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小商女,权臣掐腰宠》 第1章 卓煜,炙热的目光 “棠棠,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昭、日月可鉴!可我不能拒绝皇上的赐婚,那样会影响我的仕途!” 陆风拽着宁依棠的手,说得可可怜怜。 宁依棠听过很多男人功成名就后抛妻弃子的故事,可从没想到这种事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她在陆风落魄时,资助、照顾了陆风整整三年,两家也定了婚约,只等陆风考取功名,学有所成后,就成亲。 可现在,他中了状元,便要迎娶公主,绝口不提和宁依棠的婚事。 宁依棠眼角泛红,咬牙抽出自己的手,心里满满的全是失望。 陆风却扑上来抱住她,深情道:“棠棠,我舍不得你,我知道你也舍不得我,我有个法子,你先跟着我,等你有了我们的孩子,我一定想办法迎你进门!” 宁依棠怔住,“你让我给你当外室?” “只是暂时的,公主权势大,我总不能太快纳妾,但我跟你保证,最多五年,我一定让你进陆家的门。”陆风信誓旦旦地说。 宁依棠觉得可笑至极。 “陆风!你凭什么觉得我宁依棠会给你当个外室?” 宁家虽只是商贩小户,但也是清白人家,亦有傲骨。 陆风脸色不太好看,宁依棠从来没这么大声地对他吼过。 他还想说什么,宁依棠直接喝道:“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陆风眸子阴了阴,他知道宁依棠有些清高,不可能轻易做人外室,但事在人为! “棠棠,我不会放弃的,你一定会是我的人!” 陆风走后,宁依棠再也支撑不住,滑在地上,泪如雨下。 整整三年的情意,究竟算什么? “棠棠,这是怎么了?” 宁母刘芳走进后院,看着哭泣不止的宁依棠吓了一跳,自家姑爷考上了新科状元,是天大的喜事,这丫头哭什么? 宁依棠赶忙抹了一把眼泪,却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说。 宁母眼里有些疑惑,但也没在意,宁依棠向来独立懂事,一点也不让人操心的。 “你这丫头,莫不是太开心?快别哭了,荣华阁那又来要酒,还是点名让你去送。” “好,我收拾一下就去。” 宁家做的是酒肆的生意,宁依棠很早就帮着打理。 她平复了一会儿,收拾好心情和妆容,带着店里的伙计,来到荣华阁,伏羲殿。 殿内,一众世家官宦子弟欢腾,抱女人的抱女人,喝酒的喝酒,场面混乱到没眼看。 “呦,宁家小娘子今个儿怎么越发好看了?我见犹怜的。” “坐下来喝两杯。” “就是、就是,别那么矜持。” 宁依棠已经习惯了这些人的口无遮拦,并不在意,只是目光落在主座上的男人时,稍稍忐忑。 卓煜,定南王世子,早些年一直随定南王征战边关,战绩斐然,圣上亲封神武将军,后任职禁军大都督,掌管整个京城的禁卫军。 他是年轻一辈中,权势最鼎盛之人,放眼整个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宁依棠每次来,卓煜都会盯着她看,目光赤裸,带着欲色,对她感兴趣的心思一点都不遮掩。 但卓煜每次都只是打量,从不说什么,或做什么。 久而久之,宁依棠也就不像开始那么在意了。 她浅浅一笑给众位公子哥赔罪,“店里缺人手,还得回去帮忙,不能久留了。今天带了一些自家做的糕点送给各位公子,就当赔罪,还望别嫌弃。” 那些人意兴阑珊地朝宁依棠挥手。 宁依棠态度好,做事周全体面,即便是这些混不吝的纨绔,也对她客气了不少。 一个常见的小厮送宁依棠出门,摇着头微微叹气。 这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宁家小娘子就是看不见,她家那酒坊又小又破,哪能入得了各位公子的眼,还不是都督来了之后,才吩咐下的。 宁依棠听见了小厮的叹息,大概能猜到小厮的想法,但她一点也不想与卓煜有牵扯。 她想要的生活,是有一个一心一意的丈夫,两个膝下玩闹的孩子,三餐四季,衣食无忧,喜乐平安即可。 世家的内宅争斗太吓人了,她不要。 或许,她连卓煜的内宅都进不了,只能像那些陪酒的姑娘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换一些奢靡的生活。 她不屑。 思至此,不免又想到陆风,宁依棠以为她想要的都将实现,可转眼如梦破碎。 宁依棠回到家中,宁父宁俊峰一脸严肃地等着她,开口便问:“棠棠,你和陆风是不是出问题了?” 宁依棠心口一紧,“发生什么了?” 宁父气恼道:“你走后有小偷潜进家里偷东西,银钱什么的都在,偏偏你的婚书没了。” 似有重锤在心口猛地一敲,疼痛蔓延开来。 宁依棠觉得自己有点不认识陆风这个人了。 即便被辜负,宁依棠也没想凭婚书闹事。 陆风这是在怕什么? “到底怎么了?你这孩子,你倒是说话呀!”宁父着急地催促。 宁依棠只好把公主下嫁,陆风要悔婚的事情坦白。 宁母也刚好赶来听见,夫妻二人气得大骂,这三年,他们把陆风当亲儿子疼,没想到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可骂归骂,能怎么办? 没人有心情吃饭,宁依棠回到房间,呆坐了半夜,实在熬不住了,趴在桌上睡过去。 “开门!快开门!” 官兵的砸门声,把宁依棠吵醒,她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疑惑出门。 却见父亲被冲进来的官兵控制住,要带走。 “我父亲犯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抓他?”宁依棠赶忙去拦。 “少挡路!”官兵一把推开宁依棠。 宁依棠慌忙摘下一只手镯,不管不顾塞进官兵手中,“麻烦了,告诉我犯了什么事就行。” 官兵默默收起镯子,淡声道:“逃税!” 宁依棠震惊地望向宁父,看到了宁父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 她还记得,陆风曾和父亲说过,他有人脉,可以在税收上做些文章。 酒税重,父亲有些动心。 宁依棠当时呵斥了两人,他们保证不动这个歪心思的。 可现在看来,他们还是做了! 宁依棠气得想哭。 官兵刚走,陆风的小厮从拐角处走了过来,宁依棠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厮以前对宁依棠很尊敬,现在却昂着头,语调嚣张,“我家主子说了,只要姑娘同意他昨天的提议,宁父就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宁依棠如坠冰窟。 棠棠,我不会放弃的,你一定会是我的人! 原来陆风偷走婚书是这个打算,他竟丝毫不顾往日情分,用父亲性命胁迫她做外室? 泪汹涌而出,宁依棠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眼瞎,看错了人! 第2章 被卓煜的目光烫了心 宁母拽着宁依棠的手哭喊:“棠棠,陆风什么意思?你快去找他问问?就算婚事不成,也不用恩将仇报吧!” 宁依棠当然知道陆风什么意思,可…… “你去啊,你快去,陆风不是很听你话的吗?”宁母推着宁依棠催促。 “好。” 宁依棠心绪不宁,浅浅应了一声出门,来到陆家老宅。 陆家原本也是做官的,三年前牵扯了贪污腐败的案子,就落魄了,之后,陆风和他娘住在偏远的老宅中。 当然,绝大时候陆风都是住在宁家,便于跟一些学子交流,也便于宁依棠照顾他。 陆风忙,宁依棠就常常来老宅,帮陆风照顾陆母,陆母对宁依棠很好,把宁依棠当亲生女儿一样抬举。 “哒哒!” 宁依棠提了提气,敲响大门。 “来啦!” 陆母欢喜地应了一声,近日总有人来庆贺陆风高中,真是没完没了的呢。 门一打开,陆母的笑脸便陡然垮了下来。 “你来做什么?我家陆风应该跟你说清楚了吧,他要娶公主,你可别想纠缠!”说着,鄙夷地白了宁依棠一眼,“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我家陆风一入朝,便是大理寺少卿,你啊,实在配不上他的,心里有点数吧!” 宁依棠脊背森凉。 “伯母,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是谁口口声声说宁依棠懂事贤惠,能看上陆风,是陆风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谁非要早早定下婚约,生怕宁依棠变心,拐着弯地说,陆风就算考不上,宁依棠也得嫁给陆家,陆家就认她这一个媳妇。 人心善变,宁依棠算是深刻体会到了。 “说什么了,我可什么也没说过!” “啪!” 门被狠狠关上,陆母竟是全然不认了。 宁依棠抿着唇,咽下胸中怨怼,在对面巷子里等到天黑,终于等到了陆风的身影。 陆风一眼就瞧见了她,面上带着欢喜,快步走过来牵住她的手,“棠棠,你可是想通了,只要你应一声是,我立刻就想办法为伯父脱罪。” “啪!” 宁依棠的巴掌狠狠扇过去,打得陆风偏了头。 “陆风,我没有对不起你吧,就算你辜负了我,我也没有对你怎么,你凭什么这样做?” 宁依棠不想为这薄情寡义之人掉眼泪,可是泪水控制不住地涌上来。 陆风舔了舔唇,倒也没有在意被打,依旧深情款款。 “棠棠,我也不想的,我只是太爱你了,我舍不得你,可你不同意跟我,非逼我这么做。” 宁依棠恶心到想吐,清亮的眸子泛着冷。 “立刻放了我父亲,否则休怪我把事情闹大,我若是闹到官府,闹到公主,闹到圣上面前,我倒要看看你这个驸马爷,还做不做得!” “好啊,你去!”陆风嗤笑一声,“你连婚书都没有,拿什么告?就算告了,你以为皇家颜面是什么?你但凡走进官府说出这件事,就别想活着出来。” 陆风得意地勾起唇角,满目得势后的嚣张。 “我再提醒你一句,我现在就是官,你告的状要是能传到圣上耳朵里,算我陆风无能!” 宁依棠踉跄一步,后背贴在墙上,透骨寒凉。 她究竟招惹了个什么东西! 陆风又轻轻抱住宁依棠,安抚她:“棠棠,你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滚!”宁依棠狠狠推开陆风,咬牙切齿:“我就算跟条狗,也不会跟你!” 把他跟狗比? 陆风沉下脸,耐心耗尽,警告道:“棠棠,伯父勾结官员、偷逃税款的确凿证据都在我手上,判轻判重全看我心情,你自个儿好好掂量掂量!” 说着,一甩衣袖,把宁依棠留在原地吹冷风。 宁依棠心脏紧紧揪在一起,终于意识到陆风不是闹着玩的,他真的下得了手。 深夜,宁依棠才失魂落魄地回到家。 宁母赶紧上来问情况。 宁依棠失神地喃喃:“他说,我给他当外室,他就放了父亲。” 宁母闻言一愣,随后破口大骂。 “不要脸的东西,把我们宁家当什么,我真是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骂过之后,宁母抱住宁依棠,哭泣道:“棠棠,你要救你父亲啊,他要是没了,我们这个家就垮了。” 宁依棠泪盈于睫,无措地点头。 翌日,官府又来人,说是有了偷税的新证据,把宁家的酒馆以及后院的住宅统统封了。 宁依棠和宁母被赶了出去。 红红的日头下,宁依棠遍体生寒,她心里清楚,她斗不过陆风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陆风是官,她是民。 好在,宁家刚来京城的时候,买过一间小院,母女二人只好来到小院暂住。 刘芳哭了一整天,一开始骂陆风不是人,后来话里话外,都在指责宁依棠找了陆风这个魔头,要害得宁家家破人亡。 宁依棠心里针扎一样的疼。 傍晚,荣华阁的小厮竟找到了小院来,让宁依棠送酒去。 宁依棠心烦极了,抱歉道:“我家酒馆被封了,暂时没办法给各位公子送酒了。” 小厮浅笑,“公子们说要喝你送的酒,那就一定要喝到的。” 宁依棠恍然明白:是宁依棠送的酒,而不是宁家的酒。 想到那个丰神俊朗、高高在上的男人,宁依棠猛地捏紧了拳头,她对付不了陆风,不代表别人也不能。 “好,但是今天可能要晚一点,我需要准备一下。” “没关系,公子们要玩到午夜,等的起。” 宁依棠给小厮沏茶,让他休息会儿,自己则来到后墙的桃树下,刨出多年前她藏在这里的几坛桃花酒。 拂去尘埃,打开盖子,香气扑面而来,宁依棠放下心,把酒备好,然后去了隔壁院子。 闵娘惊奇道:“棠棠,你怎么回小院了?” 宁依棠来不及解释什么,只说道:“闵娘,我能在这儿洗漱一下,借套衣服穿吗?” 自前日开始,宁依棠就没来得及收拾自己,闻着都有点臭。 “当然可以。” 闵娘识眼色,没有多问。 宁依棠在里屋洗漱,闵娘在外头问:“棠棠,你想穿什么样的衣服?” 宁依棠顿了一下,轻言:“好看点的吧。” 不一会儿,衣服上身,是宁依棠不常穿的粉白色,轻纱绣着桃花朵朵,果然好看的很。 闵娘目露惊艳,“这是我刚做的新衣,腰收得太紧,刚好给你穿。” 宁依棠道谢后,不敢再耽搁,跟着小厮来到荣华阁,伏羲殿。 一进门,惊艳的目光纷纷落在宁依棠的身上,包括卓煜。 他的目光自下而上地打量,最后落到宁依棠的脸上,眸光炙热地烫了宁依棠的心。 第3章 宁依棠献身被拒 有人起哄着:“宁小娘子今天真美,留下喝一杯吧。” 宁依棠微微提着气,轻言:“好!” “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快快给小娘子腾座。” 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离卓煜最近的一人起身,给宁依棠让了座。 宁依棠心跳如雷,耳朵烧得厉害,硬撑着走过去坐下。 离得这般近,只觉得卓煜的视线愈发灼热了些。 有人朝宁依棠敬酒。 宁依棠明白与其扫兴不如不来,这酒要喝! 她给自己倒满,朝着对方浅笑,一饮而尽。 “好!” “豪气!” 瞬间,殿内气氛热烈起来,更多人接二连三地朝宁依棠敬酒。 宁依棠能喝,轻易不醉,便统统接下。 然,这些人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敬起酒来,没完没了,喝的多了,宁依棠也开始晕乎。 捏着桌角的手,用力到发白。 不知怎的,有些阴冷的感觉从脊背爬过,宁依棠茫然抬头,没发觉什么特别。 只是突然,大家各玩各的,不再朝宁依棠敬酒了。 过了会儿,有人坐不住了,抱着怀里的美人去别地儿寻欢作乐。 渐渐的,大伙都走了,只剩卓煜。 宁依棠知道机会来了,可她喉间像塞了一团棉花,发不出声音,更不知如何开口。 她从小到大没求过人。 且,她跟卓煜根本不熟,连话都没有说过一句。 卓煜懒洋洋的嗓音响起,“没什么意思,我们也走吧。” “是。”小厮应声。 宁依棠蹭地一下站起,将卓煜和小厮吓了一跳。 宁依棠清亮的眸子终于直视卓煜,离得这般近,瞧得这么直接,才发现卓煜的姿容惊为天人。 腿极长,宽肩窄腰,下颌坚毅,眉眼深邃,浑身都透着尊贵而逼人的气魄。 “小娘子有话要说?” 卓煜又坐稳,轻执腰间流苏把玩,漫不经心地抬眸看向宁依棠。 宁依棠眼眶微热,恳切地出声,“我、想请卓大人帮个忙。” 女儿家神色忧愁,柔柔软软地开口求助,真是撩人心扉。 卓煜笑意渐深。 “哦?什么忙?” 宁依棠暗暗平复心情,缓缓说道:“我父亲因逃税被捕,我希望您可以帮忙,从中周旋一下。” 卓煜撇了撇嘴,“既是实罪,那可周旋不了。” 宁依棠忙解释:“我不是要逃避罪责,税我可以补,两倍三倍都行,但有人借这件事针对宁家,我怕父亲在牢里出不来。” 卓煜挑了挑眉,来了几分兴趣。 “有人?是什么人?” 宁依棠抿了抿唇,不想细说过往,只道:“是大理寺少卿,我和他有些私怨,才牵连父亲被他针对。” “哦……”卓煜点点头,然话锋一转,他道:“我为何要帮你呢?” 宁依棠连忙说出她以为很诱人的提议:“只要父亲能出来,我家但凡剩下的,您随便拿,以后用得着的地方,我上刀山下火海,都会为您办到。” “哈哈哈哈……”卓煜突然被逗笑,懒懒地说:“宁姑娘是觉得我缺你家那点东西?还是缺人为我办事?” 宁依棠咬着嘴唇,有些窘迫,她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卓煜微微起身,大步一跨来到宁依棠身前,手轻轻抬起来将她耳边碎发捋到耳后,轻触到她红艳艳的耳尖,意味深长地说:“天黑了,小娘子还是早点回去吧,不然危险。” 宁依棠轻轻一颤,卓煜想要什么,不言而喻,是她在自欺欺人罢了。 想到陆风的嘴脸,想到父亲在牢里受苦,想到母亲话里话外的责备,宁依棠内心凄楚,心一狠,蓦地高声:“我可以!” 她的自尊跟父亲的性命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不就是睡一觉吗? 她可以的,她可以的…… “可以什么?”卓煜明知故问。 宁依棠视死如归般说道:“可以陪你。” “陪我什么?” “陪……”宁依棠咬着唇,实在说不出口那个睡字,只好道:“什么都可以。” 卓煜突然一笑,笑得妖孽,宁依棠这副决然的小模样,会让别人以为他要逼着她上断头台。 卓煜伸手摸了摸宁依棠的头,轻言:“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只是你说的大理寺少卿可是新科状元,未来的驸马爷,风头无两!” 宁依棠的羞愤一瞬间僵在脸上,转为错愕。 卓煜这是拒绝她了吗? 也许卓煜贪恋她的身子,但并不会因此去跟一个风头正盛,与皇家结亲的权贵作对。 难堪如潮水般袭来,打得宁依棠彻底站不住脚。 卓煜轻轻伸手,揽在宁依棠的腰间,防她跌倒。手指触及那柔软的腰肢时,眸色瞬间暗下来,她的腰比想象的更软,更不堪一握。 “小娘子醉了,一个人回去太危险,还是我送你吧。” 他沉声,嗓音低哑,带着撩人心弦的轻欲。 宁依棠被卓煜打横抱起,属于卓煜的气息涌入鼻腔,不似一般男人周身的热度和浑浊,而是有些淡淡的凉意。 卓煜的臂膀十分有力,轻而易举地将宁依棠抱起,送进车里。 二人同乘一辆马车,狭窄的空间衬得卓煜身姿越发高大,腿越发地无处安放,宁依棠垂着眉眼,不太敢直视他。 倒是卓煜肆无忌惮地盯着宁依棠,她缩在马车的角角里,小小的一团,像个小可怜,让人忍不住想要怜爱。 宁依棠以为卓煜总会说些什么,可他没有,一句话都没说。 宁依棠下车后,整个人都是懵的,献身被拒的羞愧让她无地自容。 今夜无眠。 第二日清晨,宁依棠跟宁母商量,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打点打点,去见父亲一面,问问父亲有没有好的办法或者人脉可用。 宁母拿钱给宁依棠,宁依棠眉心一紧,“这么点?” 官兵查封院子的时候,她看见母亲把家里的银票塞进了怀里,不至于这么少。 宁母脾气变得不好,出口很暴躁:“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这已经是我们家全部存款。” “咱家的生意有多少收入,我是清楚的。”宁依棠不信。 宁母气道:“真的只有这些,我没有骗你,不信你去问你爹,这种时候了我怎么可能藏着掖着。” 宁依棠瞧着母亲不像说假话,也来不及纠结钱究竟花到了哪里,匆匆去找人通融。 第4章 卓煜替宁依棠揉脚 一天忙下来,宁依棠和宁母终于来到了大理寺的牢房。 宁依棠给看守塞了两锭银子,“麻烦大哥通融一下,我想跟我父亲说几句话。” 看守将银子推了回去,不为所动。 宁依棠又加了两锭。 看守叹了一声,谁会跟钱过不去,往常他都会通融的,但宁家的事上面特意吩咐过,他便不能了。 看着宁依棠还要加钱,看守终于忍不住提点道:“姑娘,你找我没用的,我只是听差办事。” 宁依棠明白了,是陆风打了招呼。 宁母又哭了起来,二人被赶走。 夜里,宁依棠伏在床上,浅浅的啜泣从被窝里传出来。 从小到大,她过得顺风顺水,从来也不知道,生活可以如此艰难。 她该怎么办才能救回父亲?才能让生活回到正轨? 清晨。 隔壁闵娘的孩子大哭着:“不要娘走,娘不要走……” 宁依棠听得揪心,出门看情况。 原来是闵娘要出门,把孩子留给邻居照顾,孩子不肯待。 闵娘也是可怜人,怀孕期间丈夫出轨,出轨对象是一官差的妻子,官差发现后,把闵娘丈夫活活打死了。 这些年她们孤儿寡母,过得很不容易。好在闵娘有一手好绣活,能养活自己和孩子。 不过,她为了照顾孩子,都是在家做活,很少出门,今日是怎么回事? “出去多久?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宁依棠上前关心。 闵娘愁苦着脸,叹了一声,说明缘由。 前些日子,孝和郡主经人介绍,找闵娘做一套骑马服,要求很高,但给价也很高,闵娘就接了。 不料,孩子突然病了两日,耽搁了一些时间,衣服没有按时做好,孝和郡主一气之下不要了。 这件衣服押进了闵娘所有的积蓄,若是不能出手,就完了。 闵娘打听后才知,孝和郡主做这套衣服是要去参加五公主举办的狩猎会,今日开始,为期两天。 所以,闵娘想去马场见见孝和郡主,说不定郡主看到衣服,心生欢喜,便收下了。 宁依棠听着目光闪了闪,眼底藏着一抹在意。 “闵娘,我陪你去,可以吗?” 闵娘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宁依棠的心思。 五公主正是要下嫁陆风的那位。 宁家的事,闵娘这两日也知道的七七八八,实在心疼宁依棠。 “行!” 且,闵娘挺怕那些嚣张跋扈的权贵,宁依棠陪着她,她也能安心些。 于是,二人来到皇家马场。 马场守卫不让进,宁依棠直接塞了一只镯子,说:“你只需跟孝和郡主通报一声,如果她不愿意见我们,我们即刻就走。” 守卫掂了掂镯子,去了。 闵娘抱歉地握着宁依棠的手:“我没料到这种情况,让你破费了,等回去我就还你。” 宁依棠轻轻摇了摇头,“说什么还不还的,你送我的那件衣服,也不便宜。” 不一会儿,守卫回来了,带着闵娘和宁依棠去了孝和郡主的房间。 闵娘把衣服展示了一遍。 孝和郡主眼中闪过惊艳之色,但就是因为这个绣娘的拖拉,才让她匆匆选了一件不出彩的骑马装,早上已经被比了下去。 这口气不出,怎么行! 孝和郡主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说:“刚才去林子里骑马狩猎时掉了一只耳环,这可是煜哥哥送给我的,我心疼死了,你们要是能替我找到,这衣服我就勉强收下吧。” “好,我现在就去。”闵娘一口应下。 “闵娘!”宁依棠忙制止,“林子里时常有人狩猎,这太危险了。” “一个时辰之内,我若是看不到耳环,莫怪我将你们赶出去!”孝和郡主瞪了宁依棠一眼。 闵娘抓住宁依棠的手,不让她说话,退了出去。 “闵娘!”宁依棠又气又心疼。 闵娘轻轻叹息,“棠棠,她就是想出气,让她出好了,这些权贵我们惹不起的。” 宁依棠确实无话可说,只能陪着闵娘去找。 林子很大,宁依棠和闵娘低头找,找着找着便分开了。 三皇子离得远远的,瞧见树后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在动。 “那是个什么东西?” 说着,他便拉弓搭箭。 破空之声响起,宁依棠探着脑袋,从树后出来。 箭迅猛地激射而来,一瞬间,血液倒流,宁依棠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嘭!” 随着宁依棠落地,火花在她眼前炸开,是两只箭尖相撞,而后双双卸了力道,落在地上。 宁依棠呆呆地侧头,看到卓煜持弓,立于高头大马之上,身姿凛然,面容肃穆,眸中隐约带着一些怒火。 三皇子已经赶马而来,怒喝道:“哪来的婢子,竟敢闯入狩猎场,不要命了吗?” 宁依棠自然不敢说出孝和郡主所为,只能默不作声。 卓煜竟出声解围,“让三皇子受惊了,交给我处理吧。” 三皇子扫兴地哼了一声,打马走了。 卓煜睨了宁依棠一眼,淡淡地说:“还不走?” 宁依棠忙起身,结果刚走了一步,脚腕上便传来刺骨的疼痛。 “啊!” 是刚才倒下的时候崴了脚。 卓煜恼她不争气,瞪了两秒,然后朝她伸出了手。 宁依棠清楚地看到了卓煜眼里的不耐,好像在说,这女人真麻烦。 但她还是没骨气地递了手,上了他的马。 保命要紧,谁知道还会不会发生刚才那样的事。 “还有一个女子也在这里,能不能麻烦你派人找一下她。”宁依棠破罐子破摔,继续麻烦卓煜。 虽然她很不想开这个口,但她实在担心闵娘的安危。 卓煜胸膛微震,发出一声轻轻的冷哼,竟敢使唤他? 小事罢了,卓煜朝身后的侍从看了一眼,侍从心领神会,赶忙去找人了。 宁依棠便安静下来,她不会骑马,完全找不到着力点,只有靠着卓煜才能稍微稳一点,渐渐地便整个人依偎进卓煜的怀抱。 卓煜感受到女孩软软的娇躯,好闻的带点甜腻的体香萦绕在他的鼻间,心情好了一些。 下马时,卓煜一手揽住宁依棠的腰,将她一块带下来,然后另一手来到她腿下,将她打横抱进自己的房间,放在床上。 突然登堂入室,宁依棠有些局促。 卓煜从一旁拿来药油,半蹲着握住宁依棠的脚,还要脱她的鞋。 “没、我没事。” 卓煜抬眼看她,眸光深深,“如果现在不处理,近半个月都别想好好走路了。” “啊?这么严重?”宁依棠一担忧,抵抗便不那么强烈。 卓煜轻易抽了她的鞋袜,手上抹了药油,握住她的脚腕轻揉起来。 第5章 卓煜替宁依棠解围 “哼……” 宁依棠有点矜持,自不会痛得大叫,然那吃痛后隐忍难耐的娇哼却像极了做那种事的时候。 卓煜手一顿,只觉得浑身的血液蓦地沸腾了起来,心底深处某些方面的渴望被轻易挑起。 眼前白嫩嫩的肌肤堪比刚出炉的豆腐,水润诱人。 揉脚腕的手不知不觉地上移,想要探寻更多。 宁依棠看懂了卓煜的意图,心里像是有个鼓手疯狂敲打,她没躲,轻喘着出声:“我父亲的事你真的没有办法吗?” 卓煜那日的话其实模棱两可,没有明确拒绝。所以,宁依棠不确定他只是说话委婉,还是也在犹豫。 卓煜舔了舔唇,他知道只要他说有,他现在就能占有宁依棠。 他确实有些心猿意马,想就这样答应她。 但…… 卓煜轻轻收回已经摸到小腿的手,神色也变得淡漠起来,专心帮宁依棠揉脚腕,甚至轻笑了一声说:“小可怜,你可真会扫兴!” 宁依棠心冷了下来,他果然只想睡她,却不想帮她。 轻轻拨了拨卓煜的胳膊,宁依棠要收回脚,“多谢相救,就不再叨扰了。” 卓煜是尊贵之人,帮宁依棠揉脚已经是屈尊降贵之事,自不会还强迫宁依棠。 他恋恋不舍地放开手起身,看着宁依棠俯身穿鞋袜,柔顺的发丝像瀑布似的从肩头滑下来,撩人心弦的样子。 宁依棠起身扶着墙一拐一拐走了出去,正好闵娘回来了。 “棠棠,你没事吧?”闵娘担忧地迎上来。 “没事,崴了下脚而已。”宁依棠说着,将手里一直攥着的耳环递给闵娘。 就是在那棵大树下捡到的。 之后二人去找了孝和郡主。 郡主正在打蹴鞠,已经换上了闵娘绣的那套衣服,衣服穿了富有光泽的珠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衬得郡主神采飞扬,周边一片叫好声。 闵娘笑着给宁依棠说话,却发现宁依棠直勾勾地盯着看台。 五公主端庄地坐在看台正中,笑意盎然,陆风坐她旁边,剥了一颗葡萄喂到她嘴边,贴心地帮她梳理身后的秀发,温柔地笑着。 陆风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公主掩面娇笑,轻轻捶打了陆风一下。 宁依棠心里仿佛有把刀子,在狠狠地翻搅,痛得她快呼吸不上来。 她从来不知道陆风这么体贴,这么会照顾人,他大多时候都是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自己对他的照顾。 卓煜赶来时,正好看到宁依棠为了陆风伤心,尚佳的心情瞬间阴云密布。 许是宁依棠的眼光太过炙热,陆风也发现了,但他毫不慌张,还朝宁依棠露出一抹高高在上、势在必得的笑。 愤怒瞬间上涌,宁依棠真想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告诉五公主,你找的这个男人不过是攀附权势、自私自利的狗东西! 闵娘一把拽住宁依棠的胳膊,警告道:“棠棠,别冲动,事情闹大了,你们全家都得受牵连。” 就算宁依棠是正义的那一方,权贵的怒火也会把整个宁家焚烧殆尽。 宁依棠深深吸气,她只是愤怒,但还没有失去理智。 孝和郡主下场了,直奔卓煜,笑得灿烂:“煜哥哥,你终于来了,我刚才可威风了,你都没有看见!” 卓煜宠溺一笑,“怎么没看见,老远就看见了。” 宁依棠心口莫名一滞,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闵娘拉着宁依棠匆匆上前。 孝和郡主扬起脖子,:“耳环找到了吗?没找到,这衣服我可不收。” 闵娘赶忙把耳环呈上去。 孝和郡主惊喜地拿过去,终于满意,“好了,去结账吧。” 丫鬟便领着闵娘和宁依棠离去。 孝和郡主抱着卓煜的胳膊,甜甜一笑,“煜哥哥,差点把你送的耳环丢了,我伤心死了,以后你可要多送我几副!” 卓煜神色淡了许多,抽出自己的胳膊,往别处去了。 孝和郡主莫名其妙地盯着卓煜,怎么突然冷脸? 但她还是不以为然地追上去,缠着卓煜。 宁依棠脚疼,闵娘不让她跟着,安排她坐在一处石凳上休息。 “听说你献身给卓煜,卓煜没收。”陆风竟然追了过来,语气里是浓浓的嘲讽。 宁依棠脸色大变,她还是低估了陆风的能力,这么快就知道了。 陆风坐下来,昔日的温柔深情不在,变得强势而尖锐,“棠棠,卓煜那样的人岂是你能摆布的,你在痴心妄想什么?” 刻薄的话让宁依棠红了眼。 陆风有些痴迷地盯着宁依棠,那瓷白的肌肤衬得眼尾那点红愈发动人。 论容貌,宁依棠不一定比得过自小娇生惯养的贵人,但也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可她温婉的性情,入微的体贴,却是骄纵的贵女们半点也比不上的。 陆风是真爱她,真舍不得,所以才不惜代价地想把她留在身边。 “棠棠。”陆风突然情动,将宁依棠扯到怀里,低头想要吻她。 宁依棠猛地回神,一巴掌呼到陆风脸上。 这是宁依棠第二次扇陆风巴掌,陆风眸子一眯,二话不说拽住宁依棠的手,将她拖进一处假山里,俯身强吻。 “陆风,你放开我!你混蛋!” “宁依棠!三年了,你都不让我亲你,拉个手也要扭捏半天,你到底爱过我吗?你能陪卓煜睡,为什么不能陪我,你到底在跟我装什么?” 宁依棠泪盈于睫,她以为的矜持自爱,在陆风眼里是装? 陆风还要来强,宁依棠急得眼泪直掉。 “宁姑娘!” 突然,假山外有人呼唤,宁依棠和陆风双双吓了一跳。 来人道:“都督担心宁姑娘的脚伤,特让小的备了马车送宁姑娘回家。” 是卓煜的人! 陆风诧异,宁依棠脚受伤了?卓煜要送她回家? 宁依棠连忙推开陆风,忍着脚痛跑出去,对小厮说:“多谢,我正好不知该怎么回去。” 刚好,闵娘也完事了,宁依棠拉着她逃也似的走了。 路上,宁依棠总感觉卓煜派小厮过来这事很巧,像是特意为她解围,她有心问小厮几句,但那小厮嘴巴紧得很,一句也不透露。 第6章 宁依棠被压得喘不上气了 到家后,宁依棠已经精疲力尽,不料家里来客了,是礼部尚书冯家的嫡女,冯宝仪。 冯宝仪很喜欢宁家的酒,经常来买,宁父宁母也很喜欢她,偶尔还会留她吃饭,她也没架子,留过几次,一来二去便熟络了。 宁家落魄后,少有人来看望,冯宝仪又是尚书之女,亦很尊贵,所以宁依棠有些意外。 “棠棠,我会请父亲帮忙的,你别太担心。”冯宝仪安慰,显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宁依棠有点心动,若是尚书大人愿意出面,或许能压一压陆风。 “多谢,这份恩情我会记下的。”宁依棠真心感激。 “唉,还不知道尚书大人愿不愿意,会不会太麻烦,棠棠你忙了大半天赶紧去歇着,我去送送宝仪。”宁母挤到二人跟前,推着宁依棠去休息。 宁依棠觉得母亲这话有点奇怪,不希望尚书大人帮忙的样子,但怎么会呢?宁依棠觉得自己多心了。 宁母一直把冯宝仪送出二里地,依然恋恋不舍。 冯宝仪担心道:“真的不用我救人吗?” 只要她开口,都用不着尚书父亲,她的那些哥哥弟弟们一定愿意出手,陆风不敢不给面子。 “不用!”宁母一口拒绝,“大不了就让棠棠去给陆风当外室,你别为了我们去求尚书大人,免得他们发现端倪。” 冯宝仪浅浅点头,“那好吧。” 宁母怜惜地看着冯宝仪,心疼道:“可惜最近家里紧张,没有余钱给你花了,是娘没用。” 冯宝仪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没关系的。” 尚书府里要什么没有,她不缺这点零花,可宁母非要给。 宁依棠回房后,心里乱糟糟的,想到卓煜的态度,想到陆风绝情刺耳的话,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上来。 她深深吸气,仰头合上眼,不想表现得太软弱,否则她会撑不下去。 宁母回来了,透过窗户跟宁依棠说话,语气不满,带着火气。 “家都快没了,还有闲心去给别人家帮忙,你心怎么这么大?” “钱花出去那么多,不见有半点用处,真不知道养你能干什么!” “你打算怎么办?真不管你爹死活了?” “家里现在就剩点米,天天让我喝稀粥,你想饿死我吗?” 