粉怀疑人生，纷纷发帖吐槽： 【油炸小酥肉：不是吧阿sir，我入粉籍才不到一天，这么快就告诉我塌房？what？？？】 【黑色の黄瓜：谢美人是被盗号了吗，突然关注一群小姐姐是打算开后宫？】 【兔兔要红焖：昨天被点赞的那个妹子被骂惨了，今天又多出来一堆，我反正是没力气敲键盘了。】 【炭烧西瓜：最搞笑的是，露西竟然跟着谢美人点赞了那个妹子，不知道是手滑还是怎么。】 【干饭猪：同时手滑？这也算默契了。】 【鸭子：不要嫂子！不要嫂子！我玻璃心，我被殇得好惨，以后再也不zqsg磕cp了！】 【吃的我全都要：纸片人他不香吗？磕什么rps。】 主持人孙小梦看到，立马开始维持秩序： 【玺欢养猫：姐妹们不要慌张，让我们高举手中的大旗，喊出我们的口号——玺欢szd！！！】 包圆圆立刻顶帖： 【包办婚姻：猫猫说的对，咱们要对自己的cp有信心，玺欢一定是真的！】 【抢走谢美人：我我我！我坚决站定不走！xhszd！！！】 【打不过露西：可是啊喂……咱们超话真的好久没添新物料了，老糖吃着都不解馋了。】 【我馋谢美人的脸：谢美人大四这一年，跟露西在校园里基本碰不到，哪还有什么路透物料啊。】 【就馋露西的身子：在大学里碰不到，毕业了总能一起拍戏吧，我跟他们比命长，总有一部戏或综艺能让我搞到！】 【玺欢我全都要：就是就是！他们好歹是朋友，毕了业也不会老死不相往来。】 才一会儿，帖子刷了一波又一波。 孙小梦和包圆圆全程在线维序，每当看到有人质疑谢欢和陆玺，真的是炸了，恨不得把「信我们，我们见过他俩上床」打在公屏上。 虽然cp粉一直遵循的都是圈地自萌，可这回不同啊，她们两个曾经是谢欢和陆玺的助理，一线人员知道实情，可气的是不能说！ 「怎么办，黑粉太多，干不过啊。」包圆圆扁了扁嘴，头歪出电脑屏幕看向对面的孙小梦。 孙小梦挠了挠头，也很苦恼：「陆哥微信我还有，要不我发条问问？」 「谢哥的微信我也有啊，关键是怎么问呢？」包圆圆刚删掉了一条人身攻击的帖子，扔开滑鼠说，「隔壁真卖腐的cp饭居然跑到咱们的场子撒野，说我们家cp干不过他们哥哥，让我们赶紧从榜一退位，淦！这是欺负玺欢没人吗！」 孙小梦跟着骂了句：「是可忍，孰不可忍！豁出去了，我现在就联繫陆哥！」 陆玺刚从谢欢的朋友圈出来。 照片里谢欢的手非常漂亮，又白，鲜红的血痕印在上面不无美感，可是想到他会痛，陆玺就很心疼。 又是因为赌气，又是因为其他，陆玺一天没理谢欢，真的好想他。 想说算了，再维持这样的关系一年不要改变，似乎也能忍。 可他又忽然意识到，那条朋友圈，貌似就是谢欢求和的信号。 谢欢竟然会主动求和？ 那是不是代表这一步没走错？ 陆玺心存侥倖地想，或许他们的关系真的要开始改变了。 一通视频电话打过来，歪在沙发上谢欢立马直起身。 他看了眼，果然是陆玺，幸亏没早睡。 「你手没事吧？擦药了没？」陆玺那边一接通就问。 谢欢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干嘛，心疼哥啊？」 陆玺老实说：「心疼。」 「心疼我不给我做饭，害得我饿一天。」 第45页 「你还没吃？要不我现在过去。」 「今天算了，」谢欢低头摸摸腿上的猫，很随意地说了句，「明早我要喝海鲜粥。」 陆玺「嗯」了一声：「明早我七点到你家。」 「直接进来，别按门铃，那会儿我且睡着呢。」谢欢说。 「知道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就……没话说了。 谢欢犹豫了一下，突然蹦出一句：「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啊？」 「漂亮的。」 谢欢脑子里嗡嗡响，陆玺居然想也不想就说喜欢漂亮姑娘。 他不是暗恋他吗？他不是喜欢男人吗！ 谢欢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居然继续开口问：「要多漂亮？」 「在我眼里漂亮就行。」 谢欢嗤笑一声：「要求还挺不高。」 「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当然喜欢……轮得着你问我吗。」 操，差点脱口而出喜欢听话的，这不是给他钻空子吗！ 「那你为什么问我？」陆玺反问。 手机往桌上一扔，镜头对着水晶吊灯，谢欢故作轻松地说：「没什么，今天上微博，看见你点赞了一个小网红。」 画面里看不见谢欢的脸，陆玺嘆了口气：「我是跟着你点的贊。」 没想到陆玺竟然这么说话，这是成心让他尴尬吗。 谢欢立刻走到离手机远远的厨房，然后再走回来，端了杯牛奶在手上喝：「啊？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陆玺笑了笑，他知道谢欢是故意的。 「没什么就挂了吧，我今晚要早睡，不然明天起不来。」 「明天有事？」 「一月份拍毕业大戏的时候，有几家娱乐公司联繫了我。」谢欢自打离开风氧一直都是自由的状态，早有公司看上他的人气，朝他抛橄榄枝，「接触下来感觉有一家不错，明天去谈谈，没问题的话就敲定合同。」 演艺圈是有不少单打独斗的艺人，但谢欢不行，他做不到事事自己操心，所以还是签公司适合他。 「那恭喜了。」陆玺面带微笑地说，「我明早去正好叫你起床。」 谢欢应了一声，挂断视频。 陆玺拉开手边的抽屉，里面躺着一份拟好的合同。 正如他所说，这两年他不是什么都没做，而早在两年之前，他就筹划着名怎么把谢欢绑在自己身边里。 谢欢要当演员，他就开公司捧他，谢欢喜欢听话的，他就装成他喜欢的样子，谢欢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他。 前提是，他得是他的。 进展虽然缓慢，但他有的是时间。一蹴而就并不是好事，徐徐图之才能走得长远。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陆玺以为是谢欢找他，但不是，消息是孙小梦发来的。 【孙小梦：陆哥，那个……劳烦问问您和谢哥是出啥事了吗？就是，你俩的微博有丢丢异常。】 【陆玺：被盗号了。】 【孙小梦：两个都？？？】 【陆玺：对。】 收到回復，孙小梦简直要升天了。没想到两年过去了，陆玺不仅没删她，竟然还记得她。 包圆圆跟着尖叫一声：「谢哥也回我了，说是被盗号了。谢哥常年不登微博，一登上就关注这么些人肯定有古怪，果不其然。」 紧接着，她们又看见特别关注的陆玺发了条微博： 【陆玺：我们终于找回来了@谢欢】 陆玺这时还是个半素人，帐号只有几十万粉，所以这条微博在当天夜里没激起什么大水花，只是让cp粉们镇定了一波。 直到第二天，谢欢登录微博，清掉了之前所有的关注，独独留下了陆玺。 陆玺顺利成为了躺在他列表里的「1」。 ☆、028 「淦！我他妈磕疯了！」包圆圆指着那个「1」不停戳，恨不得把手机戳个洞出来，「看见没看见没，我们家谢哥超勇的，明目张胆啊有没有！」 「看见了。别激动，克制、隐忍，我们是见过大场面的cp粉。」孙小梦看了眼周围，即使她很想加入包圆圆，但现在是上班时间。 自打离开风氧，她们就被另一家娱乐公司挖走做了前台。其实也不能算挖，顶多算打包带走。 当时风氧艺人闹解约，大部分都来了这里。 没别的理由，这家公司开的条件优，手里的资源多，又广收人才，看上去是来者不拒，就连应聘前台的她们都是好福利。 孙小梦接到了总裁办的电话，说是待会儿要来个人签约，让她给领上去。 趁着人还没来，她悄悄摸出手机，刚要打开微博，感应门开了，又急忙收拾好站起来：「你好，这里是安华娱乐，请问有……谢哥？」 「我谢哥？」包圆圆听见孙小梦的声音，也跟着站起来，却在看见谢欢的装扮后愣住，「哥……你这是炸楼来了？」 说炸楼有点过了，这事儿基本是大佬吩咐手下干的，谢欢今天这一身明显他才是大佬。 黑色风衣的长度刚好盖过膝盖，不仅不压身高，还显得他脖子以下都是腿，裤子也是黑色牛仔裤，脚下踩着一双锃亮的皮鞋。 从头到脚看下来，他这一身就得值个不少，但都没他人看起来贵。 谢欢那张脸长得是真贵，早就有人猜测他是那种不想继承家产，来娱乐圈体验生活的豪门大少，只是从来没人能挖到他的家世。 第46页 「我来这儿签约。」谢欢双手插兜，低头看了眼自己，「怎么，不像？」 以前谢欢穿衣都是怎么潮怎么来，今天这一身是他没尝试过这种风格，主要为了搭配他新买的跑车。 「哥，你确定今天出门没穿错某人的衣服？」懂的都懂，某人特指陆玺。 可惜谢欢不懂，他还挺生气：「我会穿别人穿过的衣服？你在开玩笑吗！」 「哎呀呀，别逼谢哥了。」孙小梦把包圆圆拉回来，凑她耳边嘀嘀咕咕，「谢哥好面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再问就炸了。」 「懂懂懂，我不问了，咱俩懂就行。」 「都是老磕学家了，怎么可能不懂。」 谢欢心里奇怪，这俩人以前不是做助理的吗，怎么跑到安华娱乐当起了前台。 没等问，孙小梦就带着他坐电梯上楼：「总裁办在顶楼二十二层，如哥你所见，这一整栋楼都是安华娱乐的资产。我第一次来的时候，除了壕和牛逼，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自打国内娱乐巨头风氧垮台，多少家公司都争着填补缺位，谁也没想到，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捡漏。 安华娱乐起步初期，公司主推的摇滚乐队，市场主要面向欧洲，在国内培养了乐队送到国外出道，现在火得一塌煳涂。 至于国内市场，安华瞄准了电影制作这一块。 前两年风氧倒闭，旗下很多艺人解约，一些被积压在底层的演员没处去，重投安华为东家，居然迎来了事业高峰。 轰动一时的全明星控诉风氧事件，那些主动站出来的艺人也都被安华签了。 当时安华发出声明，提请有关部门严整娱乐圈的不良风气，还鼓励其他艺人遇事不要怕，别的公司不管的他们管。 这一波操作不仅圈足好了社会好感，还被上面点名表扬。 谢欢就想要一个干干净净的公司发展以后，所以就算安华没有主动联繫他，他的首选也是安华娱乐。 「钱总，谢老师到了。」孙小梦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钱总……钱总？」 椅子上的人跟没听见似的，头都不抬，只顾转着手中的打火机。 「叮——」打火机盖子弹开的声音。 蓝色的火焰从他指尖燃起，再一点一点被掐灭。 「钱总，」后面的秘书走近提醒，「是谢先生。」 打火机丢到一边，钱忱半抬着眼，盯了谢欢半晌，玩儿似地说了一句：「不错，挺漂亮。」光听声音就是个风流浪子。 谢欢对他第一印象差到了极点，当即转身要走。 钱忱完全没有要挽留的意思，倒是他的秘书快步追上谢欢。 「谢先生你好，我是钱总的秘书李柏宇，你可以叫我李秘书。」李柏宇说话面带微笑，显得很尊敬人，「前几天就是我联繫你的，你还有印象吗？」 谢欢点了点头，他记得这个说话好听的秘书。 「那咱们就来聊聊签约的事吧。」李柏宇伸手请他进来。 「是你联繫我，难道不是你们老闆想签我？结果我来他拉了张臭脸，还摆什么臭架子。」谢欢当着钱忱的面上也没嘴下留情，「当个老闆了不得了，我是非吃你们这口饭还是怎么。」 办公室门敞着，哪怕谢欢站在外面，那声音还是传到了钱忱的耳朵里。他倒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谢欢果然脾气大。 李柏宇朝办公室里看了一眼，暗示钱忱不要出声，继续对谢欢说：「谢先生，给点时间我们谈一谈。」 老闆跟员工不对盘，这还怎么谈下去。报导果然掺了水，有这样的老闆，这公司还怎么干净。 从见面到说话，钱忱简直踩遍了谢欢的雷点。 谢欢掏出手机摆弄，一副大忙人的样子：「联繫我之前，你肯定是知道我的，我不爱受别人的闲气，偏偏喜欢给别人气受，我摊牌了，我就是脾气差。所以趁着还没正式签约，大家好聚好散，给各自留点体面。」 眼看谈不下去了，不仅李柏宇着急，旁边站着的孙小梦也着急，低声哀求道：「哥，你要不就留下来谈谈吧。」 当初应聘前台而不是助理，就是因为见过好的，稍微次点儿的颜就吃不下了。如果谢欢签了安华，那陆玺肯定跟着他来，等陆玺也来了，她和包圆圆就可以重操旧业。 李柏宇正打算开口劝，里面的钱忱忽然走过来，懒懒地看了他们一眼：「他留下，我走。」 他说的走，是走出公司去消遣，反正他多金又有颜，随便招招手就有一帮人要贴上去。 李柏宇知晓他的意思：「那就由我代表钱总，跟谢先生谈合约的事。」 「谈吧，」钱忱摆了摆手，「要什么都给他。」 「我好像还没同意吧。」谢欢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白了一眼，「什么怪人。」 李柏宇见怪不怪：「钱总他就是这种风格。」 谢欢嗤笑：「什么风格？风流浪荡的风格？」 李柏宇笑了笑：「反正谢先生签的是公司，又不是签给哪个人，你不愿意做的事公司也没办法逼你。再说句不合适的，就算你跟公司翻脸了，打官司谁输谁赢那不一定。谁都不是好惹的，就看谁有理，对不对？」 不得不说，李柏宇是真的会劝人，到底是做秘书的，说话可比做老闆的好听多了。 第47页 谢欢本来想走，被他一番话劝得，燃起了奇怪的好胜心：「你说的没错，到时候肯定是我有理，钱我也不缺。好啊，我跟他玩了。」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合同早就准备好了，可以现在就签，也可以带回去找律师谘询一下再签。」一进去，李柏宇就把合同给了他。 谢欢翻开看了看，都是很合理的条约，作为乙方的他并没有受到苛待，落笔就签上了，两份合同，他拿走一份。 李柏宇收起另一份合同，朝谢欢伸手：「谢先生，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谢欢回握：「合作愉快。」 「听说前台的包小姐是你之前的助理，要是你愿意的话，她可以继续做你的助理。」 「行。」谢欢对适应一个新助理没什么兴趣。 事情都处理完，李柏宇送他出办公室：「那今天就先这样，等确定了后续工作，你的经纪人会跟你联繫。」 「没问题。」合同都签了，谢欢也不拖泥带水。 乘电梯下到一楼，两个小姑娘跟那儿守着，一见到谢欢出来就扑上去。 「怎么样谢哥，签了吗？」 谢欢说：「安华给的条件不错。」 意思就是签了，包圆圆狂喜：「那哥你有没有跟老闆说，我之前是做你助理的，现在……」 「你还记得我的喜好？」 「记得记得！」 「明天开始，随叫随到。」谢欢说完走出大楼。 包圆圆兴奋到跳起：「好耶！我又可以每天近距离欣赏谢哥的盛世美颜了！」 孙小梦淡定一笑：「谢哥都来了，陆哥还跑得掉吗？」 「到时候……」 「咱们不是想怎么磕就怎么磕。」 「沖在一线就是爽！」 谢欢没听见她们说什么，陆玺的电话像是约好的打过来。他问：「合同签完了？」 「嗯。」 「我正好在安华附近，一起吃个饭？」 「你请客啊？」 陆玺说：「当然我请。」 ☆、029 两人约在一家咖啡馆碰面，谢欢进去都没用找，一眼就看见了跟他穿同款风衣的陆玺。 这风衣还是两年前陆玺妈妈送的，谢欢一次没穿过，今天才想起来穿。没想到陆玺看见了，上午回家就换了件同款出来，合着跟他这儿穿情侣装呢。 陆玺头上压着一顶棒球帽，没注意谢欢朝他走来，当看到有一双脚在面前站定，他才抬起头：「坐下休息会儿，这是菜单，点你想喝的。」 「这风衣怎么以前没见你穿过？」谢欢坐下点了杯冰美式，然后把菜单推给他，「还是两年前的款，早绝版了吧。」 「那挺幸运，我妈买的时候也给我带了一件。」其实钱静涵当时给他们全家都带了一件。 陆玺没看菜单，点了跟谢欢一样的。 两人无意间对视上，谢欢眨了眨眼，低头，再抬头，陆玺还在看他。 「我脸上有花儿吗你就看？」 陆玺笑了笑，正要说话，谢欢突然站起来，抢走了他头上的帽子，反手扣在自己头上，还将帽檐压得低低的。 大明星很自觉地解释：「出门忘带帽子了，万一被粉丝认出来，容易引起骚乱。」 尤其他们现在穿得跟小情侣似的，更要低调。 陆玺眼底笑意未收：「今天挺冷的。」 「什么意思？」 「风衣保暖。」 大明星藏在帽檐底下赏了他个大白眼。 装什么装，你就是故意的。 咖啡送上来，谢欢喝了两口，打开手机搜索附近好吃的餐厅。 「中餐还是西餐？」谢欢问。 「听你的。」陆玺说。 「那就西餐，在外面吃中餐，还不如回家吃你做的。」谢欢又问，「法式意式？」 「听你的。」陆玺又是一句。 谢欢突然放下手机，抬头看他：「你够了啊，一点主见都没有。」 「我就想听你的。」 这感觉特像被人当小孩儿哄着，谢欢「操」了一声：「你这跟谁学的，噁心不噁心，起老子一身鸡皮疙瘩。」 其实陆玺以前也这样，只是谢欢那时不知道他喜欢他，他现在知道了，听着就格外别扭。 一激动说话声音大了些，引得旁边的小姐姐往他们这儿看。 「那两个人好眼熟啊。」 「我也觉得眼熟，有点像哪个明星。」 「哪个来着？」 「那个戴帽子的声音好苏，我肯定在哪里听过。」 谢欢被盯得不自在，敲了敲桌子：「赶紧走。」 陆玺跟着他站起来，出门前对着隔壁桌小姐姐勾唇一笑，帮助她们想起来。 「陆玺！」小姐姐一下子明白过来，「刚刚那个戴帽子的是谢欢！」 「啊啊啊！真的是！他们还穿情侣风衣！」 「你刚刚拍照了没？」 「拍了拍了，都传群里了。」 陆玺没开车过来，跟着谢欢到停车场，拉开副驾坐了进去。 「动作倒挺快。」谢欢转了圈钥匙，「我还以为你跟不上来了，没事对着俩美女抛媚眼儿。」 「我没有。」他就笑了笑，眼睛眨都没眨。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不爱笑吗。」谢欢想起他刚才的笑，那叫一个阳光灿烂。 第48页 陆玺说：「忽然想笑。」 「有什么好笑的，笑那么丑。」 谢欢讽刺完，踩下油门，还把车窗全部打开。耳边都是风声，就听不见某人逼逼了。 就陆玺这拈花惹草的品行，还妄想做他媳妇儿，吹点风冷静冷静吧。 喝饱了冷风，他们进到一家法式西餐厅，装修很有格调，但探索新店为防止踩雷，点的全是主厨招牌和推荐菜品。 「怎么不喝？」谢欢抿了口葡萄酒，看见陆玺只喝旁边的果汁。 陆玺放下杯子说：「你喝，回去我开车。」 谢欢说：「可以找代驾啊。」 「不用那么麻烦。」陆玺知道谢欢宁愿把车放在原地，也不会让代驾开他的车。 谢欢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再度端起酒杯，视线却被右斜方勾去。 陆玺微微侧头，立马认出那桌坐着的钱忱。 「春溪还真是小，吃个饭都能碰上。」谢欢手指点了下桌子，语气轻蔑，「我新签公司的老闆，就你刚刚看的方向，流里流气的那个，生怕别人不知他是出来把妹的。」 「既然是新老闆，待会儿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唿？」 陆玺收回视线，眼底毫无波澜，一副完全不认识钱忱的样子。 谢欢啧声：「算了吧，我看见他就讨厌。」 他切了块鹅肝，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从小受的教育已经深入骨髓，即使再怎么不修边幅，只要出现在公众场合，谢欢都会把自己收拾得很得体，用餐礼仪也一点不落。 陆玺看着他一口口把食物吃进嘴里，突然很羡慕。 他也好想接触到他的舌头。 「鹅肝煎的不错。」谢欢难得夸赞一道菜。 陆玺喝了口果汁，舌尖擦过唇边：「喜欢下次常来。」 谢欢却摇头说：「喜欢也不能成习惯，万一以后这店不开了，我会想得要命。」 陆玺没回应，目光扫过他的嘴唇，而后垂下眼睫，若有所思。 用完餐后，陆玺把卡递给服务生结帐，问谢欢：「接下来去哪儿？还是回家？」 「你开车，你决定。」谢欢站起来整了整衣服。 陆玺提议：「你过几天论文答辩，不如去买几身衣服。」 「可以。」 谢欢本身就很喜欢捯饬自己，讲究点的说法是对穿着要求高，通俗一点——他特别喜欢买衣服。 尽管衣柜里还有一堆没拆吊牌的高档货，但架不住人谢大明星有追求。 亿万富翁够不上，不能随心用跑车搭衣服，反过来也行啊，买几件衣服的钱他还是有的。 人活着，不是在享受，就是在遭罪。 既然如此，他花钱买快乐，花钱买享受，没什么不对的。 「今天的钱花完了，明天还能再赚回来，可今天的快乐失去了，明天不一定能找得回来。」 谢欢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他今天要买很多件。 男人买衣服不会逛太久，大多数是看上一件，报给店员自己的尺码，试穿都不用，提了衣服就走。 店员挺喜欢也挺烦这种客人，喜欢是因为付钱走人不麻烦她，再就是买了尺码不对的，换货麻烦。 今天遇到两个极品美男，平时爱偷闲的几个店员都活泛起来了，抢着上前招唿他们。 至于怎么看出是两个极品美男的？ 问就是隔着口罩帽子都能看得出美男气质！帅哥都是跟帅哥玩的，没看见口罩美男旁边的露脸大帅哥吗！ 谢欢挑了好几件进试衣间换，陆玺就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等着。 因为帽子被谢欢抢走了，他现在脸上一点遮挡也没有，店员在边儿上盯着他看，越看越觉得眼熟。 突然，店员小姐姐刷到了一条热搜： 【咖啡馆偶遇你的小玺欢】 点开看到图片，她差点没在店里尖叫，热搜里的两个风衣美男竟然在她身边！ 「你是陆玺？」店员小姐姐一脸激动地跟他搭话。 陆玺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手里杂志刚刚翻过页：「是我。」 店员小姐姐更激动了：「真的是你啊！那里面那个是谢欢？我真的超喜欢他的！」 「只喜欢他一个？」陆玺脸上带着疏离的笑。 「也喜欢你，我是你们的cp粉。」但她还是更喜欢谢欢。 「等会儿谢欢出来你可不能这么激动，他会跟我闹脾气的。」 「我知道我知道，谢大美人很傲娇，得宠着。」 「不过你可以偷偷在一边拍几张照片，不要被他发现就行。」 「真的可以吗？那我一定偷偷的，保证不会被谢美人发现。」 刚说完，试衣间的门被推开，谢欢换好了出来，对着陆玺说：「这件适不适合？」 陆玺合上手里的杂志，上前一步，看了看本人，又对了对镜子：「是不是有点不够正式？」 「要论正式你可比我懂，」就他那万年不变的老干部穿搭，谢欢想想都有意思，「要不你去给我挑件来穿？」 陆玺挑了一会儿，拿来一件长尖领的衬衫给他：「试试。」 谢欢穿出来果然很适合，但他更喜欢刚才那件：「都要了，装起来。」 刚要给出去卡，陆玺就递上了他的：「没有密码。」 那店员瞄了谢欢一眼，飞快地抽走陆玺的卡：「好的，这就为您买单。」 第49页 谢欢不是在意钱的人，从前陆玺没钱，谢欢就给他钱。现在陆玺有钱了，为他买个单什么的很正常。 「要不要再逛逛？」陆玺拎着袋子走到他身边。 谢欢还没买够：「去别家看看，光看一家都审美疲劳了。」 他们出了这家店，立马又进了隔壁一家，出来之后又是好几个袋子，陆玺很自觉地拎着。 直到谢欢累了逛不动了，才准备回家。 回去时陆玺开的车，谢欢坐副驾，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梦里感觉嘴上黏煳煳的，他舔了舔，醒来后舌尖的皮都破了，不知道怎么搞的。 ☆、030 【陆玺：下午两点校园新星大赛总决赛，你要不要来看？】 陆玺发来消息的时候，谢欢还躺在床上。 自从毕业答辩结束，他就完全放松了，安华那边也没给安排行程，他每天就吃和睡。 反正闲在家里也无聊，不如去凑个热闹。 校园新星大赛是今年二月份开始办的，选手面向春溪电影学院全体学生，但大四学生一般不会参加，那个时候他们都忙着赶论文。 谢欢记得陆玺好像报名了。 挺正常，像这种比赛一般都有娱乐公司的人到现场，哪怕拿不到好名次，只要表现足够突出，基本上就会被看上。 【谢欢：行，给我占个位置。】 消息发出，谢欢从床上爬起，洗完澡换了衣服就出门。 到那儿正好是十二点，陆玺下完课就跑到停车场接他：「等很久了？」 「刚到。」谢欢看陆玺手上还夹着本书，「你今天有课？」 「上午的课结束，下午全系都去礼堂看比赛。」 「搞得还挺隆重，你应该进到总决赛了吧，上台的时候好好表现啊。」 「放心，不会给你丢人。」陆玺笑着说。 谢欢心里一个「我操」，他怎么知道我没说完的话？ 不对，怎么就是给我丢人了？ 我跟他…… 陆玺低头看了眼时间：「我们现在出去吃饭吧，学校离饭店不算远。」 谢欢没听见陆玺的话，靠在车前盖上出神，直到陆玺将脸凑近才表现一惊，双手推开他：「你干嘛！」 「出去吃饭。」陆玺捡起掉落地上的车钥匙，「我来开车，你的状态貌似不太好。」 谢欢从他手里拽走钥匙：「不去了。两点钟比赛，一来一去加上吃饭的工夫，太费了。」 谢欢会出现在食堂，这是大家都没有料到的。 作为学校史上走红最快，也是争议最大的校草，谢欢一直是高高在上，独来独往，穿名牌开豪车，上热搜头条都是家常便饭。 他会来朴素的食堂吃饭？真的是格格不入。 这个点正是食堂最忙的时候，一群刚下课的大学生狂奔过来抢饭，谢欢还没到打饭的窗口就被推挤了好几下，脸都绿了。 有人看笑话似的等着看他发飙，手机都掏出来了，谢欢只好一忍再忍：「你去打饭，我先找个地方坐下。」 「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吃。」陆玺也就来过食堂一次，大锅菜算不上好吃，不说谢欢，就连他自己都嫌弃。 谢欢本来就有了打退堂鼓的打算，被陆玺这么一劝，他点头。 才走到门口，透明门帘从外掀开。 谢欢后退一步，等着人过去，听见一个苍老却洪亮的声音：「能请到宋影帝做本次大赛的总评委，真是我们学校的荣幸啊。」 老教授话里带笑，身边穿着考究的男人拂开门帘，伸手请老教授先进。 「老师您说这话岂不折煞我，我一身本事都是您教的，在您面前，我永远都是学生。」男人音色温润，说话不疾不徐，气度儒雅，走在人群中十分出挑。 谢欢几乎一眼看见他：「宋老师？」 谢欢不喜欢娱乐圈那套，管谁都叫老师。他会这么称唿宋骥成，是因为大三那年学校拍纪录片，宋骥成作为优秀校友出镜，刚巧抽中到谢欢的班级做一日教师。 宋骥成二十八岁拿到金马影帝，演技人品长相放在娱乐圈都是无可挑剔的，谢欢很早就拿他作榜样，再次相见难免有些激动。 宋骥成显然也记得谢欢，回给他一个礼貌的微笑：「你好。」 倒是陆玺，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又说又笑，心中的愤怒迅速蔓延。 但他一向擅长掩饰，冷漠的表情就是面具。 除了在谢欢面前，他很少给别人好脸，所以要真算起来谁比较目中无人，十个谢欢都比不过他。 宋骥成像是没看见他的冷漠，跟谢欢打完招唿，也沖他一笑：「你们吃过午饭了没？咱们学校食堂的红烧鱼是一绝，我上学那会儿就爱吃，去年来又尝过一次，味道似乎没怎么变。」 「这一晃少说也得有十年了，烧饭师傅都换好几批了吧。」 陆玺猝不及防来了这么一句，乍听是句玩笑话，宋骥成却品出了一丝敌意。 但他不会跟个学生计较，仍然保持着绅士的笑容：「是啊，十年了，我都老了，现在这里是你们年轻人的战场。」 男人二十岁和三十岁，差距真的很大。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宋骥成都比陆玺多一点味道，那是他这个年纪男人独有的味道。 谢欢平时爱怼人，今天倒是好好的，问了宋骥成一些关于下午大赛的事。 第50页 宋骥成一一给出回答：「能说的我都说了，总得留点悬念到下午比赛。还有，我们站在这里太挡道了，你刚才说你没吃，不如我请我的学生吃一顿职工食堂。」 「我叫你一声老师，可不是为了蹭你一顿饭啊。」谢欢笑了笑。 「你也只能蹭今天这一顿，就连我都得蹭我老师的饭票。」宋骥成说完看向身边的老教授，「老师，不介意学生再带两个学生吧。」 老教授笑着摇了摇头：「你呀，小瞧你老师了不是，别的没有，饭票管够。」 宋骥成和老教授走在前面，谢欢正要跟着过去，发现陆玺站在原地没动，回头喊了他一声：「别愣着了，走啊。」 看到谢欢略带崇敬的目光落在宋骥成身上，陆玺第一次产生「恨自己没早生几年」的想法。 他绝不能接受谢欢眼里有别人。 不就是一个影帝头衔，只要他想，就不可能得不到。 职工窗口跟学生窗口是分开的，哪怕上了年纪的老教师，打了饭都是自己端到座位上，就谢欢不一样，餐盘还没经他手就被陆玺夺了去。 「你先去坐。」陆玺把手机递给他，「帮我拿过去。」 「你这不是有口袋吗。」谢欢扫了眼他下面。 转眼阿姨已经打好了第二份，陆玺两只手都被占了，谢欢又懒得抓两只手机，低头扒开了他牛仔裤的口袋。 有点紧，陆玺手机套了壳，塞了两回才塞进去。 「下回别穿这么紧的裤子。」谢欢照着他口袋拍了一下，走到座位上等餐。 本来都决定了出去吃的，留下来，绝大部分是因为宋骥成。按照宋骥成在演艺圈的资歷，谢欢这种流量演员根本没法儿比，叫老师还得看人家应不应。 难得有机会，他想从宋骥成身上学点东西。 餐盘端上来，看着就没什么胃口，大锅菜卖相不好，谢欢又是个挑剔的人。 「以前吃过食堂没有？」宋骥成见他不动筷子。 谢欢摇头，从小到大，手上没钱的日子屈指可数。 那几天他坐了从来没坐过的公交车，住着不到四星的小旅馆，后来实在住不了，他侄子就给他找了现在住的房子。这些他都能忍，唯独吃穿，他真的将就不了。 陆玺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提前到楼下打了碗粥，推过去说：「喝这个。」他把谢欢的餐盘拉到自己面前，「你最近不是在戒油？这份我帮你吃了。」 谢欢轻轻「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用勺子挖了口粥送进嘴里。他挺不好意思的，自己跟来了还不吃，别叫人家以为他矫情。 还好有陆玺。 「对了，前两天看安华娱乐发公告，你跟安华签约了？」宋骥成这话显然是对谢欢说的。 谢欢点头：「不久之前的事。」 「安华的资源一向不错，你进去肯定能有好的发展。」宋骥成对谢欢很有印象，毕竟他自打出道就一直霸占热搜。 从前以为谢欢是个没有演技纯靠流量的艺人，直到去年拍纪录片接触过一次，他发现谢欢其实是个很勤奋也很有天分的演员，只是需要一个好的引导。 「上回走的匆忙，没来得及互留联繫方式，今天正好有机会，」宋骥成把手机放在他旁边，「下次再有关于演戏方面的问题，可以微信里问我。」 谢欢当然乐意，打开手机扫上了宋骥成：「以后就麻烦宋老师了。」 宋骥成收起手机继续吃饭，对面陆玺正盯着他，他刚才就发现了，陆玺跟谢欢的关系不一般。 年轻人果然藏不住东西，什么都写在脸上。 「宋老师，你怎么就只给谢欢微信，我也很期待受到你的指导。」陆玺嘴里这么说着，眼底的厌恶如电光火石一闪而过。 「我听前几场比赛的评委提到过，你是所有选手里最有表演天赋的一个，演什么像什么，基本上都不需要老师指导。」宋骥成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直觉告诉他，跟陆玺牵扯太多不是好事。 两人一来一回，旁边的老教授已经吃完站起来了：「我先回办公室了，阿成，待会儿比赛结束别急着走，你师娘念叨着要你去吃饭。」 宋骥成点头说好，继续对陆玺道：「你跟谢欢关系不是不错吗。」 「是又怎么样呢？」 「是的话你可要抓住这次机会，下午决赛安华的人也会来，说白了就是挑演员。」宋骥成说着看了谢欢一眼，再问陆玺，「你说你是不是应该抓住机会？」 宋骥成吃完就走了，留下陆玺和谢欢两个面对面坐着。 刚才吃饭陆玺就死盯着谢欢和宋骥成，两份餐盘一点没动，还是满满的。 「喂，饭都凉了。」谢欢敲了下桌子。 陆玺还盯着他看，嘴唇紧抿着，像是生气了。 谢欢心里想，他还好意思生气，刚才在宋骥成面前那样，跟小娘们似的争风吃醋，那话里话外的醋味儿，他坐在旁边都嫌丢人。 「在外面能别这样吗，丢不丢人啊。」说了一句没用，谢欢撂下勺子，也不吃了，「你差不多得了，别没完没了。」 陆玺故意在谢欢面前表现生气，就是希望谢欢能哄哄他，哪怕跟他温柔一点说话也行，结果谢欢还这样。 果然还是装可怜比较管用。 「影帝而已，给我一年时间，我也能拿到。」 第51页 谢欢看他赌气的样子，好气又好笑，捏住他下巴塞了勺粥进去：「傻小子，哪有那么容易，还一年就拿到，吃饭吧你。」 ☆、031 最后陆玺把谢欢剩下的半碗粥喝完了，那两份餐还是没动。 他们到达礼堂，陆玺被老师喊去后面彩排，谢欢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这会儿学生都在午休，人来的不算多。 谢欢坐下就开始玩手机，他不喜欢刷娱乐新闻，单纯就是玩游戏，在外面不好打手游，就玩那个消消乐，他几乎玩到通关了。 大赛开始前学生陆续到了观众席，学校礼堂够大，是以谢欢右边的椅子一直空着没人坐。 没人来招他，他还清闲自在，关掉手机准备看比赛。 能留在决赛场的都是王牌选手，谢欢听到前排几个女生讨论陆玺，蹦出来的全是溢美之词。 没想到陆玺在学校人气这么高，真不愧是校草。 「诶，你说陆玺跟谢欢是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 「你没看那篇帖子啊？」 「什么帖子？」 「哎呀，就是咱们系学姐发的那篇，本届校草与上届……」 中间女生话说到一半，突然被右边的女生推了一下，低声说了句什么，宿舍四人整整齐齐地回过头。 谢欢毫不在意地看着她们。 他听到她们提到他了，还提到了什么帖子。有关他的能是什么好帖子，就黑他的帖子呗，这回还连累了陆玺跟他一起被黑。 上次关注网红的事，谢欢对包圆圆谎称被盗了号，后来陆玺发了条微博，意思大概是他们一起找回了帐号。 包圆圆说光陆玺一个人发没用，陆玺影响力不够，他要是不回应的话，网友们不仅不相信，还会质疑陆玺是蹭他热度。 于是他就把微博里其他关注都取消了，只留了陆玺一个。 这下够明显了吧，既承认了自己被盗号，也表明了陆玺不是蹭他热度。 可现在大家怎么还在讨论，还连陆玺也一块黑上了。 谢欢表面装的淡定，心里其实早就要骂人了。他告诉自己憋住，继续看比赛。 现在是最后一组，也就是陆玺在的那组。 总决赛他们挑了个经典片段演绎，表演难度极大，然而陆玺对角色的把握很到位。不能说完全超越原作，因为他加入了自己的表演方式，却也因此让人眼前一亮。 说他是全场的焦点一点也不过分，抛去身高长相，光是演技，他就比在场所有人高出一截。 难怪宋骥成夸他有天赋，谢欢不禁想，要是跟他对戏，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碾压。 在陆玺的一段哭戏中，表演结束，观众席掌声雷动。 谢欢有些红了眼眶。共情能力太强了，陆玺是真的适合吃这碗饭。 冠军毫无疑问是陆玺所在的小组，宋骥成作为总评委点评全局，其他评委一水儿的都是夸赞陆玺。 陆玺站在台上不骄不躁，下台后直接朝谢欢走去，这时坐在观众席的星探们也都坐不住了，将他截在半道递名片。 正要开口介绍自家公司，陆玺问：「哪个是安华的人？」 人群中挤出一个矮胖憨厚的男人，一脸惊喜地看着他。 不用争不用抢，还有这等好事？离开公司的时候，李秘书交代一定签下一个叫陆玺的，这下好了，人家自己送上门了。 「同学，有意向来我们安华？」男人掏出一张名片递到陆玺面前。 陆玺没说废话，接下名片：「人我会自己联繫，先走了。」 潇洒得让一帮人愣住。 这搁谁俩呢？人家老闆他老闆？ 陆玺拨开人群走到谢欢身边：「走吧。」 「等会儿，我跟宋骥成打个招唿。」谢欢目光搜寻着宋骥成的身影。 陆玺脱口而出：「跟他打什么招唿？难道我刚才表现的不够好？有我在你还要找他？」 「你这是什么态度？人家年纪差不多大我们一轮了，论资排辈他是我们的师哥，也是我们的前辈。」谢欢看见宋骥成从后台出来，正要绕过陆玺，突然被他一把拽住。 「不许去。」陆玺第一次对谢欢用命令的口吻。 「我发现你今天脾气大得很，吃枪.药啦？」谢欢是真的生气了，他看着陆玺的眼睛，目光移到被他强硬抓住的手腕，「给我撒开。」 语气已经是很不客气了。 谢欢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别人越是粗暴对他，他就越是想要跟对方对着干。 在谢欢的呵斥下，陆玺渐渐收回了力道，却不是完全放开，恋恋不捨地勾着。 磨叽得谢欢又想骂他了。 谢欢用力甩开了他，抬头却见他眼睛红得像只可怜小白兔。 哪怕知道他那是刚才在台上哭的，谢欢还是心软了。 真他妈烦。 谢欢也没心思去跟宋骥成打招唿了，直接就朝礼堂出口走去。 他走时推开陆玺开道，根本没用劲儿，陆玺一米八七的大个子却弱不禁风似的，一推就倒，一屁股坐在了座椅上，还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宋骥成跟几个评委话别，被这声吸引了过来：「小陆同学，还没走啊？」抬头又看见正前方的谢欢，「你不跟谢欢一起走？」 陆玺站起身说：「我想留下跟宋老师打个招唿，谢欢似乎挺忙的，不想等我。」 第52页 表情哪还有半分的可怜，语气尽是冷漠嘲讽。 「是这样啊。」宋骥成摇了摇头，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看来是我误会了。」 「误不误会的，你自便就好。」 陆玺虽然年轻，但也不是一点就炸的毛头小子。 在他那样的家庭，说话处事都是从小训练的，只不过有谢欢在的场合，他总是一收再收。可但凡是人，总有克制不住的时候，就像今天。 宋骥成不了解，更看不透陆玺，他以为这是个爱吃醋的小男生，是个不善掩藏的年轻人。 几次三番受到言语挑衅，看在他年纪小的份儿上可以不计较，噁心噁心他却是可以的。 所以宋骥成故意说他和谢欢吵架。 本以为陆玺会剑拔弩张地回顶自己，谁料他眼中却是一片平静，就连气场都换了，让人感觉他根本不像二十出头。 陆玺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淡淡地说：「宋老师，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认识我。」 丢下一句像是威胁，又不像威胁的话。他没再看宋骥成一眼，转头出去追谢欢。 ☆、032 谢欢不是不知道陆玺什么心思，他就是受不了陆玺胡搅蛮缠。 抬起被陆玺抓过的那只手，都红了。他本来生的就白，平时轻轻磕一下碰一下都有淤青，被陆玺那么大力一拽，手腕上直接五条指印。 他跟宋骥成能有什么，他只不过把宋骥成当一个崇敬的前辈而已，陆玺犯得着那么凶吗，还敢拽他手腕，再过几天是不是就得卸他一条胳膊了！ 谢欢不喜欢被人强制摆布的感觉，陆玺一直以来都很听话，突然一下子犯倔让他挺头疼。 谢欢总是有种错觉，感觉陆玺不是他所看到的样子，尤其这段日子，陆玺变得很不正常…… 也不是不正常，就感觉他不再是两年前那个单纯的陆玺了。 他开始会隐藏自己的小心思，还经常变换好几副面孔，说话说着就扮上了可怜，这情绪波动很难不让人觉得他不正常。 不过谁又能永远保持单纯呢，陆玺变了，说明他长大了。 「谢欢。」 陆玺已经追上了他，从后面牵住他的衣摆：「对不起，刚刚是我错了，我不应该那么激动。」 谢欢拉衣服躲开，陆玺就绕到他面前，双手摁住他的肩膀：「我都知道错了，能不能不要不理我。」 谢欢把脸转到一边：「我现在跟你没什么话好说。」 「要不你骂我吧，随便骂什么。」 「有意思吗你？」陆玺一愣，谢欢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又问，「成天围着我转，到底有没有意思？」 陆玺眨了下眼，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想法：「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说这个……」 「别再拿朋友绑架我了好吗！」谢欢用力扯开他的手，吸了口气说，「现在在外面，我不想跟你吵。我回家了，你也回家吧。」 谁都不是傻子，有些话没必要说那么明白。 谢欢虽然在气头上，说话可能不经脑子，但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把他一直以来的错觉和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看着扬长而去的汽车，陆玺再也强装不了冷静，现在他脸上表现出的每一丝情绪都是最真实的——愤怒，懊悔，和不解。 他对谢欢那么好，谢欢对他却可以说怀疑就怀疑，说翻脸就翻脸。 为什么总是对他心存芥蒂？为什么就是不能完全信任他！ 陆玺从未有过这样的挫败感，第一次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可他明明有很多次都差点得手，就是因为他喜欢谢欢，才屡次失败。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在乎谢欢？他到底为什么对谢欢这么有耐心？ 可能不仅仅是因为喜欢。 谢欢是他日復一日的梦想，追逐太久，甚至让他迷失了自我。这不是真正的他，谢欢也不是他虚无缥缈的理想。 他爱他，他要他，他要伸手就能触碰到他。 所以，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 后视镜里的人从慢慢模煳到彻底消失，陆玺真的没有再追过来。 谢欢将车靠路边停下，拳头愤怒地砸向方向盘。 到底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对陆玺说出那样的话？明知道陆玺喜欢他，明知道人都是会变的，可他就是接受不了那个人是陆玺。 为什么他不讨厌陆玺，一点也不讨厌…… 谢欢头一次感觉到自己性格的缺憾，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暴躁地表达情绪。 真的好后悔，他不该发脾气的。 这夜谁都没有睡好。 谢欢在床上辗转反侧，他决定了，只要陆玺再来找他，他就接受他的道歉，以后还要改掉随便发火的坏习惯。 黑夜里，手机屏幕的白光打在他脸上，画面和他一直都是静止的。 陆玺怎么还不发消息来？以前只要他生气，陆玺哄他绝不会拖到第二天。 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被当成小姑娘哄来哄去，谢欢喜欢的是被人顺着，喜欢的是被人认同。 但这次吵架他确实过分了，他想他应该要道歉，可是他又不是个会主动开口的人，陆玺要是不起这个头，他可能会一直这么憋着。 比谢欢更纠结的是陆玺。 凌晨两点，他托着酒杯站在窗边，视线落在桌上的手机。 第53页 「对方正在输入……」挂在屏幕上已经好几个小时了。 白天的种种涌上心头，陆玺告诉自己，一定不要向自己妥协。 俘获谢欢的前提是要能控制自己不心软，一切铺垫都做好了，这一次他要让谢欢主动。 陆玺下定决心将手机反扣在桌上，喝了口酒，沉默地望着天上的月亮。 要将他拉下凡尘。他在想。 就在夜色快要完全失踪的时候，安静的空间响起了电话声，陆玺那颗冰冷失落的心总算活了过来。 手指划开通话键，他的唿吸不觉急促了几分。 随后对面传来一声：「操，我怎么……」 谢欢盯着手机一晚上，眼睛都快看瞎了，也不知怎么就按了语音通话。 怎么办，那边还通了，是不是得他先说话？ 「那个，你醒了没？」谢欢别别扭扭地开口。 「刚醒。」 「我也刚醒。」谢欢说话有些不太利索，「这手机不知道怎么、就自己打电话了。」 陆玺把话筒紧贴在耳边：「很正常，大部分手机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谢欢似乎没话说了，抓住手机的话题不放：「你手机用挺久了吧，等你生日，我送你个新的。」 「谢谢。」语气不算疏离，也谈不上热切。 谢欢好似听到世上最伤人的话，他轻轻嘆了口气说：「我以前脾气没这么坏的。」 睏倦的支配下，谢欢闭上了眼，手机躺在枕边，连接着他和他。 思绪越飘越远，突然好想说些什么。 「你知道吗，十岁之前，我脾气真的挺好的……我也不想像现在这样，可是，我只有这样。只有在不被人喜欢的时候，才感觉不到伤害。」可是为什么，在被人讨厌的时候，心还是会痛。 「我是不是从来没跟你提过我的家庭？你是不是也跟外面人一样，觉得我挺有背景的？」 「我确实挺有背景。我的祖父是一位伟大的革命家，父亲继承祖父遗志也是人民英雄，到了我大哥，他在那个职位上，每天想着怎么为人民谋福祉，最后是我……」他顿了顿，嘲弄道，「我，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废物。」 「其实换位思考，我要是我父亲，我也觉得丢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 「但我要是看见我的儿子那么用心地讨好我，我肯定就捨不得打他骂他了……我怎么会捨得伤害一个那么爱我的人呢。」 「我会问他，问他为什么不乖乖听话，为什么一边费尽心思地讨我欢心，一边又不肯听我的话读军校。」 「哪怕他不告诉我，只要他说一句有不得已的理由，我肯定就不会逼他了。」 这一段不算解释的解释，不算道歉的道歉，说得谢欢鼻子泛酸。 泪水连同委屈划过他的面颊，滴答滴答砸在手机上。 「我知道，」陆玺很珍惜地听完了他的每一个字，「因为那个不得已的理由。」 「我真的不想这样。」谢欢轻轻吸了下鼻子，「可十几年了，我习惯了，我已经这样了，我只能这样了。习惯，很难改变。」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你是我见过这世上最讨人喜欢的人。」那个让他一眼万年的谢欢，那个让他捧在手上藏在心里的谢欢，是最好的谢欢。 陆玺说：「做你想做的，不需要考虑别人，更不需要考虑我。」 「我真的……」 谢欢嘴唇颤抖地想要说出那三个字，陆玺又说：「我不怪你，真的。你说的对，我确实应该为自己的未来考虑了，不能总是缠着你。」 谢欢想说，不是你总缠着我，而是我开始离不开你了。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这种习惯太可怕了。 我对你的习惯，甚至超越了我对自己的习惯。 谢欢不能想像，就在刚刚，若不是陆玺突然开口，他就要跟陆玺道歉了。 曾经父亲怎么打骂他，甚至要跟他断绝关系，都换不了他一次服软。 他居然败给了陆玺，败给了自己。 「交换秘密好不好？」陆玺说。 犹豫很久，他还是开口了：「我生下来就被教的两个字，服从。」 「我服从过，因为我知道那个时候的我只能服从。可是后来，逼我服从的人甚至连我喜欢什么都要干预，我就不能再听他的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不得已的理由，但我很早之前就发现了，其实我是不正常的。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有时又想要收敛，所以在你看来，我应该像个变态。」 「算。」谢欢不知何时坐了起来，靠在床头。 「我算个变态？」 「不是变态，那个算不得已的理由。」谢欢盯着屏幕上黑漆漆的头像，认不出是什么。 陆玺支着下巴，露出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复杂笑容：「所以，你接受我的秘密了？」 「不是你先接受我的吗。」谢欢这会儿恢復了精神，说话也不是哼唧委屈的样子，只有脸上的泪痕提醒他，他在陆玺面前哭了，哪怕是隔着手机没被看见，但肯定被听到了。 谢欢握紧了手机：「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弄死你。」 说完就想打嘴，才跟他和好，怎么又控制不住自己了。 陆玺没有不高兴，反而笑着问：「你想在哪里弄死我？你家客厅？你家厨房？还是你的卧室？」 第54页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在为你想合适的作案场地。」 谢欢咬着牙：「放屁，你他妈脑子里想的分明都是——」 话音突然停顿，谢欢没再往下说，匆匆挂断。 那几秒的停顿，他脑子里居然有画面了。 他想到了陆玺压着求他的表情，想到了两年前在酒店的那一次。 谢欢抓着手机紧贴在胸口，疯了吗，为什么要想起这些！ ☆、033 陆玺握着手机坐了一会儿，慢慢地，天开始亮了。 他简单沖了个澡下楼，看见钱忱正歪在客厅沙发上喝闷酒。 钱忱听见脚步声，慢吞吞地坐起来，喊了声「哥」。 「你今天怎么没出去？」大多时候钱忱都是在外面过夜的，所以陆玺才有此一问。 「你不也在家吗。」钱忱看了他一眼，起身拿了只空酒杯，倒上酒后递给陆玺，脸上挂着苦涩的笑，「我知道，姑父不在你才回来的。」 因为谢欢的事，陆玺没少跟他爸抬槓，父子俩见面即争吵。 陆玺自己在外面有房子，但他每次有不顺心的事都会回家。只是最近两年，他几乎很少回家，为了避免跟他爸发生口角，也为了不让他妈知道，他暗地里在跟他爸斗。 「哥，我突然发现我们家的孩子都挺可怜的。你，我，包括苏煦，我们三个，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样。」说完，仰头灌了一杯酒。 「你最近遇到难事了？」陆玺说，「还是公司有人不服你？」 「没有，都没有。我就是觉得人活着好累，想要的东西近在眼前，却怎么都得不到。」钱忱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他已经喝了不少，醉得连酒瓶都差点没拿稳，「有句话叫做『强扭的瓜不甜』，但很可悲，有些人连强扭的机会都没有。」 可能是哪句话戳到了陆玺的心坎上，他抿了口酒，很有感触地开导起了钱忱：「机会永远都是自己给的。想要什么，就自己去拿，我们一点都不可怜。相反，我们还要感到庆幸，毕竟有的人穷极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才叫可怜可悲。」 兄弟俩有很久没坐在一起喝酒谈心了，陆玺不知道钱忱醉到什么程度，还能不能听清他说话。 「钱忱，我知道你心里压着情绪。因为父母早亡，你从小就很自闭，到后来变得自卑，你想摆脱那种情绪，所以总想做些什么，抓住些什么来自我证明。」 所以陆玺才会在创立公司的时候拉上钱忱，不完全是为了给自己打掩护，更是想锻鍊钱忱，谁知他却整日玩乐不思进取，真是白白辜负了自己一番苦心。 「抓住什么？我什么都抓不住。」钱忱喝酒喝到满脸通红，他笑着说，「有人唾手可得，有人求而不得，而我，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陆玺当他喝多了，不知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东西，准备喊人把他带回去休息。 钱忱忽然抓住他：「哥，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跟谢欢这么长时间，你们上过床吗？」 「我看你真的是醉得不轻。」陆玺扒开他的手，推开酒杯站起来。 「你们睡过吗？哪怕一次。」钱忱醉醺醺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带着不知什么感情的笑。 陆玺抽了口冷气，钱忱的话无疑惹怒了他。 因为钱忱是见证了他全部计划，又知道他仅有收穫的人。联想到那句「求而不得」，简直就是侮辱。 陆玺握紧了拳头，转过头冷声道：「如果你是想藉机嘲讽我的话，那你肯定会失望。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我要不来的，我跟你不一样，为了得到想要的，我什么都敢，也什么都会做。」 钱忱没再说话，过了许久，空旷的客厅响起了拍手的声音。 「好！」他开怀大笑，「你什么都敢，就我一个人是胆小鬼。」 陆玺已经重新回到了房间，他觉得自己是有病才会去管钱忱，早就应该撒手了。只是每每想到钱静涵的嘱託，他又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管。 昨天钱静涵被一家服装品牌邀请去做设计指导，陆观松不放心她一个人去，特地为她保驾护航，今天他们都不在家。 家里就剩下陆玺和钱忱，因为早上的事两人闹得不愉快，陆玺一上午都没下楼。 他房间里有一处类似密室的地方，他就在里面待着，在墙上的白板上写写划划，不时坐下敲敲电脑，总之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李柏宇在下午的时候打来电话，陆玺问他：「查到什么了？」 「宋骥成的背景很干净，他本人，包括他父母都很本分，他在业界的口碑不错，也没有黑料可挖……就目前，想抓他的把柄很难。」 陆玺一顿，手中的笔「啪」地拍在桌上：「他还真是干净得可以！」 「陆总……」李柏宇声音颤抖。 「既然这样，那我倒要好好跟他斗一斗。」 宋骥成不是影帝吗？谢欢不是拿宋骥成当榜样吗？ 他就要叫谢欢知道，他什么都比宋骥成强。 「安华最近正在筹备的大电影，把男主演给我撤了。」陆玺真的一刻都等不了了，他现在急于证明自己。 任仲骞张权胜之流他不放在眼里，因为他知道那些人对他根本构不成威胁。但宋骥成不一样，谢欢看得起他，甚至还崇拜他，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第55页 宋骥成二十八岁拿到金马奖影帝，那他就要比他更早，就像他跟谢欢说的，一年时间，他一定能拿到。 密闭的空间里，哪怕再细微的情绪都藏无可藏，陆玺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狂跳，这是愤怒的起伏。 勐然想起他爸的那句话——他曾经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正在逐步瓦解，现在随便一点小事都能挑起他的怒火，这一切的源头居然是因为一个男人。 谢欢。 因为谢欢，他真的变了，这一点陆玺不得不承认。 但他一点都不讨厌这种改变，任何谢欢给他带来的东西他都不会讨厌。 突然好想见谢欢。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通语音电话，他好想给谢欢发条消息。但不可以。 他害怕收到谢欢的回覆。 一段话，一个字，甚至一个表情，一个符号，都会动摇他的决心。 他们必须要分开一段日子，既然谢欢把对他的感觉当作是兄弟之间的感情，那就让他尝尝没有人依赖的滋味。 到底是哪种感情战胜哪种感情，就由谢欢自己裁决。 反正到最后他会发现，全世界能无限包容他的，只有他陆玺。 ☆、034 雨天是谢欢最不喜欢的天气，也是他最想念陆玺的天气。 平常这个时候，他哪里都不会去，就坐在庭院的玻璃花房里，细密的雨点砸在屋顶，有几只贪玩的猫顺着花树藤爬上吊灯，就跟他一样，仰头盯着屋顶的动静。 ——这破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啊。 ——大概等你心情好点的时候。 谢欢总是不厌其烦地问。 陆玺总是不厌其烦地答。 旁边应该还摆着一壶热茶，陆玺茶艺是一绝，谢欢一个不爱喝茶的人，看着他为了一小杯茶来回倒腾，都觉得应该给他个面儿喝上一盏。 可谢欢喝了茶心情还是不好，他叫陆玺陪他下棋，不管输了赢了，他也都是兴致缺缺。 这时候，陆玺就该把他拉进厨房，给他做甜甜的焦糖布丁了。 他总在雨天想起陆玺。 春溪最近开始进入梅雨季节，雨一场接着一场。 正在拍戏的剧组没法正常工作，放了几天假窝在家里，没有工作要做，他就跟丢了魂一样。 不知道干什么，没有人告诉他应该干什么。 听公司的人说，陆玺接了部警匪片，要到西北地区拍摄，距离他离开春溪，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谢欢刚知道的时候挺生气的，亏他把陆玺当朋友，陆玺走时竟然连说都没跟他说一声。 就在他们交换秘密的第二天，他立刻跑到店里订了部最新款的手机，他想，等到陆玺生日那天就能送给他了。 他回到家，开始等着陆玺过来找他，等到了天黑，只等到了包圆圆的一通电话。电话里说，陆玺坐飞机去西北了，公司筹备的一部年度大戏，他被选上当了男主演。 谢欢寻思了半天，这是好事啊，陆玺要是把这部戏拍好了，说不定就能一炮走红，以后他的演艺事业肯定会无比顺利。 但是…… 陆玺为什么就不能跟他说一声再走。 是还在生他的气吗？ 谢欢仰头望着透明的玻璃板，雨点像是直接砸在他的眼睛里，酸酸的。 明明说好不怪他的，陆玺真是太小气了，等他拍完戏回来，一定要好好说说他。 ……可是这戏到底要拍多久啊。 谢欢感觉自己像个神经病一样，每天正事不做就在想这个问题，要真这么好奇，直接打电话过去问不行吗，这又没什么。 磨磨蹭蹭半天，都琢磨好接下来要说的词了，谁知道陆玺电话竟然打不通！ 谢欢转头就打给了包圆圆，气唿唿道：「喂，是我。你跟孙小梦最近有联繫吗？」他知道孙小梦跟着陆玺一起去了西北。 「最近没有，她跟陆哥在西北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具体是哪儿不清楚，估计应该没信号，我看她微博都快一个多月没上线了。」 没信号？所以不是故意不接他电话。 包圆圆觉得奇怪：「谢哥，你突然问起小梦干嘛？」 「我想问谁就问谁，你管得着吗。」 「管不着管不着，就是那个……」提到这个话题，包圆圆倒是想起来了，「谢哥，我斗胆问一句，陆哥走的那天你怎么不去机场送送他啊？这一去要小半年呢，那地方条件还那么艰苦，陆哥肯定特想你去送他的。」 谢欢沉声道：「他想个屁！他走连告诉都没告诉我！」 「啊？这……」 「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他。」说完挂断了电话。 谢欢又开始生气了。 气屋外那场怎么都不消停的雨，气远在西北还要乱他心的陆玺。 气着气着，又开始想他了。 想要是他在，自己此时应该是在做什么呢。 天空阴沉，乌云笼罩在明亮的花房上空，形状有点奇怪，挂在吊灯上的小灰猫像是发现什么稀奇的宝贝，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往天上抓。 谢欢看它抓了半天还不放弃，轻声嘆息：「你这个笨蛋。」 再待着也没意思了，谢欢撑伞回到屋里，站在阳台轻轻转着伞柄，伞面上的水珠飞溅，把地上弄得到处都是。 刚才还在花房的小灰猫蹲在边上，歪头看着他，喵喵喵地叫唤。 第56页 谢欢感觉它是在嘲笑自己，他把伞一收，丢在墙角。 晚上雨稍微小了点，谢欢决定出去买点儿东西吃，不能为了个陆玺连饭都不吃，那样显得他像是害了相思病似的。 谁料才出大门就撞上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人看见他，脸上浮现优雅的笑容：「小欢，好久不见了。」 谢欢诧异道：「嫂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如雨慢慢走近，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声响：「我跟你哥打算在这附近吃饭的，他突然有急事，我就叫他先走了。」她把伞收起，跟谢欢并肩站在屋檐下，「最近过的好吗，我看你都瘦了。」 「没有，我一直都这样。」 「上个月在网上看到你的照片，那时你可没有现在这么憔悴。」谢欢从小是跟梁翊一起长大的，在她眼里，谢欢和梁翊都是需要她操心的孩子。 谢欢抿了抿嘴，岔开了话题：「嫂子，我请你出去吃饭吧。」 沈如雨笑了笑：「这么好啊，我还以为咱们家谢少爷要请我到家里吃饭呢。」 「嫂子你就别笑我了，我哪会做什么饭，倒是……」他想说陆玺会做，而且做的非常好吃，但他嫂子又不知道陆玺是谁，只好转而说，「我不会做饭，等梁翊回来，让他给咱们做好吃的。」 「梁翊啊，那小子是乐不思蜀了。」沈如雨嘆了口气，「真不知道部队里有什么好的，让他两年不回来，最近几个月连电话都很少打，我还真挺想他的。」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没接到电话。」谢欢差点以为梁翊是忘了有他这个小叔叔了，「那应该就是他最近表现不好，没拿到好成绩，他们领导不给他机会打电话。」 「最好是这样，要是被我知道，那小子是因为玩疯了不想我们，等他回来，有他好看的。」 谢欢知道沈如雨其实担心更多，梁翊随时都要出去执行任务，万分兇险的，就连他想到都提心弔胆。 看着沈如雨眉间的愁云，他拿起伞说：「嫂子，我们还是去吃饭吧，就去你跟我哥想去没去成的那家。」 把沈如雨送上车，谢欢自己跑到驾驶座拉开车门，坐进去打开导航：「店的地址在哪儿？」 「算了吧，咱们还是去超市，回来嫂子给你做顿家常菜。」 「那怎么行，」谢欢看了眼她，「嫂子今天穿得这么优雅，我怎么能让你下厨呢。」 「臭小子，从小你吃的还少了？咱们家就数你挑嘴，比梁翊还能折腾我。」 谢欢从小挑食没少被他爸教训，挨罚就是不许吃饭。谢欢的妈妈又不敢忤逆他爸，每次都是沈如雨心疼得不行，背着一家人给他做他爱吃的送过去。 沈如雨这个嫂子对谢欢是真没得说，是以谢欢在她面前总是规规矩矩的乖孩子。 两人去了附近的超市，谢欢推着购物车跟在沈如雨后面。 沈如雨不熟悉这里，嘴里念叨着牛肉应该在哪里。 谢欢听见了，说：「跟我来。」他很轻易就把沈如雨带到了牛肉区。 沈如雨惊讶道：「小欢，你以前可是从来不会关心这些，现在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她知道谢欢不会做饭，所以才奇怪，「难道说，你是陪别人来的？」 沈如雨的意思不言而喻。 「才不是！」谢欢矢口否认，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否认，陪陆玺来又不是陪女朋友来，干嘛要怕嫂子查岗。 「跟嫂子说实话，是不是陪女朋友来的？」 沈如雨不死心追着谢欢问，谢欢就是不说，结完帐就拎着东西跑了。 ☆、035 回到家里，入目的脏乱环境着实把沈如雨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怎么把家里搞成这样？」 谢欢讪笑了下，拎着袋子去厨房。 「还以为你交了女朋友，看样子真是我想多了。」沈如雨捲起袖子，开始收拾桌上的垃圾，「哪个有女朋友的人像你这么懒？就算你懒，人家女孩子来了也看不下去，再不情愿都要帮你收拾收拾。」 谢欢心上忽然一滞，女朋友…… 为什么每次提到这三个字，他都会联想到陆玺。 陆玺在他身边好像一直扮演着一个角色。 该怎么去分辨，那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谢欢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陆玺对他很重要，哪怕以后没有女朋友，他也不想失去陆玺。 「嫂子，」心中有种冲动就要破土而出，「你能告诉我，什么是喜欢吗？」 沈如雨低声笑了两下：「你这傻孩子，什么是喜欢都不知道？」 「不知道。」谢欢很认真地说，「从小到大我都不敢喜欢什么东西，更不敢喜欢什么人。」 比起不敢，他根本没有喜欢的自由。 沈如雨鼻头有些发酸：「小欢，三年没来看你，你会不会怪嫂子狠心？」 谢欢摇头，他从来不会去责怪身边某个人，没有人有义务一直对他好。 沈如雨摸着他的头，微笑道：「婆婆生了你之后身体一直不好，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比起梁翊，我总是心疼你多一些。梁翊那孩子爱闯祸，他爸他爷打他，他还能笑嘻嘻地等着下次，你跟他不一样，你特别懂事，你就是太懂事了，什么都藏在心里不说，总是自己偷偷难过委屈。」 她说着说着，眼里含着泪光：「其实我觉得老爷子挺过分的，他对你这个小儿子太苛刻了，所以打从你离开家的那一天，我既心疼又欣慰。你总算跨出了这步，你终于想要为自己而活。我当时什么都没说，甚至在你离家三年都没来看你一眼，我不希望因为我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而动摇你的决心。」 第57页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嫂子永远是站在我这边的。」谢欢低头擦了擦眼角。 「所以啊，我的傻孩子，你值得的，你值得这世上一切的美好，你值得喜欢与被喜欢。」沈如雨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髮说，「不管是谁，他对你好，你也不想失去他，那就是喜欢了。喜欢没什么不敢的，你可是谢欢，谢欢永远是自由的，谢欢永远享有喜欢一切的权利。」 小的时候，谢欢嫌弃「谢德华」这个名字难听，沈如雨就笑着说：「有德行有才华，哪里不好听啦？」 小谢欢背着书包哼唧唧：「哪里好听啦？我妈连问都不问我，随随便便看了部电影就给我取了个别人的名字，我就不能有个属于自己的东西吗？我的一切都是爸爸给的，什么都不是我的，今天我才知道，就连名字都不是我的。」 「那你想叫什么呀？」沈如雨哄孩子似的。 小谢欢想了想，说：「我想叫自己喜欢的，但我不知道我喜欢什么。」 「……那就叫小欢好不好？」 小谢欢自己念了念，点点头：「好吧，我喜欢这个。」 沈如雨温柔地摸着他的脑袋：「我，你，还有梁翊，咱们三个偷偷的，以后都只叫你喜欢的。」 他是真的喜欢「谢欢」这个名字，所以在进入娱乐圈后，为了跟家里划清关系，也为了自己喜欢，他给自己改了这个名字。 因为谢欢是自由的，谢欢享有喜欢一切的权利。 饭菜的香味传来时，谢欢已经收拾完了客厅，沈如雨过来喊他去吃饭，看见干净不少的客厅，鼓励道：「咱们家小欢真棒！」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别拿哄孩子的口吻夸我。」谢欢觉得脸热，他都二十二了，再过不久就要二十三了。 「无论多大，你不还都是要叫我一声嫂子？」沈如雨拉他坐下，递给他筷子，「尝尝好不好吃。我快两年多没下厨了，你不在家，梁翊也不在，我都没有做饭的动力了。」 谢欢夹了一片牛肉放进嘴里，又嫩又软，他说：「好吃。」 「真的假的，你可别学你侄子哄我。那小子就为了偷懒，哄我说『妈妈做的东西世界第一好吃』，然后自己跑出去玩。」 「梁翊还懒？我刚搬到这里的一年，他几乎天天放学跑过来给我做饭。」谢欢舀了勺汤喝，「他比我还小三岁，有时候我真挺不好意思的。」 沈如雨笑了：「侄子伺候小叔叔那是应该的，我生的儿子必须这样，只会贪玩偷懒可不行。」 谢欢跟着也笑了，沈如雨真的宠他，好像梁翊才是那个捡来的孩子。 他现在住的别墅，其实是沈如雨的弟弟，也就是梁翊的舅舅送给梁翊的十岁礼物，哪知道被沈如雨抢了来给谢欢住。 梁翊倒也挺乐意的，一个二傻子，还成天屁颠屁颠为他鞍前马后。 谢欢垂下眼睑，默默地吃完一顿饭，送走了沈如雨。 又是一个人了。 时间啊，好慢。 看着屋外的雨，谢欢脸上带着几分迷茫。 讨厌雨天跟思念陆玺，好像一点也不矛盾。 到底是为什么思念，为什么要思念，为什么是他。 因为喜欢吗？ 可以喜欢吗？ 「陆玺，你个傻逼，暗恋为什么不说……」谢欢嘴里喃喃，「我也是傻逼，明明早就把你当媳妇儿了，我真是傻逼……」 夜里睡觉前，他给陆玺发了两条消息： 【不管你能不能看到，早点回来。】 【你知不知道……春溪又下雨了。】 春溪又下雨了，我又想你了。 梦里或许可以将这句话亲口告诉你，我亲爱的小媳妇儿。 雨停了，他依然想念着陆玺。 剧组继续开工，谢欢开始变得忙碌，忙碌中他也没忘了抽空想想他的小媳妇儿。 不知道他在西北好不好，回来时会不会带着一口正宗的西北方言。 他拍戏应该很辛苦吧，但愿他不要受伤，不要消瘦。 不要忘了我。 这份相思寄出去半年多，终于在月底有了回音。 【我回来了。今天天气很好，我总是在想你。】 手机震动的瞬间，谢欢睁开眼，视线被一片漆黑占据，伸手要去够床头柜上的窗帘遥控，突然被一股大力摁住肩膀。 他重新倒在了床上，闻到了熟悉又想念的气息。 ☆、036 飞机是在今早六点降落在春溪的。 李柏宇很早就在接机口等着，陆玺出来后直接就叫他往谢欢家开。 已经半年没有见到谢欢了，现在每离他近一点，陆玺内心都是喜悦的。 打开相册，里面存着好多段视频，有在床上熟睡的谢欢，有在片场对戏的谢欢，还有在跟别人发脾气的谢欢，所有的都是谢欢。 这其中有些是他自己拍的，剩下的都是他不在的时候，谢欢助理传给他的。 这半年来慰藉相思的，唯有这些而已了。 「陆总，到了。」李柏宇停下车。 陆玺从屏幕上收回视线，脸上没有什么表现，心却恨不得立刻扑到谢欢身边。 谢欢给的钥匙他一直带在身边，轻轻旋开门锁，一楼空无一人。 这个点，谢欢正在房间睡觉，只有几只早起觅食的猫咪在客厅晃荡，看见陆玺出现，吃惊地叫唤几声，随后似乎想起他来。 第58页 无视这群歪着脑袋的傻猫，陆玺上了楼，手按在谢欢房间的门把手上。 「咔——」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他并不想吵醒谢欢。 黑暗裂开了道缝，走廊上细弱的尘埃微光立刻闯入，又很快被陆玺的身体挡住。 手机上的消息发出，不远处响起一声震动，门也随之关闭。 又是一片黑暗。 空气中响起衣物摩擦的声音，知道谢欢想要去摸手机或是打开窗帘，陆玺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将他扑倒在床上。 「我想你了。」 谢欢仿佛出现了幻觉。 这声音……真的是陆玺回来了？他不是在做梦？ 谢欢又想去摸窗帘遥控器，可是一动才发现，不知何时，他被人紧紧地圈在了怀里。 「是你？」他并没有直接叫出陆玺的名字。 「是我。」 谢欢眨眼，露在空气中的双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腰：「你在干嘛？」 「在想你，」陆玺的声音低沉而性感，「在抱你。」 熟睡的心脏瞬间復甦，渐渐狂跳起来，像是要冲破厚厚的被子，冲破一切隔阂，与身上的人相拥。 双手不自觉地剥开陆玺身上的外套，顺着他的嵴骨往上摸，一直摸到他的脖子。 不知道是谁先施的力，将两个人的唇撞在一起。 黑暗中，他们看不清彼此，却都无比急切地想从对方口中汲取什么。 两人之间早已不是朋友，这暧昧的关系，无论是谁都不可否认。 ☆、037 拉开窗帘，屋内瞬间恢復光明，床上是一片狼藉。谁都没说话，直到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松开，」谢欢抬了抬下巴，「我接个电话。」 陆玺直接把手机给他拿过来，但在看到上面「宋骥成」三个字后，捏着他的手紧了紧：「这半年，你一直跟他有联繫？」 岂止是有联繫，谢欢上部戏的剧组跟宋骥成拍戏的剧组住一个酒店，两人经常约着一起上下班，还约着一起吃饭。 「怎么？吃醋了？」谢欢笑了笑，觉得陆玺这样简直可爱死了，故意逗他说，「我又不是你的好哥哥，什么时候你肯叫这么一声，我就不搭理宋骥成了。」 陆玺沉着张脸，捡起地上的被子盖住谢欢下身，闷头进了浴室。 谢欢那不过是句玩笑话，逗过陆玺后，他接起了电话：「喂，宋老师。」 「中午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今天……」谢欢朝浴室看了一眼，「改天吧，我今天有点事。」 宋骥成那边顿了顿，说：「是这样的，我上周接了部双男主的刑侦剧，今天导演约吃饭，他问我有没有另一个男主的人选推荐，我觉得你挺合适的，所以想问问你。」 能跟宋骥成一起出演一部电视剧，谢欢求之不得，但是陆玺刚从西北回来，两人半年多没见了，一见面就做了那样的事，现在他提上裤子走人不合适。 谢欢笑着说：「跟宋老师搭戏我确实还不够格，别到时候剧播出，观众一水儿地骂我烂演技拖累你。」 「演技都是磨练出来的，你要对自己有点信心。」宋骥成洞察到谢欢言语里的拒绝，「但这次你要是没兴趣的话，我也就不勉强你了，期待我们下次能够合作。」 「一定会有的，谢谢你了宋老师。」 谢欢真心希望下次还能有机会，但为了他那磨人的小媳妇儿，丢掉这次机会也不算可惜。 谢欢嘴角泛起笑意，到衣柜里找了条新裤子换上，又把压在最底层的盒子翻了出来。 里面是一部全新的手机，当初买的时候还是这个牌子的最新款，可惜陆玺走了半年多，手机更新换代又太快。 「反正我送的，他敢嫌弃一个试试。」谢欢把新手机拿了出来，低头捡起陆玺的外套，摸出了口袋里的旧手机。 正打算把新手机塞进衣服里，突然陆玺的手机连响了好几下。 本来不打算管的，直到他看见屏幕上最新一条微信： 【咱们玺欢cp超话终于可以接着营业咯～[撒花.jpg]】 这是什么意思？cp营业？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谢欢划开了手机屏幕，居然没有上锁，他很轻易地就打开了微信。 这条消息是包圆圆发来的，上面还有两条： 【陆哥，你终于回来啦！】 【呜呜呜……玺欢女孩哭瞎双眼[可怜擦泪.jpg]】 谢欢不是不知道饭圈的cp，「玺欢」两个字眼也并不陌生，很明显是指他和陆玺。 陆玺和他…… 谢欢急忙跑到床边拿起自己的手机，他不常用微博，不知道超话在哪里找，直接就在搜索栏输入「玺欢」，令他震惊的事出现了。 几百条热搜词条，通通都是关于「玺欢cp」，而且这个超话竟然成立超过两年了。 谢欢不敢相信，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他和陆玺竟然会以这种方式火得一发不可收拾。 距离上次，陆玺现在的微博粉丝直逼两百万，且大多都是cp粉，他最热门的微博就是@谢欢的那条，转发评论上百万。 谢欢不愿意多想，却又不得不多想。 这种蹭热度的招数，他以前就见识过，也被人利用过。 同公司刚出道的小姑娘，有事没事跟他打招唿，上下班制造各种偶遇，到后面都可以称得上骚扰。气得谢欢骂了她一通，后来才停止了。 第59页 这不禁让他联想到陆玺。 真的，套路都差不多，只不过浓妆艷抹的小姑娘换成了清爽干净的男孩子。 谢欢之所以不反感，甚至还想跟他交朋友，就是因为对方说话做事样样都让他舒服满意。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切会不会是早就设计好的？ 谢欢还是想要相信陆玺，他相信没人可以一装装两年。 怎么可能会有人装得那么像，那么喜欢他，两年来一点破绽都不露？ 这不可能。 手上抓着陆玺的手机，跟包圆圆的对话还没关掉，一番心里挣扎后，谢欢继续往上翻。 内容全是他的日程行程，还有包圆圆拍的各种视频照片，似乎没什么可疑的地方。陆玺喜欢他，想知道关于他的信息很正常。 直到他看到陆玺的回覆，才察觉这根本不对劲。 那个时候陆玺人在西北，他给陆玺发消息打电话，陆玺一个都没回，他以为陆玺当时没信号。 但是陆玺却回了包圆圆。 再一想，陆玺要是真的没有信号不能上网，包圆圆发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陆玺为什么对他的消息视而不见？包圆圆为什么要联合陆玺欺骗他？ 谢欢的心一下遭到重锤。 他被骗了？他被骗了！ 从认识到现在，陆玺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地说出一句，「谢欢，我喜欢你。」 所有的猜想，所谓的暗恋，根本就是他一个人的自作多情，陆玺根本什么都没有承认过。 只是为了红吗？只是为了热度吗？所以才千方百计接近他，所以才对他这么好。 如果现在换了任何一个人，谢欢都可以冲过去掐着对方的脖子质问。 但这个人是陆玺啊……是险些让他把心交出去的那个人。 浴室的水声终于停止，谢欢已经将一切恢復了原样。 陆玺看到他手上的盒子，走过来问：「送我的？」 谢欢盯着那张洋溢着幸福的笑脸，感觉无比讽刺。 何必呢，装的那么喜欢。 「可我生日还没到。」陆玺记得谢欢说过要送他手机。 「是啊，决定的太早了，谁知道还会再生变故呢。」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讽。 陆玺察觉到异样，抬头看着他：「你怎么了？」 谢欢笑了笑，把唇送上去。陆玺一愣，只觉肩膀一沉，两人再度滚到床上。 吻得正要性起之时，谢欢突然从他身上爬起来，唇边挂着嘲笑：「看见了吧，正常男人都会有反应，所以朋友之间也是可以这么做的。」 陆玺躺在床上，红着眼睛问他：「怎么忽然——」 「是你一直没有搞清楚！」 谢欢强迫自己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我本来就是反覆无常的人，我今天可以喜欢，明天就可以讨厌。可能我还是高估了自己，这次的新鲜感连一天都没能维持。」 心又痛又酸，但自尊不允许他露出一点悲伤。 他可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谢欢，怎么可能被人玩弄利用？ 就算要结束这一切的荒唐，就算要结束这匆匆的心动，也必须要体面。 庆幸的是，谁都没有先说出那句话。 没有喜欢，只是想念。 不知沉默了多久，陆玺从床上坐起：「意思就是，你后悔了？」 「是，我后悔了，我噁心了，我接受不了。」指甲陷进手掌，慢慢收紧，像是要捏碎什么。 「……给我个理由。」 他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谢欢，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难道是因为宋骥成的那通电话？ 「没有理由。就像我们的相遇，也是没有理由的。」谢欢艰难地嘆息，「不是吗。」 陆玺一下子明白过来：「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是不是发现我接近你的真实目的了？ 陆玺那样惊慌又心虚的表情，谢欢真的不想看到。 他想要一个解释，又不敢听那个解释，只好僵硬地转过身：「我还有事，中午在外面吃，就不回来了。」 「和宋骥成？」陆玺咬着牙问。 谢欢没有回答，径直走出房间。 当他开车逃离，却发现无处可去，但他不敢回去，不敢见陆玺。至于最后是怎么到宋骥成家里的，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先喝点水。」宋骥成摸了摸谢欢冰冷的手，「我去给你拿件外套穿。」 「你不是还有饭局吗，」谢欢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都快十一点了，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 外套拿过来，宋骥成还把室内的空调打开：「导演临时有事，饭局就改天了。」 「这么巧？」谢欢不太相信，他现在感觉全世界都不可以相信。 「我没有骗你。」宋骥成笑了下，打开手机，「看，这是他发在群里的消息。」 那是他们剧组的主创群，群主@所有人取消中午的饭局，不是假的。 谢欢点了点头，从上面挪开眼：「是我有些疑神疑鬼。」 「我看你今天精神很不好。」宋骥成又想起刚才，「不是批评你，毕竟你开着那么显眼的车，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停在路边上，很容易被路人粉丝认出来的。」 宋骥成当时一眼就认出了谢欢的车，发现他失神地坐在车里，害怕出事才把他带到家里。 第60页 谢欢抱着杯子在沙发上缩成一团：「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谁都管不着。」 宋骥成看他这样，无奈地笑了笑：「你这脾气还真是改不了，不过也算真性情，难怪那么多人喜欢你。」 这一句不知是夸是贬，谢欢嗤笑一声：「他们喜欢什么？不过就是看脸看身材，是人都会有老的一天，等我没有价值了，还不是明日黄花任人抛弃。」 他不是想怼宋骥成，只是又想到了陆玺。 想到那个利用他上位的王八蛋，想到自己居然连质问他的勇气都没有，想到……万一自己错怪他了该怎么办？ 谢欢感觉自己又犯了冲动大忌。 ☆、038 脑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的猜想，无一不是在为陆玺辩解。 忽然，宋骥成站了起来，一只手朝他下巴伸去。谢欢条件反射地躲开，警惕地问：「你做什么？」 「水洒了。」宋骥成指了指他的脖子。 谢欢这才感觉到有热流从脖子灌进去，低头看时手上一滑，原本只是略微倾倒的杯子直接全翻了。 「操……」他手忙脚乱地站起来，「烫死了。」 「别慌，越慌越乱。」宋骥成抽走谢欢手里的杯子，找了块毛巾想帮他擦。 谢欢说：「给我，我自己弄。」 「你脖子都烫红了。」宋骥成从冰箱里取来冰袋，又找了条毛巾把冰袋包裹，「还是我帮你敷一敷吧，不然等会儿可能会起水泡。」 「这么严重啊？」 谢欢自己看不见，但他能感觉脖子那处火辣辣的痛感，犹豫了一会儿，只好接受宋骥成的好意。 宋骥成伸手过来：「你把衣服解开点儿。」他想了想，又说，「我去给你找件干衣服，你里面的衣服全湿了，穿在身上会感冒的。」 这会儿谢欢也没心情顾及许多，他下巴以下的部位简直像火烧一样，越来越疼，衣服又冰凉湿透地贴在身上，全身都不舒服。 不等宋骥成拿来衣服，他就已经将自己上半身脱光，仰着脖子给自己煽冷风，试图减轻痛感。 宋骥成从房间出来，看见谢欢以那样的姿势仰靠在沙发上，除了诱人性感，他想不出别的词来。 谢欢的身体是很通透的奶白，线条看上去没那么硬朗，但也绝不是女人的那种柔美。令人没想到的是，他看上去不像是喜欢锻鍊的人，却有几块腹肌随着他的唿吸若隐若现。 「不会真的起泡了吧。」谢欢想用手机照照脖子，去摸沙发上的衣服口袋，却摸到了宋骥成的手。 抬头见是他，谢欢抱怨了句：「你怎么这么慢。」 宋骥成喉结滚了滚，没说话，把衣服递给他。 谢欢抓起衣服着急换上，又开始仰着脖子煽风。宋骥成拉开他的手，把冰毛巾敷在他的脖子上，轻声说：「忍一忍，会好的。」 「今天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事，真他妈烦。」疼痛得到了缓解，谢欢慢慢镇静下来。 宋骥成手按着没松，谢欢一说话喉结就动，像是在他手里动似的。心里忽然有些痒痒的，盯着谢欢的侧脸出神。 屋子里空调温度适宜，很容易让人犯懒。 谢欢躺着躺着开始觉得困，几次想爬起来，但宋骥成的手一直没放，他就只好继续敷着，直到真的睡着。 看着谢欢闭上双眼，宋骥成吞了吞口水，手指不自觉地想去触碰他白皙的面颊。 就快要完全碰到的时候，谢欢的手机响了。 还好他只是动了动，没有醒。 宋骥成几乎是立刻撤回手，看到屏幕上「陆玺」两个字，下意识地选择了挂断。 然后就是后悔。 他这是在干什么？他怎么能做这种事？ 宋骥成今年三十二岁，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他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做了那么幼稚的一件事，甚至，他脑中还一闪而过要删除那条来电记录的想法。 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又是因为谁，宋骥成很清楚。 他喜欢谢欢，不是一天两天了。 宋骥成在少年时期就发现，自己对同性的关心多于异性。上了大学后，他确定自己是gay，并且还跟同寝室的男生谈过一次短暂的恋爱，后来两人为了前程和平分手。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宋骥成也不例外，不得不承认，谢欢这样的，在同志圈里算是天菜。但是碍于年龄职业，他和谢欢并不是良配。 初次见到谢欢，宋骥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至于后来想要照顾这个后辈，也是因为看到他的踏实勤奋，能够在正当红的时候安安分分在校学习，这是很难得的。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半年的相处见面，而对这个小他十岁的后辈生出想法。 在明知道谢欢跟别人有暧昧的前提下，他还是喜欢上了谢欢。 「我怎么睡着了……」 谢欢睡得稀里煳涂，才一会儿又醒了。他抓起手机想看时间，却看到了陆玺的未接来电。 不到十二点，陆玺会不会还在家里等着他？ 「想回去了？」宋骥成看出他一脸的纠结。 谢欢没有否认，诚实地点头。 他决定豁出去脸问一问，只要陆玺还等着他。 宋骥成没拦着谢欢，反而主动提议：「我送你回去吧，你这样开车我实在不放心。」 第61页 「不用了。」他不想让陆玺看到宋骥成。 宋骥成知道谢欢为什么拒绝，谁让他出现得晚呢，谢欢已经有了别人，他这个时候无论怎么表现都像个第三者。 这样没品的事他当然不能做，他说：「我会把车停在你家小区门口，不会进去的。」 「对了，你的车是不是还停在路边？」谢欢忽然想到，他遇见宋骥成的时候，宋骥成是开着车，「行吧。反正你要去拿车，就停在那里好了，剩下的路我自己回去。」 宋骥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可以。」 感情真的是不受控制，为了避免让彼此难做，以后还是尽量少见面吧。 谢欢并不知道宋骥成喜欢他，他依然拿宋骥成当敬重的前辈，但相比半年前，两人现在的关系用「亦师亦友」来形容显然更恰当。 到了地方，谢欢道完谢就把宋骥成放下了，然后着急往家的方向开。 只是当他打开门，家里已是空无一人，陆玺走之前把屋子收拾干净了，空气里是清新自然的鲜花香气。 看见插在花瓶里的雪山玫瑰，谢欢轻嘆了一声：「原来真的没有人会一直站在原地等我。」 玫瑰错过花期，零落枯萎，人一旦错过了，又会如何。 白色的花边卷着一点淡淡的绿，水滴划落，掉在掌心，是否该任它蒸发。 谢欢焦急又不争气地想着，他是不是要去追回陆玺。 追回陆玺，问清楚。 陆玺要看上的是他的人气，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趁着两人还没真做什么，一刀两断。 但如果陆玺看上的是他的人，他以后就跟陆玺好好处，尽量改掉这暴脾气。 抓起刚放下的车钥匙，谢欢决定去找陆玺，一边拿出手机拨通他的电话。 走到大门处，一阵熟悉的铃声响起。 两人四目相对。 陆玺从外面进来，挟着一身寒风扑向他。 「你——」 谢欢缓缓放下手机，急促的唿吸声打断了一切思绪，然后听见陆玺在他耳边低语：「你可以随时后悔，但请让我待在你身边。」 ☆、039 冬日的阳光从车窗透进来，照得人全身发冷。 陆玺跟着他们到了一栋别墅。 这里显然是宋骥成的家，公众人物住的地方都很注重隐私，看不到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越是看不到，才越是着急，陆玺给谢欢打电话没打通，转头拨给了李柏宇。那边犹犹豫豫，还是说了声「好」。 车喇叭急促地响起，又戛然而止。 拳头从方向盘上撤回，痛很短暂，气却很绵长。陆玺背靠在车座上，降下车窗，透过那一点窄窄的缝，缓慢排出内心的愤怒。 ——看见了吧，正常男人都会有反应，所以朋友之间也是可以这么做的。 ——我本来就是反覆无常的人，我今天可以喜欢，明天就可以讨厌。 ——可能我还是高估了自己，这次的新鲜感连一天都没能维持。 ——我后悔了，我噁心了，我接受不了。 谢欢怎么可以把他的真心这么践踏！ 尽管他骗了谢欢，谢欢也不能转身就投进别人的怀抱。这比什么都要打击人，尤其对象还是宋骥成。 谢欢说只把宋骥成当前辈，陆玺一遍又一遍地说服自己相信，但是他却不能相信宋骥成。 猎人的目光是藏不住的，对视的第一眼就註定了，他跟宋骥成之间必然互相容不下。 正要打第二通电话的时候，谢欢和宋骥成从别墅里出来了，两人一起上了谢欢的车。 车子停在一处停车场外面，宋骥成说：「我车就停在下面，你有事先走，不用管我。」 谢欢点了点头：「今天麻烦你了，下次请你吃饭。」 尽管知道这个「下次」定然是遥遥无期，宋骥成还是答应道：「好，有机会再约。」 他下车走进停车场，心中正为自己无疾而终的喜欢告别，转角却见到了双手抱胸靠在墙面的陆玺，以及自己那辆被砸得稀烂的宝马。 「宋老师，别来无恙啊。」陆玺两条腿长得不像话，就那么慵懒地伸着，声音却冷得冻死人。 「托你的福，过得还算不错。」宋骥成没忍住，又看了眼他的车，下手真够狠的。 「半年，你在他身边不过只待了半年。」陆玺站直了身体，睥睨着宋骥成，「我在他身上倾注了多少心思，你以为你能取代得了我吗。」 「取代不了。」宋骥成遗憾道，「所以我正打算放弃。」 陆玺嗤笑：「嘴上说放弃，心里其实还是很不甘吧。」 宋骥成诚实地说：「确实不甘，毕竟很难才遇到一个合眼缘的人。」 「难保你以后情不自禁，今天这就算一点小小的警告。」陆玺平摊双手，对着那辆已成废品的车，声音逐渐危险起来，「请你以后远离谢欢。」 宋骥成想笑又笑不出来：「你的行为还真是跟你的年龄一样幼稚，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吃穿都要发愁，可不会这么糟践金钱。」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陆玺轻笑，「你现在有的，我打出生起就能全部拥有。而我有的，你这辈子想都别想。」 「我很好奇，你到底把谢欢当什么？你的所有物？」宋骥成说，「他是个人，不是你想藏就能藏起来的，就算今天没有我，以后有别人喜欢他，你也要像这样去威胁别人吗？」 第62页 陆玺笑着反问：「有什么不可以吗？我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啊。」他走过去，拍了拍宋骥成的肩膀，「你很幸运，我暂时还抓不住要你命的把柄。」 宋骥成说：「我们演员拍戏常有一句玩笑话——反派死于话多。」 「可惜我不惧死。谢欢也不可能不信我。」 宋骥成确实起了那样的想法，但他很清楚，谢欢对陆玺的信任远比对他的多。 陆玺既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么极端的事，只能说明他稳操胜券，没有留下一点证据。 「就当作我同情你的遭遇。」陆玺折了一张支票，塞进宋骥成的大衣口袋，「这些，足够抵你那破车，也足够付你下部戏的片酬。」 这话倒是有意思了，宋骥成一时没听懂。 紧接着他的经纪人打来电话，说片方突然反悔，谈好的合约签不了了。 宋骥成这下懂了，难怪中午的聚餐取消得那么仓促，他捏着手机问陆玺：「你做的？」 「你不是想让谢欢接下那部戏吗？」陆玺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可以，只要你不演。」 「事情不要做得太绝，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宋骥成从来不是软柿子，一忍再忍不是因为怕了。这件事一开始他觉得自己不占理，但陆玺做的也太过分了。 陆玺抬起手指，点了点宋骥成的心口，理所当然地嚣张道：「我就做绝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你除了接受还能做什么？你还想翻天不成？你有这个本事吗？你有这个资本吗？」 步步紧逼，句句锥心。 但就像陆玺说的，他不能拿他怎么样。 宋骥成彻底被气笑了：「没想到你是这么卑鄙的一个人。」 「我早说过，来日方长，你会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要再出现在谢欢面前，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我管不住他，但对付你，我有的是手段。」 说完，陆玺转身进了旁边一辆车。 并没有胜利的喜悦，他满心想的都是回到谢欢身边。 回到了谢欢身边，他就又是那个纯情无害的陆玺了。 他说：「你可以随时后悔，但请让我待在你身边。」 因为无论你后不后悔，你都甩不掉我了。 耳边是带着鼻音的喘声，不会是要哭吧？谢欢赶紧用空着的那只手给他顺背：「你跑去哪儿了，喘成这样。」 然后就感觉脖颈一热，泪珠哗哗往领子里钻。 「你哭什么？」谢欢想扯扯不开他，「喂，陆玺，说话啊你！」 「求你……别后悔……」 声音低低的，断断续续夹在喘息声里，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谢欢一愣，扯他的手也不动了。 「求你别后悔。」陆玺又说。 谢欢眸光闪动了一下，慢慢才道：「那你得说清楚，为什么半年不回我消息。」 就着拥抱的姿势，谁都看不见谁的表情。 陆玺皱了皱眉：「因为想让你想我，想让你特别想我。」 「没有别的原因？」 「……没有。」 良久，谢欢说：「下次不许这样。」 陆玺抱紧了他：「再也不会了。」 到最后，谁也没问明白，谁也没说清楚，谁也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谎言堆砌出来的桥樑，要是没有一层保护，就会被轻易踩塌。 制造者藏匿恐慌，途经者心怀不安。 他们都需要时间，去加固通往彼此的路。 ☆、040 「陆玺。」 「嗯？」 「那个……你想不想听我跟你道歉。」 浸在水中的手一顿，陆玺抬起头，探究的目光生生打断了谢欢的镇定。 「你说什么？」他问，「你想跟我道歉？」 谢欢哼了一声：「不可以吗。」他从水池边走到灶台，背对着陆玺低声嘀咕，「反正跟你道歉又不丢人。」 要改掉暴躁脾气的第一步，应该是先学会道歉，可早上的事又不是他一个人的错。不过谁叫他比陆玺年纪大，再怎么着，他也不能跟一个比他小一岁的小孩儿计较。 谢欢觉得自己牺牲大发了，在正常清醒的状态下说出这样的话，陆玺居然还半天不接茬儿，把他给气的。 「喂，你到底要不要听啊！」谢少爷发脾气道。 陆玺盯着谢欢的背影，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接话，他和谢欢到底谁错了，谢欢又是因为什么想要道歉。 突然听见「啊——」的一声。 慌忙看去，是谢欢徒手掀砂锅的盖子，被烫着了。 来不及思考什么，陆玺赶紧把他拽到水池边，责怪道：「要掀盖子怎么不戴手套？」 烫得不算严重，刚被热气一蒸，谢欢就撒手了。 「谁想到我这手不听使唤啊，也不知道怎么就放上去了。」 上午才在宋骥成家被烫了脖子，这会儿又被砂锅烫了手，他也是够倒霉的。 「疼么？」陆玺打开水龙头对着他手指沖。 谢欢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注意力不集中才闹出这些破事。 「下次小心一点。」陆玺看那块红很快消散，这才松了口气，「粥还没煮好，等好了我会给你盛的，不用你自己动手。」 「别说得我好像个废物。」谢欢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往客厅走。 第63页 谢欢不知道，陆玺最大的心愿就是把他养成一个离不开他的「废物」。 这样没什么不好，哪怕谢欢不喜欢他，他也可以把自己的心捧给他，任他怎么践踏都无所谓。只要谢欢离不开他。 陆玺翻出了药箱，从里面找烫伤膏：「你刚才说的我想过了。」他挤了一点膏体在棉签上，轻轻往谢欢手上擦，「不用道歉，我不想听你道歉。」 「我喜欢你的表里如一，因为那样，我也不用猜你在想什么。」陆玺手上动作轻缓，「你有什么不满都会直接表现出来，我只要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就可以找到方法解决。但要是你学会了隐藏和压抑情绪，我就连你生没生气都要猜了。」 谢欢笑了笑：「合着你研究我呢？把我当成小白鼠？」 陆玺静静看着他：「你才不是小白鼠，你是一只猫。」 「那你就是条大笨狗。」谢欢踢了他一脚，「起开，别挡着我晒太阳。」 谢欢不喜欢做猫，还是做人好，但陆玺上辈子肯定是条小奶狗，又乖又软爱黏人，怎么踢都踢不开。 正好是他喜欢的那种。 陆玺合上药箱，没一会儿就把粥盛了来。 谢欢最爱喝的海鲜粥，他很快喝完了一碗，纤长的手指握着白瓷勺，心不在焉地敲了下碗底：「陆玺。」 「怎么了？」陆玺想从谢欢手里拿走碗，他却拽住不放。 「问你个问题。」 陆玺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你说。」 「就早上那次……」不知是阳光太好，还是两人挨得太近，谢欢感觉脸上有些发热，「我弄得你爽吗？」 跟窝在黑漆漆的房间里聊骚话不一样，在太阳底下聊这个话题，谢欢不算害羞，也不能算不害羞。就突然想问了，心里特好奇。 陆玺想也没想就回答：「爽。」 谢欢觉得他不认真：「说真心话。」 「是真心话。」陆玺反问，「然后呢？」 谢欢愣住了。 「然、然后？没然后！」他突然变得很大声，「我就问问你体验感怎么样，那是我第一次帮别人弄，还不得要个五星好评。」 操…… 干嘛突然聊这个话题？还把真话说出来，你是傻逼吧谢欢！真是吃饱了撑的。 突然，谢欢手机响了起来，他赶紧把空碗塞到了陆玺手里，拉开阳台门出去接电话。 「谢老师，好消息。」冯广平是谢欢现在的经纪人。 「什么好消息？」 「一个制片人找到我，说要跟我们谈合作。那剧本我看了，很适合你。」 上个礼拜刚结束了一部电影拍摄，本来想休息一段日子再接戏，但冯广平又说剧本适合他。 谢欢皱了皱眉：「是什么样的剧本？」 「哦，一个双男主的刑侦剧本。」冯广平话里很兴奋，「那个制片人曾经跟我还是死对头呢，就因为我手底下一个艺人没给他卖座。那老小子，自己没选好本子，还怪我们家艺人演技不好，现在遭报应了，低声下气地求着咱上他的戏。」 谢欢才不想听这个，他直接问：「所以到底是剧本不错，还是你们的私人恩怨主导了这一切？你可得拎拎清，别拿我开涮。」 「那必须是剧本足够好，我才能给手底下的艺人接呀。」冯广平笑了笑，「另一个男主你也认识，就是陆玺。我先给你打的电话，待会儿给他也打一个，明天下午咱们一起看看剧本再细聊。」 电话挂的太快，谢欢还没来得及说，陆玺其实就在他家，他直接告诉一声就完了。 转头看屋里，陆玺果然已经接到了电话。 这个冯广平，做事真的是风风火火。 谢欢无奈地摇了摇头，弯腰抱起趴在他鞋面上的猫，这是只又肥又懒的，走路走不动就直接趴在他脚上睡了。 抱它的时候还翻了个肚皮，谢欢摸了摸，它才发出满足的鼾声。 陆玺出来就看见谢欢躺在院子的摇椅上，怀里抱着只胖猫。 「电话打完了？」谢欢眯眼看着罩在上方的人影。 陆玺支了顶太阳伞，渐渐矮身：「嗯，冯广平帮我接了部戏。」 中午的太阳都没这么炽热刺眼，他们躲在伞下，一个躺着，一个俯着，越来越近。 「喂，」谢欢突然开口，「……伞要贴我脸上了。」 陆玺停止了动作：「不睡会儿吗，我看你刚刚眼睛都闭上了。」 「太阳晒的。不是，我眯会儿都要你管？」谢欢挪开了脸，侧躺着不看他。 陆玺觉得，谢欢其实比这一屋子的猫都还要像猫，又懒又爱使小性子，还那么可爱。 「冯广平说，你会和我一起演那部戏。」陆玺说。 谢欢忽然想起来：「对了，我记得宋骥成最近也接了部双男主的刑侦剧。」 陆玺漫不经心地说：「可能是最近这种ip很火吧，不稀奇。」 他怎么可能告诉谢欢，他们即将演的这部戏就是从宋骥成手里抢来的。 「倒也是，还好我没答应他……」谢欢住了嘴，他怎么又提到宋骥成了。 陆玺问：「答应他什么？」 「没什么。」谢欢坐了起来，怀里的猫打了个滚，滚了他一身毛。 他那会儿换了件黑色呢外套，材质特容易沾毛，这猫还是白花色儿的。 第64页 「嘿，原来最近掉毛最凶的就是你这傢伙！」谢欢拍拍身上，奈何怎么都拍不掉，「还往我身上蹭呢！」 话题成功跑偏，陆玺伸手，提熘起往谢欢怀里蹭的白猫。 印象最深的就是这只白猫，每次都缠着谢欢，走哪儿跟哪儿，有时还要跟到卧室，挤进被窝跟谢欢一起睡。 陆玺看它老不爽了：「它以前好像没这么胖的吧。」 面对无情嘲笑，它「喵呜——」地吼了一嗓子。 猫主人谢欢可不纵它，反而跟着陆玺一起嘲笑：「白色显胖。现在我都不好意思当着沈齐顾景的面儿叫它小白了，偏偏它自己还没自觉，吃了睡睡了吃。」 「别的猫像它这样吗？」 「都差不多。」谢欢自己讲起来都觉得离谱，「这几个月我在外面拍戏，回家就看见地上一团一团，跟亩棉花田似的。也不知道那俩小孩怎么餵的，把猫都养成了猪。」 陆玺被他形容得笑出了声。 「诶，我说真的，你不觉得吗？」谢欢嫌弃地戳了戳猫的大胖脸。 那猫还以为主人多喜欢它呢，舌头一卷一捲地蹭他。 笑声停止了，陆玺放开手里的猫，伸手去摸谢欢的脸。 「怎么它们都胖了，就你瘦了。」语气里满满的心疼。 谢欢确实瘦了，而且瘦得很明显，颧骨比原来凸出，脸上的肉少了，人看着也憔悴了一些。 即使这样，他依然还是好看的。 陆玺堵在面前，谢欢没躲得开，只能让那只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余光还能瞥见他手心的几根猫毛。 「拍戏累呗，难不成还是思念成疾啊。」 拍戏也累，思念也有，不过谢欢才不会承认。 「那倒是，真的思念成疾不能只发两条消息。」陆玺故意似的，「就告诉我家里下雨了，我又不在家。」 这人真是臭不要脸。 谢欢翻了个白眼：「你烦不烦啊，当时不回，现在跟我逼逼叨，你到底要说什么呀？」 「想说……我喜欢下雨。」因为你会在雨天思念我。 谢欢无语地骂了他句：「神经。」 其实想想，雨天也没什么不好。 从前不好，现在挺好。 谢欢觉得自己也挺神经，他推开了陆玺，嫌弃地说：「擦擦手吧，别净想着把毛蹭我脸上。」 身上的猫毛掸也掸不掉，谢欢就扒了外套丢他怀里：「把这上面也弄干净。」 ☆、041 院子里到处飘的猫毛，谢欢不小心吸进一鼻子，喷嚏打个不停。 「穿上，别感冒了。」 肩膀忽然一沉，谢欢低头看了眼。 是陆玺把他的衣服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室外确实挺冷的，谢欢又打了个喷嚏，然后抓了抓身上的外套：「老子这是被呛的。」抬头看见陆玺把他的外套平铺在桌子上，「喂，你自己不冷吗？」 陆玺摇了摇头，专心地用粘毛器清理谢欢换下的外套。 陆玺认真做事的样子极具魅力。 煮粥应该放多少水，杂物应该归置何处，粘毛应该做的步骤…… 谢欢经常能看到他为了一点点小事露出严肃的表情，仿佛这些都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值得他刻苦钻研。 「你是不是傻啊。」谢欢没忍住说。 陆玺抬头跟他对视，微笑：「什么？」 「无聊，想找人聊天儿。」谢欢撇开了眼，「说说你在西北这半年发生的事吧。」 西北的生活很枯燥。 除了拍戏，就剩下谢欢。 陆玺想了想，拣了两件奇葩事说。 谢欢听了果然哈哈大笑：「真是什么样的蠢货都有，大半夜跑到村里探险，被村民当偷鸡贼打了，还好意思拍照发微博。」 陆玺见他笑得开怀，又想讲另一件事，被谢欢制止道：「行了，谁想一直听他们怎么样，我是问你，问你过得好不好。」 「挺好。」陆玺简略地概括。 谢欢又问：「电影拍的顺利吗？」 「导演说可以拼一拼，拿几个奖不成问题。」 「你还真当回事儿了，想靠处女作拿下最佳男主角？」 谢欢开玩笑，陆玺却很认真：「如果我拿到了，是不是说明我比宋骥成厉害？你是不是就能不再看着他了？」 谢欢拿这个大醋缸真是没办法：「什么叫我看着他？他身上有值得学习的地方，我是向他看齐，准备以后超越他。」 「那我呢？」陆玺凝视着他问，「我身上就没有值得你学习的地方？」 谢欢想起早上，陆玺教他「学习」那件事。 「谢欢。」陆玺喊了他一声。 「干嘛？」 「我在问你。」 谢欢悄悄掩藏眼里的惊慌：「没听见！」 慌个屁啊，那会儿占据上风的分明是他。 「你耳朵怎么红了？」陆玺伸手要碰他。 「要你管！」谢欢打开陆玺的手，站起来，「我回房间睡觉了，你别来吵我。」 他狼狈而逃，逃到房间把头埋进被子。 里面都是他们两个的味道。 他又开始想了…… 操！ 谢欢你还能不能行，尝过一次就想个不停，你是色情狂吗！ 第二天下午，谢欢精神萎靡地坐在会议室，冯广平和制片人描述的美好前景他一句都没听进去，就一直盯着旁边人的手。 第65页 那是一双骨骼分明的手，指甲修得圆润干净，掌心有层薄薄的茧。可能就是因为那层茧，摸起来让人酥酥麻麻，止不住地颤慄。 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掌，软啪啪，摸起来什么感觉都没有。 对面两个人争辩到唾沫横飞，趁着这股乱，谢欢张了张腿，碰到了陆玺的。 「你手上的茧怎么回事？」他低声问。 陆玺摊开了手，淡淡地说：「平时健身锻鍊，总会留下一些。你不喜欢？」 「放你的屁！我怎么可能喜欢！」谢欢突然跳了起来，像只炸了毛的猫。 冯广平和制片人被他吓了一跳，纷纷看过来。 陆玺也好奇地看着他：「怎么了？」 谢欢察觉自己反应过头了，整整衣摆坐下，强装淡定道：「没事，昨晚没睡好，出现一点幻觉。」 「什么幻觉？」冯广平问。 「……老鼠。」非要问是吗！ 制片人笑了：「嗐，老鼠有什么好怕的。等咱们的剧开拍，死尸都是用车拉按吨计的，到时候抓几只给你练练胆，以后就不怕了。」 谢欢嘴角抽了抽：「谢谢啊。」 「不客气不客气。」制片人朝他摆摆手，继续陷入了跟冯广平的争论。 谈完剧本，谢欢和陆玺正式签了演员合同。 等了几个月，没等到电视剧开拍，公司倒先传来了消息——陆玺主演的那部电影入围了金马奖。 「那电影叫什么来着？」 「西北营救计划。」 夕阳将二人的影子在走廊拉长，左边的人一手插进口袋，另一只手垂在裤缝，磨蹭出的声响在空气中传开。 钻进陆玺的耳朵，痒痒的。 「哦，名字挺一般。」公司顶楼的这条走廊特别长，谢欢的右手也特别不安分，总在裤子上划拉。 面朝阳光走，没有发现影子在慢慢靠近，地上的两条手臂交融在一起时，谢欢的手指也被什么勾住。 他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低头去看，继续向前走，声音还在继续。 「有女主角儿吗。」 「有。」 「她漂亮吗。」 「还行。」 「那你和她……」走到电梯处，谢欢抽出口袋里的左手按了下降键，余光落在被牵住的右手食指，「有没有感情戏？」 一切问题都是谢欢问的，没表现得很关心，但谁听都是在意。 陆玺说：「有一点。」 「一点是多少？」谢欢淡淡道，「我记得你好像没谈过恋爱吧，知道怎么拍感情戏吗。」 「导演教过。」陆玺轻轻捏了下谢欢的手指，暗示道，「但我还是不太会。」 手指抖了两下，谢欢挑眉看他：「想求我教你？」 陆玺「嗯」了一声。 此时电梯门大开，谢欢走进去，陆玺随后跟上。 狭窄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 手指相互还勾连着，谢欢突然反握住了陆玺的手，将他推到电梯角落：「想跟我试试吗，我教人很有一套。」 谢欢真没有当流氓的潜质。 陆玺觉得，他说出的话怎么听都是勾引，与他自己预想的调戏根本不搭边。 两人腻在一起几个月，这样的暧昧几乎每天都有，今天谢欢实在憋不住了，在陆玺主动勾起他手指的那一刻，他决定给他点教训。 但当他们唇舌交缠之际，谢欢却后悔了。 这里是电梯，他们随时可能被人看到。也可能不被人看到，毕竟下班时间早就过了，整栋楼都没什么人。 他一边心存侥倖，一边打算在这场教学中占据主导权，可回过神来，陆玺早就长驱直入，将他吻得喘不上气了。 终于快到一楼的时候，谢欢扯开了他，大口地喘息道：「够了！」 「可我才学会一点。」陆玺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妈的，居然被摆了一道。 谢欢咬牙切齿：「这一点够你用了。」 陆玺一本正经地问：「可我跟谁用呢？」 「你问我？」 「嗯，问你。」 谢欢没好气：「爱跟谁跟谁！」他冷笑一声，推开陆玺走出电梯，「老司机。」 什么没谈过恋爱，陆玺肯定是骗人的！ 吻技那么纯熟，勾引人的技巧也是一套一套的，就连打那个都……还他妈跟他装纯！ 谢欢闷头向前走，在公司门口撞见了老闆。 他一看见钱忱就变了脸。 无语，就这种货色，三天两头跟人传绯闻。跟别人传都是有图有真相，跟自己算怎么回事儿？他谢欢看上去就那么不洁身自好吗？ 连张照片都传不出来，好意思叫绯闻？ 记者网友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他被潜规则了，不然能有这么好的上镜资源？ 那些人都瞎吗！没看到他突飞勐进的演技吗！ 「好歹我也是你的老闆，见面连声招唿都不打？」钱忱抬手拦住了谢欢，目光却落在他身后的陆玺脸上，「这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谢欢一脸嫌恶，后退了两步：「我劝你最好跟我保持距离，不然咱俩的绯闻还能更多。」 「跟别人炒cp也没见你避嫌成这样，怎么，我一个大老闆还配不上你了？」 以前钱忱跟谢欢也不对付，却没见他像今天这么话多，还特地把人拦住说。 第66页 「你脑子进水了吧。」谢欢看神经病似的看他。 钱忱目不转睛地看向后面。 「钱总好。」陆玺从后面搂住谢欢的肩膀，没看钱忱一眼，「招唿打过了，我们走吧。」 这声招唿打得是又不走心，又不耐烦，全程陆玺都只看得见谢欢。 钱忱早就习惯了，他这个表哥啊，就是个谢欢爱好者，只要有谢欢在的场合，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可他还是得尽心帮他表哥打理公司这堆破事，尽管他看上去像在游手好闲。 【办公室等你。】 消息发出，怕得不到回应，钱忱又补充： 【蒋泽源的事，姑父已经发现了。】 陆玺读到这条消息，拉车门的手顿住了。 「愣着干嘛？」谢欢准备发动车子。 「今天就不去超市了。」陆玺收起手机，看了眼正在对他招手的钱忱，「你等会儿直接去春溪饭店吃晚饭，明天早上我打包馄饨到你家。」 「是出什么急事了吗？」谢欢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动作。 「不是，你别瞎想。开车慢点。」 陆玺关上车门，等谢欢车开远了，才又走回到公司大楼。 电梯口，钱忱双手插着口袋：「还说办公室见，你也太迅速了。」 下班时间虽然过了，但还没到关门的时候，仍有人在楼里走来走去。 陆玺扫了眼四周：「上去再说。」 ☆、042 蒋泽源出事，早在陆玺的意料之中。 只是没想到，他爸会这么晚才发现。再或者，他爸早就发现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还得从陆玺遇到谢欢的那年说起。 那年盛夏，在谢欢不知情的情况下，陆玺疯狂地陷入了「一个人的热恋」。 他开始变得很不听话，不再接受陆观松给他规划的深造路线，不再服从陆观松的命令。 陆观松对此十分生气。 很难相信，那个让他引以为傲了十八年的儿子，那个对他绝对服从的陆玺，居然学会了反抗，居然敢不听他的话，跑去当什么演员？简直可笑！ 直到他发现了原因，陆玺的变化竟然是因为一个男人！陆观松肺都要气炸了。 也就是那年，陆玺搬了出去，没拿家里一分钱。他从高中起就能带着团队独立做项目，虽然是家族企业，但他靠的是实力服人。 那段时间陆观松被对手公司搞得够呛，又要抽出时间陪钱静涵出席时装秀，陆玺完全是被抓壮丁抓去收拾烂摊子。 项目做下来，光奖金就分到了一大笔，那完全是靠他自己赚的。是以在陆玺交出财产时，唯有那笔钱陆观松没有收走。 陆玺很早就有理财概念，他用那笔钱做过投资，炒过股票，到最后靠着攒下的资本，创立了「安华」。 安华成立初期规模不大，真正壮大起来是在钱静涵投资后。钱静涵很支持儿子的事业，也相信儿子的能力，在成为安华的董事长后，她安心做了一个甩手掌柜，真正的完全放权，什么都不管。 当时的陆玺很缺钱，接受钱静涵投资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他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才成立的公司，所以没必要推诿。 陆观松显然没想到，陆玺能在一年时间迅速做大一家娱乐公司。他这么做是为了谁，那就从那个人下手好了。 但陆观松更没想到，谢欢居然是梁利国的儿子，是梁德森的弟弟，这就麻烦了，不能来硬的，更不能明着来。 暗地里，陆观松派了蒋泽源进入谢欢所在的公司，试图离间拆散二人。结果没有得逞，反而折了自己一员干将。 「可能我爸当时就发现蒋泽源叛变，想利用他麻痹我；也可能是蒋泽源主动交代，单面间谍做的不过瘾，两边都想讨好。」陆玺轻笑。 「你和姑父这场游戏都快玩四年了，还没玩够？」钱忱拧开办公室的门，「可怜姑母一直蒙在鼓里，还以为你们只是闹别扭。」 陆玺坐在老闆椅上，表情淡淡地说：「不是我要跟他玩，而是他非要跟我作对。」 听听，这到底是父子还是敌人？ 钱忱双手抱胸靠着办公桌，勾唇一笑：「你们父子俩斗得死去活来，倒让外人看了笑话，得了便宜。」 按道理说，父子俩一个从事金融行业，一个经营娱乐企业，再怎么斗也不至于有多兇狠。 陆观松刚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谁能料到他这个儿子居然跟他玩真的，还玩得这么狠，甚至不惜便宜外人也要搅黄他的生意。 陆玺不以为然道：「天底下可从来没有白给的便宜。」 他不是傻子，如果不能从中获利，那大可不必这么费劲。 「至于谁想看笑话，那就让他们看个够，面子那种东西，只有我爸才会在乎。他越在乎，我对他的打击就越大。」 钱忱扭头看着他：「既然你这么胜券在握，还来赴我的约干嘛？」 「蒋泽源，」陆玺点了点桌子，慢悠悠地说，「不能白养他这么久，是时候让他发挥最后一点价值了。」 「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钱忱拉开腿边的抽屉，掏出一份文件，「这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 文件袋里显然不止几张纸，扔在桌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陆玺打开只看了第一张，跟着抖出里面的硬碟：「你动作倒挺快。」 第67页 「逐利是商人的本能，谁叫我是钱总呢。」钱忱扯了下嘴角，站直双腿说，「等这次拿到好处，记得给我发奖金啊。」 陆玺一直以为钱忱游手好闲，没想到他这次竟然抢在李柏宇前面办妥了事情。 陆氏集团近来一直专注于新的数位化研发，多少实验数据和软体技术，成果都在这儿了。要是此时泄露给他的对家，被别人先申请了专利，那他爸可真的是要气炸了。 陆玺抬头对上钱忱的目光：「看来我要重新将你审视一番了，钱总。」 钱忱翻出柜子里的藏酒，自斟自饮了一杯，嗤笑道：「别说，蒋泽源那小子还挺贼，临走了也不忘坑姑父一把，亏姑父之前还把他当心腹。」 「他那个人，本事有是有，但就是太眼高于顶。」陆玺早就摸透了蒋泽源，知道他打心眼里谁也不服，以后一定会闹出事情，这不就应验了。 钱忱没少被蒋泽源顶撞过，接道：「得亏他不把我放在眼里，所以我才能轻易地从他手上拿到这份筹码。」 之所以是筹码，言下之意，陆玺肯定是要拿这些跟陆观松谈判。 父子斗归斗，小打小闹，叫对方损失几笔生意可以，但不可能真的闹到让对方损失惨重。至少目前还没到那个份儿上。 「姑父要是知道我们两个联合起来对付他，不知道会不会气死。」钱忱啧啧道。 「大概率来说，我们会先被他抽个半死。」陆玺收好东西站起身，「最近别回家了，住在公司也没人管你。」 「我倒宁愿睡在酒吧。」 「随你。但记得提前跟我妈说一声，别叫她担心。」 「那是当然。」钱忱抬手关了办公室的灯。 走到楼下，钱忱问陆玺需不需要自己送他一程，陆玺当然是拒绝。 二人就此分开，陆玺直接回了家。 结果可想而知，没有一顿争吵开头，事情根本谈不起来。 陆玺开出的条件很简单，只是要求陆观松停止抹黑谢欢，不再在网络舆论后面推波助澜，还有，不再干涉他喜欢谢欢。 前面陆观松还听得下去，到了后面的要求，他直接一巴掌甩在陆玺脸上：「你做梦！想叫我接受一个男媳妇进家门？你是不是疯了！我们陆家丢不起这个人！」 