宁依棠看向那双怨怼的眼,心口一痛,面上血色全无,这些话怎么比刀子还戳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这般不喜她了? 以前,宁母对宁依棠虽不算很宠爱,但吃穿用度、教养学习样样不落人后,更不曾如此责备宁依棠。 许是父亲入狱,母亲太悲痛,才这般口不择言——宁依棠这么想着,心里才好受点,轻声道:“钱的事,我来想办法,父亲的事,我也会想办法的。” “想办法,想办法,你倒是想个办法出来呀!” 宁母白了宁依棠一眼,一边埋怨,一边进了自己的屋。 宁依棠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垮下去。 午后,隔壁又传来一些吵嚷声。 宁依棠细听了听,原来又有贵人出高价找闵娘做衣服,但要求三天内赶制两套。 有了孝和郡主的教训,闵娘不敢接这种权贵的急活了,一再推脱。 宁依棠想了想,来到闵娘门前,轻言:“闵娘,如果我帮你,能接下吗?” 闵娘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宁依棠大概是想挣钱,宁母之前的话她听到了。 “你愿意帮忙,太好了,我接!”闵娘当机立断。 “她能行吗?” 买家打量了宁依棠一眼,看着娇娇弱弱,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 闵娘自豪地说:“棠棠打小就跟着我学绣花,绣艺不比我差!” 只是宁依棠没有以此谋生罢了。 买家放了心,三言两语说定了此事。 宁依棠和闵娘立即着手制衣。 闵娘念着宁依棠脚伤,不让她走动,乖乖坐着绣花。 宁依棠很快上手,毕竟宁家父母以及陆风的衣服都是她来做。 绣着绣着,不免想到曾经为陆风缝制衣物的日日夜夜,一阵心酸。 “棠棠,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心灵手巧的女子,我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世界,才会换来与你相遇。” “我要穿着棠棠绣的衣服去科考,它一定能带给我好运。” 那些动听的宛如誓言一样的话,缓缓从宁依棠脑海中流过,然后重重压在心头。 夜渐深,宁依棠不知疲倦地绣着。 闵娘让她回去睡会儿,她轻轻摇头拒绝了。 闵娘半点要睡的意思都没有,宁依棠怎么能睡,她还指望闵娘能分她点钱呢。 再者,做事情要先紧后松,余出时间应对一些突发状况。 闵娘看着宁依棠,满眼都是赞赏与心疼,这样好的女孩怎么就遇到了陆风那样的负心汉。 闵娘走过来给宁依棠递了杯热水,轻声说:“棠棠,你自小就聪慧懂事,我是打心眼里喜欢你,把你当妹妹,你要是难受,就跟我说说。” 闵娘看得出,宁依棠快被压得喘不上气了。 宁依棠怔了一下,瞬间泪目。 她放下手中针线,接过热水,轻轻抿了一口,握着杯沿的手指微微用力。 她没有提母亲,而是吐露了卓煜的事情。 “我有点搞不懂卓煜在想什么?他若是想要我,为何不肯帮我?是他本质就跟陆风一样薄情不负责任,还是对抗陆风确实让他为难?” 闵娘是过来人,男人的那点心思她比宁依棠懂得多,顿时便笃定道:“他在吊你!卓煜权势滔天,连我都知道,怎么连个小小的陆风都对付不了?而且他跟你说话总是模棱两可,看似拒绝,却又不让你死心。” “可他吊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给他了。”宁依棠红着脸,小声嘀咕。 “自然是想要更多。”至于是什么?闵娘也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棠棠,卓煜那样高高在上的人能娶你吗?你若是跟了他,以后可怎么办?” 宁依棠苦笑一声,满身落寞,“闵娘,他不帮我,我就更没有以后了,陆风不会放过我的。” 虽然这种身体交易令宁依棠不耻,但她实在没有办法了。 而且,现在的重点不是宁依棠不给,是卓煜不要。 “那就去争取!”闵娘干脆道:“论样貌,论权势,论财力,卓煜比陆风不知强了多少倍。就算没名没分,那也是选卓煜,不选他陆风。” 第7章 满脑子都是卓煜 “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倒是找了一个老实人嫁了,可下场又比谁好了呢?还不是孤苦伶仃一个人拉扯孩子。” 说着,闵娘起身拿了银子塞进宁依棠手里,“这是买家留下的定金,咱俩一人一半,你回去好好歇着,精气神养起来,就你这小模样,什么样的男人搞不定。” 宁依棠一时哭笑不得,她以前怎么没发现闵娘这么豪放。 宁依棠被闵娘硬推着回去,但她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卓煜,和闵娘那句:那就去争取! 翌日,宁依棠早早起床,把定金留在母亲房里,然后回到闵娘家里。 闵娘果然一夜没睡,二人对视一笑,各自忙开。 两日后的中午,衣服完工,提前了半日。 闵娘开心极了,雇了马车,打算亲自把衣服送过去,顺便带孩子街上逛逛,采购一些针线、布、食物。 宁依棠跟着一块,老宅太久不住,缺很多东西,之前一直凑合着。那日宁母的话让宁依棠明白,救父亲重要,但她和母亲好好生活也很重要。 主家对衣服很满意,结账的时候还多给了送衣过来的辛苦费。 宁依棠拿着分来的钱,来到宁家酒肆。 酒肆依然贴着封条,冷冷清清。 宁依棠看了会儿,转身走进对面的粮店,店主家的大儿子杨泽眼睛一亮,迎上来。 杨泽家有个亲戚在大理寺任职,之前宁依棠就是通过他,才走到大理寺的牢门前。 “棠棠,你还好吗?”几日没见宁依棠了,杨泽很担忧。 宁依棠不想显得太落魄,勉强含笑,点了点头,“我来买点米面。” “好。” 杨泽忙给宁依棠装了不少。 宁依棠拿钱给杨泽,杨泽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不必给了,我不会要的。” 宁依棠还是给了,而且把一大半制衣挣的钱都塞到杨泽的手里。 杨泽不解,“你这是做什么?我没用,上次花了那么多钱,也没让你见到伯父,你还……” “不怪你,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但我还是想请你再去通融一下,即便见不到父亲,也希望别让他受苦。” 大牢那种地方,若是不给塞点,怕是吃喝保暖都保证不了。 尚书府的千金冯宝仪自那日走后再无消息,宁依棠知道是指望不上了,冯宝仪所谓的帮助不过说说而已。 是她傻傻当真了。 所以,宁依棠不得不继续打点,至少让父亲别在牢里受罪。 杨泽抿着唇,郑重点头,“我会想办法的,你别太担心。” 随后,宁依棠去找闵娘,一块采购其他东西了。 一转眼,天色暗下来。 清明刚过,春意盎然,是游玩的好时候,中心街有节会,十分热闹。 闵娘家的宝贝疙瘩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死活不肯回去。 闵娘很抱歉,担心宁依棠的脚伤,宁依棠跟她说没关系,就让孩子尽兴吧。 闵娘带着孩子前面玩,宁依棠不紧不慢地跟着,神色淡淡,并没有被热闹的氛围感染,只觉得内心愈加孤寂伤怀。 犹记得,这三年,每个节日,陆风都会陪她过,二人吃遍沿街小摊,爬到高处看杂耍。 陆风每次都会买些小东西送她,向她表达爱意。 宁依棠有些恍惚,不敢相信现在的陆风就是曾经那个满眼都是她的人。 不经意的一瞥,宁依棠竟看到了陆风,他在一家豪华酒楼的二层临窗而站。 陆风也看见了宁依棠,死死盯着,眸色深深,不知道是不是也想起了那些时光。 “看什么呢?” 五公主突然上前,揽住陆风的胳膊,顺着目光看向宁依棠。 宁依棠和陆风俱是一惊。 宁依棠快速移开目光。 陆风则是镇定地露出几分笑意,说:“楼下那家枣糕,排队的人特别多,想必味道不错,我去给你排。” “让下人去就是了,你得陪我。”公主微抬下巴,浑身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尊贵和强势。 陆风宠溺一笑,“遵命。” 公主满意地笑了笑,眼睛却依然望着宁依棠的背影,“我近日听说你有个青梅竹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有这回事吗?” 陆风袖中的手攥紧了些,但面上不慌,他早就想好了说辞。 “谁呀,在公主跟前嚼舌根,惹公主不快,该死!那不过是一家子吸血的蚂蟥,想从我这儿拿些好处,倒成了青梅竹马,真是可笑!” “哦?吸血的蚂蟥怎么说?” 陆风便气愤道:“这几年,我一边读书,一边照顾母亲,实在捉襟见肘,就去一家酒肆做小二。酒肆这家人仗着给了我工作,见我飞黄腾达,就向我索要钱财。” “我本来对他们还是很感恩的,给就给点,没想到他们贪心不足,三番五次纠缠,还想把自家女儿塞给我,这我哪里能忍?我只好抓住他们偷逃税款的证据,将人关进大牢,给点教训!” 陆风三言两语将事实完全扭曲,把自己放在正义的位置上,把宁依棠一家都踩在了臭水沟里。 “原来如此。” 五公主瞧着陆风满脸的鄙夷和气愤,心中稍安,但她看着那窈窕的背影,总归还是不放心。 楼下的女子,单看外貌很优秀,不知是不是陆风口中的酒肆之女? 与此同时,对面楼上喝茶的卓煜,将宁依棠的失落,陆风的心虚,公主的猜忌,统统看在眼里。 真是一出好戏! 这一切暗流涌动,宁依棠并不知晓。 她绕开陆风和五公主的视线,来到湖边,看着湖中心的表演。 表演十分精彩,但宁依棠双目无神,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不知何时,宁依棠身后站了个尖嘴猴腮的男人,一眼不眨地盯着宁依棠曼妙的身姿,满眼都是猥琐的意味。 男人一步一步悄悄贴近。 岸边观众很多,宁依棠并没有在意,只是察觉到拥挤,往前挪了挪。 男人立刻跟上,敛下的目光贪婪地落在宁依棠的腰臀部位,手不自觉地伸出去。 “啊!” 一声惨叫骤然响起,刺破宁依棠的耳膜。 她回头,看到卓煜握着男人的手,目光森冷,透着彻骨寒凉的怒意。 而男人的手怪异地垂着,断了。 “滚!” 卓煜恩赐一般开口。 男人被卓煜的气魄震慑,半点脾气也没有,吓得屁滚尿流,跌跌撞撞跑了。 第8章 巴结卓煜 周遭全是议论和打量的目光,卓煜拉着宁依棠快步离开。 “谢谢。” 宁依棠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小声道谢。 卓煜面色不善,阴沉沉的。 二人一直来到人较少的街道,卓煜才放慢了脚步,但依然握着宁依棠的手。 宁依棠目光落在二人交合相握的手上。 卓煜手心很干燥,有点粗糙,磨得她手心发痒。 宁依棠耳尖泛红,心跳也乱了节奏。 这种不适,让宁依棠想把手抽出来,却蓦然想到闵娘的话:那就去争取! 宁依棠最终没动,乖巧地跟着卓煜的步子。 “为一个背弃你的男人伤心,值得吗?”卓煜突然开口。 宁依棠诧异地抬眸,她明明没有告诉卓煜她和陆风的关系,但卓煜好像什么都知道了,而且他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吗? 宁依棠深吸一口气,淡而坚定地回:“不值得。” 一点都不值得,虽然心总不受控制地疼。 宁依棠肯定而决然的“不值得”取悦了卓煜,紧绷的面色稍微柔和下来,小可怜虽然被骗,但不是个糊涂蛋。 卓煜不再说话,慢悠悠地牵着宁依棠穿过人流,通身的自在和享受。 宁依棠发现卓煜心情变好了,大着胆子问:“你饿吗?” 卓煜站定,看向宁依棠,“你饿了?” 宁依棠摇了摇头,她不饿。 她指了指前头一家很多人排队的铺子,说:“我刚刚吃了这家的蜜饯,很好吃,你想吃的话,我去给你买。” 卓煜眸里的光芒闪了闪,溢出几分惊喜。 她想把她觉得好的东西分享给自己是吗? “好啊。”他轻启薄唇,声音撩人心扉。 没被拒绝,宁依棠便松了口气,露出笑颜,“那你等着,我去给你排。” 卓煜轻轻倚在墙边,看宁依棠乖巧地排队,偶尔回过头来寻他,发现他还在原地时,会露出甜甜的笑。 那笑像是有魔力,盈满了他的心。 宁依棠看着那个惊才艳艳、通身尊贵的人安静地等着自己,心里也有种说不出的、微微发涨的感受。 店家准备充足,所以没排太久,宁依棠捧着一小袋子蜜饯递给卓煜。 卓煜抱着胳膊,没动弹,十分娇气地说:“不想脏手。” 宁依棠撇了撇嘴,但还是周到地拿了一个蜜饯喂到卓煜嘴边。 卓煜眼里带着笑意,一眼不眨地盯着宁依棠,轻轻俯身张开嘴,把小小蜜饯整个咬进嘴里。 宁依棠的指尖不可避免的触到了卓煜柔软的唇,微弱的触感酥酥麻麻地绕在指尖,久久不散。 加之卓煜欲色满满的眼神,宁依棠的心像是跌进了湖里,清泉一波又一波地涌进心间,荡漾不止。 宁依棠这羞涩的小模样让卓煜差点把持不住,想把她抱进怀里,狠狠地欺负。 可是,宁依棠是不是也这么贴心地服侍过陆风,向陆风露出过这样魅惑的样子,所以才惹得陆风那厮念念不忘。 卓煜眉眼又变冷,心中那点冲动淡下去许多,抬脚就走。 宁依棠有点懵,不明白卓煜怎么又不高兴了,难道蜜饯不好吃? 她匆匆跟上,同时默默地收起了蜜饯,没有继续投喂。 宁依棠有心巴结卓煜,半点脾气没有,扬着笑脸,重新提议,“那边在放孔明灯,我们也放一个吧。” 卓煜淡淡撇了她一眼,“以前放过吗?” 宁依棠摇了摇头,“还真没有。” 卓煜大发慈悲地开口,“那就放一个吧。” 宁依棠又松了口气,小跑到摊主跟前,要了一个孔明灯。 摊主给了两张纸条,让写心愿。 宁依棠利落地写好,卓煜也很干脆地落笔。 “写了什么?”卓煜问。 “愿卓大人心想事成,平安顺遂!” 宁依棠大大方方把纸条的内容给卓煜看,眯起笑眼,露出一口大白牙,脸上全是明晃晃的讨好。 卓煜心知她是赤裸裸的巴结,却还是心花怒放,抿唇一笑。 心想事成吗? 会的。 “你写了什么?”宁依棠凑过去问。 卓煜小气地把纸条捏在手里,不给看。 “去放灯!” “哼!” 宁依棠气哼了一声,没强求,开开心心去放灯了。 孔明灯缓缓上升,烛光映在纸条上,宁依棠的心愿对面,赫然是:吃掉小可怜。 但宁依棠并未看见,她仰头看着夜空中星光和烛光交相辉映,突然发现,心中的那些伤感不知何时烟消云散。 卓煜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宁依棠身上,看她一身恬静,美得像一幅画。 只是,如果没有她父亲的事情,她会愿意这样陪着自己吗? 怕是不会! 良久后,宁依棠收回目光,发现不远处闵娘正抱着孩子看着她,应该在等她一块回去。 宁依棠仰头看卓煜,轻言:“我是跟邻居一起出来的,现在要回去了。” 卓煜淡淡地“嗯”了一声。 宁依棠微微咬唇,她想再问问父亲的事情,但话到嘴边,打了个弯儿,又咽了下去。 她感觉,卓煜一定会又生气。 还是再等等机会吧。 夜里,宁依棠睡得很不安稳,梦里光怪陆离。 第二日起来,宁依棠头昏脑涨,脚腕也更肿了些,估计是累着了,她便没有出门,在家歇了两日。 宁母依然没给宁依棠好脸色,嫌弃她清闲度日,不想办法去救自己的父亲。 这天,宁母要去寺里烧香拜佛,祈祷宁父能平安回来,宁依棠赶忙收拾好自己,陪着去。 去了以后,宁母还抽了一签。 是下下签,她情绪更不好了。 “我去请大师解签,你等我会儿。”宁母说。 宁依棠乖乖点头,“这边太拥挤,我去前面小亭子等。” 宁母没说什么,二人分开走了,他们走后,五公主和陆风也来了寺庙。 “公主怎么想起来寺里?”陆风宠溺地笑问。 五公主轻轻一笑,道:“我想问问月老,你是不是我命定的良人?” 陆风脸色稍变。 五公主上了香,也抽了一签,签刚落地,突然身后一人撞到了五公主身上。 五公主不慎扑倒,陆风连忙去扶。 身后那人连连抱歉。 五公主也不想在寺庙里发火,斥了两句,就过了。 五公主回过神来,才去把签捡起来,上上签。 五公主很高兴,陆风陪着笑,悄悄把袖子里的下下签扔到无人处。 这边,宁依棠在僻静的小亭子歇息,突然,一个麻袋从天而降套在她的头上。 第9章 卓煜,命定的救赎 “谁?放开我!唔……” 来人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大汉,轻易将宁依棠捆绑,嘴里塞了布条,把宁依棠拖走。 不一会儿,宁依棠被推倒在地上,麻袋也被拿走,而映入眼帘的是同样被绑住的五公主。 另有一个精瘦的胡子男站在五公主跟前,笑道:“哈哈,今天哥俩有福了,找到这么两个大美人。” “你一个,我一个?”壮汉意有所指。 二人相视一笑,把宁依棠和五公主往更深的林子里扯。 五公主很镇定,怒目而视:“大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你谁啊?”胡子男接话。 五公主身上带着浑然天成的威严,道:“我是当朝五公主!你们胆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必诛你们九族!” 两个匪徒真被震慑了,犹豫了一下,胡子男说:“要不先玩这个?一个也够我们玩了。” 他说的是宁依棠。 壮汉爽快同意,“行,那就把这位五公主嘴塞上,我们晚点再打算。” 宁依棠绝望地看着这个情形,有心想说些什么,却一直被塞着嘴,没法说话。 她很快被拖进更深的草从中。 突然,陆风急切的呼喊声传来,“公主!公主!” “唔……唔……” 五公主使劲发出声音。 陆风闻声赶来,又惊又怒,“怎么会这样?是谁将你绑到这里?” 五公主嘴里的布条被拿下来,赶忙说:“是两个匪徒,他们手里有刀,你快点带我走。” “好!” 陆风只是书生,听到刀这个字,也是脸色大变。 “唔……唔……” 宁依棠急得使劲发出声音,希望陆风注意到她。 陆风听到了,向那摇晃的树丛撇了一眼,但丝毫没有理会。 “是另外一个女子,被匪徒拖去树林了,你要去救她吗?”五公主小声问。 陆风解开五公主脚上的绳子,把五公主抱了起来,厉色说:“公主玉体金贵,我怎可用公主的安危冒险!” 五公主虽被训斥,但心里却开心得很。 宁依棠急得满头大汗,突然一个匪徒把她嘴里的布条抽走。 宁依棠一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着急地大呼:“陆风,救我!” 陆风脚步一顿。 棠棠? 另一个女子居然是棠棠! 想到宁依棠此刻正在别的男人手中受辱,陆风一颗心紧紧揪在了一起。 他要是这么走了,宁依棠会经历什么,不言而喻。 可他要是不走,五公主绝对会怀疑他和宁依棠的关系。 果然,五公主疑惑地问:“她怎么知道你的名字?她认识你?” 陆风眸色一凛,淡淡道:“不重要,公主没事就好,我们刚好趁这个机会离开。” 说着,大步而去。 “陆风!” 宁依棠绝望的呼救淹没在风中。 死死拽着她的两个匪徒对视一眼,笑了起来,“看来我们有福了!” 宁依棠一颗心跌到谷底,她若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匪徒发现了陆风却没有着急跑路,而是在关键时候,拿走了宁依棠口中布条,让她求救。 这哪是匪徒会干的事? 是五公主吧!她知道了些东西,所以自导自演了一出戏,试探陆风对宁依棠的态度。 陆风是聪明人,怎么会看不明白,他只是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宁依棠,选择了他的前途! 而宁依棠,就这么成为五公主猜忌下的牺牲品。 这就是权贵的力量,对与错从来不重要,挡了他们的路,你就该死。 匪徒翻过宁依棠的身子,撕扯她的衣服和裤子,绝望和恐惧涌入宁依棠心头。 “求你们了,别碰我。” “我可以给你们钱,价格随你们开!” 两匪徒轻蔑地笑了一声,这是五公主的吩咐,彻彻底底毁了这个女人,不是钱的事! 捆绑的绳子滑落,宁依棠的衣服变得不堪一击。 “呲……” 锦缎撕裂的声音,像是宁依棠脑中紧绷的弦突然断裂。 她想逃,却被死死拽着,只能无力地挣扎。 “嘭!” 闷闷的声响,那是利器带着巨大的冲击刺入骨头的声音。 两个匪徒死死拖拽宁依棠的动作戛然而止,眼珠子突了出来,死不瞑目地倒在一旁。 宁依棠害怕到几乎涣散的瞳孔,在卓煜手持弓箭,天神降临般的身影上逐渐聚拢。 宁依棠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天地都归于虚无,眼里只有一个人,仿佛找到了命定的救赎。 卓煜将宁依棠瘫软的身子拽起来,三两下剥去她破裂而泥泞的外衣。 宁依棠应激一般挣扎,想要保全她的衣服,下一刻,一件庞大厚重的锦衣兜头罩下,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双脚腾空,她落入一个稳当当的怀抱。 入目,是卓煜优越坚毅的下颌线,她能想象到他此刻冷峻的表情。 可她突然发现他的冷脸也很好看。 那深情的笑脸未必有这样的冷脸,令人安心。 宁依棠抱住卓煜坚实的腰身,头埋在他的臂弯,哭了起来。 她,真的被吓到了。 女孩恐惧后放松下来的啜泣,让卓煜微微一僵,旋即整个人柔和下来,脚步也放慢了些。 卓煜带宁依棠离开寺庙,上了马车。 宁依棠有些虚脱,马车晃晃悠悠,让她胃里翻腾,冷汗直冒,难受得紧。 卓煜抱着她,轻抚她的后背,柔声道:“坚持一会儿,马上带你去看大夫。” 许久后,马车终于停下来。 卓煜抱着宁依棠下车,进了一所宅院,喊了一声,“赵叔!” 赵叔匆匆从大厅出来,看到卓煜抱了个姑娘,惊讶了一瞬。 “她难受,你快看看怎么了?”卓煜看着宁依棠小脸惨白,话音不免着急了起来。 赵叔还从未见过卓煜这般神色,赶忙道:“放床上去,让她躺下来。” 卓煜二话不说,抱着宁依棠进了自己的房间。 赵叔把脉后,松了口气,“不打紧,这姑娘太虚弱,又受了惊吓,导致虚脱,休息一会儿,喂点粥就能缓过来。我再给开付药,补补气血。” 卓煜点点头,赵叔下去忙了。 宁依棠侧身蜷缩着,感觉比刚刚好了点,但整个人都没有精神。 卓煜扯过被子给她盖上,轻轻抚摸她的秀发,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心里痒痒的。 宁依棠还真的有被安抚到,神思一松,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午后,金灿灿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一室光明。 卓煜坐在床对面的书桌旁看书,坐姿矜贵,眉眼俊朗,好看得脱尘出俗,不似凡人。 宁依棠冒出一个念头。 被他这样优秀的人看上,似乎也是一种荣幸。 第10章 宁依棠恨极了陆风 卓煜微微抬眸,发现宁依棠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出神,不禁含了一抹笑,轻言:“好看吗?” 宁依棠回神,她竟然盯着卓煜发呆了? 苍白的脸涌上羞愧的红晕,宁依棠抿着唇,窘迫极了,不过这样一来倒显得精气神好了些。 卓煜走过来,顺手端起一旁的粥碗,“起来喝点,刘婶都给热两回了。” 宁依棠精神头好了许多,但身子却睡得越发绵软,撑着胳膊,有些无力。 卓煜的大掌轻轻揽住宁依棠的肩头,将她扶住,然后坐她身后。 宁依棠便软乎乎地倒在了卓煜的怀里,她有些不自在,因为从未跟一个男人这样亲密过。 “张嘴。” 卓煜舀了一勺粥,喂到宁依棠嘴边。 宁依棠捏着小手,不想矫情,乖乖张嘴。 一口接一口,不一会儿,一碗粥下肚。 “哒哒!”有人敲门。 “进来。”卓煜一边放下空碗,一边说。 刘婶端着药走进来,看到卓煜和宁依棠的姿态愣了一下,随即眼里多了一些意味深长的笑意。 宁依棠尴尬极了,想起身,奈何卓煜的胳膊跟铁箍似的圈在她身前,让她动弹不得。 刘婶什么也没说,把药放下,把粥碗带了出去。 宁依棠气馁地靠回卓煜的怀抱,问他:“这是哪儿?” “我家。” “王府!” 宁依棠吓得声调拔高,身子都直了。 卓煜被她逗笑,解释道:“是我在皇宫附近的私宅,为了上朝办公方便些。” 宁依棠这才放下心来。 卓煜又喂她喝药,宁依棠嫌一口一口太苦,捧过药碗,一饮而尽,结果一张小脸苦成一团。 卓煜看她红红的舌尖滑过唇瓣,眸色瞬间转暗,怀里的身子实在软,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悄然崩塌。 他的双眸被欲色覆盖,低头去靠近那诱人的红唇。 宁依棠身子一僵,眸色一下子警惕起来,那两个匪徒嚣张而猥琐的神色猛地跳入脑海。 卓煜身子定住,他自然感受到了宁依棠的抗拒。 他的内心有些挣扎,一方面自持身份不想强迫她,一方面又实在心动,迫切地想要尝一尝她的味道。 宁依棠也在挣扎,理智告诉她这是卓煜,卓煜很好,父亲的事还要拜托卓煜,她应该接受卓煜,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吗? 可情感和身体完全不受理智控制,尤其刚刚经受了陆风的绝情和匪徒的强迫,她本能地抗拒这样的亲密。 “在想什么?陆风?” 卓煜敛下眼中欲色,嘴角带起一抹轻嘲。 顷刻间,宁依棠的眼底浮现受伤之色。 陆风,这个名字,仿佛成了一把刀,提起便能狠狠刺进宁依棠的心脏。 卓煜盯着宁依棠,看到她的眼里有恨。 可是没有爱,哪来的恨? 她,当真是爱惨了陆风,都这样了,还要为陆风难过! 三年的情意,就这么难以抹去吗? “宁姑娘还真是长情!”卓煜轻嗤一声。 宁依棠心乱如麻,她想反驳,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卓煜冷淡地起身,浅浅笑了一下,“看来宁姑娘好多了,那就回去吧。” 宁依棠抬眸,卓煜突然的疏离和淡漠,让她的心揪了起来,一种不知名的恐慌蔓延开来。 “不是,你……” “自便!” 宁依棠想解释,卓煜却转身,大步离去。 宁依棠委屈极了,她没有想着陆风,没有长情,他怎么可以随便笃定她的想法。 宁依棠找到卓煜的外衫披上,出门去寻他,结果找了一圈没有找到。 最后是刘叔说,卓煜已经出门了。 失落重重地压在心头,宁依棠又想哭鼻子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委屈? 刘婶为宁依棠拿了一身女装,宁依棠换好后,觉得实在没理由继续赖在这儿,而且母亲找不到她,一定会着急,她确实该赶紧回去了。 到家时,天已经全黑了,宁依棠刚准备推门,一双手突然拽住她,将她拉走。 只是看到背影,宁依棠便知道是陆风。 曾几何时,她盯着陆风的背影,无数次幻想过二人的未来,皆是美好,而现实,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走到无人处,陆风紧紧抱住宁依棠,声泪俱下,“对不起,棠棠,我没办法,公主猜忌我,试探我,我只能走!你会体谅我的,对不对?” “呵。” 宁依棠冷笑一声,突然拔下发髻上的钗子狠狠插进陆风的肩头。 “啊!” 陆风吃痛,猛地推开宁依棠,然后捂着肩头,疼得抽气。 “你疯了?”他瞪着眼睛发怒。 “我没疯!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宁依棠满眼的讽刺,恨意浓烈,“三年的付出,我就是喂条狗,狗也会对我不离不弃,而不是死死咬住我,啖我肉、喝我血,恨不得我万劫不复!你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我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宁依棠就是恨!她凭什么不能恨! 陆风心虚地敛下眼神,他承认是他对不起宁依棠,是他害了她。 他来之前去那片树林看过了,只剩宁依棠破裂的衣服和草地上点点血迹,这无不昭示,宁依棠被侮辱了。 这是他守护了三年的姑娘,他也心痛,可他没办法阻止。 “棠棠,你生气是应该的,都是我的错,我会补偿你的,我不会因为这个就不要你的。” “我会在京郊买一处宅院,把你和伯父伯母都接过去住,锦衣玉食,你们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我也会常常去陪你的。” 陆风深情款款的模样,让宁依棠恶心,他怎么还能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 “你要是真觉得愧对我,就放了我父亲,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再不相干。” “不可能!” 陆风厉声拒绝,他做了这么多,绝不会放手。 宁依棠好累…… “陆风,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死也不会!”宁依棠决然而去。 陆风肩膀疼得厉害,眉宇间全是戾气。 他阴着眸子喃喃自语:“棠棠,我都让步这么多了,哪怕你不是清白身,我也愿意要你,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对着干?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第11章 陆风设计,宁母受辱 宁依棠进了自家院子,宁母匆匆推开门出来,看到她松了口气,但紧接着拧起眉头,怒气浮现。 “你死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宁依棠喉间一哽,她其实好想扑倒母亲怀里,告诉她今天的遭遇,告诉她自己的害怕,得到她的安抚。 可这斥骂之声,把一切都打了回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浅浅道:“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宁母看到宁依棠换了衣服,有些奇怪,瞧她神色也十分不对,心里不由得打鼓,她是不是遇上不好的事了。 可再看她好端端地站在这儿,也懒得问,心烦地关了门,不再理会。 宁依棠回房,没有点灯,她看着一室漆黑,枯坐半夜。 第二日,她起得有些晚,宁母不在家,她便打扫了一下院子,准备做点饭菜。 突然,杨泽急匆匆地跑进院子。 “棠棠,你快去看看,官兵和你娘在酒肆打起来了。” 宁依棠闻言,撂下手中菜叶,边走边问,“发生了什么?” 杨泽说宁母偷偷进了宁家酒肆,估计想拿些东西出来,不料被看守的官兵发现,于是吵嚷起来,吵着吵着,便扭打在了一块。 宁依棠怕宁母吃亏,一路心惊胆战地狂奔到酒肆。 酒肆已经恢复了安静,宁依棠问了杨泽母亲,才知道宁母和官兵都没有从酒肆中出来,只不过这会儿听不见吵了。 宁依棠暗道不好,一把撕了门上封条,又两脚踹开后院的门,冲了进去。 “放开我!” “你们这些狗官!” “你们不得好死!” 宁母的哭喊从她的房间传出来。 宁依棠和杨泽闯进去,便看到两个官兵正将宁母压在地上,撕扯衣服。 杨泽二话不说,将其中一个官兵从宁母身上扯下来,怒道:“你们在干什么!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报官!” 宁依棠赶忙将母亲的衣服穿好,把她紧紧护在怀里。 宁母大哭不止,“棠棠,我没脸做人了,我死了算了!” “没事,没事,什么也不会发生,别怕。”宁依棠泪如雨下,抱紧宁母,哽咽着安抚她。 官兵清了清嗓子,轻笑一声,“告官?你去啊,你不去,我还要去呢!这个妇人胆敢偷拿被官封之物,我们只不过是擒拿她罢了。现在,我们要立刻羁押此妇人去官府,二位如若想拦,视为同罪!” 杨泽一下慌了,这些官兵惯会颠倒黑白,他看向宁依棠,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宁依棠将宁母抱得更紧了,她决不能让宁母落在官兵手中,一个女人会遭遇什么样难堪的事,根本无法想象。 “怎样才能放过我们?” 宁依棠颤声问,不得不承认,面对强权,她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两个官兵轻哼了一声,铁面无私道:“我们只是公事公办罢了,你母亲所犯不过小罪,关押几日,就出来了。” 宁母浑身紧绷,死死拽住宁依棠的袖子,“棠棠,我不要!” 宁母不过三十五的年纪,近年保养得宜,算不得很美,但也绝对不差。 有些事宁依棠明白的,她就算拼了命也不会让任何人带走宁母。 “娘,你怎么会突然想到来酒肆拿东西?”宁依棠隐约觉得此事有些奇怪。 宁母后悔极了,“是街边一个路人跟我说,被封的府院并没人看守,就算进来拿走些东西,也不会有人发现,我这才鬼迷心窍。” 宁依棠眼尖地发现官兵的目光闪了闪。 她顿时了然。 宁家的案子,是陆风一手查办的,留在院里的官兵也一定是他的人。 是他的手段! 用宁父逼迫宁依棠还不够,现在把注意打到了宁母身上! “陆风呢,我要见他。” “棠棠。”陆风出现在门口。 听着这依旧温柔的呼唤,宁依棠痛苦地闭上眼,他早就在了吧。 宁母则崩溃大哭,“陆风,你不能这样,伯母把你当亲生儿子疼爱的啊,你吃了我多少亲手做的饭,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对我呢?” 陆风上前将宁母从宁依棠怀里扶起,心疼道:“伯母,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宁家的恩情我全都记在心里的。