陆玺被打偏了头，双脚一步没动，目光坚定地看着他爸：「如果您一直不接受，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就会一直发生，我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对付您。」 陆观松气得涨红了脸，抬手又是一耳光：「你要对付我？你是我的儿子，你的一切都是我教的，你现在要用那些来对付我吗！」 「没错，就是这样。」陆玺舌尖顶了顶腮，抬起头，冰冷地说，「所以我说我像您，就连算计喜欢的人，我都是跟您学的。」 这话显然是一颗重磅炸.弹，却比什么都能让陆观松冷静下来。 他危险地眯起双眼：「你是在威胁我？」 「小时候我就好奇，出身金融世家的您，为什么会在二十五岁之后突然对时尚领域产生兴趣？」陆玺换了口气，「直到从外公口中得知，那年您出席一场时尚盛宴，结识了我的母亲。至于您之后做的一切，不用我多说了吧。」 「你胆子够大的，敢调查我，还敢拿我跟你比。你凭什么跟我比？还把那个谢欢跟你妈相提并论，你是疯了吗？」陆观松那张脸简直阴沉到了极点。 陆玺却跟没看见似的，嘲弄道：「相比您，我做的这些确实不算什么。谢欢根本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要结婚的对象，而我妈当时……」 「住口！」 话音渐止，陆玺抬起眼皮，不躲不闪地等着悬在半空的巴掌落下。 那只手却始终没有打下来。 他的姿态像是挑衅，说出的话更是狂妄：「看，您几乎骗了我妈二十年，我又为什么不行呢？」 「我叫你住口！」陆观松厉声道。 无法否认，陆玺简直太像年轻时候的他了，都是为达目的，能够算计身边的一切人和事，包括最亲近的人。 曾经他也为陆玺的这份狠绝而赞嘆过，他的儿子必须要是无坚不摧所向披靡的。 只是陆玺不该去喜欢一个男人，但凡不是因为这一点，他们父子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我可以住口，我妈也可以永远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前提是，」陆玺再次提出那点要求，「您必须接受谢欢。」 陆观松别无选择，他这辈子最爱的就是钱静涵，只能闭眼点头：「那件事情你给我烂在肚子里，要是被你妈知道了，你和你的谢欢也别想好过。」 父子相残，大抵也就是这样了。 幸好最后达成共识，不能做到双方都满意，只要有一方得到想要的，就不算白斗这一场。 当然，这是陆玺的想法，陆观松就完全不这么想。 他心里那个恨啊，早知道结局会是这样，为何还要浪费时间和金钱跟陆玺斗这么久，白叫外界看笑话。 他又不禁有些气愤道：「你既然早有这张王牌，为什么不早点亮出来？还等到现在。」 「因为没有实际证据。」陆玺坦率地说。 「什么意思？」 没等陆观松多想，陆玺从上衣口袋拿出了录音笔，还在他面前晃了晃，说：「不过现在有了。」 第68页 陆观松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狠狠地剜了陆玺一眼，气到口不择言：「养你这个儿子还不如养条狗，就他妈知道算计你老子！」 陆玺第一次听到他爸爆粗，他得是把他爸逼到什么份儿上，才能让他这样失态。 同样，陆玺也被陆观松逼得不行。 原本谢欢在娱乐圈的口碑都要逆转了，就因为他爸的一番操作，又被打回了原点。搞得谢欢最近常常生气，动不动就不开心。 这是陆玺绝对不想看见的。 他要保护谢欢，谁都不可以伤害谢欢。 ☆、043 谢欢昨晚收到了陆玺的简讯，说今早不能给他打包馄饨了。 真是的，谁在乎吃什么，就是希望清晨起来能见到他而已。 胡乱吃完早饭，谢欢闲着躺在床上，突然想起陆玺主演的电影入围金马奖的事。他掏出手机，打开了久违的微博。 果然，热搜还挂着呢。 【西北营救计划入围金马奖】 【陆玺最佳男主角提名】 头两个谢欢点进去看了看，然后就单独进了陆玺的微博主页。 嚯，这才几个月，又涨了几百万粉丝，这人气快直逼他了。不过也是，他看上的媳妇儿肯定优秀，多少人喜欢都不奇怪。 在为陆玺高兴的同时，谢欢多少有点嫉妒。 这小子路人缘也太好了吧，翻了这么久就没一个黑他的，各区一片和谐。 逛着逛着，谢欢都麻木了，微博里除了帅照还是帅照，陆玺那张脸再帅，他都看好几年了，腻了。 索性就要退出，忽然看到一条带超话的帖子。 玺欢cp？ 他眼睛亮了亮。 谢欢知道有这么个组织的存在，但一直都没真点进去看，其实还挺好奇，里面是怎么看待他和陆玺的关系。 娱乐圈第一金瓜vs新人演员小奶狗？ 差不离也该是这样吧，放眼现在的娱乐圈，还能找到比他更攻气十足的吗？ 怀揣着美好的想像戳了进去，然而下一刻，手指僵住了，紧接着，他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和深恶痛绝的神情。 万恶之源是最新的那条精华帖——十八宫格手绘纯黄图！ 还有什么比这更具视觉冲击的东西！这届cp粉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废料！明目张胆搞黄就算了，居然还能眼瘸到把位置搞错？ 谁上谁下，这不明摆着吗！ 点进去之前有多么自信，点进去之后就有多么毁三观。 妈的……老子是攻！谢欢几乎要捏爆手机。 谢欢全身上下都是顶级alpha的标配，得天独厚的贵气和苏感，一米八四净身高，身材也一点不拉胯，要腹肌有腹肌，要人鱼线有人鱼线。 就是被那张美人皮相拖累了。搭配气质，在具有攻击性的同时，散发的是禁慾和挑逗。 不了解他的人，光看脸，绝对不会把他和「攻」字扯上关系。尤其和他组cp的还是陆玺，那位从头到脚充满侵略气息，仿佛沾上一点就会彻底沦陷的行走的荷尔蒙。 这两个人碰撞到一起，一唿一吸，一牵一引，性张力十足，一个眼神就像是要把对方拆吞入腹。 不怪玺欢女孩狂磕不止，真正的始于颜值，陷于人设，忠于真主。 「真他妈太好磕了！」孙小梦日常感嘆，日常剪素材，日常勒死队友。 包圆圆快喘不上气了，拍了拍锁她喉的胳膊：「等会儿，谢哥的消息。」 孙小梦一听是谢欢，赶紧放开了她，右手继续操纵滑鼠：「你看吧，我接着剪我的小破车，不知道能不能过审核，别给我难产了。」 手机接连响了好几声，包圆圆拿起一看，面色瞬间变得纠结凝重。 包圆圆：「啊这……」 孙小梦：「怎么了？」 「谢哥问我……」包圆圆吸了口气，「超话几级？超话是不是我开的？能不能逆转cp属性，让他做攻？」 「你什么时候暴露的？」 「我没啊，我提都没提，况且谢哥平时也不爱逛微博，超话更不可能啊。」 「哪有不透风的墙，玺欢现在这么火……等等！」孙小梦的反射弧实在太长，「谢哥想反攻？」 「绝无这种可能！」 「绝无这种可能！」 双掌相击，达成共识，她们果然想法一致。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这就要妥协了。」孙小梦抚了抚心口。 「你才呢，我跟了谢哥这么久，无论站在谁身边，他都是『老子天下第一拽』『老子谁也看不上』的样子，只有在陆哥面前，他脾气才收敛好多。而且最近他发的那些脾气，我怎么看怎么像小情侣行为，撒娇，谢哥明显是对陆哥撒娇。」 「人变我不变，攻受靠己鉴。不拆也不逆，玺欢一万年！」 「玺欢一万年！」孙小梦决定，哪怕被谢欢骂也认了，她绝不反站！ 消息发出去得有半个小时，还没收到回音，谢欢这边又气又急，超话都快被他翻炸了，居然没一条站他反攻的。 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简直了。 这些人眼睛都瞎了吧，谁攻谁受看不出来啊！ 迟早要把陆玺摁在床上给办了，这夫纲不振是不得行了。谢欢边捶墙边想。 脑洞越扯越大，刚才他还在想怎么在超话里反攻，现在他已经在想现实该用什么姿势了。 第69页 操，都是受那些黄图的影响！ 下午在公司遇到陆玺，脑子里立刻想到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谢欢心虚地想闪避他的眼神，却在看见他脸上的指印后一愣。 「你被打了？谁干的？」那是要撸袖子揍人的语气。 「我爸。」陆玺没隐瞒。 本来早上没去谢欢家是想隐瞒的，但没想到谢欢下午会来公司，电梯里躲也没得躲，都被看见了，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哦，」谢欢知道了是他爸打的，默默松开拳头，伸出手指戳了戳陆玺左边耳朵，「你爸是左撇子。」 左半边脸一点事没有，右半边脸又红又肿。他爸这是下死手了，看指痕明显两巴掌，功力不浅。 「一二三四……」谢欢手指在他脸上挪动，「数完了，十根指头。」 陆玺哭笑不得，右脸凑近，轻轻蹭了蹭他食指指腹：「你不心疼我啊？」 「我才不心疼，你这一看就太笨了。你爸甩你耳光的时候，你就应该顺着他手掌把自己的脸甩出去，那样看似动作幅度大，实则没挨多重。但你自己把握好，别搞得太假，万一引起他的第二重愤怒就惨了。」 谢欢的经验一大堆，教训也一大堆。他自己可以说得没心没肺，叫人听着却十分心疼。 陆玺知道谢欢的父亲有多么喜欢体罚，谢欢不像是他父亲的儿子，倒像是他父亲的兵。 哪怕那些过去没有资料可考，陆玺也能想像谢欢咬着牙死撑的样子。 「发什么愣啊，我教你的学会了没？」谢欢用手肘撞了下他的肚子。 陆玺走出电梯，点头说：「下次不会这么笨了。」 看看，这乖的，还不够攻受分明？ 谢欢心情舒畅地笑了下，把人推到墙角：「脸还疼不疼了？」 这点疼痛陆玺怎么会放在眼里。 但他还是说：「……有点。」 谢欢摁住他的肩膀，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刻意放慢动作，同时放缓声线：「那你别动，哥给你吹吹。」 谢欢歪着脖子凑近陆玺的脸。 从哪个角度看，他们都像在接吻。 陆玺垂下眸子，那双唇就要移过他的唇，偏向他的脸。于是他冲破下巴的桎梏，迅速向前攫取那两片唇。 「吻一下就好。」陆玺说。 一触即燃，根本停不下来。 浓浓的情.欲瀰漫在二人之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成了随便可以接吻的关系。 ☆、044 没过多久，谢欢接到一个重磅消息，这算得上是对他演员生涯的高度肯定。 ——他被提名了金马奖最佳男主角。 之前风氧给谢欢接的大多是文艺青春片，而这部电影就是他的转型之作。 签了新公司自然要有新气象，谢欢可不想一直戴着「烂剧之王」「流量小生」的帽子。这次的剧本是他自己看中，自己争取的，两年的学习没有白费，再加上有前辈指导，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 顺利到谢欢不敢想像，他居然也被提名了最佳男主角。 第一个打来祝贺电话的是陆玺。 「我看到新闻了，恭喜你。」他刚从採访后台出来，「我现在去更衣间换衣服，等会儿就能到你家。」 「我现在不在家，在外面吃饭。」谢欢说。 陆玺脚步顿了顿：「你一个人？」 「和我嫂子。」谢欢看了眼对面的沈如雨，不自觉放低音量，「晚上你再来，别忘了带瓶好酒。」 「小欢，和谁打电话呢？」 「没谁。」 匆匆挂了电话，谢欢对沈如雨说：「这里的鹅肝很不错。」 「哦？那我可要尝尝了。」沈如雨又点了几样，转头对服务生说，「可以了。」 「好的，女士。」 这里是谢欢近期最喜爱的一家餐厅，之前和陆玺也来过，正巧沈如雨今天约他吃饭，他便带她来了。 谢欢喝了口餐前酒，说：「嫂子，今天怎么突然约我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沈如雨挪了挪杯子，淡淡地开口，「就是最近听小齐说，你交了个男朋友。」 谢欢差点儿一口酒喷出来，他抓了把大腿，试图掩盖慌张：「沈齐跟你说的？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你别听他乱讲。」 谢欢都快忘了，沈齐是梁翊的表弟，也就是沈如雨的侄子。 有一次谢欢跟陆玺在家里接吻，刚好就被前来餵猫的沈齐撞见了。当时的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没想到沈齐这么多嘴，竟然到处说。 「要不是小齐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瞒着我一辈子？」 「嫂子，我没有。」他和陆玺就是偶尔接个吻，事后谁都没提过什么男朋友的话题。 谢欢倒是想过要提，但又怕这关系一旦被定义，就会变得很脆弱。 维持一段关系比什么都要难，与其把将来的日子耗费在这上面，倒不如不开始，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一直开心，各自安好。 「谢欢？没想到你也在这儿。」 这家餐厅还真是偶遇圣地，上次撞见过钱忱，这回又碰上了宋骥成。 谢欢站起来：「宋老师。」 沈如雨跟着也站了起来，礼貌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帅气的男人。 「这位是我的前辈，宋骥成。」谢欢转身介绍道，「这是我嫂子，沈如雨。」 第70页 沈如雨朝宋骥成伸出手，优雅大方地邀请道：「我看宋先生是一个人，若是不嫌弃，不妨跟我们一同用餐。」 宋骥成看了眼谢欢，犹豫了一秒，微笑道：「那就多谢沈女士的盛情了。」 宋骥成和沈如雨都属于很健谈的那类人，当然谢欢也健谈，只是被刚才的「男朋友」话题干扰，到现在都兴致不高的样子。 「沈女士竟然有一个十九岁大的儿子？」宋骥成不自觉将称唿换成了「您」，目光掠过沈如雨光洁细嫩的皮肤，惊讶道，「我都不知道该说您太会保养，还是说上天对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太残忍了。」 真不是吹捧，宋骥成以为谢欢这个嫂子顶多大他几岁，没想到她竟然是谢欢母亲的年纪，外表丝毫看不出来。 是不是真心话沈如雨听得出来，在和宋骥成的谈话中，她对这个绅士风趣的男人很有好感。 「怎么突然就变成『您』了？」她玩笑道，「刚才还是同龄，现在就要把我推出年轻人的界限了？」 说话间，谢欢手机突然震了一下，看到上面「陆玺」两个字的瞬间，就跟做贼被抓了似的。手里的酒杯差点摔下去，幸好宋骥成及时握住他的手。 「小心一点。」宋骥成在他耳边温柔地说。 自从开始跟陆玺暧昧，谢欢对一些亲密举动就特别敏感。宋骥成刚才明明可以扶住杯子，却还是选择了握住他的手，而且说话的语气，就跟哄情人一样。 这要是被陆玺碰见了，怎么解释得清。 「谢谢。」谢欢更心虚了，手微微颤抖地挣开。 对话被打断，沈如雨的视线转移到了他们两个身上：「宋先生？」 宋骥成还在为刚才的举动后悔，抬头看着沈如雨：「其实您叫我小宋也是可以的。」 「叫你小宋可以，不过你可得叫我一声嫂子，」沈如雨突然转了话头，「跟着我们家小欢叫。」 「嫂子你说什么呢？」谢欢着急地解释，「我跟他不是——」 沈如雨打断他道：「好了，半天心不在焉，不就是怪嫂子问了你那件事情？嫂子不说了还不行吗。」 谢欢烦躁地抓了抓头，将手机倒扣在桌上，现在哪还有心情去看陆玺发了什么。 沈如雨明显是误会了他跟宋骥成。 真是太糟心了，这一切又跟宋骥成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突然牵扯进来一个宋骥成？ 最糟心的是，他察觉到了宋骥成对他的异常。 餐桌上他们并排而坐，宋骥成却几次偷偷看他，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谢欢想，他和陆玺的关系已经够不清不楚了，不能再混进一个宋骥成。 饭后将沈如雨送走，谢欢转头就把宋骥成拉到了无人的角落，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宋骥成毫不避讳地凝视着他的眼睛：「是。」 「我只把你当前辈。」 「我知道。」 「知道你还——」 「有段日子没见了，我以为这份朦胧的好感会被时间沖淡，可惜没有。」 谢欢沉默了一下：「忘了我吧，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抱歉，我没想给你造成困扰，但你既然问我，我就不能骗你，更不能骗我自己。」宋骥成揉了揉太阳穴，嘆息道，「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喜欢本来就是不对等的，强求不来。」 谢欢太清楚单向付出的痛楚了。 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只要是单向，都不会有好结果。 他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虽然我这样的实属难得，但你还是去喜欢别人吧，别吊死在一棵树上，不值得。」 宋骥成无奈又心酸地笑了笑：「希望能遇到让我再次动心的人。」 谢欢没再多说，转身要走，却发现不远处站着的陆玺。 他朝他们走来，皱着眉说：「和嫂子一起吃饭？」 谢欢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眼神：「刚巧碰到的。」指的是和宋骥成。 「那还真是巧了。」陆玺皮笑肉不笑，「我挺好奇你们吃饭都聊什么了，那么忘我，忙到连消息都没时间回。」 谢欢这才想起去看手机。 【陆玺：跟嫂子一起吃饭不能带我去吗？】 【陆玺：我就这么带不出去？】 「我忘了看手机。」谢欢以为陆玺的出现只是巧合，「你看到我们怎么不直接过来？」 陆玺越过谢欢，看着宋骥成说：「桌子就那么小，怎么挤得下别人。」 「做人的基本礼貌，我不好拂了嫂子的好意。」宋骥成这句就是故意的了，自从上次被抢了合约，陆玺就处处针对他，脾气再好的人也会被惹毛。 要不是看在谢欢在场，两人就算打起来也不意外。 陆玺冷笑：「这才见过一次面，嫂子都叫上了？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老牛吃嫩草，亏你下得去嘴。」 「我多大年纪？」宋骥成意有所指地说，「三十二岁，男人最好的年纪，比一般的小男孩都要稳重。」 「你说什么？」陆玺一字一顿，嗓音低沉。 他从来都不是个幼稚的人，只是每当碰到宋骥成，对方总是要特意强调某个词来激怒他。一个老男人，居然拿年龄当资本，可笑至极。 但又想到，谢欢总是因为年龄而把自己当弟弟，陆玺就很烦躁。 第71页 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引来了少数路人围观，谢欢急忙把手机揣进兜里，拽了陆玺一把：「有话跟我回去说，公众场合这样像话吗。」 陆玺瞪了眼宋骥成，被谢欢拽走。 到了停车场，谢欢「啪」地摔上车门，他不想跟陆玺吵架，今天本来该高兴的，但他此刻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你怎么回事？我早跟你说过，我只拿宋骥成当前辈，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 宋骥成和谢欢吃饭牵手的画面，陆玺全都看见了，还有谢欢的表情，又敏感又脸红，难道是享受？ 「我没有不信你，我是不信他。」陆玺越说越不受控，「他都跟你说了吧？他说他喜欢你是吧？你是不是对他也有好感？」 瞧瞧这个人，嘴上说着信他，下一秒却能这么想他。 谢欢也是没好脾气了，毫不客气地道：「就算是，你又能怎么样？你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你凭什么管我？」 所以不挑破关系，真的是一件非常正确的决定。 这句话一说出口，他就赢了，再怎么不开心也是赢了。 两人沉默许久，车内一片寂静。 直到旁边响起两下汽车解锁的声音，谢欢才动了动，解开安全带要下车。 陆玺立刻抓住他的手，被愤怒沖昏的头脑终于清醒了过来。 「别走……」 他小心翼翼地挤到谢欢身边，靠着他的肩膀，一脸患得患失：「我刚刚不正常，你别怪我。」 这次不是装的，而是陆玺发现，他真的开始不正常了。 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以前再怎么厌恶一个人，在谢欢面前他都能忍，可是现在，只要谢欢身边站着别人，他就不能接受。 人性就是这样，一旦尝到甜头，就会越来越贪心。 开始变得偏执，开始觉得能独占，开始想要他的视线里只能有自己。 ☆、045 谢欢的视线从未为谁停留过。 他自傲又自卑，能伤他心的人和事有很多。 只有视线能够被自我主宰，能够不被外界干扰。心挡不住的，只要闭上双眼，总能过滤掉一些。 犹豫再三，为了一个人睁眼，将视线围绕着他，希望能看到美好。可为何蜜糖总是裹着钝刀，甜蜜来时，悲痛缓缓而至。 他却还是不忍心放手，不忍心移开视线。 抬了抬沉重的右肩，谢欢的声音跟着变得低沉下来：「我不喜欢骗人。」视线落在陆玺的发旋，「骗谁也不想骗你。我们不是交换过秘密吗，我只告诉过你，只有你，知道谢欢其实没有那么高傲，谢欢其实没有那么了不起……」 「别人永远都不会知道的，我只想让你知道，真实的我。」 真实的谢欢，不真实的陆玺。 哪里相配？哪里不配？ 陆玺突然害怕起来，他真能像他自己说的，一年、五年、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辈子？用这副伪善的外表，伪装着谢欢喜欢的模样，隐藏起自私阴狠的内心。 他真的可以做到吗？ 万一被揭穿了，谢欢还能对他有所留恋吗？ 「我们可以继续相伴。」谢欢用手掌蹭了蹭陆玺的头髮，「直到我们彼此都不再需要，直到我们……」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此刻能抓住的怎么也不能放开。 陆玺仿佛一只困兽，在迷雾中寻找失踪的巢穴，拼命想要钻进一个怀抱。 他抱着谢欢，整颗头都埋进他的胸口，深深唿吸：「我会永远陪着你，你不能丢掉我，你不许走向别人。」 到底是谁不正常，一个两个都像患者。 暧昧让人上瘾，习惯使人发疯，引线还在烧，燃料是谎言。 他听见谢欢试探的声音：「那么……可以跟我接个吻吗。」 陆玺抬起头，生生忍住把他撕裂的欲望，阖上眼睛，与他交换了一个不带情.欲的吻。 座椅不知什么时候被放了下来，谢欢抓着陆玺的胳膊，仰躺着，唿出温热的气息：「我们以后还会不会吵架？」 「我们没有吵架，是我惹你生气了。」 陆玺将他圈在身下，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我说过，你随时可以后悔，但是每当你想要回头，不要犹豫，我一定还在原地等着你。你要是不愿意回头，也没有关系，什么时候你需要我了，我都会全力向你奔赴。」 谢欢对这些话简直毫无抵抗力。他的心软得一塌煳涂，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能得到这样一份纯粹真挚的爱。 他是个胆小鬼，只敢偷偷藏起自己的爱，不敢大方地跟他交换。 怯懦的泪水顺着面颊流下，谢欢声音有些发抖，他说：「陆玺，谢谢你。」 知道你不想听我道歉，所以我只能说谢谢。 「还想和我一起喝酒吗。」陆玺抬手擦去他脸上的泪，「今天晚上，我们应该好好庆祝的。」 谢欢已经完全忘记了，他吸了吸鼻子：「庆祝什么？」 「入围金马奖。」陆玺说，「你的努力没有白费，值得庆祝。」 「……我们能一起拿奖吗？」 「有这种可能。」陆玺打开旁边的车门，从他身上下去，「你刚才喝了酒，回去我来开车。」 两人交换了位置，车子从停车场驶出。 第72页 因为头有些昏沉，谢欢打开了窗户，冷风还没吹进来，就被升起的玻璃阻断。 「刚哭过别吹风，脸会痛的。」 听到这句话，谢欢立刻炸毛：「谁哭了！你哪只眼睛看见的！」 陆玺知道他这是把人哄好了，淡笑道：「是我哭了。」 「小瞎子。」 看上我，你不瞎才怪。谢欢想。 似乎是余韵还在，后来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直到晚上喝了些酒，谢欢似醉非醉地说：「我觉得你拿奖的机率比我大。」 他很清楚自己的斤两，跟陆玺相比还差了一些，更不要提入围的其他前辈演员，他在其中根本毫不起眼。 但他又很快释然：「算了，拿不拿奖都无所谓，高兴还是要高兴一下的。」 这一高兴，又是几杯酒下肚，喝到身体软成一滩水，歪歪扭扭要倒下。 这回真的是醉了。 陆玺伸长手臂将他揽到怀里，听他说着醉话，时缓时急，断断续续。 「我怎么就那么不招人喜欢呢？是我不够可爱吗！」 「哼！那群小傻逼，等我拿了影帝，看他们还怎么、说我演技差！」 「为什么说我不好！我哪里、哪里不好？」 「哦。我演技不好，我不够、专业，我拿不了奖。」 「没关系，媳妇儿拿奖我一样开心。可是……」 而到此时，谢欢的声音忽然无比揪心，似是混着哭声：「我会不会……就更配不上他了……他那么好，我很不好。对不起……我总是发脾气。」 陆玺心痛难当，从前不觉得自己的喜欢是负担，现在才发觉，却已经回不了头了。 「对不起。」陆玺握住他泛红的指尖，缓缓地亲吻，「是我绑架了你，是我带给你这些不安。我会补偿你，包括我爸带给你的伤害，我都会补偿你，我会一辈子爱你。」 其实，不安的人何止谢欢一个。 陆玺每天都在害怕，谎言就像一柄利剑悬在半空，随时可能斩断捆绑他与谢欢的绳子。 他怕到头来是南柯一梦，怕到心理扭曲，怕到试图毁灭一切有关欺骗的证据。 但那又怎么可能？ 他的存在就是欺骗啊。 他喜欢的是真实的谢欢，而谢欢喜欢的，是虚伪的陆玺。 世界上怎么可以有谢欢这么美好的人，总是真心对待每个人，哪怕换来的是欺骗背叛，下次还是会选择善良。 世界上怎么可以有他这么卑劣的人，总是利用谢欢的善良欺骗他，总是背地里设计一切。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 他明明知道，谢欢最害怕的就是欺骗，一点点都会伤害到他，他还骗了他那么多。 为什么要做那些事？为什么要用阴谋诡计？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为什么要任由父亲伤害他？为什么不敢对他说实话？ 为什么…… 早知道会这么喜欢，当初就应该以清白的方式出现。 陆玺追悔莫及，唯一不后悔的，就是现在谢欢身边只有他了。其他所有的人，都被他赶走了。 谢欢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家人。 谢欢什么都没了，只能待在他的身边。 ☆、046 半个月后，谢欢跟着剧组赴台参加金马奖颁奖典礼。 《东城迷案》剧组的导演是拿奖专业户，对这样的典礼早就已经司空见惯。倒是谢欢，从下飞机到进酒店，紧张得一句话没说。 「别紧张啊谢老师。」导演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拿出东城上校的霸气风采来。咱们东城的好儿郎，可不能输给他们西北毛猴。」 「西北毛猴」是句戏称，《西北营救计划》剧组拍摄条件艰苦异常，那里面每个演员的定妆照出来，都是灰头土脸的形象，这才被网友们拿来说笑。 尤其跟东城剧组的华丽军服相比，西北剧组的毛猴形象简直深入人心。 谢欢成功被导演逗乐，忘记了紧张，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我这儿还有毛猴的绝版艷照，陈导要不要看？」 那时西北剧组刚拍完一场泥潭戏，演员们为节省时间拍下场，统统站在场外被水枪滋。 陆玺是正对着镜头的那个，上半身赤.裸着沖头，泡沫和泥水混了一身。 「这毛猴身材不错，就这还能看到腹肌。」陈导咂摸了两下，认出他来，「诶？他不是你们公司那个陆玺吗？听说他还是学生，明年才毕业，真是后生可畏啊。」 包圆圆跟在后面推行李，跳出来说：「那可不，陆哥岂止是后生可畏，他和我们谢哥——」 这个包圆圆还真是逮到机会就要说上两嘴。 谢欢赶紧打断了她：「你把行李送上去，然后就去休息，有事我会叫你。」 「哦。」好都好了，亲都亲了，还不让人说。 包圆圆满腹牢骚地走了，陈导低声问：「是不是因为争夺影帝的事，最近跟朋友闹得不愉快？」 谢欢立刻否认：「我怎么可能为这点小事跟他不愉快？就是我这个助理，话太多，听着烦人。」 「小姑娘家家的聊聊偶像明星很正常呀，你自己就是个大明星，还嫌人家吵，当心以后都找不到女朋友哦。」 「事业还没成，谈什么女朋友。」 两人在前面边走边聊，后面跟着一群东城剧组的人员，浩浩荡荡走在酒店大厅，跟迎面而来的西北剧组撞了个正着。 第73页 西北剧组先他们一步到了酒店，这会儿正准备出去吃饭。 「一起吃晚饭吗陈导？正好我们定了个大包间。」 说话的是西北剧组的金导，因为微博的「毛猴事件」，他和东城剧组的陈导误打误撞成了好友，两人经常在微博上隔空喊话。 陈导笑道：「你手底下一群毛猴，我们这群绅士干饭可干不过你们。」 陈导忽然看到站在金导旁边的陆玺，顺着他的视线，又看到谢欢身上，而谢欢却低头玩手机不看他。 这俩小孩儿，别真是因为争影帝而闹翻了吧。 「怎么着陈导，去不去给个准话。」金导那边催道。 「去啊，怎么不去？金导大气，咱们也不好小气。不过先说好，明天晚上换我们做东，金导可得赏脸。」陈导说完，飞速撞了下谢欢，「那毛猴看你呢，别光顾着看手机，你也看看人家。」 谢欢被撞得胳膊一抖，同时陆玺口袋震了一下，打开手机一看，是谢欢的消息： 【其实不是毛猴，应该是】 后面就断了，因为陈导那一下撞，谢欢消息还没编辑完就发出去了。 【陆玺：是？】 【谢欢：泥猴。】 【陆玺：为什么？】 【谢欢：想看自己的绝版艷照吗？】 玩手机的两人走在最后，谢欢还无知无觉，直到陆玺从后面把下巴压在他的肩上。 「艷照？我还有那种把柄在你手上？」 谢欢转头见他笑意盈盈，又色气满满的表情：「你还挺高兴啊，小变态。」 「小变态今晚不想一个人睡。」陆玺说。 「神经。」谢欢轻轻耸了下肩膀，恼羞地骂道，「滚哪！」 陆玺的心思谢欢知道，但他还没做好准备，心理准备，包括……技术准备。 说白了，就是他不太会。 这很正常好吧！哪能是个人就会做那个？ 他连接吻都没陆玺会，那个再没陆玺会，岂不是要被笑死？ 绝对不能被媳妇儿看扁！ 谢欢想，回头他得找几部gay片看看了。 「想什么呢？」陆玺走在谢欢右边，小指悄悄在下面勾着他，「你只许想我。」 「在外边儿呢，」谢欢瞪了他一眼，「注意点影响好吗。」 「那你甩开我呀。」 陆玺勾着谢欢手指晃了晃，两条胳膊盪起一点高度，像是撞的，垂下又藏进衣袖，看不出彼此的牵连。 真是服了他了，明明天生一张严肃脸，却可以做出那么任性天真的动作，还能淡然地说出撒娇勾引的话。 谢欢拿他没办法，只好动动手指回应他：「不甩行了吧。」可以牵一辈子。 饭店离得不远，大部队是走着去的。 黑夜里无人知晓，他们两个落在最后，从勾着小指到十指相扣。 「你刚刚说的艷照到底是什么？」陆玺问。 「想知道？」谢欢哼了一声，「我偏不告诉你。」 「好，那我不问。让你一个人安静地欣赏。」 「你他妈……」 谢欢现在就想甩开他，然后掏出手机，把那张泥猴出世的照片晒到微博。 可惜那只躁动不安的右手被陆玺紧紧抓着。 「我错了。你别放开我的手。」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他的谢欢真是太可爱了。 真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定格在这一刻，却又不想止步于此，他和谢欢不应该只是这样。 陆玺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颁奖典礼当晚，东城剧组和西北剧组一前一后走的红毯。 陆玺知道谢欢肯定很紧张，但他却没能陪在他身边，他们之间隔着好几排人。 颁奖典礼的座位都是按照咖位排的，陆玺一个新人演员，自然和谢欢有些差距。拼命地追赶，为的就是能坐在谢欢身边。 当颁奖嘉宾念到「最佳男主角」的时候，所有入围者的心都被提了起来，只有陆玺，他知道自己势在必得。 果然—— 「获得本届金马奖最佳男主角的是——《西北营救计划》陆玺！」 在场所有人，包括所有在线观众都很意外，影帝的桂冠居然被一个刚出道的新人斩获。 要知道今年入围的好些都是资歷老道的演员，他们的演技不容置疑，却还是败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演员。 岂止是爆冷，简直是惊掉了一群人的下巴。 陆玺作为一个出道即巅峰，之前没有任何作品积累的演员，很多人知道他都是通过他和谢欢的cp。 一个靠卖腐蹭热度上位的新人能拿下影帝？ 这怎么可能！ 可偏偏影帝就是砸他头上了。 熠熠灯光下，陆玺走上台，主持人不吝赞词，将他的表演夸得天花乱坠。 事实如此，好剧本配上好团队，他的表演就是锦上添花，一切都是最优的配置，想不拿奖都难。 《西北营救计划》的剧本安华几年前就开始筹备了，原本是想一下炸开电影市场，打出公司的名气，谁演都无所谓。 只是刚巧那时，陆玺想要赢宋骥成一回，所以才亲自去演了。 结果怎么样？ 宋骥成熬了六年才拿到的东西，他只需要不到一年时间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得。 陆玺心里很得意，尤其这次影帝的颁奖嘉宾请的还是宋骥成，他更得意了，从宋骥成手里接走奖盃的时候，很快速地说了一句：「你什么都输了。」 第74页 宋骥成不失礼貌地对着镜头一笑，退到一边。 陆玺竟然真的在一年内拿到了影帝，他还真是什么都输给他了。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到台下的谢欢脸上。 谢欢自己没拿到奖，能看见陆玺拿奖，他真心的高兴。 可能是自开始就没抱太大期望，失望值也就没那么大，明年再战吧。 陆玺举起话筒：「能拿到这个奖项，首先，我要感谢一个人。我亲爱的学长，谢欢。」他远远地望着那处，镜头随之也切换到了谢欢脸上。 谢欢怎么也没想到，陆玺竟然第一句话就提他，搞得他措手不及，脸上震惊的表情都没来得及收，被镜头瞬间捕捉。 陆玺在台上的姿态是谦逊的，然而他说话听着叫人以为是个开大会的领导，声音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庄严，获奖感言硬是被他说出了宣誓的感觉。 「我入行时间很短，签的第一家公司就是他带着我，到现在进入安华，我们依然在一起，并且成为了最亲密的朋友。」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出现一抹耀眼的颜色，而他就是我眼中的绝色。」 谢欢张了张嘴，陆玺这到底在说什么啊。 台下众人也是一脸懵，都快以为这是场盛大的告白了。 幸好陆玺接着说了下去：「他很优秀，他本人，包括他的表演，在我看来都配得上『最佳男主角』的称号。」 「原来是这个意思……」主持人松了口气，随即对陆玺开玩笑说，「虽然很遗憾，谢欢没能拿到这个奖项，但没关系啊，咱们私底下可以把这个奖盃送给你的最佳男主角。」 直播弹幕这时简直杀疯了： 【第一句先谢老婆，没猫饼～】 【论最亲密的朋友到底有多亲密～】 【回楼上，可以在颁奖典礼直接报他身份证的那种。】 【沃日！露西太敢了吧！这他娘出道即巅峰还不够，再来个出道即出柜！】 【我的天！露西不是人，他是浪漫的情话影帝！】 【哦～着名素描大师露西日天夫斯基上线～祝越描越黑～】 【不得不说，这主持人小姐姐也太上道了吧！】 【露西的最佳男主角——谢大美人！】 【何止奖盃给他！命都给他！！！】 陆玺没辜负广大网友和吃瓜群众的期待，直接走下了台。 主持人小姐姐太阳穴突突直跳，我就开句玩笑，你还当真啊…… 谢欢看着陆玺朝自己走来，坐也坐不住了，才一站起来，手里就被塞了奖盃，人还被紧紧抱住。 疯狂又窒息。 陆玺竟然当着全国人民的面，真的这么做了。 ☆、047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在谢欢心里，这就是一场浪漫而盛大的告白。 陆玺真的很勇敢，从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到他下台站在自己面前。 这一刻，谢欢也曾幻想过。 压下心底的悸动，他回应了陆玺的拥抱。 事已至此，随便吧，他们的关系又不是真的见不得光，至少还有朋友这层保护。 颁奖还在继续，然而谢欢已经无心再听了，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陆玺在耀眼星河中朝他走来的场景。他们就像两颗互相吸引的行星，拥抱在一起，相知相伴。 典礼结束后，谢欢被陈导喊去，无非就是安慰他。 谢欢笑着说：「东城上校最后还是赢了西北毛猴不是吗，只是少了一个影帝而已，最佳导演，最佳剧本还是我们的。」 「我可听见了啊，待会儿咱们西北东城团建饭局上可有的掰扯了。」金导在门外喊道。 陈导吐槽了句酒店门的隔音，然后开门对金导说：「怎么，你还要欺负我手下的孩子不成？」 「我手底下的毛猴把谢欢当心肝儿，我欺负他不得被连夜暗杀？明天下飞机就没有我金导了。」 「哈哈哈哈，是到点儿吃饭了吗，那咱们走着聊呗。」 「我可不就是来叫你们的嘛，我家那群毛猴子都饿疯了，早跑没影了。就我好心等着你们，结果还听见这么扎心的话。」 「金导这张嘴真是……」 两个剧组属于良性竞争，关系从里到外的好，庆功宴都是一起办的，堪称毛猴和上校的团建现场。 这群毛猴戏外一个赛一个的英俊，进了饭店就排排坐，特地空出两个位置，留给他们的团长陆玺，以及全剧唯一的女主角。 女主角一身纯白连衣裙，温婉又美丽，身边一群小伙子想跟她聊天，但人家显然只想跟陆玺搭话，双手压住裙摆坐他右边：「恭喜你拿到影帝。」 陆玺哼都没哼一声，跟个哑巴一样。 女主角知道他属于高冷那一挂的，没太在意，继续说：「其实那半年咱们一起在西北拍戏，我就觉得你以后一定能有所成就。你的戏感很棒，跟你搭戏，我总是能一秒入戏。」 陆玺低头看了眼手机，谢欢还没回他的消息。 这一举动被女主角看到：「哦对了，你跟谢欢是一个公司的吧，你今晚的发言真的有吓到我，我差点就以为你喜欢他了。不过我是真的喜欢他羡慕他，他一个男人，怎么可以皮肤那么好，怎么可以长得那么漂亮……」 面对女主角的喋喋不休，陆玺简直要烦炸了，怎么会有这么吵的人。 第75页 他不耐烦地皱着眉，抬头看见谢欢往包间里走来，脸上的表情立刻来了个大反转：「这边。」说着自己就热情地走过去了。 这跟刚刚是一个人？女主角开始怀疑人生，但又觉得正常。 来的是谢欢嘛，试问谁不喜欢仙子？她要不是女的就直接上了。 等等？这想法怎么这么危险…… 「小姐姐，别灰心。」 女主角回过神，只见陆玺的助理捧着手机，神神秘秘地笑：「爱一个不如爱一双，粉单人不如粉cp，所以……玺欢了解一下？」 包圆圆远远看见孙小梦在发展业务：「陆哥，我找小梦玩儿去了，接下来就换你陪着我们谢哥吧。」 谢欢根本来不及答应，小助理就跑远了，他冷哼道：「还不知道干什么去呢，现在的小丫头真是够咋唿的。」 「我很安静，你跟我玩儿吧。」陆玺眨眨眼，像只乖乖的小狗。 谢欢抬眼看了他两秒，低低地「嗯」了一声：「看在你听话的份儿上。」 人到齐了饭局才开始，孙小梦和包圆圆不知使的什么本事，把全场唯一的女主角架走了，三个人就像学生时期的小团体，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说说笑笑。 那空出来的位置自然归了谢欢，陆玺给他拉开椅子，吃着吃着，挨在一起的两只手就放到了桌子下面。 陆玺把手攥成狗狗的拳头，搭在谢欢的手掌上，一会儿伸出几根指头，弹钢琴一样地在他手心跳动。 两人意都不在吃东西，谢欢一被挑逗就心痒，这会儿陆玺又在他掌心画着圈儿。 他抓起杯子喝了口水，趁没人注意，凑到陆玺耳边说：「跟我出来。」 然后推开椅子站起来，说是去趟洗手间。 过了半分钟，陆玺也站起来。 刚出包间就看见谢欢靠在不远处的窗边，关门声「咔」地一响，他就站直了身体，状似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迷离而没有焦距，不知道在看谁。 似有若无的暧昧蔓延心间，陆玺感觉要被折磨死了，他舔了舔嘴唇，盯着那被衬衫裹住的纤细腰肢。 目光随着谢欢的步伐而动，像头尾随人类的饿狼，看着他两条腿牵动起臀部的弧度，隔着衣摆，最是撩人。 他们一路保持距离，一前一后，在一处转角拐入洗手间。 走进去没看见想见的人，陆玺情绪一时有些激动，却在转头时看见藏在门后的谢欢。 不似陆玺的急躁，谢欢不紧不慢地走到水池边洗手，抬头看见镜子里的人，他没忍住笑道：「你怎么一头汗？」 陆玺站在谢欢身后，胡乱扯了下领带，两人的视线在镜中交汇，他说：「空调温度太高。」 「说谎。」谢欢转过身，双手撑在大理石边缘，一条腿微曲地向前伸去，慢慢挤开陆玺的双腿，「刚才勾引我的时候，你可没这么着急。」 一下一下的实在磨人，陆玺干脆抓住他那条腿，身体勐地向前压去。 「勾引？谁？」他的嗓音有些嘶哑。 「你说是谁？」谢欢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在他耳边唿吸，「小妖精。」 陆玺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笑，下一秒被谢欢用脚踢开。 安静明亮的洗手间里空无一人，这一点谢欢刚进来时就确认过了。他勾勾手指，把陆玺带进一个隔间。 只是由一个狭小的空间换到一个更窄的，心境却有了变化。 谢欢背抵着门，唿吸变得急促起来，实话说，他忽然有种在偷情的感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要避开众人，把陆玺引到这里。 干燥的颈间在一点点变湿，陆玺吸得他几乎快站不稳。 「这就不行了？」陆玺双手搂住他的腰，从他身上抬头，「小妖精？」 谢欢声音颤抖：「闭嘴。」自知说出的话毫无威慑，他深吸了口气，露出一个充满情.色的笑，「再闭上眼，我要吻你了。」 两人不是第一次接吻，唇舌追逐的游戏很快就不能满足双方。 过了很长时间，谢欢说了一句：「我来的时候洗过澡。」 陆玺眉尾轻挑，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所以，」谢欢舔了下唇，看着他，「你能给我那个吗？」 「哪个？」陆玺低声问。 谢欢又笑了一下，提起他的手指，慢慢抬高到唇边。 陆玺盯着谢欢的眼睛，感觉心跳像是漏了一拍，直到指尖被温热包裹，漏掉的那拍心跳被疯狂召回，酥麻蔓延全身，从胸口到指尖，他的身体没有一处不在为谢欢动情。 ☆、048 意识到陆玺的变化，谢欢愈发放肆起来，牙齿在他指尖上磨。 这不痛不痒的谁受得了。 陆玺直接自己往里去。 「做那个，可不能用牙齿。」他说。 谢欢当然知道，刚才是故意钓着陆玺，没想到这人比他想像的还要主动。就是主动得有点过了头，搞得他又酸又麻。 不能再被玩弄了，得找回主动权。 扯着他的手腕拽出去，谢欢说：「所以像这样做，」声音里是浓浓的诱惑，「行吗？」 陆玺看着他，眼里满满的情.欲：「你男人自然不能说不行。」 谢欢还没来得及品味他话里的重点，只感觉身体一凉。 「不用、不用全脱。」他慌乱道。 第76页 然而陆玺闷着头，也关上了耳朵，还学着他钓人，一上来先在他腿上咬了一口。 「你他妈属狗的吗……」倒不太疼，就是痒得难受，「能不能麻利点儿！」 谁料说完陆玺更疯了。 谢欢于他就像是致命的毒药，舔一口病一分，却想一辈子深陷其中。 谢欢刚开始不满，好在最后陆玺把他伺候了个舒服。弄完站不稳的时候，陆玺一把扶起他，凑近想吻他。 「走开。」谢欢下意识别过脸。 陆玺把脸凑过去，抵着他的额头：「小妖精，还嫌弃自己？」 「少他妈废话。」谢欢迅速把脸转到另一边，低声说，「把我裤子提上。」 他现在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就连站都得靠着陆玺。所以还是没能敌过陆玺的强势，硬是被抱着从里到外亲了个遍。 整理好衣服，谢欢就看见陆玺盯着自己：「我怎么办？」 这……他还真没想过，只顾自己爽了。 「你来的时候洗过澡吗？」谢欢问。 陆玺诚实地说：「没有。」 「那只能用手，其他的别想。」 「你是嫌弃我吧？」 谢欢理直气壮：「是又怎么样？」 也就是谢欢，其他谁敢这么对他。 陆玺好脾气地微笑：「那你能在我耳边说话吗？」 「你想听什么。」 谢欢其实不太乐意，以陆玺那矫情的性子，说不定叫他说什么「心肝儿」「宝贝儿」的话。 陆玺亲了亲他的鼻尖：「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 两人回到包间，饭局几乎快结束了，陈导看见他们很惊讶：「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金导：「就是啊，你俩的助理不是说你们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吗？」 陆玺注意到谢欢脖子上的吻痕，上前一步将他挡在身后：「落了东西，回来取。」 「哦，你说的是你那件外套吧，你助理给拿走了。」金导往外迈的脚忽然一顿，转头盯着陆玺，「等会儿，你衣服上这是……」 陆玺抬手挡了挡：「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这肯定是吃饭蹭上的。」金导想想又不对劲儿，「不过那会儿你好像也没吃什么东西。」 什么跟什么呀？谢欢听着煳里煳涂，掰过陆玺的肩膀一看。 操—— 那是他的…… 「你这衣服不是品牌方贊助的吧？」金导主要是担心赔钱。 陆玺在背后拍着谢欢的手说：「放心，是我自己的。」 谢欢瞬间血气翻涌上头，人都要炸了。 「那就好。」陈导走出去老远了，金导也要走，「你跟谢欢另打一辆车回去吧，我们外面喊的车人数正好，挤不下了。」 「好。」 等人都走光了，陆玺正要搂着谢欢哄哄，却被他一下甩开了：「差点儿被看出来，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东西在我身上，扯不到你的。」陆玺跟上了他。 「扯不到我？我们出去那么久，傻子才看不出来。」 陆玺笑着说：「那看出来就看出来呗。」 「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谢欢白了他一眼，「才拿到影帝，再被人扣上个同性恋的帽子，你以后是不打算在这个圈子混了吗？」 谢欢打出道就被黑，他可以无所谓，但陆玺现在势头这么好，千万不能因为闹绯闻而毁了前途。 「不是只有两个人谈的，才能叫恋爱吗。」陆玺抓着谢欢的手放在心口，问他，「所以我是同性恋吗？」 热度透过单薄的衣料传递到手掌，谢欢还能感觉到陆玺的心跳，很快，像此刻他的一样。 但他还是推开了陆玺：「滚。」 要是能轻易承认，他就不是谢欢了，陆玺并不放在心上，他说：「一起滚吗。」 「骂你还笑得出来，真是个小变态。」陆玺真是他见过的，除了梁翊以外脾气最好的人了。 陆玺往他身上蹭：「你为什么总要说那个字？」 「哪个字？小？」谢欢双手抱胸，反应过来就故意说，「你可不就是比我小吗。」 这时候已经不再是简单地谈论年纪问题了，任何一个男性，提到某个字眼都会敏感。 陆玺同样不爱听：「我不服。」 「不服又能怎样。」谢欢冷笑，「你敢打我吗？」 「捨不得。」陆玺嘴唇在谢欢脖颈处蹭来蹭去，「但要比。」 谢欢哪能不知道陆玺想干什么。 「等回家，」陆玺在他耳边吐气，字咬得很轻，「认真比。」 两人在饭店门口等车，陆玺站在谢欢身后，像是抱着他一样。还好天很黑，除了自己，没人知道他们的姿势有多么引人遐想。 比如谢欢此刻的错觉就是，他在和陆玺谈恋爱。 他和陆玺真的是在谈恋爱吗？当然不是。 恋爱都是义无反顾的，可他却一直在给他留后路。 这样以后陆玺后悔了，随时都能回头，光明的未来里也不会存在他这个污点。 谢欢曾经说过，他们可以互相陪伴到彼此都不再需要的那天。然而这一天，似乎比想像的来得要快。 演员的大部分时间都是飞往全国各地拍戏、参加活动和发布会，所以一年多的时光不算太长。 第77页 再加上他们有各自的行程，聚少离多，认真相处的时间真的不多。 但陆玺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谢欢看来，他简直像个陷入热恋期的毛头小子，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没体验到世界的恶意，总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什么时候逃走就什么时候逃走。 这天谢欢下了戏回到酒店，才洗完澡就听见门铃声。 打开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冰凉的嘴唇覆在他的脖子上，一会儿就变得又湿又热。 谢欢推开他，烦躁地搓了搓脖子：「大晚上的发情啊，再弄出印子来，我明天不用拍戏了？」 陆玺摘掉帽子，露出软软的头髮，他拿起谢欢的手放上去，耍赖似地说：「我也不拍了，我们一起逃走好不好？」 有时候真的是拿他没有办法，那一点烦躁早就烟消云散了，拍戏的疲惫也因为他得到了治癒。 谢欢揉了把陆玺的头髮，像摸小狗一样，嘆了口气说：「这个月都第几次了，别动不动就跑来找我，万一被人拍到影响不好。」 这句「影响」狠狠刺痛了陆玺的心。 要不是为了「影响」，他怎么会想要带着谢欢逃走。 ☆、049 陆玺原以为，等他成为影帝，等他超越了宋骥成，就可以完全占据谢欢的视线。 可是没想到，这来之不易的美好，会被他爸一手摧毁。 他爸竟然如此按捺不住地撕碎他们的约定。 而当陆玺气急败坏地跑到他爸面前，质问他，为什么要故意引导对谢欢不利的舆论，他是怎么回的？ 陆观松说：「我并没有提到任何关于谢欢的事，我只是在帮助自己的儿子。你不是喜欢待在娱乐圈吗，作为父亲，我捧你，找人夸你，难道有错吗？」 没错，陆观松的确没有正面撕毁约定，而是用另一种方法找谢欢的麻烦。 他到现在都记恨着陆玺拿钱静涵威胁他的事，所以即使在遵守约定的前提下，他也有的是办法报復。 陆玺去年不是拿了影帝吗？正是人气勐涨，粉丝大增的好时候，趁这会儿培养一批唯粉很容易。几乎都不用他刻意引导，那些粉丝就把矛头直指阻挡陆玺事业发展的谢欢。 一个实力影帝，一个流量演员，现在是谁在蹭谁的热度？谁在拖谁的后腿？ 答案显而易见。 谢欢那样的人简直太好对付了，陆观松耍他跟玩儿一样，偏偏陆玺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敢说。 就像当年，不对，应该是一直以来，一次又一次打击谢欢的，一次又一次让谢欢怀疑自我的，不是别人，正是陆玺的父亲。 陆玺敢说吗？他一句都不敢。 「你就是看准了谢欢，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折磨他，也折磨我对吧？」看着自己的父亲，陆玺咬牙切齿地说。 陆观松无所谓地说道：「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太在乎外界的眼光，太在乎所谓的面子。」 陆玺几乎是怒吼出声：「你明明答应过我会接受他的！」 「我是答应过你，但我总有考验他的权利。」陆观松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态度。 这他妈的算是考验？！他凭什么考验谢欢！ 陆玺脑中忽然闪过一丝可怕的想法，如果他不是自己的父亲，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他只能接下陆观松带给他的一切，但这绝不代表他会一直忍受。 「爸，这是你逼我的。」陆玺已经冷静下来了，表情却变得无比兇狠。 陆观松甚至有点被他吓到：「你想干什么？」 「睚眦必报是你教我的，我一点儿没忘，但是既然你没有违反约定，我自然也不会违反。就继续之前的把戏吧，这一次可别怪儿子没有事先给你预警。」他强调道，「小心陆氏正在接洽的项目。」 「你又要像以前那样坑你老子？你以为我还会再输给你？」 「做好一件事很难，但要想破坏掉它，那可真是太容易了。」陆玺转身就走，「爸，走着瞧吧，我们到底谁先认输。」 为什么曾经对自己事事顺从的儿子会变成这样？像是疯了一样，就为了一个外人，竟然敢这么对待他的父亲！ 陆观松气得踹了一脚桌子，将上面能砸的都砸了。 丝毫不解气，又打电话找人继续对陆玺的唯粉洗脑，等谢欢跟陆玺彻底翻脸了，看他一个人还怎么玩儿。 于是，在晚上十一点，谢欢回到酒店，就看到了他和陆玺的热搜。 没什么新奇，反正就是那些嘲讽他捆绑陆玺的内容。 以前不怎么看娱乐新闻的一个人，现在每晚上网，为的不是自己，而是关注有没有对陆玺不利的新闻。结果白担心一场，网上全是骂他黑他，说他拖累陆玺的。 想不去看，但是怎么办，这种东西他居然看上瘾了，每次都忍不住点开，看看人类对他到底能有多大的恶意。 看完简直想杀人。 谢欢一直脾气不好，但现在没人在身边，没人让他发泄，他就站在淋浴房里，边沖澡边吼叫，最后他哭了。 他真没用，今年又没能拿到最佳男主角，而陆玺今年又捧了一堆奖。 他们本来就很不配了，现在差距还越来越大。 陆玺说想带他逃走，他怎么不想逃，他梦里都想逃离这吃人的世界。 半夜惊醒，他赶紧去摸身边。 第78页 空的。 陆玺走了，被他赶走的。但他现在好想他。 忽然，外面传来轻轻的两下敲门声。 谢欢跳下床开门，看见是陆玺蹲在门口，手指还保持着弯曲的姿势：「我觉得你应该醒了，所以敲门试试。」 「醒了。」谢欢头疼地揉着眼睛。 蹲了大半夜，腿早就麻了，陆玺磨蹭了好久才站起来，靠着谢欢低声问：「做噩梦了吗？」他听见谢欢梦里叫了。 谢欢没有回答，反而问他：「不是早叫你走了吗，还蹲在门口，不怕被人拍到？」 「那你快让我进去吧，我脚都冻麻了。」 等到主人的小狗狗就抓着他的衣服进了房间。 「放开我。」谢欢接了杯热水递过去。 陆玺摇头：「不放。」 谢欢觉得自己挺无语的，多大的人了，还跟个没心思的小孩儿计较，这也不能怪他，又不是他叫人黑自己的。 「我说真的，别再来了，下个月我就回春溪了。」 「我知道，公司给你安排了一部戏。」陆玺抓住他的手，眼中热切地说，「听说这次电影阵容强大，是奔着拿奖去的，你一定可以——」 「可以陪跑？」谢欢自嘲道，「我真的心都累了，明年要是再被提名，就是第三趟了。」 「今年要不是突然杀出个特殊题材的电影，那影帝肯定是你的了。」 陆玺本来预备今年帮谢欢拿下影帝的，剧本导演全都找好了，却没想谢欢自己先接了部电影。 谢欢接戏的类型很固定，基本都是军人角色，不知道为什么，谢欢会这么喜欢演这类角色。 但说实话，每年电影奖项竞争都那么激烈，一些小制作根本比不上他给谢欢安排的。 谢欢拍完手头上的戏就回了春溪，大概真的是离开太久，公司的人情世故大换血。 那一群员工包括公司新人，看见陆玺就跟见了老闆似的，一个个毕恭毕敬。 对他这个曾经的一哥也不过如此了。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谢欢忍不住摇头感嘆，「真他妈一群势利眼。」 「是穿牛仔外套的那个吗？」陆玺转头，还能看见那人的身影。 见到陆玺嘴甜地叫「陆哥」，却好像对谢欢有敌意，不仅不打招唿，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谢欢用膝盖也能想到为什么，那大概是一个仰慕陆玺的小新人，八成还是什么粉丝团成员，看自己不爽呗。 「傻逼。」谢欢骂了一句。 他可不是什么圣父，别人给他白眼，他还笑脸相迎，那他就比傻逼还傻逼。 「别为了不值当的人生气。」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早就记住了那个人的脸，陆玺推开会议室的门，「我们先进去谈电影合约吧。」 「我们？」谢欢狐疑地看着他，「你也参演了？」 「对啊，但主角只有一个，是你。」 「你做配？我记得你打出道以来，就没演过配角吧。」 「第一次，当然要留给你。」陆玺温柔地说道。 「你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谢欢只是随口一问，陆玺眼中立即闪过一丝慌乱，他顿了顿：「怎么突然这么问。」 「你对我太好了，我心里总有些不安。」 虽然他和陆玺也不算是无缘无故，但被一个人这么好地对待了这么久，他心里到底会不自在，而且陆玺有时候的态度，就好像是在补偿他什么。 「为什么会不安？」陆玺笑得有些许刻意，「我对你好是应该的，你别多想。」 陆玺越是这样，谢欢越觉得自己不是多想。 任他再怎么想多少，也想不通哪里奇怪。 但总之就是不对劲。 ☆、050 「哟，人都齐了，那看来是我们来晚了。」 钱忱是来得最晚的一个，他身边还带了个男人，甫一进门，谢欢还以为这是他的哪个小情儿。 直到他们走近了，谢欢才认出这男人是谁。 男人显然也认出了他，看他的眼神一亮：「几年不见，谢大明星真是越来越……」要出口的话被吓了回去。 真是太可怕了，一个谢欢瞪他不够，旁边的陆玺恨不得杀了他。 再怎么嘴欠，宁渡也不敢说了。但心里还是忍不住赞嘆，梁翊这小叔叔简直是人间极品，都二十好几的人了，瞧着比十几岁的小姑娘还嫩还娇俏，那一眼瞪得他心都酥了。 不过没人有这个闲情去探听他们如何相识，制片人让助理又掏出两份策划书，纷发给新来的钱忱和宁渡。 谢欢的经纪人是个特别周密又能言善道的人，稍微有点疑问的地方，他总是第一个提出来，完全是为谢欢争好处。 就沖这一点，谢欢对冯广平态度就不一样，只要不是特别大的问题，基本上都听他的。 这也应了谢欢签公司的初衷。他只想专心演戏，为了几点利益问题跟投资方纠结来纠结去的，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一场合约会议谈下来，谢欢就没怎么动嘴皮子，听却是认真听了。 总结下来就是——大制作，名导演，强阵容。 陆玺悄悄在旁边问他：「怎么样，还满意吗？」 「这都不满意，那我眼光得多高。」谢欢翻了几页合同，抬眼时看见宁渡还在看他。 第79页 包括宁渡旁边的钱忱，眼光一直围着他和陆玺打转，这俩人到底干什么来了？ 会议结束后，谢欢特意甩开了陆玺，眼神暗示宁渡跟他过来。 两人找了间空的会议室进去，还是宁渡先开的口，他说：「梁翊快回来了。」 之前拍戏没能接到梁翊的电话，原来那时他想说的是这个消息。 「所以呢？作为他的狐朋狗友，你跑过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个？」谢欢挑眉。 「别这么凶嘛小叔叔，我是真心仰慕你的。」宁渡一脸欠欠的笑容，「冲着这张脸，这个世上能有几个人不喜欢你。」 「放屁！要不是看在梁翊的面子上，就凭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非撕烂你的嘴。」他是真不会说话，哪里有雷踩哪里，一句话就把谢欢惹恼了。 知道祖宗惹不起，宁渡赶紧讨饶：「好了好了，开玩笑的。但凡我有这个贼心，不用小叔叔亲自动手，梁翊回来非得把我拆成一百零八块。」 谢欢开始不耐烦：「所以你到底来干什么？」 「投资电影啊，就是这么单纯。这不，安华的钱总跟我老同学了，又听说这部电影是小叔叔你要出演，那我这个做小辈的自然要表示表示。」 「最好是这样。」谢欢眯起眼睛，用警告的语气说，「别让我知道你有其他的用心。」 宁渡心里一阵冷笑：留着最别有用心的人待在身边这么多年，还什么都不知道，你可真是个漂亮的傻子。 要不是为了那场赌局，他都忍不住要现在揭穿了，可惜还是得等到梁翊回来。 另一边，在谢欢带走宁渡之后，陆玺和钱忱就进了总裁办公室。 「说清楚，为什么要把梁翊的人带到公司来。」梁翊这个人早就被他抛之脑后四年了，现在忽然被提起来，陆玺的脸色很不好。 钱忱摆摆手说：「就你看到的，投资啊。」 「他会给你投资？他不是一直针对你，他不是一直看不起你吗？什么时候你们两个也能安静地坐下来谈合作了？」陆玺是知道宁渡的，他上学时就是梁翊的跟班，直到现在跟梁翊都是穿一条裤子的。 春溪上流圈子很大，什么都得分个三六九等，包括他们这一辈的孩子。 站在顶端的便是梁翊陆玺等人，宁渡自身条件不差，靠着梁翊勉强能挤进那个圈子。至于钱忱，因为各种原因，尽管他家财万贯，也没几个人真正瞧得起他。 钱忱自己也明白，故而眼神狠戾地道：「对，就是因为他一直针对我，一直看不起我，所以我才找上他。」似是又想到什么，他突然破口大骂，「他宁渡算个什么东西！他凭什么看不起我？最近更妙了，还敢来掺和我的感情问题，他妈的算哪根葱！」 「什么感情问题？你们在争女人？」陆玺疑惑地看着他。 「不是。」钱忱撇开了头，有些不自在地说，「我最近包的一个艺术生，他跟宁渡是髮小，也是因为他，我们才有了这次合作。」 「荒唐！」陆玺根本不接受这种理由，这是在拿他和谢欢开玩笑吗！ 事情已经这样了，钱忱也不想再解释：「你放心，我自己会解决，不会由着他乱说的。」 「嘴长在他身上，你能管得了他？」 「那你说怎么办？就为了你的谢欢，我的面子就不重要吗！」钱忱怒吼道，「我他妈这辈子还没在谁的面前这么丢人过！」 「你这回是认真的？」陆玺一脸不相信，凭他对钱忱的了解，钱忱怎么可能会认真对待一段感情。 钱忱自己也不确定：「我不知道。」 陆玺表情严肃：「我不管你知不知道，也不管你认真与否，宁渡他必须走。」 「哥，你怎么也学会自欺欺人了？」钱忱好笑地说，「走了一个宁渡，你就能堵上天下人的嘴了？知道这件事的人那么多，你怎么不直接全部灭口啊？」 陆玺倒是想过，他恨不得全世界只剩下他和谢欢两个人，那么所有的谎言，所有的欺骗，就会烟消云散了。 可那根本不现实。 就像钱忱说的，没有宁渡也有别人，只要隐患一直存在，爆发就是迟早问题。 「你还是多花些心思对付姑父吧，宁渡我会让他闭嘴。」钱忱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在停车场撞见宁渡的时候，钱忱故意挡住他的路：「宁总，这就回家了？」 宁渡食指转着钥匙圈，一脸嘲讽：「我是有父母管教的人，当然要回家了，哪比得上钱总无父无母逍遥自在。」 「宁渡，你嚣张什么呀？你不过就是梁翊的一条狗！」钱忱出言相撞，丝毫不给对方留情面，「梁翊走了，把你过继给沈齐，一个小屁孩儿居然也能支使得你团团转，你是有多下贱？」 两人均是怒火中烧，握紧的双拳下一秒就要招唿到对方脸上。 可就在此时，安静空旷的停车场突兀地响起了一声口哨。 ☆、051 人啊，真是不禁念叨。 他们扭转视线，就见沈齐单手撑着头，头歪出车窗，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两位要打架也不该在这里。」说着低头看表，「再过五分钟，就要有人下来了。」 两人都有所忌惮，便暂时松开了对方，约去别处解决问题。 目送这两个自以为是的「大人」离开，沈齐幽幽地笑了。 第80页 难怪陆玺要找他合作，钱忱这个草包根本靠不住，至于宁渡，倒是比钱忱听话一些。 他闭上双眼，手指有规律地敲打着方向盘边缘。 不一会儿，停车场内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 直到车门被打开，沈齐睁眼停止了动作，转头对着副驾驶的人说：「真准时，陆总。」 陆玺开门见山：「上头即将在新区划拨一块地，感兴趣吗？」 这话问的实在多余，沈家主营就是房地产开发，新区那块地的价值他们只会比陆玺了解更多。 圈内人收到风声，早就打起了那块地的主意，这其中当然包括陆观松。要不是因为陆观松，陆玺也不想参与其中。 选择沈齐合作，不仅因为沈齐是个很聪明的人，更因为他家是地产界龙头，实力雄厚才能与陆氏对抗。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合作了，沈齐对陆玺的诚意没有怀疑，只是有些不确定：「陆总这回这么明目张胆，你父亲那边怕是早就有了准备，我们要如何探到他的底。」 「这个你放心，我自有我的办法。」陆观松会防着他，但不会防着钱静涵。 这么做虽然有点对不起他妈，但陆玺别无选择，他已经被逼到了绝路。无论耍什么手段，他都要让他爸服输，保证再不起风波。 「怎么样，要不要合作？」陆玺再次询问。 「当然。」沈齐点了点头，做生意就讲究个各取所需，「但是……」 陆玺知道他想说什么，直白地道：「这次我什么都不要。你也不用因此怀疑我的诚意，我要的只是让我爸不痛快，让他栽跟头就是对我最好的报酬。」 要换了别人，沈齐可能会怀疑。但陆玺跟陆观松的纠葛，可不就是要斗个你死我活，而他就是从中得利的人。 白送上门的好处，沈齐求之不得，他伸出手掌：「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陆玺没跟他握手：「下个月我要跟谢欢进组，到时候我会派李柏宇跟你谈这件事。」说完下车，车门被利落地甩上。 沈齐轻笑一声收回手，脸上完全没有不满尴尬的颜色，只是有些可惜。 陆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感觉现在随便做些什么都能把他逼疯。 所以，人真的是不能有软肋，即便有，也不能像他这样毫不遮掩，搞得人尽皆知。 手机震动两下之后，沈齐接到了谢欢的电话。 「你在哪儿？」谢欢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烦躁。 沈齐拔了车钥匙，一只脚迈出车门：「刚进安华大楼。」 「我车停在负一层，你从南边的电梯直接下来就能看见。」 「好，我马上过来。」 挂了沈齐的电话，谢欢又给沈如雨发消息，告诉她接到沈齐了，待会儿就到饭店。 沈如雨回復他，叫他路上慢些别着急。 这顿饭约的挺突然，谢欢那时正准备回家，沈如雨就来了电话，说是想跟他一起吃个饭，还让他捎带上沈齐。 沈齐来得很快，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感谢小叔叔接我。」他举了举手上的杯子，「给你带的焦糖玛奇朵。」 谢欢低声吐槽了句：「真是小朋友口味。」然后接过来喝了一口，问他，「你逛商场什么都没买？就买了两杯饮料？」 听沈如雨说，沈齐就在附近的商场，接他一起很方便。 「没啊。」沈齐自己也抿了口，咽下去说，「感觉带着东西去见姑母不太礼貌。」 「小朋友家家的，怎么活得这么累。」 「我一点儿不累啊，而且我早就不是小朋友了。」 确实不是小朋友，沈齐都已经是大学生了。但在谢欢眼里，他跟初中时比，除了长高了点，其他真是一点儿没变，永远的人小鬼大。 「在学校有人欺负你没？」谢欢感觉沈齐这样爱装逼的性子肯定不招人喜欢。 「怎么？」沈齐笑着说，「小叔叔要为我出头？」 谢欢把车开上了大道：「这不是梁翊要回来了嘛，他应该会很乐意做这些。」 「他总是沖在挑事儿的第一线，说好听了叫做路见不平，说难听一点，他就是仗着自己比别人能打，爱好胡作非为。」其实沈齐自己又何尝不爱挑事儿，只是事不关己，他更倾向于看热闹。 就比如谢欢这件事，梁翊临去部队之前就关照过沈齐，叫他提防着点些陆玺。 可光他防怎么防得住？谢欢本人简直单纯蠢笨到无可救药，随便谁都能骗得他团团转，就算把他卖了都能帮人数钱。 沈齐也是一样，在觉得无法阻止陆玺接近谢欢之后，他折中了一下，对陆玺既不得罪也不讨好。 偶然撞到一次机会，两人有了合作，直到现在。对彼此都有好处的事，他怎么会不做？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梁翊要回来了，到时候要怎么交代。 「感觉我哥就是个恶霸。」沈齐嘆了口气，故作忧伤地说，「从小我真是没少受他欺负。」 谢欢一副长辈作派：「怕什么，他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收拾他。」 梁翊虽然上不怕下不憷，但对谢欢，他不敢造次。这也是沈齐一直以来尊敬讨好谢欢的原因。 「不过他能回来，确实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想必嫂子找我们去，一是为吃饭，二就是给他挑些礼物什么的。」 第81页 车子在红灯处停下，谢欢拿起杯子，喝到了上面一层微甜的奶泡。好像还不错，他又喝了一口。 沈齐看他这口嫌体正的样子，淡淡一笑：「或许吧。」 事实真就像谢欢猜的那样，沈如雨找他和沈齐，就是告诉他们梁翊要回来的消息，以及为她四年多没回家的儿子挑件礼物。 男孩子的爱好沈如雨是真不清楚，梁翊爱收藏的一些玩具模型，她都不知道该去哪里买。 「你们两个不会在心里笑话我吧？」逛完一家店出来，沈如雨脸上还挂着笑容，「梁翊那个臭小子，就喜欢这些我不了解的东西。」 「吃人嘴软，刚吃了姑母一顿饭，我们怎么好意思现在就笑话您？」沈齐体贴地接过沈如雨手上的礼品袋，开玩笑说，「肯定得等回家路上慢慢回想，然后偷偷笑话您。」 沈如雨轻轻打了一下他：「你这孩子，油嘴滑舌，净跟你哥学坏了。」从吃饭到现在，她每句话必不离梁翊。 「我觉得梁翊现在未必喜欢这些了，毕竟他也长大了，喜好是会变的。」谢欢不是故意泼凉水，他真心觉得，梁翊在部队待了那么久，见识过真枪实弹，回来要还喜欢这些玩具，就真是白去那一趟了。 「啊？那怎么办？」沈如雨突然慌张起来，「我们是不是再去挑点别的？」 谢欢想了想，道：「就随便呗，我们能给他买礼物，他就该偷着乐了。」 那模型真跟孩子的玩具一样，连包装袋都透着一股稚气童趣。谢欢盯着上面的粉色蝴蝶结，表情有些复杂，二十多岁的梁翊真能喜欢这玩意儿？ 「要换平时参加个冬令营夏令营的，我也就不这么激动了。」沈如雨唉声嘆气地说，「但他这次居然一走四年不回来，不知道这四年里，他是胖了还是矮了，也不知道长残没有。」 「胖倒是有可能，矮了残了估计挺难。」沈齐有意调节被谢欢搞垮的气氛，「我哥他呀，打从我有记忆以来，就长着那么一张谁都打不过他的脸，他自己偏不说是以身高气势压人，非说是靠一张帅脸杀人。」 沈如雨果然又笑了起来：「他从小就爱臭屁显摆，有点儿得意骄傲的事藏都藏不住。记得他小学那会儿写过一篇作文，《我的市长父亲》，把他爸给夸的，我都不想说。后来居然还得了奖，学校开家长会，校长让他上台念那篇作文，到最后连参加家长会的我都被拉上去了，就站在边儿上听见他念，丢人到我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 沈齐听完哈哈大笑，谢欢眼睛从手机上抬起，听到他们的声音，跟着附和了两声，但听上去很不走心。 五分钟前，新闻上曝光了一个新人演员混乱的私生活，这人十分眼熟，就是下午遇到的穿牛仔外套的那个。他对谢欢翻过白眼，谢欢也骂过他傻逼。 三人走进一家毛绒店，沈如雨想给梁翊织条毛裤，正挑着线，抬头却见谢欢心不在焉。 「小欢，你觉得这团紫线怎么样？」她随便拿了团线问。 谢欢收起手机，茫然了一会儿说：「其实都无所谓，反正毛裤穿在里面。」更可能穿都不穿，梁翊怎么会穿毛裤？ 沈如雨还想再问，沈齐忽然走过来：「姑母，我爸来电话说有些事情找我谈，所以……」 「有事你先回去，这里有小欢陪着我。」沈如雨指了指谢欢。 「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逛。」沈齐把手里的袋子交给谢欢，「下回再见。」 谢欢点头：「去吧。」 其实他刚才在商场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沈齐走的方向就是那里。 沈如雨碰了碰又在发呆的谢欢：「挑团线，嫂子给你也织一条。」 「什么？我也有？」谢欢难以想像自己穿毛裤的样子，「嫂子，你最近是加入什么毛线同好会了吗？」 沈如雨吃惊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不过我们都是初学者，被一个陆太太拉拢起来的，她很擅长这个，我最近无聊就跟着学学。」 「陆太太？」这个姓总是让他想起陆玺。 「就是……说了你也不认识，反正就是一个人。」 谢欢握紧口袋里的手机，情绪微妙。 他又想到了陆玺。 刚才那个小演员让他想到陆玺，现在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的「陆太太」又让他想到陆玺。 ☆、052 怎么满脑子都是陆玺？怎么看谁听谁都能想到陆玺？ 难道是我太想念他了？ 可是我们下午才见过的呀…… 谢欢又在发呆了，手里原本柔软顺滑的毛线，被他抓得一团糟糕。 沈如雨过来看见，从他手上把线扯了出来：「你今天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 谢欢皱着眉头，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就是不安。他吸了口气说：「可能是下个月要进组，有点紧张。」 「你都入行多少年了，进组还紧张？」沈如雨显然不相信这套说辞，她瞧了瞧谢欢的脸色，试探地问，「是不是感情问题？之前那个小宋？还是最近的小陆？我其实比较喜欢——」 谢欢立即打断：「嫂子！你到底都在网上看些什么东西啊！」那些黑料什么的，不会都被她看到了吧？ 「你看你，还急了。放心，我从来不相信网上那些八卦新闻的，都是熟人告……」沈如雨急忙捂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第82页 「沈、齐！」谢欢一字一顿地道，「他可真是个大嘴巴。」 「你也别怪他，我问他他不敢不说。」沈如雨直接承认了，沈齐就是她的小间谍。 谢欢十分无奈地看着他嫂子，现在他只想逃：「嫂子你出门带司机了吗？还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的？」 「司机在外面等着，怎么了？」 「那就好，等会儿你跟司机回去吧，我有点事儿先走了。」谢欢掏出手机和钥匙。 「我都没看你跟谁联繫，怎么就有事了？还学沈齐逃遁？」这心思也太明显了。 「我……」手机铃声恰巧在此时响起，谢欢挡住来电显示，把屏幕放在沈如雨眼底下，「看，我的事儿来了。」 陆玺这通电话打得太及时，谢欢接到就往外走，步子比平时迈得快了好几倍，所以说话都带着喘：「餵。」 「慢点走，别跑。」陆玺说。 谢欢瞬间停住了脚，心里咯噔一下，朝四周围望去：「你在哪儿？」 莫名其妙地，他感觉自己被监视了。 「我在家啊。」陆玺像是没听出他忽然变调的语气，说话依然温柔沉稳，「现在应该没在跑了，刚才话筒里全是你的喘声。」 「是这样啊。」谢欢松了口气，慢慢走进电梯。 因为信号较弱，两人的通话暂时被挂断，谢欢不知道，依然在说话。 得不到回应，才发现是被挂断了，陆玺再次拨了进来，他问怎么了，谢欢解释：「刚才在电梯里，没信号。」 「现在出电梯了？」 「到停车场了，准备回家。」谢欢找到车坐进去，「我那会儿问了一件事，不知道你听没听见。」 「什么事？」陆玺问。 「下午在公司遇到的那个小演员，他上新闻了。」 「因为什么？」陆玺仿佛真的不知道。 谢欢说：「私生活混乱，在学校打群架，还有艹粉什么的。」 「哦，那就是他活该了。」陆玺话里没有一丝同情，心里更没有，「敢做就要敢承担后果。」谁让他惹了不该惹的人。 想起当时，陆玺回头问「是穿牛仔外套的那个吗」的语气眼神，谢欢还是想再确认一遍：「你之前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 「你也说了，他是个小演员，我怎么会关注他。」他说完迅速转移了话题，「好了，我打电话是问你明天想吃什么，你怎么问了我一堆乱七八糟的。」 谢欢这就跟他拧上了：「哟，还问不得了是吧？那我以后都不跟你说话了。」 陆玺立马熟练地哄起来：「问得。随口一说而已，别真的生气。」 「你当我是气篓子吗？我不会好好说话？我生不生气要你教？我自己不会哄我自己？」前面的车居然堵起来了，谢欢急得手掌「啪」地一下砸在喇叭上，「谁他妈要你哄，你真是烦死了！」 烦死了，陆玺总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谢欢生气地想着，手机挂断丢远，在车长队后面狂摁喇叭。 摁了有十几二十下，前后两辆车的车主都听不下去了，下来敲他车窗。 「这位先生，能麻烦你安静一些吗？」 「又不是光你一个人堵着，又不是光你一个人着急走。」 「就是啊先生，你这样做真的很没有素质。」 谢欢其实已经收手，并窝成一团，假装自己连人带车都不存在。但外面两个车主好像就想让他开窗，就想听他道个歉。 「这位先生！」 「这位……还是女士？」 一听外面俩人把他认成女士，谢欢肺都气炸了，顾不得明星的脸面，帽子眼镜一摘，降下车窗，大大方方地展示着自己的脸。 「看清楚了，叫谁女士呢？长没长眼睛！」 谢欢的长相气质，受镜头的限制都能惊艷路人，更别提现实咫尺之间的冲击。 那俩人瞬间被美颜暴击，张着嘴说不出话，等反应过来，车窗已经升上去了。 前面路忽然通顺起来，他们又被催着回去开车，脑子里却还想着那张美到窒息的脸，似乎很眼熟。 谢欢自觉刚才太莽撞了，但又实在气人。 女士？去他的女士！ 回到家，除了一屋子猫居然没有一个人，谢欢气哼哼地给陆玺打电话：「你不是说你在家吗？人呢？」 陆玺迟疑了一下，他说：「我的意思是，我在我家。」 靠！怎么好像他在自作多情似的？ 谢欢再次摁断了电话。 然而陆玺锲而不捨，又打来了：「你还没说明天想吃什么。」 「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谢欢烦躁地开口，「你就不能说点儿别的？」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传来很短促的一声「汪」。 说实话挺不像狗叫的，倒是特别能逗人笑，谢欢立马不觉得烦了：「你干嘛呀？是不是接下来我还要学猫叫给你听？」 「如果你愿意的话。」陆玺说，「但听一遍，我可能会上瘾。」 「那你叫一遍岂不是更上瘾？」谢欢语气里带着笑，「乖，再学声猫叫给哥听听。」 陆玺就不说话了。 谢欢以为他害羞：「电话里不好意思，明天见面叫也行。」 「所以明天吃什么？」陆玺又问这个问题。 「想喝……奶油蘑菇汤。」他想起焦糖玛奇朵上面那层奶泡。 第83页 陆玺记下：「好，明天做西餐。」 说完就安静了，谢欢坐在院子里吹冷风，等着他继续开口。 接着就等来一句：「你早点儿睡吧。」 这人实在不解风情。 谢欢今天第三次挂了他的电话。 ☆、053 进组前的一个月，谢欢就想可劲儿地疯玩，可是他又懒，别人请他载他都得考虑半天。终于在最后一个礼拜，他想通了，再不放纵就没时间挥霍了。 刚巧沈齐就发来简讯： 【小叔叔，明晚我家办party，诚挚邀请您参加。】 谢欢想了想，打字： 【什么样的聚会？】 【沈齐：就是简单的朋友聚会，一个弟弟去年从美国回来，没给办过像样的接风宴，今年给补办。】 【谢欢：毛病吧，去年回来，今年接风？】 【沈齐：哈哈哈哈，他是有点儿毛病，昨天突然闹起来，我爸妈叫我看着弄一个party，邀请些同辈的朋友到家里玩。】 【谢欢：同辈？那还找我？】 【沈齐：我弟弟是你的粉丝，还有小景的弟弟，他们两个都想要你的签名。】 【谢欢：再拿去换葫芦娃的签名？】 【沈齐：那小子现在长大了，不喜欢葫芦娃了，迷恋上西游记了。】 【谢欢：好吧。】 【沈齐：所以小叔叔就当是满足一下追星男孩，不然这俩小憨货有的闹腾。】 【谢欢：行，闲着也是无聊。】 可到了那天晚上，谢欢才真是傻眼。 信了沈齐的邪！神特么「小」憨货！ 他面前这俩至少一米八的巨婴哪里小？ 沈齐还跟那儿介绍，先摸了一个灰茸茸的脑袋：「这美国佬是我弟弟，叫姜羽。」 「哥你说啥呢？我家从我爷开始，国籍都是中国！」灰毛跳起来反驳，「中国人中国魂！哥你不爱国！更不爱我！」 五官深邃，睫毛挺长，咖色瞳孔，是个混血憨货。 但他这头髮…… 姜羽见谢欢盯着他头髮，忙解释道：「叔，这是我自己染的。」 叔？谢欢瞳孔震惊。 这个字，单念怎么这么显年龄呢？还是他长得真的很显老？ 「瞎喊什么呢！」沈齐立马一掌拍在姜羽头上。 「是哥你说的——」 「闭嘴吧你。」沈齐抬手又是一下子。 倒是很少见沈齐这样粗暴，看来兄弟俩感情不错。谢欢正想着，另一个穿蓝白校服的男生冲到了他面前。 「小叔叔，我季远啊，还记得我不？」 谢欢还真记得：「季远？不是，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他记忆中季远是个奶皮的小男孩儿。 季远伸手比划自己的个头：「我长高啦！」 那手比划着名就到了谢欢头上，他抬头一看：「我去，过去两年多你吃饲料啦？窜这么高？」居然跟自己一般高，「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应该十六？」 「别怀疑，他就是当年那个小矮子。」沈齐哀嘆了一声，「我就说他不能长高，现在这样没小时候可爱，我们都不高兴带他玩儿了。」 「那我跟小叔叔玩儿！」季远抓住谢欢一条膀子，「小叔叔跟我合张影吧，求求你了。」 「能合影？」姜羽跟着跳了出来，拽住谢欢另一条膀子，「那我也要！」 谢欢就这样被俩年纪没他大，个子有他高的小孩儿架走了。 季远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自拍杆：「一、二、三，茄子——」 被夹在中间的谢欢对镜头比了个「耶」。 旁边站着两个散发着中二气息的小孩儿，再不想办法，他就要从「叔」的段位升到「大叔」了。 季远还是当年那个皮孩儿，合影一到手，人就不知道熘哪儿去了。反而沈齐的弟弟，那个叫姜羽的男孩儿，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盯着他。 下一秒，说出一句大跌他眼镜的话：「叔，你和陆影帝谁攻谁受啊？」 谢欢：「……」这是人在说话？ 「就……我看我哥挺怕你的，那你肯定厉害，我觉得你得是攻。」说着开始挠头，语气开始纠结，「但陆影帝他吧，长得也不受，反正看着比你强太多，所以我就搞不懂……」 「当然我是攻！」谢欢着重强调了最后三个字，「听懂了吗，需要我给你签张特签吗。」 「那感情好啊，我下一步就是要签名儿来着。」姜羽跑到一个人那儿翻兜，抓过来一把谢欢和陆玺的双人照，「这些能都签吗？」 他还当真了。 谢欢忽然想收回那句阴阳怪气的话。 但话既然说了，他还是认命地签了，签完最后一张，甩了甩酸痛的手腕：「你留这么多一样的照片干嘛？」 「卖啊。」姜羽鼓着嘴吹干笔墨。 谢欢缓缓地从嗓子里挤出那个字：「卖？」 「就是赚钱。」姜羽抖了抖手上的照片，「不是吧，叔你连这个都不懂？明星的签名照是能卖了换钱的。你要是想做这个生意的话，咱们可以联手赚他个盆满钵满。」 说好的俩粉丝，一个拿他的签名照换葫芦娃的签名，一个拿他的签名照出去卖。 谢欢在心里告诉自己，别跟小朋友计较，别跟小朋友计较……不计较个屁！这算哪门子的粉丝！ 「去把你哥叫来。」谢欢气得手抖，「我有话问他。」 第84页 姜羽从沙发上爬起来：「成，那我去喊他。」 谢欢忽然又喊住了他：「等会儿。」 「叔，还有别的事？」 「你直接帮我告诉他一声，下回这种粉丝见面别再想我会来了。」谢欢站起身扫了眼周围。 餐桌，花园，走廊，阳台……到处都是人，还都是小辈，吵起架来不好看。 谢欢唿出一口恶气，气沖沖地往外走。 沈齐你给我记住了，下回别想再进我家！别想再碰我的猫！ 连着被出卖的事儿，谢欢都记着，就等有机会一起报復。 「真是气死我了！」谢欢一离开沈齐家就给陆玺打电话，「沈齐真他妈不是东西，敢诓老子，还敢出卖老子，要不是看有那么多人在，我弄不死他。」 「消消气，生气对身体不好。」陆玺还在忙，不想让谢欢心疼，刻意收敛声音中的疲惫。 「你这个礼拜死哪儿去了不见人影？我想找个人说话都没有。」否则他也不会无聊到被沈齐喊去参加什么party。 「再过两天，我就能回来陪你了。」 「还要再过两天？」 「嗯，等等我。」 谢欢走到家门口，钥匙拧开锁眼，推门往里走，嘀咕道：「再过两天就要进组培训了，我们哪儿还有时间玩。」 「有，」陆玺笑了笑，「我说有就有。」 「哦，你又知道了。」谢欢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眼神飘忽到茶几上摆着的一团毛线，「我真是有够无聊的。」 他随口一句吐槽，被陆玺听见，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挂了，你继续忙吧。」 确实够无聊，不然也不会跑去店里买了这么一团线。谢欢感觉自己脑子坏了，宅家这么久，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都起来了。 他这是准备干什么？织毛裤还是织围巾？又是给谁织？这是什么纯情小学生给心上人送礼物的桥段？电视剧演多了吗？ 窗外冷风唿唿地吹，秋天走过，冬天真的要来了。 会很冷的吧。 如果有一条毛裤应该就不会冷了。 谢欢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在看了几个小时的教程后，他决定织一条围巾。 没办法呀，裤子两条腿儿，又长又烦，他没这个耐心。 接下来的几天，谢欢又窝家里了，照着客厅超大电视投屏的织围巾教程，一针一针地打毛线。他自认不是个手笨的人，那毛线针头也不算尖锐，却总是搞得手指受伤。 这种细緻活儿，真不是他一个糙汉子干得了的。 谢欢好几次想放弃算了，但头都开了，没半途而废的道理。更何况陆玺那么爱装逼的一个人，寒冬腊月也只里面一件衬衫，外面穿个大衣，没这条围巾护着，万一就冻死了呢。 午饭后他打了个盹儿，梦里听见花瓶炸碎的声音，醒来客厅是一片狼藉。 犯事猫咪还回头沖他喵喵喵地撒娇，而谢欢只关注到它嘴里叼着的线头。线头末端连接的，是他未完成的作品——一条要图案没图案，要瑕疵处处都是线头死结的碎片状的围巾。 好像也不能再糟糕了。 谢欢，你真是个人才。 ☆、054 陆玺推门而入的时候，谢欢正在给他的围巾收针，听见开门声，赶紧把东西藏到身后。 「我吓到你了？」陆玺放下手提袋，表情有点担忧，因为谢欢脸色看上去真的很不好。 「你想多了。」熬了几个通宵没睡好觉，脸色能好看才怪。 陆玺注意到谢欢揣在身后的两只手，走过去就盯着他。 「看什么看？」谢欢抬脚踹他，这一下出去又不够迅速，又不够大力，刚擦到陆玺的小腿肚就被他抓住了。 陆玺的手有些凉，隔着睡裤都能感受到，谢欢被冻得身体一抖：「滚啊。」 「滚？」陆玺弯腰凑近他耳边，「可你前几天还特别想我回来的。」 谢欢立刻反驳：「我现在又不想看见你了。」 「因为有东西不想让我看见？」陆玺身体向前靠，手掌顺着谢欢的小腿向下，直到掐住他的脚脖子，用力向前一推。 「你他妈……」 突如其来的弯折压制，勐然凑近的一张俊脸，谢欢既惊吓又心动。 想亲他软软的嘴唇。 然后陆玺却在此刻将手绕到谢欢身后，迅速抽走他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手里是一条四四方方，长度大概二十厘米的毛线帕子，白色的，沾点水就可以当抹布洗碗。 这可是他的心血，陆玺什么表情。 谢欢翻了个白眼，伸手去抢。 陆玺往后躲，谢欢乘机捞住他的脖子，翻身将他摁倒在沙发上：「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还问是什么？看不出来这是条围巾吗！」 陆玺一手托着他的腰，怕他从自己身上掉下去，另一只手举高「围巾」仔细地看：「刚才没看出来，现在看出来了。」他笑了笑，「送我的吗？」 「现在看出来晚了，不送你了。」谢欢迅速从他手里抽走，直起身想下去，「我送别人。」 陆玺另一只手因此得了闲，慢慢抚上他的腰：「别人……」双手合力，让彼此的身体贴得更紧密，「可没有我会欣赏他。」 声音黏腻缱绻，绝不是在说什么围巾。 第85页 这是什么纯情小处男，勾人无形，把他这颗心撩拨得荡漾起来。 「你这是想哥哥我了？」谢欢揉着陆玺的头髮，笑得痞气又魅惑。 他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是细长的钩子。陆玺迫不及待地将他拉下，衔住那双翕动的唇。 谢欢被他亲了两下，果断地撇开头：「不说话不给亲。」 「想，」陆玺仰头看着骑在他身上的人，目光滑过红润的唇，落在那细白的颈，他舔了上去，「特别想。」 谢欢向下看了一眼，嘲笑说：「看出来了，真的是特、别、想。」忽然推开他站起身，「可惜老子现在没兴致。」 起了一身火，还没等灭，身上的人却离他而去。 陆玺不甘心，跟在谢欢身后，迷恋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谢欢走到厨房倒水喝，「你还能逼我对你硬？」 陆玺茫然地抱上他的腰，小声说：「你刚刚是想亲我的。」 「可是你躲了呀，还抢走围巾笑话我。」谢欢扒开他的手，把杯子塞给他，往房间走。 陆玺搁下杯子追上去：「我没有笑话你。」 走了几节楼梯，谢欢忽然转身：「手机忘拿了，去给我拿过来。」他指了指下面，「还有茶几上的剧本。」 陆玺看了他好几眼，转头下楼去拿。 谢欢的房间很大，陈设很少，却一点儿不显得空。因为太乱。 只有那张床干净得很，他靠在靠垫上，双腿叠进被窝里，手里翻着剧本：「萧沅，北境王室遗孤。北境被其他两国联合攻破，百姓溃散，萧沅随之逃离故土，中途意外……」 剧本是今早刚寄过来的，名叫《美人图》，萧沅就是谢欢即将要演绎的角色。 大概看完一遍，他可算是知道了何谓「美人图」。 萧沅是美人，图谋的是这天下。剧里也确实有一张美人图，在萧沅的背上。 「你看过这剧本了？」谢欢合上本子，敲了敲趴在他床边的陆玺，想跟他聊聊。 陆玺下巴枕着胳膊，抬头望着他：「我能上床说吗。」 为防止陆玺又乱发情，谢欢说：「不许进被子。」 「冷。」陆玺委屈。 「冻着。」谢欢又翻开剧本，撑着头看，「你演的角色是叫……」 「李玄。」 「哦对，是李玄。」 陆玺爬上床，刚想把脸凑近，谢欢就抓了个抱枕堵在中间：「你这算是三番了。」 一番不用说，谢欢；二番是一个老戏骨；三番才是陆玺。 陆玺点头道：「萧沅是个在逃王子，国家易主，亲人不在，他浪迹周国，搜集北境旧部，为的就是报仇復国。」他讲着讲着把谢欢代入了，「你有两个仇人，一个很轻易就被你灭了，在电影里不会赘述太多，而那个最大也最难消灭的敌人，是我。」 「那我要怎么消灭你呢？」知道剧情的谢欢故意问。 「美色误我。」陆玺说，「前期我让你接近，是为你身上的江山图；后期我主动上钩，为的只是你这个人。」 「听上去真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故事。」实际上后面有很多反转，光看剧本就知道是出好戏，因为陆玺只挑他的戏份说，谢欢才这么怼他。 陆玺像是没听出来，还往他身边靠：「平铺直叙一个故事，毫无波澜，当然不会精彩。真正拍摄不会这样。」 谢欢推开那颗向自己靠近的头：「再精彩也不会发生在你我之间，你只是个戏份多的炮灰，我真正的对手不是你，是在背后操控你的国师。」国师就是由那个老戏骨扮演的角色。 「那我要不要申请加戏？」陆玺开玩笑说，「我还没跟你在同一个剧组待过呢。」 「你不说我都忘了，咱们很早之前不是签过一个刑侦剧的吗，怎么到现在不开机？」钱拿了之后，后续就没了，搞什么鬼。 陆玺说：「原着后来被爆出抄袭，所以拍摄就搁浅了。」 整个组都是被他叫停的，赔钱无所谓，重点是不能让谢欢拍这样的剧。 「我都不知道。」谢欢近来一直在忙，头都忙晕了，经纪人不跟进的行程，他根本不记得。 谢欢低头看剧本，陆玺也不跟他开玩笑了，两人就剧本内容和演戏问题认真研究起来。 晚上陆玺做了顿饭，谢欢吃完看见客厅的手提袋，问：「能看吗？」 陆玺说了句「能」，谢欢打开一看，是条红色围巾，展开不知道比他织的那条长多少倍。 突然丢人。 他那干嘛要送啊，他就不应该织。 跟自己的粗制滥造相比，这条围巾又软又长，能缠住两条脖子，谢欢摸了摸，问陆玺：「这算交换？」 陆玺从厨房出来：「我妈织的，她叫我拿给你。」又拿起谢欢送他的那条，「你送的，我很喜欢。」 能当抹布蹭干净你刚洗完碗的手，不喜欢才怪。 谢欢又生气了。围巾留下，人赶走。 陆玺站在冷风中飘零，心里不知道怎么想，脸上还笑得出来。 李柏宇怕被谢欢发现，车不敢开过去，就在远处等着自家老闆。可他老闆似乎哪里出了问题，都被赶出来了，还傻站着不上车。 他就低头髮条微信的工夫，老闆动了，朝他走来。 李柏宇赶紧收起手机，下车开门，目光注意到陆玺拽在手里的东西。 第86页 「好看吗？」陆玺扬了扬手，「谢欢给我织的围巾。」 李柏宇面不改色：「好看。」好看到您不说，他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谢先生对陆总您真是上心。」 陆玺嘴角不自觉向上勾起：「开车吧。」他想了想，忽然补充道，「新区那块地拿到之后，许你半年的假，你要是想去欧洲找高子瑞，我同样也可以放他的假。」 「陆总？」李柏宇瞳孔微惊。 「我知道，你们是老同学，关系不错。」陆玺说，「但只靠简讯邮件维繫的友情，终究就只能是友情。」 激发员工的积极性，这对陆玺简直不要太容易，钱不能鼓舞的，总有别的方向可以攻破。 「谢谢陆总。」李柏宇点头，心里暗暗地做下决定，「我会好好工作，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陆玺要的就是他这股干劲：「后天我要跟谢欢飞剧组，剩下的就都交给你了。」 「请您放心。」 能做到的都已经做完了，就看后续李柏宇能不能稳住，以及沈齐那边的合作能否到位。 车子开到半道，陆玺接到了一条微信。 【钱静涵：儿子，欢欢宝贝喜欢妈妈给织的围巾吗？】 【陆玺：很喜欢。】 【钱静涵：那真是太好了。】 【陆玺：谢谢妈。】 陆玺心里藏着愧疚，很想跟钱静涵说声对不起，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钱静涵：这句「谢谢妈」是你说的，还是欢欢宝贝说的？】 【陆玺：都有。】 【钱静涵：咱家宝贝真是懂事听话，唉，就是太可怜了。前阵子我不是拉了个「毛线同好会」嘛，那几位太太都是我相熟的，她们带来了梁市长的太太，我才知道，梁市长的太太居然是咱家欢欢的嫂子。】 【陆玺：你们聊过了？】 【钱静涵：不聊怎么知道，原来欢欢童年过得那么惨。】 陆玺隐隐有些担忧。 【陆玺：你告诉她，我和谢欢的关系了？】 【钱静涵：哦哟哟，这怎么能说的嘛！我早听你爸爸提过，那个梁市长一家子都是老派思想，要是被他们知道你拐了谢欢，他们非打断你的腿。】 【陆玺：还是妈心疼我。】 【钱静涵：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可不想儿子变成残疾，欢欢那么娇贵的小王子伺候一残疾人士，我想想都心疼。】 陆玺一脸平静，打出四个字： 【我也心疼。】 所以不会有那么一天。无论是谁，只要拦了他的路，都要付出代价。 他连自己的父亲都能对付，就更别提谁的大哥，谁的侄子。 ☆、055 《美人图》首场拍摄地在新疆，剧组分开走的，今天是谢欢和陆玺登机的日子。 因为是公开行程，机场有粉丝送机。谢欢作为顶流小生有一帮颜粉，再加上他高调爱炫的性子，粉丝当然要给他最高级别的排场。 春溪机场的led显示屏全部滚动着应援词，祝愿谢欢首场拍摄顺利，在外工作生活一切安好。 不仅在春溪机场，就连谢欢即将下达的机场，粉丝们也包下了。全天播放，从起飞到落地，今天只要在这两个机场出现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谢欢。 飞机抵达机场，同样的应援方式把包圆圆给惊的：「真的是壕无人性啊！」 「这一天下来得不少钱吧。早就听说谢哥粉丝都是土豪，今天我算是开眼了。」孙小梦翘起大拇指，「谢哥你这把必火。」 「会不会说话，我谢哥早就火遍全宇宙了！」包圆圆笑嘻嘻地看着谢欢，「是吧哥。」 「我要不火，天理难容。」谢欢拉下墨镜，真爱粉向来都是这般热情，也难怪他有些膨胀。 被粉丝簇拥的谢欢永远是最自信的，这也是陆玺想要把谢欢推到那个位置的原因。他就是想让全世界都喜欢谢欢，尽管自己会嫉妒，但那样谢欢会开心。 谢欢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别在这儿贫，快去搬行李。」陆玺支走两个助理，手搭在谢欢肩上，温声问，「怎么样，还适应新疆的环境吗？」 「这都没出机场呢，不适应个鬼啊。」 隔着两排安保人员，接机口成群的粉丝举着灯牌，有谢欢的，有陆玺的，还有……玺欢。 谢欢下意识抖开了陆玺的手，把墨镜往上推，遮住大半张脸：「重。」 为了走机场，他今天特意捯饬了一身，从头到脚的精緻，接机的粉丝一见他出来就疯狂吶喊。 「谢欢！！！啊啊啊啊——」 「是谢欢！谢欢来了！」 「谢仙子！我爱你——」 谢欢沖粉丝招手：「你们好呀，我看见有很多熟悉的面孔。」 他对粉丝从来不冷淡，尤其是真爱粉。 这时陆玺从后面跟了上来，看见谢欢衣服帽子歪了，动手帮他整理完，也朝粉丝打招唿：「大家都辛苦了，机场拥挤，要注意安全。」 陆玺粉丝随正主，不似谢欢粉丝吵闹，唯粉们更不屑跟谢欢粉和cp粉站在一起。 「陆哥放心，我们会遵守应援秩序的。哥你要照顾好自己，拍戏不要太累。」 「你们也是，照顾好自己，不要被人利用做一些不好的事。」陆玺出了名的敢说，「像是网上那些质疑我跟谢欢友情的评论，最好就不要发了。」 第87页 人群中，一些黑过谢欢的陆玺唯粉纷纷低下头，心中憋着怨气，又不想被陆玺看见，怕被他讨厌。都怪谢欢…… 谢欢唯粉同样不开心，陆玺的话勾起她们的回忆。旁边这群陆玺唯粉不久前才在微博论坛上把她们谢仙子黑得体无完肤，现在碰上了不得干一架？ 最开心不过的就是cp粉了，陆玺机场约束粉丝，维护谢欢名誉。我天，这是什么偶像剧情节！ 「谢美人和陆影帝，他们好配！」 「玺欢女孩搞到真的了！甜他妈死！」 「去他的神仙友情，这分明就是爱情！」 「他爱他，他爱他，他们正在彼此相爱啊——」 …… 在保安人员的护送下，谢欢和陆玺坐上了去酒店的车。到了那儿，已经有一些工作人员等着了，他们先去见导演。 《美人图》请的是位外国导演，叫查尔斯，早几年拿过奥斯卡最佳导演。 查尔斯导演一见谢欢，立刻蹦出两个单词「chinese beauty」，然后是一句不算流利的中文：「看照片，我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有，这么漂亮的男人。」 「maybe you can call me a handsome man.」 谢欢一口纯正的牛津腔，搭配他清澈迷人的嗓音，查尔斯导演立刻又道：「even your voice is so beautiful！」 发自内心的夸赞，又是一位如此真诚的前辈，谢欢不再反驳：「ok，thank you for yourpliment.」 「你可以跟我，说中文。」查尔斯导演说，「刚才一时激动，说的母语。」 陆玺加入聊天：「查尔斯导演在中国待了两年，简单的日常交流是没问题的。」 查尔斯导演说主演碰面，必须先喝一杯，打电话叫助理去取酒。 「你们之前认识？」谢欢看着陆玺。 「通过金导介绍认识的。」陆玺替他收好放在桌上的墨镜，「也是金导推荐，《美人图》才能请到他。」 正好查尔斯想体验一下中国美，不然像他这样有名望又不缺金钱，浑身艺术家傲骨的名导演，陆玺用再多钱砸都没用。去年搁了一年，安置查尔斯又花了不少费用，这些都不算什么，只要能把这部戏拍好，达成谢欢影帝的心愿，花多少钱都值。 「我知道查尔斯导演，我看过他拿奖的几部影片，实至名归。」谢欢不用想也知道请到他多难，「公司还真捨得花钱，下血本了。」 他以为安华的老闆是钱忱，那个人跟他八字不合，经常不是矛盾就是吵架，互相膈应对方。但钱忱竟然还愿意这么捧他，公司最好的资源永远紧着他，就连拿到影帝的陆玺，这几年都是捡的他不要的资源。 钱忱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就跟幼稚的小男孩儿一样，越喜欢一个人，越是针对一个人。 咦…… 谢欢想想就觉得噁心。 查尔斯导演的助理拿来一瓶红酒，刚倒上三杯，夏振杰来了。 「嘿，查尔斯。」 老戏骨夏振杰跟查尔斯导演一般年纪，一个是快息影的影帝，一个是半退隐的导演，两人年轻时有过不少合作，互相成就互相欣赏。 查尔斯叫他的英文名字：「jay，咱们真的好久不见了。」 「是啊，你来中国都不找我，我都不知道你的中文这么好了。」夏振杰跟他拥抱，「感谢《美人图》让我们能再次合作。」 这也是为什么搁置一年，查尔斯还没跑路的原因。请了夏振杰重出江湖，作为他的老拍档，查尔斯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这很有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合作，彼此都很珍惜。 而《美人图》剧组能一次请到两位大神级别的人物，也为电影增色不少。众星拱月之下，谢欢既有压力也有动力，同时还能得到更好的指点，学习到更多东西。 不过在这之前，陆玺提议：「首场拍摄在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如今十一月份，正是观景赏玩的好季节。查尔斯导演初到这里，不如先熟悉一下当地风土人情，这对之后的拍摄肯定会有帮助。」 查尔斯花了两年时间都没能将中国的领土走遍，因此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好奇：「哇哦，这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还真是有的玩儿。谢欢看了陆玺一眼：「公费旅行啊你这是。」 「反正工作人员没完全到齐，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机，与其在酒店耗时间，不如我带你出去玩。」 「你带我？」 陆玺说：「来之前做过攻略，我可以充当你的半个导游。」 谢欢挑了挑眉：「那另外半个呢？」 另外半个是你的男朋友。 趁着查尔斯和夏振杰说话，陆玺悄悄捏住谢欢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吻。 第二天起的大早，出发之前，包圆圆敲响谢欢的门，准备给他送去防晒霜防风帽等物品。结果门开着条小缝，她往里瞄了一眼，俩人抹防晒霜都抹到床上去了。 「圆圆，你这是——」 包圆圆赶紧「嘘」了一声，堵住孙小梦的嘴。手指指着门里面，示意她扒门缝看。 「别舔了，防晒霜都被你吃了。」 谢欢无奈地别过脸，他真是受不了陆玺这狗一样的爱好。说好的进来帮他擦防晒，没两下就把他推到床上去了。 陆玺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说：「没毒。」 明明这么大的一张床，防晒霜的瓶子却被挤到坠地。两人从这头滚到那头，谢欢占了上风，掐了把他的屁股：「这么骚，谁教你的？」 第88页 陆玺喘着气，低声说：「没人教，看见你就会了。」 「滚蛋。」谢欢推开他，从床上坐起来，「我可是禁慾系，才不像你这么浪。」 谢欢扯了条毛巾往浴室走，一边说：「臭死了，一脸口水。」 陆玺跟着进去，然后里面传出一阵「哗哗」的水声。 这时，门外两人都是一个动作，一个表情。 搞到真的了！ 玺欢女孩圆梦了！ 她们的cp上床了！ 「我屮艹芔茻……居然是谢哥在上面！」包圆圆觉得自己快不行了，陆哥在她谢哥身下那叫一个又骚又浪又软，很难不让人改站欢玺啊喂！ 「外表冷酷薄情的陆哥在床上会这样，确实让人匪夷所思。不过我们早该接受了不是吗，人类的本质就是双标啊。」孙小梦明显比包圆圆有见识，「但我们要不要先进去喊他们，导演都在等着呢。」 包圆圆拦住她：「这缺德事儿咱不能做。」 孙小梦咬了咬牙：「对！」 两人迅速跑到餐厅，查尔斯和夏振杰看见她们问：「谢欢和陆玺不下来吃早饭吗？」 孙小梦：「他们刚起，怕迟到，所以叫我们给拿点儿到房间吃。」 包圆圆：「对对对，边做边吃，节省时间嘛。」 孙小梦从餐檯上端了两碗粥，包圆圆夹了几个包子放入盘中，俩人风风火火地撤了。 到了房间门口，老规矩，包圆圆放下餐盘，孙小梦用力敲门，干完就跑。 陆玺拉开门，看见地上的早饭，很自然地端进房间，问谢欢：「包子和粥，你要不想吃的话，我下去给你叫碗小馄饨。」 「随便吃吃得了。」谢欢走过来，拿了个包子就咬，刚好不烫，里面的笋丁鲜嫩脆爽，特别好吃，「诶，这叫什么包子？」 「五丁包。」陆玺说，「你以前不喜欢的。」 「这里的味儿不错。」还可能是饿了吃什么都好吃。 「喜欢我可以学。」 包子不大，谢欢咬到最后一口，咽下说：「不用，买着吃就行，学这个浪费时间。」 「一点儿都不浪费。」陆玺从身后抱住他，「我喜欢为你花时间。」 ☆、056 正经有事的时候，谢欢不喜欢腻腻歪歪。 就在陆玺咬上他耳尖时，谢欢推开了他：「差不多得了，还没完没了了。」还嫌弃地用手擦，「才洗干净，你又弄。」 「我错了，下次不敢了。」陆玺不带一点歉疚地说。 吃完早饭到楼下集合，准备出发。 租了两辆越野，一辆给查尔斯导演和夏振杰，以及他们的助理，另一辆坐的就是谢欢陆玺，包圆圆和孙小梦。事先熟悉了地形的陆玺开车在前头带路，一路穿越荒漠草原，见到骆驼羊群，路过湖泊雪山，他们终于抵达了魔鬼城。 约的嚮导是个当地汉子，对这里十分熟悉，见到他们之中还有一个外国友人，立刻卖力宣传起祖国的大好河山来。 从白垩纪讲起，讲到地壳运动，风力作用，最后雅丹地貌形成，一个没落，生怕他不知道这样奇观景象是如何形成的。 说完了，嚮导一想，他自己说的中文，别人家外国友人听不懂，便向陆玺求助：「帅哥，给人外国友人翻译翻译呗，我这费劲吧啦说半天，人家别听不懂。」 查尔斯导演笑着伸出手，秀了秀他的中文：「我叫查尔斯，很高兴认识你。」 「喔唷，能听懂啊。」嚮导跟他握手，咧开了嘴，「你好你好，我叫巴拉提。」 巴拉提特别热情，带他们逛了好久，附上精彩有趣的解说，最后把他们领到了附近的民宿。 「咱们明天继续，这附近你们想去的，我都可以给带路。」巴拉提对查尔斯和夏振杰说完，又走到谢欢面前，「这小哥怎么好像兴致不高的样子，累着了吧。」 陆玺担忧地看了谢欢一眼，问：「附近有休闲按摩的场所吗？」 长途颠簸，谢欢一路上老是偷偷按腰，被他看见了。 「有的有的。」巴拉提扯着嗓子喊了声「拖勒依干」，里面出来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女人。 女人问：「怎么了？」 巴拉提说：「去对面叫个按摩师傅来。」 女人出去后，巴拉提解释道：「那是我老婆，『拖勒依干』在维语里是老婆的意思。」 「感情这民宿是你家开的。」谢欢瞭然。 巴拉提笑道：「我也没说不是啊。」 进去大堂，谢欢摘了墨镜帽子，水晶吊灯下一双眼睛乌亮乌亮，特别好看，就是人看上去恹恹的。 巴拉提几乎立刻认出他来：「谢欢！我在电视上看见过你，我还看过你演的《东城迷案》，那电影我老婆特喜欢，等她回来，你能给她签个名儿吗？」 「能。」谢欢靠在大堂的沙发上休息，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到粉丝，他笑了笑，指了指身边的陆玺，「那你能不能认出他？」 巴拉提看了陆玺两眼，摇头说：「这帅哥瞧着挺眼熟，但叫不上来名儿，难道也是个明星？」 谢欢得意地推了下他：「不行啊你陆影帝，都是影帝了，国民度还不如我。」 陆玺低头给谢欢剥水果吃，餵到他嘴边：「我本来就不如你，国民度这种东西又不是靠拿奖拿的。」 第89页 端着果盘酒饮的查尔斯走过来，问他们在聊什么。 夏振杰也双手满满：「逛了一天怪饿的，我们先去餐厅了啊，你俩快点过来。」 餐厅和大堂只有一道镂空屏风隔着，不住店的人也可以来吃饭，都是当地特色美食，而且还是自助的，管吃管饱。 巴拉提难得招待大明星，拿了签名后又跑回来，给他们介绍起了美食，陪他们吃饭聊天。可以说，这个嚮导做的相当到位。 自从知道是谢欢，巴拉提就上网搜索他的最新消息，傻眼了：「妈呀，土豪粉丝团名不虚传啊，你就外出拍个戏，人家包了一天的机场显示屏，还俩机场。不过你们要来这里拍戏，拍什么戏呀？」 夏振杰把话头抛给查尔斯：「你问他，他是导演。」 巴拉提还没开口，查尔斯直接一句：「no！电影上映前，这些都是秘密。」 谢欢跟着点头：「看吧，导演都说不能说，我一个演员得听导演的。」 巴拉提越来越好奇，转头看陆玺，结果陆玺对着谢欢扬了扬下巴：「他听导演的，我听他的。」 巴拉提眼看没戏，也不问了，被他老婆喊去做事。 「诶，小陆，你刚刚那话可有问题。」夏振杰突然开口。 陆玺夹了一筷子菜到谢欢盘子里，抬头问：「有什么问题。」 谢欢在桌子底下掐了把陆玺大腿，让他不要乱说。 夏振杰来了句：「在戏里，你可是什么都听我这个国师的。」 谢欢听他这样说便松开了手，想撤走，却被一道力量握住，陆玺说：「前期我是听你的，但后面我爱上了王子，今后此生就只听王子的话。」 查尔斯听懂了，哈哈大笑，对夏振杰说：「没错，他因为爱情，背叛了你这个国师。」 从来没人将这段复杂的感情定义为「爱情」。 就连编剧都只是说：「这是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一个胜利的傀儡帝王，一个被俘的復仇王子，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仅有国雠家恨，还有各自的图谋算计。他们之中必先有一个人被击败，至于是什么造就了那样的结果，很复杂，可能性多到数不清。」 他们探讨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李玄对萧沅心怀愧疚，本来他就是个软弱的人，一被蛊惑就撑不住内心的那份谴责，从而选择弥补。 又或许，李玄为了摆脱国师，才对萧沅言听计从。 四人都熟读剧本，聊起来就没顾上时间。转眼到了夜间九点多，巴拉提过来说，给谢欢预约的按摩师傅到了。 「那我先回房间了，明天再聊。」谢欢推开椅子站起来，手心被握到出汗。 陆玺跟着站起来：「我陪他去。」 意犹未尽的夏振杰现场就拉了个群：「你们小年轻都睡得晚，晚上睡不着就在群里说话。不用顾及我们这些老年人作息，我们好久没拍戏没导戏，比你们还兴奋呢。」 夏振杰和查尔斯其实也没多老，顶多是他们父亲的年纪，但他们总是自称老人。 谢欢挺喜欢跟他们聊天：「可以，晚上微信聊。」 回房间的路上，陆玺发自内心地舒了口气，这次人选的不错，谢欢在他们面前很放松。 在挑演员导演的时候，一切服从谢欢喜好是首要，次要的才是他们的水准。当然，水准也必须是顶级才配得上谢欢。 谢欢听见陆玺的嘆息声：「你也累了？等会儿我按完，你也试试？」 「我不用。」 谢欢拧开门，把房卡插上：「那你跟过来干嘛？」 「我看看是男师傅还是女师傅。」陆玺说。 谢欢扒了外套丢在地上：「男师傅怎么样？女师傅又怎么样？你别腐眼看人基。」 他差点儿说，又不是全世界的男的，都像你这么粘着我喜欢我。然后他想起来，他在女人中也是很有人气的。 陆玺拾起他的外套，打开衣柜，把外套用衣架撑起挂好。 两人没说话干坐了会儿，按摩师傅敲门了，是个中年女师傅。 「哪位需要服务？」按摩师傅在床上铺好垫子，转身问。 「我。」谢欢脱了上衣趴上去。 「请问您身上哪里比较累？」 「腰。」谢欢说完抬头，陆玺跟那儿杵着，「你还不走？」 陆玺没动身。 谢欢爬起来：「好，你不走我不按了。」 陆玺只好关门出去。但其实谢欢不想让他知道的，他全部都知道。 按摩师傅先给谢欢做了个肌肉放松，随之摸到他最不舒服的腰，她手顿了顿：「您的腰之前是受过伤吗？」 专业的人一摸就知道哪里出过问题，谢欢也不隐瞒：「小时候摔的。」 他没必要对一个外人讲清楚事情始末，只是需要她用更专业的手法缓解自己的不适。 整个过程谢欢很享受，后来直接睡着了。 按摩结束，按摩师傅想要叫醒他，被陆玺制止：「你先走。」 从谢欢睡着的那一刻，陆玺就带着冰冷的表情进入了房间。 按摩师傅挺怕的，这人看上去很兇，不太好惹，万一想做什么，她阻止不了。 但又奇怪得很，这人对着那位睡着的先生就无比温柔，轻轻地将他抱进被子里，就怕吵醒他。 陆玺回头看见按摩师傅还在，问了句：「怎么还不走？钱我已经付了。」 第90页 声音还是很轻，却把按摩师傅吓得不轻。她拔腿就跑，生怕晚一步就被杀掉灭口。 一出门，更吓人，墙根儿扒着俩小姑娘。 听民宿老闆娘说，里面俩人是大明星，那外头这俩，该不会是偷拍的狗仔吧？这年头狗仔也不好惹，万一她们给她来个倒打一耙大曝光，那她就惨了。 惹不起躲得起，按摩师傅提箱子就跑，却还是被孙小梦抓住：「师傅，里面穿衣服了没？」 这问题问的…… 包圆圆站在她另一边问：「刚才是在床上还是浴室？」 这又是什么鬼问题？ 「没穿，床上。」回答完，按摩师傅赶紧熘了。 包圆圆一脸奇怪：「诶，这人跑什么呀？」 「跑就跑了，别管她，咱们听墙角乐呵就行。」她刚刚试过，这门也不隔音，怎么听不到声儿，「没动静啊，口水声，低吼声，什么都没有，里面干啥呢？」 包圆圆猜测：「谢哥他们不会睡着了吧？」 「啊？不搞了？」 「累了吧，我看下午谢哥挺没精神的。」 「那算了，我们也各自回去休息吧。」孙小梦失望地说，「本来今晚还想听着他们叫.床的声音产粮的，现在弄得我都没兴致写文了。」 包圆圆惊喜道：「你要开新文啦！什么类型的？」 「之前写的都是现代文，这回来到新疆，就脑补了一出塞外茫茫，白马少年的景象来。」孙小梦说，「所以下篇是古代文——顶流戏子，风流将军！」 「真的吗？从来没出现的人设诶，期待期待。」包圆圆早就想看玺欢的古代故事了，这回总算有粮吃了。 ☆、057 半夜醒来，全身都是热的，按摩过后的疼痛感愈加清晰。 窗帘敞着，柔和的月光铺满整间屋子，而他的上方笼罩着一片阴影。 一切都很缓慢无声，流动的月光，伸出的手指。 他看不太清陆玺的表情，只是轻轻抚摸着他的眉头，那里皱着、绷着。 谢欢心里很不舒服，相比身体的疼痛，他在意的是陆玺在担忧，更在意陆玺的麻烦是自己。 因为那天机场的话，陆玺的部分粉丝很不满，一些默默脱了粉籍，一些甚至开始回踩。 而陆玺会说那些话，都是因为他。 瞧瞧，他总是这么累赘，在哪里都是如此。 天蒙蒙亮，陆玺睁开眼，谢欢已经不在床上了，而他身上披着条毯子。下楼一问，巴拉提说，谢欢坐车先走了，叫他们继续玩不用管他。 谢欢不辞而别一定是有原因的，陆玺却没能找出那个原因。 如今的谢欢太难猜了，陆玺经常不知道怎么讨好他，只能随着他的心意，维繫这段时好时坏的感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双方都很煎熬。 谢欢手机显示的关机，陆玺没能立刻联繫上他，便跟导演打了招唿，火速赶回了剧组酒店。 门声响的时候，谢欢抬起眼皮，冷淡地看了陆玺一眼，没有说话。 陆玺深吸了口气，转身锁上门，再次转身是一张微笑的脸。他说：「你走应该告诉我一声，我早上起来看不见你，快急死了。」 谢欢手上捧着剧本，语气凉薄：「我是你带大的？我自己没有分寸？我想去哪儿还要得到你的批准？」 「又怎么了？」 一个「又」，显得好像他总是无理取闹似的。 谢欢心里嘆气，嘴上更不饶人：「你能不能认清我们的关系？我和你之间没有那么亲密，你没必要为我做什么，我根本就不在乎，反而你这样，只会给我造成很多困扰。」 陆玺浑身一颤，他好像知道谢欢在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件。 毕竟自己做的事太多了，好的也有，坏的也有。哪一件都不敢问，怕无意间暴露自己。 原来不是谢欢变得难懂，而是随着时间流逝，他做的事情累积在一起，件件相连，牵扯不清。 查尔斯本来还担心这两人关系太好，正式拍摄会剥离不出感情。现场疏离诡异的气氛，从戏里延续到戏外，他终于发现不对劲儿了。 这是在新疆拍摄的第二十五天，今天这一场结束，他们就要赶往下一个地点继续拍摄。 「谢欢是不是入戏太深了？」下戏后，查尔斯把夏振杰拉到一边，「就是，他把戏中对李玄的恨，带到了陆玺身上。」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这在演员之中挺常见的。」