这件事是我疏忽了,可你想要拿什么直接来找我就好了,不能偷啊,那是犯法的。” 陆风的礼待让宁母愣了一下,“我,我只是想拿一些贴身之物罢了。” “拿,你随便拿。”陆风大方地放话,随后还斥责身后的官兵,“以后这种事先上报给我,不许私自处理!” “是的,陆大人。” “让闲杂人等都下去。”陆风撇了一眼守在宁依棠身边的杨泽。 官兵上来押杨泽,杨泽气愤地瞪了陆风一眼,不放心地唤了一声:“棠棠。” “你先走吧。”宁依棠不想连累杨泽。 杨泽走后,宁母也去收拾东西,宁依棠还坐在地上,陆风过来扶她。 宁依棠挥开陆风的手,一眼都不想看见陆风那惺惺作态的模样。 陆风空落落的手停在半空,阴郁一闪而过,“棠棠,别再挑战我的底线了好吗?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宁依棠走到门边站着,背对陆风,一言不发,拳头在袖子里紧紧攥着,湿润黏腻的感觉在手心散开。 宁母收拾好了,陆风殷勤地对她笑着,贴心道: “外头有我的马车,会送伯母回去。今日让您受委屈了,但您千万别怪我,我和棠棠的感情您是知道的,我想您好,想对棠棠好,只是……” 陆风看了宁依棠一眼,只是棠棠不给我机会。 陆风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意思宁母懂了。 宁母勉强对陆风笑了笑,没说什么,但在回去的马车上,她对宁依棠说:“棠棠,你就从了陆风吧,我们对付不了他的。” 宁依棠什么也没说,回去之后将宁母安顿好,做了饭给她吃,看她睡着后,离开家。 她先去了卓煜的私宅,刘叔说卓煜今天不在。 她又去了荣华阁,打听了一下伏羲殿确实有宴。 她没有进去叨扰,而是在卓煜经常停马车的地方等着…… 第12章 卓煜愿意考虑 微弱的月光下,宁依棠一身清冷,面色很淡。 她终于想明白了,也认命了。 如果她的选择只剩不清不楚跟着卓煜,和做陆风的外室,那么她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卓煜,争取卓煜。 哪怕卓煜什么都给不了她,她也要借卓煜的手,狠狠打陆风的脸。 卓煜喝了点酒,微醺,出了荣华阁,便径直上车。 小厮轻唤了一声,“主子爷,宁姑娘等您呢。” 卓煜便顺着小厮目光瞧去,女孩不知等了多久,一身的清清冷冷,风吹过她的裙角和发梢,显得柔弱而凄楚。 卓煜收回上车的脚,轻言:“今夜天气不错,散个步吧。” 小厮抬了抬头,天黑沉沉的,眼看要下雨的样子,哪里不错了? 卓煜沿着街道慢步而行,宁依棠听见动静,轻轻抬起头,看到卓煜的身影时,眸色焕发了一点神采。 她小跑上去,跟卓煜并肩而行。 卓煜轻哼一声,“又来找我做什么?” 宁依棠舔了舔唇,大胆地伸出手轻轻勾住卓煜的手指。 卓煜心头一颤,面上不动声色,只听女孩说:“我那日想跟你解释来着,你就走了。” 卓煜轻轻垂眸。 嗯,他听刘叔说了,把宁依棠说的可怜极了,倒成他的不是了。 宁依棠继续解释:“我只是在林中被吓到了,所以害怕,不是因为陆风。” “别再提这个人的名字了好吗?我不想听。”卓煜这话,像个赌气的孩子似的。 宁依棠不明白卓煜为什么对陆风有那么大的敌意,但乖巧地应:“好。” 他说不提,那就不提! 突然,卓煜握紧宁依棠的手,把她拉进一处窄巷。 紧接着,官兵巡逻的声音传来。 宁依棠瞧着官兵武装精良,应该是禁军,可能认识卓煜。 如此也好,她和他的关系本就是见不得光的。 宁依棠轻轻抬眸,目光落在卓煜的唇上,她踮起脚尖,探着身子,将自己的唇印在卓煜的唇上。 卓煜浑身一震,低下头看着女孩恬静的面容和轻颤的睫毛,心中震荡不已。 他眸子一眯,透露出浓郁的暗光,搂住宁依棠的腰,将她狠狠压在墙上,加深这个吻。 幽暗狭窄的巷子里,纠缠的人影,火热的因子跳动,暧昧扩散。 宁依棠哪里知道一个吻可以这样缠绵,她像是溺水的鱼,浑身的力气被剥离,逐渐眩晕迷离。 意识薄弱之际,宁依棠甚至以为如此动情的卓煜会不分场合地点地要了她,而她没打算拒绝。 但宁依棠还是小瞧了卓煜,他掐着她的腰,反而看着她沉沦的样子轻轻笑她,“小依棠,你这是怎么了?” 宁依棠微微回神,本就绯红的脸颊彻底爆红。 好在,天很黑。 而卓煜这声小依棠更令宁依棠内心悸动不已,有种缠绵悱恻的感觉,又有点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卓煜餍足地舔了舔唇,比想象中的滋味更美好。 他摸了摸宁依棠的秀发,轻叹:“以后不许大晚上跑出来,很危险,我送你回去。” 宁依棠的心还在狂跳,有点神志不清,只能呆呆点头。 马车里,宁依棠逐渐平静下来,卓煜看似闭目养神,却握着她的手,指腹轻轻磨着她手心微微伤痕。 卓煜没问伤痕哪来的,宁依棠也没有多话。 宁依棠隐隐觉得卓煜接受她了,那他是不是也会帮她救出父亲? 宁依棠很想问明白,却生生忍住了,这么多次的交流,她多少摸到点卓煜的性子。 卓煜不喜欢宁依棠因为父亲的事才委身给他,所以每次亲昵后宁依棠提起父亲,他都会生气。 所以,不能急,否则会适得其反。 马车停在宁家小院门前,卓煜终于放开了手。 宁依棠明白意思,说了谢谢,起身下车。 卓煜却突然开口:“你父亲的事,我会考虑。” 宁依棠错愕地抬眸,紧接着鼻子一酸,差点哽咽出声,她浅浅吸气,轻轻地:“嗯。” 这声“嗯”带着点委屈沙哑之意,如同一条看不见的韧丝缠在卓煜心头,让他有点心疼。 宁依棠看着马车消失在夜色中,才回到院里。 院外,一棵大树背后陆风一拳砸在树上,血肉模糊。 陆风当然认的那马车是卓煜的,若是宁依棠果真抱上了卓煜的大腿,哄得卓煜出手,陆风是怕的。 陆风原本就是拿准了宁家是外来户,在京城没有根基和人脉,才敢如此放肆地以官权压制。 “棠棠,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我们走着瞧!” 卓煜也在回家后,派小厮把他放在宁依棠那边的人叫了过来,宁依棠今天有点不对劲。 来人把宁母今天的遭遇一五一十禀报。 卓煜轻轻一笑,他还真是小看了陆风的下流。 差不多了,再等下去,小可怜怕是要崩溃了。 “去把大理寺卿请来喝喝茶。”卓煜轻声吩咐。 然,卓煜话音刚落,有侍卫匆匆跑来禀报,“都督,陛下急召!” 卓煜眉心一跳,这么晚的急召,不同寻常,他不敢耽搁,忙入宫去了。 翌日,宁依棠心情舒展很多,收拾了房间,洗了衣服,还做好了早饭。 宁母看宁依棠有心思做这些,火气又上来了,“做这些有什么用,你父亲指不定在牢里受什么苦呢?” 想想昨日受的屈辱,宁母便又泪目了。 宁依棠考虑了一下,说:“我找了一位贵人,他说会考虑帮我救父亲。” 宁依棠原本不打算说,毕竟不体面,也还没说定具体怎样。但如果透个风,能给宁母一些希望,让她好过点,说便说了,迟早瞒不住的。 “什么贵人?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认识的贵人?”宁母疑惑地问。 宁依棠没有说出卓煜的名字,简单道:“是荣华阁送酒时认识的。” 宁母便明白了,那荣华阁都是些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凭什么帮宁依棠,还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点勾当。 “只是考虑吗?听起来就不靠谱,你别被人骗了。与其跟那种人厮混,你还不如跟了陆风呢,好歹他跟你有三年情谊,怎么也不会太亏待你。” 第13章 宁父受刑病危 宁依棠听得心里一阵拧巴,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向着陆风? 这一切的灾难,难道不是陆风带来的吗? 为什么她总能在母亲的话音里听到对她的责怪,甚至怨恨? 她不明白,她做错了什么? “我相信他,一定会把父亲救出来!”宁依棠也气到了,撂下一句冷话,转身出去了。 母女俩心里都有气,一天没说话。 下午,杨泽又来到小院,朝院里生火的宁依棠挥了挥手。 宁依棠赶忙走过去,“杨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打通了关系,今晚能让你去牢里见宁伯父一面。”杨泽眼里闪着灼灼的光,能帮上宁依棠,让他觉得热血沸腾。 惊喜来的太突然,宁依棠都有点不敢相信了。 “太好了,我这就跟你去。” “伯母去吗?” 宁依棠看了眼宁母的房间,犹豫了一下,“算了,不是什么好地方,别再吓着她。” 宁依棠上了杨泽的马车,问杨泽怎么打通的关系,花费了多少,她得记着,以后要还的。 杨泽却说是他家那位亲戚告诉他今天能进大牢,具体过程他也不清楚。 “棠棠,你不用害怕,陆风不过大理寺少卿,远没有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再说了,宁伯父此事牵扯了部分官员,陆风不敢轻易闹大,否则有的是人不放过他。” 宁依棠觉得杨泽说的很有道理,陆风唯一能做的就是拖着不处理,让宁依棠自乱阵脚。 可时日久了,由得陆风不处理吗? 思至此,宁依棠感觉更有信心跟陆风对抗了。 夜幕降临,宁依棠跟着杨泽找到他家亲戚,来到大牢。 没有多余的废话,看守轻而易举将宁依棠放了进去。 一入大牢,污秽血腥之气夹杂着寒凉之意扑面而来,令人隐隐作呕。 宁依棠拧着眉心,跟狱卒来到父亲的牢门前。 昏暗中,一个佝偻的背影缩在墙角,宁依棠有点不敢相信,那是她的父亲。 “爹?” 一声轻唤,那人影瑟缩着身体抬起头来。 微弱的一点火苗映出那张沾满血污的脸,正是宁父宁俊峰。 宁父本是个俊朗之人,哪怕上了年纪,也有几分风度在,而现在看不见往日半点荣光。 “棠棠?” 宁父也很惊讶,他没想到还能见到女儿,他以为自己会这样死在牢里。 宁父半走半趴地扑过来,老泪纵横。 “棠棠,爹对不起你,是爹害了你,你千万不能着了陆风那畜生的道,他不是人,他不是人啊!” 宁依棠早已泪目,她将宁父的手握在手里,好冷。 她气得大哭,“为什么会用刑?什么都没有审为什么要用刑!” “陆风这畜生,猪狗不如!”杨泽也是忍不住咒骂一声。 宁父赤红着眼,后悔不已地说:“是我瞎了眼,没看出陆风是如此阴狠毒辣之人,听了他的劝,在税上做手脚,才让他抓住了把柄。他还劝我把你送给他当外室,我怎么可能答应,我骂他,他便对我用刑。” 宁父摇着头泪眼朦胧,紧紧拽着宁依棠的手,叮嘱道:“棠棠,你带着你娘赶紧走,离开京城,再也不要回来了!” 宁依棠喉间堵着大石头一样,哽咽出声:“你没有出来,我们怎么走?我们一家三口要好好的,永远在一起。” 宁父顿时厉色,“胡闹!我最有应得,但我不能把你和你娘连累了,听爹的话快走!” 宁依棠使劲摇头,笃定道:“我会救您的,我一定能救您出去!” “听话!走!呕……”宁俊峰激动地吼,却一口血喷了出来。 “伯父!”杨泽大惊。 “爹!” 宁依棠惊慌失措地摸到宁俊峰的脸,滚烫滚烫的。 “你发烧了?” “我没事,棠棠,别管我,你对付不了陆风的,我宁家的女儿死也不能给人当外室!”宁俊峰倒了下去,气若游丝地嘱咐。 “爹!爹!” “时间到了!” 狱卒上前赶人,可宁依棠充耳不闻,整颗心都挂在宁父的身上,“他病了,你们要给他请大夫!” 狱卒嗤笑了一声,“牢里每天死的人那么多,请大夫?真可笑!” 说着,狱卒便要上手拖拽宁依棠。 杨泽赶忙把宁依棠扶起来护着,“棠棠,出去再说!” 宁依棠看着父亲一声不哼,巨大的恐慌袭来,死活不走。 杨泽在狱卒的驱赶下,连拖带拽把宁依棠拉出大牢。 大牢外,宁依棠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无助得像一条被遗弃的小狗。 她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陆风或许不敢把偷税一事闹大,但他有一百种办法折磨宁父,欺辱宁母,来逼迫宁依棠就范。 “陆风!你个小人!” 杨泽突然怒喝一声,挥着拳头冲向不远处注视着这一切的陆风。 宁依棠赫然抬眸,便看到陆风眸光阴鸷地立在昏暗的墙角,他明明没有说话,但宁依棠却仿佛听到他在嘲讽。 宁依棠,这就是你跟我作对的下场,你后悔吗? 宁依棠也总算明白了,是陆风故意伤害宁父,故意放她进大牢的,他在惩罚宁依棠的不听话! 杨泽的拳头并没有打到陆风,陆风早有准备地避开,甚至快速还手,一拳打中杨泽的肚子。 杨泽不甘示弱,换手一拳砸到陆风的脸上。 两人就这么扭打起来。 很快狱卒被惊动,将杨泽控制起来,还暗中踢了几脚。 宁依棠赶忙跑过去,要从狱卒手中把杨泽夺过来。 看宁依棠和陆风之间眼神不对,狱卒也不敢对宁依棠怎么样,由着她把杨泽护在身后了。 陆风摸了摸嘴角血迹,淡淡地对狱卒说:“是故人,家人犯了案子怨恨到我了,没事的,你们走吧。” 狱卒连忙奉承,“陆大人秉公办案,岂能受这等委屈,我们这就把这两个人抓起来。” 陆风摇了摇头,一副心甘情愿被打,不忍轻易处置别人的可怜样。 狱卒虽听话下去了,却一路说着为陆风抱不平的话。 宁依棠觉得恶心,她以前是不是也因为这副伪善的样子,被陆风哄得团团转。 宁依棠拉着杨泽要走,她跟陆风已经无话可说。 第14章 卓煜不见了 “棠棠!”陆风咬牙切齿地叫住宁依棠,“你还要走吗?你当真不管宁伯父的死活了?他那个样子,能熬一天还是两天,可不好说!” 宁依棠咬着牙,愣是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宁依棠!”陆风呲目怒吼,“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只要你跟我服个软,我立刻就能为伯父请大夫。” 宁依棠捏着拳头,手心的伤痕又裂开,很疼,但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她挺着脊背,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陆风满脸阴郁,他知道宁依棠的底气是卓煜,她一定会去找卓煜。 “哼,我倒要看看卓煜能不能帮你?棠棠呀,我会等你来求我的!” 离开大理寺所辖地界,宁依棠终于垮了下来,脚步虚浮无力,扶着墙停下来。 杨泽担心极了,可他嘴笨,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宁依棠。 他太傻了,完全没有发现其中的猫腻,他根本不该带宁依棠去牢里看望宁伯父! “杨大哥,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宁依棠轻言。 杨泽怎么能放心,“不行,这种时候我……” “杨大哥!求你了……”宁依棠一双眼红得令人害怕,仿佛杨泽不走,她下一秒就能彻底崩溃。 杨泽似乎明白了,宁依棠需要一个人静静地舔舐伤口。 “好,我走,我把马车留给你。” “谢谢。” 杨泽走后,宁依棠彻底站不住脚,滑坐地上,在无人的街巷里放肆痛哭。 良久后,窝在心里的情绪终于宣泄,她抹了一把泪,架着马车来到卓煜的私宅。 陆风想的没错,宁依棠不顾父亲安危,不顾陆风威胁的底气是卓煜,她相信卓煜一定会帮她救出父亲。 “哒哒!” 宁依棠敲了敲门,没人应。 “哒哒!哒哒!” 她继续敲。 半晌后,刘叔披着衣服起身,走到门边,喊了一声:“是谁?” 卓煜从不让刘叔守门,他有武功,半夜回来,都是直接翻墙,从不敲门的。 “刘叔,是我,宁依棠。”宁依棠很抱歉,这么晚了把刘叔吵起来。 刘叔忙打开门,诧异极了,“宁姑娘,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我想找卓煜。”宁依棠实在没时间寒暄绕弯子,直言来意。 “是发生什么了吗?世子爷今天没有回来住。” 宁依棠微微失落,还透着点焦心,又追问:“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刘叔摇了摇头,“世子爷去哪不会告诉我的,你有什么事吗?如果我能帮上,你尽管开口。” 宁依棠摇了摇头,这件事只有卓煜能办, “打扰了,我就先走了。” “哎,你慢点。” 宁依棠离开后,又去了荣华阁,找到一个认识的下人问了问。 下人说今天伏羲殿压根没开宴,卓煜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过。 不知怎地,宁依棠心里开始乱了,不安逐渐从心底蔓延开来。 除了这两个地方,卓煜还可能在王府,或者在宫里值守,这都不是宁依棠能去的地方。 最后,宁依棠把马车停在皇宫东门的巷子里,守着。 她听说,大臣们上下朝都是走东门,卓煜也要上朝,明早他一定会经过这里的。 枯等一夜后,天色终于亮堂起来,陆续有马车停在宫门口。 宁依棠躲在不易被发现的角落死死盯着,却一直没发现卓煜的马车,更没有看到卓煜的人影。 一夜没睡,天又冷,宁依棠捂着不断紧缩悸颤的心脏,越发不安。 要是她找不到卓煜,该怎么办? 父亲撑不住怎么办? 等不到她去救怎么办? 宁依棠不住地深呼吸,安慰自己,等下朝。 卓煜有可能一整夜都在宫内值守,下朝了总该回家休息的。 时间突然变得浓稠,流动得极为缓慢,宁依棠素来的淡定化为泡沫,原来等候是如此的漫长,折磨。 终于,下朝了,大臣陆续而出。 宁依棠的心高高挂起,最终跌入谷底。 没有卓煜! 她的一切推测都像个笑话。 阵阵眩晕袭来,宁依棠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宁姑娘?” 一声轻唤,令宁依棠微微回神,一个穿着禁卫军铠甲的兵站在宁依棠跟前。 宁依棠瞧着他的脸盯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不是卓煜身边的一个小厮吗? 这人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年纪很小,没想到竟也是有官职的。 宁依棠黯淡的眼光突然焕发出神采,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卓煜呢?” “你来这儿是找都督?可他不在。” “他去哪儿了?”宁依棠急得快要哭了,为什么哪里都不到他。 禁卫李凡抿着唇,都督的行踪不能告诉任何人,可看宁依棠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整个人异常憔悴,他便有点不忍心。 “他,不在京城的。” 宁依棠从头到脚都僵住了,原来如此。 “你有什么事?或许我可以帮你。”李凡是卓煜的身边人,知道宁依棠对卓煜的重要性。 “是我父亲的事,你能帮我吗?” 宁依棠脸色惨白,轻轻出声,她没有抱希望。 果然李凡愣了一下,这事没有都督放话,还真帮不了。 宁依棠垂下眼眸,失魂落魄地走了。 “诶,是你的车吗?” 李凡看了眼马车,提醒了一句,却发现宁依棠好似什么也听不见,呆呆地走在街上,跟被人抽了脊梁骨似的。 李凡拧起眉,感觉事态有些严重,转身去找了一个信得过的人,让他即刻出城去找卓煜,禀报此事。 宁依棠不知疲倦地走着,眼泪也仿佛流干了,瞳孔里只剩一片空洞。 卓煜,这个名字不知不觉在宁依棠心口上烙下很深的印记。 他总能在宁依棠危难的时候出现,救她于水火,所以宁依棠不知不觉开始信任他,甚至以为他一定会帮自己。 可卓煜不过只说了一句考虑罢了。 说到底,宁依棠根本不了解卓煜,不知道他的行踪,不知道他的心思,什么也不知道。 他们之间,不过只有几次不清不楚的暧昧。 什么也算不得。 第15章 陆风要折了宁依棠的傲骨 一颗小石头突然滚到脚底,尖锐的痛让宁依棠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她清醒过来,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甚至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她的马车…… 那是杨大哥的马车,她竟然丢下不管了? 宁依棠匆匆回去找,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又蠢又笨,什么也做不好。 好在马车还在原地,宁依棠架着车把马车送回杨家的粮店,她没有进去,把马车拴在门口就走了。 一来二去的折腾,等回到小院,已经是下午了。 院子里静悄悄,什么动静也没有,宁依棠敲了宁母的房门,也没人应。 不知怎么的,宁依棠又不安起来,心跳得直往嗓子眼涌。 “闵娘,你在吗?” 宁依棠来到隔壁。 闵娘匆匆从屋里出来,看到宁依棠,奇怪地问:“你怎么还在这儿?没去看你父亲吗?” 宁依棠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什么意思?” “你母亲一个时辰之前说要去狱里看你父亲,你不知道吗?”闵娘道。 宁依棠倒吸一口凉气,转身便跑。 一路狂奔到大牢的外围,宁母刚好出来,一看就哭过了。 “娘?” 宁依棠跑到跟前,无措地唤了一声。 “啪!” 一个狠狠的耳光扇了过来。 脸上火辣辣的疼,但比不过宁依棠心里的疼。 宁母咬着牙,瞪着宁依棠,满眼都是恨意,“你爹都那样了,你在干什么!你说的贵人呢?倒是救人啊!你想让你父亲死在牢里,想把我也气死才甘心是吗?我怎么会养出你这种孽障!” 宁依棠从心到身颤抖不已。 陆风的小厮从马车旁走过来,“宁夫人,上车吧,我家大人吩咐,得把您好好送回去。” 宁夫人抿唇看着宁依棠,不肯走,似乎非要宁依棠表个态。 宁依棠看着她的眼睛,突然不慌了,不抖了,肩头微微垮下,问小厮,“你家大人在哪?” 小厮笑着说:“在噙香楼听曲喝茶呢。” “好。”宁依棠淡淡地应,转身去寻。 噙香楼,宁依棠被领进陆风的房间。 陆风正临窗欣赏风景,脊背挺得直直的,袍子崭新,透着几分高雅的书墨气,和几分上位者的从容不迫。 曾经这样的他,让宁依棠痴迷,觉得他不同凡响。 现在,好恶心啊…… 陆风转过身来,眼眉含笑,依旧是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棠棠,我就说过,你会来求我的。” “是,我来求你放过我父亲。”宁依棠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如一汪死水,顺着陆风的话。 陆风眯起眼睛,手指抚摸着茶杯的杯沿,轻轻地说:“求人得有求人的态度呢。” 宁依棠眉心一跳,“你想怎样?” 陆风轻笑一声,转身望着窗外的街道:“刚才楼下有个女子的父亲撞到了一位贵人,那贵人的仆人将女子父亲好一顿踢打,女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求饶,让贵人放过她的父亲。” “咚!”宁依棠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求你放过我的父亲吧,做什么我都愿意。” 陆风也红了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他的宁依棠。 他知道宁依棠有傲骨,他就是要折了宁依棠的傲骨,让她知道谁才是她的主子! 让她知道,宁依棠是陆风的人,陆风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光是宁依棠,还有五公主,还有那些苛待过他的人,瞧不起他的人,他都要一一踩在脚下! 陆风走过来,微微弯腰掐住宁依棠的下巴,逼迫宁依棠与他对视。 “棠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多狼狈!” “头发多久没有打理了,嘴唇怎么白成这样,那双好看得像星星一样的眼睛去哪儿了?” “那唱曲的姑娘都比你端正,比你干净!” “可我还是舍不得你,还是想要你,谁让我爱了你整整三年呢。” 屈辱的泪从宁依棠的眼尾滑落,陆风总能打破宁依棠对于下线的认知,可她认命了。愤怒、挣扎、不甘这些情绪她都不配有。 陆风满意地笑了笑,“回去吧,明天晚上我还会在这里等你,把自己收拾干净,穿得漂漂亮亮再来,将我伺候好了,宁伯父自然就能回家了。” 宁依棠起身,出门。 陆风浅浅呼了口气,只觉得身心舒畅,他赢了,不光赢了宁依棠,还赢了宁依棠背后的卓煜。 知道卓煜有心为宁依棠出头,陆风挺害怕的,他原打算把宁依棠被奸污的事情告诉卓煜,让卓煜放手,没想到卓煜领了紧急皇命,出京了。 那事挺棘手,没有十天半个月,卓煜回不来。 所以说啊,连老天都在站在我陆风这边。 下雨了,街上没什么人,宁依棠独自走着,雨打在身上,很冷,但没有她的心冷。 回到家,她和衣躺在床上,浑身再没有一丝力气。 她昏昏沉沉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翌日,天大亮,阳光照了进来,宁依棠睁开眼睛,闷哼一声,头疼得像裂开一样。 发了会儿呆,她起床去烧水,泡澡,打理头发,上妆,然后穿了一件上次逛街买的新衣服。 宁母看着宁依棠如此精心地打扮自己,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仿佛木偶一般机械地做事,终于有些不忍。 或许她应该去找宝仪解决这件事?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陆风俨然不死不休的样子,会不会把宝仪也牵扯进漩涡里? 她不敢赌! 宁母咬着牙,回了自己的屋,眼不见心净。 一切都收拾好了,但时间还早,宁依棠坐在窗边,静静等着…… 时间过得好快,眨眼间,天黑了。 宁依棠出门,来到噙香楼,一步一步走近那间房,最后在房门口站定。 她站了一会儿,好像很久,又好像只有片刻。 终于,她抬起手,准备敲门。 蓦地,一条臂膀揽在她的腰间,将她掳走,一转身进入拐角,粗重的呼吸压在她的耳边。 宁依棠缩着身子抬眸,胡子拉碴的卓煜映入眼帘,他目光灼灼。 宁依棠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陆风那样信誓旦旦,一定拿准了卓煜不会出现,所以,宁依棠早就没指望了。 可卓煜怎么突然就出现了? 宁依棠浅浅伸手触摸卓煜的脸庞,泪盈了满眶,“你来救我的是吗?” 第16章 卓煜安排好了一切 “吱呀。” 陆风听到一些动静,心下奇怪,出门来看。 卓煜眸子一凛,抱起宁依棠直接从窗户翻身下楼,楼下有卓煜的马儿,二人快速离开。 马儿在卓煜的宅子前停下来,卓煜把宁依棠抱下马车,一边喊刘叔,一边把宁依棠抱回房间,放在床上,面容严肃地摸了摸宁依棠的额头。 滚烫! 宁依棠睫毛忽闪忽闪,垂下眼睛不敢直视卓煜略带责备的目光。 宁依棠原本是很爱惜自己身体的,只是最近打击太多,她心如死灰,顾不得了。 刘叔把脉后,脸色也严肃起来。 “你这小丫头怎么半点不爱惜自己身体,这么糟蹋下去,可再也补不起来了!” “我去开药。” 刘叔匆匆而去,宁依棠偷偷抬眼去看卓煜,果然是一张黑沉沉的脸。 “我是不是特别糟糕,特别没用?”宁依棠丧气地垂下头。 卓煜坐下来,心里隐隐作痛,面色也缓和了,手轻轻抚着她的小脑袋,声音轻柔地哄着:“是挺没用的,不过,你男人我有用就行!” 这话霸道极了,却让宁依棠感到了满满的安全。 她知道,卓煜回来了,一定会帮她救出父亲。 宁依棠倾身抱住卓煜的腰身,紧紧贴着他,不是因为感激,而是她就想抱他,仿佛这样她的心才能感到满足和安定。 怀里的娇躯让人心猿意马,卓煜掐着宁依棠的下巴,让她和自己对视,酸溜溜地调侃道:“去见那人,便打扮得这么漂亮。” 宁依棠忙摇头,“不是为了他。” 只是为了救父。 宁依棠的快速否认,让卓煜很满意,他微微低头,手指轻轻摩挲着宁依棠柔软的红唇,眸色变得晦暗,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在宁依棠生病的时候欺负她。 这两日,他实在想她想得紧。 宁依棠被弄得有点痒,唇轻轻抿了一下,而后红红的舌尖滑过。 “轰!” 卓煜脑中名为理智的弦断了,他倾身便将宁依棠压在床上,霸道地吻了上去。 宁依棠心头颤了颤,轻轻地闭上眼,享受卓煜的情感宣泄。 她没有感到身体有丝毫抗拒,而是被充盈得满满的,这样的卓煜让宁依棠感觉自己也没有那么糟,也会被喜欢,被需要。 陆风想折了宁依棠的傲骨,他确实做到了,宁依棠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有几分清高,对自己十分自信,对未来有无限美好幻想的姑娘了。 想到陆风此时可能在气得跳脚,宁依棠的心更是无比畅快。 不过很快,她就来不及乱想了,卓煜的吻太火热,逐渐转移阵地,手也变得不规矩。 宁依棠彻底乱了方寸。 “都督,大理寺卿来了。”门外有人禀报。 卓煜眼神瞬间清明,可一瞧宁依棠眼波潋滟的媚态,心口一悸,又有点忍不住。 深吸一口气,他才堪堪起身,顺手整理好宁依棠的衣服。 “你先睡会儿,一会儿喝药的时候我再叫你。”卓煜声音低哑,温柔得能滴出水似的。 宁依棠羞得眼神无处安放,胡乱“嗯”了两声。 卓煜走后,宁依棠甩了甩疼得炸裂的脑袋,记起刚刚有人说,大理寺卿来了。 那不就是陆风的顶头上司吗? 卓煜果然是上了心帮她的。 如此,她便放心了。 至于以后该怎么办,宁依棠已经想不动了,昏昏沉沉地睡着。 卓煜和大理寺卿谈了一小会儿,大理寺卿就被送出门,出门时,一脸的恭维,笑着让刘叔不用送了。 出了门后,大理寺卿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以为陆风是个知进退的,识大体的,适合官场沉浮,没想到才上任几日,就招惹了卓煜这种狠角色!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大理寺卿一甩袖子,吩咐身边人:“宁家逃税的案子给我拿过来,我亲审!” 卓煜回房后,宁依棠已经睡着了,只是睡得很不安稳,秀气的眉心结成一个疙瘩。 他伸手,替宁依棠轻轻揉着,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轻轻呢喃:“你,是我的了。” 药熬好后,卓煜把宁依棠叫醒,宁依棠迷迷糊糊喝了药。 药劲挺大的,不一会儿,她便睡得安稳下来。 卓煜放心后,跟下人嘱咐了许多,然后披着夜色出门了。 宁依棠醒来后,天已经大亮,头还有点昏沉,但已经不疼了。 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她便起身,倒了杯凉茶,准备喝。 刘婶在门外守着,一听见动静,推门进来,忙把宁依棠手里的茶杯夺走。 “你受寒了,怎么还能喝凉茶?” 说着,拿走茶壶,让宁依棠等着。 不一会儿,刘婶便送了热茶过来。 “谢谢。” 宁依棠忙接过刘婶递上的茶,多少有点拘束。 宁依棠小时候家里挺穷的,母亲也总教导她,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要懂事,以后做个贤惠的妻子。 所以宁依棠从未被人这样服侍过,挺不自在的。 刘婶笑着说:“说什么谢呀,这是我该做的。将军不常回院里来,我和你刘叔两个人每天闲得很,你来了,我刚好有点事做。” 宁依棠感觉刘叔和刘婶跟卓煜的关系,不只是主子和仆从那么简单,但她素来不爱打听长短,便没有多问。 不一会儿,刘婶又端了粥和小菜过来。 宁依棠确实饿了,但…… “卓大人呢?” “将军天不亮就出门了。” “去哪了?” “将军的行踪我们素来是不知道的,也不能问。” 宁依棠淡淡哦了一声,不再问,拿起筷子,小口吃着。 早饭后,刘叔过来说:“宁姑娘,马车备好了,小齐子会送你去接你父亲。” 宁依棠眼睛一亮,这么快吗? 她立刻起身,来到门外。 小齐子拿了脚蹬下来,请宁依棠上车。 宁依棠认识小齐子,他总跟在卓煜身后,还送宁依棠回过家。 只不过小齐子这种叫法,是宫里太监独有的,怎么会在卓煜身边? 宁依棠觉得自己对卓煜的了解实在太少太少了。 马车来到大理寺牢狱门口,不一会儿,宁父拖着残败的身体走了出来,宁依棠赶紧迎上去扶住宁父,一时心中感慨万千。 终于,她还是将父亲救了出来,如此便足够了! “棠棠,你是不是……咳、咳咳!”宁父激动地握住宁依棠的手,神色十分严厉。 宁依棠使劲摇头,“没有,跟陆风没有关系,我们先去看伤,以后再慢慢跟您解释。” 宁父浑身滚烫,昏昏沉沉,只好先随宁依棠上车,但一颗心却始终提在嗓子眼,不曾落下。 小齐子带着宁依棠和宁父来到京城最大的医馆。 医馆看到小齐子,二话不说把宁父带进后院检查、治疗,特别周到,钱的事提都没提。 宁依棠便知道这都是卓煜吩咐下的。 他那样位高权重,却如此体贴入微,宁依棠突然觉得没有哪个女孩子能抗拒他这样优秀的人。 第17章 我们是一家人啊 宁父伤得太重了,要留在医馆治疗。 宁依棠捎信给宁母,中午时分,宁母便赶来了,进门就哭。 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宁父始终疑惑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被放了,一直想问宁依棠是怎么回事? 