夏振杰理解地说。 「我看我还是去开导开导谢欢，演戏和生活要分离开，他和陆玺的友情不能被戏里的感情影响。」 夏振杰点了点头，主动提出分开行动。让查尔斯去找谢欢聊，他就去开解陆玺。 最后一晚待在新疆，需要收拾的东西很多。谢欢很早就叫包圆圆到房间来替他收拾行李，是以查尔斯过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包圆圆忙得晕头转向，一会儿让查尔斯挪开，一会儿让他抬脚，查尔斯觉得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只好先撤了。 另一边陆玺就很方便说话，夏振杰语重心长地说：「小陆啊，咱们做演员的，要分清戏和现实，不能陷入太深，影响正常的生活……」 陆玺像是一个字没听，愣愣出神。谢欢最近跟他保持距离，肯定是因为网上那些不好的言论。 第91页 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他的父亲。 夏振杰走后，陆玺先给沈齐发了消息，问他新区那块地进展如何。 没等到回復，反而是李柏宇打来电话：「陆总，事情出了变故。」 陆玺想也知道是那块地的问题，他微怒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是谁敢坏我的计划？」 「是……钱总。」 最近因为谢欢的事，陆玺一直很烦，就没去关注那些事。李柏宇讲清了事情经过，今天，也就是竞标日这天，沈氏和陆氏全都败了，钱忱从中作梗，抢走了那块地。 李柏宇连连认错，因为他的失误才被钱忱有机可乘。 他想不到钱忱也对那块地感兴趣，更以为钱忱是站在他老闆这边的，根本不会对他设防。 这时沈齐也回了语音，阴阳怪气的口气： 「陆总真是好算计，一边说着帮我，一边让自己的表弟截胡，现在居然还来问我事情进展如何？世界上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不过吃一堑长一智，这回我认栽了，下回咱们还有戏看。」 陆玺根本不在意这点威胁，删去跟沈齐的聊天记录，他找到钱忱的号码拨过去，那边一响就通了。 「解释。」他冷冷地说。 钱忱声音懒散：「便宜外人不如便宜自家人，我也想要那块地，就从沈齐手上抢了，不可以吗？」 「你要地做什么？」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盖个楼，建个公司，什么赚钱我就搞什么。」 陆玺说出一句事实：「你父母留下的遗产够你挥霍几辈子了。」 「钱我有了，名声我也要。」钱忱顿了顿，「我不能一辈子被人瞧不起。」 「那就预祝你成功。」陆玺的声音听上去毫无波澜。 钱忱有些诧异：「你不是来质问我的？」 「我为什么要质问你？你做的很对。」陆玺慢悠悠地说，「虽然被人破坏了计划我很不开心，但是有句话你没说错，便宜外人不如便宜自家人。早知道你对事业这么上心，我何必要跟沈齐联手。」 「如果不是沈齐对你绝对信任，我也占不了这个便宜。因为这件事，你跟他算是结下仇了。」 「无所谓，我要的只是我爸不痛快。」陆玺走到窗边，抬头看天上的月亮，「他不痛快，我就痛快。」 钱忱听见他的脚步声：「可我听不出你话里有多痛快。就连你的脚步声都是那么沉重。」 他们的对话没再继续。 陆玺挂了电话，然后告诉李柏宇，他答应的假期依旧有效。 暂时不需要李柏宇了，这半年就算是送给他的自由。 陆玺告诉李柏宇，人总要为自己搏一搏，放纵一把换来的，可能比他这辈子都要多。 这句话也是在对自己说。陆玺在心里制定了新的计划，就在电影杀青之后，他和谢欢之间必须要有突破。 说来可笑，陪伴的四年，暧昧的两年，他居然都捨不得对谢欢下手。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意识到如果什么都不做，他们之间又要回到原点。 谢欢想要远离他。 绝对不可能。 ☆、058 谢欢那副别扭感伤的性子倒也不是天生来的。别人眼中本来应是的天之骄子，总是像个娇小姐处处矫情，试问这话谁听着能好过。 很可惜，谢欢便是听着这类话长大的。 雌雄莫辨的美丽外表给他带来了沉重的压迫，外面人说得多了，家里父亲竟也说，偏偏地生了他这么个长相性格分外阴柔的男孩。 可能只是一句随口无心的感嘆，谢欢却从小记着了。 他想过要学父亲手下的兵士，在脸上添些伤口疤痕，但小时候怕疼，长大也就不了了之了。当时唯一简单的就是跟着那帮人学那股糙汉性子，他没学个十成十，只习得些皮毛，骨子里仍是个挑剔讲究的人。 也够了，至少之后再有人提起他总要说一句，梁家那小儿子虽然长得跟女娃娃似的，性子却野得如他爹手下的兵痞一般，谁若惹了他，他便要领着他那大侄子挨家挨户地「送温暖」。 那时候的谢欢简直横行霸道到不行，他只要动动手指，梁翊便指哪儿打哪儿，如同个职业.打手。再或是叔侄二人联手使坏，将那些人整治一顿，叫他们今后都乖乖的不敢造谣生事。 谢欢从小就是个香饽饽，爱慕他的人男女都有。 小女生遭到拒绝顶多当时臊一臊，事后再难过几天，不至于像一些男孩子翻脸，因爱生恨地到处败坏他名声。 警告无果，谢欢才会动手打人。但随着这类的事越来越多，他也没有好耐性了，无论是谁，没有打压一顿不能服气的。 所以，谢欢好面子是公认的，任何时候，他都不会允许别人诋毁贬低自己。 当然，除了他自己。 进入娱乐圈这个纷乱复杂的环境之中，不能控制地多出了一大批黑粉。他时常想不通，明明一开始都是好好的，那时候他演技生硬也不会有人骂他，怎么后来他在一点点进步了，竟然一下子涌来这些素无恩怨的职业黑。 一年之后，两年之后……谢欢不得不承认，他就是招黑体质。 人人都爱谢德华，没有人爱他谢欢。谢德华有光环，而谢欢只有自己。 后来，谢欢遇到了陆玺。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外界怎么评论，他总是会站在他这边。 第92页 陆玺喜欢他。 谢欢相信，只要自己点头，陆玺就会对自己永远忠诚。但他又怎么能这么做，他不能这么自私。 陆玺有着大好的前程，成为演员，当上影帝，那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他都做到了，自己就不能上前打破这片美好和谐。 谢欢也喜欢陆玺。 却不是贪恋他那份忠诚，那份乖顺，那份单纯，只是这个人真的很好，好到让人不想要离开。 可喜欢不应该是负担，谢欢不想在陆玺身上加注任何不美好的东西。 微风，阳光，赞许……这些才是陆玺该享受的。 所以后来谢欢总爱说些刻薄尖酸的话，自己如何如何，陆玺如何如何，他们两个就不应该被人们牵扯到一起，对谁都是耽误，对谁都是贬低。 陆玺从来不把那些话放在心上，他知道谢欢爱耍小脾气，却并不知道，谢欢每次将他推远疏离，心里是又痛又难过。 因为谢欢真的变了，变得会隐藏真情实感，变得会顾左右而言他。 离开新疆前一晚，陆玺敲了隔壁的门。 只轻轻的两下，短促得连一丝感情都传达不了。但他知道，谢欢是醒着的，而且听到了。 门还是没有开，他也没有走，待到第二天早晨谢欢出门，迎面就是一个冰冷强势的拥抱，却再没有那略带孩子气抱怨撒娇的话语。 那个拥抱很短暂，也很恍惚。谢欢完全清醒过来时，已经坐上了飞机。 为了节省时间，转场当天，剧组直接包了架飞机，声势可谓十分浩大。查尔斯计划赶在电影送选前拍摄完《美人图》，如果进度再快一点，中间还能多出半个月的空闲。 已经用过了豪华可口的飞机餐，谢欢靠在舒适的飞机座椅上，打算闭上眼睛睡觉，继续无视坐在他身旁的陆玺。 「为什么……」细微破碎的音节从他喉中飘出，细微到谢欢根本听不见下面那句，「我只是喜欢你啊。」 我只是喜欢你啊，你为什么一定要推开我。 我好可怜。 你比我更可怜，因为我喜欢你。 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发疯，陆玺脑子里又开始组织那些数次被他拿起放下的可怕计划，以致他根本没发现谢欢悄悄睁开了眼睛。 他在偷看他。 实在是没忍住，谢欢此生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陆玺看上去太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了。 他完全没有发觉他的不正常。 「要不要喝点东西。」谢欢斟酌许久，憋出这么一句。 陆玺没有应声，摇了摇头，一眼都没去看他。 沉默了一会儿，骤然起身离开。 谢欢眼中可怜的小狗，在别人眼中其实是一头濒临发怒的野兽。 下了飞机，他们辗转去到新地点，便又投入到紧张的拍摄工作当中。 可能是受拍摄情节影响，剧组气氛全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下。不过这也正符合电影感情基调。 宏伟磅礴的宫殿之上，李玄凌驾于众人，拂袖指鼻，咆哮唾骂：「逆臣贼子！尔等胆敢欺朕年幼！国师呢？国师何在！」 「臣在。」国师出列行礼，姿势却并不够十分端正恭敬。 「他们言朕作不得这朝堂之主，言朕不可越过百姓收留北境王子。」李玄说着已是气急败坏，「国师你说，朕究竟作不作得主！」 国师扫了眼朝上，默默记下方才几人开的这口，而后笑道：「自是作得。陛下乃一国之主，想做什么，便就能做什么，百姓们也只得遵陛下旨意。况且这满朝之上，无人再有陛下忧心天下。」 方才恼怒的李玄立刻露出一脸天真的笑意：「国师知朕。」 他说完，也不顾这满朝文武，匆匆跑下殿前台阶，好似无知孩童，说走便走了。 回到寝殿，李玄便又换了一副面孔，眼睛毒辣阴鸷地盯着榻上的瘦削背影：「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你何时才能助我摆脱那人操纵？」 那人似是病弱伤残，咳嗽两下，转身伸展手臂撑着身体：「三郎莫急，总要予我些时日筹谋。」 「阿沅尽可快些。」李玄言语急切，见萧沅支撑不住，便迳自上前扶住他的肩膀。 萧沅却好似有毒蛇毒蚁爬遍全身，强忍住噁心没打掉他的手，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嘲弄：「你若不信我，何必将我留下？」 「竹马之谊，同游之交，我知晓你为人。」即使心中不信，李玄嘴上也是这般道。 「三郎何若不再添上一个，」萧沅愈发感觉嘲讽，「灭国之恨！」 说完咳得更凶了，李玄见他这样于心不忍，却也要为自己解释：「那都是国师逼我所为，我——」 「莫要再说了，重复千遍也无甚意义。北境既败，我便安心做你的俘虏，三郎若是抬举，我亦可助你谋夺这天下。至于你我二人之仇……」萧沅顿了顿，「届时将贵国国师交于我，我便不再计较。」 李玄面上一喜，竟还天真地问道：「果真？」 可笑，真是可笑。 这人总是能装得如此天真，叫人知晓他的残酷，却又无法承受他的无情。 当初自己真是瞎了眼，才会把他当作至交好友，以心相待，终究是一腔真心餵了狗。 「过！」 查尔斯最后的镜头停在给萧沅的特写：「谢欢感情非常到位！爱恨交织的情绪全都演出来了。」 第93页 谢欢过来看回放，坐下时长发铺满腰际。 他只当是查尔斯顺口一说，但看到了自己演的东西……他竟然真的把控住了那种情绪。 每场每次拍摄前，谢欢都会紧张，毕竟剧组里多的是影帝影后，他生怕自己一个拍不好，连累大家全部重来。而在他所有的戏中，跟陆玺的对手戏是最难的。 戏里因两国相交，萧沅跟李玄曾是儿时好友，后来李玄只身来到北境，与萧沅再度相逢，二人游山玩水，恣意过一阵子。 那时萧沅是北境最受宠的小王子，李玄却只是南疆最平庸不过的一位皇子，悬殊之大，却不能阻碍他们相好。 岂料三度再见，便是在残垣之上，他北境城池飘扬着南疆旗帜。 週游归来的王子目眦欲裂地看着昔日好友，那位被他唤作「三郎」的故人，站在他北境的土地之上，残杀着他北境的黎民百姓。而他却阻止不了，国家已亡，他只能保存着北境王室最后一点血脉，他日再谋，立誓要报这血海深仇。 然而当萧沅得知这一切主谋原是南疆国师，是他组织了这场蓄谋已久的围攻，李玄不过是个被.操控的傀儡皇子身不由己，又心生了其他想法。 这对饰演萧沅的谢欢是个巨大挑战，萧沅的人设太复杂，情绪又很不稳定，痴疯癫狂十分难演，全剧唯一跟他有些相似之处的，还得是李玄。 谢欢每次跟陆玺对戏，都仿佛看到了书里走出的李玄。 太像了，陆玺跟李玄简直就是一个人。戏里戏外都让他兵荒马乱。 目光越过重重阻碍，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如同一枝冷傲枝头的玫瑰，通往他的道路定会布满荆棘，就连看一眼都会遍体鳞伤。 谢欢想起了拍戏前，陆玺忽然拦住自己说，我只接受我们这样到这部戏结束。 意思是这部戏之后，他们便要分道扬镳了吗？ 这次是真的吗？ 真的就……结束了？ ☆、059 谢欢就抱着这种猜想坚持到了最后一场戏。 「嗯对，你到了？好的好的。」包圆圆接完电话，对坐在椅子上的谢欢说，「谢哥，纹身师到了，他待会儿直接进来。」 谢欢低头翻阅剧本，点了点头。 「那哥你就在休息室等着，我把这个给服装组送过去。」包圆圆抱着谢欢刚换下来的戏服往外走。 化妆师已经把谢欢的妆卸好了，这会儿收拾好化妆箱，正好跟着包圆圆一起出去。 歷经十个多月的拍摄，《美人图》剧组大部分演员都杀青了，查尔斯导演将最后一场杀青戏定在今天，出镜演员——谢欢，陆玺。 「咚咚——」 休息室的门响了两下，一个提着皮箱的年轻男子进来了，他穿着一件色泽光亮的皮夹克，半长捲髮刚好到衣领。 「谢先生，」他说，「我是负责给你画图的人。」 谢欢抬起眼皮，扫了眼他：「你不热吗？」 春溪的九月又燥又热，晚间还好，尤其白天。 谢欢拍戏不得已穿几层，眼前这人鼻尖儿都冒汗了，外套还捨不得脱。 「风度温度不可兼得。」他拉来一个可移动的桌子放箱子，打开摆出一盒盒的颜料。 谢欢没纹过身，特别好奇地盯着，想起来还没问这人怎么称唿，那人就递了张名片过来：「我姓颜，请多关照。」 从人体彩绘到给树木刷漆，小小的名片列了一大堆他工作室的经营范围。 「你还挺多才多艺。」谢欢还以为他是专业搞纹身的呢。 「生活所迫，不得不干些杂活儿赚钱。」他把颜料都摆好，回头看着谢欢，手指了指身边的沙发，「就在这里画吧，早点画完我还有下一单生意。」 人长得张扬，说话语调却很平淡，开口赚钱，闭口做生意，跟他艺术家的高冷气质一点儿也不相符。 不记得是谁介绍的了，只记得介绍那人说，这位纹身师什么都干，技术还特别好。在看过他诸多作品之后，查尔斯当场拍板就他了，包圆圆跟着预约了这位颜师傅。 这场戏之所以被安排在最后一场，主要就是因为他特别难预约，加钱都不行，当时下单到今天才排上号。 查尔斯还就稀罕他，称他画的图有灵魂。 要什么灵魂，就一幅江山路径的图画，谢欢觉得实在是没必要。 图画到一半，谢欢问：「你都没有参照，就直接在我背上画？」 「我的眼睛就是参照，东西都在脑子里。」 艺术家的口吻。谢欢心道。 午休时间，剧组很安静，休息室里偶尔传来外面的声音，就是道具组在布置场景。包圆圆出去半天都没回来，谢欢这会儿肚子饿得叫了，还好有道具组时不时给他打掩护。 又过了一会儿，才听见有脚步声往这里来。 忽然，背上的笔尖停顿了一下，门被推开，两人同时抬头去看。 「我来给你送午饭。」陆玺手上是包圆圆让他拿来的饭盒，两份。 颜师傅搁下画笔，自来熟地接过一份：「我先吃去了，你背后没干，别起身。」 陆玺说的「你」，不包括他，但看他很自觉地滚到一边去了，陆玺还算满意。 「你吃了没？」谢欢盯着那仅剩的一份饭问。 陆玺说：「等你吃好了，我自己再出去买。」 第94页 「他趴着不方便，你要闲着就餵他吃。」艺术家颜师傅咬着筷子说，丝毫没觉得自己抢了别人的饭吃。 谢欢愣了愣，他和陆玺保持清白的朋友关系已经有十个月了。没有接吻，没有牵手，除了拍戏，两人甚至没有多余的交流。 勺中的汤飘着热气，陆玺吹了吹，送到他嘴边。 谢欢木讷地张嘴，想说什么，陆玺却没看他，他只好把头向前伸了伸，让嘴唇接触到勺子。 一口汤下肚，陆玺没有迟疑地抽了张纸，去擦他的嘴角。 又是没看他的眼睛，没有多余的话。 当初是默契，如今是客气。 谢欢心被刺痛，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现在该说一句谢谢了。 他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今天之后，陆玺就不会理他了。 颜师傅吃完，走过来一看：「当演员是不是挺苦的，吃个饭都一派苦大仇深。」他开玩笑道，「不过你脸长得好，不笑比笑好看。」 估摸谢欢的饭量差不多了，陆玺不再餵了，盖上饭盒站起来。 「你说是不是？」颜师傅又对着陆玺笑，「小助理。」 陆玺勾了下嘴角，不承认也不否认自己的身份，低声道：「少说话，快做事。」 陆玺出去后，颜师傅继续给谢欢画图。 「你男朋友醋劲儿真大。」 他一开口，谢欢立刻回头看他，被他推回去。 「别激动，没什么可激动的。公众人物也是人，只不过你们谈恋爱比素人谨慎，总是怕狗仔偷拍什么的。我又不是狗仔，对你这类型的也没兴趣，你们真没必要防着我。」 谢欢静静地趴着，许久才说话：「你想多了，我们没有在谈恋爱，更没必要防着你。专注事业吧颜师傅，别把饭碗砸在我身上，这次画不好，以后你就真的只能给树画画了。」 颜师傅笑了笑，换了支画笔上色：「不用替我操心，更别急着转移话题。你那语气可太没说服力了。」 谢欢很快就忘了那什么纹身师，到了最后一场开拍，镜头里是李玄解开萧沅的衣服，偷看他背后的江山图。 这应该是整部电影里尺度最大的一场戏了。 脱衣服，偷看……还当着镜头！ 谢欢感觉无比羞耻，可陆玺倒是面不改色，甚至像做惯了这种事情，那叫一个熟练。 「卡！」 查尔斯声音一响，他得救了。 「rx！rx！」查尔斯举着喇叭，「谢欢，排练时就说过你，背不要绷着！陆玺也是，收着点情绪，看他背后的图，你想要的是图，不是人！」 想要的是人。陆玺无声反驳。 「妆发老师上去，给他俩补个妆。」 谢欢穿上衣服，「餵」了一声，算是喊陆玺：「等会儿拍的时候，你把头髮撩后面去，别老在我背上刮来刮去。」 因为这是场床戏，两人头髮都是散着的。 「知道了。」 然后到了正式拍摄—— 「卡！」查尔斯说，「那么唯美的画面，你动头髮干什么！放下来，全都给我放下来！」 「怎么办？」陆玺小声问。 「放吧放吧。」谢欢就想赶紧拍完赶紧了，太折磨人了。 所有人准备就绪，「action！」 烛光焰影下，萧沅侧身躺着，寝衣松垮。李玄想起那日看到的场景，一时意动，竟鬼使神差地伸手解开他的衣带。 江山图……不，应是美人图。 阿沅真是天下难得的美人。 李玄的手掌顺着萧沅背嵴上的小道，渐渐下移，就要脱离轨迹时，眼前闪过兵刃的冷光，他被摁倒在了床上。 「李玄，你想做什么？」萧沅将匕首抵在他颈边质问。 李玄丢下一句：「想死。」他的眼睛在光影下格外好看，「想死在你身上。」 萧沅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你胡说什么！」 「阿沅可否再唤我一声『三郎』？」李玄想闭上眼，却又捨不得不看他，「如此，我便是死也无憾了。」 萧沅着实被他这副模样吓到，手腕不慎抖了一下。锋利的刀刃划过，同时有泪珠滚落颈边，河流一般晕开了血迹。 萧沅蓦地抬头，与李玄对视，他满目震惊道：「你哭了？」 「过！」 近景拍完，查尔斯检查了回放，十分满意地宣布：「《美人图》全剧杀青！」 终于都结束了。 谢欢松了口气，转头看见陆玺还躺在床上，头埋进了被子，旁边站着好些助理工作人员。 「陆老师没事吧？」 「陆老师不会是睡着了吧？」 「胡说，陆老师这肩膀都要抖成筛子了。」 「那是……」 「还哭着呢。」 谢欢走过去，让大家散开。 工作人员都忙着收工，片场很快开始混乱，他就坐到床边，轻轻拍了下陆玺的背，说：「别哭了。」 又拍了两下，陆玺终于钻出被子，泣不成声地看着他。 可怜的小傢伙。 谢欢嘆气：「入戏太深了？」 陆玺像小动物一样点头。 「你灭了我全家你还哭上了，该哭死的是我。」谢欢可没忘他之前不理自己的硬气样儿，不好意思说，就拿戏说事儿。 陆玺抓起被子一角擦眼泪，口中喃喃：「对不起。」他眼眶通红地说，「但你为什么不摸摸我。」 第95页 「三百一十四天。」他吸了吸鼻子，可怜地望着谢欢，「你有三百一十四天没有亲我了。」 谢欢的心当场就软了。 陆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有时候谢欢真怀疑，他是不是不正常，还是他就是在陪自己玩游戏？ 「你怕我影响你拍戏，现在戏拍完了，求你摸摸我。」陆玺替他找好了理由，甚至主动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仰起头问，「我们的冷战可以结束了吗。」 手指被泪濡湿，谢欢蹭了蹭他的脸，没忍心说出拒绝的话。 ☆、060 「瞧瞧，会还是我陆哥会，哭起来梨花带雨的，多招人心疼。」 听见孙小梦这话，包圆圆就不爽了，啧啧道：「那可不，谁有你陆哥会装可怜，我谢哥都被黑惨了。」 想到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帖子，包圆圆简直心疼死谢欢了，这帮网友也太缺德了，怎么就可着她谢哥骂？搞基是两个人搞的，怎么着也得雨露均沾，把陆玺也拉出来骂一骂吧。 「你不会要去拆陆哥的台吧？」孙小梦见包圆圆气唿唿的，还真有些怕了，「你不是吧？他俩好不容易才有要和好的趋势。」 包圆圆哼了一声：「要拆台我早拆了，中午那顿饭，我还给他俩制造机会了呢。」她就是气不过。 「那不就得了。」孙小梦逮到机会就替陆玺说好话，「粉丝闹事也不是陆哥怂恿的，他还当众压评了呢，这不是不起作用嘛。」 「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包圆圆说。 「你说咱们公司？不会吧……」 并不是完全没这种可能。 炒作营销这在娱乐圈太常见了，谢欢和陆玺，当今娱乐圈的人气顶流和实力顶流，关系还那么暧昧不清，但凡跟他俩沾点边的新闻热度都居高不下，这谁不眼红？这流量钱谁不想赚？ 安华娱乐又不是一家做慈善的公司，搞点儿营销手段也无可厚非。 俩小助理蹲在暗中观察他们的动静，你一言我一语，把这娱乐圈的骯脏龌龊事儿一桩桩列了出来，然后齐声嘆气。 「唉，我谢哥实惨。」 「唉，我陆哥……好吧，他卖惨。但他对谢哥绝对是真爱啊，你见过哪个大老爷们在别的男人面前做低伏小成这样？」 「可我还是替我谢哥不甘，你陆哥就掉了两滴眼泪，我谢哥失去的可是男人的面子！」 「什么两滴！在我们不知道的日日夜夜，他都不知道哭多少回了。」 「好吧，暂时原谅他这回。」 「那谢哥能原谅他吗？」 「我谢哥才不会因为这个理由不理人呢。」作为谢欢唯一的助理，包圆圆早就摸清他了，爷们性格，嘴硬心软，不是天大的事儿根本不会走心。 孙小梦就问了：「那是因为什么理由？」 「我哪知道，我就是烦这个，不知道理由真闹心。」 包圆圆正说着，突然被孙小梦捅了捅胳膊肘：「快看快看，谢哥动手摸陆哥了。」 什么呀，明明是你陆哥自己动的手。包圆圆心里吐槽。 但是……谢哥和陆哥在一起真的好养眼哦。 没错，她就是这么没原则的cp粉。 两人看直播看得正爽，眼前全是粉红泡泡乱飞，扫兴的手机铃声偏偏这时候响了起来。还是她谢哥的手机，不接不行，谢欢把手机放她这儿就是害怕拍戏错过重要电话。 包圆圆从包里翻出谢欢的手机，一长串儿号码，连个名字和地区显示都没有，看上去贼重要。 「那个……打扰一下。」她磨磨蹭蹭过去，又磨磨蹭蹭开口。 陆玺还哭着，谢欢不想他这样子被人看到，单手把他搂进自己怀里。 包圆圆和孙小梦瞬间放大双眼——谢哥man爆了！男友力爆棚！ 「怎么了？」谢欢问。 「哥，电话。」包圆圆双手奉上。 谢欢摁了通话键，陆玺就从他怀里冒头盯着他说话，还赏了她们一眼，俩小助理不敢多待，提前撤了。 「梁翊啊。」 听到这个名字，陆玺立刻警惕了起来，竖起耳朵继续听谢欢说话。 「又换十一月份回来？」 「我就知道，你上半年没回来肯定是临时接到了什么狗屁任务。」 「我说话怎么了？你旁边有领导在我就不能说了？有本事你叫他接我电话。」 「瞧你那怂样儿，在部队蹲五年成孙子了你？」 「滚吧你，谁跟你瞎扯淡，我没那闲工夫。」 「挂了啊，没事儿好好想想，等回来你叔叔我怎么拾掇你。」 五年前，也是九月份，梁翊去了部队，这一转眼五年都过了，也不知道那傻大个儿现在什么德行。嘴欠讨打是肯定的，老在电话里听他说自己又长高了，那小子还要怎么长高？走的时候就一八七了，现在该不会要冲两米了吧？ 怀里的陆玺乖得不像话，谢欢打完电话，一低头就见他仰着脑袋，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眼眶红通通的，又可怜又招人。 谢欢下意识揉了把他的头髮，又想到他们现在这样不合适，想走，却被陆玺圈住腰走不了。 「你还没告诉我，我们和好了没有。」陆玺就差嘤嘤嘤地哭出来了。 谢欢属于那种不经撩的，陆玺平时再怎么乖巧都没今天软萌可怜，一米八七的大老爷们跟只小狗一样窝在他怀里，他别提多喜欢了。 第96页 而且陆玺那么严肃的一张脸，摆出这种反差萌的表情，还只对他一个人这样，是个人都受不住。要不是身在片场，谢欢可能直接就忍不住把他压在下面弄了。 陆玺当然注意到了谢欢动摇的态度和反应，不枉他下定决心在大庭广众之下干这么出格的事，总算挽回了一点。 「去休息室好不好？」陆玺终于不哭哭啼啼了，开始勾引他，「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 谢欢捉住那只在他胸口乱摸的手，强装镇定：「你不许太过分。」 陆玺「嗯」了一声，麻熘儿地从道具床上下来，把谢欢也拖起来，拽着他往休息室走。 休息室里妆发老师还在，看见谢欢进来连忙站起来叫他坐下卸妆。 「我们有点事要说，你先出去。」对着妆发老师，陆玺又是冷冷的了，好像刚才哭哭啼啼，现在眼睛还肿着的人不是他。 妆发老师傻眼，这人是变脸专业高材生吧？ 谢欢也被陆玺的变脸给惊到了：「你怎么对人家小姑娘那么凶？」 「你不是喜欢我只对你乖巧听话吗？」陆玺黏黏煳煳地贴他身上反问，「我按照你的心意来，你怎么还怪我呢？」 一语道破，谢欢不禁脸热了一下。陆玺没说错，他就是喜欢被人哄着顺着，同时还被人依赖的感觉。 陆玺总让他感觉，他离了自己不行，就难过就忧愁就吃不下饭，在剧组这十个多月，陆玺真是肉眼可见地瘦了，憔悴了。 谢欢心疼坏了，自己是不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或许离开造成的伤害才是最大的。 一晃神的工夫，他被陆玺推到了沙发上，小奶狗变成了小狼狗咬他。 长发像绸缎铺在身下，还有几缕被汗湿贴在脖子上，陆玺边亲边挑开缠在指尖玩儿，在谢欢耳边说：「那会儿拍戏的时候我就想亲你了，你长发的样子真好看。」 谢欢没好气：「说得好像你不是长发。」都是拍古装的，都是长发飘飘，谁都别埋汰谁。 毕竟还在片场，不好太过分，两人草草地弄了一会儿就收了，陆玺又变成了可怜巴巴的样子。 「你干嘛呀，我不是给你用过手了。」谢欢故意不看陆玺，陆玺倒是上赶着往他眼睛上贴，他没办法无视陆玺红肿的嘴唇，只好伸手蹭了蹭，安慰道，「下次，下次我一定也用这里帮你好不好？」 陆玺扑上来要亲他。 谢欢也不好意思拦了。 亲就亲吧，反正是自己的味道。 莫名其妙地，搞完一次后两人又和好如初了。谢欢回家时就在想，吵这一顿干什么呀，白让自己憋了半年多。 但其实后面一段时间，谢欢还要憋着，因为陆玺不在身边。 也不知道陆玺在忙什么，整日整日不见人，直到十月份，他被陆玺撞见在公司发脾气。 「又怎么了里面？」 「还不是热搜搞的鬼。」 「我看看，提名最佳男主角，好事啊，嚯，还三个电影节。」 「谢哥这回牛逼大发了，扬眉吐气啊简直。」 「那他为什么生气？」 「你别光看第一条热搜，再往下翻几条。」 「我靠，谁买的热搜，怎么全是……」 那人还没看完，手机忽然被夺走了，她正要破口大骂，看见是陆玺，瞬间歇菜了：「陆哥。」 陆玺看完把手机还给她，一个眼神都不用，围在门口的众人就都散了。 里面传来几声瓷器碎裂的声音，门外的孙小梦心惊肉跳：「陆哥，咱还进去吗？」 刚问完，陆玺就拧开了门。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陆玺在众人崇拜的眼神中走进来。 「陆哥，您终于来了。」谢欢的助理包圆圆摸脸擦泪，感嘆救星登场了。 「你们去忙你们的。」陆玺将一份外卖放在谢欢面前，「都砸一地的东西了，该饿了。」 谢欢双手抱胸，看着自己的助理跟班唿啸而出，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全听这个人的话，他更气了：「行啊，你有能耐。」抬手打翻桌上的餐盒，「我走，这破公司我不待了行吧。」 可恶的陆玺，一个月不见人影，一回来就看我笑话。 「想清楚怎么赔偿公司的损失了吗？」陆玺不得已，决定换种方式。 谢欢果然停住了脚。 陆玺半倚在沙发上：「违约金，代言费。听说前几天你还弄坏了老闆办公室一幅画。」 谢欢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恨恨地转身，重重地坐在了沙发上。 他赚的是多，花的更多，买车买奢侈品是他的爱好，当演员几年下来根本没攒几块钱，他拿啥赔啊。 「想清楚了就行。」陆玺挑眉，喊来了他的助理，「门口还有份外卖，你去拿进来。」 送完外卖，孙小梦关上门和包圆圆说话：「果然，只有我们陆哥的帝王之气才震得住谢大美人。」 包圆圆连忙捂住她的嘴：「小声点，别被谢哥听见，饭碗不想要了？」 谢欢还真听见了，气到不行：「陆玺，你厉害啊，人前威风耍够了吧。」 他知道陆玺平时在公司就这样冷酷严肃，但他今天就看不爽了怎样！ 陆玺没说话，低头解开外卖：「春溪饭店的山药排骨汤，败败火。之后要连飞几个地方，最近多注意休息。」 第97页 谢欢突然被点着了：「你是在幸灾乐祸吧？是啊，我今年又进影帝候选了，比不上你，前年就成为了影帝，去年拿奖又拿了个大满贯，你多厉害啊，我就是跟在你后面陪跑的。」 谢欢一激动就会口不择言，生气起来还是小孩子脾气，陆玺只觉得他这样很可爱。 「知道你心里不舒服，网上那些带节奏黑你的人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会给你出气的。」陆玺舀了一勺汤放在谢欢嘴边。 谢欢还嚷嚷：「黑我？他们凭什么黑我！我长得好看是我的错吗？是他们不看演技要看脸的，现在说我是花瓶？我没演技？」 陆玺见他渐渐消停下来，重新把勺子放他嘴边：「不吃饭，到时候上台可捧不动奖盃啊。」 谢欢白了一眼陆玺，气唿唿地抢过勺子，喝了两口汤，低声问他：「喂，你说我这次能拿奖吗？」 陆玺认真地看着他：「当然。」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这几年不就是白经营了。 ☆、061 陆玺不是无缘无故的消失，就在上个月，在钱静涵的帮助下，他彻底解决了他爸的问题。 钱静涵并不是真正的傻白甜，相反，她是个相当聪明的女人。就是因为聪明，看什么都很透彻，才很少会去戳破。 要不是她主动提及，陆玺根本不会想到，他从他爸那里窃取来的机密，都是他妈故意泄漏给他的。 那晚，他们一家三口时隔很久地坐在一张桌子上谈判。上一次还是陆玺要离家，独自创立公司。 把大家都聚在一起，也是最先开口的那个是钱静涵，一向温柔爱笑的她当时表情很严肃，她说：「我没想到最后还是以这种方式，我们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只为讨论一件在我看来十分没必要讨论的事情。」 「老陆，嫁给你这些年，我从来没真正求过你什么事。」她柔和的眉眼拧成一片，透着痛心，「但我今天求求你，不要再折腾我们的儿子了。」 陆观松嘴唇紧抿着，脸色终于绷不住了，控诉道：「是他折腾我，他从我这里偷了资料，害我损失了一块好地。」 岂止是好，那块地不知道价值多少，失去的时候他简直肉疼。 陆玺看着他爸，父子俩面对面跟照镜子似的。 「不是他偷的，是我。」钱静涵双手放在桌上，慢慢十个指尖碰到一起。 陆观松指着陆玺，骂道：「你是被这小子给骗了，是他利用——」 「我知道。」钱静涵闭了闭眼，轻吐了口气，「我知道他的意图，但我还是故意把你电脑里的资料传给了他。」 这一句，陆观松和陆玺俱是一惊，他们仿佛瞬间不认识眼前的女人。 这是个一直以来都温柔天真，甚至有些傻气的女人，即使已经人过中年，她依然美丽无邪。每个人都觉得她没心眼儿，却不想她活得比谁都明白。 「老陆，我不知道你在执着什么？」她无奈地说，「人活着不就图一个开心自在？陆玺喜欢谁是他的自由，我们是他的父母没错，但他有选择自己人生，有选择自己另一半的自由。我们只是养育了他，并没有资格主宰他。」 陆观松还没反应过来，他一直捧在手心的妻子为什么会出卖他？ 钱静涵却没停住等他，而是将心里话一股脑儿抛了出来：「这么说我很抱歉，但我一直以来就是这样想的，忍了这些年没说，就是怕你这样。」她看着丈夫木讷的脸，「你的控制欲很强，你喜欢掌控一切，这一点，陆玺随你。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任何人忤逆你，我尝试过用一些方法改变你极端的思想，但说实话，真的太困难了。所以当陆玺用他的方式挑战你权威的时候，我睁一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甚至后来主动帮助他。」 陆玺坐在他爸对面，看见他爸的表情相当滑稽，想笑又想怒，还带着不舍与纠结。 虽然这么想有些像个带孝子，但陆玺心里还是狠狠嘲笑了陆观松一把。 让你老整我，活该。 说是三个人的讨论，陆玺到现在一句话没说，钱静涵还在前方作战，只要她一开口，陆观松就很能忍。 钱静涵看他这样也不忍心：「你以为我帮着陆玺，只是想看你一败涂地的样子吗？不是的。你是我的丈夫，我嫁给你是因为我爱你，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我相信，你也是爱着我的。」 这可谓是致命的一句。 陆观松就这么轻易破防了。 ——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 这话不用摊开来说，在场的心里都清楚，陆玺当初连猜带蒙都能搞明白，钱静涵又怎么可能完全不知道。 陆观松心慌了，但好在钱静涵说她爱自己。 「所以放手吧，别再掺和了。」钱静涵起身走到陆观松面前，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矮下身温柔地说，「我很喜欢那个孩子，谢欢，他非常的可爱。你也会跟我一样，喜欢他，接受他，对不对？」 钱静涵很有说服人的本事，她懂得适时抛出话题核心，更懂得怎么主导话题的走向发展。 台阶已经放下了，陆观松自然就会往上踩：「看在你妈的面子上，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陆玺一眼，「你别高兴的太早。你是解决了我，却还没解决谢欢的家人，他们那一家，可比你老子要难搞许多。」 第98页 在陆玺看来，他已经解决了悬在他头上最锋利的一把刀，只要他爸不掺和，一切困难就都迎刃而解了。 回到安华，先见了谢欢，安抚完炸毛的小野猫，他去了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里，钱忱一改往日的游手好闲，正在专心处理文件，看见陆玺进来，只稍稍惊讶了一秒。 「你怎么来了？」语气少了以往的热切。 陆玺合上门走过来，指尖挑起钱忱手里的文件，轻笑了一声：「真打算单干了？」 钱忱也笑了：「我和你又不可能一辈子走在一起，经营家族企业也犯不上啊。」 他正在处理的是他新公司的事情，一大堆，很闹心。 过了一会儿，钱忱又说：「有关新区那块地，沈齐有没有找你麻烦？」 「他算什么，也敢来找我的麻烦？坑他就坑他了，他敢有大动作吗？说出去谁都不光彩，尤其是他沈齐，耍了手段都没讨到好处，这种没脸的事，他恨不得一辈子没人提。」陆玺脸上透着春风得意，钱忱担忧的事情对他根本不足为惧。 「那你来找我？」 陆玺点了点桌子：「谢欢提名影帝的事你上上心，有些事情我不方便出面。」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贿赂评委？」钱忱问道。 陆玺说：「贿赂倒不必，适当的刺探敲打应该做起来。不然就那群人，万一收了别人的好处，这对谢欢很不公平。」 「你还知道公平？」钱忱乐了，他哥居然敢谈「公平」二字。 「不光是我。」陆玺把手上的文件丢开，「在其位谋其事，既然你现在还在安华当这个总裁，就请你对谢欢的事业负责。而且，很快他就会是你的表嫂了。」 「很快？」是挺快，五年多了，这还不算你头先筹谋的一年。 陆玺这时心情好，没计较钱忱的语气。 出了办公室接到一则简讯，沈齐的，调笑地问他那块地打算怎么处置，要不要转让。 陆玺哪有工夫搭理他，回都不回一句，下楼找谢欢去了。 「操！还没人敢这么耍我！」 沈齐盯着那条已读不回的简讯，气得把手机拍在桌上。事情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他心里的这股气就是顺不了。 姜羽在边儿上战战兢兢，他很少听他哥爆粗口，今天见识了。 「看什么看！」沈齐瞪了他一眼。 姜羽立刻乖了，低头刷小视频，不巧被沈齐看见画面：「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在看什么！」 姜羽以为他哥也想看，举高平板说：「帝美cp视频剪辑。」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是谢欢陆玺二人。 沈齐现在一看见陆玺就冒火，恼怒地把姜羽手打开：「你还嫌我不够生气是不是？」 「我怎么会气哥哥，我只会心疼哥哥。」姜羽还委屈上了呢，他哥要看，他给他哥看，怎么了嘛。 「是哥你自己问的嘛。」他哼哼唧唧，「帝美是真的好磕，以前那什么『玺欢』的，我是真不感冒，现实日常剪辑没意思。这回不一样，《美人图》出了，他俩电影里帝王美人的扮相真绝了，我……」 姜羽没再说了，他哥的眼神像要杀他。 果然，他哥说：「那要不我把你杀了给人家助助兴？」 沈齐就看着自己这个缺心眼儿的弟弟踩着鞋往沙发里缩，头疼极了：「算了，我没心思管你了，等大哥回来，叫他收拾你。」 「啊？大哥要回来了！」姜羽仿佛遭遇了晴天霹雳，梁翊对他意味着什么？恐｜怖分子！ 「不行啊哥，大哥他会搞死我的！哥你救救我啊！大哥他本来就看我不顺眼，肯定早就惦记我这小翘屁了。」姜羽一个劲儿地担心被打，他们三个中，梁翊排老大，沈齐是老二，他老么人尽可欺。 沈齐才不关心姜羽后续挨打的事，他在陆玺那里丢了那么大的人，现在圈子里都知道他被陆玺耍了，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但要是直接挑明了因为那件事找陆玺麻烦，就会跟鞭尸似的，给了看笑话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不可能这么做。 正好下个月梁翊回来。梁翊可是比他还不爽陆玺，到时候真就有好戏看了。 沈齐勾了勾唇，掏出手机给谢欢发消息。 谢欢正躺在陆玺腿上玩游戏呢，看见沈齐接二连三的轰炸，烦都烦死了。最后游戏挂了才回的消息，他从陆玺腿上坐起来，嘴里念叨：「烦死了，我又不是不知道梁翊回来。」 简讯内容全是关于梁翊，沈齐发了却不是给谢欢看的，他知道，陆玺肯定在旁边。 不出所料，陆玺被沈齐提了个神儿，但也只是提神，还不到让他害怕的地步。 梁翊不过就是个莽夫，沈齐想指望梁翊给他报仇，还不如祈祷自己大发慈悲给他留点情面。 ☆、062 一个月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上个月忙着想陆玺，这个月又开始惦记电影节。 哪一年的压力都没有今年大。 竟然同时入围了金狮、金马、金鸡三个影帝奖，这换做以前，谢欢想都不敢想。 还是很不真实，同时入围三个奖项，运气再差总该要捞到一个吧。可万一一个都没评上，丢人丢三份，比之前两年都要难看。 谢欢胡思乱想了一个礼拜，窝在家里哪儿都不去，把他前两年入围影帝的片子翻出来反覆放映。每当镜头切到他的戏份，他都觉得当时要是再努力点演就好了，他不应该只是这个水平。 第99页 陆玺说他有些魔怔了，必须出去放放风，不然总宅家里会闷坏的。 谢欢盘坐在客厅的厚地毯上，手里攥着遥控器不放：「我不去。」 陆玺说：「我们就去附近的公园走一圈儿。」 谢欢眼睛盯着屏幕：「那都是老大爷遛鸟的地方，我不去。」 「不然去游乐园？」陆玺把谢欢从地上拉起来，「总之别在家里闷着。」 谢欢无语地看着他：「我都多大了去游乐园，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你多大？」陆玺笑着把谢欢摁进怀里，他最近特别喜欢这样做，谢欢的头髮很软，刮着他的脖子、喉结、下巴，特别舒服。 「二十五了！」谢欢嘆气，「即将步入中年。」 「那你等我几个月，我跟你一起变成中年大叔。」陆玺只比谢欢小三个月。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谢欢额头抵在陆玺的锁骨上，双臂向下垂着，人显得有气无力，「还记得我认识你的时候才二十岁，一眨眼，五年都过去了。」 「不对。」 「哪里不对？」谢欢不乐意动弹，低着头闷声问。 陆玺认真地说：「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才十九岁，那年夏天，你刚上大学。」 谢欢勐然抬头：「那时候你就认识我了？」他想了想，「哦是了，你说过是我的粉丝。」 那他们相识的时间就不对等了…… 「我第一次认识的，就是站在我面前的你。」 这时电影走向尾声，背景音乐响起，陆玺的声音穿透所有，就这么直接闯进谢欢的耳朵：「感觉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片我从来不会路过的樱花林，那条我从来不知道的林荫小道，以及高三开学那天撞见的，刚刚毕业的你。」 投影仪的光打在陆玺脸上，忽明忽暗，黑白字幕徐徐滚动，好似那年在他眼睫跃动的光点，记忆一下子被释放了出来。 谢欢盯了他许久，慢慢牵起嘴角笑出声：「是你啊。那个坐霸王车的高中生。」 这么算起来，他确实记得陆玺，他们就算认识六年了。 缘分果真妙不可言。 「嗯，是我。」陆玺说。 电影放映结束，谢欢顺手关了遥控器，转头又对上陆玺的目光，失笑道：「小学弟，我们高中应该也同校过两年，那时候认不认得我？」 陆玺诚实地摇头。 那时的他谁都不放在眼里，现在想想好后悔，原来他可以更早认识谢欢的。 谢欢觉得奇怪，两人好歹高中是一所学校的，正门就一个，进进出出几千次，竟然连一次都没碰到过？ 不可思议…… 他不死心地问：「哥高中还是个风云人物呢，你真没听说过我？」 陆玺顿了顿，反问他：「那你听说过我吗？」 「你？」谢欢忍不住笑，「你算哪块小饼干。」 真不是吹，高中时他在学校简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重要的是无人敢惹。 陆玺就不说话了，沉默了会儿，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学校看看。」 「现在？」谢欢拉开窗帘，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天上，时间不算晚，「行吧。」 回学校自然不是回大学，而是回去那所他们曾经错过的高中。 熟悉的街道，校门口的公交站台依然矗立。 ——春溪一中。 但凡染上些青春气息，平常的镏金楷书都变得活泼了起来。 周末下午，这里照常繁忙，街边小店挤着约会的小情侣，没穿校服也能看出是学生的模样。 只是面对面吃着冰淇淋都害羞地不敢看对方，不言不语，胜过千言万语。这样的青涩稚嫩，仿佛是校园限定。 陆玺见谢欢往冰淇淋贩卖机那里看，问他要不要吃一根，谢欢往上拉了拉口罩：「我一个中年大叔吃什么冰淇淋。」说完往校门里走。 春溪一中还是跟以前一样，每周六下午对外开放篮球场和足球场。 谢欢这身高打小就没踢过足球，别人不知道，反正在他上学那会儿，个子高的全打篮球，踢足球的男孩儿普遍很矮。 陆玺跟在他旁边，两人路过一片铁丝网，就听见篮球砸中玻璃板的声音。 「哐当——」 一个穿着9号球衣的大高个子喊道：「哈哈菜鸡！你们队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显然，没进球的那人是9号的对家。 9号开麦了，他的一群跟班也嚷嚷：「季哥说的对！你们二中校队就这菜鸡水平？之后的比赛还怎么打啊？哈哈哈哈——」 一中的死对头二中，谢欢记得他上学那会儿就是，没想到现在恩怨还没化解。 话里的意思，那9号是一中的，谢欢盯着他看了几眼，发现认识。 「走，看看去。」 眼看是要打起来了，二中的输急眼了，一中还不断言语羞辱，谢欢显然是想去凑热闹。陆玺反正就听谢欢的，陪他看热闹。 他们两个实在是太抢眼了，无论是身高还是气质，都超出在场众人一大截。所以当他们刚迈进球场的门，休息区围观打球吵架的学生都往他们这儿看过来。 「哇塞塞，一米八几的大帅哥诶。」 「还俩。」 「我只看到两个行走的衣架子。」 「话说这年头捂着脸不给看的，是不是明星？」 第100页 女生们又开始讨论他们是不是哪所高中的学生，看穿着好年轻好时尚呀。 「苏煦，你知道他们穿的鞋是什么牌子吗？」女生碰了碰前面的男生，「看着挺不错的，我想给我男朋友买一双做生日礼物。」 苏煦头都没回，一直目视着前方，在裁判的调解下，两支球队终于偃旗息鼓。 领头的9号骂骂咧咧下了场，苏煦笑着走过去，把手里的水递给他。 9号斜了一眼他，说：「没下毒吧你？」 苏煦俏皮地点头：「下了，就问你敢不敢喝？」 9号立刻一把抓过瓶身，吨吨吨喝完了，抹抹嘴道：「就没你季哥不敢的事儿。」 苏煦接过9号手里的空瓶，正要说什么，恰好看见朝这边走来的陆玺。 尽管帽檐压得低，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个人是他的表哥陆玺。不用猜，前面那个戴口罩的一定是谢欢。 苏煦就看着谢欢拍了下9号的肩膀，说：「季远，带我一局呗。」 一中篮球队帅哥酷盖多，这会儿围观的女学生不少，原本她们开相机是为了拍队长季远的腹肌照，结果谢欢摘下口罩的一瞬间，她们沸腾了。 「啊啊啊啊——」 「是谢欢啊！！！」 「我要告诉我姐，谢欢来我们学校了！」 「我手机呢？找到了找到了，密码多少来着……」 「救命，我不记得怎么开相机了！」 谢欢来就是为打篮球，早做好了被围观的准备，摘完口罩也不躲镜头：「学妹们好，我是你们的学长谢欢。」 其实男生中也有不少谢欢的粉丝，光篮球队里就好几个，推搡着往他身边凑：「学长学长，别忘了还有学弟啊！」 遇到正经粉丝，谢欢就极尽地展示自己优质偶像的形象，签名合影都可以有，对那些拍照的他也不阻拦，只是说：「答应学长，好看的照片可以分享，那种丑照只能私藏哦。」 篮球场愣是变成了粉丝见面场，就连隔壁二中的球员都过来要签名了。 苏煦和陆玺有意被众人挤到角落。 「没想到你的谢欢对着媒体不屑一顾，对待粉丝居然这么骚包。」苏煦轻笑了一声，「他现在就像只开屏的孔雀，哥你也不去管管？」 陆玺不满道：「你刚才跟那个9号说话，可不是这种语气。」 「好玩儿罢了，谁还当个真。」矿泉水空瓶「哐」地砸进垃圾桶，苏煦扭头说，「我先走了。」 两人就像不认识一样，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肢体接触，更没有一个眼神交流。 在苏煦离开后，陆玺走到了谢欢身边，也有人认出他了。 学生们太过热情，谢欢被挤了一下，后退不小心踩到了陆玺的脚。 「一起打球吗？」谢欢刚跟季远说好了，带他们玩一局。 陆玺回给他一笑：「好啊。」 他们两个年纪都不小了，跟一群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打球属实有些以大欺小，谢欢就说把陆玺编进二中那队去。 二中队长求之不得，一中队长倒不乐意了：「不成，陆影帝一看就是会打篮球的，我要他在我们队！」 谢欢给气笑了：「季远，你什么意思？我看着不像会打篮球的？」 季远「嗯」完，被谢欢弹了个脑嘣儿：「睁大你的眼睛再看看！」 季远心说：把我眼珠子抠出来贴你脸上，你看着也不像是会打篮球的啊。 谢欢确实长了张不会打篮球的脸。在场所有人一致这么认为。 除了陆玺，他在季远耳边说了句话，谁料这蠢孩子直接嚷嚷出来了：「打假球更不成！陆影帝，我不许你为了小叔叔给我们队放水，这种行为是可耻的！」 结果可想而知，最后球是打了，这蠢孩子在网上也火了。 标题：#春溪一中史上最正直篮球队队长# 当然，在这条热搜之上，最火的一条是： #陆玺放了一个太平洋的水# ☆、063 「单色，双色，还是三色？」老闆手上托着两个圆锥型的脆皮筒，「分别要什么口味？」 陆玺转头，对着不远处的谢欢举了举手机。 谢欢坐在公交站台的长凳上，看见陆玺招手，不情不愿地对着话筒说：「香草和草莓。」 陆玺对老闆说：「双色，香草和草莓。」 「两个都是？」 陆玺点头，老闆笑了笑：「好嘞。」先打好一支给他，然后送上第二支。 顺着老闆的目光看去，谢欢这会儿低着头，几个月没打理的头髮已经很长了，像他的主人一样安静，柔顺地窝在衣领。露着一点白皙的侧脸，谁看见都会心动不已。 「那你女朋友？怎么这么害羞呢？」 要是谢欢听到这话肯定要生气了，陆玺解释：「男朋友。」 「啊？」老闆以为自己听错了，明明是个小仙女来着。 陆玺没再说话，付了钱，拿着两个冰淇淋走到谢欢面前蹲下，递给他一支。 谢欢先咬了一口尖，然后才接过来，嫌弃地说：「就说这玩意儿甜死了。」 像那些从校园里走出来的学生一样，打完篮球的他们脱了外套，搭在肩膀上，一人举着一支香草草莓冰淇淋在路上走着。 谢欢嘴上嫌弃，吃得比谁都快。 回家必经那条樱花路，这个季节樱花不再开了，只有孤零零的枝桠。 第101页 其实六年前，他们见到的也只是树叶剪影，并没有看见一片花瓣。 谢欢心里有些可惜。 「明年三月再一起来。」陆玺走在他身边，慢慢地说，「那时候花都开了，一定很好看。」 谢欢愣了愣，他们明年还可以一起打篮球看樱花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但承诺约定最好不要轻易作下，万一…… 两人在树下站了一会儿，谢欢专注地出神，忽然手被抬起来，他没来得及躲，手指就被陆玺含进了嘴里。 「快点吃。」陆玺催促他，「冰淇淋都化了。」 满手都是，黏黏腻腻。 谢欢手里这是第二支，陆玺没吃留给他的。他皱了皱眉，一把将剩下的塞还给陆玺：「不吃了！」 红着脸向前跑。 臊得慌，大庭广众两个大老爷们舔来舔去，太难为情了。 「等等我，一起走。」陆玺跟着跑了起来。 谢欢还是喜欢以前，现在这人怎么甩也甩不掉。手使劲儿往衣服上蹭，却怎么都蹭不掉，黏死了。 「别跟着老子！」 夕阳下，他们就连背影都难捨难分。 之后这组照片就成了无数玺欢女孩的手机桌面。 相比那些嗑角色cp的粉丝，玺欢女孩的爱更加长久，多少年都陪他们走过来了。这里从无人驻足到宾客满座，她们是他们的见证人，更是他们的陪伴者。 * 身边人都察觉到了谢欢的变化，短短一个月，他变得比以前开朗了许多，不会动不动生气砸东西，就是小脾气小表情小动作更多了些。 甚至包圆圆觉得，她谢哥这样都不够爷们儿了。 唉，谢哥开心就好。 紧张的十一月终于到来。 谢欢跟剧组一起参加威尼斯电影节，这里气候宜人，阳光干净，微风吹拂，给了他不错的心情，同时为他送上人生中第一个影帝桂冠。 从上台拿奖到回到酒店，谢欢感觉自己简直要飞上天了。 后来跟着陆玺去了台北和厦门，居然真的又将两座奖盃收入了囊中。他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成为了三项影帝。 运气来的时候就像洪水泛滥，好像全世界都给他开了绿灯。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鲜花掌声，所有不喜欢他的人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不见。 短短的几天内，谢欢尝到了过去六年没有体验过的快乐，就是因为他成为了影帝，所以才能瞬间被人们认可。 记者通稿写的满天乱飞，谢欢的实力被夸到了天上。 可那些都是真实的吗？ 不全是真实的，至少有关他性格的夸赞太假了，他哪有那么和气好说话，勤奋刻苦倒是真的。 公司特地为谢欢办了场庆功宴，请了不少业界大人物给他捧场。 谢欢在娱乐圈待了六年，第一次享受到这种众星拱月的待遇，一群前辈围着他，夸赞他星途不可限量。 可不知怎的，他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些人就像是被人雇来的託儿，夸人夸得太专业，而且还是夸死不偿命的那种。 谢欢多喝了两杯酒，头有些难受，眼前忽然闪过陆玺的影子，他不自觉跟了过去。迷迷煳煳地，看到他们公司老闆钱忱也在，陆玺在和他说话。 「怎么没请谢欢最喜欢的那个孙导？」先说话的是陆玺。 钱忱无奈道：「我怎么没请？人家也得来啊！」 陆玺问：「他为什么不来？」 钱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说：「人家心高气傲，咱们这种专业吹嘘的场子，他怎么可能来。」 陆玺不悦道：「什么意思？」 「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可人家孙导是国内最有名的导演，多少演员求着要上他的戏。」钱忱喝了不少酒，说话开始没分寸，「谢欢？呵，一个不入流的影帝，谁看得上。」 当着外面那么些人，陆玺忍了忍：「我最后说一遍，谢欢是凭实力拿的影帝，你最好端正自己的态度，再这样乱说，别怪我让你滚出公司。」 钱忱扯了扯领带，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让我滚出公司？行啊，反正公司里的其他艺人我早玩腻了，唯独一个谢欢。这么多年了，我背了多久潜规则谢欢的锅，却愣是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上他的。」 「谢欢肯定不知道，他今天能够爬上影帝的位子，是谁在给他铺路。反正我这挂名老闆也当够了，不如今天大家说明白。我就直接告诉他，我表哥，也就是公司真正的老闆，惦记你谢欢的屁股。」钱忱完全酒精上头了，砸了手里的酒杯，凑到陆玺跟前，痴痴地笑，「我的好表哥，你觉得怎么样？」 钱忱这是喝疯了，陆玺毫不留情地把一杯红酒浇在他的脸上，冷声道：「你以后可以不用来了。」 陆玺开门就看见谢欢煞白着脸站在外面。 谢欢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可能是评委看他陪跑两年的份儿施捨了他一次，可能是这次提名的男演员都太菜，可能是他的演技确实担得起影帝的称号。 却唯独没想过，这个影帝是陆玺捧给他的。 「他说的是真的？」谢欢颤声说，「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陆玺道：「酒鬼的话能信？」 谢欢握紧拳头：「那你想上我呢？」 陆玺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第102页 谢欢抬手甩了他一个耳光，怒吼道：「你他妈居然……居然……」 陆玺居然想上他？那他这算什么？牺牲色相换来的影帝？ 可笑，太可笑了！他还一直把陆玺当媳妇儿，结果陆玺满心惦记着上他？ 陆玺上前抱住谢欢：「谢欢，我喜欢你。」 谢欢根本不听他说，勐然推开他，指着自己：「你喜欢我？你跟别人有什么两样？你喜欢的不过是这张脸！」 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谁还会喜欢他？他要是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那可真是白活了。 陆玺抚摸着谢欢的脸颊，眼神温柔而专註：「我承认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的，但我要只是贪慕你的美色，不会等到现在都没得手。我承认我喜欢你，那你呢？这些年，你把我当什么？朋友？对手？还是仅仅把我当成是同公司的艺人？」 谢欢怔怔地看着他：「我……」 没等谢欢说完，陆玺又道：「我的心思你不会看不出来，你既然还能处处依赖我，我就知道你心里也有我，所以我愿意哄着你，帮助你实现任何你想做的事。」 原来他已经习惯了依赖陆玺，而不是他想像中的陆玺离不开他，是他离不开陆玺。 再说他们做的那些事情，哪一桩哪一件不是昭示着他们的亲密关系？ 怎么可能还是朋友？早就不是朋友了。 窗户纸一下子被捅开，谢欢没办法立刻接受，又把脾气撒在陆玺身上：「谁要你去贿赂评委的？是不是连你也瞧不起我，觉得我这辈子都成为不了影帝？」 陆玺看着他微笑：「仅凭钱忱的一句话你就这样乱猜，你也不想想，我要是想贿赂评委，前两年干什么去了？不早就让你当上影帝了？」 陆玺说得很有道理，谢欢愣了愣：「你没骗我？」 「除了公司是我的，其他的我从没骗过你。」陆玺说，「不信等到电影上映，到时候自己看看，你的演技担不担得起影帝的身份。」 谢欢心里是愿意相信陆玺的，毕竟戏是自己拍的，好不好自己心里有数。 可陆玺还是骗了他…… 「谢哥，原来你在这儿呢。」包圆圆匆匆跑过来，「好几位导演都在找你，说是明年有新戏找你拍，你快去敬几杯酒啊。」 谢欢迷茫地看了眼陆玺，陆玺推了他一把：「去吧，相信自己，也相信我。」 还能相信吗？一个骗过他的人。 谢欢在心里问自己。 ☆、064 「真是好一出深情告白。演戏演到分不清现实了？啊？陆影帝？」 若不是谢欢刚离开，陆玺肯定忍不住将面前烂醉的钱忱痛打一顿。 李柏宇闻声赶来，在陆玺的示意下关门，站在门口守着不让人靠近。 陆玺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那会儿谢欢打得他出了血。 「刚才的话不是开玩笑。」他忍着对钱忱的怒气说，「你以后都不要出现在公司了，我也懒得再管你了。」 钱忱反问道：「你管我？你管过我吗！曾经你把我从泥里拉起来，然后转头就走，再也不管我了。」 「我也是你的弟弟，你为什么这么偏心？你偏心苏煦就罢了，为什么一个谢欢你也这么上心？」钱忱忽然怪笑起来，「你就见过他一面，就一见钟情了？还真把自己当情圣了，用谎言筑造的童话城堡把他藏起来？跟他玩校园纯情那一套？幼不幼稚？可不可笑！」 钱忱又说错了什么？他说的全是事实。 谢欢喜欢的本来就是自己的谎言，如果这张伪善的面具再被揭开，他就什么都不剩了。 一直被自己故意忽略的事情，就这么被钱忱说出来，陆玺心里气极了，抬手将桌上的东西扫落：「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他瞪着钱忱，戏嚯道，「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外面那些烂帐。」 陆玺只是这么一提，并没有打算现在翻旧帐。 一来场合不对，因为这些事大吵大闹，白让外面人看了笑话。二来他们到底还是表兄弟，他身为大哥，总要给弟弟留点面子。 「钱忱，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陆玺的忍耐到了尽头。 钱忱却没听进去几分，身体软软地靠在墙上笑。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陆玺看了眼来电显示，拉开门出去，李柏宇立马跟上，被他喊住：「你去盯着点儿谢欢，别叫那些人把他灌醉。」 「是。」 李柏宇是陆玺的秘书，肯定什么都听陆玺的，但他还是去晚了，他到的时候谢欢已然是醉得不轻。 包圆圆和孙小梦一个替他挡酒，一个从他手上抢下酒杯，场面够乱了，偏偏谢欢还嫌不够乱，见一个人就抓着人家碰杯。 「谢哥，松手。」包圆圆从谢欢手里解救了一位导演，连声跟人家道歉，「对不起啊，我谢哥他喝多了，您请您请。」 好不容易稳住谢欢一会儿，又不行了，一米八四的爷们儿倒下来，包圆圆扛不动啊。 好在李柏宇过来帮了她一把，他架起谢欢的一条胳膊：「先把谢先生扶到休息区。」他又指挥孙小梦，「你去弄杯醒酒茶来。」 「诶，好。」孙小梦推开了酒杯，对面前的大肚导演说，「抱歉抱歉，下回有机会再让谢哥跟您细聊。」 三个人忙活了半天，终于把闹腾的谢欢给安置下来了。 第103页 醒酒茶的效用没那么快发挥，谢欢先前就喝了不少，这会儿因为心里憋着事又喝了不少，头疼得厉害，脑子不清醒，看谁都是重影。 「李秘书？」谢欢靠在沙发上，指着眼前的一个影子喃喃道，「你也是他的人？你们都是……」 不明真相的包圆圆和孙小梦都懵了，谢哥说什么呢？谁是谁的人？ 「骗我……都在骗我。」连带包圆圆和孙小梦，谢欢现在全都不相信，「为什么要骗我？！」 两人被他吼得吓一跳，纷纷向李柏宇求助。 「李秘书，谢哥这是怎么了？」包圆圆刚才就发现谢欢不对劲儿了。 孙小梦也说：「没见过他喝这么多酒，怎么拦都拦不住。」 李柏宇没有回答，只是向外面看了一眼，陆玺打电话还没有回来。知道全部真相的他只觉得谢欢可怜，这才是一点儿，仅仅是这一点谢欢都承受不了，那以后……他想都不敢想。 希望老闆能永远瞒住谢欢，不然依照谢欢的脾气，闹起来大家都不得安宁。 谢欢吼完抬脚踹了几下桌子，没力气了才安生下来，李柏宇不敢说什么，只能由着他。却不想才安生了没一会儿，谢欢又从沙发上爬了起来，身体不稳地向前倒去，死死地勒着抱住他的人的脖子。 「陆玺，你个王八蛋，你敢骗老子！老子把你当朋友，真心对你，你居然只想睡我！」 陆玺打完电话回来，谢欢看见他眼睛都红了，有恨也有怒，照着陆玺的肩膀就咬了上去。 宴会上的人几乎都散了，陆玺轻抚着谢欢露在空气中的一段脖颈，挥手将身边的三个人也赶走：「谢欢交给我。」 等所有人走了，陆玺把谢欢拦腰抱起，凑近他脖子喷洒热气：「你把我当朋友？什么样的朋友？」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朋友！还能是男朋友？就你那么骗我，老子才不跟你好。难为你一公司老总，纡尊降贵看上我，费尽心思给我铺路，是我不知好歹！」 陆玺刚上大学那会儿还是个为生活发愁的穷学生，现在人家梦想事业两开花，就他混了这些年，还是个靠脸吃饭的废物。 谢欢心里少不了有些嫉妒，咬牙切齿地说：「明明我比你出道早，凭什么你是靠实力，我就是靠脸？现在我又开始靠你了，真是好笑。」 醉酒的谢欢话很多，还爱咬人。他白嫩的肌肤透着诱人的红，从脖子到耳朵，又软又烫，陆玺爱不释手。 谢欢揪着陆玺的领带，将他的脸细细打量，声音难以形容地撩人：「凭什么同样是男人，你却想要上我？」 陆玺微笑着问他：「那你想怎么样？」 「老子要上你！」谢欢从陆玺怀里挣脱，将他推到倚靠桌子，因为冲劲儿太勐，桌上的香槟红酒碎了一地。 谢欢恶劣地笑：「怎么样？你愿不愿意？」 「自然愿意。」 没想到陆玺这么痛快，谢欢顿了顿，才说：「那好，把裤子脱了。」 「在这里？」陆玺无辜地看着他，「我的第一次，你就这么对我？」 见四周无人，谢欢壮着胆子摸了把陆玺的屁股：「行，楼上就是酒店，我们去开一间。」 ☆、065 酒店昏黄的灯光打在脸上，谢欢终于清醒了点，自己说过的话开始在脑子里循环播放。 ——他要上陆玺。 不仅这句，包括陆玺和钱忱的对话，什么叫「陆玺惦记他的屁股」？ 合着那俩人费尽心思把他搞到安华，想的就是这个？ 妈的，两个狼狈为奸的混帐东西！ 陆玺捧着谢欢的小腿，才要亲上去，就被他一下子踹开：「滚开！你和你的好表弟合起伙来算计我，背地里还嘲笑我，你们两个缺德玩意儿，我他妈……」 陆玺凑上去堵住他的嘴：「别骂我了好不好，我是真的喜欢你。」说完接着吻他。 谢欢虽然有些情动，但也没忘记耻辱，他用力推开陆玺的脸：「喜欢我这么算计我？不喜欢你还不得把老子弄死！」 「我就是自己死了也捨不得你死。」陆玺哀求地看着他，「小欢，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谢欢还不解气：「小你妈的小，老子比你大，你也敢这么叫我！」也不管谁上谁了，爬起身就打算走人，「你不滚我滚，老子再也不想看见你！」 「别走。」陆玺从背后抱住他，「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当我傻？你现在低声下气留我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跟我上床吗。」 陆玺硬着头皮解释：「不是，我没有，我没这么想。」 谢欢撇了撇嘴：「哦？那你是怎么想的？你是想在上面？还是想在下面啊？」 「我……」才说了一个字，他就被谢欢推到了墙上，疼痛刺激得他闷哼了一声。 「你以前弄过别人吗？」 陆玺垂眸说：「没有。」 「骗子的话，叫我怎么相信？」 虽然是质疑，但谢欢的语气已经不再生气了。陆玺心里悬着石头终于落下。 好在谢欢只知道了一点，好在一切都还有补救的余地。 陆玺了解谢欢，不是致命的问题，只要对他装装可怜服服软，再让他把脾气发出来，他最终还是会选择原谅自己的。 谢欢喜欢看陆玺对自己低眉顺眼的样子，更喜欢看他眼中含情地伺候自己。 第104页 就在陆玺舔遍他之后，谢欢终于忍不住翻身将人压住：「你怎么不能收敛一点，成天就知道勾引我。」 「那我成功了吗。」陆玺低笑着问。 陆玺的目的达到了，谢欢一点儿都不生气了，现在他就想干陆玺。 今天这事也是个契机，从前两人该做的都做了，每次到最后一步点到即止，因为谁都不敢先迈出那一步。 谢欢那时总想着，都是男人，平时爽爽就完了，只要他没进去，陆玺就还是干净的。以后被人扒出来这茬儿，陆玺可以拍着胸脯，堂堂正正地否认他不是同性恋，他的未来就不会有影响。 现在谢欢知道了，陆玺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影响，也不用担心未来，陆玺就只想着要上他，那他之前都在担心个屁啊！ 谢欢忍了多久，陆玺就忍了多久。他能感受到谢欢心里的抗拒，所以到临了却还是选择撒手，他不敢强迫谢欢，生怕惹恼了他就彻底失去他了。 但是今天，两人都不再克制，压抑已久的感情如潮水般喷薄而出。 究竟是谁先被淹没，谁最先沉沦…… 反正那个人绝对不会是自己。 「小欢，怕不怕？」 谢欢艰难地扭动身体，听见陆玺抚慰的声音，当即回道：「该怕的是你吧！我的本事，你还没见过。」 陆玺轻声一笑，在他耳边厮磨：「那今晚就让我见识见识。」 ☆、066 「他们今晚怕是不会出来了。」 酒店对街，一辆黑色跑车上靠着两个人。 宁渡低头看表，刚说完这句，就听见车门被沈齐甩上。他笑了笑，跟着钻进车里。 沈齐没有发动车子，用力砸了下方向盘，嘴里挤出两个字：「钱忱！」 在庆功宴开始之前，沈齐和宁渡就去找过钱忱，把他冷嘲热讽了一顿，故意激他跟陆玺离心。没想到钱忱脸也翻了，说也说了，却全是些无关痛痒的话。 就那些小打小闹，陆玺圆起谎来还不是轻而易举。 「我早说过，靠那个废物成不了事。」宁渡头歪在座椅上，「真要看陆玺的好戏，我们自己跟谢欢开这个口，不是更快吗。」 沈齐看傻子一样看他：「自己开口？你不如直接告诉谢欢，我们早就知道陆玺是什么货色了，就等着看他笑话呢。」 实际上，他对戏耍谢欢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不是陆玺上次做得太过分，他甚至不会去拆陆玺的台。但现在陆玺不仅惹了他，还一点悔意都没有，那就要让他付出代价。 宁渡一听就摇头：「不行，还是算了，得罪谢欢就是得罪梁翊。」他忽然想起来，「梁翊不是早就回来了吗？怎么他现在不管他小叔叔了？他能容忍陆玺那么骗他？」 「你没看群里的消息？」沈齐瞥了他一眼。 宁渡这些天忙得都没看群，他打开手机，翻到一条群主@所有人的消息。 「梁翊这些天就在忙活这个？」看完那条消息的内容，宁渡猜到了大概，却还是不敢相信，「就为了一个什么……林医生？」 「这段时间新鲜劲儿还在，我哥他暂时顾不上谢欢。」但不可能永远顾不上，亲人和情人，孰轻孰重，梁翊不会分不清。 宁渡打了个哈欠，满脸困意地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就坐在车里干等着？他们还不知道在酒店里干什么呢。」不是自己的仇，他当然不着急。 沈齐拧开钥匙，低沉地道：「不靠我哥，我也一定会让陆玺后悔。他不该惹我。」 宁渡倒不觉得沈齐是在放大话，沈齐的为人手段圈子里无人不知，跟他表哥梁翊一样狠辣。甚至梁翊比起沈齐来还有不足，梁翊太直了，只知道从身体上打击对手，而沈齐是杀人诛心。 到了第二天，沈齐接到谢欢的电话，问他梁翊住哪儿。 「知道了。」谢欢挂了电话，把地址报给司机。 谢欢刚从酒店逃出来，身体像是要散架了，打的破计程车还颠得要命，那里再疼，他也只能咬牙忍着。 陆玺，老子跟你没完！ 回想起昨晚，谢欢真恨不得弄死陆玺那个王八蛋，他居然真敢…… 事后还让自己等他回来？呸！老子等你个鬼！ 昨晚的帐早晚要跟他算。 「到了。」司机开始打票。 谢欢结了钱下车，有些傻眼。 居然直接就到公寓楼下了，梁翊这住的什么地方，计程车都能开进来？ 不过他没想太多，上去直接按门铃。 门开得倒是快，梁翊跟五年前比，个头明显高了，脸也脱了稚气，完全是副英气逼人的男人模样。 「怎么是你？」 那难掩的失望与烦躁，把谢欢这做叔叔的慈爱之心打得七零八落，他推开梁翊往里闯：「不欢迎啊？回来这么久也不知道找我，还要我这个做长辈的主动来拜访你？」 梁翊烦躁地抓了抓头：「不是，我最近有点忙。」他回来那天谢欢还在国外领奖，但他没提这茬儿，去厨房给谢欢倒水，「还没恭喜你拿了影帝，但我最近真的有事，你能不能先回去，不要给我添乱了。」 「我给你添什么乱了？」谢欢一听气炸了，杯子往地上一摔，从沙发上跳起来，「你翅膀硬了，还是胆子肥了，敢跟我顶嘴？是不是还要动手打我啊！」 第105页 这一动就扯到了伤口，谢欢疼得眼泛泪花：「现在就连你都敢欺负我了。」 「我哪敢啊。我不敢。」 谢欢可怜得像只小猫，梁翊终于发现不对劲，过去把人扶好：「怎么了这是？被爷爷打了？还是腰又疼了？」 谢欢能跟他讲实话才怪，颐指气使道：「犯得着你管。去，给我做点吃的。」 梁翊无奈地站起来：「行，吃什么？我去做。」 「就海鲜粥吧，做完了去药店买盒退烧药。」 梁翊才问了句「是不是发烧了」，谢欢瞬间又炸起来了：「让你去就去，问这么多干什么！」 谢欢不知道自己发没发烧，那是陆玺说的。他得吃药，得赶紧好起来，不然怎么报昨晚之仇。 梁翊自己心情也不好，做完粥出去买药了。他前脚走，后脚就有人登门。 屋子里只剩下谢欢，但显然他并不想去开门。他没地方去才躲到梁翊这里的，万一来的人是陆玺，那他躲了不是白躲。 门铃声不算急，响完一阵那人才又摁。可这样反反覆覆，谢欢也受不了了，手里的粥碗都没放下就趴在猫眼上看。 陌生人，不是陆玺。 「找梁翊？」谢欢拉开门，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打量站在外面的眼镜男。 那人不说话，谢欢又开口道：「你是哑巴？」 「我找梁翊。」 「进来吧。」谢欢慵懒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窝进沙发里，一条腿搁在茶几上，继续喝粥。 两人沉默了会儿，谢欢突然开口：「我好看吗？」从进门就盯着他看。 那人又不说话，谢欢放下碗，凑近打量他：「闷得像块木头，长相，气质，没有一样比得上我，真不知道梁翊喜欢你什么。」 听沈齐说梁翊看上了住在他对门的医生，说是那人戴着金丝边框眼镜，斯文儒雅，怎么他瞧着就是一副呆样？进了门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 那人似是想辩驳，谢欢抓着他的反应不放：「怎么？说了你两句，不服气了？」 又是一阵无语。 谢欢被他这态度气得不轻，翻出手机想给梁翊告状，结果刚开机，陆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在哪儿？」 不小心按了接听，谢欢扯着嗓子吼了句：「老子在哪儿用得着你管。」 「别闹了，你身体不好，别在外面乱走。」陆玺就出去买个药的工夫，回到酒店人没了，打电话打到现在才开机，他怕谢欢厌烦了他，更怕谢欢出了什么意外。 「你他妈身体才不好！」他倒真敢说。 谢欢挂了电话，继续关机。另一边，陆玺根据谢欢的信号定位，很快找到了这所公寓。 和梁翊在单元楼狭路相逢，两人都不算意外。 「一大早的，真他妈晦气。」便利袋被梁翊攥得沙沙作响，里面装着刚买回来的退烧药。 陆玺受了梁翊一记白眼，自当年一别，他们对各自的厌恶有增无减。两个自大又狂妄的人撞到一起，註定水火不容。 「怎么五年不见，您还真成影帝了？」梁翊说起话来阴阳怪气，「心眼长了一堆，个头倒是一点儿没长。」 梁翊就差跳起来说陆玺是矮子了。 陆玺笑了笑，四两拨千斤地给他打回去：「我好像也没看到你的长进，总是拘泥于一些没用的东西。这五年你应该过得不错，在部队里以蛮力称霸，应该没人比得过你。」 这话是骂梁翊，五年了一点脑子都没长。 梁翊不是没有脑子，只是相比之下，能用武力解决的问题就懒得费神，所以他才瞧不起陆玺这种耍阴谋诡计的。 当初梁翊瞧得上陆玺，因为他的身份家世，还因为他的谈吐像个人，就想把他拉拢到自己的麾下。倒不是十几岁的少年还在中二期，而是他们这种出身的孩子，生来就是会拉帮结派的。 可恶的是陆玺居然拒绝了，言语中还表现得瞧不上樑翊。 他梁翊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无视讽刺过？ 所以这梁子不结也得结，说起来都是陆玺自找的！ 梁翊扔下手里东西，上前扯起陆玺的衣领，刚想一拳揍上去，又想起什么似的，松开了他，低笑起来：「你是来找谢欢的吧。」 陆玺果然变了脸色，梁翊更得意了：「所以你干什么要激怒我？我小叔叔可疼我了，他要知道你这么侮辱我，肯定恨死你了。」 「你想要什么。」陆玺平静地问道。 「我梁翊要什么没有？」梁翊勾起嘴角，指尖用力戳在陆玺的心口，「你才要想清楚自己要什么，按照当年的约定，我什么都没跟谢欢说，但是现在，看我心情。别惹我，否则我现在就能让你玩儿完！」 陆玺不受威胁，他看了眼梁翊，哼笑一声道：「你要什么都有？包括那个林医生？」 「你敢——」 「你最好不要打断我。」陆玺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继续道，「说实话，在你回春溪之前我还是有一点担心的，但现在出现了个林医生，我忽然就一点烦恼都没有了。」 梁翊捏紧了拳头，陆玺故意问：「你想在这里听我说为什么吗？」 打脸要不要来得这么快，梁翊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坐了过山车，他愤恨道：「行，算你厉害。我闭嘴，但你的嘴也给我闭严实一点。」 第106页 梁翊捡起地上的袋子走进电梯，陆玺跟着走进来，被他推了出去。 「我可没答应你可以进我的房子。」他警告陆玺，「不想谢欢知道你跟踪他，就给我滚远一点。」 陆玺眼看着电梯闭合，嫌恶地拍了拍被梁翊碰到的手臂。哪怕看在谢欢的面子上，他也无法跟梁翊好好说话。 那个莽夫，还真是让人看不顺眼。 ☆、067 沉默的罅隙门被推开，是梁翊回来了，拖鞋都没换就急匆匆跑过来，对着他的心上人殷勤问候。 那人却没搭理他，起身往外走。 梁翊赶紧去追人，才追到门口，谢欢把碗砸了过来：「梁翊，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你还管不管我了？」 进门就顾着哄心上人了，把他这个小叔叔放在哪里？那眼镜男也是矫情，在梁翊面前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低着头就走。他是扇他耳光了，还是暴揍他了？ 「小叔！」梁翊头疼地要炸开了，林凡好不容易才来找他，「不是说不给我添乱的吗？你又搞什么？」 谢欢冷哼道：「我搞什么？你去问问你媳妇儿搞什么！见到长辈还敢摆谱，进门连人都不会叫，我说他了，还给我撂脸子，能耐了是吧？」 「我一时跟你说不清楚。」谢欢挡着门，梁翊不敢推他或是拉他，急得原地转圈。 谢欢撇撇嘴：「那就慢慢说，我看你今天敢走！」 对门轰隆一声关上了，像是把梁翊的心也给关上了，然后谢欢就开始在里面噼里啪啦放鞭炮，关键时候手机也叮叮咚咚乱响一气。 妈的，全是陆玺发的消息。 不给进门就骚扰他是吧？ 梁翊不耐烦了，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上来上来，赶紧把他带走。」 再由着谢欢这么闹下去，他可能要打一辈子光棍。 「把谁带走？你刚才给谁打的电话？」谢欢好奇地看着梁翊。 话音才落，门被敲响，打开一看—— 「梁翊，你胆子不小，连你叔叔都敢忤逆，还把这个人带回来，你是反了天了！」谢欢指着陆玺，骂着梁翊，谁能想到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搞上的，连电话都有了。 陆玺避开门口的碎瓷片，想靠近谢欢，谢欢看都不看他一眼，直往屋子里钻。 他现在腿根子还疼着，陆玺识相的话就不要过来。 陆玺还真就不识相，就跟在后面劝他：「小欢，你还发着烧，不要胡闹，跟我回去。」 虽然他火气大得一点儿不像，但他居然真的发烧了，被陆玺做到发烧？这要是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做人。他都打算闭口不谈了，陆玺居然还敢提？ 谢欢随手抓起桌上的杯子砸过去：「我这样是谁害的？你还有脸在这里说！」 偏偏拿起的是先前摔豁口的那个杯子，陆玺还没躲，额头被砸出了血，谢欢瞬间愣住了。 这时候只有梁翊开口：「两位影帝，你们的矛盾自己解决，我还有事。」关门前再次强调，「请不要再来打搅我了！」 看见陆玺额头流下的血，谢欢慌了，赶紧在梁翊家翻找药箱。 陆玺从背后抱住他的腰，任凭他怎么挣扎都不撒手。 谢欢问：「你干什么？」 然后就传来陆玺委屈的声音：「让你出气。」 谢欢转过身，死死地盯着他。 陆玺说：「我知道你喜欢我，只是不服气上面的人是我。」 「知道你还……」估计连套都没戴，不然他也不能这么不舒服，还发烧了。 陆玺更加用力地抱住谢欢，在他耳边低吟：「可昨天，是你咬着我不放的。」 思绪翻滚，那些荒唐下流的言语，确实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他还不许陆玺这样那样，非得按照他的心意动才行。 得亏是陆玺，换了别人…… 没有别人，只有陆玺。别人要是敢碰他一根手指头，他早就杀了对方了。 他就是喜欢陆玺，喜欢到陆玺怎么弄他都行，这次在下面就在下面吧，谢欢实在是没力气了，整个人瘫软在陆玺怀里：「反正我什么都不如你，我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本以为找了个媳妇儿，结果自己成了人家的媳妇儿。没他高没他壮，长得也没他凶，估计在谁眼里自己都是那个受吧。 谢欢气到大腿抽筋，忍不住嘶啦地叫起来。 陆玺把人哄好了，在车里给他按摩，边说：「别生气了，我以后都听你的。」 谢欢寻思自己现在也没要求他什么，就问：「什么听我的？」 「戴套。」昨天两人做得又凶又急，进去了才发觉没戴套。 谢欢心想：气死我算了。 虽然他昨晚在床上没打过陆玺，但陆玺轻易也不敢动他，最后那人委屈吧啦地掉了一串眼泪，说自己要死了之类的话。 谢欢一时心软点了头，本来他就喜欢陆玺，就见不得陆玺哭，可谁知那人一进去就又生龙活虎了。 不生气？ 谢欢要气死了！ 这会儿他们正在回家的车上，开车的人不用说，是陆玺的秘书。 反正谢欢都知道了，陆玺也不再隐瞒：「李柏宇是我的秘书，以后有事我不在你可以叫他做。」 「我平白无故能叫他做什么？」小娇妻摇身变霸总，谢欢心里还没越过那道坎儿，话一出口就是怼人，「我又不想骗谁，犯不着喊个帮手。」 第107页 李柏宇是个机灵的人，看了眼后视镜道：「谢先生误会了，陆总他并没有骗您，隐藏身份只是不想外界的人造谣。您也知道，现在的人为了赚钱什么都做的出来，陆总为了保全自己和您的清白，不得不这样做。」 道理谢欢都知道，但他还是哼了一声。 李柏宇又立马说：「不过说到底，我们对您隐瞒了实情，还是应该向您道歉。」他认真地说了句，「对不起。」 本来这事儿也不算大，再计较就显得自己小气。 「以后做人敞亮点儿，至少对自己人，没必要瞒东瞒西，我又不像谁是大嘴巴。」一说大嘴巴就不得不提沈齐，谢欢承认自己这句是在内涵。 李柏宇知道谢欢不生气了，同时自己又要涨工资了。 后视镜里，老闆对他点了点头，表示对他刚才表现的认可。 把两人送到家，李柏宇就走了，谢欢还不忘提他一句：「你那秘书挺会说话的啊，在车上我都没法儿顶他。」 陆玺乖顺地说：「那你现在顶我，我随便你骂。」 「谁有工夫骂你。」谢欢躺在沙发上，家里的猫就围了过来，他一个一个摸过去，抬头看见陆玺盯着他，「干嘛？没事做做饭去，在梁翊家那碗粥都没喝完，饿死我了。」 陆玺拿了个抱枕垫他腰后面：「想吃什么？」 「海鲜粥。」谢欢帅气地把抱枕抡出去，他才没那么娇气，他不需要这玩意儿。 陆玺另拿了一个给他垫，提醒他：「你发烧不能吃那个。」 谢欢立刻坐直了：「谁说不能的？我侄子就给我做了，他还能害我？」 「那是他不知道你身体不舒服，否则他就是害你。」 陆玺小心地将他放倒在沙发上，抱枕给垫上了，毛毯也给盖了，就是不许他喝海鲜粥。 这么看着陆玺倔，越倔还越可爱了，谢欢心被戳了一下，这么关心在乎自己的小媳妇儿上哪儿找去。 谢欢满足地舒了口气，戳了戳陆玺额头上的纱布，口吻竟是哄着他的：「小心肝儿，你能不能乖点？哥现在就想那一口，你不给做是要馋死我吗？」 陆玺低头亲了他一口。 谢欢喉结滚了滚：「什么意思。」 陆玺又吻了下他的喉结：「还馋吗。」 「明知故问。」谢欢现在简直心痒痒，身体的感觉很诚实，下面撕裂的痛也挺诚实，他扭过头说，「反正今天不行。」 陆玺理解地说：「等你好了。」 「下回换我在上面。」谢欢又赶紧补充，「别想岔了，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什么姿势。」 陆玺表情有些为难：「我不想让你累。」 谢欢说：「我不嫌累。」 陆玺又说：「可我会心疼你。」 「谁他妈要你心疼。」他算是看出来了，陆玺这小子就想一直做一呗，哪有这个道理。 陆玺看了谢欢一眼，期期艾艾地说：「昨晚你自己说的，你腰不好，叫我慢点。」 这种狗屁床话陆玺还敢拿出来显摆，谢欢就是说了也会不承认自己说过。 刚才谢欢心里还想着，以后怎么疼他宠他，现在陆玺这一张嘴脸，不仅把谢欢气得性致全无，甚至还想给他两脚。 陆玺最后就熬了锅白粥，清淡寡味的，吃得谢欢白眼直翻：「又没得什么大病，连口吃的都不能顺心，以后还得了。」 陆玺心里乐得不行，谢欢说他们还有以后。 他讨好地给谢欢揉腿：「以后你想吃什么我都会做，所以为了方便照顾你，我是不是可以直接搬到你家来住了？上个通告刚结束，咱们应该有一阵子歇的，我每天喊你起床好不好？」 「早就不抽筋了，放开。」谢欢吃完开始玩手机，然而心思早就被陆玺说的同居生活给勾走了。 谢欢算是个思想传统的人，他想那事儿都干了，他和陆玺就算不谈夫妻，男朋友总是吧。结婚什么的，目前在国内不可能实现，同居还是可以的。 脑子转得飞快，剎都剎不住。 陆玺没得到回答，又问了一遍。 谢欢瞬间停止了发散的思绪，他觉得自己直接说会显得很猴急，好像他多么迫不及待似的。 于是张口就是一句荤话：「相比喊我起床，我更想听你叫.床。」 然而纯情小奶狗早被他训练得百毒不侵，脸皮红都没红一下，甚至微笑和善地说「好」。 谢欢喜欢乖的，但这也太乖了，什么都说好，丫的就不能反抗一下下嘛。 谢欢拧了下眉，故意说：「你要拒绝，我也没意见。」 陆玺抱住他蹭：「什么都听你的。」 谢欢心里明白得很。说谎，上了床你就不听我的了。 小妖精一哭一闹，到头来还得他让，谁叫他谢欢是真正的不会哭哭啼啼的男子汉呢。 ☆、068 陆玺最近过得可谓是春风得意。 他之前制定的计划走完了全部——通过短暂的疏离，让谢欢体会到孤独无助，最后选择原谅自己。 没有人会因为一个眼神懂他想说什么想要什么，没有人会在他心情低落时抱着他哄着他，没有人会用那种万分崇拜的态度对待他。 而这些，从前都是陆玺在做。 谢欢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忽然某天那个人不再这么对他，他心里的失落可想而知。 第108页 陆玺花了六年时间把自己打造成谢欢的「绝无仅有」，谢欢怎么可能真的离得开他？ 所以美人图剧组杀青那天，他只要流露出一点点的悲痛，前面十个月的疏离就都是他刻意隐忍的表现，谢欢只会更加觉得自己错了，更加觉得自己伤了陆玺的心。 之前的冷漠刺激到了谢欢，和好之后，他必定会倍感珍惜。 尽管这样的情绪不会持续太久，陆玺还是会开心一会儿，好像谢欢真的爱上了他。 制定计划的人清楚他要的结局，知晓事情的走向，比所有人都要头脑清醒——谢欢爱上的不是他，是假象。 但那又怎么样？陆玺更加清楚，他爱谢欢，只要谢欢在他身边，他就可以装一辈子。 玻璃花房接受太阳的直晒，储藏了阳光和暖意，陆玺上午就拉着谢欢坐在里面了。 他们在等一场雪，等今年的初雪。 谢欢起初说陆玺娘们唧唧的，俩大老爷们谈恋爱整这齣幼不幼稚？可事实呢，他还是陪着陆玺坐在花房里一个上午。 谢欢骨子里还是喜欢这一套的，面子上推脱是惯性，只有陆玺能看到他的内在。 所以，应该说是陆玺陪着谢欢。他才是真正不喜欢这些的人，只是因为谢欢，他什么都可以喜欢。 雪花纷落，陆玺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缺，手伸在半空中说：「我接一片送给你好不好。」 谢欢很是煞风景地开口：「你就不能送我点值钱的东西？」 谢欢是一个说俗也俗，说不俗也不俗的人。 他觉得恋人之间无论送什么总是有纪念意义的，一片雪花没多久便化了，留不住，不是个好兆头。 然后就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银行卡，上笔合同的款项刚到帐，谢欢大方地说：「这是哥的全部身家，都给你了。」把钱上交更是有特殊意义。 陆玺愣了一下，没有接，他说：「我不要钱。」 想起陆玺现在的身家，这点钱在他眼里就是毛毛雨。 做完理解题的谢欢明显不开心了，「哦」了一声，把卡揣回大衣口袋。 他们站在花园里的一棵树下，细雪斑驳，不曾将它全数覆盖，枝头轻晃，落下少许积雪，陆玺抬手替谢欢挡了。 谢欢抬头看着陆玺的手心，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 「我不要钱。」陆玺对他说，「我要你就够了。」 恋爱的酸臭味。 谢欢自己都受不了了，扯了扯脖间的红色围巾说：「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浮躁。」 围巾是陆玺妈妈送他的，很长一条，谢欢围的时候没想太多，就随便两下搭在颈间，以至于垂下的长度很长，陆玺凑近拉到自己脖子上绕了绕，竟然也够了。 「那你管管我。」围巾将他们捆绑在一起，陆玺贴着谢欢的额头，在寒冷中感受彼此的温度。 陆玺说：「我想一辈子在你身边，跟我结婚吧。」 温柔浪漫的情话陆玺特别擅长，谢欢当时没放在心上。 他习惯了恋爱的感觉，品尝到了甜蜜的滋味，除了偶尔争夺上位失败，其他的，没有一点不是谢欢喜欢的。 陆玺真的十分适合他。 谢欢感激地想，上天对他真不赖，为他创造出了陆玺这么完美的恋人。 陆玺在任何时候都是顺着谢欢的，也有例外——做.爱的时候。 刚开始在一起他还能控制，然而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纵容只会滋生贪婪，欲望只会越放越大。 所以陆玺时常是边哭边操谢欢，他像个不想长大的孩子，把眼泪当武器，谁叫谢欢就吃这套。 陆玺承认自己无耻，但他又对自己说：「我没办法，我只能这么做。」 他总是搞不懂谢欢，明明知道在这件事上扭不过自己，还是每次都在床上挣扎一番，最后妥协。 陆玺怎么会懂，他觉得他为谢欢做尽所有事情，在同意接受他的那一刻，谢欢理所应当成为他的所有物。 陆玺在这方面实在不够理智，他表面上给了谢欢无限自由，实际上却在控制谢欢——筛选一切他认为可以出现在谢欢身边的人，安排每一场谢欢出席的公演活动，谢欢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在他的掌控之下。 谢欢对此一无所知，还笨到自己圈住自己——陆玺对他太好了，他能为陆玺做得不多，陆玺好像只需要他的身体。 无数次的顶撞后，谢欢发现脸下的枕头湿了，不知道是生理的泪水，还是因为心里难受。 他总在床上想起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却是第一次流泪。 因为刚才，陆玺将一枚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说：「我们去国外结婚好不好。」 陆玺很认真，谢欢一直以为他在开玩笑。 「答应我。」陆玺说，「我最近每天都在想这件事。我想你能永远在我身边，我能把我所有的都给你，我会将你的名字刻在心上。」 其实谢欢到现在都不明白，陆玺为什么这么喜欢他？他有什么值得陆玺喜欢的？ 可能就是这副皮囊这张脸。 ——一见钟情。陆玺就是这么说的呀。 他喜欢陆玺却花了好久，他不会轻易接受一个人。 谢欢承认自己是大少爷脾气，陆玺是对他最无限宽容的一个，天上的星星只要他要，陆玺都能为他去摘。 第109页 而他呢？他能为陆玺做什么？ 这么说可能有点难听，但却是事实——他只能在床上给陆玺满足。 难得一次，谢欢乖乖的，不闹着要在上面，被陆玺吻着抱到床上。 彼此脱了衣服，陆玺伸手去拉床头柜抽屉，听见谢欢说：「今天别用套了。」 「什么？」陆玺手僵在那里，疑惑地盯着身下的人。 谢欢将头偏到一边，小声嘀咕：「你不是说那样更舒服……」 陆玺低头吻住谢欢的耳垂，然后是他的脖子。 谢欢闭上了眼睛，热吻蔓延到胸口时，听见塑胶袋撕开的声音，他又睁开眼，看到床头柜上躺着的空袋子。 「你舒服更重要。」陆玺对他说。 谢欢心里想，叫他怎么能不喜欢陆玺，叫他怎么能对陆玺不心动。 好想跟平时一样说些下流话调节气氛，然而今天他说不出口。陆玺温柔地抚摸着他，那枚戒指就在他眼皮底下晃来晃去。 陆玺说他可以把他的全部献给自己，包括他的真心。谢欢看到了他的真心，一枚戒指便足够了。 事后，谢欢躺在陆玺怀里。 今天的陆玺没掉眼泪，反而是谢欢的眼睛红了一大片。 陆玺低头吻他的眼睛：「是不是弄疼你了，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谢欢回答说：「你打算去英国还是荷兰，还是其他别的地方？」 陆玺一时没听懂他的话，少顷反应过来，笑着说：「你同意我的求婚了？太好了，我会一辈子爱你。」 在一起后陆玺就爱说些没羞没臊的话，「喜欢」「爱」天天挂在嘴边。 谢欢除了不许他在公众场合过分表现，其他时候都是随便他。毕竟谁不喜欢被人爱着。 谢欢一边享受着这份爱，一边害怕着这份爱，他不可能完全没有顾忌。 一来，他是个公众人物，他害怕被人指指点点，虽然这种情况最近少有发生，但舆论的力量总是能轻易伤到他。 二来就是他的家庭，他十分清楚，哪怕他爸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管他，但只要他跟陆玺的事情一公开，他爸不可能坐视不管。 谢欢就对陆玺说：「这件事只能我们两个知道。」他觉得很对不起陆玺，话语中少有的央求和商量，「可以吗。」 陆玺沉默了会儿，有些可怜地说：「我懂。」 心里可没有装的这么不开心，他对谢欢的提议满意极了。 谢欢不打算让家人知道他，他又何尝敢把谢欢带回家？到时候双方家长见了面，一切谎言不攻自破，谢欢肯定会离开他。 既然撒了这个谎，就要用一辈子去圆。或者某天，谢欢对他感情深厚到不再在乎他的伪装。 谁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反正此时此刻，陆玺是不敢冒险的。 「下个月行么？」陆玺没决定去哪个国家，急着确定日子，「我去找人安排。」 谢欢摇头说：「太着急了。下个月我们新戏开机，你忘了？」 陆玺真忘了，他后悔干嘛给谢欢安排那部戏，只能说：「等戏杀青，我们再去。」 「到时候就我们两个人去，别带你那秘书，也别带助理。」谢欢说。 陆玺一如既往地乖巧，牵着谢欢的手指轻轻地捏：「都听你的。」 就这么决定了？这可是人生大事啊。 谢欢嘆了口气，他和陆玺才在一起没几个月，可他又感觉，他们应该算在一起好几年了。也不算草率，决定了的事，就不变了吧。 陆玺开心得摇起了尾巴，像只大狗一样抱着谢欢又亲又舔。然后他们又开始了…… 谢欢飘摇地想着，总感觉少点什么，快结束的时候他想明白了，他那东西今天还是没能用上。 他心里甚至隐约想要放弃反攻，他怕自己技术不到家，万一弄得陆玺嗷嗷直哭该怎么办？ 陆玺太爱哭了，尤其是在床上。 ☆、069 梁翊只在春溪待了十五天，此时的城市大雪纷飞，距离他下次归来应该是春节假期。 沈齐关上手机，驱车离开大学校园，赶赴他精彩纷呈的寒假生活。 「哥，你听我新录歌的怎么样。」姜羽对自己学的专业不感兴趣，便想走歌手的路子。 清凉的薄荷音与车外雪景竟然十分般配，沈齐听完给出评价：「好听。但你吃不了这碗饭。」 「为什么？」 「这行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空有才华，没有人脉是走不了多远的。」 「哥不就是我的人脉嘛。」姜羽笑嘻嘻地讨好沈齐，「好哥哥，帮帮你唯一的表弟弟吧。」 沈齐打了两圈方向盘，没作表示，姜羽又笑嘻嘻地向左歪身，头在沈齐肩膀上乱蹭：「哥哥贴贴，我的小羽毛都送给哥哥保暖。」 「滚开，我开车呢。」沈齐嫌他噁心，为了不让他再烦人，抬了抬下巴，「拿我的手机打给宁渡，叫他下午来家里一趟。」 「ok～」姜羽知道自己有戏了，他哥会帮他。 姜羽打完电话，没有立刻关上手机，他看见下面的通话记录里有谢欢：「哥，能把谢欢的联繫方式推给我吗？」 这时车载广播里传出最新的娱乐资讯，一段话里夹杂了好几个影帝的名字，其中一个——宋骥成。 沈齐想了一会儿，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第110页 「陆总，明星之夜主办方不同意撤掉宋骥成的嘉宾席位。」李柏宇汇报工作中途，从文件上抬眼，看见陆玺被电脑屏幕光照映的可怕脸色。 明星之夜嘉宾名单已经出来，再没有更改的余地。 李柏宇硬着头皮解释：「因为主办方是宋骥成原来的东家，他们公司培育出过演艺圈的半壁江山，声望向来不错，如果我们态度太过强硬的话，会很得罪人。」 「我会怕得罪人？」陆玺抬起头，他就是不满意宋骥成，他就是要排挤宋骥成，他不相信以他的能力对付不了一个小演员。 「……总要考虑到谢先生的名声。」最近有记者扒出来疑似谢欢抢资源，与宋骥成不和的绯闻，李柏宇告知陆玺，「那件事虽然已经压下来，但网民们喜欢捕风捉影，有一点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已经有不少媒体盯上我们了。」 网络信息的时代，金钱势力也难堵住悠悠众口。 李柏宇的劝告成功了。 陆玺有气无处发泄，他先是撒了把怒火，然后迅速制造出冷气，让整个公司遭殃，跟着他水深火热。 此时另一处的气氛甚是欢愉。 天生乐团的首席大师课，座席千金难买，宁渡就这么轻易给了姜羽，全是看在他哥沈齐的面子上。 姜羽开心疯了，跟沈齐说：「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等我以后出人头地了，送你一万张签名照卖钱。」 姜羽跑上楼，沈齐才对宁渡表示了一些感谢，同时不忘夸赞姜羽：「我这弟弟打小就聪明，虽然没接触过专业的教育，但他条件好，天生应该吃这碗饭。你说对不对？」 沈齐从来瞧不上他们这些所谓艺术世家，艺术是靠金钱砸出来的，而沈齐身为投资者，完全有资格站在上位藐视他们。 宁渡心知肚明，却不得不附和他说：「姜羽很有天分，我会叮嘱班上的老师对他多加关照，保证他一个寒假速成。」 家里阿姨给两人送上热茶，他们才开始进入正题。 手指碰上瓷白的杯壁，沈齐眼底是碧绿的茶水：「宋骥成的事你知道多少？」 宁渡一字一顿地说：「全、部。」 沈齐点头，最近陆玺过得太自在了，他看不过眼，对宁渡说：「我不想过早地打草惊蛇。」 「放心吧，我会做得很隐蔽，陆玺不可能知道消息是从我这里散出去的。」宁渡双手抱胸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地说，「生活太无聊，现在才开始变得有趣。」 沈齐举杯表示贊同：「陆玺是不是又要哭着卖惨了？不知道这回能不能动摇谢欢对他的信任。」 * 明星之夜当晚，一则「谢欢抢资源」的新闻爆上头条。 谢欢好久没看见「宋骥成」这个名字了，点开发现自己抢的竟然是他的资源。 这篇通稿写的有鼻子有眼，从最初的那部刑侦剧本开始，到后来每一次红毯、综艺、採访、杂志……所有打包大汇总，还附上了图片证据。 谢欢起初认为自己被人搞了，但他越想越不对劲，圈子就这点大，何至于这几年他和宋骥成一丝一毫的关联牵扯都没有？ 宋骥成前几年的势头很好，最近却不知怎么，公众活动很少参加，就连戏都不怎么演了，好像是有人刻意阻止…… 如果真是有人刻意阻止，谢欢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陆玺。陆玺曾经在他面前表现过，对宋骥成极端的厌恶。 谢欢收起手机，看了眼坐在身边，还在鼓掌的陆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中场休息的时候，他藉口去厕所，刚刚离开，李柏宇就跑到陆玺身边说了这件事。 陆玺第一反应就是去找谢欢，难怪刚才谢欢看他的神情那么不自然。 带着对陆玺的怀疑，谢欢跟着宋骥成到了外面，他说：「我们能谈谈吗。」 宋骥成这些年还是单身，他也知道谢欢跟陆玺的发展，但不可否认，他的心里永远有一块留给谢欢的地方，所以他无法拒绝谢欢：「好。」 上下场的间隙相隔十五分钟，他们找了个无人的化妆室。 谢欢不想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你应该看见新闻了，我想问你，那篇报导是不是真的？别的我不知道，但那个刑侦剧，我想确定是不是当初你邀请我出演的那部？」 宋骥成没有否认。 谢欢从他躲闪的眼神中确信了：「看来是真的。」他掐着掌心，唿吸稍显急促，「其他所有，也都真的，对吧？」 宋骥成选择了沉默，手按在冰凉的门把手上，像是准备随时逃跑。 谢欢心凉了一大截，他控制不住地后退了两步，问出那句他怎么也不想问的话：「是陆玺干的。」 潜意识里用的已然是陈述事实的语气。 陆玺又骗了他。从一开始就骗了他。 「咔哒——」一声，化妆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门外站着的是陆玺，他用定位精准找到了谢欢。 他们分开的时长不超过十分钟。 有一次陆玺出去买菜，谢欢被沈齐喊到他家，结果不到几分钟陆玺就找来了，当时沈齐开玩笑说：「你该不会是在小叔叔身上装了定位吧？」 谢欢没当回事，毕竟他的活动范围很狭小，能去的地方不多。但是今晚，举办明星之夜的场内布局错综复杂，化妆室休息室隔出了数百间，他却能很快找到这里，眼中还带着难以掩饰的慌张。 第111页 看到宋骥成也在，陆玺已经能猜到，他们该说的都说了，而他现在要做的不是狡辩。 「对不起。」陆玺无法接受谢欢用那样陌生的眼神看自己，他对谢欢说，「我可以向宋骥成道歉，我会把资源加倍还给他。」 陆玺拉着谢欢的手臂，被他用力抽开，他摸到了陆玺的口袋外面，陆玺忙伸手阻止。 阻止无效，谢欢执拗地翻出了他的手机。 屏幕还未熄灭，上面的小绿标昭示了一切——他在被陆玺监视着。 「你为什么会这样？」陆玺不应该是这样心机深重的人，谢欢看着他的眼睛，不敢置信地说，「你为什么又骗我！」 手机的质量不错，没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只是屏幕碎成一片蛛网。 陆玺弯腰捡起来，他说：「我错了，但这个手机是你送给我的，我一直没捨得换。」 好几年过去，这个牌子的手机都不知道更新到第几代了，陆玺还在坚持使用手上这款，因为是谢欢送的，他非常珍惜。 现在谢欢就这么把它摔碎，为了宋骥成。 指腹划过锋利的缺口，陆玺用力摁了下去，感觉到潮湿后，把受伤的手指放在眼前：「我到底做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我已经道歉了，我都已经道歉了……」 宋骥成突然嗤笑一声：「你真是一如既往地会装。」他走到谢欢面前隔开两人，直面陆玺说，「当年的事因为谢欢我不跟你计较，后来的事因为谢欢我也不跟你计较，你现在居然还有脸问『你做错了什么』？」 陆玺抬起头，眼神阴鸷地盯着宋骥成：「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是你先向我挑衅的，造成现在的后果难道不是你活该，难道不是你应得的吗？」 「你惧怕我，不敢说出真相，」陆玺挑眉道，「难道不是你自己胆小怕事吗？我才要问你，怎么有脸说『因为谢欢不跟我计较』？」 看不见表情，光听声音就觉得可怕，陆玺为什么是这样的？ 谢欢拉开宋骥成，见陆玺双眼含泪瞪着自己，垂下的右手缓缓滴血，他情绪激化得太明显，让谢欢无法出言指责他。 谢欢牵起陆玺的手，他坚持握着手机，屏幕碎裂的纹理里渗满了血迹，谢欢的心顿时涌上一阵酸涩。 「跟宋骥成道歉。」他掰开陆玺的手指，取出了手机，补充说，「以后别再监视我，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行吗。」 宋骥成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 他很想按住肩膀用力摇醒谢欢，不要再被陆玺骗到，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谢欢对他只有歉疚，对陆玺全是爱与不忍。 陆玺果然得寸进尺：「我进门的那一刻就已经说过『对不起』了，我还答应把资源加倍还给他。」 谢欢说：「可你一点也不真诚。」 陆玺低下头，像在酝酿什么。 「不用了，他的道歉我不接受。」宋骥成迳自走到门口，「因为没有半点真心。」 ☆、070 当晚十二点，宋骥成工作室发出声明，称：「网上有关谢欢抢夺宋骥成资源的消息不实，宋骥成先生因自身原因放弃拍摄活动，所以将谢欢推荐给相关节目组。请广大网友媒体朋友不要妄加猜测。」 这则声明一经发出，既否认了谢欢抢夺资源，又攻破了两人不和谣言。 宋骥成主动介绍好友给节目组，两人的关系谁能说句不好。 「陆玺跟你道歉了吗？是不是他让你发的那条声明？」谢欢觉得自己没使用「逼」这个字眼，可能还是想在心里给陆玺留点余地。 宋骥成接电话时声线平缓：「我说过，我不需要他的道歉。他的秘书在明星之夜结束后找我，说要给我一笔补偿和资源，被我拒绝了。」 「为什么？」谢欢不解。 「算了吧，都不重要了。」 在他决定为了谢欢不计较的时候，一切就都不重要了，他也不可能被完全封杀，总有陆玺手伸不到的地方。 谢欢听他这么无所谓的态度，忍不住问：「那什么才重要？你失去的资源，失去的时间，失去的精力，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吗？」 宋骥成耳朵贴近手机，谢欢在为他着急抱不平，却不可能为他跟那个人分手，所以不重要。 恍然间竟是大梦一场，这场梦做了三年，他还是忘不了谢欢。 他常常会想，以他三十几年的见识经歷，没有道理只为那半年的相处沉沦其中。 初恋男友他都可以说忘就忘，为什么独独忘不了谢欢？ 「你应该接受这笔补偿的。」谢欢还在说，「你以后也不用担心陆玺会对你做什么，我一定——」 说话声在一阵剧烈的撞击声响起时戛然而止。 「你那边怎么了？宋骥成？」谢欢声音越来越大，「能听到我说话吗？宋骥成，快说话！」 宋骥成倒在方向盘上，眼前一片漆黑，眼睛睁不开，因为头部的血淌了进去，他四处摸索，终于摸到手机：「谢欢……」 期间谢欢听见他不小心摁到了车喇叭：「你在车里？你出车祸了？」 「我撞到了路边的树……路上没人……我在……」 「在哪儿？」 「你家附近……」 「我家附近哪条路？餵？宋骥成？」 谢欢再说什么，宋骥成都听不见了。 第112页 宋骥成到底没说清是他家附近哪里，谢欢只好开车四处找。 凌晨的街道人烟稀少，好在他家附近的路好多都是一条到底，没有弯弯绕绕，但因为心急，谢欢好几次把车弄熄了火。 重新发动之后，他在唯一一条有岔道的路上看见了宋骥成的车。车撞飞了围杆，前盖上压着一株粗树干，挡风玻璃全都碎了。 不知道是车门上锁，还是因为撞击的原因，谢欢拉不开驾驶座的门，他先给警察和医院打了电话，然后继续试图打开车门。 他不能站着什么都不做，在路边捡了块石头，用力敲击后排的车玻璃，但因为石头太小，效果非常不显着。 但还是抢在救护车来之前砸开了车窗，他把手伸进去从里面开门，然后钻进后座，爬上副驾，终于看清躺在驾驶位的宋骥成。 血染红了宋骥成半张脸，人已经陷入昏迷，谢欢喊了他两声，把他抱下车，刚巧警察和救护人员同时到场。 警察说：「先把人送去医院。」 谢欢把自己的车留在原地，跟着救护人员一起上了救护车，等到护士把宋骥成推进急救室，警察才走到谢欢身边做笔录。 谢欢手上沾着冰凉的血液，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他机械地摇头，无法回答警察提出的问题。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不敢知道。 为什么这个时候陆玺不在？为什么今夜陆玺不在他身边？为什么他在那条路上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等你的朋友醒来再说。请把你们的联繫方式留下。」警察记录完盖上笔帽，走出长廊。 谢欢垂头看着自己沾满泥土的鞋尖，过了一会儿在身上摸手机，他想给陆玺打个电话，问他在哪儿，问他在干什么，随便问点什么证明一下。可他身上口袋空空如也，他的手机落在了车里，车子还停在车祸现场。 陆玺打了十几通电话都没人接，不得已，只好再次打开定位，跟着就找到了谢欢的车。 人不在，手机躺在副驾座椅上，车上钥匙也没拔。 听路人说，这里刚出了场车祸，两人都被送去医院了。 陆玺疯了一样赶到医院，看见完好无损坐在那里的谢欢，竟然有要哭的冲动。他冲上去抱住了谢欢，喃喃道：「没事就好，你吓死我了。」 陆玺松开他，摸到他手上的血：「你受伤了？我找医生给你包扎。」 谢欢手上有伤痕，是砸玻璃弄伤的，但他手上大部分血都是宋骥成的。 「你知道躺在急救室里的是宋骥成吗？」谢欢说，「他出了车祸。」 陆玺一点儿也不关心宋骥成如何：「你没事就好。」他低头吹了吹谢欢的伤口，「疼么？」 陆玺拉着谢欢起来，谢欢却站在原地不动，不带温度地问他：「你刚才在哪儿。」 陆玺顿了顿，回过头看着谢欢：「你怀疑我？」他重复了一遍，「你怀疑我？！」 「我只问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条路上。我在救护车上看见你的车了。」 谢欢怎么能为了宋骥成怀疑他？ 陆玺很不情愿地解释：「手机坏了，我找地方修手机。」 「你觉得我会相信这个理由？」谢欢茫然又痛心地看着他，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你觉得我在撒谎？」陆玺松开了他的手，怒吼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骗子？」 谢欢反问他：「你没有骗过我吗？」 「是不是宋骥成跟你说什么了？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你以前明明很信任我的！」陆玺逃避了那个问题，重新拉着谢欢的手，「跟我回家。」 谢欢甩开他的手：「我要在这里等宋骥成醒过来。」 陆玺呆住了，望着空空的手掌：「你要等他醒过来继续污衊我吗？你真的不信任我了吗？你一点都不爱我了吗？」 谢欢认为自己和陆玺现在都处于不太理智的状态，不适合过度交谈，否则只会伤害到彼此，便不容置喙地说：「你先走吧，等他醒了我会通知你，在这之前，你我都需要冷静下来想一想。」 天快亮的时候，宋骥成醒了，他头上缠着纱布，眼前一片混沌，抬起手臂含煳地开口：「谢欢……」 谢欢让他放下手臂，一晚没睡加忧心，他人显得十分疲惫：「你在输液，不要乱动。」 「对不起，」血管里流进一滴滴冰凉的液体，宋骥成肯定谢欢一定一直守着自己，「谢谢你。」 「你现在头晕不晕？能不能说话？」谢欢想知道真相的心是如此迫不及待。 宋骥成点头。 谢欢沉默了几秒，说：「你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的车祸吗？」 他想赶在警察做笔录之前知道真相，却不知道有什么意义，万一结果是他不能承受的，他又能怎么办？ 「开车的时候我走神了。」宋骥成对谢欢说，「我关掉车载电话，想更近距离听到你的声音。」 他顿了顿：「我那时有些想你。」 病房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谢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冤枉了陆玺，宋骥成出车祸是自己害的。不仅如此，他还不知道怎么回应宋骥成的「想你」。 「你知道吗，如果我刚才醒来你是睡着的，我可能又会忍不住亲你了。」宋骥成很轻地碰了碰他放在床沿的手指，「就像三年前在酒店一样，没有人知道我生病，只有你照顾了我一夜。我醒来时你累得睡着了，阳光照在你的脸上真好看。」 第113页 谢欢很不会照顾人，他毛毛躁躁干不了细緻的活儿。 当时宋骥成被汗湿了衣服，谢欢把他扔进浴缸洗洗涮涮，谢欢不知道发烧的人不能洗澡，洗完了还把他晾在空气里，自己跑到房间把他的行李翻得满屋子都是，终于找到一件睡衣给他换上。 谢欢折腾到半夜，宋骥成也被折腾到半夜，他烧得有些煳涂，但始终知道身边有个人在为他忙前忙后换毛巾，餵他喝水吃退烧药，寸步不离地照顾他。 第二天醒来，宋骥成看见谢欢撑着头在床边睡着了，屋子里一片狼藉，他却感到心安美好，没忍住亲了谢欢。 可能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对谢欢萌生了喜欢。 谢欢却不知道。 谢欢理所当然地关心身边的人，他的喜欢理所当然会变成负担，所以不想被知道。 「对不起，我还是喜欢你。」宋骥成说，「昨晚我以为我要死了，我很后悔没让你知道，我亲过你，我喜欢你。」 谢欢嘴唇动了动，他没办法回应宋骥成。 喜欢是讲究缘分的，谁也说不准，如果当初他先遇上的是宋骥成，他会不会喜欢宋骥成。 宋骥成很英俊，很成熟，很温柔，很体贴，具备一切优秀恋人的品质。 陆玺跟宋骥成相比，少了一点完美，甚至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揭露了陆玺可能是个不太好的人。 但谢欢现在就是喜欢他啊。 宋骥成从谢欢的表情中读懂了一切，他松开手说：「帮我联繫下我的经纪人吧，我想让她来照顾我。」 谢欢站起来，走出病房，问护士站借了电话。 宋骥成的经纪人一早听说他出了车祸正要赶来，电话挂断不到半个小时，人就赶到，询问了宋骥成的情况，连声对谢欢表示感谢。 谢欢麻木地听完，然后怀着满心的歉疚走回家。 ☆、071 走到家门口，谢欢才发现手机钱包钥匙通通不在，然而门是半敞的。 推开进去，一楼没人，二楼空荡荡，他意识到自己在找陆玺，意识到自己昨天对陆玺说了什么。 那些话语都太过伤人，说好的不计较，他怎么又翻旧帐了。 谢欢的目光在四周搜寻，脚步慢慢往房间移动。 怎么昨天之前都是好好的，忽然就冒出来这些事情？ 谢欢深吸了口气，他想把自己关进被子里，什么都不去想，好好地睡一觉，一觉醒来陆玺就躺在身边，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没有欺骗，没有伤害，没有质问，什么都没有。 耳边的水流声逐渐清晰，来自浴室。 推开磨砂门，看见这一幕，谢欢愣在了原地——陆玺穿着单薄的衬衫缩在浴缸里，花洒喷出的水柱没有一丝热气，全部浇在他的头上，他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你疯了吗！」谢欢冲过去拉起陆玺，指尖触及到的寒意使他震怒。 不知道陆玺这么待了多久，他的身体像冰块一样，十个手指全被泡白了，啜泣着：「我没有、我没有做……」 这样的陆玺太可怜了，谢欢将他拖出浴缸，语气瞬间软下来：「我知道，你没有做，是我错了，我误会你了。」一边安抚陆玺，一边用干燥的浴巾裹住他，「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陆玺红着眼圈小声控诉：「你不相信我，你不爱我。」 谢欢自己也是手脚冰凉，无法温暖比他还要心灰意冷的陆玺，他揉着陆玺的头髮：「我相信你，我以后都会相信你，你不要哭了。」 陆玺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泪水是热的，很好分辨。 陆玺依然没有停止落泪，谢欢意识到自己忘说那句话，连忙补充：「我爱你。我相信你，我爱你。」 「我真的是去修手机，你送我的手机，你摔碎的手机。」 「好好好，我相信，我会送你一部新的，比之前的都要好。」谢欢从来没这样种哄过谁，他在脑海中找寻能表现爱意的词语，「不要哭了好不好，宝贝。」 陆玺的情绪不再激动，唿吸逐渐变得均匀，他紧紧抱着谢欢，不许谢欢动弹，不许谢欢离开，又什么话都不说。 时间太久，谢欢的胳膊和腿，包括肩膀，全都又酸又麻。 「能放开我开个空调吗，真的很冷。」 两个冰冷又潮湿的人抱在一起，被窝里没有一丝热度。 陆玺突然咳嗽了几声，抬头望着谢欢：「我生病了，你留下照顾我，不要去找宋骥成。」说完拉着谢欢的手放在额头上，「你摸摸我，我一定发烧了。」 陆玺的额头没有不烫的道理，寒冬天在冷水里泡了一夜，还没说胡话都算他意志力强。 「真的发烧了。」谢欢这回态度很强硬，他扒开陆玺的手说，「我先把空调打开，房间太冷了。」 打开空调，谢欢勐地想起什么，拍了下脑袋：「忘记把你的湿衣服脱下来了。」 陆玺任凭着谢欢摆弄四肢，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你故意的是不是，也不提醒我。」湿漉漉的衬衫被扔到地上，谢欢懊悔地说。 陆玺呆愣愣地看着他，还「嗯」了一声：「不然你不心疼我，你就要去陪别人。」 「你知不知道从昨晚到现在，我真的很累。」谢欢无力地靠在床头，手指都懒得再动，「你再多闹一下，我就没有精力哄你了。」 第114页 陆玺眼底闪烁过一丝情绪，他心想，谢欢会这么累还不都是因为那个宋骥成。但他没有说出来，而是选择安静地躺在谢欢怀里，听他给李柏宇打电话。 「对，你过来一趟。」手机是昨晚陆玺带回来的，谢欢有存李柏宇的电话，他低头看了眼状态不算太糟的陆玺，「买点退烧药就可以了，医生暂时不用。」 打完电话，谢欢躺在床上，问陆玺要不要喝点热水，陆玺摇头说什么都不要，他不许谢欢离开他的视线。 