宁依棠推脱说,医馆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宁父养好伤,回了家再告诉他。 宁母还以为宁依棠是委身给了陆风,才救了宁父,怕宁父知道了生气,便也帮腔着。之后又让宁依棠先回家,别在宁父眼前晃,她照顾宁父就行。 宁依棠只好出门,让小齐子送她回家。 小齐子却浅浅一笑,恭敬道:“主子爷说了,他回来之前宁姑娘必须住在东宅。” 宁依棠脸色微沉,恍然:是啊,她把自己卖给了卓煜,哪还有自由可言? 虽然宁依棠总觉得她和卓煜有一些不一样的情愫在,但也掩盖不了这是一场交易的本质。 “有劳了。”宁依棠轻轻颔首,上了马车。 回到宅子,宁依棠仰头看了一眼,宅门上方有一块不起眼的牌匾,确实写着东宅。 宁依棠心里又奇怪了一下:这也不是东边,为何叫东宅? 但好奇只是一闪而过,她不算卓煜的什么人,卓煜的一切她都没有知道的权利。 刘婶似乎早料到宁依棠会回来,已经备好了饭菜。 宁依棠一个人在卓煜的家里吃饭,心里空落落的,她不知道卓煜今天会不会回来,也不敢多问,问了也不会有人给答案。 以前总听人说被养在外面的女子每天只能望着门口,痴等男人的身影,而宁依棠似乎跟那些女人没有区别。 挺悲哀,但这是宁依棠自己的选择…… 第二日,宁依棠喝了药,用了早饭后,去厨房替宁父宁母做饭。 刘婶在一旁劝道:“宁姑娘,我来吧,这都是我该做的。” 宁依棠笑着让刘婶去歇息。 刘婶给宁依棠做饭,宁依棠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不好意思再让刘婶给宁父宁母做。 刘婶不依不饶,将军对宁依棠的态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算没过明路,那也是主子,哪有让主子进厨房的。 宁依棠只好道:“刘婶,我父母的口味我最清楚了,你就让我来吧,我做的惯。” 刘婶拗不过宁依棠,只好在一旁帮衬着,结果她发现宁依棠厨艺比她好太多了。 而且宁依棠干活麻利、有条不紊,你看她好像慢悠悠的,一点不着急,但很快三两道菜便出锅了。 “真是色香味俱全!倒是我这个乡野老婆子,做不出什么精致的饭菜来,亏待姑娘了。”刘婶一脸惭愧。 宁依棠轻轻笑道:“哪里,刘婶做饭可香嘞!” 只不过刘婶做的饭口味偏重,宁依棠吃了以后要喝不少水。 饭都装进食盒,宁依棠乘马车来到医馆,下车时,她眼尖地撇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陆风,躲在一家小摊的背后。 她没有理会,进了医馆,有小齐子在,陆风怕是连光明正大地露面都不敢。 宁父已经退烧,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宁依棠坐在床边给宁父喂饭,宁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宁依棠低垂着眉眼,频频躲避宁父的眼神,不给他开口询问的机会。 宁父叹了一声,最终什么也没问,他知道宁依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时机到了,自然会跟他说。 饭后,宁父昏昏欲睡,宁依棠收拾了饭盒,问宁母:“有没有什么缺的?我去买。” 宁母终究有点心疼宁依棠,态度缓和了许多,恢复了以前的样子,轻声说:“缺什么我自己买,你照顾好自己。” 宁依棠轻轻点头,没有坚持,母女二人多少不似从前亲密了。 出了医馆,宁依棠特意往四周看了一眼,发现陆风还在,她料到陆风现在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她偏不想听。 马车回了东宅,陆风一直跟着,却也只敢跟着。 宁依棠忍不住轻笑一声,她从不贪慕权势,可现在却发现这真是个好东西。 若换作以前,陆风哪里会这么巴巴地跟着,早怒气冲冲地将她拉到无人处,一顿羞辱了。 宁依棠进宅时嘴角的那抹嘲讽,陆风看得真真切切,阴郁笼罩着他,他快气疯了! 宁依棠就这么堂而皇之住在了卓煜的家里,他们昨晚是不是已经? 原本该是他的春宵一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卓煜怎么会突然赶回来? 陆风呕得要死! “宁依棠,为什么要跟我对着干?我那么爱你!” 陆风死死盯着东宅的门,恨不得盯出个窟窿来。 过了几日,宁父身体已经无碍,可以回家慢慢修养了。 送宁父回去的路上,宁依棠无意喊了一声小齐子。 宁父听到登时变了脸色,回家后便将宁依棠扯进里屋,心急火燎地问:“你怎么会跟宫里的人有来往?” 宁依棠知道这事不可能一直瞒着,便如实说了她和卓煜的事。 宁母闻言大惊,“你说的贵人就是定南王府的世子,那个威名赫赫的大将军?” 宁依棠轻轻点头。 宁母有点被震懵了,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宁父震惊之外是满目的痛心,“姑娘,你傻呀,那种权势的大人哪会把我们平民百姓当人!” 言外之意,卓煜不过是玩玩而已,而且那些权贵玩女人的手段,不是宁依棠能想到的。 宁依棠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她只是在两个很糟糕的选择中,选了较好的那个罢了。 “我去求他,要钱要命都行!”宁父一脸愤慨,要赴死一般。 宁母气地捶打他,“我们才刚把你救出来,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宁依棠坐在宁父身边,咽下所有对未来的惶恐,提了口气宽慰道:“父亲,这是我的选择,不会怨恨任何人,卓煜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混账,他对我挺好的。再者,他不同陆风,我们若是惹恼了他,后果才真的不堪设想。” 陆风官职低,也没有深厚的家族底蕴,做事自然束手束脚。可卓煜不一样,他动动手指,就能让宁家彻底从世上消失,甚至惊不起一点浪花。 宁父哪会不懂?他垮了肩膀,整个人异常苍老。 “棠棠,我对不住你啊!” 宁依棠轻轻抱住宁父,“我们是一家人啊,不要说这样的话。” 宁父闻言,身子颤了一下,随后泪如雨下。 第18章 卓煜好温柔 安抚好宁父宁母,宁依棠来到厨房,准备给他们做顿饭菜再走。 厨房没水了,宁依棠准备去挑。 小齐子哪能让宁依棠做这种苦累的活,接过水桶,问了水井的位置,一溜烟跑了。 宁依棠看着小齐子的背影,自嘲一笑,似乎有了卓煜她的生活更轻松了,有时她很没出息地觉得这样也挺好。 她只是一棵小草,实在经不住这世间的风吹雨打,或许依靠着大树,能活得好一些。 宁依棠给小齐子留着门,自己在院里摘菜,陆风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来,一把掐住宁依棠的胳膊拖她走。 宁依棠不想惊扰了宁父宁母,没有吭声,铁青着脸跟陆风来到院外。 “你想干什么?”宁依棠冷声甩开陆风的手。 陆风眼底有些发青,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现在,不仅宁家的事他管不了,上头也对他很冷淡,要不是有公主的权势给他撑腰,他的前途可能就要断送了。 他哀怨地瞅着宁依棠,又伤心又气恼。 “棠棠,你真以为卓煜喜欢你吗?他不过是看上了你的身体,玩弄你罢了,他能给你什么?你傻不傻?” “呵呵呵……”宁依棠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低声发笑,“陆风,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不是你将我逼成这样的?” “是,我是一时糊涂,才用了那样卑劣的手段,可我若不是爱你,我何至于此!” 陆风一脸委屈,竟还在为自己找理由。 他可怜兮兮地去牵宁依棠的手,“棠棠,回来吧,我保证再也不逼你了,卓煜根本不是你能认识的人,你在他身边,别说安稳度日,就是生死都难料,你根本不知道他那种人身处在什么样的滔天巨浪中。” 宁依棠恶心地躲开那双手,满眼嘲讽,“陆风,你真是太可笑!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要你?还会喜欢你?一个虚伪、阴险、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浑蛋!你觉得我现在都没有看清你的真面目吗?是你太自大,还是我白痴啊?” 陆风震惊地看着宁依棠,宁依棠从来都是温婉的样子,哪怕生气也从未这般尖锐刻薄地辱骂过他。 陆风浑身颤抖,又恼又恨,话变得刺耳起来。 “起码我答应五年后想办法娶你,可他能吗?你的身份,去王府给他提鞋都不配,你一辈子都见不得光!” 宁依棠心脏骤然紧缩,眸子染上血色。 陆风口口声声说着爱宁依棠,但他能对宁依棠做最狠毒的事,说最伤人的话,轻易把宁依棠刺到遍体鳞伤。 如果这能叫爱,那恨是什么? 宁依棠觉得她的愤怒不过是对牛弹琴,毫无意义,牛不会理解,它只会觉得刺耳,恨不得将你撞得再也爬不起来。 宁依棠轻笑一声,收敛了所有情绪。 “陆风,你听好了,我宁依棠从今往后是生是死,是荣是辱,都与你陆风没有半点关系,麻烦你从我眼前消失,不要再出现了。” 晦气地清了清袖子上的尘埃,宁依棠挺直身子,转身离去,没有丝毫迟疑。 陆风紧攥着拳头,痛苦地闭上眼,他咽不下这口气,他咽不下! 宁依棠,围着他转了三年的女孩,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怎么会不喜欢他了? 不远处,卓煜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宁依棠对陆风的厌弃和果断,深得他心,不枉他刚回京,皇宫都没去,就想先来看宁依棠一眼。 宁依棠回到院子,缓缓平复了下心情,继续摘菜。 不一会儿,小齐子回来了,宁依棠做好饭,陪宁父宁母吃过,收拾了一些自己贴身的东西准备离开。 “父亲母亲,我要走了。” 宁依棠在宁父宁母门口,知会一声。 宁父宁母自然知道宁依棠要去哪里、去找谁,他们没说话,也未曾出来相送。 宁依棠有些怔然,眼睫轻颤明白过来,她终究让宁家蒙羞了。 望着房间里透出的微弱烛光,宁依棠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最终垂眸离去。 夜里,宁依棠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担心父母,也担心卓煜。 那日卓煜匆匆回来,怕是京外的事情根本没有处理完,他只是担心宁依棠,所以放下了手中要务,跑了回来,然后不等天亮又离开了,足可见事情很紧急。 陆风说得没错,越是权势鼎盛之人,身边危险越多,卓煜又是武官,更危险。 那么,自己那日会不会耽误了他的事?他有没有因此发生意外? 思至此,宁依棠感觉自己整颗心都被架在火上烤着。 卓煜刚进院子,刘婶便瞧见了,高兴道:“将军可算回来了,我这就去告诉宁姑娘,她惦念着您呢!” 卓煜摆了摆手,“不用吵醒她,我先去洗漱。” 卓煜一身风尘仆仆,胡子都来不及收拾,头发虽然服帖,但看得出这几日没来得及打理。 刘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赶忙去烧水,小年轻刚在一块,自然是要注意形象,就连高高在上的卓将军也不例外呢。 卓煜一身清爽地回到卧室时,宁依棠正在叹气。 “睡不着?” 突然,头顶传来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惊得宁依棠一骨碌坐起。 柔软松垮的白色里衣被宁依棠翻来覆去弄得皱皱巴巴,胸口大片莹润的肌肤裸露在外,甚至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起伏。 卓煜的目光落在上面,便有点移不开了。 宁依棠却丝毫没有发现,她又惊又喜,好像有一肚子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回来了?” 卓煜一只腿上床,微微俯身,逼近宁依棠,眉眼带着笑意:“怎么?想我了?睡不着是在等我吗?” 看着眼前放大的俊颜,宁依棠心跳加快,说话也结巴起来,“我、我只是担心你,怕你之前回来一趟,会耽误了你的事。” 宁依棠眼里的担忧,卓煜瞧得真切,心口软肉被戳了一下,眉眼里的笑意便更浓了。 “啧啧,小娘子这么牵挂我,我以后可怎么舍得离开?难不成把你变成小猫咪,装口袋里,走哪都带上?” 卓煜声音里含着笑,又含着苦恼,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宁依棠被卓煜这说法逗得扑哧一笑,盯着卓煜的目光也有点移不开,他的话太宠溺,他的神色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 所有人都在告诉宁依棠,卓煜只是玩玩,宁依棠也不断告诉自己,这是交易,可为什么他这么温柔,这么好,仿佛她们就是一对两情相悦的恋人。 第19章 卓煜太会了 许是宁依棠直勾勾的目光太撩人,卓煜有些动情地将她搂在怀里,盯着她水灵灵的眸子,痴痴地开口:“小娘子真好看。” “你……”宁依棠耳尖隐隐发烫,羞涩地错开目光。 卓煜咧嘴一笑,坏心地想要逗她,低头轻轻咬了一下那红艳艳的耳尖。 宁依棠浑身一颤,一股不知名的酥麻感从脊背直涌到天灵盖。 “真敏感。” 卓煜低哑的声音落入耳中,宁依棠羞得无地自容,整个脑袋都爆红了起来。 卓煜便开始笑,埋头在宁依棠的肩窝,低低笑声里透出无限的愉悦。 宁依棠受不了了,从卓煜怀里挣脱,一掀被子把自己从头盖到脚。 “我太累了,我睡了。”闷闷的声音传出。 卓煜便两只腿都上了床,侧身躺下来,看着眼前的“蚕蛹子”,苦恼道:“娘子不打算分我点被子吗?更深露重的,我会着凉。” 宁依棠磨蹭了一小会儿,不太情愿地将被子分给卓煜一部分,露出毛茸茸的小脑袋来。 卓煜拿过被子一角盖到自己身上,突然他眨了眨眼,把被子揪起来,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宁依棠有点奇怪,是被子脏了吗? 她也抓住被子闻了闻,什么也没闻到。 “怎么了?”她拧起秀眉,问。 卓煜唇角微微一扬,说:“没什么,就是挺香的,都是你的味道。” 宁依棠……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宁依棠气呼呼地翻了个身,甚至捂住了耳朵。 卓煜笑得更开怀了,怎么办?小依棠比想象中的还有趣,他好想一口吃了她。 卓煜一伸胳膊将宁依棠彻底揽入自己的怀抱中,香香软软,令人身心舒畅。 宁依棠感受到背后僵硬而火热的胸膛,想起发烧那日卓煜的孟浪,不禁全身都烧了起来。 但她没有再挣扎,她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不会再无谓的矫情了。 然,卓煜规矩得很,一动不动。 不一会儿,绵长的呼吸洒在宁依棠的耳后。 宁依棠微微扭头,发现卓煜已经睡着了。 她浅浅把自己身子转过来,认真而大胆地盯着卓煜。 宁依棠有点怕卓煜的,所以一直不敢肆无忌惮地打量他,而现在他睡着了! 宁依棠伸出纤纤手指,将卓煜额前几根湿漉漉的头发捋到耳后,虚虚描绘他的眉眼,他真是生得过分俊朗。 可能是武官的原因,卓煜的皮肤不像很多世家子弟那样白皙,可正因为如此,衬得他气势凛然,不怒自威。 他的眉浓密而修长,如剑锋,可睫毛卷翘,添了几分精致。 他鼻梁挺直,英气十足,可唇色又很深,嫣红的样子,有种惑人心神的魅。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脸上融合得恰到好处,让人畏惧,又让人贪恋。 宁依棠歪了歪脑袋,不知怎的她跟卓煜这样相熟了,熟到相拥而眠,都不觉得别扭奇怪,反而心中十分安稳。 明明认识没有多久,明明隔阂众多。 或许是缘分吧……哪怕是孽缘,为了这片刻的温柔相许,宁依棠也甘之如饴了。 情不自禁的,宁依棠轻轻揉了揉卓煜眉间的倦色。 卓煜睫毛动了动,没有睁眼,但伸手把宁依棠作乱的手捏在手心放下来,然后胳膊蜷起,把宁依棠搂得更紧了,还嘟囔道:“乖一点。” 宁依棠又不争气地红了耳尖,埋头闭眼,不一会儿竟也睡了过去。 翌日,卓煜天不亮就起床,宁依棠迷迷糊糊半睁着眼,昨天睡得太晚,宁依棠又难得睡得很沉,所以有点清醒不过来。 卓煜瞧着宁依棠想醒醒不来的可爱样,心思大动,把刚拿到手上的衣服扔在一旁,俯身压了上去,深深浅浅地吻她。 宁依棠渐渐喘不上气,眼神也总算清明过来,只是火热的气氛让她来不及思考,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单薄的衣服完全禁不住卓煜的进攻,他轻易地攻城略地,而宁依棠不堪一击。 好在卓煜还有理智,知道他要去上朝,及时刹手。 宁依棠回过神时,卓煜一边笑眼瞧着她,一边穿衣服。 宁依棠盯着卓煜的手,突然爬起来,蹲坐在床边,伸着手说:“我给你穿。” 卓煜乐得被伺候,走过来,闲适道:“好。” 宁依棠便认真地帮他穿衣,结扣,系腰带。她做事的时候一心一意,神情专注,有种不一样的魅力。 卓煜觉得自己委实有点忍不住了,但是瞧着宁依棠熟练的样子,他又忍不住酸道:“这么会,是给他穿过吗?” 话里不由得又夹了些冷意。 宁依棠迷糊劲还没过,没听出来,茫然抬头问:“他是谁?” 卓煜一愣,随即笑开,那点不舒服顿时就散了。 宁依棠这才反应过来,卓煜说的是陆风,她心里嘀咕:也不知道是谁说不要提这个人的。 不过,宁依棠还是解释了一句:“我会做衣服的好嘛!” 卓煜赔笑道:“是是是,小娘子厉害得很,是在下小肚鸡肠了,今天下朝无事,带小娘子去玩,就当给小娘子赔不是了。” 宁依棠没说什么,她们之间怎么安排,宁依棠做不了主,卓煜说怎样便怎样。 送走卓煜后,宁依棠也没了什么睡意,收拾好床铺,起来梳洗。 坐在铜镜前梳头时,宁依棠赫然发现脖子和锁骨处有好几块青紫,她下意识以为自己病了,可再一看这个位置,恍然明白,是卓煜那家伙搞的。 她猛地记起,之前有家妇人这个地方便总是有些青紫痕迹,旁人看见了,免不得露出些意味深长的笑。 原来是这个意思? 怪她还年轻,竟然一直不理解! 宁依棠揪住领口,警惕地看了看门口,好在刘婶还没来。 卓煜下朝后回来接宁依棠,便看到她穿了一件挺厚重的立领对襟。 “不热吗?今天天气特别好。” 他走上前,一边说,一边还坏心眼地扒拉宁依棠的领口。 宁依棠气得瞪他,他越发得寸进尺,口无遮拦,“瞧瞧嘛,就瞧一眼。” 他像个无赖的孩子,直到刘婶端了早饭过来才收敛,面色淡淡的,一下子就正经了起来。 宁依棠简直瞠目结舌! 第20章 宁依棠醉酒亲吻卓煜 饭后,宁依棠跟卓煜上了马车,她端庄地坐着,不去瞧那满肚子坏水的男人。 马车的帘子被风轻轻掀起,宁依棠看到了宁家酒肆,还被封着,等待清算,补缴了税款后,剩下才能留给宁家。 但估计也不剩多少了。 宁依棠没有不知足,只是觉得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就这么没了,挺不是滋味。 “我们是要出城吗?” 宁依棠看马车去的方向是城门。 卓煜闭目养神,轻轻嗯了一下,随后又不满地开口:“你能不坐的那么远吗?” “怕挤着大人。”宁依棠不服气总被卓煜闹红脸,回了一嘴。 “我不嫌你挤我。”他颇有些哀怨。 “您不嫌是您的事,我怕是我的事。”宁依棠淡定地贫嘴。 卓煜便露出一抹笑,长进还挺快。 不一会儿,马车停在了郊外一座山脚下。 下车时,卓煜故意不放脚凳,跳了下去,然后张开怀抱,等宁依棠投怀送抱。 宁依棠心知他的意图,确实不想跳得太难看,便伸手搭着卓煜。 紧接着卓煜长臂一揽,将宁依棠整个抱在怀里。 只一瞬,宁依棠落地,卓煜便放开了,面色淡淡的,很正人君子。 宁依棠…… 被卓煜闹的,她一整天脑子都不干净! 二人相携上山,淡淡的青草和花香萦绕鼻尖,令人神清气爽。 宁依棠浑身都松弛下来,她紧绷了太久了,仿佛很久都没有好好地呼吸过。 宁依棠看向卓煜,明白他的心意,他清楚宁依棠最近的日子有多难过,特地带她出来散心。 确实,最近接连发生的事情都让宁依棠忘记,她原本也是个热爱生活,享受生活的人。 宁依棠喜欢外出游玩,能看到壮阔的山河,美丽的风景,心胸会开阔许多,只是以往她忙着操持家务,照顾父母和陆风,还有酒肆的生意,难得有时间出来。 突然,宁依棠脚步一顿,眸子里逐渐涌出满满的惊艳。 漫山的桃花开得正艳,粉红色铺天盖地,仿佛仙境。 香气浓郁,扑鼻而来,宁依棠情不自禁地跑进去桃林。 风一来,花瓣雨飘飘扬扬洒下来,落在秀发,落在肩头,铺开一路红地毯。 宁依棠好喜欢,满眼都溢着喜悦的光芒。 “我小时候一直梦想住在一片桃林里,让世界都变成粉红色。” 宁依棠笑着说儿时那不切实际的梦想,很幼稚,但很怀念。 卓煜含笑跟在宁依棠身后,轻言:“我知道。” 宁依棠听见他嘟囔,没听真切,回头轻喊:“你说什么?” 卓煜微微一笑,意味深长,但只道:“没什么。” 宁依棠也不管他,像只蝴蝶自由自在穿梭在桃花间。 桃林的尽头,有一栋精致小院,院门口正坐着一个大叔清理收集起来的花瓣。 他听到声音,向宁依棠望过来,不由怒道:“哪来的丫头,竟敢擅闯我桃林!” 宁依棠脚步一顿,这是私人的桃园? 她咧了咧嘴,赶忙往后瞧,去寻卓煜。 卓煜这才慢悠悠地现身,宁依棠小跑过去,拽着他的袖子担心道:“主人好像不欢迎我们,我们惹麻烦了。” 不料,那大叔看见卓煜迅速跑过来,弯腰行礼:“世子爷,原来是您来了。” 宁依棠…… 大叔恭恭敬敬把卓煜和宁依棠请进屋,还给宁依棠道歉,说这桃园是卓煜个人的,整座山都是他的,平日里不允许无关人进来。 宁依棠惊叹地咂舌:“你为什么会想要种桃园呢?” 卓煜浅笑不语,眼里有宁依棠看不懂的别样的情感。 宁依棠努了努嘴,去跟大叔攀谈:“这么大的桃林,您一个人种吗?这要花多长时间才能种好?” 大叔朗声笑道:“八年了!八年前世子爷一声令下,派我来这山里种桃树,一种就是八年!” 宁依棠歪头算了一下,卓煜现在二十岁,八年前才十二岁? 为什么会在十二岁的时候想到种桃树呢?宁依棠十分奇怪,但卓煜显然不想替宁依棠解疑。 二人在院中落坐,大叔奉上桃花酒,酒盖一打开,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宁依棠从小跟酒打交道,一闻就知道这酒是极品,比她藏在桃花树下那几瓶,好太多了。 她接过大叔奉上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入喉醇香,浑身的毛孔都被打开了。 不一会儿,三两杯下肚。 大叔已经悄悄退下,卓煜俯身替宁依棠斟酒。 宁依棠目光灼灼地瞧着卓煜,昨天晚上到现在,卓煜温柔得不像话,好像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卓大人,而是宁依棠的郎君。 宁依棠觉得自己的心,有点不受控了。 宁依棠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咧嘴一笑:“真好喝,还要。” 她好久都没有这么随心所欲,这么放肆过了。 宁依棠有兴致,卓煜便陪着她尽兴,不一会儿酒壶见底。 宁依棠还要喝,卓煜不依了。 “再喝要醉了。” “醉了就醉了,我就是要大醉一场,我从来也没有醉过。” 宁依棠两颊绯红,堪比桃花,醉态娇憨,与往日的端庄懂事,大不相同。 卓煜微微靠在椅子上,对她说:“过我这儿来。” 宁依棠倒是听话,扶着桌子起身,脚步虚虚地走过去,然后挤在卓煜旁边坐下来。 椅子本就不大,两个人在一块,几乎相拥。 卓煜抚摸着宁依棠光滑洁白的两颊,只觉得脊梁骨都是酥酥麻麻的,她怎么这么勾人? 宁依棠借着酒劲,大胆地回视卓煜,盯着他动情的眼睛,和红润的唇,脑袋里涌上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若是往常,她一定要狠狠鄙弃自己的想法,现在却管不了那么多。 她呢喃:“你怎么这么好看。” 话落,便凑着脑袋向那红唇印上去。 卓煜冷硬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怜惜地回吻,纠缠。 吻着吻着,他竟尝到了一些苦涩的滋味,抬眸一看,宁依棠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 “怎么了?” 宁依棠把下巴搁在卓煜的肩窝,依恋地靠在他身上,哑声道:“你会永远对我这么好吗?” 卓煜便知道这丫头受伤很深,很没有安全感,心里不知不觉地冒出一点内疚,或许当初他应该早点帮她处理了宁父的事情。 他轻抚宁依棠的后背,但始终没有回答宁依棠的问题。 第21章 宁依棠生来就该是大家闺秀 不一会儿,宁依棠睡着了,卓煜把她抱到房间里休息。 卓煜坐在床边,透过窗户看外面飘飞的桃花,叹气道:“忘得这么彻底,我该惩罚你的,你倒先哭上了,这让我怎么忍心?” 宁依棠一觉睡到了天黑,醒来时神清气爽,不由得感叹大叔手艺精湛,酒后竟半点不觉得头痛难受。 她找到自己的鞋穿,突然,一个旖旎的画面跳入脑海。 宁依棠惊恐地张大了嘴巴,天呐,她吻了卓煜,主动凑上去的! 宁依棠提着自己的鞋,石化在原地。 “想什么呢?” 卓煜走进来,戳了戳宁依棠的脑门。 宁依棠回神,“啊……嗯……,没、没想什么?” 宁依棠低头俯身,像个小鹌鹑似的穿鞋。 之后,二人下山,乘着马车回城。 卓煜一眼不眨地瞧着宁依棠,自从醒来后,她便眼神飘忽,死活不跟自己对视。 宁依棠一整个清心寡欲,悔不当初。 以后要切记切记:喝酒不能贪杯! 回到东宅,卓煜没有下车,说:“晚上宫里有事。” 宁依棠点点头,“好。” 卓煜扯了扯宁依棠的手,在她耳边轻言:“晚上,好好睡觉,别想我。” 宁依棠气鼓鼓地抽回手,“才不会!” 回到宅子,刘婶来问有没有吃东西,宁依棠摇了摇头,刘婶便去准备了。 饭后,宁依棠临窗而坐,夜风吹来,冷静许多。 今天一整天都太梦幻,让宁依棠几乎失去了理智。 可坐在这宅子里,宁依棠能深深地感受到疏离,这里并不属于她,她像是个客人,也只会成为一个过客。 卓煜现在没有家室,跟宁依棠不清不楚,有个红颜知己,这都不算什么。 可他总要娶妻,娶的必定是贵女,甚至皇亲,那到时候,宁依棠的存在就是刺,不可能不拔。 就像卓煜并没有回答她的那句,你会永远对我这么好吗? 呵……多可笑的问话。 所以,宁依棠,别犯傻!这是一场交易啊! 宁依棠闭上眼,深深告诫自己:卓煜对你有恩,对你很好,你理应让这场交易舒服地进行下去,但别沉溺在里面。 宁依棠终究没有好好听话,辗转到半夜才堪堪睡去。 第二日,午饭时间了,卓煜也没有回来。 宁依棠无所事事,就那么枯坐着。 刘婶看她在等候,便劝慰了一句:“将军很忙,宫里事多,都要他负责,王府他也要时常照顾着,不可能总在小院里。” 宁依棠抬眸,轻轻点头:“我知道的,我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 宁依棠有心想回家去看看父亲,可一想到家里的气氛,便觉得还是不要回去了,大家都不舒服。 刘婶提议道:“去年冬天死了不少盆栽,我想着添一点,但又不懂这些花花草草,你要不跟我一起去看看?” 宁依棠眸光亮了亮,“好啊。” 于是,二人便乘着马车来到花市。 刘婶指着一家最大的店铺说:“以往都是在这儿买,这是京城最有名气的花商了。” 卓煜不差钱,什么都是最好的,小齐子曾经带着刘婶和刘叔,一一嘱咐过。 宁依棠往里瞧了一眼,发现陈列的大多都是极名贵的花卉。 她道:“名贵花草确实艳丽富贵,可通常都需要花匠精心照料,然我们院里并无精通花草之人。” 刘婶歉意道:“是啊,每年送来很多,又死很多,我看着都心疼。” “我们闲来无事,不如再逛逛吧。”宁依棠提议。 刘婶自然同意。 宁依棠便沿街观赏起来,最后反而挑了不少既实惠好养,又朝气蓬勃的花花草草。 二人满载而归,回去后开始着手布置。 这一天过得倒也热闹。 晚上,卓煜一进门,就发现小院有些不一样了。 这座院子卓煜只是偶尔来歇息,所以并没有太上心装饰,刘婶刘叔都是粗人,不懂院落布置,所以打眼看一应用具都挺富贵,实则沉闷,没有格局。 然,现在亮眼了许多,花草的位置摆放,色彩搭配都浑然一体,一点不突兀,仿佛它本就该在那里。 卓煜认出这些花草都不是出自王府常用的那家花商,不艳丽不张扬,低调而精致,跟某人的性子很合。 回房后,没有发现宁依棠,问了刘叔,才知道她和刘婶在厨房呢。 院里就这么几个人,理应不需要宁依棠动手做什么,卓煜奇怪地往厨房寻去。 刚到门口,刘婶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诶呦,宁姑娘,你是主子,哪里能让你给我做饭吃,你快快放手,让我来!” 宁依棠笑呵呵的声音响起:“好了,刘婶,不要分那么清楚,今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我做饭可厉害,吃过的人都说好。” 刘婶无奈道:“你啊,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蕙质兰心,懂事可人的孩子。” 听得出,刘婶对宁依棠是满心喜欢和赞赏。 卓煜低眸浅思,她呀,生来就该是大家闺秀,当家主母,只可惜…… 卓煜没有进去干扰,转身回了房。 上饭时,宁依棠才发现卓煜回来了。 他回来,宁依棠心里自是高兴的,还得意了一句:“你今天可有福了,我亲自做的饭呢。” 卓煜看她那小样,抿唇一笑,“那我就大发慈悲,尝一下吧。” 刘婶瞧着小两口打情骂俏,忙关上门,下去了。 宁依棠有点失落,本来还想让刘婶刘叔尝尝呢。 思至此,宁依棠忍不住问道:“我总觉得刘叔刘婶不像普通的下人,他们原先是做什么的?” 卓煜刮了刮宁依棠的鼻头,笑道:“真聪明。” 于是,卓煜细细讲来。 原是三年前,卓煜在边境征战,驻扎过一个小村子,刘叔是村子里的大夫,便被喊去帮忙处理军中受伤的人。 刘叔有个身强力壮的儿子,叫刘东,一心想要报效祖国,恳求卓煜带他入军营。 起先卓煜是不肯的,但逐渐发现刘东身手敏捷,头脑灵活,对于战争很有自己的见解,不是那种剃头挑子一头热的莽撞小伙,卓煜便收下了刘东。 后来,刘东确实不赖,好几场战役打得漂亮,成为卓煜的左膀右臂。 然,天妒英才,刘东身体几次受伤后脏器出了问题,不能在舞刀弄枪,可他瞒着众人,继续征战,最终死在了战场上。 第22章 卓煜竟然不行 卓煜亲自将刘东尸体送回家乡,表达歉意,刘叔刘婶虽然悲痛,但孩子为国捐躯,他们亦感荣光。 这件事本来就这么过去了,不料一年后,卓煜见到了成为难民的刘叔刘婶,了解后才知,是村子发了大水,冲得什么也没了。 那时,卓煜正要回京复命,便将刘叔刘婶带上,安置了这座院子,他把院子取名为东宅,是要送给刘叔刘婶的。 可刘叔刘婶死活不收,卓煜只好换了个方法,把这作为自己的私宅,请二人来照看,实则是惦念着那个战场上英姿勃发的男人刘东,想让他的父母安享晚年,想让他在天有灵能安心! 所以,宁依棠住进来后,礼待刘叔刘婶,而不是当两个下人去使唤,卓煜很欣慰。 宁依棠静静地听完卓煜的回忆,心里感触颇多。 她安稳地呆在京城,很难想象战场是什么样子的,可流血牺牲这样的字眼还是很能触动她。 她轻轻地抱了抱卓煜,“你真好。” 能做到卓煜这样重情重义,真的很不容易了,大多数的时候权贵们习惯了平民的牺牲,没人会在意这种事的。 说起这些往事,卓煜心情确实有些低落,可女孩一句你真好,让他平静下来。 他摸了摸宁依棠的脑袋,缓解气氛:“还想不想让我吃饭了,都凉了。” 宁依棠赶忙放开他,拿了碗给他盛汤。 卓煜喝了一口,眼底划过一抹惊艳,入口顺滑,甜而不腻,反清香爽口,是有些厨艺在的。 “好喝吗?”宁依棠闪着一双星星眼,满是期待。 卓煜品了一下,微微皱眉。 “不好喝啊……”宁依棠一下子就失落了,卓煜什么没吃过,自是瞧不上她的手艺。 卓煜扑哧一笑,夸张道:“此汤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 没个正形! 宁依棠也听不出他是真心觉得好,还是违心夸赞。 算了,爱吃不吃。 宁依棠拿起自己的碗筷,津津有味吃起来。 卓煜咂咂舌,玩脱了? “我要吃牛肉。”他霸道地吩咐。 “自己举。”宁依棠淡淡地应,不伺候了。 “我举的没你举的好吃。”卓煜没脸没皮地说,还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跟见不得人似的。 宁依棠到底脸皮子薄,给他布菜,希望塞住他的嘴。 饭刚吃完,卓煜手下的禁卫来找他,是上次宫门口见过的李凡。 宁依棠猜到那次是李凡做了什么,所以卓煜才能赶回来,心中很是感激,便朝他点点头,笑了笑。 李凡回礼后,和卓煜去了书房议事。 宁依棠在院子里走走消食,侍弄了会儿花草,然后煮了茶,让刘婶送去书房。 