「你他妈真是个神人。」谢欢被气笑了，「发烧脑子一点也不煳涂，还怕我跑了，我能跑哪儿去。」 空调开始运作，室内逐渐升温，谢欢困极了，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陆玺慢慢抽回抱住他腰肢的手臂，眼中再无半分可怜，然而身体的不适是真的，他差点没忍住剧烈咳嗽起来，为了不吵醒谢欢，他拖着发热的身体下楼。 「陆总，门没关好。」李柏宇恰在这时进门。 陆玺用拳头抵着嘴唇，压抑地咳了几声：「进来。」 李柏宇扬了扬手中的袋子：「药给您买来了，我去倒水。」 「这个先不急。」陆玺摆手示意他停下，往楼上看了看，低声说，「昨天的事查出来是谁做的吗？」 「有人在报社投了匿名信，监控录像一概查不到是谁。」李柏宇说，「之前被我们警告过的报社都不敢发文，可这回这人不仅给大报社发，一些毫无名气的小报社媒体也都收到了信，我们根本控制不了。」 那就是有人故意这么做，不是为了钱，单纯是为了整谢欢，或者是整自己。 这个人到底是谁？ 陆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谁敢跟他为敌，可能因为发着烧，他的头脑暂时不够用。 「陆总，您真的不吃药吗？」李柏宇担忧地说，「您的脸色看上去很苍白，或许我现在可以把医生叫过来。」 陆玺一只手摁着太阳穴：「不用。你现在马上离开，再去仔细调查这件事，一定要查出个结果来。」 李柏宇只好走出门，把自己关在外面之后，他才敢露出为难的表情。屋外寒风肆虐，手中的钥匙冷得像是结了冰，也没他的心凉。 如果这件事查不出个结果，整个公司都要不好过，身为老闆秘书的他首当其冲要遭殃。 现在才是早上八点多，李柏宇朝停车的地方走去，同时一个穿着运动套装的少年正在晨跑，经过路的转角，两人不小心撞上。 这时李柏宇的手机响了，那少年主动说了抱歉，他就没在意，点点头接起电话。 「喂，高子瑞。」李柏宇把刚才见陆玺的事大概一说，「怎么办？真跟你说的一样，陆总这回栽了……」 李柏宇渐渐走远，那少年还站在原地，嘴里咀嚼着一个名字。 「高子瑞。」 ☆、072 「哥，你等等我。」 「非拉我出来跑步还不等我。」 「下次我不听你话了。」 姜羽跑得气喘吁吁，从后面冲上来，胳膊挂在沈齐脖子上晃荡，学小狗吐舌头：「总算追上了，哥你刚才喊谁？高什么玩意儿？」 沈齐似乎在想问题，一会儿之后像是想通了，勾起嘴角，扭头对姜羽笑了笑。 姜羽讪讪地收回胳膊，站直身体说：「哥你别这样，我怕。」 沈齐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想不想哥带你看热闹？」 「什么时候？」 「年前吧，等大哥放年假从部队回来，咱们兄弟三个正好聚一聚。」 姜羽苦着张脸：「大哥咋又要回来？十一月份刚回来过。」 沈齐说：「回来过年，难道你今年不想要压岁钱了？」 「想，」姜羽说，「但也要屁股。」 沈齐转了转脖子，一边往前跑，一边随口说道：「放心，你都多大了，大哥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打你屁股。只要你听我们的话，今年我给双份。」 姜羽立刻眼睛一亮，跟在他后面跑：「我听我听，只要给钱，叫我磕头都行。」 「你到底是有多缺钱？我沈齐的弟弟，穷成这样丢不丢人？」 「那你还不许我开你的车！」姜羽委屈道，「你也不叫司机送我，天这么冷，地上都结冰了，难道叫我每天打车去上音乐课嘛。」 说到音乐课，沈齐忽然停住脚步，姜羽一头磕在沈齐的背上：「呀，哥你干啥突然停下来，撞的我鼻子疼。」 沈齐一把拧住姜羽的耳朵：「听宁渡说，你管他又要了一个听课名额。」 姜羽手脚并用救下耳朵，笑嘻嘻地说：「反正又不要钱，哥你就别管了嘛。」 两人跑到了家门口，沈齐放慢步伐，匀速唿吸：「你自己看着办。我不管你，以后有人管你。」 姜羽一听，怕是财路要断，连忙递毛巾讨好：「哥，你别这样对我，我可是你最忠实的小迷弟，你不能不管我。」 沈齐头上没出汗，也没接他的毛巾：「我管你你听吗？你只会听一个外人的话，从我这里拿了好处转身送给别人，我干什么还要管你这个赔钱货。」 一口一个外人，一口一个别人，还说他是赔钱货。 姜羽开始闹脾气，哼哼道：「坏哥哥，一大早就言语暴力我，我要去找嫂子告发你！」 宁渡赶来沈齐家分享战果，刚进庭院就撞见姜羽着急忙慌向外跑，嘴里念叨着要告状。 第115页 他就问了句：「谁惹你家金贵的小少爷了？一进院子就听见他满嘴洋文地发脾气。」 「他还发脾气了，狼心狗肺的东西。」沈齐气得没话说，「我供他吃穿，给他钱花，还管他上学，他爹妈都没我对他上心。」 宁渡安抚他：「小孩子嘛，叛逆点正常。」 「小孩子？他跟我可是同年生的。」沈齐懒得跟宁渡说这些，站起身说，「算了不提了。你等我上楼换件衣服，今天我爸妈都在家，咱们书房里再谈。」 「好。」宁渡跟着上楼，转进沈齐的书房等他。 书房的装修古朴气派，跟沈齐家整体的风格一致，宁渡坐在皮质软椅上，翘着二郎腿，定定地看着木架上的绿叶盆栽，感嘆了句生活枯燥。 他今年二十三了，不仅事业毫无建树，就连生活都过得一团糟，至今还跟在沈齐的身后混日子，真是没出息。 「嘆什么气啊，明明事情进展很顺利，完全按照我们的预料。」沈齐走进来，他换了件黑色毛衣，人看上去很精神。 宁渡的颓然便与他形成鲜明对比，懒声说：「你已经知道了。」早说他就不这么大早来了。 沈齐坐在他对面：「你听说过高子瑞这个人吗？」 「没听过。」宁渡张口问，「谁啊？」 「前几天我研究国内外的乐团乐队，以及做音乐的公司，偶然发现了这个人。」 一沓a4纸扔到桌上，宁渡才发觉这是沈齐刚才抓在手上的，他愣了一下，翻开资料：「嚯，你对你表弟可真够上心的。」 从行业研究，到市场规划，再到专门针对姜羽的个人分析，他的音色音域，适合发展的几家公司，公司的未来前景，全都被沈齐扒了个遍。 宁渡停下鼓掌：「这回我信了，你真是比姜羽他爹妈都关心他。」 「重点在这页。」沈齐单手将资料反转，指着一行说，「安华娱乐欧洲分公司的ceo。」 「高子瑞？」听都没听过的一个人，也不是他们圈子里的，宁渡撇了撇嘴，「他有什么特别的？」 沈齐手指点了点，示意他往下看。 宁渡只好低头看下去，看着看着，重点来了。 「高子瑞以前在风氧待过？那个几年前被查出上层洗钱的违法企业？」宁渡有些讶异，抬头看沈齐，「你专业扒祖坟的吧，连这个都能查到？」 沈齐摊开手：「重点是，这个高子瑞不仅能从当年那起事件中全身而退，现在还是安华娱乐欧洲分公司的ceo。安华娱乐，陆玺的产业，不可疑么？」 沈齐原本只想为姜羽筛选出适合将来发展的公司，顺便查查公司上层的人品经歷，免得因为上层出事导致公司出事，最后耽误了他弟弟。 没想到让他挖出了这条消息。 「真是意外之喜。」宁渡挑了挑眉，「看来陆总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复杂。就让我们将他的谎言一一戳破，也算是做件好事，别让谢欢再傻傻被他骗了。」 「你不怕陆玺报復你？」沈齐说，「他那么狠的一个人。」 宁渡闲适地掏出手机，丝毫不担心：「怕什么？天塌下来有别人顶着，这个锅怎么也甩不到你我的头上。」 「你这样说话，显得我们好像反派角色一样。」沈齐笑他的单纯，还蠢。 「难道不是吗？我们本来就是坏人啊。」群里跳出一条聚会消息，宁渡回復「同意参与」，抓着手机对沈齐挥了挥手，「先走了，有事再找我。」 沈齐收起一页页的资料，上面黑白分明地记录着一切，他在想，怎么做才能让这些被谢欢知道。 手指划过纸张，沈齐心里闪过一个想法，貌似可行，但绝对会暴露。 不过无所谓，这回这事做了，对陆玺肯定是沉痛的一击，到那时，他的气也就出得差不多了，不用留着以后发挥。 ☆、073 谢欢醒的时候是下午，天空飘着雪花，他睁开眼，窗外一片纯白。 「你醒了。」 耳边响起陆玺沙哑的声音，听着怪可怜的。 「李柏宇来过了？」谢欢转头看床头柜上的时钟，已经是下午两点。 「嗯。」 「还烧着。」谢欢抬手摸陆玺的额头，「自己吃药了没？」 「没有。」陆玺躺得比谢欢要低一些，他仰着头看谢欢，慢吞吞地凑近想要亲上去。 「别把病气过给我。」谢欢躲开他的吻，感觉眼皮子抬不起来，又闭了闭，「听你声音应该是感冒了，那药干脆别吃了，直接去医院打针吧。」 陆玺摇头：「不去医院。」 「你这又发烧又感冒……」 刚说到这里，陆玺勐然又咳嗽起来，谢欢睁眼看他：「还咳嗽。太严重了，光吃药肯定没用。」 陆玺耍赖说饿了，叫谢欢带他出去吃饭，反正就是不去医院。 讳疾忌医可不行，谢欢爬起来想教育教育陆玺，一个没注意闪到了腰，陆玺扶着他说：「我看你最近腰疼得有些频繁，不光是因为跟我做.爱的关系，找个时间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不管因为什么，谢欢都不太想提这个话题：「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没必要上医院。」 「你刚才还叫我去医院，结果你自己也不愿意去。」陆玺说。 「两码事。」谢欢不想多说，下床穿好外套，「你病了，继续睡吧，我出门给你买点吃的回来。」 第116页 说完不容置疑地离开了。 从谢欢第一次跟陆玺抱怨雨天，陆玺就注意到，谢欢讨厌的不是雨天，而是阴冷潮湿的环境，每当那个时候，他的腰就会难受。 谢欢似乎很不愿意提起原因，疼也忍着不让人知道，他那个时候才二十岁，不至于年纪轻轻就患有什么腰疼的毛病。 他不想说，陆玺就自己去调查。 着实费了一番工夫，当知道真相后，陆玺气得差点没冲到部队掐死梁翊。怪不得梁翊会对谢欢如此言听计从，原来都是因为内疚。 然而，知道一切的陆玺只能继续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偶尔提及，都会害怕被谢欢怀疑，最近他真的很胆小。 谢欢回来的时候，打包了春溪饭店的饭菜。 「我问过服务生，她们说病人就吃这个。」谢欢指着一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粥，旁边还有一碟清淡的小菜，「吃吧，还是热的。」 陆玺原本还想撒娇叫谢欢餵他的，但谢欢的心情看上去实在不好，陆玺就自己端着碗吃。 谢欢买了两份，两人吃得很安静，他们之间从来没这么沉默过。 陆玺知道谢欢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宋骥成的事情，虽然心里万分不情愿，但为了谢欢能释怀一些，他还是张了口：「我会去跟宋骥成道歉，认真地道歉。」 「谢欢，我没那么坏的。」陆玺说，「我只是不喜欢宋骥成对你有想法，只要他以后都不再接近你，我是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谢欢抬头看着陆玺，想说什么。 陆玺又向他保证：「我会补偿给宋骥成十倍百倍的损失，我还可以给他很多很多的资源，保准让他满意。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见他了。」 「宋骥成车祸那件事，是我冤枉了你，但是你之前对他做的那些，实在是太过分了。」谢欢放下了勺子，尽量保持心平气和，「你以前是很单纯的一个人，最多就是喜欢装装可怜，说实话我并不反感你那样，可是你不能每次一犯错就踩着我的弱点，逼我原谅你理解你，时间长了，我真的会受不了的。」 这话想是积压了许久，一连串儿地说出来，陆玺才知道，原来谢欢竟然快受不了他了。是这么快就厌倦他了吗？ 「谢欢，我好后悔，我不应该那个时候跟你赌气，不应该跑去西北那么久不回来。」不然也不会给宋骥成可趁之机，陆玺每次想起都会后悔。 确实，那个时候如果陆玺在的话，他应该没机会跟宋骥成走那么近。陆玺现在说这个，难道在暗示，是他四处勾搭，才跟宋骥成有了瓜葛？ 谢欢直接问了出来，陆玺立刻摇头，说不是。 「得了吧。」谢欢不信他，「你不是老说我勾引人，说我就不应该多跟别人说一句话。」 「我没那个意思。」陆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些床第间的话，「你也总是说我勾引你不是吗，至于其他的……你就当我精虫上脑，说了些醋话混帐话，反正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陆玺急得脸都红了，他还生着病，每次开口都咳嗽个不停，虽然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装的成分，但谢欢确实又心软了。 「不能说话就别说，跟个鸭子似的。」谢欢舀了勺粥塞他嘴里，试图给他顺顺喉。 这时候谢欢送来的，甭管是毒药还是什么，陆玺都照喝不误。 粥一入喉，又被呛着了，连咳带哭的，眼泪水直流。 谢欢被陆玺吓到了，起身绕到桌子对面：「没事儿吧你？」说着用力拍打他的后背，「吃东西就不能慢些，这么不讲究呛死你活该，还有脸掉眼泪。」 陆玺转头就抱着谢欢的腰呜呜直哭：「我不要脸，我就要你。」 他哭起来没个完，咳嗽起来也没完，谢欢不哄他，没一会儿就结束了，他又说：「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行了，被你烦死了。」谢欢从桌上抽了张纸给他抹眼泪，「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单独见宋骥成，你也答应我，以后别搞人家。在这个圈子混，你抢人家资源不等于砸人家饭碗？缺不缺德你？赶明儿你病好了，麻熘地跑去跟人家道个歉，诚心点儿。」 他强调了「诚心」，像上回道的那个屁歉，唯一一句对不起还是对着他说的，剩下的全是埋汰人的话。 陆玺心里想，他能去道个歉就算宋骥成祖上烧高香了，还要多诚心？对着谢欢也只能低头，敛下目光道：「知道了。」 谢欢扣着他的下巴：「光知道没用，能不能做到？」 陆玺眨了眨眼：「能，我保证。」 吃完这顿，晚饭都省了，陆玺精神头挺好，只时不时咳嗽，然后就顶着一脑门儿热洗碗去了。 「乖媳妇儿。」谢欢忍不住夸他能干。 陆玺回头：「你叫我？」 「耳朵挺灵。别洗了，剩下的丢洗碗机。」谢欢拍了拍身边的沙发，一副阔少样儿，「过来，给哥抱抱。」 陆玺丢下碗过来。 谢欢嫌慢，抓了他一把，摁在腿上说：「闹起来也是你，乖起来也是你，哥遇上你真是没脾气了。」 陆玺哪能不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听话，就是想让谢欢心软，要是不招谢欢心疼，他早被丢出去了。 事情该解决都解决，该说清都说清，谢欢心里的阴霾散去，刚才看见陆玺跟那儿洗碗，心里就犯痒痒，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急着把人拉过来。 第117页 「小乖乖，让哥上你一回行不行？」 陆玺不拒绝谢欢的亲吻，却把谢欢的手从后面抽了出来，他说：「我不能把病气过给你。」 要的就是生病，不是看你这副弱鸡样，老子还要想想在床上能不能干过你。 谢欢不死心地把手指往那里捅：「你都上老子多少回了，老子上你一回你唧唧歪歪，谁不爱谁啊？」 「我……」陆玺没想过能接受这种体验，即使对象是谢欢，他也难以想像。 「我知道我没你擅长这活儿，但我前几天看gay片学习过，有点感触。」谢欢放低声音，咬着耳朵哄着他说，「你就给哥个机会练练呗。」 都是男人，谁那东西还是个摆设，不用一用真他妈亏死。 谢欢心想，哪怕一次也行，这回要是实操不顺利，他下回就不找陆玺练手了，找小三不行，找个物件儿总行。 思绪扯远了，谢欢又问：「给个准话儿，给不给哥操？」 谢欢不是禽兽，陆玺还生着病，他就想这会儿磨磨他，把号取了，下回直接提枪上阵。 陆玺咬着下唇，却不是勾引，而是隐忍，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开口。 谢欢被他这眼神儿刺激到了，合着给人上就是耻辱？那他谢欢岂不是丢了几个月的人？ 「滚滚滚，老子稀得上你个病秧子。」谢欢推开他，咬着后槽牙说，「脸变得比小娘们都快，等你好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陆玺悄摸儿地亲了下谢欢的脸，试探地问：「我们还结婚吗……」 谢欢眼睛一瞪，嚷嚷：「怎么？你当老子是炮友小情儿呢？睡了不用负责？」 陆玺低头笑了笑，摩挲着手上的戒指，瓮声瓮气地怪谢欢：「谁叫你把戒指摘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前几天拍戏，昨天参加活动，那么亮的戒指戴出去还不够抢眼的。」谢欢说完又摸上了陆玺的额头，「你这还烧着，明天剧组是去不了了，我去跟导演请个假。」 谢欢拿手机拨号，陆玺问他：「请两个人的？」 「老子不出去挣钱在家伺候你？美得你。」导演那边通了，谢欢说明情况，给陆玺请完假，回头看见陆玺又一脸弃妇样，「你要干嘛啊你？能消停会儿吗？」 谢欢今天被捅了气窝了，看见陆玺这样就想抽他。 陆玺嘴里还振振有词：「你不能照顾我，却能照顾宋骥成。」 「你怎么又提这茬儿？」他以为陆玺说的昨天。 陆玺却说：「三年前，你能日夜不眠地照顾宋骥成，给他洗澡，还给他餵水喝。而我什么都没有，你还故意在我咳嗽的时候餵粥给我喝，想呛死我。」 「你讲点道理行不行？我什么时候想你死了？」谢欢无语，他哪知道陆玺那么没用，能被几粒米呛着。 至于三年前那件事…… 谢欢无力地解释：「你下次监视我，能不能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首先，宋骥成会发烧是因为在那之前，我车轮卡进了泥坑里，他冒着大雨下来帮我推，这才生病的。我能不管他？而你呢？你自己作死泡一夜冷水，病了赖我？你长没长脑子？」 这事陆玺理亏，他一向让着谢欢，遇上宋骥成的事例外：「我跟他能一样吗？还是他在你心里的位置比我重要？」 「宝贝儿，咱能消停会儿不吵了吗？从昨晚开始，我这血压就没下来过，你他妈想气死我啊。」谢欢真想掐掐自己的人中，不然就掐死陆玺。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不能过拉倒，掐死你我再找一个听话的！ 谢欢心里话其实是这句，他忍住没说。 客厅里几只猫窜来窜去，爪子抓着窗帘跟盪鞦韆似的，投射进谢欢怀里。 陆玺瞧它们把自己的地方给占了，心里又不乐意了，扁着嘴没说话，垂头丧气的模样倒有几分乖巧。 谢欢赶走猫，把陆玺拉到身边：「以前你那么乖，那么善解人意，还会哄人，今天怎么事事跟我反着来？动辄就要我哄你，我他妈心都累了。」 说着亲了陆玺的额头，把他脑袋摁进怀里：「听话一点好不好，我对你真的够好够有耐心了。你瞧你骗了我一次又一次，我都原谅你了，你还要怎么样，换了别人我怎么都不可能回这个头。」 谢欢又说：「我向你保证，你永远占据我心里的最高地位。」 陆玺闭上双眼，闻着谢欢身上的气味。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再挑战谢欢的底线。 ☆、074 哄完媳妇儿，谢欢还要忙活事业，他无比的累，同时很踏实，被依靠和需要的感觉，正是他一直以来缺少和追求的。 第二天出发去片场之前，谢欢给李柏宇打了电话，叫他过来照顾陆玺。 李柏宇二话没说就答应，当然也不敢不答应。 昨天夜里陆玺烧是退了，咳嗽却加重，折腾了一夜，到早晨才勉强睡着，谢欢悄悄关门离开，尽量不吵到他。 谢欢不是不想自己留下照顾陆玺，而是不合适。 前两天因为参加明星之夜，剧组放了他们两天假，今天再不回去赶进度，拖的就是全组人的后腿。陆玺生病没办法，他要再不去，两位主演都不在，戏还怎么拍。 包圆圆接到通知，提前带着化妆师赶到剧组准备，谢欢到的时候，她有些震惊：「哥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第118页 谢欢这两天跟渡了场劫似的，两晚没睡，眼下黑眼圈十分明显。 「没事。」谢欢拉开椅子坐下，「先化妆，我再熟悉熟悉台词。」 包圆圆端了小马扎坐他旁边：「对了哥，今天有女演员进组。就是演你妹妹的那个，郑瑜。」 「怎么了？」谢欢这次拍的又是场古装剧，造型师正在给他弄发套。 包圆圆一脸八卦的表情：「郑瑜啊，哥你不记得她了？」 谢欢举着剧本看，毫不在意：「我为什么要记得她？她长得很漂亮？」 「当然漂亮，不然也演不了你妹妹。」包圆圆「哎呀」地叫唤，藏不住话似的，「我就直接说了吧，三年前，哥你微博被盗号那回，点赞的那个小网红就是她。」 「她一个网红不去带货，跑这儿来拍戏？」谢欢想了想，「不过既然是导演点的，戏应该不错。」 化妆师也参与进来：「我知道这个郑瑜，说起来她跟谢哥你还是同门师兄妹呢。」 谢欢说：「她也是我们学校的？」 「不止同校，还同系同班同导师。」化妆师说，「我姐是郑瑜团队的化妆师，我问我姐的。这个郑瑜跟谢哥你一样，简直是老天赏饭吃，漂亮得惊为天人。」 在谢哥面前提什么漂亮啊！包圆圆赶紧使眼色，跳过这茬儿，接过话头：「哥，我就是担心，三年前郑瑜因为你的那个贊，没少被粉丝攻击，今天你跟她片场相见，会不会……」 谢欢补上她的话：「你怕我跟她打起来？」 包圆圆啧声：「郑瑜那个人吧，圈子里有名的脾气臭，初生牛犊不怕虎，跟谁都敢抬槓。」 谢欢笑了下：「那我倒是挺欣赏她的。」 他心想，好傢伙，这不就是一女版的我吗。 包圆圆有些着急：「哎呀哥，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怕她找茬儿。」 谢欢化好了妆，起身去片场：「我不挑她毛病就算不错了，她还有胆子找我麻烦，活腻味了吧。」 包圆圆这么一想，也是啊，她谢哥的名声不比那个郑瑜响亮？谁强谁弱还不一定呢。 结果一场戏拍下来，谁也没找事儿，谢欢见到了郑瑜，漂亮姑娘一个，美得妖艷张扬，不过他确实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三年前那场幼稚的闹剧，他是为了气陆玺，根本没在意点赞的人是谁，是个女的就行。 谢欢想过可能对不起人家姑娘，但那姑娘虽然因他挨了骂，也因他成了名，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 郑瑜本人貌似也一点不在意，下了戏，跟他一起往休息室走：「谢老师，久仰大名啊。」 话一出口，谢欢知道自己猜错了，这姑娘记着仇呢。 「三年前的我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跟谢老师站在一起拍戏，今天见着了您本尊，还真是兴奋呢。」 「需要我为三年前的事跟你道歉吗？」谢欢停下脚步，转头看她，「郑小姐，有话请直说，别在我面前阴阳怪气。」 郑瑜将长发拢到一侧，露出妖冶明丽的侧脸：「道歉就算了，不过感谢的话我也不会说，你得罪了我，也成就了我。」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不过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你早晚有过气的那天，而我还年轻，我比你耗得起。」 「不得不说，你这姑娘脸真挺大，等我过气的那天，你大概也人老珠黄了。」谢欢哼笑道，「耗得起？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年轻美貌的男孩女孩，你有这个时间倒不如回家磨练磨练演技，这样比较有意义。」 「喂，你什么意思？你瞧不起我的演技？」郑瑜气急败坏地叫道，「导演都没说什么！」 「我刚出道的时候，导演对我也很宽容，很多时候都秉承着『及格和不出错就好』的态度。」看见郑瑜仿佛看到当初的自己，谢欢有心指点她两句，「新人时期，观众对你还能有些仁慈，但要是一两年、两三年后，你还是这个水平，你就做好被骂的准备吧。」 郑瑜愣在原地，没了方才的嚣张，脸上浮现出对未来的迷茫。 「谢哥，你跟她说什么了？」包圆圆离得远没听见，兴奋地问，「是不是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谢欢拉开休息室的门：「你少在这儿八卦，去准备我下一场的服装。」 趁着这个时间，谢欢给李柏宇打了个电话。 「餵。」接电话的人是陆玺，他一边咳嗽一边问谢欢，「今天拍戏累不累？你吃午饭了没有？」 被人惦记，谢欢心里暖暖的：「不累，吃了。你在家也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病好了赶紧回来工作。」 陆玺一点儿不害臊，声音温柔得要溺死人，他说：「我想你了。」 「宝贝儿，哥也想你。」谢欢比他更来劲儿，对着话筒「啵」了下，「乖，下班回来陪你。」 谢欢累得浑身疲软酸痛，但一听见陆玺的声音，知道有个人在家等着他，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他并不知道，陆玺其实没有乖乖待在家里，也没有一刻安生。 自打谢欢离开家，陆玺就去了公司，调动所有人手查宋骥成的事，直觉告诉他，那个想要打击他的人不会就此罢手，留着始终是个隐患。 时间飞快，转眼到了下午。 「陆总，」李柏宇看了眼手錶，出声提醒，「谢先生就要到家了，我们得回去了。」 第119页 陆玺双手交叉在胸前，沉思良久，终于想起一个人，一个跟他有过节的人。 待上了车，他吩咐李柏宇：「马上去查查沈齐。」 李柏宇点头：「等把您送回家，我立刻着手去查。」 提起沈齐，李柏宇隐约有些印象，最近貌似在哪里见过，或是听过他的声音，顿时觉得可疑。 可调查的结果又让他失望，他联繫陆玺说：「沈齐最近在忙他表弟出道发片的事，并没有对我们有过多的干预。」 陆玺心里迟疑，他的直觉不会出错，他想了想：「这件事——」 「大半夜不睡觉，你跑阳台去干什么？」 陆玺立刻将手机挂断藏在身后，不等谢欢从床上下来，走进去说：「透透气，胸口有些闷。」 「我看你是憋得慌。」谢欢靠在床头，朝他勾勾手指，「过来上床，哥给你揉揉。」 经过床头柜，陆玺悄悄把手机放下，提起被子一角，钻进去。 谢欢碰到他冰凉的手脚，笑着问：「你怎么跟做贼似的，怎么了？」 「没怎么，我……」 「生病连话都不会说了。」谢欢当真给他揉了胸口，「是不是跟昨晚一样，咳嗽睡不着，又怕吵醒我，就自己躲出去吹冷风？」 「你好几天没睡好觉了。」陆玺目光闪烁，是真的心疼，「不然我搬到次卧去睡，万一真的把病气过给你……」 谢欢手掌贴着他脖子后面，一下下地抚摸：「小笨蛋，哥哥喜欢你，为了你什么都甘愿，还怕生病没觉睡吗。」 「以前都是你迁就我，这回你生病，也轮到我哄哄你了。」他低头在陆玺唇上轻啄了一下，「机不可失，想听什么，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今晚哥哥都满足你。」 「……那我以后可不可以叫你『小欢』。」陆玺眼睛盯着他。 谢欢不知道陆玺为什么如此执着一个称唿，其实他自己也执着：「可我比你大啊，而且你知道的，我打生下来辈份就高，像你这样的小毛孩儿都得叫我叔叔的。」 陆玺轻声商量：「我保证不在外面叫，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好不好。」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谢欢露出坏笑，「心肝儿，勾引我呢？」 「小欢。」陆玺试探地喊出声。 谢欢又笑了，亲着他说：「勾引成功。」 「小欢，」陆玺跟他交换唿吸，「小欢，别离开我，别厌倦我，可以吗小欢。」 谢欢轻轻咬他：「喊魂儿呢。」手托着他后脑勺，加深这个吻，「我离不开你，行了吧，我这辈子只想跟你上床，厌倦不了，除非以后硬不起来，否则我还能跟你争这个上下。」 谢欢的话对陆玺是镇定，也是鼓舞，他迅速翻身将谢欢压下，舔吻着谢欢的身体。 屋外月光皎洁，室内春光乍泄，夜漫漫长。 ☆、075 陆玺这一病就是好几天，他有意拖着不好，一来是贪恋谢欢的温柔，二来……他不想去医院跟宋骥成低声下气地道歉。 谢欢还当他真心改好，算着宋骥成出院的日子，拉着病好一大半的陆玺去探望。 陆玺见躲不过，面儿上乖顺，问：「我一个人进去行不行？」 谢欢怕他闹么蛾子，不惯着他：「不行，我看着你。」 陆玺只能认命，第一遍道歉，语速极快。 谢欢说不行，不诚恳。 其实管他诚不诚恳，宋骥成根本不在乎，反而谢欢捏着陆玺的手心，晃得他眼酸：「谢欢，我——」 陆玺不给宋骥成跟谢欢说话的机会，迅速打断，低下他高贵的头颅说：「实在抱歉宋先生，因为我的嫉妒心理，给你造成了许多伤害，我向你道歉，但希望你能理解，没有一个男人会允许别人接近他的伴侣。」 他说的伴侣，而不是男朋友，宋骥成立刻向谢欢投去询问的目光。 陆玺又挡住了他：「是的，我们年后打算去国外结婚，只是简单的仪式，本来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是你非要找不痛快。 谢欢跟陆玺约定的不能告诉别人，但宋骥成……还是让他知道吧，这样才能死心。 回家的路上，谢欢突然把车停在路边，人下去，门给锁了。 陆玺以为谢欢生他的气了，怨他不该在宋骥成面前说结婚的事。 好不容易好的日子，估计又被自己作没了，陆玺心中后悔莫及。 一会儿锁响了，谢欢拉开副驾门，把一捧玫瑰搁陆玺腿上，并半个身子进来，亲吻他的额头：「真乖。」 谢欢把陆玺当老婆哄，听话了就给亲亲抱抱，还给送花，叫陆玺知道，自己玩起浪漫来比他差不了多少。 陆玺生平第一次收到花，即便他早就明白谢欢心中所想，勐然来这么一下子，竟有些哭笑不得。 男人貌似都有送花的情怀，觉得浪漫。他平时是不敢给谢欢送花的，买回家拆了只作装饰，当作他送了。 谢欢送他……他便受了吧。 回到家，两人又是腻歪，然后躺床上商量年后去英国结婚的事。 谢欢摸着媳妇儿硬邦邦的腹肌，敲鼓似的：「你要能给我怀个孩子多好。」 陆玺蔫儿坏：「要怀也是你怀吧。」 谢欢施力打他：「屁，想生孩子别跟老子睡！」 「我错了。」陆玺连连改口，「我怀，我怀行了吧。」 第120页 谢欢一听就舒坦了，人吶，不能面子里子都丢了。 他又安静下来，琢磨着开口：「诶，你爸妈要知道你跟个男人结婚，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陆玺的爸爸是个狠人，上回的五指印仿佛刻在了谢欢脑子里。 「不会，」陆玺说，「我不让他们知道。」 偷偷摸摸，本来就是谢欢先提的，他丢得起这人，他们家丢不起这人，想想陆玺家肯定也差不多。 既然提起家人，谢欢就想到了他嫂子，别人不能告诉，他嫂子是必须要通知的。他约沈如雨见面，谁料打去的电话是沈齐接的。 「小叔叔啊，」沈齐说，「姑母和我母亲在打牌，手上忙不开，叫我接的电话。」 沈齐问有什么事儿，谢欢搪塞道：「没什么大事，想请她吃个饭来着。」 「这样啊，那我回头告诉她。」说完没挂电话，揣着心思问，「小叔叔，你知道我大哥他这周回来吧。」 谢欢听出来了：「怎么？」 沈齐笑道：「当然是敲竹槓，小叔叔请我们出去玩儿呗。」 谢欢爽快答应：「行，地点你们定，到时候我去付钱。」 「谢谢小叔叔。」 沈齐满意了，挂了电话开始找人：「叫你盯的事怎么样了？」 听完那人回话，他更满意了。 这天机场很热闹，两拨人归来。沈齐接了两个人，他大哥梁翊和嫂子林凡，他俩是第一拨，至于第二拨，不归他接，有人负责盯梢。 高子瑞对过年没什么执念，本来想趁年假把李柏宇接到欧洲玩一玩，结果他俩的事被家里人知道了，是李柏宇的家人，高子瑞无父无母无牵无挂，但如今他有了李柏宇。 李柏宇在机场外面等他，见面眼眶就红了，他说：「我爸妈不搭理我了，没人陪我过年了。」 高子瑞丢下行李，张开双臂拥抱他：「我陪你，以后每年我们都一起过。」 「还有，」李柏宇吸了吸鼻子，倾诉起来，「工作也不顺心，老闆像个神经病，动不动发脾气。」 过了片刻，高子瑞松开他：「那……我养你？」 李柏宇发完牢骚心里舒服了一些：「我就说说而已，才不要辞职，我要努力工作，争取将来混得跟你一样好。」 高子瑞笑着逗他：「又不是混道上的，我们都是正经本分的打工人，不分谁好谁不好。」 两人没在机场逗留，半是欢喜半存心思地离开了。 他们身后，一辆车不远不近地跟着，跟不丢的同时保证他们发现不了。 两天后，沈齐手机里收到一条消息。 「小叔叔，就是这里，我们跟大哥约好了。」 「梁翊已经到了？」谢欢看了眼店招牌，眼生得很，「这什么地方？」 春溪的高级娱乐场所他早玩儿遍了，这间看上去像酒吧又不像的，时不时进去出来几对人，还全是男的，不对劲儿。 沈齐催促他：「小叔叔，赶快进去吧，别站在门口挡人家生意。」 谢欢说：「你别诓我来什么不三不四的地方，回头毁了我清白。」 旁边的姜羽犹豫半天正要开口，被沈齐踩了一脚。 「哪能啊小叔叔。」沈齐在前面给他开道，「大哥等着呢。」 梁翊早在里面开了酒，没怎么喝，就盯着门口，看见谢欢进来马上迎过去，喊了声「小叔叔」，视线越到后面与沈齐的接触。 沈齐沖梁翊比了个手势，然后转头瞪了姜羽一眼，见他肩膀发抖，便骂：「窝囊废，你怕什么！」 姜羽牙也抖：「没干过坏事，心里虚。」 他就是大哥二哥的小跟班，在梁翊面前他不敢造次，跟沈齐说话他喜欢皮。 沈齐勐地抬手，然后只弹了下他脑门，不真打他：「好了，听话，你去看看他们人盯得怎么样，发消息告诉我。」 姜羽点头：「知道了。」说完一熘烟儿跑了。 这真是家正经酒吧，虽然是gay吧，来的大多是正经人，约会的小情侣，憋闷已久、出来放松心情的白领精英，偶尔碰上几个出来卖的都算是运气。 为什么？门槛儿高啊，这里不是随便哪个都能进来的。 姜羽奔跑其中，像只莽撞的小兽，没有眼色，横冲直撞开了几对情侣都没招人家的骂，顶多有人来一句「这小孩儿挺皮」。 动静闹得太大，谢欢也被吸引了目光：「姜羽他干嘛呢？当这儿是游乐场？」 他刚知道这是间gay吧，责怪梁翊不会约地方，这要是被熟人撞见怎么解释。 梁翊说：「我本来就喜欢男的啊，我还睡男的呢，我老婆就是男的。」 谢欢摆手叫他别嚷嚷：「去看看姜羽吧，他这样会被人打的。」 梁翊视线黏在舞池中央那根管儿上：「随他，我们接着喝酒。」 沈齐调侃道：「大哥，你眼珠子快掉出来了，不怕嫂子生气啊？」 「他生什么气，他爱我还爱不过来呢。」 「吹牛，我看你在嫂子面前可没这么硬气。」 「废什么话，出来不就是玩儿的，你以为我瞒着他？我交代清楚了才出来的。况且咱们兄弟三个，还有小叔叔，」梁翊拿酒杯碰了碰谢欢，「是吧，咱们难得一起出来玩儿，得尽兴。」 谢欢眉头皱了皱：「尽兴个屁，都有家室的人了，在外面瞎玩什么东西！连自己的弟弟都不管，你是喝疯了吧！」 第121页 说着站起来，踢开梁翊岔开的腿：「让道儿，我看看姜羽去。」 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发展，姜羽正盯着那俩人呢，准备给他哥发消息，结果谢欢从后面拍了他的肩膀。 「鬼鬼祟祟看什么呢？」谢欢提起他的领子，准备把人拖走。 沈齐没让，姜羽不敢走啊，他就跟谢欢说：「我看人家亲嘴儿呢。」 谢欢骂他不着调：「这有什么好看的！」又拖着他走。 姜羽像被强抢的民女誓死不从，一挣扎，撞翻旁边的酒桌，听见几声脆响。 惊了一圈儿人，包括对面接吻的那对情侣，两张脸转过来的瞬间，谢欢懵了。 一个是李柏宇，一个是……高总？ 吃瓜群众纷纷赶来，梁翊问：「怎么回事儿啊？」 沈齐盯了眼姜羽，他就跟兔子似地蹦过来：「哥，不关我的事，我没想到……」 他是真没想到，所有人都没想到。 谢欢直接人傻了。 陆玺的秘书，跟风氧的高总，他们是什么关系？ 不对，谢欢一点儿都不傻，反而没这么清醒过，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又撞破了什么谎言。 而这个谎言牵连的，又是陆玺。 当李柏宇撇开高子瑞的手，想躲无处躲，短短十几秒又是震惊又是恐慌，最后上前想跟他解释时，谢欢确信了。 「别跟我说话。」 李柏宇不敢上前，但还是得说话：「谢先生……」 谢欢抄起桌上的酒瓶砸碎，怒髮冲冠地朝大门走去。 酒吧老闆以为他们在闹事，带着保镖赶来。 沈齐叫他们散了，伸手把钱给赔了：「我叔叔闹着玩儿的，别慌啊。」 那老闆似是认得沈齐，非不要钱。 你推我攘，磨叽得很，梁翊把钱往老闆兜里一揣，转头跟沈齐说：「你和姜羽接着玩儿。」 沈齐问：「你去哪儿？」 梁翊扫了眼后面俩人，丢下两个字：「看戏。」 ☆、076 陆玺刚接完李柏宇的电话，没过一会儿谢欢就回来了，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眼里全是愤怒和不敢置信。 陆玺此刻必须要做些什么，他上前抱住谢欢，又解释又哀求：「你听我说，高子瑞确实是我安排到风氧的，我是为了找到风氧高层洗钱的证据，我承认没提前告诉你是我的错，我道歉，你别生气好不好？」 谢欢推开他，冷笑道：「只是为了找证据？那在酒店他跟你演的那场戏怎么说？」 回来的路上气得要爆炸，而真的见面了，谢欢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对他破口大骂。 「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谢欢吐了口气，「你又骗我。」 陆玺倒宁愿谢欢跟他大吵大闹一顿，现在这样绝望的语气真让人受不了，他抹了把脸：「那我应该怎么办？你又不爱我，我得想办法让你爱我，哪怕是假的，我不在乎，我爱你就行了。」 「我不爱你？」谢欢气极反笑，他有多么喜欢陆玺，陆玺竟然一句话就给否定了。 多年积攒的种种，陆玺终于忍不住爆发：「我们之间一直都是我在一厢情愿不是吗？如果你早就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我对你好到让你离不开我，你现在还会回来站在我面前吗？」 而谢欢还在对陆玺质疑自己不爱他而痛心。 谢欢是个要强的人，陆玺都这么说了，他难道还要拉着陆玺的手，解释自己有多爱他？ 爱信不信，谢欢无话可说，他本身也揣着气：「既然这样，我们分手吧。你说我不爱你，我也厌倦了总是被你骗，这样的结局最好。」 陆玺没想到谢欢会提分手，陡然抓住他的手臂：「分手？你现在跟我提分手？」 「这一切早该结束了，从开始就是一场骗局，我受够了。」谢欢说完甩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知道谢欢在赌气，陆玺心里何尝不气，可他气完了谢欢又气自己，气自己为什么不经脑子说那些蠢话！ 门被摔上，而后又被推开，陆玺眼神一亮，以为谢欢去而復返，结果来的竟然是梁翊。 他是看笑话来的，脸上挂着嘲讽：「戏演砸了，不好收场了吧。」 陆玺立刻明白过来，瞪着他：「是你算计的。」 梁翊笑道：「是我又怎么样？你没做过的事，我还能冤枉你？」他走进客厅，抱起一只猫，「既然都跟谢欢分手了，就快收拾东西给我滚，这是我的房子，容你赖到现在够仁至义尽了。」 「之前说好的互不干涉，这次是你先违反的规则。」陆玺冷漠地看着他，「走着瞧，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还想拿林凡威胁我？」梁翊笑了两声，「不好意思，你没机会了，我已经告诉了他真相，他也已经原谅我了。」 陆玺当前想到的确是这一招，被梁翊这么一说，他心里有些崩溃。 「你后悔过吗？当年我把你当个人物，如果那时你低个头，说不定今天我还能放你一马。」梁翊突然问。 陆玺怎么没有后悔，但梁翊太嚣张了，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事已至此，后悔有用吗？你能帮我挽回谢欢吗？」 梁翊当然不会帮他，只是想羞辱他一番，没等再次开口赶人，陆玺自己走出去，临走时狠狠剜了梁翊一眼。 谢欢不知道他们的见面，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第122页 他后悔了，后悔冲动跟陆玺提分手，一个陪伴自己这么多年的人，一个对自己百依百顺那么好的人，他真的不想离开。 陆玺是有错，是骗了他，但他可以好好跟陆玺说，让对方把一切都交代明白，有些事情还没到十恶不赦的地步。 派高子瑞潜伏，陆玺的初衷可能不纯，但风氧洗钱是真的。正如后来知道任仲骞的事，谢欢知道其中有陆玺的针对，但任仲骞吸毒贩毒也是真的，陆玺没有冤枉陷害任何一个人。 除了对不起宋骥成，陆玺真的没做过坏事。 陆玺骗自己，故意接近自己，但他的喜欢是真心的，他也从来没有强迫过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反而事事以自己为先。 最重要的是，谢欢不得不承认，他爱陆玺，早就爱得不可自拔了。 谢欢已经后悔到想回去找他了，此时手机突然响起，是他嫂子打来的。 沈如雨话里慌张：「小欢，你快来医院一趟，你爸爸他旧病復发晕倒了。」 不止晕倒这么简单，情况只会更差，谢欢赶到时，他爸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 「医生说要静养，不能再忧心动气了。」 这话医生说过，他妈又说了一遍，什么意思谢欢再清楚不过，他爸因为谁忧心，又为了谁动气，只能是他。 梁翊匆匆赶来，拉着谢欢问：「爷爷他怎么样了？」 沈如雨把儿子喊到病房外，嘱咐他道：「已经脱险了。还有，我提醒你，不要跟你小叔叔说一些奇怪的话，他现在已经够烦恼了。」 梁翊点头：「我今晚留下陪床，让奶奶先回家休息吧。」 沈如雨嘆了口气，进病房拍了下谢欢的肩膀，轻声说：「梁翊说他要留下，你们轮流守夜，不要一个人硬撑。」 谢欢说：「我知道的，谢谢嫂子通知我。」 沈如雨摸了摸头他的头髮，再次嘆息：「嫂子回去准备夜宵和补汤，等会儿叫人送来。」 梁翊搀起他奶奶，把她们送到停车场：「妈，奶奶，你们不要担心，这里有我和小叔叔在，一切都会好的。」 谢向苹手搭在门上，阻止了梁翊关门的动作，她眼圈哭得通红，说话都带着哭腔：「梁翊，你跟谢欢说一说，等他爸醒了认个错，回家吧。」 沈如雨在车里给梁翊使眼色，又对谢向苹道：「妈，我送您回去休息会儿，这里交给梁翊和小欢，您别太担心了。」 梁翊知道沈如雨的意思，却还是在回到病房后跟谢欢谈起了这件事。 他们坐在外面的走廊上，梁翊向病房里撇了一眼，回头对谢欢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爷爷都这样了，说不定哪天就……哪怕骗骗他也好。」 一向身体硬朗的人，现在旧疾復发躺在病床上昏迷，谢欢不可能不自责，说他爸这病是被他气出来的他都相信。 谢欢抱着头，说话嘴唇发抖：「现在让我回去没问题，我可以放弃演艺事业，我也可以从此退圈，但我就怕……」 「你怕什么？」梁翊问。 谢欢摩挲着手上的戒指，缓慢道：「我跟陆玺在一起了，要是被我爸知道，他肯定不能接受。」 「这有什么的，瞒着呗。」梁翊说得轻松，「像我一样，我不也没告诉爸爸和爷爷我在跟谁处。」 谢欢看着他，思考他这话的可行性，如果小心谨慎的话，是可以不被发现。 梁翊故作轻松，实则惊诧：谢欢竟然还想着陆玺，不都已经分手了吗？ 低头看见谢欢手上，他提醒道：「戒指摘了吧，以防爷爷看见。」 谢欢摘了戒指，小心地放进大衣口袋，嘆了口气：「快过年了，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 「还有什么事？」梁翊明知故问。 谢欢摇了摇头：「没什么，我现在就想静一静，什么事以后再谈吧。」 梁利国凌晨三点清醒过来，看见谢欢守在床边，他先是一愣，后又想坐起说话。 「爷爷您先别起来，」梁翊扶着他躺好，替他掖好被子，「小叔叔在呢，他知道错了，以后都不走了，您安心养病，等您好了我们一起回家。」 谢欢泪滚了下来：「爸，对不起。」 梁利国闭上眼睛，感慨自己才知道亲情的可贵，差点死了的人，醒来之后什么都看开了，他不想再去勉强儿子做什么。 父子俩冰释前嫌，一个躺着，一个餵药，照顾体贴，想把失去的父子亲情全都弥补回来。 梁翊看见这幕很感动，但不代表他支持谢欢去找陆玺，都已经分手了，就不要再纠缠不清。 梁利国这病来得快去得慢，但因为是旧疾，家里看顾煮药的人有经验，又适逢过年，医生便同意梁利国回家调养。 谢欢寸步不离，一时竟忘了去找陆玺，等回过神，已是除夕夜。 他好奇陆玺连一通电话都没打来，细想之后，想起自己那天出门就拉黑了所有陆玺的联繫方式。 正要主动打过去，梁利国被人推着过来：「在家不要总玩手机，你哥哥嫂子都在包饺子，没事做就去帮他们。」 谢欢慌忙把手机收好，接过梁翊给的饺子皮，小声说：「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哪儿会干这活。」 又想起陆玺，他做起饭来…… 「谢欢。」 突然有人喊他，他抬头：「哥，有事吗？」 第123页 梁德森递了双筷子给他：「你好像心不在焉，有心事？」 谢欢这位长兄，年岁比他大了近二十多，仪态很是威严。 「没有，」谢欢唯二敬畏的两个人，一个是他爸，一个就是他哥，「我就是不会包饺子。」 沈如雨在一旁笑着说：「本来也不用你动手，你一个人待着闷，过来跟我们说说话也是好的呀。」 「好多年没回家了，以前在外面怎么过节的？」梁德森包好一个饺子放在案板上，抬头看谢欢。 谁知道上来就是这么一问，谢欢眼神迅速躲闪开，他不敢说都是跟陆玺一起过的。 梁翊赶紧掩护他，丢下筷子洗手：「小叔，我们别包饺子，上楼我给你看看最近收藏的手办。」 沈如雨也出来打圆场：「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们。」 两人走了，梁德森才问她：「我跟谢欢聊会儿天，你把他轰走干嘛？」 沈如雨嗔怪道：「怎么是我把小欢轰走的？你自己不会说话，他离开这么多年，你上来就戳他痛点，你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 梁德森说不过她，摇头直笑：「倒成我的不是了。好好好，我这个哥哥不够关心他，那等年后，我给他安排一场相亲补偿他还不行吗？」 沈如雨勐然一惊，捏破了手上的饺子：「什么相亲？」她是知道谢欢在跟人谈恋爱的。 梁德森说：「对象是秦局长的女儿，只比咱们家谢欢小五岁。」 「这事……是不是操之过急了点，比谢欢小五岁，那才二十一，大学都没有毕业。」沈如雨有意替谢欢婉拒。 「人家高三就去读警校了，各门全优毕业，现在在刑侦大队干得可了不得。」梁德森一句接一句，重点终于冒出，「最关键是爸爸希望谢欢能早点结婚，早点安定下来，他都二十六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沈如雨瞬间不好回了，这事居然是谢欢爸爸安排的。 梁德森说：「秦局长跟我是老熟人，他貌似也挺着急给闺女找结婚对象。」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着急。」沈如雨不能理解，也管不了别人，撂下饺子不包了，上楼把这事儿告诉了谢欢。 ☆、077 得知谢欢回了家，陆玺气得又是一通发脾气。 李柏宇也是倒霉，他哪能料到自己上gay吧约个会都能叫谢欢碰见。 谢欢当初有多么痛恨高子瑞，如今对陆玺只会更多，只是被骂两句，而不是被开除，李柏宇已经谢天谢地了。 他不想狡辩什么，而是道：「陆总，要不由我去跟谢先生解释吧，毕竟事情因我和高子瑞而起。」 陆玺发了火，现在人冷静下来，抚着额头靠在座椅上：「跟你们没关系，是梁翊，他存心报復我。」又想到谢欢是跟沈齐一起出去的，「这其中或许还有沈齐的帮忙，就因为钱忱抢了他一块地。」 提起那块地，陆玺真他妈的后悔，早知道当初就叫钱忱把地还给沈齐，梁翊没有头脑，构不成威胁，这招一定是沈齐想的。 李柏宇低头站立：「那我该做些什么？」 「谢欢现在不接我电话，我也不能去他家里找他。」谢欢的那个家不是容易进去的，再加上有梁翊阻挠，陆玺有些动摇，「你说，如果我把之前所有的事都坦白，谢欢会不会……」 「一定会的！」李柏宇迫不及待地说，「我看得出来，谢先生是真的很爱陆总您，只要您真诚地向他坦白道歉，他一定会原谅您的。」 陆玺沉默了许久，眼睛一直盯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他在思考自己究竟有几分胜算。 在陆玺的认知里，任何事情都可以经过精密分析预测结果，只有面对谢欢，他越来越没自信。 真的要坦白一切吗？ 好像只剩这唯一一条路了。 其实很早以前陆玺就有过动摇，只是没来得及一点点袒露自己，意外就发生了，而且还是一连串的、大规模的、全方位的，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谢欢就已经知道了。 他恨那些故意整他的人，更恨自己不够清白。 「陆总……」李柏宇发出声音，想问自己可不可以先出去工作。 思绪被拉回，陆玺道：「找人盯一下谢欢的行程，如果他出门的话，立刻通知我。」 「好的。」李柏宇答应完就出去了，实在不敢再待下去，陆总越是不责怪，他就越是担心饭碗不保。 谢欢大年初三就被他哥安排了相亲，对方直接来的家里，搞得他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秦家一家子，秦局长，秦夫人，包括他们的女儿。 那姑娘怎么说呢，谢欢看她第一眼就觉得她根本不乐意来这儿，太明显了，还要她父母三催四催才看向自己。 「你好，我是秦玖。」她伸手。 一站起来，嚯，这姑娘身高一七五不止，谢欢伸手跟她握了一下：「你好，谢欢。」 秦玖没再说话了，坐回沙发上。 迅速、敏捷、端正，极具军人风骨。 「秦局长，令爱气度不凡，我看比……」梁德森刚想将人吹捧一番，一转头看见自己的弟弟歪在沙发上，他开口训斥，「一点坐相都没有，谁惯得你这么散漫？」 谢欢现在的习惯就是歪着，或者靠在谁身上，再不就是怀里抱着猫，让他端端正正地坐不容易。 第124页 几年前倒是可以，正如他哥说的，他被人惯坏了，忘了以前在家的规矩。 他站起来，抻了抻衣服的褶皱，重新坐下。 沈如雨端水果过来，听见丈夫的话就不开心了：「大过年的，人家秦局长秦夫人都在，你就不怕人家笑话。」 「快别忙了，来这里坐。」秦太太拉过沈如雨的手，亲切地道，「你家谢欢现在可有名了，他演的电影我们家好多人爱看，尤其是秦玖，她绝对是谢欢的影迷。」 沙发上的秦玖翻了个白眼，正巧被谢欢看见，他差点儿没嗤笑出声。 沈如雨默不作声地抽出手，面容尴尬，他丈夫倒是不嫌尴尬，跟秦家一顿商业互吹。 谢欢想走不能走，忽然，对面的秦玖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借用下洗手间。」 多好的相处机会，梁德森立刻指挥谢欢：「谢欢，你带秦小姐去一下洗手间。」 谢欢一想到他哥的心思就要拒绝，然而秦玖对他使了眼色，他便道：「好。」 许是高跟鞋穿不习惯，秦玖险些崴了脚，谢欢下意识扶她，却不想她动作敏捷，自己就站好了。 手还是扶上了她的胳膊，不等谢欢自己拿开，对方就迅速抽开。 这姑娘真是练过的，劲儿特别大，一下子差点没把谢欢带倒。 「喂，你什么意思啊？」谢欢不爽了，「我好心扶你，你就这个态度？」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被人碰。」两人现在脱离了家长的视线，秦玖说，「我叫你出来，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什么忙？」其实谢欢心里隐约知道她要说什么。 「我父母想我处个男朋友，所以给我安排了相亲。今天不是你，明天也有别人，我看你好像也不满意这样的安排，不如我们两个演场戏，煳弄煳弄他们。」 谢欢是个爽快的人：「好，我同意。」他没有理由不同意，而且他当下就邀请对方，「下午我想出去找个人，你帮我打个掩护？」 秦玖淡笑道：「刚巧，我也是。」 看来对方跟自己一样心有所属，谢欢猜测，以秦家的家世，秦玖喜欢谁又不能跟谁在一起，对方八成是个穷小子。 午饭吃完，谢欢提议带秦玖出去转转，秦家父母相视一笑，应道：「当然可以。」 沈如雨一愣，没反应过来，梁德森先开口道：「谢欢，下午好好陪秦小姐，晚饭我们就不等你了。」 谢欢笑了笑，拿上钥匙往门外走：「秦小姐，请吧。」 秦玖一上车就把高跟鞋脱了下来，从包里掏出一双运动鞋换上。 谢欢瞥了她一眼，直摇头，正打算给陆玺打电话，秦玖突然抓住他的手。 「你干嘛？！」谢欢叫起来，盯着她刚碰过脚的手。 秦玖松开他说：「先等等，后面有尾巴。」 谢欢没回头，从后视镜看，果然看见一辆黑色轿车，他家里的，应该是好奇他跟秦小姐的约会。 启动车之前，他抽了后座的纸巾擦手，突然想起来：「我哥说你是刑侦大队的。」 秦玖看着他擦手的动作：「我爸说你是戏子，但谁叫你哥是市长，你又是梁首长的小儿子，他才愿意我跟你相亲。」 「戏子」两个字听着真让人不爽，但谢欢忍了：「你倒挺诚实。」 因为身后有人跟着，他们只好演戏装装样子，进了家咖啡馆，坐在显眼的位置。 不远处盯梢的人把实情告知梁德森，并道：「谢欢跟秦小姐边喝咖啡边聊天，谈得很不错的样子。」 梁德森听言放心了，道：「既然这样，你不用再盯了。」 「人走了。」秦玖看见那人的身影消失，低头翻钱包准备付帐，「我们现在可以各走各路了。」 喝了半个小时的咖啡，早腻烦了。 谢欢嘆了口气，刚想站起来，突然被人扯了一把衣服，没等反应，那人抓了桌上喝剩的咖啡，迎头浇来。 秦玖抬起头，惊诧道：「郑瑜？」 谢欢直接傻了，他做了什么，这女人要泼他一脸咖啡？ 而且郑瑜，她不就是之前剧组见到的那个网红转型的演员吗？ 「你疯了吗你？」谢欢接过服务员递来的湿巾，一边擦脸一边愤怒道。 秦玖跟郑瑜显然是认识的，郑瑜泼完了谢欢又不理他，而是转脸冲着秦玖骂：「王八蛋，你竟然背着我找男人！」 「等会儿，什么意思？」谢欢开始煳涂了，不懂这俩女人唱的哪一出，「你们……」 他一开口，郑瑜又转头来瞪他，泼了咖啡还不解气。 谢欢被她瞪得一头雾水，正想问个清楚，玻璃窗外闪光灯频现，他意识到自己被拍了。 做公众人物已经做出了条件反射，他想躲想走，可才一会儿，咖啡馆外就围堵了一帮人。 谢欢又是一阵嘆息，他真是烦透了，大过年的，谁都不让他消停。 除了谢欢，现场还有一位公众人物——郑瑜。 她却不像怕丢脸似的，指着谢欢问秦玖：「你背着我跟他相亲是什么意思？」 「相亲？！」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谢欢回头，发现陆玺正气势汹汹地走来。 谢欢想开口，却被陆玺一把钳制住手腕：「你跟谁相亲？」 郑瑜抱着胳膊，怒道：「反正不是我！」 第125页 秦玖看着外面那么些人，拉上郑瑜就走：「出去再说。」 郑瑜拗不过秦玖，被带走了，而谢欢还被陆玺抓着。 说实话，这场景太混乱，谢欢被外头闪光灯闪得头晕，人完全是懵的。 陆玺逼他逼得紧，疯了一样抓着他问：「你跟别人相亲？为什么？不是说好跟我一辈子？不是说好只爱我一个人吗？」 这话一出，店里店外都炸开了，惊天大爆料，而且还是当事人自曝。 「陆玺，我现在……」谢欢想撇开他，眼睛不断向四周看，「我们等会儿再说这个行吗，先回家。」 「回家？回你哪个家？」陆玺几乎是哭喊着，「你是不是又要躲着不见我！」 他原是来坦白道歉的，他早就放下了所有的自尊心，哪怕谢欢叫他跪下都行，然而来了却看见这一幕——谢欢跟别的女人约会？相亲？ 「我没有。」谢欢现在每说一句话都很艰难。 要他怎么在这么多人面前解释自己家的那些事？说他爸被他气病了？说他哥给他安排相亲？说他只是为了煳弄家长？ 陆玺摇头不信，他拉住谢欢的双手，却发现对方早已摘了戒指，他的眼神变得绝望：「你果然不要我了。」 说完掐住谢欢的下巴，用力吻了上去。 周围闪光灯闪得更欢了，谢欢想推开陆玺，可陆玺完全死死地将他困住，摁住他的脖子往前推。 真的是疯了。 谢欢不想闹得这么难看，他是最要脸面的一个人，如今被这样围观评论，他真的受不了。 终于，他握紧的拳头朝陆玺挥去。 陆玺挨了结实的一下，脸被打偏，再转回来时，眼中全是泪，他低声缓慢地说：「你不爱我了……」 ☆、078 这一拳的结果就是，两个人再次不欢而散。 谢欢驱车离开，一路都在想，他跟陆玺真的一点信任都没有了吗？ 又想到离开时陆玺看自己的眼神，太让人心碎，他是不是做错了？ 车停在红灯前，谢欢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口袋里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以为是陆玺，接听才知道是家里打来的。 「哥，我在回家的路上。」信号灯一闪，谢欢踩下油门。 家里应该是看到新闻了，梁德森打电话过来告诉他，爸气得不轻，叫他赶紧回来。 梁利国听说谢欢要放弃演艺事业，想起这些年他从没关注过谢欢的事业，今天心血来潮上网了解，谁知一搜搜出来一堆桃色绯闻，包括最近谢欢和陆玺在咖啡馆的视频。 谢欢到家时，梁利国二话没说，立刻叫警卫把谢欢围住。 谢欢说：「爸，我不会跑的。」 看了眼身后的梁德森，就知道他哥是站在他爸那边的。 嘴上说什么，会帮忙劝着点儿爸，但其实真正开口劝说的只有他妈和他嫂子，就连梁翊那小子都是作壁上观的姿态。 警卫向来只听梁首长的话，新调来的这批更是第一次见谢欢，不比大公子，这位二公子无军工头衔，出去不说，谁能想到他梁利国的儿子。 可不是嘛，连姓都不是一个姓，随梁首长夫人的姓，更不像亲生的了。 谢欢挥了挥手，叫前面的一个年轻警卫让开。 那警卫动也不动，谢欢嘆了口气，眼神投向他爸：「我都说了，我不会跑。」 梁利国哼道：「谁知道你跑不跑！上回从家跑了，七年才回来，这次再让你跑了，入土我都等不来你哭灵！」 大正月里的，这话听着叫人难受，梁德森劝道：「爸，这话可不能信口说，您身体康健着呢。」 谢向苹知道小儿子的事，且哭着，再听丈夫这话，泪掉得更凶了，梁翊扶她坐下：「奶奶您别哭了，这事儿我知道，不怪我小叔，是那个陆玺缠着他的。」 梁利国知道他是在帮谢欢，所以不听他的，只叫谢欢自己说。 谢欢能说什么，他不会说谎，在这件事上更不会说谎：「你情我愿，没有谁强迫谁。」 梁翊在一旁跺脚：「小叔，你怎么……」 明明决定要瞒着家里，可他就是说不了这个谎，感觉一说就是否定，一说就是对不起陆玺。 梁利国身体才有好转，谢欢不想气到他，便说：「我刚跟陆玺吵了一架，近期应该不会有联繫了。」 意思是以后不确定。 梁利国又要发火，但谢欢已经做出了让步，从前那个顶撞他的小儿子现在知道妥协了，慢慢来，说不定能彻底改变他。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谢欢看了眼周围的警卫，「就让他们看着我，我一个人打不过这么多人，肯定跑不了。」 梁利国本来就打算这么做：「还用你教？」他越想越气，「怪不得从没见你交过女朋友，今天见了秦家那丫头，还主动约人家出去玩，原来是私会你的……」 怎么不接着说了？ 谢欢脚步移了移，跟他爸说：「我先回房间了。」又对着那几个警卫，「让开，等我进了房间，你们可以守在我门口，也可以进去看着，随你们。」 旁人都以为他是破罐破摔的态度，实则他是烦透了心。 下午他当着那么多人揍了陆玺一拳，他要脸，陆玺就不要脸吗？ 陆玺哭得那么绝望，自己居然就跑了！ 第126页 谢欢甩了甩还晕乎的头，他当时明明想拉着陆玺一起跑的，为什么上车的只有只有他一个人？他今天出门，不就是为跟陆玺当面谈清楚的吗，怎么又吵架了！ 在床上躺够半个小时，谢欢掀开了蒙头的被子，竟然看见那几个警卫真就站在床边盯着他。 「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他问。 没人回答，真就跟哑巴一样。 谢欢表情变得很难看，哪怕他那张脸再好看，此刻也不会让人想亲近。 下了床，那几个警卫也跟着他挪步，可把谢欢整得无语：「这房间才多大点地方，你们站那儿不动，我还能插翅膀飞了？」 警卫终于回他一句：「老首长说，寸步不离。」 操…… 谢欢烦躁地抓了把头髮，不去理他们了，到沙发上拿了外套翻手机。还是得给陆玺打个电话解释清楚，解释自己刚才太冲动。 号码还没拨出去，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把他手机抢了。 「你——」谢欢回过头。 「老首长说，不可以让你跟陆玺联繫。」 又是老首长说！ 谢欢握紧了拳头，尽量压低声音：「不要逼我发火，我只说一遍，把手机给我。」 那几个警卫丝毫不畏惧，谢欢也是火上头了，刚准备跟他们动手，梁翊从外面推门进来：「小叔，爷爷正在隔壁休息。」 谢欢看了他一眼，愤恨地松开拳头：「他们看犯人一样看着我，你不管？」 「普通人我能一打十，」梁翊指着他爷爷的警卫，「像这样受过专业训练的，一对四是我的极限。」 谢欢翻了个白眼：「那你还来干嘛，滚出去。」 梁翊没滚，往沙发上挤了挤，凑近谢欢：「你消消气吧，为了那个陆玺不值得。」 谢欢察觉出不对：「你怎么好像对他很有意见？你认识他？」 梁翊避开这个问题不答，只坚定道：「你信我的，他那样的人是不会有真心的，谈恋爱对他来说跟做生意没两样，做生意的当然只想赢，所以他才百般讨好你稳住你，可得到之后呢，你想过没有？」 「我不用想！」谢欢一把推开了他，「是我爸叫你来的，对吧？」 「小叔，我跟你怎么就说不通呢？」梁翊急得站起来，「到底是爱情重要，还是家人重要？爷爷是绝对不会同意你跟陆玺在一起的，你想气死他吗？」 有谁会愿意气死生养自己的父亲，谢欢无助地摇了摇头：「但我也不能对不起陆玺，我跟他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都做了。你了解我的为人，我跟他不可能断了的。」 梁翊深深地皱着眉头，他知道谢欢真的已经爱上陆玺了。 该怎么办？是继续帮着爷爷拆散他们？还是帮他小叔叔追寻爱情？ 他后悔极了，早在七年前他就该阻止陆玺接近谢欢的，如果当初阻止了，事情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谢欢最是认死理，脾气还大，陆玺果真得对他好上了天，才能让他原谅陆玺那些欺骗。 整个正月，谢欢都被困在家里，眼看人瘦了一圈，家里没人不心疼。 梁利国的身体恢復得倒是不错，下午偶然想起，叫人把象棋端了出来。 「去，把谢德华叫下来。」梁利国吩咐梁翊。 许久没听人这样叫谢欢，梁翊愣了一下才动身，上楼敲门：「小叔，爷爷叫你下去。」 谢欢从床上爬起来，一脸邋遢地下楼，站在梁利国身边：「爸，你叫我。」 梁利国指着面前的凳子：「坐下，陪我下一局棋。」 梁翊在旁边说：「赢的人有彩头没有？」 谢欢无精打采，他爸梁利国倒是显得中气十足，对梁翊说：「要不你想一个。」 「这可真不好想。」梁翊故作思考的模样，忽然一下走到谢欢身后，捏住他的肩膀，「这样吧，输的人满足赢的人一个愿望，让对方自己提，好不好？」 梁利国信心满满：「你小叔打出生以来，就没赢过我一回。」 谢欢则是看向了梁翊，后者对他眨眨眼：「加油啊小叔，你的愿望靠你自己了。」 谢欢一直深藏不露，棋艺其实早就能超越他爸了，以前要不就是他爸不跟他来，要不就是他出于某些原因让着他爸。 今天，他因为某些原因一定要赢。 梁翊的用意再清楚不过，他是想帮自己一回。 谢欢感激他在心里，赢了之后，对他露出一点笑容。 梁利国没想到自己会输，摇头嘆息：「说吧，要我满足你什么心愿。」只希望谢欢别提什么让他自由恋爱。 梁利国也不傻，梁翊自小就唯他小叔马首是瞻，这回也是看在谢欢郁闷一个多月，人都消瘦了的份儿上，梁利国才心软让他们得逞一次。 谢欢仔细想了想：「我想回剧组继续拍完那部戏。」 谢欢提的要求不过分，梁利国允了。 前往剧组当天，他还是派了四个警卫跟着谢欢，谢欢虽然不乐意，但总归能出门了，他也就没那么牴触。 出发前联繫了经纪人和助理，他们听见谢欢的声音都非常吃惊，说是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也难怪，不声不响消失近两个月，唯一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还是跟陆玺的那次三角传闻。 没错，三角传闻，涉及三位主角——谢欢，陆玺，以及他们同剧组的郑瑜。 第127页 传闻最常见，也是最被认同的一个版本——谢欢是双性恋，交男朋友的同时，噼腿同剧组的女演员。 就是这么一个渣男，在外面居然还撩骚别的女生，被新欢郑瑜和旧爱陆玺双双围堵。 谢欢听说后气得不轻，助理包圆圆劝他别气，又跟他说剧组的现状：「也就几天前，其他人的戏份都拍完了。导演他们正催着联繫你，陆哥那边听说你来必须得来，还有就是那个……郑瑜，你们三个还有对手戏。」 谢欢熟读剧本自然知道，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四座大山，包圆圆也注意到了：「这四位大哥是……」 谢欢懒得解释他爸派人盯他，只说了「保镖」两个字，又回头：「等会儿如果不想入镜，就别靠我这么近。」 ☆、079 梁翊其实很纠结，如果不是有次意外撞见谢欢抹眼泪，他是不会变卦要帮陆玺的。 哪怕现在把人堵在路上，他也还是气不顺：「我小叔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没想到他眼光那么高，到头来居然会看上你！」 陆玺这么长时间也不好过，他被他爸妈喊回了家，他爸数落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他妈只问他跟谢欢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 他说不出来怎么了。 分手了？ 他不接受。 吵架了？ 似乎只能这么解释。 最让他难过的是，他没有办法去找谢欢。他不知道谢欢是否同样挂心着他，他不确定谢欢是否还能喜欢他，他觉得自己错得太离谱，一步错步步错，把每条能通往谢欢的路都堵死了。 「谢欢……」陆玺说着突然哽咽，忍住流泪的冲动，他偏过了头。 梁翊只道他装得厉害：「演戏演上瘾了吧，我小叔现在没在，你他妈哭给谁看？」 「你到底想怎么样？」陆玺发出一声怒吼，「我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你可以尽情地嘲笑我，这样难道还不够吗！」 都落到这步田地了，陆玺居然还这么横，梁翊真恨不得拔脚就走：「我真是服了，谢欢怎么就……怎么就偏偏喜欢你？！」 是啊，我也想知道，我也想知道自己怎么就偏偏喜欢他，还喜欢了这么多年。 陆玺稍微平復了心情，重新思考梁翊来找他的理由。 不可能是只看笑话，不然梁翊不可能说出那些话。 难道…… 「是谢欢让你来找我的？」他问。 梁翊唇角向下撇，极不情愿地看着他：「不然你以为我喜欢来找你，看见就想揍你。」 陆玺已经没有别人可以找了，此刻梁翊有意要帮他，他道：「好，随便你怎么出气。只要你告诉我，谢欢他是不是还想着我，他这些日子不见我，是不是被他爸限制了自由。」 「你当我傻？等会儿你去剧组见了我小叔，他见你顶着满脸伤，能不问是谁打的？」梁翊说，「不过你猜得不错，我小叔确实还想着你，也因为这个，他被我爷爷禁了足。我来就是提醒你一句，今天见到了我小叔可别像上次那样发疯，否则再被我爷爷知道，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他了。」 「除此之外呢，你应该还有别的话跟我说。」 「还有就是……」梁翊向他身后看了看，见他没带几个人，便说，「跟着谢欢的四个警卫都是练家子，你就这俩人，估计对付不了。」 陆玺瞬间懂了他的意思：「谢欢有话要单独跟我说。」 「知道放在心里，我没时间听你废话。」梁翊拉开车门，坐进去又降下车窗，对陆玺说，「我可没有接受你，只是不想看见我小叔难过，你要是敢对不起他，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梁翊驾车扬长而去，陆玺也立刻上了车，并且安排十几个保镖随行。 这排场着实大了点，从进电影城他们就被围观，见了导演排完戏，陆玺内心忐忑地抬眼瞧了瞧谢欢。 谢欢看上去很憔悴，化完妆后透着恹恹的美。他此时也抬头看着陆玺，想说话，但话到嘴边还是抿下去了。 陆玺见他这样，便知道回头看，然后就看见梁翊说的四个警卫。 他又转头看着谢欢：「他们不许你跟我说话？」 一见陆玺，谢欢不自觉就有了脾气，说话都带刺儿：「老子想说话，谁还敢堵我的嘴。」 陆玺深深地凝视着他：「那是为什么？」 那眼神中包含了多少爱意，谢欢怎能不懂，他本就是个感性至极的人，生怕下一秒就哭出来。 这些日子他总忍不住哭，尤其夜深人静，想起陆玺对他的好，想起陆玺陪了他这么多年，曾经的点点滴滴，包括甜蜜的相处，都在这一个多月里反覆出现在梦境之中。 陆玺在等回话，谢欢眼睫颤抖，故而扭脸不看他：「片场人这么多，你觉得适合谈话吗。」 所以才需要「单独」。 陆玺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上午的戏拍完，下午郑瑜就来了，她在剧中演谢欢的妹妹，两人唯二的对手戏，第一场是初见，第二场是死别。 正好对照现实，初见不美好，再见又是死对头。 谢欢还气她上回不分青红皂白泼了自己一脸咖啡，郑瑜却态度大转变。 「谢老师，上次的事对不起了。」她满脸歉意，真诚地道歉。 谢欢拧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最后说了句「没关系」。 第128页 郑瑜小姑娘性子，得到原谅后笑起来：「谢老师，你真是好人。上次我都听秦玖解释了，是我错把你当成勾引她的坏男人，其实你是想帮我们的，真的很谢谢你。」 谢欢拉开休息室的门：「我不是也没帮上忙嘛，就别谢了。」 郑瑜后悔道：「都是我不好，要是我不出现，你们的计划也不会搞砸。」 「这也不一定，你要是不出现，还有……」谢欢看见不远处正朝他招手的陆玺。 「还有什么？」郑瑜问。 「还有别人会出现。」谢欢嘆了口气，怨陆玺不够信任自己。 陆玺走过来，谢欢回头发现身后的警卫都不见了，便问陆玺：「你干的？」 郑瑜识相离开了，陆玺上前轻轻勾他的手指，低着头说：「我想你了。」 谢欢瞧他可怜兮兮，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上回……我可以解释。」 「不用解释，我相信你。」陆玺抱住了他，「我那时候生气吃醋，说了错话，做了错事，害你被误解被辱骂，真的对不起。」 时隔数月，谢欢终于又摸到抱到了这个人，他百感交集，心中苦的甜的酸的滋味都有，唯一不变是他确定的—— 「陆玺，我爱你。」 「我知道。」陆玺亲吻着他的额头，笃定地说，「我也爱你。从前我隐瞒了你许多事，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都说给你听，我把自己全部摊开给你看，我保证，以后在你面前，我不会再隐藏任何秘密。」 谢欢抬手颳了下陆玺的鼻头：「看在你没干过特别多坏事的份儿上。」他笑中闪着泪光，问自己也问陆玺，「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想怪你就是怪不起来，你做什么我都想为你开脱。」 「不用为我开脱，我认罪，我愿意接受你的制裁。」他说着重新抱紧了谢欢，「今天我不想一个人回家，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这个不行，我爸他……」 陆玺赶紧又说：「只要几个小时，我们出去吃顿烛光晚餐，就算你为我庆祝生日了。」 谢欢勐然想起，今天三月十五，是陆玺的生日。 他不是有意忘记，而是这些天没时间去想。 从前每逢陆玺生日，谢欢都会早早准备好礼物，这次也不例外，他早在跟陆玺吵架之前就把礼物放在了他们家里。 就几个小时…… 谢欢告诉自己，离开这么会儿没事的。 「回之前的房子吧。」谢欢牵起陆玺的手，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给你买了礼物，早就买好的，我们现在去超市买菜，晚上在家吃。」 陆玺欢喜地点头：「嗯。」过后又委屈起来，「可是梁翊叫我滚，他说那是他的房子，不许我进去。」 「真是他说的？」谢欢的语气像要为陆玺抱不平。 陆玺继续点头：「我跟他上中学就认识了，那时候我喜欢你，他威胁我加入他的圈子，我没同意。后来的事他也都知道，不戳穿就是要看我的笑话。」 「这个梁翊！」谢欢着实没想到有这么一段，敢情所有人都把他当傻子玩儿，他气道，「还有谁，你现在给我一併交代了，不然我弄死你！」 不用挤牙膏，直接竹筒倒豆子，陆玺一股脑儿坦白了：「还有沈齐，他也什么都知道，上次他和梁翊设计带你去gay吧，就是为了让你知道高子瑞和李柏宇的事。」 沈齐和梁翊这对表兄弟跑不了，谢欢在心里给他们记上，等以后再挨个收拾，但最不能放过的是陆玺，他道：「罪魁祸首就是你，你还有脸告别人的状！」 陆玺知错，揽着谢欢的腰说：「我早说过，我只要你就够了。」 告状就告状，反正不能说是谢欢要他交代的。 谢欢被弄得心都软了，拉下他的脖子亲了一口：「就你会，知道我吃你撒娇这一套。」 「梁翊沈齐不会撒娇？他们要说软话，你也不怪他们了？」 谢欢知道陆玺故意挑事儿，手上移，捏住他的耳垂：「反正不会亲他们。」 陆玺微微侧头，蹭着谢欢的手掌，眼睛紧紧盯着谢欢，生怕他熘走。 「我不想吃晚饭了。」陆玺喉结滚动，声音变得沙哑，「直接回家，给我吃好不好？」 谢欢笑了笑：「吃什么？」他撬开陆玺的嘴，低声道，「这两个月，你是不是……」 「想，想要，想要你。」 「不害臊。」 「脸都不要了，我当然不害臊。」陆玺抓住他的手不让离开，「等拿完了礼物，我带你去我们的新房。」 谢欢怔了怔，没说话。 「你答应我求婚的第二天，我就准备好了新房，本来是想等到婚礼办了再给你一个惊喜。」陆玺顿了顿，小声说，「但我现在就想带你去住。惊喜提前了也是惊喜，对不对？」 「对，」谢欢戳了戳他的脸，无奈却又发自内心地心疼，「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你总是把你最好的表现给我，在我自己都觉得不值得的时候，你永远是坚定的。 ☆、080 陆玺说他的人可以缠住那四个警卫很久，叫谢欢安心跟他回家。 两人往停车场走，一边聊着陆玺的生日，一边聊着新房的装修，陆玺说：「都是你喜欢的，床，衣柜，餐桌，花房，还有猫房。忘了告诉你，我把我们的猫都接走了，小白还是喜欢碰瓷，总跟别的猫打架……」 第129页 他说着，突然余光里闯进一道寒芒。 是一个戴着口罩的黑衣男子，正持着刀，目光死死地盯着谢欢的背后。 距离已经咫尺之近，黑衣男子不由分说一刀刺向前方。 陆玺眼见这一幕，立马伸手推开了谢欢，刀刃划过陆玺的手臂，谢欢也因为陆玺那一推，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没来得及爬起来，黑衣男子又朝谢欢挥那沾着血的刀，他怪叫：「谢欢，从你出道那天我就是你的粉丝！你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你不能跟别人在一起！跟谁都不可以！」 这人手上有刀，谢欢不敢轻举妄动，从他的话里，谢欢听出了这男子是他的粉丝，不，这种程度应该算是私生了。 陆玺捂着手臂的伤口，血从他的指缝渗出：「你别伤害他，有什么沖我来。」说着试图慢慢靠近，「刀不应该对着喜欢的人，你沖我来，别伤害谢欢。」 黑衣男子情绪似乎很不稳定，一会儿狂躁一会儿又安静，就在他的刀要转变方向的时候，又勐地回头。 他看见已经站起来的谢欢。 谢欢要对他动手！谢欢和这个人联合起来骗他！ 计划失败，谢欢直接上去抢刀，谁知黑衣男子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防狼喷雾，对准谢欢一阵喷。 混乱中谢欢被撞了一下，头磕在地上，眼睛被迷得看不见东西，喷雾吸进鼻腔如同火烧。他一边呛得咳嗽，一边伸手在地上摸，就在刚才，分明有什么倒在了身边。 摸着摸着，他摸到黏腻的一片，不敢确信。 紧接着是刀子落地，他听见一群人的脚步声，听见李柏宇喊：「陆总！快叫救护车，送陆总去医院！」 谢欢双眼泪流不止，他睁不开，在李柏宇的搀扶下站起。 「陆玺，陆玺他怎么样了？！」他抓住李柏宇的手。 「谢先生，您的手臂……」李柏宇看见谢欢手臂正在流血。 谢欢刚才被喷雾迷了眼，与此同时黑衣男子向谢欢挥了刀，陆玺大脑不及思考，立马冲过去救他。 被陆玺一撞，谢欢只是划伤了手臂，而刀尖翻转，径直刺进了陆玺的身体。 谢欢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受伤，一直问陆玺怎样。 李柏宇将他扶上车：「先去医院，去医院再说。」 不用睁眼，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告诉他，医院到了。谢欢听见周围有人奔走，以及车轮在地上滑动的声音，还有人喊着「抢救」「让道」。 谢欢内心恐惧得要命，李柏宇一直不告诉他，但他知道，那个被送去抢救的人是陆玺。 陆玺到底伤得怎么样他不得而知，而他现在面临的情况是，他的眼睛暂时看不见了。 包扎完手臂的伤口，李柏宇扶着谢欢在走廊坐下：「谢先生，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他心里其实也急，但好歹比谢欢好一点。 没一会儿，有人跑过来：「小叔，你没事儿吧！」 梁翊的声音。 谢欢抓着他的衣服，说话带着哭音：「陆玺在手术室。」 梁翊看见谢欢手臂上的绷带，并且眼睛无神地看着一个方向，他问：「你受伤了？眼睛怎么了？」 「我没事。」谢欢摇头，声音焦急地询问着陆玺，「他们都不告诉我，你告诉我，陆玺究竟怎么样了，他会不会……」 「不会的不会的，你别担心。」梁翊拍着他的手背，缓慢地安慰道，「这也不是你的错，你冷静一点。」 「陆玺是为了救我才被人捅伤的，我甚至不知道他伤在哪里，伤得有多重，就是我害了他。」 再怎么自责都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到后来，他呆坐在长椅上，浑身颤抖地蜷缩着自己。 他害怕陆玺出事，暂时性的失明让他更加害怕，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抓不住。 时间过去太久，梁翊往手术室看了一眼，说：「放心小叔，有我替你看着，他一没事我就告诉你，你别担心。」 梁翊在一旁守着谢欢，他担心的是谢欢这个样子万一…… 还没等他想到最坏的打算，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医生告诉他们，经过几个小时的手术，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建议观察一夜，具体情况等他醒来再说。 谢欢提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下，他要站起来，被梁翊又摁了回去：「先等等，你现在眼睛看不见，跟着难免妨碍他们，等陆玺转进病房，我再带你去看他。」 陆玺受伤的消息才传出去，李柏宇手机接二连三地响，拒接了好多，忽然看见一条，他犹豫了会儿，走到一边去接。 接完电话回来，他还带回了一个少年。 少年看见谢欢，快步走来抓住了他受伤的手臂：「你还敢在这儿？你把我哥害成这样，你还敢坐在这里！」 这少年是陆玺的表弟，李柏宇叫他的名字：「苏煦，快松手。」 谢欢手臂被抓到渗出血来，他没喊疼，只是说着「对不起」。 本来就是他害了陆玺，苏煦没说错。 梁翊却不能容忍有人欺负他小叔，他捏住苏煦的手腕，制止了苏煦对谢欢手臂施力。 他恶狠狠地盯着苏煦，翻旧帐：「你那哥哥又是什么好东西，他把我小叔骗得这么惨！再说那一刀又不是我小叔捅的，你他妈怪谁呢！」 第130页 「你胡说什么？」苏煦自小崇拜陆玺，见不得有人这样说他，「你也配指责我哥！」 眼看要打起来，李秘书赶紧上来分开他们，对苏煦说：「不要在医院吵闹，陆总要是知道你为难谢先生……」 「为难？」苏煦打断道，「我哪敢为难他！我哥那么爱他，恨不得把心挖给他。」 谢欢掩面嘆息，苏煦看得出他也急，急得身体直抖，不坐下可能真的会撑不住。 「谢欢，」苏煦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我哥如果落下什么病症，你这一辈子都得守着他，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李柏宇看了一眼他，走到谢欢身边：「谢先生，他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您别跟他计较。」 谢欢哪里会跟苏煦计较，他最怨恨的人是自己，好在陆玺没事，好在没事。 「我想去看看他。」虽然他现在看不见，但他想要待在陆玺身边，他站起身喊，「梁翊。」 「我在呢，小叔。」梁翊拉着谢欢的手，抬头问李柏宇，「我小叔的眼睛什么时候能恢復？」 「医生用了药，说最多一两天就能看见。」 「那个疯子呢？」梁翊怒气沖沖，「那个袭击他们的疯子现在在哪儿？」 「已经送交警局了。」手机频频震动，李柏宇低头看了眼，「不好意思，我先离开一下。」 病房里，谢欢和苏煦一左一右地守着陆玺，没有人说话。 天快亮的时候，陆玺的爸妈从国外赶回来，立刻就奔向了医院。 「姨父姨母。」苏煦站起来喊人。 谢欢听见声音也站起来，陆观松看见他，正要上前，被钱静涵一把拉住：「先看儿子。」 坐了一夜飞机终于看见儿子，看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模样，钱静涵再忍不住，红着眼圈慢慢抽泣起来。 此刻苏煦已经冷静下来，他过去劝慰道：「姨母别担心，我哥他已经脱离危险了，一夜观察下来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医生说只要等他醒来就好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抹去了眼泪，靠在陆观松怀里，喃喃道，「我们儿子会没事的。」 陆观松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前陆玺怎么使绊，怎么跟他不对付，最后他都可以原谅，相比一切，骨肉亲情是他最看重的。 甚至他都能容忍陆玺跟一个男人好，只要他平安，只要他最后能回家。 这样一想，他不由得把视线又落在谢欢身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儿子是因为你受的伤？」 谢欢看不见陆观松的表情，但从声音能听出，他很生气。 「老陆，你不要这样，儿子现在还昏迷着，你找他喜欢的人麻烦，这样儿子醒了会着急的。」钱静涵看出谢欢也受了伤，于心不忍，「先不要计较这些好不好，等儿子醒了，一切好好说行吗。」 面前对妻子的央求，陆观松只好点头。 病房里挤的人太多，对病人休息不好，最后走的走，留的留，只剩下钱静涵和谢欢。 「你吃饭了么？」钱静涵问他，「小煦出去买饭了，待会儿吃一点吧。」 谢欢没说话，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陆玺母亲对他的关心。 「好孩子，」钱静涵拉着他的手，「我们家陆玺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虽然不知道前段时间发生了什么，陆玺也不肯跟我们说，但我知道，你是喜欢我们家陆玺的。等他这次醒了，你们好好过日子，不要再吵了好不好。」 谢欢没说其实他们已经和好了：「我……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发生这样的事谁也不想，好在陆玺没事。」钱静涵说着眼睛又红了，往病床的方向看去，看见儿子睁开了眼。 「醒了！」她破涕为笑，手胡乱在脸上擦着，「儿子你醒了。」 谢欢激动得站了起来，腿撞在旁边的椅子上，险些摔个跟头。 「慢点慢点，」钱静涵按了床前的救护铃，扶住谢欢走向陆玺，「他醒了，你别急，慢慢来。」 谢欢也哭了，他的眼睛不能哭，经过这么长时间已经迷迷煳煳能看见东西了，只是这病房一片纯白，他又被晃晕了眼。 「谢欢……」陆玺的声音断断续续，「眼睛、怎么了？」 谢欢摸到他的手：「没什么，受了一点刺激，很快就好了。」 「那你别哭，哭、不好。」陆玺拉着谢欢，见他安好便放心了些，眼睛转向另一边，「妈……」 「你好好休息，先别说了。」门响，钱静涵让医生赶紧进来。 医生检查完说，这次真的没事了，好好休息吃药，小半年就能恢復如初。 陆玺又坚持让医生当着他的面儿给谢欢再次诊治，然后才完全放心。 谢欢提醒他：「你伤得比我重。」 「我恨不得替你受所有的伤，」陆玺慢慢地舒了口气，「你陪着我，好不好？」 这种情况让谢欢走，谢欢都不会走，他渐渐能看见陆玺的脸：「我不走，等你好了，我们还要结婚，还要度蜜月。」 「要什么都行，妈妈给你们安排。」钱静涵握住两人的手，「但是你们两个现在需要休息，都乖乖听话。」 ☆、081 谢欢受伤的消息传出来后，他妈妈嫂子哭得不行，拽着梁翊问谢欢伤到哪里，伤得重不重。 梁翊不敢说谢欢眼睛的事，只道：「伤在手臂，不算严重，就缝几针的事。」 第131页 安抚了她们，梁翊又被梁德森喊走。 梁德森满面愁容地问：「你小叔他伤得重不重？」 梁翊把之前的话又说了一遍。 既然伤得不重，却又不见他回来，梁德森嘆了口气：「他是不是在医院陪那个……」陆玺的名字到嘴边又止住，「网上放出的视频我们都看到了。」 梁翊瞧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道：「爸，不是我帮着小叔，你也看见了，陆玺为了救小叔差点把自己的命赔进去，以后你和爷爷再想叫小叔跟他断，恐怕不太可能。」 「你这还不叫帮着他？」梁德森瞥了梁翊一眼，又开始嘆气。 梁翊说的正好戳中他，滴水之恩都得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更不用提那两个人本就相爱，他再想从中拆散，实在是没这个脸。 要不是陆玺，他弟弟人都没了，还谈什么跟谁在一起、跟谁谈恋爱。 「爸。」梁翊喊了他一声，「其实我跟你，跟爷爷一样，都不喜欢小叔跟那个人好，但是小叔喜欢他，我不想看见小叔伤心。」 「你对谢欢倒是真心实意。」 「我……」梁翊说着犹豫，每个人都说他对谢欢好，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谢欢多好都是应该的，「我有件事，瞒了很多年，小时候不敢说，后来小叔就不让我说了。」 梁德森疑惑道：「什么事？」他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让梁翊不敢说。 「你记得当年在监管局的时候，处理过一桩建材造假的案子吗，那个被抓去坐牢的老闆，他的儿子曾经绑架过我。」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梁德森由疑惑转为震惊，建材造假涉及民生安全问题，当年那桩案子在春溪颇为轰动，他印象深刻。 梁翊轻轻耸动了下鼻子，抬眼看着他爸：「那年我六岁，你和妈都处于事业上升期，工作开会经常飞来飞去。爷爷当时被请去军区视察，奶奶也跟着去了，家里就剩下我和小叔，暑假我吵着闹着要出去玩，你就派人送我们出国度假。」 是有这么件事，梁德森想起来了：「就是那次？」 「嗯，」梁翊点头，说到后来他愈加自责，「我当时不想让人跟着，就……半路装病，把你派去保护我们的人给甩了。谁知道还没搭上计程车，就被绑架了。」 绑架他的人，就是涉事造假被抓的老闆的儿子，为了报復梁德森，所以才抓的他。 「那时候小叔叔跟我一起，被抓进了一辆面包车。后来保镖追了上来，那个人开的面包车差点冲出山道，小叔抱着我跳车，他为了护着我，摔断了两根肋骨。」 「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瞒着我！」梁德森吃惊地指着他，「谢欢不说，你居然也不说！」 「因为祸是我惹的，是我害小叔受伤，我不敢告诉你和爷爷，就找……」 「找谁？！」梁德森怒道，「你找的谁帮你掩护！」 「找了舅舅，我请他不要告诉家里，等小叔伤好了我才敢坦白。」 梁德森派去的人怕被责罚，不得不帮着他一起撒谎，谎称已经把人送到了国外度假，定期还有电话汇报，直到几个月后，谢欢伤好了才回的家。 梁翊准备坦白的，可谢欢却说：「好都好了，告诉他们你又要挨打了。」 谢欢当时九岁，梁翊也不过六岁，他想着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挨打也改变不了谢欢受伤的事实，倒不如他不挨打，留着健康的身体以后好好报答谢欢。 不挨打就什么都不能说，最后这件事一直被隐瞒到今天。 「所以我怎么对谢欢好都是应该的，我必须帮着他，我不能看着他难过。」他说。 「爸，小叔他其实一直都想要成为，爷爷想让他成为的那种人，只是他……」梁翊眼圈渐渐红了，「他的身体不允许，但他心里是想过的。」 谢欢那次伤后又挨过家法，那责罚对普通人不痛不痒，但对他是伤上加伤，以至于之后留下后遗症，投军无望。 每当看到爷爷为了这件事跟谢欢吵，梁翊都有想过坦白，只是当年不说，现在连说的勇气都没了。 他才知道，他害得谢欢再也无法实现理想。 「保家卫国是爷爷的理想，也是小叔的理想。」梁翊低沉着嗓音，听着又有些颤，「现在他没办法远赴战场，至少应该有个安稳的家。无论他喜欢的是谁，只要他喜欢，只要那个人真的对他好。」 同样的话，梁翊又对梁利国坦白了一遍。 听完，梁利国当真是老泪纵横，对着梁翊又捶又骂，怪他为何直到现在才说。 晚间，父亲将儿子出道七年来，参演的每部电影电视剧都找了出来，发现其中谢欢饰演最多的角色是军官和士兵。 太多了，他一天看不过来，又是边看边流眼泪，后悔过去对儿子说的那些话。 作为父亲，他一直提要求，从来没真正了解过儿子，真的很失败。 梁翊第二天要去看谢欢，来问梁利国去不去。 梁利国摇了摇头，一时竟觉无颜面对谢欢：「你去了告诉他，只要他回来，无论带着谁，我都不会阻拦了。」这是他唯一能弥补谢欢的了。 如果当年就知道，那个心高气傲的父亲根本没办法接受儿子「残废」的事实，为了不让梁利国知道后心中积郁，也为了保护梁翊，谢欢选择了隐瞒。 第132页 梁利国知晓了一切，才恍然谢欢当年的叛逆，其实都是被自己逼的，后来谢欢离开家，也是被自己逼的。 哪怕不知道真相，只要稍微尊重一点谢欢的意愿，他们父子之间都不会存在这么多隔阂。 梁翊走后，梁利国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直视前方的屏幕。 电影结局，谢欢一身军装，亲吻着国旗。 那曾是谢欢的理想。 ☆、082 陆玺是个极聪明的人，他选择在病中将过往一切坦白，从他和谢欢的初见，到之后他所有的计划伪装，再没有隐瞒，全盘托出。 谢欢听完后很生气，气陆玺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鑑于陆玺还受着伤，他又不捨得怪他，口头责怪都不捨得。 谢欢长这么大，喜欢他的人很多，但只有陆玺真正把他的全部放在心上，大到捨命相救，小到操持生活。 尤其是陆玺这么一个天之骄子，目空一切，却对他极尽心意，为他筹谋前程，圆他心愿梦想。 初见心动，执着七年，这期间陆玺有过动摇，唯一不动摇的是爱他。 谢欢问陆玺，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一见钟情是因为看上他的脸？毕竟他长得确实容易让人心动。 陆玺回了以下的话。 一见钟情是种感觉，与你对视的瞬间，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有你在的地方，我的眼睛永远是跟着你的，你不在的地方，我的心永远是想着你的。 谢欢笑起来：「你是在背电影台词吗？」 陆玺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电影总要谢幕，而我们正在相爱，还会一直相爱。」 隔壁病床空着，陆玺不听医嘱，乱走乱动，爬到了谢欢的床上。 他钻进被窝，动作大得牵动了伤口，嘶嘶喊疼。 「让你乱动。」谢欢眼睛全好了，看伤口准得不得了，他要检查，没掀被子，直接钻进去看，「撩一下衣服。」 陆玺撩开了，他问：「裂开了吗？」 「缠着绷带呢，我就帮你看看渗没渗血。」谢欢说。 陆玺又问：「那渗血没有？」 谢欢钻出被子，露头说：「怎么听你的语气，像是希望伤口不好。」 陆玺说：「我就是不想好，我一直病殃殃的，那样你就不会生我气了。」 「小变态。」谢欢捏了捏他的耳朵，忽然想起什么，在他耳边轻声道，「哎，你真不想好啊，那你……岂不是得一直禁慾？」 陆玺瞬间陷入沉思。 谢欢又去捏他鼻子，勾他下巴，手指下移摸他的喉结：「想清楚没有？」 陆玺喉结滚了两下，最后忍不住抓了谢欢的手在嘴边蹭。 「干嘛。」谢欢看了他一眼。 「扎手吗？」陆玺顾左右而言他，「躺这么久，鬍子长出来了。」 谢欢说：「都病着了还要好看，你什么时候这么臭美了？」 陆玺看着他，用天真的语气说：「不好看怎么勾引你。」 谢欢笑了起来，说：「一天到晚想什么呢你。」 「你叫我想的呀，」陆玺装天真特别有一套，「我想你，想吻你，想随便怎么样你，可不可以？」 「随便怎么样是怎么样？」谢欢学他装傻。 「就是……」陆玺故作思考，「像以前一样，你叫我心肝宝贝儿的时候。」 陆玺倒真会找词，自从他们上床之后，心肝宝贝儿都是谢欢求饶的话。 此刻听了当真是臊得慌。 原本想调戏他，没想到反被调戏，谢欢哭笑不得：「你就不怕我趁你病，来个绝地反攻？」 陆玺撇嘴，可怜兮兮：「反正我是个病人，还不是任你为所欲为。」 谢欢赶紧堵他：「闭嘴吧，说得我都不是人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又乖又可怜的模样全是装出来的，但不得不说，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儿。 陆玺大概对自己的人设深入骨髓，或者在谢欢面前他就是这样的，改不过来了。 他问谢欢：「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很讨厌？」 要怎么说呢，谢欢想了想：「说实话不讨厌，反而如果你对我粗声大气垮着张脸，我可能想抽你。」 陆玺把脸放在他手心，就差眼泪汪汪了。 演得挺像。 谢欢摸了摸他的脸，笑着说：「情趣这一块你还真是拿捏得死死的，你是不是专门研究过我？」 陆玺点点头，嗔怪道：「我刚才全交代了的，你没认真听。」 「那你告诉我，我喜欢哪种？」谢欢其实自己心里也没个特定的标准。 陆玺一点儿不害羞，直白道：「我这种。」 不见的那两个月，都被这些天的没羞没臊填补了。 陆玺那张嘴，跟谢欢调情，跟父母交谈，居然一点儿不串频。谢欢真怕他一个嘴瓢，在家长面前丢了分寸。 陆玺的爸爸似乎很忙，一般只待一会儿就走了。 听陆玺的妈妈说，陆玺爸爸本来都不想来的，说是公司今天好几个会要开，就是硬被她拉过来的。 不过陆观松走了也好，自从知道了当初他故意把舆论往自己头上引，谢欢心里对他就有意见，看见他都不太乐意说话。 陆玺有察觉，却也不勉强谢欢给他爸好脸。 「张嘴，啊——」钱静涵汤勺举他嘴边。 第133页 陆玺脸往旁边挪了挪：「我自己来。」 「不行，你现在还不能乱动。」钱静涵坚持要餵他。 陆玺无奈，偏头看着一旁被梁翊餵汤的谢欢。 「看什么看。」梁翊白了陆玺一眼，低头继续给汤吹凉。 谢欢手臂伤了，他自然得照顾，一勺又一勺，一边餵一边说：「小叔，我妈下午忙完工作就过来，问你还要不要吃别的，她做好了带过来。」 谢欢最近没什么胃口，就想吃陆玺做的菜，但陆玺又伤着。 他转头看了眼旁边，正好陆玺也在看他。 「想喝海鲜粥。」谢欢说。 「那我等会儿回家做。」梁翊应道，他小叔就爱喝他煮的粥。 旁边的陆玺插嘴道：「吃海鲜不利于伤口恢復。」 「哪儿都有你。」梁翊转头看着陆玺，「喝你的鸽子汤吧，阿姨勺子都举半天了。你该不是想着我小叔来餵你吧？想美事儿。」 这样下去不行啊，儿子一点战斗力都没有，钱静涵把勺子搁进碗里，对梁翊笑了笑。 梁翊觉得这阿姨来者不善，嘴角抽了两下，喊人：「阿姨好。」 「你好。」钱静涵笑容亲切，「梁翊是吧，我跟你妈妈认识的。」 认识怎么地？这是要告状？梁翊摸不懂她的套路。 前些天沈如雨来探病，谢欢也好奇，这俩人居然一早认识，后来想起那什么毛线同好会，那个陆太太，就是陆观松的太太，也就是钱静涵。 「阿姨，」尽管钱静涵让他喊妈，谢欢还是不习惯，「您跟我嫂子……」 他没直接问，钱静涵却知道他要问什么，于是道：「那时候知道她是你嫂子，为了跟亲家那边的人多交流，所以我才邀请她加入我们的。」 谢欢点头：「原来如此。」 「一家人早一点晚一点，都是一家人。后来相处下来，我发现梁太太人真的很不错的，我们聊得特别投机。」钱静涵笑意浅浅，边说边看向梁翊的方向，半是俏皮半是威胁地说，「尤其有关儿子的事情，梁太太跟我讲了好多。」 陆玺知道他妈这是在给自己出头，低着头笑，静静观战。 果然，梁翊人坐不住了：「我妈说我什么了？」 「就是小时候的一些糗事嘛，没什么大不了的。」钱静涵说完指着陆玺，「就像我家陆玺，小的时候不也糗事一箩筐，他从来不让我提的，男孩子长大了都好面子。」 谢欢听着听着也笑了，敢情陆玺他妈逗小孩儿呢。 不等钱静涵继续说，谢欢直接下达长辈的指令：「你以后别针对陆玺了，他怎么说也是你长辈，你对他要跟对我一样。」 「我对他——」梁翊指着自己，又指指陆玺，「长辈？」 去他妈的长辈，陆玺想做他长辈？想也别想他叫陆玺一声小叔！ 谢欢抬手弹了下樑翊的脑门：「不是说冰释前嫌了吗，怎么还跟他过不去？」 陆玺看着他们，默默地点头。 梁翊那手指就没放下来：「你点什么头！」又对谢欢说，「我是跟他算了，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陆玺终于找到机会插嘴，「你小叔嫁了娶了，对方难道不是你的长辈？跟长辈说话指来指去，还甩脸子针对，这是你一个小辈该有的态度？」 操！姓陆的不要脸！ 梁翊心中怒吼，转头跟谢欢喊委屈。 谢欢非但不给他主持公道，还纵容陆玺，对梁翊说：「新媳妇儿上咱家门，容他脾气大两天。」 好歹给了个说法，梁翊忍了，决定以后有谢欢在的场合不跟姓陆的斗。 人都走了，陆玺且得意着，谢欢又说：「我还没说，刚才你……」 陆玺知道自己要被连带说一嘴，瞬间又蔫儿了。 这样谢欢真说不了他，转而说：「你好好儿的，你最乖。梁翊是我侄子，从小伺候我尽心尽力，偶而有点小脾气，你多担待担待。」 「好，我不跟晚辈计较。」陆玺说。 陆玺又不听话下地，谢欢怀里钻进热乎乎的人，不敢动手赶，只好在他头髮上亲了一口。 「以后我伺候你好不好？」陆玺上位之后，转脸就要踹飞侄子，但他的「伺候」带着情.色，显然干的不是正经活儿。 「那你得快点儿好，病恹恹的可伺候不了我。」 谢欢只伤在胳膊，但他见天儿地陪着陆玺，坐着不如躺着。 医生每晚查房都发现他俩挤一块儿，怕陆玺动来动去的，伤口又裂开，后来干脆就建议他跟谢欢睡一张床。 原来的病床太小，两个大男人实在是挤得慌，给换了个大的，双人的。 结果这床换了不如不换，两人就占那么大的地方，陆玺非要挤一块儿黏一块儿。 白天拱火，晚上灭火。 谢欢担心陆玺再这样下去，恐怕真得在医院办张年卡会员了。 ☆、083 快到八月份，陆玺终于打算出院，陆家不用跟着折腾，梁翊那边也省了心。 谢欢就不是照顾人的好手，他自己都顾不来自己，陆玺病了，就只有梁翊知道他想什么要什么。 这可把梁翊累得够惨，两头跑，自己老婆那边得体贴，自家小叔这边要关切，没人逼他，纯属自愿。 归队的时间一拖再拖，最晚八月不能再延迟了。 第134页 临去部队前，梁翊陪谢欢到医院收拾行李，送他和陆玺回去后，又驱车前往沈齐家。 吃完饭，梁翊把一张支票递给沈齐。 「这什么意思？」沈齐觉得新奇，两根手指衔着支票掸了掸。 「谢欢给你的。」梁翊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说，「补偿你的损失。」 「原来是给我那块地的补偿。」沈齐扫了眼手上支票的数额，「不过，这么点钱可不够。」 他想了想，嗤笑道：「难道你真的相信，陆玺是因为打不过才挨的那一刀？据我所知，陆玺一直都有在练自由搏击，而袭击他的那个私生，不过是个连刀都拿不稳的废物。」 梁翊皱眉道：「你也差不多得了，你缠着陆玺，就是惹谢欢不开心，如果你还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冤有头债有主，谁算计的你你去找谁。」 梁翊都这么说了，沈齐自然要重新思量，过了会儿，他道：「好，我就给哥你这个面子。」又把支票还回去，「这个就不用了，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既然谢欢都释怀了，他也就没太大把握能扳动陆玺，倒不如就此做个顺水人情，以后再见面，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梁翊不管他想了多少，只要他答应不再找麻烦就行。 「这钱你不要，就给姜羽吧。」梁翊没收回支票，怕拿回去谢欢会有想法，「对了，你最近忙什么呢，你那一堆跟屁虫怎么都没见？」 「说件有意思的事，最近有人拜託我找一个人。」沈齐笑起来，「你猜找的那个人是谁？」 梁翊摇头：「这我怎么知道？要说赶紧说。」 沈齐说：「苏煦，就是陆玺的那个小表弟。」 这个人…… 梁翊想起来了，上回在医院碰见过的。 * 说起来大概有四五个月没见了，陆玺越想越不对劲，这些日子他只顾着谢欢，完全没注意苏煦没来看他。 苏煦自小跟着他，对他的关心不亚于亲兄弟，怎么可能只在住院那天看望他一回？ 「在给谁打电话？」谢欢午觉醒来揉着眼睛，看见陆玺坐在床边盯着手机出神，凑过去看。 陆玺伸手将他抱进怀里：「我弟弟，上次你们在医院见过的。」 谢欢想了想：「苏煦？」 「嗯，」陆玺点头，「最近才发现联繫不上他了。虽然以前这样的事常有，但这次真的很不对劲。」 谢欢躺在他腿上，打了个哈欠：「话说你之前怎么没跟我提过，除了钱忱之外，你还有苏煦这个弟弟？」 陆玺拨了拨谢欢额头的碎发：「苏煦从小住在我家，一直到他十二岁，都是我带着他的，说是弟弟，其实我们更像父子。」 「原来你老早就知道自己要绝后，所以把弟弟当后代培养呢。」谢欢眨了眨眼，「那你看不上钱忱，是不是因为他年纪太大养不熟？也对，你俩同岁，肯定不好当儿子养。还是苏煦好，上回见他顶多十七八岁。」 陆玺笑了笑，说：「还有什么好奇的，下次见了面让他跟你说。」 「说什么？说你怎么把他带大的？」谢欢哼了声，「你那弟弟对我意见可大了，见面不打起来都算好，我跟他还能心平气和地聊天？」 不是谢欢记仇，而是那孩子太过兇巴巴，他完全想像不到自己跟他坐下来聊天的场景。 几天后，谢欢从陆玺口中听到苏煦的消息，那孩子现在人在美国，好像遇到了麻烦。 后来才知道，苏煦是被他生父送进了戒同所。 正值国内暴雨，飞机全都停飞了，陆玺没办法立刻飞去美国找人。谢欢陪他等了几天，本想之后一起去美国的，谁知又赶上他爸过大寿。 不得已，陆玺飞了美国，谢欢拎着他买的礼物回家。 见只有谢欢一个人回家，梁利国有些不快道：「礼到人不到，他这是看不起我？」 谢欢把礼物搁下，正要说话，门外有人报，说是陆家来人了。 竟然是陆玺的父母，夫妻俩手挽手出场，钱静涵仪态大方，陆观松也面带微笑。 这是什么意思？亲家会面？ 谢欢愣在两家人中间，还是钱静涵把他拉到身边：「陆玺不在，看爸妈给你长脸。」 「怎么长？」谢欢问。 总不能是送豪礼，他爸他哥都是政要人物，这也不合适啊。 陆观松和梁利国两个不知在商量什么，谢欢问钱静涵，钱静涵坚持不说，要等到寿宴开场才揭晓。 真正揭晓的那一刻，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本来谢欢跟陆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商圈政圈没几个不知道的，大家都以为俩人是闹着玩图新鲜，没几天就散伙了。 没想到，这两家人居然想大操大办，还认真了？！ 谢欢作为主角之一，完全没有上场的机会，在台下备受瞩目。 而台上，梁利国和陆观松你一言我一语，配合得就跟排练过一样。 梁利国先说：「感谢诸位前来参加我老头子的寿宴，明年九月，还请大家同样赏脸，参加我小儿子的订婚宴。」 订婚宴？！ 没想到他爸从被迫接受，到主动加入，居然适应得这么快，谢欢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紧接着，陆观松宣布了订婚宴的地点：「届时我们陆家会安排直升机带诸位登岛，那里曾经是我和我夫人定情的地方。岛上风景秀丽宜人，且不对外人开放，用来举办婚宴再适合不过。」 第135页 谢欢：「……」这人到底是为了他们，还是为了自己秀恩爱？ 后来谢欢把这话告诉了陆玺，电话那头，陆玺并不意外：「其实我爸先前跟我提过这事，他说我们既然决定在一起了，藏着掖着反而让外人笑话，倒不如把事情全都摊到明面上。再者说，以我们陆家在商界的地位，跟你们家联姻也算是强强联合，今后只会惹人眼红，谁也没资格说闲话。」 「你爸的态度正常，现在连我爸都这样。」在谢欢眼里，陆观松是个商人，只要有利可图就什么都不重要，但他爸可是最怕人嚼口舌的。 「或许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你爸改变了想法。」陆玺说，「就像他现在能接受我一样，为了你的幸福，他也一样能接受我爸的提议。」 谢欢沉默不语。 「回家后跟你爸聊过没有？」陆玺又问。 谢欢嘆了口气，摇头：「没有。」 「正好这几天你住在家里，没事可以聊聊这个话题。当然，你开心最重要，如果你不想聊，等我回家，我帮你去探探口风。」 谢欢说：「得了吧，你以为我爸有多待见你呢，都是面儿上装的。」 陆玺否定道：「那可不一定，上回你不在，他拉着我问东问西，分明很喜欢我。」 谢欢无奈地笑起来：「他那是探你的底，你个傻子。」 「不管，我就当他是喜欢我才问的。」陆玺也笑。 不再聊自己的事，谢欢想起来问他：「哎，苏煦找到了没？你们现在见到面了？」 「见到了，」陆玺回头看着门里，「刚给他做了一顿饭，嫌我只顾你不管他，结果……」 谢欢问：「结果什么？」 「没什么，算了。」陆玺说，「如果不忙，不如来美国玩一阵子，我这边要等苏煦身体好一点才能回国，你过来也当陪陪我。」 谢欢对此没什么意见，反正他最近没在拍戏，也有很久没度假了，去美国一趟就当玩儿。 去的那天还是私人飞机，陆玺安排李柏宇接他，陆玺本人则是在家做饭。 谢欢点的西餐，而陆玺那个表弟非要吃中餐，陆玺忙得脚不沾地才做好一桌子菜。 「我又不挑食，你早说我就不点牛排了。」谢欢心疼陆玺又忙又累，然而那句「不挑食」，他自己都感觉违心。 陆玺笑着亲了他一口：「你不用迁就谁，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明天出去玩儿吧，就我们两个。」谢欢回吻着他，手指在他脸上点了点，「提前订好酒店，我们在那儿待上一夜，不要管其他人。」 现在这栋房子住的人太多，就连陆玺的秘书保镖都在，他们发出点动静就会被发现，这谢欢可不能忍。 晚上两人在浴室弄了一会儿，陆玺将谢欢抵在墙上，一只手扶起他的腿：「你知道吗，苏煦他一直以为你才是上面的。」 「哎，」谢欢眼神涣散地看着他，说话懒懒的，「你什么时候让我在上面？」 陆玺又不说话了。 谢欢就生气了，合上腿不给折腾。 陆玺小狗似的在他胸口拱来拱去，谢欢见他撒娇，心里受用，嘴上却不吃这一套：「干嘛，还不让人反抗了？」 「可以反抗，」陆玺扛起他进了卧室，「但反抗无效。」 两人正难捨难分，门外突然有人喊：「哥，我要吃夜宵。」 谢欢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人，腰疼又犯了，侧身给自己揉着。 门外已经开始报菜名了。 陆玺平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缓缓吐出一句：「这弟弟不能要了。」 ☆、084 在美国待了一阵子，带休假带旅行，回国后把表弟送走，二人世界正式开始。 早上谢欢睡懒觉，陆玺拉着他出去晨跑，新房离原来他们住的房子很近，熟悉的饭店餐厅，口味一直都没怎么变。 回家的时候经过，陆玺打包了两份早点，牵着谢欢的手慢慢往回走。 「真好。」陆玺道。 谢欢早没了困意，从陆玺手上接了一袋牛奶喝着：「我也觉得好。」 双方父母都不再反对，他们两人坦诚相待，还有什么不好的。 他曾以为，如今的一切都是妄想，可当下真的实现了，唯有感恩与珍惜。 快到家门口，陆玺问谢欢：「咱们中午吃什么？」 「你当在养猪啊，整天就知道问我吃什么。」谢欢松开他的手开门，进玄关换了鞋，他又说，「不过咱们最近真是太闲了，每天都在家混日子，吃了睡睡了吃，真跟猪没两样。」 陆玺把早餐倒进盘子里，给谢欢拉开椅子：「那我们找点事儿做？」 「我问过冯广平，最近没什么适合我的剧本。」不是因为生活所迫，就不必什么戏都接，谢欢只选自己想演的角色。 身为安华的老闆，陆玺自然更不用愁，他本身志不在当什么影帝，而且他答应了谢欢，不再干预谢欢的选择，也不会强行参与谢欢所在的戏。 谢欢吃完早饭去餵猫，回房时被陆玺一把抱住腰。 「怎么了？」谢欢转身摸摸他的头，「我的小宝贝儿也饿了？」 陆玺抓着谢欢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小欢。」 谢欢「嗯」了一声：「想说什么就说。」 「……你真的答应跟我结婚？」手指抚过谢欢的戒指，陆玺没想过他能大大方方把它戴出去。 第136页 谢欢一直都太过在意外界的声音，而现在，自己牵手谢欢走在路上，哪怕被拍被谈论，谢欢都很淡然。 「难道我还能反悔？」谢欢反问，他早就看开了，只要无愧于心，别人爱说什么由他们说去。 「不能反悔！」陆玺急道，「如果你反悔，我这么些年就真的是个笑话了。」 谢欢微微一笑，捏了下陆玺的脸：「你呀，当年早向我吐露心意不就完了，何至于做那么多麻烦事。」 陆玺嘆了声：「是呀，当年……」 当年的事谁能想到，就像他现在也不确定，如果当年他告白了，谢欢是否会接受，还是会把他当成一个好色之徒。 无论是十九岁的谢欢，还是二十六岁的谢欢，他的美貌总是让人折服。 饶是身处遍地美人的娱乐圈，谢欢也从未输过谁，听过最多的赞美不是实力，而是外表，是以他对喜欢他的人刻板印象就是喜欢他的脸。 陆玺没法反驳，谢欢是他生平见过最好看的人，他喜欢谢欢或许有一部分因为他的脸，但如果没有那张脸，他也照样会喜欢谢欢。 一见钟情源于「是他」的感觉。 那一眼，心中冒出的想法——他是我的。 此后的日子，谢欢又重启了演艺生涯，他爸没当面儿说支持，但至少不反对他做喜欢的事，甚至有一次，他爸还「路过」了他拍戏的山林。 说是出来旅行，谁信呢，梁利国那一脸心虚的样子，谢欢自然不信，但也没戳破。 谢欢拍打戏坚持不用替身，导致他腰伤反覆，陆玺让他静养一段时间，谢欢倔强不听，后来医生的一段话，让他决定拍完这部之后接些轻松的戏。 「医生跟你说什么了？」陆玺回家好奇追着问。 谢欢没回答，红着脸把人关在门外，像羞又像恼。 陆玺敲门不断，谢欢不耐烦拉开门，嗔怒道：「他说我怀孕了，行了吧！喊喊喊，还没完了！」 陆玺趁机钻进房间，抱着谢欢哄劝：「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担心你。你老实告诉我，刚才是不是查出来还有哪里不好，是不是……」 「不是！」谢欢一个头两个大，他真不想解释，但不解释又惹陆玺担心瞎想，「那医生说……说为了不影响今后的性生活，建议我接一些轻松的戏。」 陆玺愣了几秒，忽然低笑出声。 谢欢气唿唿地把人推开：「你还笑得出来，他说那句话的时候我都要气死了。」 「别气别气，」陆玺摸了摸他的肚子，「生气伤到我们的孩子就不好了。」 用谢欢的话堵他自己，陆玺实在太坏太狡猾。 谢欢气得不理人，但陆玺总有办法哄他。 没一会儿就把人哄上了床，一顿折腾，不顾腰好不好，更不管孩子好不好，陆玺简直没人性。 事后还躺在谢欢怀里哼哼，好似刚才疯魔狂做的人不是他，要谢欢哄着他，说爱他才消停。 谢欢深感无奈，摸小狗一样摸着陆玺的脑袋。 他这媳妇儿啊，在床上是真的狗。 「这叫什么事儿啊，被上的是我，反过来还要我哄你睡觉。」谢欢下巴抵在他发间。 陆玺抱着他的腰，在他脖子上又咬又舔：「你说我是你媳妇儿的。」 「那是在外面说的。」谢欢真后悔争这个面子，「在家里还不是被你……」 「我会一辈子爱你的。」陆玺仰头对他说。 谢欢还能说什么呢，什么都不说了。 低头给了陆玺一个吻。 七月里，谢欢被邀请出席一档男团出道团综，主要是当中的主唱姜羽，那孩子跟着梁翊叫他声小叔叔，这个面子不得不给。 本来谢欢出席就已经是大新闻了，这位三料影帝出道以来从未参加过什么团综综艺，这次为了一个新人男团首触综艺，该男团自然博得了不少关注。 谢欢参加的是最后一期录制，现场直播，弹幕里他的风头盖过了所有男团成员，主持人无意间调侃了一句「谢影帝魅力以一敌五」。 谢欢对着镜头露出微笑：「还请大家多多关注新人的表现，这里是他们的主场，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他们庆贺。」 谢欢向来不愁管理不好粉丝，他最大的两个粉头，是他和陆玺的助理，那俩姑娘相比助理的活儿，做粉丝管理是一绝，弹幕很快由「谢欢」转回到了男团本身。 直播结束收工，谢欢正打算离开，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小叔叔。」 谢欢回头，笑着说：「还要签名？」当年的小屁孩儿现在也出道了，过去缠着他要签名拿去卖钱，这事儿他想起来都好笑。 姜羽一听也笑，摇头说：「今天不要签名了。老闆让我问你，出道团综都参加了，待会儿的成团发布会来不来？」 闻言，谢欢半真半假地道：「总觉得你们在蹭我的热度。」 「那肯定是啊，」姜羽是个直肠子，有话藏不住，「我老闆说你是顶流，你随便带带我们，比我们做一千场直播都管用。」 谢欢问：「那你自己怎么想？你也想靠我红？」 「我自己？」姜羽说，「我自己当然是靠实力和颜值取胜的了，这还用想。」 「那就行了，我先走了。」谢欢沖他挥了挥手，走到摄影棚外上了一辆车。 陆玺拧了瓶水递过去：「饿了吧，等会儿路过春溪路，我们去吃小龙虾？」 第137页 现在是小龙虾的季节，陆玺接他下班之前就订好了位子，去的时候刚好。 两人边吃边谈，从工作谈到家庭，又从家庭谈到未来。 「马上九月到了，」陆玺剥了只龙虾放进谢欢碗里，「前两天我爸妈拟好了我家这边的宾客名单，问你家那边定了没。」 谢欢摇头：「我家比较麻烦，像梁翊，还有族里的一些小辈们，有的闲在部队，有的说不定正在出任务，具体什么时候得空，真确定不了。」 陆玺不觉得这难办，无所谓地道：「没事，等他们回来，我们两个再单独请他们。」 谢欢无奈地笑起来：「他们要是一个一个地回来，我们还得一个一个地请？」 「那有什么问题，反正我们的日子很长，又比他们自由，一个礼拜请一次都行。」 「也对，」谢欢握住他的手，「我们的日子很长。」 两人都喝了点酒，不想找代驾，就把车停在原地，走路回去。 上次一起走过这条樱花林道还是他们重返高中，再往前追溯，便要回到八年前的初见。 忆起当时的自己和谢欢，忆起那场匆匆相遇。陆玺想，幸好伸手了，如今才能将人紧紧握住。 微风拂面，耳边蝉鸣，恍如昨日一般。 他看着谢欢的侧脸，脚步停顿一瞬。 谢欢胳膊被拽住，回头看着他：「走啊，愣着干嘛？」 当年也是这一回眸，猝不及防，闯入他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