书房里,李凡正渴了,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喝完咂咂嘴,“今日这茶煮得不错。” 刘婶的手艺李凡是知道的,不咋的,所以是宁姑娘的手笔吧。 真是个好姑娘,可惜遇到了自家主子,以后怕是要受苦了! “都督,您把宁姑娘放身边,怎么跟王府、跟皇上那边交代呀?”李凡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嘴。 卓煜眼里便升起冷意,“没什么好交代的。” 他并未将人带进府内,亦没有给任何名分,要什么交代! 李凡便不好再多说什么,都督的婚姻大事牵扯了太多事,他也不敢贸然揣度,只希望都督莫要亏待了那般好的姑娘吧。 宁依棠洗漱后,卓煜的事情还没有谈完,她等着等着便睡着了。 卓煜回房后,看着那床边的暖光和女孩朦胧的身姿,心里暖和许多。 他十二岁就开始征战沙场,早已习惯了冰冷的铠甲,生硬的床铺,随时埋在枕下的刀刃,哪怕回了京城,也是一刻不敢懈怠。 可突然就有这样一个温顺柔软的像猫儿一样的姑娘,会点着灯,乖巧地等他回来,他再冷硬的心也软下来了。 卓煜转身去了洗浴的房间,一身清爽后,才上床,拽了宁依棠留下的半边床铺躺下来。 看宁依棠睡得那么香甜,卓煜本不想打扰她,可那甜甜的体香传过来,让人心烦意乱。 美人在侧,这让人如何睡得着? 卓煜最终没忍住,将宁依棠抱在怀里啃,亲得她一脸口水。 宁依棠迷迷糊糊地把眼睛拉开一条缝,瞧见卓煜动情的样子,便轻轻拽着他的衣服,回应他的吻。 卓煜的身体一下子紧绷得像石头,浅浅的吻顿时火热了起来,大掌更是肆无忌惮地游走开。 “别。” 察觉到卓煜的手要去的地方,宁依棠整个人清醒过来,羞涩地制止。 卓煜轻轻一笑,轻而易举把她的手送过头顶,捏在另一只手里。 之后,宁依棠又被刷新了认知,整个人像被炙烤着,滚烫到不行。 但,卓煜最终没有亲身上阵。 宁依棠无力地睡过去时,突然想起自己不知道在哪里听过,有些男人天生那方面就不行。 第二日,宁依棠醒得有些晚,连卓煜什么时候去上朝的都不知道。 她拥被坐在床上,昨日种种跃入脑海,她扑在被子里,羞得无地自容。 突然,她又一个精神坐起来,“卓煜那方面是不是真的不行?” 男人在那种事情上的德行宁依棠可太知道了,大街小巷听得数不胜数,卓煜要不是不行,昨天那种情况,他还能忍? 宁依棠面容严肃下来,细细想到她和卓煜交往以来的种种。 卓煜明明喜欢她,看她的目光都赤裸裸的,可她献身,他却推三阻四。 闵娘说卓煜这般吊着她,是想要更多。 这个更多,宁依棠一直想不明白是什么,现在看来就是卓煜不能人道,却还想让宁依棠陪着他。 宁依棠深以为然地点着头,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 一时间,宁依棠觉得卓煜也挺可怜的,那么风光的人却有这种隐疾,啧啧…… 中午,卓煜回来吃饭,还说以后会经常回来吃,毕竟皇宫离东宅挺近的。 另外,上巳节到了,晚上有祈福活动还有歌舞表演,卓煜让宁依棠准备准备,他会回来接她。 祈福活动开始时,卓煜并没有回来,宁依棠倒也不急,在巷口看热闹。 皇宫也要举行祈福仪式,可能还有晚宴,卓煜估计不能太早脱身。可正是这样,宁依棠觉得心里暖暖的,他明明很忙,却还是承诺陪她一起。 第23章 陆风的纠缠 卓煜和宁依棠之间除了交易,还是有很多温情的,这样挺好,哪怕分别时候,宁依棠也不希望红脸。 好聚好散,未尝不可。 果然,祈福仪式过了,天黑透了,卓煜才回来,直接把宁依棠带上车,来到皇城有名的月环湖。 月环湖不大,湖中心有座小岛,岛上正在精彩地演绎着各种歌舞表演和民间杂耍。 岛的南侧,是有名的望湖楼,占地极广,二楼是观赏湖心岛的最佳位置。 岛的北侧则是一层又一层的阶梯,供游客观赏。 此时,湖心岛北侧人山人海,正是热闹的时候,据说京城最富盛名的歌舞双绝,李莹莹和刘芳儿会压轴出演,大家争先恐后地抢占位置,只为一睹绝色芳容。 卓煜下车,望湖楼的掌柜立刻迎上来,“都督可算来了,您雅间的茶点小的都给您换好几茬了。” 意思是既不能让都督等了,又不能让都督吃那不新鲜的,这马屁拍的,宁依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卓煜淡淡而笑,瞧着车厢等宁依棠下来。 宁依棠微微咬唇,不敢让卓煜多等,便鼓起勇气下去。 她其实有点怕的,看起来这座楼里认识卓煜的人会很多,那她和卓煜的关系岂不是要暴露? 宁依棠扶着卓煜的手,踩着脚凳下车,掌柜笑脸依旧,没有对宁依棠表露任何神情,仿佛这是在寻常不过的事情。 宁依棠微微松气,卓煜捏着她的手走进门。 他们身后,一道视线紧紧黏在宁依棠身上,透着疑惑。 “父亲,怎么了?” 冯宝仪挽着礼部尚书冯敬的胳膊,甜腻腻地开口,但她的眸子不像她的声音那么甜,她盯着宁依棠的背影,全是警惕。 冯尚书便问身边几个孩子:“卓煜身边那女孩是谁?我怎么从没见过?” 那女孩的眉眼、气质,好像宝仪她娘啊! 冯家大哥摇了摇头,笑言:“没见过,应该不是大家闺秀,许是卓大人认识的红颜知己罢了。” 冯宝仪却道:“我认识!是一个小酒商的女儿,本是清白人家,看起来知书达理的,谁知竟跟卓煜搅合到了一块,我还听说已经住一起了呢!” 冯尚书便皱起了眉,这般行径与那烟花女子有何区别? 作为礼部尚书,冯敬最是讨厌那些品行不端之人。 “我们走吧。”冯尚书牵起自己女儿的手,宠溺地戳了戳她的脑袋,“闹着非要来,害我们几个大男人偷偷从宫廷晚宴溜走。” 冯宝仪仰头娇笑,一家人其乐融融。 从晚宴上溜走的人不止卓煜,不止冯家,还有五公主和陆风。 卓煜和宁依棠上了二楼,刚要进包间,陆风携着五公主从楼梯的另一侧走上来。 五公主身份尊贵,既然看见了,自然不能不理。 卓煜微微抱拳:“公主金安。” 五公主微微颔首,轻笑道:“我说都督怎么走的比我还着急,原来是陪美人来了。” 说着,目光落在宁依棠身上,锐利非常。 宁依棠面色僵硬,浑身紧绷,她自然不会忘记寺庙中五公主的狠毒安排,实在做不出和气的样子来。 陆风的眸光落在卓煜和宁依棠相握的手,眸光晦暗不清。 卓煜轻轻一笑,不把五公主的调侃放心上,亦不把几人的眼神交流放在心上,云淡风轻地抬手赶人:“公主请。” 五公主沉了沉脸,推开旁边的门走了进去,卓煜也太不给她这个公主面子了! 上次,她的两个手下莫名其妙死了,还……死得那么血腥!她查了许久才知道是卓煜救走了宁依棠,还杀了她的人。 现在,卓煜还敢把宁依棠这种不入流的女人带出来碍眼。 说起来,孝和郡主今日没来,真是太可惜,她回去后定要跟郡主好好联络一下姐妹情,说说这位宁姑娘的本事! 宁依棠跟卓煜进门后,身子都是僵硬的,卓煜轻轻将她搂到怀里,吻了吻她的耳尖,低语:“有我在,不怕。” 宁依棠抬眸瞧着卓煜沉稳卓然的眉眼,微微松弛下来,可同时也隐隐不安。 “她们知道我,会对你有影响吗?” 毕竟,外室这种存在,在宁依棠一贯的认知里,是见不得人的。 卓煜邪魅一笑,把宁依棠压在桌子上,颇为魅惑道:“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有什么影响?” 宁依棠直了直身子,躲开他。 卓煜说得轻松,但宁依棠知道肯定有影响,只不过卓煜尚未娶妻,影响小,可能就落个风流名声吧。 “我想去解手。”宁依棠小声道,家里等卓煜那会儿喝了不少茶水。 卓煜不情愿地放开宁依棠,“让小齐子带你去。” 宁依棠点点头,门外小齐子恭敬地带路:“姑娘这边请。” 隔壁五公主的房间,陆风耳尖地听到了小齐子的声音,等了一小会儿,对五公主说:“我去看看厨房有没有好吃的,你今晚都没怎么吃东西。” 陆风的贴心让五公主很受用,温柔如水地点头:“早点回来。” 陆风摸了摸五公主的头,满眼宠溺地在五公主额头落下一吻,看起来真是难舍难分的一对璧人。 宁依棠解手,小齐子自然不便跟着,在不远处等候。 陆风绕过小齐子,悄悄潜进去。 宁依棠整理好衣服,刚出来便被陆风一把扯到了角落里。 “你干什么?” 宁依棠一把甩开陆风,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你跟卓煜到哪一步了?”陆风眼里仿佛扎着刺,气急败坏地问。 “跟你有关系吗?”宁依棠从没发现陆风有狗皮膏药的特质,他的高傲呢,他的不可一世呢。 “究竟怎样你才肯原谅我?”陆风耷拉着眼睛,哀求道,每每想到宁依棠和卓煜纠缠不已,他的心便绞着疼。 若是曾经,看到陆风这般可怜模样,宁依棠定然心疼得要命,恨不得舍命相助,可现在她竟心如止水,只觉得可笑。 “永无可能!”她神色不变,轻言。 “我不信!” 陆风有些癫狂,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情深义重举到宁依棠眼前,“这是你亲手做的,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一直把它当作我们的定情信物妥善保管,你忘了吗?” 第24章 卓煜夜半殴打陆风 宁依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亲手做的,送给陆风的东西,岂止这一件。 宁依棠沉下脸,猛地出手把荷包夺过来,一转身扔到墙后的臭水沟。 “以后别拿这种东西出来恶心我了,你对我做的事,你能忘,我忘不了!” 宁依棠推开惊讶呆愣的陆风,快步离开。 她刚出拐角便撞到了小齐子,小齐子担忧道:“姑娘还好吗?” 宁依棠有些难堪,浅声道:“我很好。” “可是你受伤了。” 宁依棠这才发现,荷包的系带甩到了她的手背,因为系着小铃铛,所以划出了一些血痕。 “没事的,不要紧。” 二人回到房间,小齐子还是说:“我去给姑娘买点药。” 卓煜听到了,拿过宁依棠的手查看。 宁依棠忙解释:“就是不小心划了一下,没什么大碍,小齐子太小题大做了。” 卓煜没说什么,只是眼珠微微往门口瞟了一眼。 “坐我腿上来。” “啊?” 宁依棠瞪大眼睛,看卓煜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可能刚刚见过陆风,宁依棠有点心虚,怕卓煜又生气,便乖巧地走过去,轻轻坐他腿上。 不料卓煜将宁依棠腰一揽,宁依棠便从侧坐变成了跨坐,卓煜仰头,唇轻轻落在宁依棠的下颌摩挲。 “你干嘛?这是在外面?” 为了便于观赏,房间前头几乎是敞开的。 仿佛猜到宁依棠在想什么,卓煜轻笑着说:“看不见的。” “那也不行。”宁依棠抵着卓煜的胸膛,不让他靠近。 “小依棠。” 卓煜轻哼,嗓音低哑,喊得宁依棠脊背发麻。 加之卓煜的手也不规矩,宁依棠身子发软,有点扛不住。 再瞧着卓煜眼里的渴求,宁依棠便心软了,他不能人道,也就只能亲亲抱抱缓解内心的寂寞了。 思至此,宁依棠软软跌进卓煜的怀里,由着他为所欲为。 “啊!” 卓煜手劲好大,宁依棠吃痛轻呼,却见他嘴角全是坏心眼的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而此时,伏在门口的陆风双眼赤红,浑身紧绷,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小齐子回来了,陆风赶忙撤走,在楼梯间平复了一会儿,随便弄了点吃食,拿到房间。 “怎么这么久?”五公主抱怨。 “没什么好东西,我挑了许久。”陆风已经完全换上了之前的宠溺模样。 五公主扒拉了几下菜品,意兴阑珊,“这也没什么意思啊。” 陆风瞧了一眼隔壁,眸色晦暗,突然将五公主揽在怀里,“那我们做点有意思的事。” 五公主立马会意,锤了陆风一下,“胡闹!” 不一会儿,气氛火热起来。 宁依棠已经被卓煜放开,乖乖窝在他怀里看表演,突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她侧头往隔壁瞧了一眼,身子逐渐僵化,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而隔壁似乎一点都不怕人,或者是刻意想让宁依棠听见,一点都不压着。 宁依棠深吸一口气,觉得她对这个世界的想象还是太浅薄了。 宁依棠抬头瞧了瞧卓煜,不知道隔壁行径会不会刺激到他,毕竟他做不到。 然,宁依棠还是小瞧了卓煜,人家气定神闲,悠然自得地欣赏表演,通体舒泰。 宁依棠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她往卓煜的怀里靠了靠,想要悄悄堵住一只耳朵,让噪音小一点,不料卓煜大喇喇地抬起手,把她的脑袋压进怀里,手把她另一侧的耳朵也捂住。 好在,没多久,刘芳儿出场了,顿时欢呼声响彻月环湖。 宁依棠的神思也全被刘芳儿的舞艺折服,确实厉害,惊为天人。 刘芳儿之后,是李莹莹登场,最后还有二人的合作,气氛一度达到顶点。 这二人下场之后,就没什么意思了,宁依棠也和卓煜离开,回到宅子。 “我还有事,你乖乖睡觉。”卓煜嘱咐。 宁依棠知道卓煜今夜本是没有时间的,他是忙里偷闲。 “去吧,注意安全。” 卓煜便放下车帘,只是嘴角的笑瞬间冷淡下来,甚至有淡淡的寒意透出。 另一边,陆风也把五公主送了回去,然后独自回府,只是马车走到半路上的时候,突然坏了。 陆风只好下车走回去,快到家的时候,突然有两人从天而降,一个麻袋套在陆风头上,紧接着把陆风拖进暗巷,一阵拳打脚踢。 卓煜淡然地立在墙根下,像只潜伏在黑暗中的猎豹,看打得差不多了,才幽幽开口:“陆大人,京城夜路难走,以后千万小心点。” 陆风浑身一颤,明白过来,卓煜在警告他,离宁依棠远点。 陆风突然很慌,他以为卓煜只是玩玩而已,甚至暗暗等着宁依棠被卓煜抛弃的那一天,可现在卓煜竟然为了宁依棠过来将他打了一顿。 陆风毕竟是驸马爷,卓煜没想把事情做的太难看,打一顿解了心头之恨,便挥了挥手,让人撤退。 不料,陆风突然吼道:“卓煜!你还没跟她同房吧?” 卓煜挑了挑眉,站定,但没有说话。 陆风狼狈地直起身子,把头上的麻袋扯掉,满脸的淤青血渍让他神色狰狞,他说:“你若是跟她同房过,便不会这么体贴地为她出头了。” “陆大人想说什么?” 陆风扯了扯嘴角,透着嘲讽,“宁依棠早就不是清白之身,早被劫匪玷污过了,卓大人赫赫威名,竟被一个不干净的女人骗得如此之深,我真是为您感到不值。” 陆风眸里透着算计,既然宁依棠攀着卓煜不肯放手,那不如让卓煜抛弃宁依棠,到时候宁依棠还有什么骨气,跟他叫嚣! “呵呵……”卓煜冷笑两声,“陆大人做人的底线还是一如既往的低下。” 卓煜慢慢踱步,走到陆风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陆大人说的劫匪莫不是五公主那两个手下,你不妨去问问五公主,他们……死相如何?” 陆风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卓煜眸里的凶残泛着冰冷而肆虐的杀意。 “你什么意思?” 卓煜抽出腰间匕首拍了拍陆风的脸颊,警告道:“我的女孩不允许被任何人惦记,陆大人好自为之。” 第25章 卓煜送来满满一盒子银票 冰冷的刀刃拍打陆风的脸,犹如践踏他的尊严,但他一动不敢动。 人散去,幽暗的巷子冷风直往骨头里钻,陆风跌坐在地,久久站不起来。 “棠棠没有失身……” 陆风喃喃自语,眼睛被水雾覆盖,如果——如果没有发生劫匪之事,他怎么会在噙香楼那般践踏宁依棠的自尊。 悔恨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陆风彻底散了架。 第二日,东宅。 衣服首饰等等贵重物品堆满了房间,宁依棠有点傻眼。 小齐子笑呵呵地说:“都是都督吩咐的,姑娘可喜欢?” 宁依棠浅浅提气,微微颔首,“自然是喜欢的,但……”也太破费了。 “喜欢就好,小的没把事儿办砸,一会儿回去就跟都督讨赏。”小齐子说着,又拿出一个小锦盒,“都督还说了,想得不周全的地方姑娘自己去买,这院子也由着您的喜好随意布置。” 宁依棠接过沉甸甸的钱盒子,有点压手。 “哦,都督还说了,他俸禄不多,姑娘悠着点花。”小齐子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都督也真是,这等打情骂俏的话还让他传,臊得他脸都红了。 宁依棠却没听出这里面的情趣,心道:她自幼节俭,当然不会大手大脚,更何况花的还是别人的钱。 小齐子走后,宁依棠便伸手将盒子打开。 “啪!” 只一眼,宁依棠便眼皮狂跳,狠狠扣住盖子,这叫不多? 满满一盒子银票,面额都是最大的! 他,好有钱啊! 宁依棠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厚一沓银票! 刘婶在旁啧啧赞叹,“将军对姑娘可真是太有心了,这是要把掌家权都交给姑娘呢。” 宁依棠捂着狂跳不止的心,看了看这间屋子。 这里能是他们的家吗? 女孩子没有不爱美的,宁依棠也不例外,对于漂亮衣服,精美首饰,面脂香料,天生就欢喜,鼓捣了大半天。 衣柜里,卓煜的衣服大多是黑色,而宁依棠的衣服大多鲜亮,可奇怪的是并不突兀,反而异常和谐。 宁依棠瞧着她和卓煜的衣服并列盛放,有种说不出的情愫绕在心头。 女孩子的瓶瓶罐罐和首饰满满地堆在梳洗台上,让整间屋子都不再那么单调冷硬,也不再那么陌生。 不知怎么的,宁依棠傻笑许久。 夜里,宁依棠泡了一个舒舒服服的花瓣澡,换上凉滑如玉的寝衣,坐在铜镜前,护理秀发和面容。 卓煜送来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往日宁依棠只瞧过,没买过,现在一下子不劳而获,总有种做梦的感觉。 卓煜一天都没有回来,宁依棠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她发现她在这座院子里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想卓煜。 伴着轻叹,宁依棠进入梦乡。 翌日,宁依棠跟刘姨出门采办,小院里的帷幔是厚重的黑色,宁依棠觉得沉闷,加之夏天快来了,想换个淡雅一点的颜色,轻薄一些的面料。 陆风刚在医馆包扎了伤口,一出门,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宁依棠。 宁依棠打扮得很精致,眉眼带着笑,如花盛开。上好的绫罗绸缎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材,不知吸引了多少男人的侧目。 心隐隐作痛,陆风的目光紧紧追随宁依棠,他看见宁依棠进了布店,精心挑选布料,又沿街买了很多小装饰,似乎要装点房屋,还买了一根发簪,分明是男士的款。 陆风恍然间记起,他刚跟宁依棠表明心意的时候,宁依棠便为了让他安心地读书,特意空出一间正房,让他居住。 那时,宁依棠也是这般高高兴兴地上街去为他挑选一应生活用具,笔墨纸砚,都是最好的。 宁依棠还到处打听,买了、借了各种书卷和名家手札,供他学习。 没有宁依棠,他陆风或许不会有功成名就的这一天。 可他将她弄丢了。 陆风不敢上去一诉衷肠了,只能远远地跟着,痴痴地望着,后悔一点一点侵蚀他的心。 突然,陆风发现尾随宁依棠的不止他一个,他朝那方靠过去,认出那竟是孝和郡主。 陆风眼睛一眯,心中了然,或许不用他出手,宁依棠和卓煜也走不长远。 陆风悄悄退去,他不敢带伤去朝廷,也不敢回家面对母亲的质问,只好找了家客栈休息。 躺在床上,陆风脑海里全是宁依棠的样子。 这三年来,宁依棠为陆风做过的点点滴滴实在太多了,三天三夜也想不完。 陆风埋头在被子里,凄楚de如果他早点知道宁依棠没有失身给匪徒,他怎么会那般逼迫凌辱宁依棠,让宁依棠痛恨他至此! 棠棠,如果有一天,你和卓煜分开了,我们还有可能吗? 另一头,宁依棠回到东宅,孝和郡主便跟到了东宅。 手帕被孝和郡主揪得粉碎,她阴沉着眸子,咬牙切齿地开口:“她果然住进了煜哥哥的宅子!” 五公主跟孝和郡主说的时候,孝和郡主还不信,可现在赤裸裸的真相就摆在眼前。 她的婢女一脸愤恨:“世子爷太过分了,郡主还没有过门,他就开始养外室了?等您嫁过去,可怎么办?” 孝和郡主顿时羞涩起来,“你别胡说,赐婚的旨意还没下来呢,让人听了不好。” “那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陛下都说了,郡主机灵可爱,与世子正是天作之合。”婢女已然把自家郡主当作世子妃来看待了。 孝和含笑点点头,家里也是打算让她嫁过去的,这事就缺一张圣旨了。 思至此,孝和郡主恨不得现在就冲进东宅,把那狐媚子狠狠扇耳光,像条狗一样踩在脚下,然后扔进最下等的窑子里,让千人骑万人踏! “郡主别冲动,我们可不能惹恼了世子,世子这几日对你本就冷淡。”婢女拉了拉孝和郡主的胳膊,劝她冷静。 孝和郡主白了奴婢一眼,“我当然知道,回去从长计议吧,她得意不了几天。” 宁依棠回了房间,在刘叔的帮衬下换帷幔,添装饰,一天下来,整个小院焕然一新,是暖暖的,春天的风格。 “怎么回事?我看着心情都变好了。”刘叔笑着夸赞。 宁依棠亦是甜甜一笑,不知道卓煜会不会喜欢? 只是连着几日,卓煜都没有回来。 第26章 宁依棠没有家了 这日,宁依棠买了许多东西,回家看望父母。 虽说心里有隔阂,但总不能永远不回来。 刘叔驾车送宁依棠回来了,把东西一一搬进宁家宅子。 宁父宁母闻声出门来,宁依棠忙迎上去,“父亲,身体怎么样了?” 宁父没说话,看着宁依棠拿来的东西,面色很淡,眼里甚至有着压抑不住的厌弃。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落寞地转身回房去了。 宁依棠…… 如果宁依棠不是为了救宁父才沦落到这个地步,一定会被宁父骂得狗血淋头,可现在,宁父只能一个劲儿地生闷气。 宁母倒还好,笑着把宁依棠招呼进屋。最近日子过得辛苦,宁依棠若是不帮衬,她们老两口还活不活了? 宁依棠本来想做顿饭,一家人聚一聚,但气氛实在压抑,便嘱咐宁父宁母好好照顾身体,起身离开。 出了门,宁依棠深深吐了口气,她突然生出一种没有家了的荒凉感。 想了想,宁依棠来到闵娘家。 闵娘热情地招待宁依棠坐下,给她上茶。 宁依棠握着茶杯,耷拉着眉眼,轻声道:“闵娘,我可能没法常回来了,平日帮我多照看下我爹娘,可以吗?” 闵娘爽快道:“你放心吧,就是你不说,我也会的。” 宁依棠感激地笑了笑,扫了眼闵娘的布案,“我看你生意挺好,要是有接不过来的活儿,可以送我那里去,我来做。” “你现在还用做这些?” 闵娘扫了宁依棠一眼,她眼睛可毒着呢,宁依棠看起来穿得素,但那料子和做工,绝对价值不菲。 宁依棠垂眸轻言:“赚来的钱不用给我,送到我爹娘那里就好了。” 闵娘一愣,随即叹了一声。 估计是宁父咽不下那不体面的荣华富贵,可宁依棠总不能不管父母,她亲手赚来的钱,意义就不一样了。 “我懂得了,你放心吧,我给你留心着。你呀,也别总纠结,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咱们女人就是那大海里的一片芦苇,飘去哪里,又岂是自己做得了主的!” 宁依棠轻轻一笑,闵娘看事通透,为人洒脱,她自愧不如。 然,闵娘突然抓住宁依棠的手,意味深长地说:“以你的聪慧,你就不想再往上争一争?” “争什么?”宁依棠没有太懂。 闵娘戳了戳宁依棠额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当然是争一个身份,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只要卓煜愿意让你进王府,哪怕是妾,也比现在强啊。” 进王府为妾? 单是听听,宁依棠都觉得惶恐。 “不可能的。”宁依棠摇了摇头。 卓煜绝对没有这个想法,哪怕卓煜对宁依棠百般好,宁依棠都深深地知道卓煜没有一丁点给她名分的意思。 “事在人为嘛。” 闵娘当然知道这事不容易,但她觉得不是毫无希望。 宁依棠浅浅叹息,她从来也不是那种去争去抢的女人,她做不到。 闵娘只是心疼宁依棠,所以多嘴给她提个醒,宁依棠不愿意,她也不再多说。 二人又闲话了几句,宁依棠起身告辞。 回到小院,宁依棠整个人松弛下来,竟有种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的感觉。 时间真可怕,不足半月,宁依棠竟然熟悉了这里,生出了家的感觉。 可这儿真能成为她的家吗? 闵娘办事极快,第二日就把生意送上门了,是绣两副手帕,绣的样式和针线都给宁依棠备好了。 宁依棠也无心出门,刚好坐下来安静地做事。 夜晚,卓煜回家,还没有进屋,就透过窗户看到了宁依棠认真绣花的样子。 他喜欢宁依棠,不只是因为宁依棠生得貌美,更是因为宁依棠身上有许多他喜欢的品质。就比如守心,宁依棠做什么都能守得住心,全神贯注,想不做好都难。 夜风徐来,宁依棠鬓间青丝随风轻抚脸颊,说不出的清丽撩人,美得出尘,美得像画。 卓煜有点不忍心去打扰,却见宁依棠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明明很疲惫了,却还是继续落针。 卓煜便恼了,走进门,将宁依棠手里的针线夺了下来,随便插在布上,微怒道:“眼睛不要了?” 宁依棠有几日没见卓煜了,心里欢喜,眸里盈着笑,软软地解释:“灯亮着呢,无妨的。” 卓煜轻哼,“怎么想起绣手帕了?” 莫不是送给他的? 看这图案是鸳鸯戏水呢! 宁依棠仰头看卓煜太累了,站起来说:“有个朋友是绣娘,活多做不完,就让我帮着做点。” 卓煜失望了一下,抿着唇,不悦道:“难道我给你的钱不够花?” 宁依棠想起那一箱子银票,哪里不够花,这辈子都花不完了。 “说了是帮忙嘛,我整日呆着,实在无聊,正好能打发时间。” 宁依棠乖巧,半点脾气都没有,卓煜便不好继续恼她,只是酸溜溜地说了句:“唉,也不见有人亲手给我做过什么。” 宁依棠…… 她才不信呢,想给卓煜做手帕的人能从城东排到城西。 卓煜看宁依棠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有点气结,胡乱揉了揉宁依棠的头发,去洗漱。 浴室就在隔壁,跟内室是连通的,卓煜一边脱衣服,一边往浴室走,衣服洒落了一地。 宁依棠…… 他分明是故意的。 宁依棠任劳任怨地跟在后头把衣服一件一件捡起来,不知怎的,捡个衣服捡得面红耳赤,脑海里全是卓煜脱衣服时,矜贵又带点魅惑的样子。 叠好衣服,宁依棠脱了鞋袜上床,拥被坐在里侧,等着卓煜。 卓煜很爱干净,每次洗漱擦身都要很久,一身清清爽爽才会上床。 不过,宁依棠歪了歪脑袋,她比较喜欢泡澡,却从未见卓煜用过浴桶。 宁依棠努了努嘴,心道:男人,大抵还是懒的,图省事。 卓煜回来便看到宁依棠微微垂着眼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白生生的小脚丫从被子里伸出来,颇有些自在地摇摆着。 他心思便又开始活跃起来,上床握住那双小脚,将宁依棠扯到怀里,“想什么呢?” 第27章 卓煜受伤 宁依棠露齿一笑,抿唇不语。 卓煜的手不老实地在宁依棠小腿流连,宁依棠有点痒,躲开他,钻进被窝。 卓煜这几日回不来,每晚都想她想得紧,哪能轻易放过,便一同钻进被窝,手跟循着路似的,钻进衣服里,不轻不重地撩拨。 宁依棠努了努嘴,不再躲了,可没一会儿她便有点受不了,挣扎着要远离卓煜。 卓煜瞧着宁依棠眼里的情态,喉结滚动,追上来,浅浅吻她,动情得很。 宁依棠感觉到他有点有心无力,不打算更进一步。 卓煜总这样撩拨,又不干什么,宁依棠挺难受,但她又不敢抗拒,怕伤了卓煜自尊。 唉! “你为什么叹气?”卓煜突然抬头。 宁依棠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心虚地眨巴眨巴眼睛,她居然叹气出声了。 卓煜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得危险起来。 “没,没什么,我没叹气。” 宁依棠连忙否认,却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卓煜磨了磨牙,“我的错,让小娘子受委屈了。” 宁依棠虚虚地摇头,卓煜却发狠般翻身而上,将宁依棠压在身下,掐住她的下巴,凶猛地吻上来。 炙热而浓烈的深吻,令宁依棠喘不上气,逐渐目眩神迷。 她搂着卓煜的腰,揪着卓煜的衣服,有些无措,突然指尖摸到些黏腻的湿润感,她以为是卓煜的汗水,可…… 似乎哪里不对劲! 宁依棠放开手,借着烛光,看清了指尖那鲜红的颜色! 瞳孔逐渐放大,宁依棠惊得差点弹起:“你流血了!” 卓煜不在意地把宁依棠按住,去吻她的唇。 宁依棠又惊又怕,推着卓煜,“你快点起来,别闹了……” 卓煜是真有点刹不住了,可宁依棠太过不安,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卓煜只好放手,翻身躺在一边。 宁依棠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光溜溜的,赶忙扯过被子,先去摸自己的衣服裤子,半晌才手忙脚乱地穿好。 再去看卓煜,一副欣赏的姿态,悠哉极了。 宁依棠伸出鲜红的手指,气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点小伤。” 卓煜微微错开目光,有点心虚,情丝未退后的嗓音格外撩人。 宁依棠的心不争气地紧了紧,清了一下嗓子说:“我看看。” “别看了,我们继续。”卓煜说着,去拉住宁依棠的小手。 宁依棠反手拍了一下卓煜的手背,瞪他。 卓煜讪讪地摸了一下鼻子,“好吧,那你自己来。” 他摊摊手,一副任由宁依棠为所欲为,都不打算反抗的样子。 宁依棠瞧着他有点气馁,自己都被脱光了,他怎么还穿得好好的? 宁依棠赌气一般挪过去,去扯他的领口。 卓煜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怪享受的样子。 寝衣并不牢固,轻轻一扯,便全然敞开,结实的胸膛,流畅的肌肉线条,实在太有冲击力了。 宁依棠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小脸通红,视线扫到某处小帐篷,慌乱得无处安放。 她似乎真的误会了一些事情。 深吸一口气,宁依棠拼命把眼睛落在那亦是很显眼的白布条上,“你、趴、趴下。” 伤口在背后。 卓煜慵懒地翻了个身,背后白色的寝衣晕染出点点血迹。 宁依棠赶忙拉开卓煜衣服,整个白布条都被血浸染了,大片的鲜红异常刺目。 哪怕没看到,也能想到伤口一定很大。 宁依棠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轻轻上手把布条一圈一圈解开,一条狰狞的刀伤赫然出现,足有三五寸长,斜横在后腰处,皮肉翻开,鲜血不断渗出。 “你……”宁依棠声音颤抖,“怎么伤得这么重?” 卓煜轻轻捏住宁依棠的手,淡淡地说:“外伤而已,不妨事。” 宁依棠不理解,这难道不痛吗?为什么他像个没事人一样? “是京外那次就受伤了是吗?” 宁依棠观察伤口应该有些时日了,只不过没好全,又崩裂了。 卓煜“嗯”了一声。 宁依棠的心便提了起来,“是因为我?” “与你无关。”卓煜冷声,一口否认。 “那你告诉我那次到底发生了什么?”宁依棠担忧之外,眉眼中多了些强势。 她知道自己不该打听卓煜的行踪和任务,可若与自己有关,她没法糊里糊涂,不闻不问。 卓煜微微侧身,瞧见宁依棠满眼担忧,嘴角浅浅勾起一抹弧度,他老实地交代:“太子殿下出行,遇到了落草为寇的一伙逃兵,被俘了。” 太子被俘! 宁依棠有想过是很紧急的事,但没想过是如此严重、动摇国本的大事。 那卓煜,怎么敢中途回京?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这若是被圣上得知…… 宁依棠不敢往后想了。 “害怕了?”卓煜轻轻捏了捏宁依棠的手。 宁依棠感到脊背发冷,老实地点了点头。 卓煜轻轻一笑,安抚她,“除了大理寺卿没人知道我回京的事,他不敢说什么。” 宁依棠心里很不是滋味,之前觉得卓煜和她之间不过权色交易,现在分明是她欠了卓煜许多。 宁依棠有些泪目,把目光落在伤口,声音略微哽住,“那伤口怎么裂开了?” 宁依棠不觉得刚刚的动静会让伤口裂成这样。 卓煜眸色沉沉,看着小姑娘为他难过,心里越发痒得很。 “军营里有人想跟我切磋,过了两招。” 卓煜随意两句回答了宁依棠的问题。 但他没有说是因为他冷落了孝和郡主,皇帝有点不太高兴,所以给军营安插了新人,警告他。 那人是个不安分的,刚上任便气势汹汹向卓煜讨教武艺,卓煜自然不能怂,带伤上阵也把那人打得落花流水。 宁依棠虽不懂朝中纷争,但也不是个傻的,知道卓煜这敷衍的回答背后有更多她不知道的衡量,否则他为何非要接下这切磋?他是都督,若是个人想切磋都接,还不忙死了? 宁依棠懂事地没有追问。 卓煜要是想说,就会向上次介绍刘叔刘婶那样,一五一十把事情前因后果都告诉宁依棠,他简而言之,说明他不想多说。 再问就不礼貌了。 宁依棠敛下眉眼,默默把卓煜的这些付出放在心里。 “我去拿药,重新包扎一下。” 卓煜点头。 第28章 宁依棠心疼卓煜 卓煜是武将,家里备着许多跌打损伤的药,宁依棠之前收拾过,很快就找到了,问了卓煜后,拿了其中一个绿色的敞口瓶子。 她又打了一盆热水,拿了干净的毛巾和白布,坐到床边。 卓煜瞧着宁依棠像个小媳妇似的忙东忙西,心里渐渐平静下来,乖巧地趴着。 宁依棠先用温热的毛巾把血渍擦干净,然后给卓煜敷药。 药是膏状的,宁依棠用指腹轻轻抹在伤口的边缘,浓郁的药味散开。 宁依棠猛然想起,之前怎么从来没在卓煜身上闻到药味? “你之前为什么不抹药?” 宁依棠一边问,一边皱着眉去看卓煜,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 宁依棠便明白了,卓煜是怕被她发现受伤,所以才不用药的。 “你……” 傻不傻嘛! 宁依棠又生气,又心疼。 “嘶~” 宁依棠这一生气,下手便失了分寸,不小心戳到了伤口,卓煜倒吸一口冷气。 “对不起,对不起,我轻点。” 宁依棠忙道歉,全神贯注地为他上药,然后小心地包裹起来,还系了一个蝴蝶结。 忙活完,宁依棠总算舒了口气,却忍不住把目光落在卓煜身上的其他地方。 卓煜身上伤痕特别多,好几处看着都有些年头了。 他才二十岁啊,怎的如此伤痕累累! 以前听人说卓煜十二岁从军,战功赫赫,宁依棠没什么感觉,现在却不一样了,觉得心中十分酸楚。 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呢,却远赴边关,经历血腥的洗礼,这该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换位思考,如果是宁依棠,定然活不下来,就算活下来,也绝没有卓煜现在这般平稳的心境。 卓煜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听起来十分荣耀,可代价呢? 陆风说宁依棠不知道卓煜身处在什么样危险漩涡中,确实,宁依棠不知道,但今天她似乎有点体会了。 不知不觉,宁依棠的手轻轻抚上那些伤痕,眸色里满是心疼。 卓煜咬了咬牙,忍不住出声,“你再撩拨我,我这血算是止不住了。” 宁依棠顿了一下,连忙收回手,给他把衣服穿好。 卓煜享受着宁依棠周到的服侍,看宁依棠的眼色还是那般不正经,仿佛单靠眼神就能吃了宁依棠似的。 宁依棠忍不住凶他:“知道自己这个样子,还不乖一点。” 卓煜贼心不死地拉扯着宁依棠的衣角,逞能道:“只要小娘子想,我什么样子都可以。” 宁依棠气的锤他。 卓煜便低低笑开,他原本也不想浴血奋战,还不是被宁依棠那一声叹息给刺激到了。 宁依棠想起自己之前的误会,臊得慌,一把掀过二人的被子,嗔道:“快睡吧。” 卓煜确实被折腾得有点累了,乖乖躺下来,悄悄拉住宁依棠的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倒是宁依棠,盯着卓煜的侧颜,目光沉沉,很久很久都没有睡着。 * 两副绣帕用不了多长时间,第二日下午,宁依棠便让刘叔把绣好的帕子送去闵娘家里,闵娘又送了新的活计过来。 晚间,卓煜回来,宁依棠便结束了手中的活,迎上去为他宽衣。 “吃饭了吗?”宁依棠问。 卓煜摇了摇头,“没。” 宁依棠柔顺地将外套放在一旁,轻言:“那你先洗漱一下,我给你做碗面。” 卓煜的眼里便盈出了几分笑意,他从小身份尊贵,身边不缺伺候的人,可偏偏宁依棠这般贴心的服侍,让他的心胀得满满的,似乎全是欢喜。 这样的小日子,其实很令人向往。 记得有一次,在边关的时候,卓煜行军驻扎在一所村子旁边,夜晚,他看着那小村子里的灯火,和家户里三四口人忙碌做晚饭的身影,心中升起极大的羡慕,觉得那样的日子真美好。 平平淡淡地过一生,没有刀枪剑影,权利纠纷,未尝不是幸福。 而现在,他竟生出同样的感觉,仿佛他也只是那温馨小家中的一员。 卓煜洗漱出来,宁依棠的面也做好了。 青菜小面配了一颗荷包蛋,让人食欲大增。 卓煜吃了一口,忍不住点头赞叹:“好吃。” 王府也好,朝廷也好,都有最好的大厨,最精湛的厨艺,可卓煜却觉得都比不上这碗小面。 宁依棠被夸,仰着一张羞涩的笑脸,眼睛像小星星一样明亮。 卓煜忍不住去搂宁依棠,宁依棠却顿时冷眼,拍了一下卓煜的手,轻喝道:“你受伤呢,老实点。” 卓煜…… 摸了摸鼻子,卓煜乖乖吃面了。 上床后,宁依棠睡不着,小声问:“你今天都做什么了?” 以前,宁依棠并不感兴趣卓煜每天都在忙什么,现在却莫名好奇起来,很想知道。 卓煜浅浅说:“先去上朝,然后回到禁卫营练兵,处理公务,巡查。” 宁依棠眨巴眨巴眼睛,避开上朝,继续问道:“你都是怎么练兵的?” 卓煜抿唇一笑,刮了一下宁依棠的鼻头,“你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 “睡不着,随便问问嘛。”她娇哼。 卓煜心头微动,耐着性子说起练兵的过程,从跑圈到打拳到练刀到骑马射箭,事无巨细。 宁依棠听着听着,眼皮开始打架,不一会儿沉入梦乡。 卓煜轻轻一笑,这才把宁依棠揽过来抱在怀里,忍不住暗叹:这盖棉被纯聊天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 翌日一早,宁依棠神清气爽地起床,为卓煜换药,替卓煜穿衣,小心地照料着卓煜的伤口。 反观卓煜,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临出门的时候还哀怨地瞅了宁依棠一眼。 中午,闵娘遣了一个住在同一条街上的半大孩子送来两条帕子,说是昨天送去的帕子,那户人家很满意,特地吩咐再绣两条,而且指定让宁依棠来绣。 宁依棠自然高高兴兴地接下了。 日子一下变得充实起来,宁依棠一边照顾卓煜,一边做活,还挺忙。 这日,手里的活都做完了,宁依棠几天没有出门,便打算亲自给闵娘送过去,顺道回家看看。 她先来了闵娘门上,闵娘热情地招呼她坐下。 “你等等,我给你倒茶。” “别了。”宁依棠拉住闵娘,“东西放下就好了,我回去看看。” 第29章 孝和欺压宁依棠 闵娘看都没看绣活,便去里屋拿了银子出来,“呐,你亲自给你爹娘送去,一家人把话说开了,没什么过不去的。” 宁依棠点了点头。 闵娘又道:“这两方绣帕你方便送去庆良街的李府吗?上次李府来人说特别喜欢你的手艺,想见见你。” 宁依棠不想出面,但回东宅的时候确实路过庆良街,她若不去送,闵娘怕是要多跑一趟的。 “行,交给我吧。” 宁依棠便把那两条绣帕继续拿着,她出了闵娘的门,自家院子的门也刚好打开。 “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宁母温柔关切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冯宝仪从门内出来。 冯宝仪看到了宁依棠,面色淡淡地点了点头,通身尊贵,转身而去,连个招呼都没跟宁依棠打。 宁母也察觉到了,伸出头看了一眼,神色闪过一些不自然,扯了扯嘴角说:“棠棠回来了。” 宁依棠点了点头,看着冯宝仪的背影问:“她怎么来了?” 宁母立即解释:“上次她不是没帮上忙吗?所以心里也不好受,特地过来看看你父亲。” 宁依棠浅浅抿唇,她怎么没从冯宝仪身上看出,她有不好受? “快进来吧,别杵在门口。” 宁母催促,打断宁依棠一直盯着冯宝仪的目光,二人进门。 宁父本来在窗边坐着,看到宁依棠,转过了头去。 宁依棠甚至听到了父亲深深的长叹。 父亲似乎并不想看见她。 宁依棠准备进屋的脚便顿住了,她敛下眼神,拿出银子塞进宁母手中,“我就不进去了,这个你拿着。” 宁母神色极淡地收下银子。 这么点能做什么?宝仪刚刚塞给她的是这个的十倍。 要不怎么说,孩子还得是亲生的呢! “我就先走了。” 宁依棠浅浅转身,宁母也没有留。 走到门口,宁依棠又忍不住回身深深地看了一眼宁父,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宁母叹了一声说:“别怪你父亲,他这人好面,邻里邻居总有一些闲言碎语,他听了难受,心情不好。” 宁依棠咽下喉间的不适,匆匆转身上了马车。 车内,宁依棠靠在车厢中,身子微微瘫软,合上眼平息那不断涌上来的难受。 “姑娘,到李府了。” 马车停下来,刘叔说道。 宁依棠深吸一口气,收拾好心情,下了车。 “您等我一会儿,送了绣帕,我们就回去。” 宁依棠轻声,刘叔笑着点头。 宁依棠便带着绣帕,进了李府。 李府下人去通传,不一会儿,来了一个女婢说:“我们小姐正在午睡,还请姑娘在花园小坐,等候片刻。” 宁依棠微微拧眉,并不想等。 “我只是前来送绣帕,你收下即可,并不是非要见你家小姐。” 女婢却道:“姑娘千万要等一等,我家小姐对你的绣艺赞不绝口,一直想要见你,你若是走了,小姐醒来一定会责备我的。” 宁依棠觉得既然想见,叫醒也无妨,为何非要她等? 可宁依棠也明白,她是一个普通人,对方是官家小姐,在对方眼里,她这样的人等一等小姐是应该的。 权势从来都大于正常的人情往来,不是吗? 宁依棠不想因为这样的事争,又或者惹怒了李府的人,只好道:“好吧,那我等一会儿。” 一炷香的时间后,李家小姐李晓终于姗姗而来,一同来的还有一个人——孝和郡主。 宁依棠心里咯噔一下,一个不好的念头滑过,这一炷香的时间不会是在等孝和郡主吧? 孝和郡主的为人宁依棠领教过,心中不安起来。 宁依棠思索之际,李晓和孝和已经走了过来,孝和微仰着下巴,高高在上地俯视宁依棠:“见了本郡主为何不行礼?你难道不认识本郡主吗?” 宁依棠微微福身,行了一个挽手礼,“郡主安好。” 孝和眯了眯眼,跋扈道:“平民见了本郡主,当行跪拜礼!” 宁依棠已经可以确定孝和是为针对她而来的,刚刚这一炷香的时候,根本不是李晓在午睡,而是去通知孝和了。 为什么? 她和孝和无冤无仇。 宁依棠微微一思索便明白过来,马场狩猎那日,孝和分明喜欢卓煜。 看来孝和已经知道自己和卓煜的关系了,或许很多人都知道了。 宁依棠脸色冷了下来,不卑不亢道:“我朝历代君主都以仁爱治天下,早就下令非正式场合,不用行跪拜礼,郡主不知道吗?” 孝和…… 以为是个没见识的土包子,没想到竟敢拿出圣上来反驳她? 孝和更加愤怒了,“还真是伶牙俐齿,你难道就是靠这张嘴,才爬上了煜哥哥的床?” 这是赤裸裸的侮辱! 李晓和她身后的奴婢全都掩面笑了起来,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宁依棠拳头一下子攥紧,可她突然发现她反驳不了这句话,难道她要向她们解释,这是一场交易,我只是为了救父亲吗? 那样也太卑微了,像个可怜虫。 而且,会有人因为她是为了救父才委身别人,而怜悯她吗?不会的,否则父亲也不会看也不想看她一眼。 世人向来只看结果的。 “你哑巴了吗?还是无话可说?像你这样自甘堕落的人,怎么有脸活在这个世上!”孝和毫不留情地奚落。 宁依棠敛下眼神,咽下所有不甘,“李大小姐,我是来送手帕的,你过一眼,如果可以就请结账吧。” 宁依棠掏出手帕,递过去。 李晓轻轻走过来,接了手帕却呈给了孝和,“这手帕是郡主要的,我呀,不过当个中间人罢了。” 孝和轻笑一声,拿过手帕翻看了一下,绣艺精巧,还真是找不出什么错处来。 但…… “李晓,你闻到了吗?这帕子上有股味道。” 李晓闻了闻,挺香的,但郡主定不是想夸奖,她眼珠一转,顺着孝和的话,奇怪地问:“什么味道?” “污秽之味!”孝和冷哼一声,将帕子甩进旁边的池塘,“肮脏之人做出来的手帕,自然全都是污秽的味道!” 为什么堂堂郡主说话可以如此恶毒? 这就是所谓贵女吗? 第30章 宁依棠落水 宁依棠咬着后槽牙,生生咽下胸中怒火,她清楚只要她敢反抗,单一条不分尊卑的罪名,就能让她万劫不复。 “既然郡主看不上我的东西,大可不必找我做,钱我也不要了,告辞!” 宁依棠转身离开。 “站住!”孝和怒喝一声,她处心积虑把宁依棠骗来,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宁依棠瞳孔都缩了起来,“你还想怎样?” 孝和抿着唇,暗道:这贱人真沉得住气,一点把柄不露,倒让她不好下手。 孝和朝李晓使了个眼色,李晓便向她的女婢看了一眼,女婢登时站了出来,眉毛一挑道:“我腰间玉佩没了,这可是小姐特意赏给我的,很贵重。” “哦?可是丢了?”李晓装模作样地搭话。 “怎么可能,这玉佩我视若珍宝,如何能丢?我接待宁依棠之前还看见了呢,不会……”女婢话锋一转,直指宁依棠,“不会是你偷了我的玉佩吧?” 宁依棠…… 拙劣! 孝和拿出郡主的架子来,命令道:“给我搜她!” 好几个奴婢便朝宁依棠涌过来。 “滚!” 宁依棠退后两步,怒目而斥。 “怎么?你心虚了?就是你偷的!”孝和一口咬定,满眼都是快意。 只要在宁依棠身上搜出赃物,她便可以让李晓治宁依棠一个盗窃之名,然后打点一下官府,让官府来人做主,把宁依棠交给李府处置,赶在煜哥哥知道这一切之前,把宁依棠打个半死,再卖给人牙子。 就算煜哥哥后面会生气,这一切也都可以推给李府,与她这个郡主可没有关系! 再说,宁依棠要是被糟蹋了,煜哥哥怎么还会怜惜她,为她出头呢? 孝和郡主如意算盘在心里,打得劈啪作响。 宁依棠心里凉透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孝和和李晓想污蔑她,有的是办法从她身上搜出东西来。 “李晓!” 宁依棠突然出声,直呼李晓大名,目光冷若冰霜,竟让几个奴婢一时怔愣原地。 李晓怒道:“我的名字是你这种人能叫的吗?” 宁依棠忍无可忍,“被人当狗一样驱使,你以为你有多高贵?” 李晓闻言,瞪大了眼睛,“你、你敢骂我是狗?” 说着,李晓竟扬起巴掌,朝宁依棠扑过来。 宁依棠侧身躲过,李晓扑了个空儿,气得眼睛都红了,“还不给我摁住她!” 几个奴婢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把宁依棠压住,宁依棠盯着李晓又扬起的手,眉眼波澜不惊,快语道:“李晓,我今天若是在这儿伤了死了,你有想过李府的下场吗?李府能承受卓煜的怒火吗?” 李晓扬起的巴掌僵在半空,“卓煜的怒火”这五个字一下子震慑了她,别看卓煜丰神俊朗,他的手段那是父亲说起来都十分忌惮的。 宁依棠是卓煜的女人,要是折在李府,卓煜会生气吗? 李晓一下子迷糊了,之前孝和郡主来找她,她只顾巴结郡主,没有想过此事会惹怒卓煜,牵连李府。 “你算什么东西,煜哥哥怎会为你出头?”孝和看出李晓动摇,立即给李晓撑腰宽心。 李晓眼神一凛,“就是,你不过是卓大人闲来无事的玩物罢了,想要卓大人为你出头,真是可笑!” 宁依棠确实不知道卓煜会不会为她对付李府,但她现在只能借卓煜的势力逃脱,否则今天能不能好好活下来都两说。 宁依棠绷着脸,撑住面上的从容不迫。 “那我们就来赌一把,我拿命跟你赌李府存亡。你现在便将我打杀在这里,理由你随便找,无所谓,我们来看看卓煜听闻我的死讯,会怎么做?李府将会面临什么?” “哦,对了,卓煜给我的人就在外面等我,你若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我弄死,不被他知晓,怕是不可能了!” 李晓心口一颤,她怎么可能用李府的存亡赌宁依棠的一条命? 宁依棠死活跟她有什么关系? 可、只要宁依棠在李府出事,那就是跟李府有关系! 李晓一下子明白过来,孝和郡主权利那么大,为什么不自己想办法除掉宁依棠,而要绕这么大一圈子把宁依棠骗来李府处置? 以往孝和郡主根本看不上带她玩,这是借地杀人啊! 李晓的巴掌一下子缩了回去,握着拳搁在胸口,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 这时,看院门的奴才匆匆跑来,伏在李晓耳边说:“跟宁依棠来的人等不住了,嚷嚷着要进来寻人。” 李晓赶忙给她的女婢使了个眼色,女婢立刻心领神会,“哦,我突然想起来,我跟这位姑娘从头到尾都没有接触过,想来她不可能从我身上偷走玉佩,应该、应该是不小心掉在哪里了,我一会儿再去找找。” 这样啊,那你快走吧。” 李晓晦气地撇了宁依棠一眼,一点都不想再看见她。 孝和郡主磨了磨牙,没想到宁依棠三言两语就把李晓唬住了。 围着宁依棠的奴婢中有一个是孝和郡主带来的,她看着其他人都放开了宁依棠,不得不放手,却在下一秒接收到了来自郡主阴狠的目光。 紧接着,一只手在宁依棠腰间猛推了一把。 宁依棠本就站在池塘边,直接一个踉跄踩到池塘边上滑腻的怪石,身体完全失控,两个翻滚跌入池塘。 “姑娘!”刘叔竟闯了进来,正好看到了宁依棠落水一幕,吓得魂都飞了,怒喝道:“你们干什么!” 李晓等人早吓傻了。 孝和郡主则悄悄躲在了她的奴婢身后,她对刘叔没什么印象,不确定是卓煜的什么人,所以下意识地躲了起来,不敢再出手。 池塘水不深,宁依棠也会游泳,在刘叔的帮助下,很快上了岸。 “姑娘,发生了什么?”刘叔紧张地问。 宁依棠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我没事,我们走!” 宁依棠不想把事情闹大,她的身份也不能让她把事情闹大,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无人敢再拦,宁依棠离开李府。 孝和不满地看着宁依棠安然离开,瞪了李晓一眼:“怂货!” 第31章 宁依棠做噩梦 李晓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忍不住还嘴,“郡主要是厉害,就随便找个暗巷把那宁依棠打杀了,何故借我的地方行事!您这大佛,我李晓攀不上,还是请走吧。” 孝和咬着牙,甩了甩袖子离开,但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阴沉着眸子警告道:“我今天可没来过李府,你嘴巴给我守牢一点。” 李晓气得直跺脚,这不是摆明了让她背锅吗? 宁依棠回到东宅,刘婶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刘叔一脸严肃,让刘婶赶紧去烧热水,给宁依棠泡个热水澡,免得着了风寒。 刘婶便匆匆去了。 宁依棠湿漉漉地坐在房内,身上全是池塘里污糟的味道和水草,泪模糊了双眼。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管她怎么努力,生活还是变得越来越糟。 无力,深深地涌上心头,她感到有无形的牢笼禁锢着她,任她怎么挣扎,都无法冲破。 “姑娘,水好了。”刘婶小声地唤。 宁依棠失魂落魄地走进浴室,脱了所有衣服,沉入温水中。 父亲的冷漠,孝和以及李晓的肆无忌惮,说到底都是因为,她是一个没有明媒正娶,便住进别人私宅的堕落之人! 闵娘的话竟然又冒了出来:以你的聪慧,你就不想再往上争一争? 争? 她能争一个光明正大的位置吗? 良久良久,水都凉透了,宁依棠起身,穿戴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擦拭头发。 门外,刘叔刘婶不放心地守候着,还是刘婶忍不住敲了敲门,“宁姑娘,你还好吗?” 宁依棠打开门,浅浅点头,“我没事,不用担心。” 刘叔不放心道:“究竟发什么了什么?怎么会落水?” 涉及卓煜,涉及郡主,宁依棠不想让刘叔他们知道太多,知道了也无用,便道:“没什么,不小心的。” 宁依棠这么说,刘叔便知道不该多问了,让宁依棠好好休息,他们去备饭。 晚饭,宁依棠只吃了几口,便实在咽不下,搁了碗筷,早早上床休息了。 卓煜半夜才回来,本来这么晚他可以直接宿在营里,不用回来,但不回来看一眼,总觉得少点什么,不知不觉就出了营,朝东宅来了。 看着自己这副牵肠挂肚的样子,卓煜都不禁有点好笑。 进了屋,卓煜径直来到床边,想着先瞧一眼再去洗漱,却发现宁依棠整个人在发抖,眉心紧紧皱着,一头的冷汗。 “棠棠、棠棠……” 卓煜赶忙握住宁依棠的手,唤她。 宁依棠猛地睁开眼,身子从床上弹坐起来,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 “怎么了?做噩梦了?”卓煜替她擦拭额头的汗,柔声问。 宁依棠呆呆地看着卓煜,看着他担忧的目光,心绪逐渐平稳,轻轻点了点头。 是的,做噩梦了,很可怕的噩梦。 梦里,好多人辱骂她,踢打她,说她不知廉耻。 她不知道怎么了,只能抱头躲避,突然,一个人走出来,自称卓煜的妻,要打死她,而她不敢反抗…… 卓煜把宁依棠抱在怀里,轻声哄着:“是小孩子吗?这么大人了还会被一个噩梦吓成这样。” 宁依棠一言不发,深深汲取着卓煜身上的味道。 卓煜对她真的很好,是有喜欢她的吧?她是不是可以贪心一点,去争一争!不为别的,只为能站在人前时,理直气壮;只能受了欺负,也不怕把事情闹大;只为父母不因为自己而受人奚落! 卓越尚未婚配,牵扯少许多,现在争或许还有一点机会。 “好了,安心睡,我陪着你。” 卓煜把宁依棠放下来,给她盖好被子。 宁依棠牵着卓煜的手指不放,卓煜宠溺地摇了摇头,“我不走,放心吧。” 宁依棠合上眼,却再难入眠。 早晨,卓煜出门时,刘叔刚刚起来,他想了想昨天的事还是不放心,追上卓煜,说:“将军,有点事我想跟您说一声。” “什么事?你说。” “昨天,宁姑娘去李府送她绣好的手帕,我在外头等,等了许久都不见她出来,我不放心便闯了进去,不料刚好看到宁姑娘落进了池塘里。宁姑娘说是不小心的,可她素来稳重,怎会不小心落进池塘呢?我总觉得不对劲。”刘叔把昨天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卓煜多敏感啊,一下子就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加之宁依棠昨晚那副神魂不守的样子,他心中已经了然。 李府没有那个胆子针对他的人,怕是背后还有其他人。 卓煜脸色冷了许多,嘱咐刘叔照顾好宁依棠,匆匆离开。 宁依棠睡到日上三竿,才没精打采地起床,吃了点东西,就窝在房里做衣服。 她已经决定,日后没事就不出门了,免得总要遇见那些魑魅魍魉。 中午,卓煜匆匆回来吃饭,宁依棠便道:“我去帮刘姨,给你添个菜。” 卓煜爱吃宁依棠做的饭,所以每次他回来吃饭,宁依棠都会亲自去厨房,多做两个菜。 卓煜拉住她的手,“不用了,让刘婶去做,你陪我。” 宁依棠也不争,乖巧地坐下来陪他,只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卓煜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宁依棠哭诉昨天发生的事,便知道宁依棠是想把这委屈咽下,不打算说了。 她呀,懂事得让人心疼。 卓煜便拉起宁依棠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轻轻揉捏,然后说道:“你懂音律吗?” 宁依棠不知卓煜为何有此一问,想了想说:“勉强懂一点吧。” 宁家小门小户,比较务实,宁父宁母在艺曲方面不曾培养过宁依棠,还是宁依棠自己在书中所学,吹过比较简易的竖笛,拿不出手的。 卓煜轻轻一笑,“改日让人把我的琴送过来,有空的时候,我教你。” 宁依棠眸光闪了闪,透出几分兴趣,“好啊。” 卓煜又看了看铺在一旁还未完成的衣服,说道:“绣衣伤眼伤手,少做一点。” 宁依棠知道卓煜瞧不上她靠这个挣钱,但卓煜没有不让她做,而是少做一点,她很欣慰,也明白卓煜拿琴过来是想让她有点事做,生活不至于太枯燥。 第32章 卓煜替宁依棠出头 这样体贴的心思,宁依棠怎会不感动。 昨晚那虚无缥缈的心思不知不觉又冒出来,仿佛悄悄地在心里扎了根。 卓煜,如果我争,你会怎样? 宁依棠心里默默地问,但没有敢表露出来,她不是傻子,不会莽撞地把问题丢出来,让卓煜选择。 那样势必败得一塌糊涂。 饭菜上来了,卓煜用过饭后,匆匆离开。 宁依棠摆弄了一会儿花草,洗了两件衣物,自己做了晚饭,一天也就过去了。 第二日,宁依棠正在院中修剪花枝,突然有人敲门。 “哒哒哒,哒哒哒。” 敲得很急。 刘叔去开门。 门外正是李晓,她眼尖地瞧见了坐在院中的宁依棠,不管不顾地冲进来,焦急地哀求道:“宁姑娘,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父亲吧。” 宁依棠…… “这是何意?” 李晓哭了起来,一副后悔不已的样子,“我真的知道错了,而且昨天推你下水的人是郡主带来的人,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求求你了。” 宁依棠听得一头雾水,再三询问下,才知道是李晓父亲收受礼金,安排下属官职的事情被人爆了出来,革职查办了。 宁依棠昨天拿卓煜的权势震慑过李晓,所以李晓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宁依棠跟卓煜打了小报告,卓煜才这般对付李府。 但是,宁依棠什么都没说啊,还真是巧了。 “宁姑娘,求你了,你跟卓大人说一说,让他……” “李大小姐!”宁依棠打断李晓的话,厉色道:“你父亲的事是卓大人提出来的吗?” 李晓摇了摇头,“不是。” “那你想让我求什么?你可别贪赃的事没洗清,再多沾上一桩污蔑官名的罪名。”宁依棠不觉得这是卓煜所为,更不能任由李晓把这徇私的罪名按在卓煜头上。 李晓一时有口难言,她刚招惹了宁依棠,李府就落难了,摆明是卓煜为宁依棠出头,还用说嘛! 可宁依棠这么一说,李晓还真不敢乱说话了,一时急得满头汗。 突然,李晓“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紧接着朝宁依棠磕了个头,“宁姑娘,求你了,救救我父亲吧。” 宁依棠吓得站起来,躲开了些。 看着李晓这个样子,宁依棠突然想到了自己,她不也是为了救父,才沦落到这个样子。 轻叹一声,宁依棠话软了些,“李大小姐,我并没有跟卓大人说过落水一事,你求我没有用的,若你父亲所犯罪责属实,你应该想一想怎么弥补,怎么减轻罪责会更好一些。” 李晓往前爬了几步,拽住宁依棠的裙子,悲泣道:“卓大人若是不放话,我做什么都是无用的。” 宁依棠拧着眉,不明白李晓怎么非要把这事赖在卓煜头上。 突然,宁依棠瞥见了刘叔,他握着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宁依棠心口一滞,不会…… 刘叔和宁依棠对视一眼,眼神里带着惭愧和一点不安。 宁依棠恍然,真的是卓煜! 看着李晓痛哭流涕,宁依棠一时也有点不知所措。 “呵呵呵……” 突然,笑声从门外传进来,小齐子领着几个侍卫,抬着一个巨大的红木盒子走进来。 “小心点,贵重着呢,千万别磕坏了。” 小齐子一边提醒着,一边让人把红木盒子放进屋里,又来到宁依棠笑着说:“都督特意让小的从王府搬来这把琴,姑娘可别小看了它,此琴出自琴圣明殷之手,乃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瑰宝。” 小齐子笑呵呵地介绍,仿佛没有看到扑在宁依棠脚下的李晓。 宁依棠也确实惊着了,这等宝贝,让她如何用得起? “齐公公,放好了。”侍卫出来回禀。 小齐子点点头,“那就好,下去吧,哦,对了,把这种不长眼的家伙一并拖出去。” 小齐子说的是李晓。 “是。” 侍卫听令,当即上前,一把捏住李晓的手,让她吃痛松开宁依棠的裙子,然后把她拖走。 李晓慌了,冲小齐子大喊:“齐公公,不是我干的,是孝和郡主,都是孝和郡主让我做的。” 小齐子眸子染上阴鸷,冷哼一声,“什么杂碎东西,胆敢攀咬郡主,是不想活了吗?” 李晓瞪大了眼睛,这才明白小齐子什么都知道,不,是卓煜什么都知道,只不过卓煜不会轻易对付郡主,而李府无疑成为了承受卓煜怒火的炮灰。 李晓因为谄媚郡主,对付宁依棠,把整个李府陪了进去! 李晓很快被拖走,小齐子又露出笑脸,对刘叔客气地说:“刘叔,以后别什么人都放进来,平白惊扰了姑娘。” 刘叔赶忙称是。 小齐子又跟宁依棠说:“姑娘别因为这种人坏了心情,小齐子就先退了。” 宁依棠看着小齐子,后背有些发冷。 小齐子年纪小,总是笑呵呵,对宁依棠更是恭敬有礼,宁依棠也十分喜欢他,却不曾想他竟有这样不为人知的狠辣样子。 “嗯。” 宁依棠点头,也只敢点头。 送走小齐子,刘叔关了院门,心惊胆战地走回来,一脸歉意:“宁姑娘,我是不是多嘴了?” 宁依棠忙摇了摇头,轻声安抚,“别放在心上,李府既然贪赃枉法,那便是罪有应得,谁也救不了他们。” 刘叔舒了口气,宁姑娘没怪他就好,他看得出宁姑娘是个善心的,没想把事情闹大。 刘叔下去后,宁依棠回到房间,心情也不平静,她万万没想到卓煜真的替她出头了! 宁依棠倒也没有刘叔想的那么好心,对李府并没有太多同情心,她之所以没跟卓煜说这事,是因为她根本不确定卓煜会不会因为她落水这点小事,就去对付李府甚至郡主。 现在看来,她在卓煜心里的位置,似乎比她想象得更重一些。 宁依棠来到小齐子送来的琴旁,琴左侧刻有明殷二字,右侧刻有雪上二字。 宁依棠曾有所耳闻,雪上乃是琴中极品,传世之物。 她伸手轻轻拨弄,琴音清纯悦耳,洗涤心灵。 宁依棠清晰地听到她的心在胸腔里一下又一下有力地撞击着,然后越来越快,逐渐不受控制。 第33章 不希望卓煜成为陆风那样的人 宁依棠不是没有爱过人,可心却从来没有这样剧烈地跳动过。 曾几何时,她以为爱一个人是欣赏他,照顾他,为他心甘情愿地付出,却从不知道被偏爱,是如此令人心动、着迷,哪怕惊涛骇浪扑过来,也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 卓煜晚上回来时,便看到宁依棠坐在雪上前,细细端详,一副想弹,又不敢伸手的模样,着实好笑。 “喜欢吗?” 他倚在门边,抱着胳膊,含笑出声。 宁依棠闻声瞧他,眼睛亮晶晶的,重重点头,“喜欢。” “那弹一曲我听听。” 宁依棠嘟了嘟嘴,“我哪会啊,不敢随便弹,平白糟蹋了这琴。” 卓煜便大步走过来,坐在旁边,大气道:“既然送你,便随你糟蹋。” 宁依棠抿了抿唇,嘟囔一声,“明殷大师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哈哈哈!”卓煜被逗笑,“那我教你。” 宁依棠眉尾轻挑,要求道:“你弹一首给我听,好不好?” 卓煜抱着胳膊矜持了一下,随后低眉顺眼地凑到宁依棠耳边,暧昧地吐气,“小依棠有命,不敢不从。” 他又叫她小依棠。 每每这个时候,宁依棠都觉得心里怪怪的,有种很奇怪的情愫蔓延开来。 宁依棠耳朵有点发烫,躲开他,坐到远处,摆好欣赏的姿态。 卓煜认真起来,坐正,深深吸气轻轻吐气,双手置于琴上,拨弄开来。 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弹了一首柔情似水的曲子,曲调婉转悠扬,缠绵悱恻,带着缕缕情丝,深入人心。 他今天应该不是从宫中过来的,穿着一身湛蓝清雅的常服,通身矜贵,不染尘埃,那眉目舒展,眼神柔和,含着爱意,似梦中情郎。 宁依棠一时看得呆了。 一曲毕,宁依棠满眼惊叹,赶紧鼓掌,“弹得真好!” 随即宁依棠失落玩笑道:“恕我才疏学浅,只有一句真好能表达心中所感了。” 对比之下,宁依棠才知道自己在音律方面有多差,她只觉得好听,却根本理解不了其中深意,甚至不知道此曲是什么名字。 卓煜失笑摇头,“过来。” 宁依棠乖乖坐他旁边。 卓煜便道:“由衷的赞美可比什么花言巧语的吹捧强多了,我来教你,日后可要弹给我听。” 宁依棠一脸认真地点头,她肯定能学会,可不能辜负了这好琴。 卓煜便开始为宁依棠讲解,从琴开始讲,然后到音律,然后到曲子。 宁依棠有些痴迷地瞧着卓煜滔滔不绝,他怎么会懂这么多?他不是去了战场六年吗?什么时候学的? 最后,卓煜带着宁依棠上手。 宁依棠记性很好,卓煜说的她都能记住,加之本就有一点底子,上手出奇得快。 卓煜赞不绝口,宁依棠被夸得心花怒放。 夜深了,宁依棠弹得不算好听,不敢继续扰民,二人便相携去洗漱。 宁依棠替卓煜换药,伤口好很多了,不再似之前那般狰狞和血红。 她满意地点头,“好得挺快。” 卓煜听了反手抱住宁依棠,怨气十足地说:“再不好,我可真就忍不住了。” 宁依棠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争气地红了脸,推了推他,“别闹了,还很脆弱,会裂开。” 卓煜真想吻上去堵住那不会说话的小嘴,但想了想,他最近心头火旺,不一定忍得住,于是硬生生撒开手,背过身去,眼不见心静。 卓煜先上床,宁依棠完事后,脱了鞋子爬上床,拽了拽被他全部霸占的被子。 卓煜没有分给她被子的意思,而是掀起一角,用眼神示意,让宁依棠躺进他怀里来。 宁依棠给了他一个白眼,但还是柔顺地躺了下去。 卓煜满意地搂了搂怀里的小人,手指一弹便熄了烛光。 黑暗中,宁依棠有点睡不着,轻轻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 “怎么了?”卓煜忍不住出声。 宁依棠心中终归惦记着白天发生的事,浅浅出声:“李府的事,是你安排的?” 卓煜“嗯”了一声。 宁依棠看不清他的神色,也听不出他话里的喜怒,只好吐出心中所想,“你都没有听我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处置李府?” “那你现在讲,我听听。”卓煜侧身,于黑暗中盯着宁依棠。 宁依棠眨巴眨巴眼,要是真说起来,势必要牵扯到孝和郡主,可今天小齐子明显是维护孝和郡主的。 小齐子认卓煜为主,几乎唯卓煜马首是瞻,小齐子的态度不就是卓煜的态度吗? 宁依棠也不喜欢背后说人是非,更何况是她惹不起的权贵。 “算了,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不说了。” 卓煜轻笑一声,“怎么?难不成想为李府说情?” 宁依棠斟酌了一下,声音虽轻但很慎重,“你为我这样做,我很开心,但我希望李府有罪,是因为自身,而不是因为你或者因为我。” 宁依棠之所以忧心,是害怕卓煜会成为陆风那样的人,以权压人,用着本不严重的罪名,生生把人拖死。 宁依棠遭受过这样的欺压,实在不愿意看到同样的事情发生。 她当初有多痛恨陆风,现在就有多害怕卓煜也是如此。 卓煜微微垂眸,宁依棠还是心善,她根本不了解这弱肉强食的世界该如何生存。 可是,该死的,他就是喜欢她这副自身难保还怜悯众生的样子,跟他们这些动辄取人性命的冷血动物不一样。 卓煜轻轻吻在宁依棠额头,轻言:“我不插手就是了。” 区区李府存亡他本不在意,不过是为了震慑孝和郡主那不干净的心思罢了。 家里小可爱心软,那便放他们一条狗命! 宁依棠闻言彻底放下心来,她轻轻伸手搂住卓煜的腰,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刘婶出门买菜,宁依棠想了想,跟着出去,打算多买点肉食,给卓煜好好补补。 刘叔刘婶是粗人,其实不懂得伺候人,最近卓煜频频回来,宁依棠看得出他们压力挺大。 卓煜倒是从来不指望刘婶刘叔伺候,很多事都是亲力亲为,但他有伤在身,宁依棠不能不操心。 宁依棠花了心思,和刘婶喜气洋洋地满载而归,刚走到东宅门口,突然一个妇人从巷子里窜出来,抡起胳膊便朝宁依棠扇过来。 第34章 陆风母亲打上门 宁依棠抬起胳膊抵挡,手中食物洒落一地。 “贱妇!” “不要脸的东西!” 对方来势汹汹,一下不得手,拽着宁依棠继续骂,继续打。 刘婶吓了一跳,很快撂下手中的东西,去帮宁依棠。 宁依棠和刘婶毕竟两个人,很快反制,宁依棠一把将来人甩到墙上,怒目而视:“你干什么!堂堂大理寺少卿之母,像个市井泼妇一般,当真一点脸面都不要了吗?” 来人正是陆风的母亲。 陆母被宁依棠一顿训,气得跳脚,“你个不要脸的东西,缠着我儿不放,我儿不要你,你便找你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殴打他,是谁不要脸?你个贱货!” 陆母还要扑上来打宁依棠。 宁依棠眉心狠狠皱起,简直可笑至极,“我缠着陆风?谁告诉你的?陆风吗?” “怎么?你敢做不敢承认?你将陆风打得满脸是伤,几天不敢出门,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蛇蝎心肠的女人!”陆母眸子泛着恶毒的光,若是她手中有权,此刻定恨不得将宁依棠生吞活剥。 宁依棠看着她曾经敬爱有加的伯母,心里凉透了。 “我没有殴打过陆风,也没有缠着陆风,我只希望他能离我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请你把事情搞清楚了!” 陆母怔愣着,宁依棠凉薄的眼神仿佛真的完全不在意陆风了。 怎么可能,宁依棠对陆风的感情她是全然看在眼里的。 虽然陆风没有跟她说实情,但她猜也知道定是宁依棠苦苦纠缠! 宁依棠懒得多言,对刘婶说:“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回去。” 陆母猛地上前抓住宁依棠,“不,你不能走,陆风因为你在大理寺被上司冷落,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宁依棠简直莫名其妙,她哪来的能力左右大理寺的……大理寺卿? 眸色微闪,宁依棠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卓煜找了大理寺卿,大理寺卿正是陆风的顶头上司。 宁依棠突然轻笑一声,甩开陆母,微仰着下巴,道:“陆风徇私枉法,公报私仇,对付宁家,你不知道吧?他一定不敢给你说,他为了纠缠我,都做过什么下作事,他现在被冷落,那都是他滥用私权的后果,他活该!” 陆母踉跄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宁依棠,“你不是爱他吗?你怎么能这么狠毒地对他?这才几日你就变心了?” 陆母瞧了一眼东宅,这宅子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不难想象主人是非富即贵之人。 所以,宁依棠找到了比陆风更好的? 宁依棠轻嗤一声,满眼的不屑。 “棠棠。” 一声深情的呼唤。 宁依棠脊背一僵,她现在听到这个声音,都泛恶心。 陆风三两步跑过来,略带责备地看了陆母一眼,“棠棠,我母亲也是太为我着想,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别怪她。” 宁依棠瞧着陆风,嘴角眼角还残留着红痕,一看就是被打的。 “真是卓煜打的?” 陆风抿着唇,默认了。 陆母听到卓煜的名字,眼睛蓦地瞪老大,打陆风的是卓煜?那个大名鼎鼎的卓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卓煜? 所以,宁依棠新傍的大人物是卓煜! “棠棠,你可知你跟卓煜的事在朝堂引起多大的风波?”陆风满眼担忧地看着宁依棠。 宁依棠眉心一紧,不解道:“我跟他的事,能跟朝堂有什么牵扯?” 陆风苦笑一声,“棠棠,你就是太傻了,卓煜身份特殊,跟皇权牵扯过深,皇上命他跟皇后母族高家女儿联姻,可他不仅多番推辞婚事,现在还跟你不清不楚,其心可异,朝中怎会不起波澜?” 宁依棠听得一愣一愣,心也跟着揪到嗓子眼。 朝中风云诡谲,宁依棠一个深居家宅,无朋无友的女子哪里能懂,可陆风所说实在令人心惊,宁依棠惶恐。 她浅浅提了口气,不愿在陆风面前显得害怕,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我和卓煜如何,就不劳你操心了,你还是管好自己的母亲,若是她再来我这儿胡闹,休怪我翻脸无情。” 看着宁依棠一副无所谓的神色,陆风急了,一把拽住宁依棠的手腕,“棠棠,你别……” “啪!” “啊!” 突然,一颗小石子横飞而来,击中陆风的手腕,陆风痛呼一声,放开了宁依棠。 宁依棠回身,便看到卓煜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眼神却泛着冷,一边信步走来,一边散漫地开口,“我家这门口许久不曾这样热闹了。” 陆风捂着自己的手,眼里闪过一瞬的忌惮。 陆母更是心疼儿子,可卓煜什么样的权势她还是知道的,半点脾气也不敢有。 然,陆母隐晦地瞧了宁依棠一眼,突然谄媚地说道:“棠棠,你别这样绝情,毕竟你跟陆风……” 说着,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忌惮地扫了卓煜一眼,闭嘴了。 话说一半,还真是让人想入非非。 如果卓煜不了解内情,定要误会了。 可卓煜居然摆出一副果然上钩的样子,阴着眸子问,“棠棠跟陆风怎么了?难道是在一起过?” 陆母眼里浮出笑意,这卓煜也不聪明啊,她不过三言两语就让他产生了疑窦。 男人最在意女人的清白了,她倒要看看宁依棠还怎么勾搭卓煜替她出风头? 陆母正暗自得意之际,却突然听到卓煜话锋一转,“这事,五公主知道吗?” 陆母脸色大变,这可不能让五公主知道! 陆风心烦意乱地往后扯了扯自己的母亲,走上前道:“没有的事,我跟棠棠,不,我跟宁姑娘没有任何关系!” “走!” 陆风拉着自己的母亲,一刻不敢多待地走了。 出了巷子,陆风的眸子才阴沉下来,泛着不甘心的光芒。 棠棠,我倒要看看,你跟着卓煜会落到何种下场! 宁依棠深深舒了口气,肩膀微微垮下来,还得是卓煜,三言两语就把对方吓得屁滚尿流,而她不管撂下多狠的话,都能引来更恶毒的反击。 “还不进去!” 卓煜冷冷地开口。 宁依棠吓一哆嗦,赶忙收拾起地上的食材,进了门。 卓煜径直去了书房,背影夹杂着寒意。 他生气了? 也是,每次提到陆风卓煜都不开心,别说这次闹到了家门口。 第35章 宁依棠向卓煜吐露真心 宁依棠看着手里的食材,转身进了厨房。 半个时辰后,饭好了,宁依棠敲了敲卓煜的门,里面不出声。 宁依棠试探着说:“饭好了。” “不饿。” 卓煜含着火气的声音传出来。 宁依棠嘟着嘴巴,颇委屈。 “我能进来吗?” 卓煜又不说话。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卓煜还是不说话。 宁依棠鼓起勇气推开门,卓煜坐在案几边,什么也没做,就坐着,像座黑面煞神。 宁依棠有点怵,磨磨蹭蹭挪过去,坐他旁边,扯了扯他的袖子,“我亲手做的,吃点吧。” 卓煜扯走他的袖子,背过身,心里火气竟烧得更旺了。 宁依棠对他有体贴,多柔顺,他便能想到这一切她都对陆风做过! 看看陆风那副柔情似水,难舍难分的样子,指不定怎么惦记着他的女人呢! 他要不直接把陆风杀了算了! 卓煜眼底暗暗涌动着杀意。 宁依棠有点气馁,她压根摸不透卓煜生气的点,更加无从劝慰。 沉默了半晌,宁依棠突然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打的陆风?” 卓煜扭过头,目光如剑,咬牙道:“怎么?心疼了?” 宁依棠有些无语。 “没有,我就是好奇嘛,我也挺想打他的,奈何实力不允许。”宁依棠举了举她软绵绵的小拳头。 卓煜嘴角抽了抽,心中火气莫名散了些。 “上巳节那日。” 宁依棠回想了一下,便懂了。 一定是小齐子把陆风堵她的事告诉了卓煜,卓煜才会去教训陆风。 真是幼稚! 可是心里怎么感到有点甜呢? 宁依棠瞧着卓煜铁青的脸,大胆地勾住卓煜的手指,轻声说:“我以为我会恨陆风,恨他毁了我的人生,恨他一辈子。然而,我突然发现我刚刚见到陆风的时候,竟心如止水,半点波澜都没有。” 宁依棠自己都觉得诧异,“做饭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这是为什么?我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放下仇恨?” 宁依棠缓缓吐露内心所感,卓煜追问:“所以,你想明白了吗?” 宁依棠眉眼弯弯,“想明白了,因为我现在过得也不错,所以不在意他曾经对我的伤害了。” 宁依棠把卓煜的手完全握在自己手心,一脸认真:“卓煜,我真的很感谢你尊重我,也爱护我,你对我所做的一切,让我觉得我值得好好地活下去,所以我不想缅怀过去了。” 这本是一场交易,所有人都认为宁依棠会成为卓煜的一个玩物,玩腻了随手一扔便罢。 可宁依棠能感觉到卓煜对她的喜欢和珍视,这就足够了。 不管以后是分是合,宁依棠都会好好珍藏如今这段时光。 卓煜盯着眼前这个傻姑娘,喟叹一声,将她轻轻搂进怀里。 她这么傻,有些事真不敢让她知道。 卓煜情绪转好,宁依棠也放下心,不过,她抬起头,忧心地问:“陆风说因为你和我的事,在朝堂掀起一些风波,是真的吗?” 卓煜又冷下脸,“他说什么你都信!” 宁依棠嘟了嘟嘴,“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卓煜轻哼一声。 宁依棠抬着头,看到卓煜眸子一片暗沉,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波涛。 卓煜低头轻轻吻了吻宁依棠的眉尾,小声说:“你只管乖乖的,在家等我就好。” 宁依棠敛下眼神,其实她不想。 但是,卓煜的事她确实管不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和相处模式全是卓煜在掌握,哪怕分与合也全看卓煜的意思,宁依棠哪有选择的余地。 她确实没有必要操太多不该操的心。 宁依棠抬起头,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那去吃饭?我做了红烧肉,清蒸鱼,还有丸子……” 卓煜捏住她数菜的手指,宠溺道:“走。” 午饭后,卓煜便又走了,他真的很忙。 宁依棠坐在房间里练琴,只是琴音扭曲,怎么都弹不好,她的脑子里全是“联姻”“朝廷纷争”等字眼。 卓煜越是不跟宁依棠说,宁依棠越是容易胡思乱想。 虽然宁依棠不问朝政,但毕竟人在京城,多少知道些朝堂格局。 当今陛下子嗣众多,单皇子就有十六位,虽说多子多福,但历来皇权斗争,都要掀起腥风血雨,更何况当朝权利割裂,局势极为复杂。 好在皇后高氏所出即为嫡长子,也就是当今太子。 皇帝让卓煜同皇后母族高氏联姻,明摆着是要保太子上帝位,震慑所有皇子的不轨之心。 那么这桩婚事不就板上钉钉了? 而孝和郡主正是高氏嫡女,联姻最佳人选,怪不得她会那么嚣张地来处置宁依棠! 可陆风也说了,卓煜多番推辞婚事…… 想到这些,宁依棠的心更乱了。 卓煜越是什么也不跟宁依棠说,宁依棠越是胡思乱想! 接下来的日子,宁依棠连大门都不曾出过。 流年不利,每次出门都会有是非寻上来,似乎她只有躲在这所宅子里才是安全的。 卓煜倒是回来得很勤快,宁依棠闲来无事,变着花样地给他做饭。 卓煜的伤也在宁依棠的悉心照料下,快速愈合。 这日午后,宁依棠正在专心致志地绣衣服上的金丝暗纹,卓煜回来了,比往常早许多。 “这衣服都绣多久了?还没绣完!” 哪个不长眼的,敢使唤他的女人这么细心地给做衣服! 卓煜不满地将那衣服一把推开,自己挤到宁依棠身前。 宁依棠无奈地摇了摇头,把针线放远一些,仰头问他:“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卓煜牵起宁依棠的手,轻轻揉捏,眸色低垂着,浮着浅浅的暗色,小声道:“想你。” 宁依棠无语,明明今天早上才送他出门。 可是,胸腔里的这颗心脏,还是不争气地跳得欢快起来。 “饿了吗?有甜点,我去给你拿,再泡壶茶。” 卓煜摇了摇头,把宁依棠拽起来,抱在怀里,伏在宁依棠耳边轻言:“晚上,我带你出去吃。” 卓煜声音压得很低,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干什么坏事,而不是吃饭。 宁依棠心乱如麻,近日卓煜看她的眼神总是如狼似虎的,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宁依棠明白卓煜的意思,他不想再等了。 宁依棠也早就做好准备了,可不知怎地,时间拖得越久,她越害怕。 第36章 孝和郡主来抢人 “那我去换身衣服。”宁依棠从卓煜怀里挣脱出来。 卓煜就喜欢瞧她这害羞的小模样,拉扯着她的手,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还说:“我陪着你换。” 宁依棠后背窜起一片小疙瘩,连忙甩开卓煜的手。 “不要!我自己换!” 话落,落荒而逃。 卓煜闲适地坐下来,不紧不慢,嘴角含笑,一副今天势在必得的样子。 宁依棠磨磨蹭蹭地净面换衣,略施粉黛,重新出来的时候,换了个人似的。 往常,她是极清丽的样子,柔柔的,淡淡的。 而此时,多了几分艳丽,仿佛转瞬从清冷月光换到了灼灼骄阳,美得眩目,令人移不开眼。 宁依棠提起薄如蝉翼的上好锦纱,显摆似的转了一圈,笑问:“好看吗?” 卓煜走过来,手指抚摸着她的脸颊,毫不吝啬地夸奖,“简直比花儿还娇。” 宁依棠高兴,轻轻勾了勾卓煜的手指,“那我们走。” 卓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哪里是勾住了他的手指,分明是勾住了他的心。 二人相携出门,上了马车。 天气暖和,街上人很多,格外热闹。 宁依棠有些日子没出门了,颇有兴趣地将帘子拉开一条缝,感受这种市井中的烟火之气。 以前,宁依棠也是这市井中的一员,可现在却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人潮拥挤,马车便走得慢,晃晃悠悠许久才来到吃饭的地点。 这地儿宁依棠很熟,是荣华阁。 荣华阁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前楼用来招待宾客,喝酒用餐,后院则是权贵们的名利场,可以说是什么把戏都有。 宁依棠其实是不喜欢这个地方的,尤其害怕陪着卓煜去应付那些官宦子弟的风月酒场。 所以进楼时,宁依棠脸色白了几分。 但是,卓煜并没有带宁依棠去后院,而是上了二楼,来到包厢。 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宁依棠这才松了口气,看来只是单纯地吃饭。 小二进来点餐,“大人,今天想吃点什么?” “你家大厨拿手的都上。”卓煜豪气极了。 宁依棠赶忙拦住,“别呀,吃不了多少,都浪费了。” 卓煜无奈地瞧了宁依棠一眼,“行,那你点。” 说着,凑到宁依棠耳边小声补了一句,“反正钱都在你那。” 宁依棠满脸尴尬,抬眼去瞧小二,小二扭着头,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的表情。 宁依棠实在臊得慌,伸手掐了掐卓煜腰间的肉,虽然没掐住什么,但把他推远了些。 宁依棠这才点了菜,她几乎出于本能的,点了卓煜喜欢吃的菜,还嘱咐了小二,“汤要偏甜口,菜微辣即可。” 这都是卓煜的喜好,他喜甜喜辣,但是饮食不规律,胃很不好,口味不宜太重。 宁依棠为了让他吃得舒心,又不那么伤身,做饭时也会放点辣椒提提味,但实际宁依棠自己是完全不吃辣的。 卓煜目光闪了闪,没说什么。 小二下去后,宁依棠起身欣赏包厢的布置,不愧是京城第一酒楼,处处透着精致和奢华,连墙上的字画都是名家笔墨。 更加奇妙的是,靠走廊一侧的窗纸是微微透明的,能隐约看到外面的景象,但是外面完全看不透里面。 楼下大堂琴音袅袅,一位琴师正在弹奏乐曲,配合着美人的轻柔曼舞,真是赏心悦目。 “喜欢吗?” 宁依棠欣赏歌舞,卓煜欣赏着她。 宁依棠性子内敛,遇到喜欢的事物,也不会太夸张,你若是熟悉她,会发现她这个时候眼睛格外的亮。 宁依棠回过头,露齿一笑,“喜欢。” 这些都是宁依棠不曾见过的,不曾感受过的,很新奇。 “那我们以后常来。”卓煜轻言。 宁依棠笑意更深,想想前十八年,宁依棠在外头吃饭的情况,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她很早就帮衬母亲做饭了,母亲忙的时候,都是她来做,从来没想过到外面去吃。 突然,有人仓皇地跑过来,大力地锤门。 站在门边的宁依棠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再一看来人,目光沉了沉。 是她! 孝和郡主的奴婢,李府那日,推宁依棠下水的人。 “世子爷,我家郡主受伤了,请你快去看一眼吧。”来人焦急地求救,声音很大。 卓煜眉心染上不悦,他起身开了门,微怒道:“你是想整个荣华阁都知道你家郡主受伤了吗?” 孝和奴婢瑟缩了一下,但还是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我是太着急了,郡主害怕,请世子爷快去看看吧。” 说着,这奴婢还向宁依棠撇了一眼,带着隐晦的得意。 宁依棠是女人,对女人的心思天生敏感,她几乎可以肯定孝和郡主看到了卓煜带她来吃饭,所以来抢人了。 但宁依棠不知道卓煜有没有看明白,会不会去。 下一秒,宁依棠就得到了答案。 卓煜低头对她说:“你待会儿,我去去就回。” 宁依棠心沉了沉,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许是看出宁依棠眼里有失落,卓煜突然关了门,把孝和的奴婢关在外面,然后俯下身,看着宁依棠的眼睛,轻声解释:“孝和郡主太任性,我若不去,她必要闹得天翻地覆,你喝口茶,我很快就回来。” 话落,轻轻在宁依棠嘴边落下一吻。 他在跟自己解释?宁依棠感觉心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不疼,麻麻的。 宁依棠呆呆地点头,卓煜揉了揉她的脑袋,开门走了。 宁依棠看着卓煜去了走廊的另一侧,房门打开又合上,阻隔了视线。 宁依棠回到房间坐下,深吸了一口气,把心稳住。 卓煜本可以不跟她解释,直接走的,毕竟宁依棠没有任何权利留他,可他还是解释了,宁依棠如何能不感动。 再说,跟孝和郡主也相处过几次了,宁依棠敢保证卓煜绝对不喜欢孝和这种人,那她有什么好慌的。 另一头,卓煜冷眼看着,孝和郡主梨花带雨地举着手指头上被扎了一下冒血珠的小伤口。 做戏都不知道做得真一些,她蠢,还是她以为自己蠢? 卓煜真的很无语! 第37章 宁依棠和卓煜很恩爱 孝和郡主哭诉了一会儿,发现卓煜无动于衷,脸色还越来越冷峻,吓得有点不知所措。 她站起来,小心地拉了拉卓煜的袖子,“煜哥哥,我害怕,你以前不这样对我的。” 卓煜轻笑,透着冷气,“我以前也不知道郡主那般的心狠手辣。” 孝和心里便是一紧,脸上的委屈绷不住,变成了真的惶恐,她心里清楚卓煜说的是她教训宁依棠的事。 李府的下场已经说明了一切。 “可,可是你我尚未成婚,你就在外面有女人了,还养在了私宅里,我怎么能不气!”孝和委屈极了。 “哦?郡主这是已经把自己当世子妃了?”卓煜垂眸轻笑,但笑意瘆人。 孝和茫然地抬头,不解卓煜这话的意思。 爹爹已经跟她说了,卓煜必须娶高家的女儿,这是皇帝的意思,而她作为高家唯一适龄嫡女,自然当之无愧! 仿佛看出孝和所想,卓煜失笑一声,“郡主,你难道不知道,事情只要没到最后一刻,便不能下定论的。” 刹那间,孝和脸上血色全无。 她早以世子妃自居,早以卓煜的妻子自居,可卓煜现在是什么意思? 他不娶她吗? 孝和不禁开始胡思乱想。 虽然高家和卓家的联姻牵扯着皇权斗争,不可能轻易改变,但高家不止孝和一个女儿,她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妹妹,只要再等两年,也是能嫁的。 更别说,高家还有好几个庶出的女儿,在虎视眈眈。 若是卓煜执意不娶孝和,那高家也不是不能换一个女儿去嫁。 卓煜或许不敢拒绝与高家联姻,但选择娶哪个的权利还是有的! 孝和慌了,“煜哥哥,我从小就喜欢你,你别,我不惹你生气就是了,你想养那个女人,你养就是了,我也不是容不下她。” 以卓煜的身份地位,纳妾也是必然的,王府不就早给他准备好了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那么多一个宁依棠,还是少一个宁依棠,有什么区别。 孝和轻易妥协了。 卓煜淡淡地笑着,眼里的精明是孝和完全招架不住的。 “那就好好吃饭吧,别再搞这些有的没的,我不喜欢麻烦。” 孝和赶忙点头,乖巧地坐回座位:“好,我吃,你忙。” 卓煜敛下眼,准备出门时,突然又刹住脚,看了一眼孝和身边一脸不满,怒其不争的奴婢,说:“你的这个奴婢做事实在没有分寸,以后莫要带在身边了。” 孝和闻言,瞪了奴婢一眼。 什么都做不好,惹了煜哥哥生气,害她也被奚落! “以后去偏院洒扫,别来我跟前晃了!” 奴婢登时慌了,连忙跪地求饶。 卓煜懒得听,开门走了出去,出去后他的神色才是真的阴沉了下来。 若是卓家和高家的联姻避无可避,那么孝和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怎么不吃?” 回到包厢,卓煜便瞧着宁依棠在发呆,魂不守舍的。 宁依棠浅浅一笑,“等你啊,孝和郡主还好吗?” “小伤,闹脾气罢了。”卓煜坐下。 “那你……哄她了吗?”宁依棠盯着手里的筷子,小声道。 卓煜扑哧一声笑了,“我要说我训了她,你信吗?” 宁依棠点点头,“信。” 他那冷脸一放,挺吓人的。 卓煜拿起筷子,给宁依棠夹了一片鸭肉,“吃饭,别让她坏了我们心情。” 说的是,宁依棠便不再想了。 彼时,宁依棠同样猜不透卓煜的打算,更不知道她那点想要争一争,光明正大站在卓煜身边的念头,有多可笑。 饭吃到一半,又来人敲门。 “都督,我是礼部冯尚书家的二公子,冯源,得知您在这儿,特地过来问候一声,烦您赏脸喝一杯。” 冯源在门外客客气气地说。 卓煜却一点都不想听,眉心狠狠拧起,真是出门没看黄历,什么牛马都来打扰他的好心情! 卓煜很想直接赶人,但又想起这冯源似乎在后院办了生辰宴,给了他请柬,只不过他没当回事。 朝中官员以及子弟门生实在太多,天天有人过生辰,卓煜素来是不去的,但正好遇到同一处,不好不给薄面。 “进来吧。”卓煜放话。 冯源便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两个同行的好友,他们看到宁依棠微微讶异了一下,原来都督是在陪美人。 宁依棠看到冯源也愣了一下,他长得很帅,还给了宁依棠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不认识,又仿佛很早就见过了。 冯尚书之子? 那不就是冯宝仪的哥哥吗。 冯源给卓煜敬酒,卓煜冷淡地接过,浅浅抿了一口。 看出卓煜兴致不高,冯源不敢多打扰,有礼地退了下去。 他们走后,宁依棠的目光还追随了好一会儿。 “怎么了?”卓煜问。 宁依棠摇了摇头,“没什么,认识她妹妹。对了,刘婶说十五是你的生辰,这也没几天了,到时,你也会办生辰宴吗?” 卓煜点点头,“王府会办的。” “哦。” 宁依棠浅浅应了一声,如果是在王府办,那她肯定是不能参与了,或许见也见不到卓煜的。 而冯源等人出去后,也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宁依棠。 “这就是都督看上的那个女子,果然是倾城美人,别有一番不一样的韵味,难怪都督动心。” “诶?你别说,那女子的眉眼跟咱冯兄有那么点相似之处。” 冯源胳膊肘不满地戳了一下对方,“可别取笑我了,拿我跟一个女人比。” * 多次被人打扰,卓煜和宁依棠之间那点旖旎的气氛也散了,二人吃完了饭,就准备回去了。 上马车时,宁依棠一个没站稳,脚滑了一下,整个人向后仰去。 好在,卓煜就在宁依棠身后,将她抱了个满怀。 路上人来人往,都往这边看,宁依棠羞红了脸,赶忙从卓煜怀里出来。 卓煜轻轻笑她,气得她锤了卓煜胸口,然后三两下爬上马车。 陆风也参加了冯源的生日宴,听到冯源等人讨论卓煜和宁依棠多么登对,多么腻歪,心中像扎了刺一般难受。 他偷偷躲在门口的拐角,就是为了看宁依棠一眼,看宁依棠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并没有冯源他们所说的恩爱之意。 第38章 太子又出事了 然,宁依棠的娇羞如同巴掌,狠狠扇了陆风。 宁依棠,不会爱上卓煜了吧? 他们之间说到底是一场可耻的交易啊? 卓煜能算什么良人? 以宁依棠的性子一定活得很痛苦、很矛盾才是,怎么可能爱上卓煜呢? 陆风内心煎熬,他可以接受宁依棠不爱他了,那是他自己做的孽,可他不能接受宁依棠转头就爱上了别人! 狠狠一拳锤在墙上,陆风气得咬牙切齿! 马车缓缓离开荣华阁,只是没走几步,街头有一小孩横穿马路,马儿惊了一下,马车微微颠簸。 宁依棠身轻,随着马车腾起,一下子扑到卓煜身上。 卓煜揽住宁依棠,轻轻地笑,“投怀送抱?第二次了。” 宁依棠哭笑不得,“没有。” 她撑着卓煜的身子想要起身,不料卓煜长臂一揽,彻底将她搂在怀里。 “干嘛!”宁依棠挣扎。 卓煜直接俯身,吻住宁依棠的唇,他都忍一天了! 宁依棠这样不舒服,起先还挣扎,最后在卓煜的强势下,彻底放弃,不知不觉地揽住卓煜的脖子,青涩地回应他。 气氛很快便火热起来。 赶车的小齐子察觉到车厢内的动静,悄悄把马车赶得更快了些,他觉得都督这会儿急着回家。 然,马车还没有到家,李凡驾马赶来,表情十分凝重,径直来到窗边,急言唤道:“都督!” 卓煜磨着牙道:“怎么了?” 李凡凝重道:“太子遇刺!” 卓煜一下子松开宁依棠,直起身道:“怎么回事?” 太子身边高手如云,保护得密不透风,好好呆在东宫,怎么会遇刺? 卓煜问了,李凡也就没有避,直接答了,“是太子妃动的手,情况有点复杂。” 卓煜拧着眉,一脸的烦躁,把宁依棠领口的衣服扯了扯,又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道:“我去看看,你先回家。” 宁依棠点头,让他赶紧去。 卓煜下车,嘱咐小齐子把宁依棠好生送回去,而后策马离去。 宁依棠掀起窗帘,瞧着卓煜的背影,不免有些担忧,这太子似乎总是出事,真是令人不安。 卓煜走进东宫的时候,已经把事情的前前后后知道得差不多了。 太子向来不喜欢太子妃,不免薄待,前段时日太子妃小产,情绪十分低落,今日夫妻二人也不知说了什么,太子妃竟然举刀相向,还一下刺中了太子的腰腹。 卓煜进了大殿,太子妃凄然地跪在殿中,皇帝皇后皆坐在上位。 “太子妃,您还是交代吧,为何刺杀太子?” 大太监福公公苦口婆心地劝,圣上盛怒,太子妃若是执意不说,少不了受苦。 太子妃头垂得很低,一副被抽取了神魂的落魄模样,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了。 卓煜虚虚朝皇帝皇后行了礼,转头看向太子妃,声音冷若寒霜,夹着胁迫道:“太子妃既然不肯说,那就查吧,就先从太子妃母族查起!” 听到母族二字,太子妃身体颤了颤,仿佛这才醒悟过来,连忙辩解:“不,此事是我一人所为,是我太愤怒,才一时冲动伤了他,与我母族毫无关系。” “愤怒?冲动?你贵为太子妃,不贴心伺候太子就算了,竟然冲动之下就想杀了他!本宫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选了你做这个太子妃,让我儿受了这么多苦!”皇后气得红了眼,破口大骂,仪态都顾不得了。 太子妃抬起头,泪汹涌而出。 “我贵为太子妃?是,我是太子妃,可太子妃的尊贵,可有人给过我!他不爱我,任由那些贱妾欺辱我,一个两个都能爬到我头上。我小产,他也对我不闻不问,我的痛苦谁能知道!” “妒妇!留不住男人,还哭什么委屈!”皇后身边的嬷嬷替皇后训斥,话便更加难听了。 太子妃冷笑一声,每次都是这样,都是她的错,太子怎么会有错? 太子妃不再争辩,回到那副任打任杀的态度了。 事情其实挺明白了,卓煜向皇帝提议:“既然是夫妻之间的恩怨,实在不宜闹大,为了太子安危,就先将太子妃禁足,对外称作误伤即可。” 皇帝看见卓煜更加心烦,一个两个都在女人身上栽跟头,半点拎不清。 “先按你说的办,太子伤好后,让他给我跪到金銮殿来!” 撂下处罚,皇帝气呼呼地走了,皇后担心太子在皇帝心里的印象,赶忙追了上去。 卓煜招了招手,让人将太子妃带下去禁足,随后来到李凡跟前,命令道:“去查一查太子妃最近都接触过什么人。” 李凡神色顿时警觉起来,都督是怀疑有人在太子妃背后推波助澜! 李凡匆匆离去后,卓煜来到太子殿内。 “都督!” 太子良娣梨花带雨地守在太子床前,看到卓煜,起身施礼。 卓煜挥了挥手,让她下去,“我跟太子说几句话。” 良娣柔顺地点头,下去了。 太子还疼着呢,看到卓煜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卓煜在殿内的圆桌旁坐下,远远瞧着太子,恨铁不成钢地开口:“我不是跟你说过么,跟太子妃好好相处。” 太子顿时来气:“我也想啊,可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性子,眼里半点揉不得沙子,三天两头跟我闹,我实在受不了!” 说起来,太子也很委屈,他实在不喜欢太子妃,他觉得他对太子妃够客气,够容忍了! 卓煜揉了揉他的太阳穴,听得头疼。 太子性情温顺,最好舞文弄墨,而太子妃出生武将世家,性子大咧咧不说,于诗词歌赋上一窍不通,二人无话可说,矛盾重重,日积月累下,便成了一对怨偶。 卓煜还记得初见太子妃时,她还是眉眼明媚,笑得大方的女子,如今凄凄楚楚,像个深闺怨妇。 “你呀,总要给她太子妃的体面,不要那些良娣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太子妃没了孩子,总归伤心,你让着她点怎么了?” 太子扭过头,气哼哼的,“我没有你那七窍玲珑心,把谁都治得服服帖帖的,我可不懂她们女人心里在想什么?” 这…… “得,你乐意就行,当我没说。” 清官难断家务事,卓煜也是懒得管了。 卓煜拍了拍衣服,起身,又坏心眼地补了一句,“陛下有命,你伤好后,去金銮殿跪着。” 太子…… 第39章 卓煜生辰,宁依棠送礼 卓煜一夜未归,宁依棠睡得不太安稳,第二日早早就醒了。 也不知道太子的事情怎么样了?严不严重? 宁依棠感觉自己是个天生操心的命,明明管不着,还是忍不住盘算担忧。 心神不宁地过了一整天,晚上,宁依棠绣衣,扎了自己好几下。最后,实在心烦,撂下针线,来到窗边,仰头望月。 今夜月光皎洁,繁星璀璨,很美。 卓煜漫步而来,这幅画面实在恬静,让他有点不忍惊扰。 宁依棠还是发现了卓煜,看他平安回来,神色无常,便放心了。 卓煜看出来了,她在担忧自己。 他心尖微颤,情潮涌动,一步一步来到窗边,轻轻俯身,吻在她的眉眼,她的鼻尖,她的红唇。 宁依棠轻轻揪着他的衣领,闭上双眸享受他的爱怜。 卓煜越发情动,撑着窗沿,直接翻进屋子,一手抱着宁依棠,一手关上了窗,然后把她压在窗上,狠狠地吻。 宁依棠有些迷乱,她的情、她的心不知不觉便跟着卓煜走了。 当大手来到宁依棠腰间时,宁依棠一个激灵,赶忙扣住卓煜的手,不让他乱动。 卓煜不满地皱眉,“怎么了?” 宁依棠扯了扯嘴角,小声说:“我小日子来了。” 卓煜那动情的模样便僵在了脸上,“什、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中午。” 卓煜深吸一口气,想刀了太子的心都有了,什么时候被刺不好,偏偏选昨晚! “你不早说!” 卓煜气哼哼的,往下瞥了自己一眼,进退两难。 宁依棠很无辜,“这怎么能怨我,我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卓煜低头狠狠咬了宁依棠一口,匆匆转身去了浴室。 今夜,卓煜都没有抱着宁依棠睡…… 宁依棠问了太子的事,卓煜说没有大碍,夫妻矛盾罢了。 宁依棠便没有继续追问, 也不知道是因为宁依棠身体原因,还是太子的事终究麻烦,卓煜一连多日没有出现。 只要他不回来,宁依棠连他在不在皇城都不知道。 宁依棠的情绪是复杂的,可她不愿意多想,将那些有的没的统统压入心底。她把心都放在了制衣上,认认真真地走好每一针。 转眼,到了卓煜的生辰。 宁依棠跟往常一样,起床、梳洗、吃饭、浇花、练琴,直到夜深,洗漱后,她披了一件披风,坐在院子里,遥望星辰。 刘婶看出宁依棠在等候,忍不住上前劝慰,“姑娘,将军身份尊贵,生辰宴定要在王府大办,恐怕不能回来。” 宁依棠收回深远的目光,冲刘婶勉强一笑,“我知道,今夜月色很好,外头凉快,我想多呆一会儿。” 刘婶便不再劝,退下了。 宁依棠放松身体,睡在躺椅上,眼神有点呆。 夜风挺凉的,却吹不清醒她的思绪。 突然,一个白色人影从墙头一闪而过,宁依棠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落地之人竟是卓煜。 她捂着心口,一时情绪交加,嗔怪道:“好好的门不走,怎么翻墙?” 卓煜穿了一身月白的华服,信步而来,极美。 他在宁依棠身前站定,戳了戳她的小脑门,轻笑,“我哪里知道你还没睡?怎么,在等我?” 宁依棠仓皇地收起被惊艳到的目光,口是心非道:“才没有。” 卓煜却搂住宁依棠,盯着她的眼睛,声音暗哑,“想我没?” 宁依棠心湖动荡。 想,很想。 可她羞于如此直白地表达情感,只好微微扭头,转移话题,“你的生辰宴结束了吗?” 卓煜点头。 “喝酒了?” 宁依棠闻到了淡淡的酒味。 卓煜便抬起胳膊闻了闻自个,他想着过来,便没敢多喝,来之前还特别洗漱,换了衣物,以为不会被闻到了。 他刮了刮宁依棠的鼻头,轻嗔:“鼻子真灵。” “你家里……” 宁依棠还想问,卓煜却将手指压在了她的唇上,“春宵苦短,小娘子只打算跟我闲聊吗?” 卓煜意味深长,鬼知道他这些天有多想宁依棠,满脑子都是她。 素来做事守心的卓煜,练兵竟频频走神,身体也有不受控制的迹象,再这样下去,他定会被憋出毛病来。 有些东西像是有瘾,一旦动了便难以自控。 宁依棠轻咳一声,心里跟揣了小兔子似的,蹦个不停。 但她还是稳住心神,牵起卓煜的手,“你跟我来,我有礼物送你。” 礼物? 卓煜挑了挑眉,稍稍安耐了下躁动的心。 宁依棠拉着卓煜回房,房间里的书桌并不常用,已经被宁依棠改为了衣案,而衣案上整整齐齐地放置着一整套衣物还有一双新做的鞋子。 “给我的?”卓煜诧异。 这不就是宁依棠好久之前就开始做的那套吗?他还因为宁依棠的细心认真,而吃醋过! 宁依棠甜甜一笑,点头。 卓煜便想到他之前说过“都没人给自己亲手做过什么”,当时,他以为宁依棠没懂,现在看来,她早就放在了心上。 卓煜把衣服拿起来端详,用料是最好的,暗纹低调内敛,却毫不敷衍,一针一线都是极为讲究的。 这手艺就是宫里的绣娘也比不得。 还有这鞋,他都没有注意是什么时候做的。 “你呀,这么贤惠懂事,我怎么忍心欺负你?” “为何要欺负我!”宁依棠瞪他,没事干嘛想着欺负人。 卓煜别有意味地挑了挑眉。 宁依棠没看懂,反而兴致勃勃地把衣服拿起来在卓煜身上比划。 “来试试。” 卓煜这会儿可没什么心思试衣服,但看着宁依棠跃跃欲试的样子,勉强点了点头。 宁依棠便将衣服塞给卓煜。 卓煜却敞开胳膊,不接,“你帮我换。” 宁依棠…… “好吧。” 又不是没换过,之前卓煜受伤,宁依棠也是尽心尽力地伺候。 宁依棠便走近,去解卓煜的腰带。 卓煜盯着宁依棠毛茸茸的脑袋,柔顺的发丝顺着纤细的脊背一直滑下去,不免心神荡漾,浅浅提气。 宁依棠把腰带整理好放在一边,踮起脚尖去脱卓煜的衣服,三两下便将他剥光了,至于裤子…… 算了吧,还是不换了。 宁依棠自动忽略。 之后便是穿衣,宁依棠很认真,卓煜的耐心却快要磨完了。 第40章 卓煜让宁依棠留下了阴影 第040 衣服终于穿好,宁依棠站远一点欣赏。 暗青色很符合卓煜的气质,金丝暗纹显得他气质矜贵,高不可攀,宽肩窄腰,胸肌优秀,把衣服撑得,嗯……十分禁欲。 宁依棠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轻易为卓煜动心了? 不只是因为卓煜对她好、呵护她,还因为卓煜实在太过俊朗,哪个女孩能抵挡得了他这样的魅力。 “真好看。” 宁依棠满意地点头。 “衣服好看,还是我好看?”卓煜往前逼近,目光灼灼地问。 宁依棠舔了舔下唇,不由得退后两步,“都好看。” “那……”卓煜将宁依棠抵在桌沿,“我们……” “哦,对了,那首曲子我学会了,我去弹给你听。”宁依棠眼神游移,绕过卓煜往琴旁走去。 卓煜呲了呲牙,一个跨步上前,伸手揽腰,便将宁依棠扛在了肩上,往床边去。 “琴什么时候都能弹,我们去做点晚上该做的事。” 宁依棠脸涨得通红,被扔进了棉被里。 卓煜倾身而上,狠狠稳住那张还想要顾左右而言他的嘴。 烛火噼啪作响,人影交叠纠缠,暧昧上升,这个夜晚不再平静…… 翌日,卓煜休沐,不用早早上朝,怀抱美人,惬意而餍足地醒来。 宁依棠像只小猫一样蜷在卓煜的怀里,眉眼中带着沉沉的疲倦和微微的惧意,眼角的泪痕还尤为清晰。 卓煜心疼地吻了吻她的眉心,本该怜惜她第一次,可昨晚情况混乱迷离,一发不可收拾,便有点没控制住。 宁依棠躲了躲卓煜的吻,半睡半醒间感到卓煜的手在她腰间游走,下意识地挣扎,想要离远点。 “不动你,给你揉揉。”卓煜轻声哄。 宁依棠心下稍安,继续睡着。 可是,揉着揉着,便又揉出火来,为了做个言而有信的人,卓煜起床了。 不一会儿,卓煜在门外叫来刘叔。 “你去开个避子的方子。” 刘叔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看来宁姑娘是没希望进王府了。 “就说是补药,别让她知道。”卓煜淡淡地补充。 刘叔点点头,下去开了药方,抓了药,送给刘婶去熬。 刘婶听了,竟一时心痛难忍,“这……唉!” 宁依棠刚来的时候,刘婶很开心,觉得卓煜不再那么冷心冷情,像个人了。 可现在,她却希望宁依棠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好的姑娘,该风光大嫁,幸福一生才是。 可显然,卓煜不是她的良人! 宁依棠睡得日上三竿,才彻底清醒过来。 她浑身疼,跟被人打了一顿似的! 因为卓煜的撩拨,宁依棠也总是有些难耐,忍不住想过这样亲密的纠缠,但是,现实和想象一点都不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宁依棠觉得卓煜疯了,她会死在这床上! “哒哒!宁姑娘,你起来了吗?” 刘婶敲门。 无精打采的宁依棠顿时打了一个激灵,立马起来穿衣服,顺带收拾一床的狼藉。 “咦?” 宁依棠看着破碎的里衣,一阵无语,手忙脚乱地下床去找衣服,半晌才穿戴整齐。 “刘婶,进来吧。” 宁依棠喘着气开口。 刘婶推门而入,看到宁依棠在床边正襟危坐,床上的帷幔都被放了下来。 刘婶可是过来人,看破不说破,走过来把药放下,略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这是将军吩咐的补药。” 宁依棠瞧了一眼,心道:算卓煜还有点良心,知道她现在急需补一补。 “谢谢刘婶,我一会儿就喝。”宁依棠扯着嘴角说。 看着宁依棠懵懂的样子,刘婶有些泪目,却无法言明,只好道:“那,我替你收拾收拾,你歇着。” “别!”宁依棠立刻伸直胳膊制止,“没什么好收拾的,我自己来就是了。” 刘婶失笑一声,昨晚那动静,她都听见了,卓将军看着需求挺大,也是苦了宁姑娘了。 “那行,我就下去了,你有事喊我。” “好。” 刘婶走后,宁依棠赶忙把药喝了,床铺收拾好,被单一卷抱怀里,偷偷摸摸拿出去洗。 “你鬼鬼祟祟干什么?” 卓煜突然出现在宁依棠身后。 宁依棠吓得一激灵,卓煜瞥了一眼宁依棠怀里的东西,无奈极了。 大宅子里,主子们都被贴身伺候惯了,从不会因为是私事就避着下人,宁依棠这个羞涩的模样委实可爱。 “给我吧,我去洗。”卓煜伸出大手。 宁依棠把被单往后藏了藏,“不要了,我去就行了。” 卓煜便上来揽住宁依棠的腰,“难道你还怕我不成,我昨晚可什么都看见了……你受累,回去歇着,我来洗。” 卓煜没脸没皮的,什么都能说得出口,宁依棠羞得想找个地缝遁走! 一把将被单塞给卓煜,宁依棠跑进了屋子。 中午吃饭的时候,宁依棠直接坐在了卓煜的对面,无声地控诉卓煜的暴行。 卓煜摸摸鼻子,乖乖吃饭,怕宁依棠炸毛,不敢招惹她。 下午,卓煜穿着新衣服,去了禁卫营。 他的休沐日,只是不用上朝而已,他还是会去禁卫营处理公务。 只不过今日的都督大人格外奇怪,没穿官服就算了,还要走哪都问一句:“我今天这衣服好看吗?” 你说说,谁敢说句不好看! 大家伙铆足了劲儿夸,然后都督面带微笑,心满意足地离开。 晚间宁依棠早早歇在床上,看到卓煜回房后,一骨碌地翻了个身,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卓煜爬上床把人捞在怀里。 宁依棠使劲挣扎,从卓煜怀里爬出来,恨不得整个人贴到墙上去。 卓煜哭笑不得,“不动你,乖!” 宁依棠不信他,他那赤裸裸的眼神,和蠢蠢欲动、呼之欲出的欲望,宁依棠可太明白了。 宁依棠贴在墙上,拽也拽不动,卓煜便贴过去,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宠溺道:“墙上冷,别着凉了。” 宁依棠装死。 “还疼吗?”他问。 宁依棠顿时委屈,轻轻点了点头,“疼一天了。” “我看看。”卓煜说着,手往下摸。 宁依棠顿时眼睛瞪溜圆,手脚并用把他踢开。 卓煜无奈地投降,“好,我不动。” 看来昨天是真有些过了。 这可怎么办? 卓煜有些头疼。 第41章 难道卓煜也是第一次? 宁依棠精神不济,卓煜老实后,她便睡着了。 卓煜不放心,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检查了一下。 夜半的时候,宁依棠睡得正香,突然感觉身上痒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卓煜正在脱她的裤子。 “你干什么?我不要!” 宁依棠气得声音都带了哭腔。 “乖,给你上药。” 卓煜握住宁依棠的手,轻易把她裤子给拽掉,然后手心抹开药,揉在宁依棠腿心的淤青上。 “嘶~” 宁依棠吃痛轻呼,这才发现身上好多处青紫的地方,都已经上过药了。 卓煜手上的药,宁依棠没见过,难道他大半夜还跑出去找药了? “哎,你抹到哪里去了?” 宁依棠正想着,察觉不对。 卓煜轻笑,一边哄,一边躲避宁依棠的拳打脚踢,半晌终于把药上好了。 “好了,睡吧。” 卓煜拽过被子,把宁依棠包得严严实实,自己则下了床。 “你去哪?”宁依棠忍不住拽住他的衣服,问。 卓煜转过身,毫不避讳地让宁依棠看到他身体的变化,“你看我这个样子能睡得着吗?” 宁依棠气滞,放开他,背过身去了。 卓煜去了浴室,宁依棠却苦恼得睡不着了。 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人们常说闺房之乐,乐在哪了? 唉! 宁依棠的惆怅,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 卓煜穿戴整齐,上朝之前,突然说:“今晚王府有家宴,我就不回来了,记得自己上药。” 宁依棠眼睛亮了亮,小鸡啄米似的赶紧点头。 不回来好啊! 看到宁依棠这么开心,卓煜顿时不高兴了,“这么巴不得我不回来了?” 宁依棠赶忙摇头,敷衍地笑:“没有的事。” 卓煜满心挫败,气呼呼地走了。 一连两日,卓煜都没回来,宁依棠别提多自在了,晚上睡觉都安稳了不少。 但是,卓煜不可能一直不回来。 宁依棠看见他,神色淡淡的,还有点愁苦。 卓煜心里那个难受,以往他每次回来,宁依棠看他的眼睛都亮闪闪的。 卓煜自然知道是因为第一次给宁依棠留下了阴影,可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心里越发憋闷。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夫妻生活不和谐? “你回来了。” 卓煜走近后,宁依棠还是起身,乖巧地为他斟茶。 “嗯,这个送你。” 卓煜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长条的锦盒,神情怪别扭的。 宁依棠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不是什么能见得了人的东西,有点不想打开。 但,卓煜难得亲手送她东西,她也不好表现得太敷衍。 浅浅提了口气,宁依棠伸手掀开盒盖。 不料,一只玲珑剔透的玉簪静静地躺在锦缎中。 玉簪,是送给心上人的礼物。 这与卓煜之前送她的那一大堆宝贝和钱财的意义,完全不同。 宁依棠抿了抿唇,心中很感动。 “喜欢吗?” 宁依棠深深地点头,“喜欢。” “我给你带上。” 卓煜拿起玉簪,认真地为她佩戴,生怕弄疼了她。 这种感觉很奇怪,可能因为卓煜从未给女子带过配饰,所以挺奇妙,但卓煜不抗拒这种感觉,甚至很享受。 “真好看。”他不由地赞美。 宁依棠突然挑了挑眉,学着卓煜收礼物那日的语气说:“人好看,还是簪子好看?” 卓煜想起来了,轻轻俯身说:“自然是都好看。” 二人相视而笑。 晚上,宁依棠洗漱后,坐在铜镜前擦头发。 卓煜突然按住宁依棠的手,说:“我来给你擦。” 宁依棠觉得卓煜今日很奇怪,他可是世子爷,又是位高权重的禁军都督,想来都是被伺候,哪里干过伺候人的活。 但是,都督愿意效劳,宁依棠可不矫情,让他擦。 卓煜一看就是没干过这种事,有点手足无措,拿着头发轻轻摩擦,生怕弄疼了宁依棠。 宁依棠忍不住抿唇笑,他这个样子还怪可爱,有点不像他了。 但很快,宁依棠就笑不出来了,被卓煜揉搓过的头发,毛毛躁躁不说,还整一个打结,怎么都梳不开。 偏生卓煜不服输,拿着梳子非要给宁依棠理顺了不可。 宁依棠克制住赶他走的冲动,咬牙忍着。 一个头发,理了有半个时辰,终于理顺了。 只见卓煜松了口气,嫌弃道:“你这发质不太好,改日我让人送些养护头发的好东西过来。” 宁依棠…… 想骂人! 但不敢! 上床后,宁依棠的紧张感又来了,瞧着卓煜还是怵。 卓煜意有所指地开口:“好点了吗?” 宁依棠浅浅点头,还行吧,第二日开始就不怎么觉得痛了。 卓煜便将身子僵直的宁依棠搂进怀里,手指轻轻描绘她的眉眼,眸光深情极了。 宁依棠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虽然她很痛,但她清楚卓煜很爽。 她知道她逃不过,从最开始卓煜不就是奔着这一点来的吗?不让他碰,显然不可能。 察觉到宁依棠身子柔软下来,卓煜便俯身轻轻吻她,从眉眼开始,一路向下。 宁依棠很敏感,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手指轻轻蜷起,又动情又害怕。 “别怕,我会掌握分寸的。”卓煜安抚她。 宁依棠压根不信。 然而,今日的卓煜真的很温柔,温柔到宁依棠感觉自己快要溺死在里面。 喘息渐平,宁依棠依偎进卓煜的怀里,好久好久才平静下来。 “舒服吗?” 卓煜轻抚宁依棠的后背,不要脸地问。 宁依棠自然没脸回答他的问题,埋头装死。 卓煜瞧着她那红得似火的耳尖,再度吻上去。 夜很长…… 翌日,卓煜起床洗漱,在衣柜挑选了一件衣服,扔到床上,气焰嚣张地把宁依棠从被窝里挖出来,说:“你给我穿。” 宁依棠眯眼瞧他那嘚瑟的样子,哭笑不得。 一副他伺候好了宁依棠,要奖赏的模样。 宁依棠摸到自己的衣服,胡乱穿上,然后半跪在床上替他穿衣。 衣服松垮,春光正好,卓煜又有点心猿意马。 莫名觉得烦躁,为何每日都要上朝! 卓煜恋恋不舍地走后,宁依棠窝回被窝里,想起昨晚,也是气血翻涌,面红耳赤。 他真的太会了! 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与第一次完全不同的感觉。 相比之下,前日的卓煜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莽撞。 突然,宁依棠心里嘀咕了一下,他,也是第一次吗? 第42章 随卓煜出行 卓煜年纪不小了,又这样有权有势,宁依棠想他有一定是有经验的。 可为什么感觉那次,他和自己一样紧张得乱七八糟? 唉,凭什么女人的第一次那么明显,男人就没有,真不公平! 宁依棠嘟着嘴巴,气哼哼的,可心里终归因为这个念头,而变得越发痴狂起来。 好想,好想,让他成为自己一个人的! 起床后,刘婶又来送药,宁依棠觉得这次不喝也没关系。 但是,想一想,刘婶辛苦熬了,便不忍推辞,接过药,一饮而尽。 早饭后,宁依棠浑身依旧懒洋洋的,躺在院中槐树下浅眠。 突然,小齐子带着两个匠人笑盈盈地走进来。 “宁姑娘有礼。”小齐子抬手给宁依棠行礼。 宁依棠连忙起身还礼,小齐子跟在卓煜身边,是有官职的,宁依棠哪里能受得起他的礼。 “齐公公怎么来了?” 小齐子发现宁依棠对他的称呼从“小齐子”换到了“齐公公”,不禁无奈,是他那日教训李晓吓到姑娘了吗? 小齐子脸上笑容便越发和蔼了些,“都督说东宅的床太小了,想换个大的,浴室也简陋,需要重新打造。这不,我带着匠人过来看看。” 床太小? 换浴室? 宁依棠耳边猛然响起卓煜昨晚的一声抱怨:这床委实影响我发挥。 他!简直! 宁依棠无言以对…… “齐公公自便。”宁依棠扯了扯嘴角。 小齐子便带人去规划了。 因为这事,院子里一整天人来人往,乱得很。 晚上,卓煜迟迟没有回来,宁依棠一个人辗转许久方才睡着,她以为卓煜不会回来了,不料第二日早上一睁眼,便看到卓煜睡在旁侧。 一夜空悬的心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神奇地落了回去。 宁依棠伸手揪了揪卓煜的脸颊。 卓煜眉心微微皱起,伸出胳膊一把将宁依棠搂进怀里,捉住她的手,含糊道:“别闹。” 卓煜这副样子,真乖。 宁依棠勾唇轻笑,提醒他:“快到上朝的时间了,你还不起吗?” 往常,卓煜早该起了,也不知道他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看着挺疲惫。 卓煜便睁开一只眼,解释道:“今日不用上朝。” “休沐吗?你不是刚休过?” 宁依棠睡了一整晚,这会儿清醒得很,兴致勃勃地追问。 卓煜闭上眼,深吸了口气,装死不回答,他还没睡醒呢。 宁依棠嘟了嘟嘴,拿小手指戳他,一副非要得到答案的样子。 卓煜被扰得有些烦躁,复又睁开眼,便看到宁依棠一副坏心眼的笑模样。 她是故意的! 卓煜这才想起,好多个宁依棠熟睡的夜晚,他也是这般不依不饶地闹她,折腾她。 她这是存心报复呢! 卓煜磨了磨牙,压住宁依棠去啃她。 宁依棠不依,推他躲他。 玩闹间,便又勾起了火,局势一发不可收拾。 “别闹,天亮了。” 宁依棠在最后关头,找回一点清醒。 卓煜咬牙切齿地说:“是谁闹?明明是你闹我!” 宁依棠…… 她哪里是这个意思嘛! 最终,宁依棠还是败下阵来,纠缠之际她还忍不住想,这人不是累吗?不是没睡醒吗?怎么还能有这么好的体力! 好在,卓煜还知道分寸,一次之后,便消停下来。 宁依棠稍稍平静后,背过身不理卓煜,甚至想离他远点。 卓煜却缠上来,在后面抱住宁依棠,终于回答了之前的问题:“我要外出公干,带你一起去好不好?” 宁依棠蓦地睁大眼睛,“可以带我吗?” 卓煜瞧着宁依棠眼底的惊喜,露出笑来,蹭着她的头发说:“这次任务悄悄进行,不会放在明面上,带着你出去逛逛也无妨。” 宁依棠心里已经雀跃起来,却还是忍不住确认:“真的不会给你造成麻烦吗?” 卓煜宠溺地摇头。 宁依棠的眼睛里顿时焕发出惊人的光亮,抱着卓煜的脸颊,“吧唧”亲了一口。 “太好了,我都没有离开过京城太远。” 每日呆在这宅子里,可要憋死她了。 “对了,我们要去哪里?去多少天?”宁依趟气质盎然地追问。 卓煜舒展着身子躺平,“去江宁,大约十天行程,你一会儿去收拾行李,我再睡会儿。”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这人已经合上了眼。 宁依棠吐了吐舌头,知道他是真累了,便伸手替他掖好被子,蹑手蹑脚地爬下来床。 宁依棠仔细洗漱好,行李收拾好,天已经大亮,阳光照了进来,一室亮堂。 卓煜慢悠悠地伸着懒腰起床,神清气爽,满脸餍足。 宁依棠在旁边看着,忍不住脸颊泛红,哪怕见过多次,还是忍不住赞叹他的俊朗,以及通身的矜贵气度。 “要穿这套吗?” 宁依棠已经挑好一套浅蓝色常服。 卓煜却摇了摇头,“不要。” “那穿哪套?”宁依棠淡淡瞥他一眼。 卓煜起身黏在宁依棠身边,哼着低哑的嗓音,“当然要穿你亲手给我做的那套。” 宁依棠心脏颤了颤,故作镇定地说:“天开始热了,那套会不会太厚。” “不厚,就要穿那套。” 他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不管冷热非要穿自己喜欢的衣服。 宁依棠哑然失笑,“行,这套给你带着换洗。” 宁依棠像个宠溺孩子的大人,周全地把衣服收拾进行李,脸上始终带着甜甜的笑,看得出来,能出去见见世面,她开心到爆。 端着药来到门口的刘婶听到小两口的对话,笑着摇了摇头。 卓将军和宁姑娘的相处,看似是卓将军处处宠爱宁姑娘,实际上啊,卓将军才是被宠的那个人呢! 刘婶敲门而入,带来了一碗药。 宁依棠有点愁,客气地接过药碗便让刘婶先下去了。 她来到卓煜身边,戳了戳他的腰,哀怨道:“你可不可以跟刘婶说,以后别熬这个药了,我又没事,不想喝药。” 卓煜眼睛眨了两下,抿了下唇道:“你身子骨弱,多补补总没错。” “可……” “乖。” 卓煜盯着宁依棠,神色认真。 宁依棠有点气馁,但今天心情好,不想跟卓煜争论,勉强喝了,只是忍不住吐槽:“怎么每次刘婶都知道!” 卓煜闻言,神秘兮兮地凑到宁依棠耳边,压低声音说:“那还不是你叫得太大声。” 第43章 隔音太差了 宁依棠顿时脊背绷直,狠狠瞪了卓煜一眼,咬牙切齿道:“哪有!” 卓煜绷着笑脸,疑惑道:“没有吗?那是……隔音太差了?” 宁依棠赶忙点头,“嗯,就是隔音太差的原因!” 吃过早饭,一行人便出发了。 小齐子和刘叔随行驾车,宁依棠和卓煜则安稳地坐在车内。 马车晃晃悠悠出了城南下,卓煜随手拿起一本放在车厢里的书卷,浅看起来,悠闲又自在。 宁依棠则一颗心都扑在外面的天地,只觉得外面的天更蓝更高,云更白更轻,山是那样的辽远,鸟儿是那样的自由自在。 “哇,那里有一只野鸡!” 宁依棠惊奇地欢呼。 卓煜…… “一只野鸡而已,有什么好开心的?” 宁依棠白了卓煜一眼,“没见过嘛,我只在书上看到过。你看,它的羽毛真鲜亮,真好看,跟家里养的不一样。” 卓煜撇了撇嘴,为什么不看我,难道我不如一只野鸡好看吗? 一个早上,宁依棠的头就没从窗户边挪开过,卓煜看书看得烦躁,把宁依棠拽进怀里,“还没看够?” 宁依棠摇了摇头,不够,一点都不够! 卓煜哑然失笑,伸手替她捏肩,“脖子不僵吗?你想看,等下车后带你好好看。” 宁依棠歪了歪头,活动了下脖子,是有点僵。 她便顺势靠在卓煜身上,享受着他的按摩,拿起他的书看了看,“这个我也看过。” 是一本描绘山川地质的书。 卓煜挑了挑眉,有点意外。 “喜欢看书?” 宁依棠点点头,她每日困于家宅,也只有通过看书能领略一些不一样的世界风采。 “都看过什么?”卓煜来了兴趣。 宁依棠便在卓煜的书堆里翻找起来,除了兵法谋略等书之外,大多数宁依棠都看过。 说起来,这倒要感谢陆风呢。 那个时候,为了让陆风学习,宁依棠搜集了许多典籍,没事的时候,自己也会看看,加之她记性好,比陆风看得都快,都多呢。 卓煜赞赏地点了点头,这里面的许多书他都不曾看过呢。 路途漫漫,卓煜便跟宁依棠就此深谈起来。 宁依棠很有自己的见解,虽然大多数都是纸上谈兵,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过于美好了些,天真了些。 但越是如此,越衬得她像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动人心扉。 “卓煜,战场是什么样子的?” 宁依棠抬头瞧着卓煜流畅的下颌,好奇地问。 卓煜的心微微动了动,宁依棠刚刚唤了他的名字。 宁依棠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个变化,她以前喊卓煜大人,后来便你我相称,从未唤过姓名,哪怕二人最亲密的时候,她都没有唤过,而现在却不知不觉脱口而出。 是因为离开了京城,身份淡化了,还是他们难得有时间这样深切的交谈,拉近了心的距离。 不管因为什么,卓煜都不反感,反而有种希望宁依棠一直这样唤下去的冲动。 “你心里的战场是什么样子?”卓煜没有回答,反而把问题抛回去。 宁依棠拧眉想了想,却不是太能想到。 “血流千里,伏尸百万?书上都是这样形容的,可是太笼统了。” 卓煜眸子沉寂下来,“这事确实无法细说。” 宁依棠不解。 卓煜轻轻地笑,但笑意很浅,眼里有淡淡的悲凉,他捧着宁依棠的脸,“我希望你永远也想象不到,更不要见到。” 宁依棠感受到卓煜的情绪低沉了下来,或许她不该提这个话题,在卓煜心里,这是沉重的。 宁依棠轻轻环住卓煜的腰,抚慰他的后背,“嗯,有你这样厉害的大将军在,我此生定不会见到那样的场面。” 卓煜瞧着小家伙敏感的心思,有些珍重地将她搂在怀里。 时间在二人的交谈中快速滑过,中午宁依棠等人在路边的小饭馆简餐,晚上也没有入城,而是找了片空地,搭起帐篷,准备露宿。 小齐子生火的时候,卓煜离开片刻,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只野鸡和一只野兔。 小齐子麻溜接过去,在河边处理干净,然后支了架子,放在火上烤,还从行李中掏出了几个装调味品的小罐子。 宁依棠不禁咂舌:“小齐子准备得好周全!” 小齐子内敛地露出微笑,“我本来也不懂这野外生存的能力,还是跟了主子爷以后才学会的呢。” 宁依棠便将一双星星眼投向卓煜,他还真是无所不能。 卓煜感受到宁依棠崇拜的目光,心里美得冒泡,但外人跟前他依然维持着冷脸,面无表情地瞧着火候,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烤。 烤得差不多之后,调料撒上去,还刷了一层蜂蜜,顿时香飘十里。 宁依棠吞了吞口水,有点迫不及待。 不一会儿,卓煜扯了一只鸡腿,穿在竹签上,递给宁依棠。 “小心烫。”他叮嘱。 宁依棠小心地接过,吹了吹,咬了一口,又甜又辣,嫩滑可口,好吃得咬舌头。 “真好吃。” 宁依棠的眼睛都闪着光。 “慢点。” 卓煜嫌弃地开口,眼里的宠溺却快要溢出来了,还伸手替宁依棠抹去不小心沾到脸颊上的油渍。 刘叔和小齐子笑意深长,纷纷移开目光。 饭后,卓煜牵着宁依棠沿河边漫步,晚霞铺了半边天,红的似火,一切如梦似幻。 宁依棠目光悠远,真希望时间定格在这一刻,永远也不要前进了。 可宁依棠再怎么留恋,天还是黑了。 夏天,蚊虫多,宁依棠在河边简单洗漱了一下,便躲进了帐篷里。 不一会儿,卓煜跟了进来,关切道:“适应吗?外头终归简陋,不如家里舒适。” “已经很好了。” 帐篷厚实严密,阻隔了外头的一切,被褥也都是全新的,很舒服。 卓煜脱了外衫,钻进被窝,瞧着宁依棠光洁的面容,薄被下起伏的曲线,便又有点难耐。 他搂住宁依棠,轻扯了下宁依棠的衣服。 宁依棠顿时警觉,拍掉他的手,“干嘛!” 卓煜不说话,但目光灼灼,意思很明确。 宁依棠裹紧自己的被子,“不可以。” “为什么?” “刘叔和小齐子都在外面呢。” “他们的帐篷离得很远。”卓煜不死心地拽宁依棠的被子。 第44章 论,卓煜脸皮的厚度 “那也不可以!”宁依棠怒目而视。 “为什么?” “不能洗漱。” “偶尔一次不洗……” “走开!” 小帐篷里,宁依棠誓死扞卫自己的被子,卓煜最终还是没有得逞。 第二日,宁依棠等人终于进了城,卓煜陪宁依棠在街上游玩时,李凡突然冒了出来,有事禀报。 卓煜让宁依棠自己玩,他跟李凡去了一旁谈事。 宁依棠这才知道,此行并不只有四人。 卓煜回来后,带宁依棠去吃了午饭,之后便出城了,虽然卓煜不说,但宁依棠看出卓煜的任务没有表面那么闲适。 李凡没有离开,而是骑着马在前头带路。 宁依棠看着那潇洒的背影,羡慕极了。 “想骑?”卓煜看出宁依棠的心事。 宁依棠回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点头。 “想骑什么?”卓煜又问。 宁依棠一脸懵,“当然是马儿啊,还能是……” 宁依棠话还没说完,突然醒悟过来。 “你!” 宁依棠扑上去锤他,这人脑子里能不能有点干净的东西。 “哈哈哈……” 卓煜笑得开怀极了。 宁依棠气呼呼地别过脸,但心里那点紧张感不知不觉又消散了,她确实敏感,卓煜的每一个情绪变化都会牵动她的心。 卓煜手指微屈敲了敲车厢。 小齐子立马会意,架着马车去追李凡。 宁依棠顿时想到小齐子什么话都听见了,一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遁走算了。 很快,宁依棠如愿牵到了马儿,只是她还没从羞涩中回过神来,卓煜已经一本正经地开始为她教授骑马的要领。 论脸皮的厚度,宁依棠是万万比不上卓煜的。 骑马不难,但危险,卓煜将宁依棠扶上马,也一跃坐在她身后,缰绳收紧,马儿便慢慢跑了起来。 路旁花儿开得正艳,花香扑鼻,宁依棠深深呼吸,极目远眺,只觉得身心澎湃,颇有一种豪气在心间。 跑了一会儿,卓煜便将缰绳递给宁依棠,让她自己控制。 有卓煜在身旁,宁依棠放心得很,大胆地挥着绳子,让马儿跑起来,渐渐地越跑越快。 飞扬的秀发彰显着宁依棠的好心情,她好久没有这么快乐过了…… 三天的时间,宁依棠赏景看花,野餐露宿,骑马飞驰,过得好不快活。 然,快乐的时间总是很短暂,进了江宁地界后,风光大变。 “大人,行行好,赏口吃的吧。” 一大批乞丐扑到马车上,枯瘦泥泞的手直接伸进了窗子里,胡乱摸索。 李凡长剑破空,肃目而斥:“滚!莫要挡路!” 乞丐们吓了一跳,唯唯诺诺不敢再上前。 “怎会这样?” 宁依棠被吓到了,心有余悸地问。 卓煜解释:“此地刚经历了严重的洪灾。” 宁依棠恍然:“所以你是来视察灾情的吗?” 卓煜淡淡勾唇,没搭话,宁依棠以为他这是默认。 其实,视察灾情也轮不到卓煜这个禁军都督出手。 太子遇刺那日,卓煜派人去调查太子妃行刺背后是否有人推波助澜,发现三皇子妃与太子妃走动频繁。 三皇子平日浪荡无形,母族也没什么势力,于皇权争斗中都排不上号,突然扯入太子遇刺一事,卓煜便浅查了一下。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三皇子竟与江宁一带的官员有频繁往来,这背后的勾结和目的实在令人担忧。 事情涉及皇子,皇帝那里极为敏感,卓煜只好亲自跑一趟,一探究竟。 马车外,灾民哀声连连,宁依棠听得揪心,想要打开窗看一看,却被卓煜制止了。 他不想让宁依棠看到这些。 江宁水灾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呈上来的奏章分明说灾情已经得到缓解,可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进城住宿!”卓煜吩咐下去。 不一会儿,马车驶入江宁城附近的一座水溪小镇。 宁依棠在客栈前下车,敏感地发现镇子里来往的人虽然不多,但干干净净,并没有灾后满目疮痍的样子,跟城外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不禁疑惑,路边席地而睡的灾民为何不进城,不安顿? 进了客栈,卓煜跟小二吩咐备水备饭,然后嘱咐宁依棠乖乖呆在房间,不要乱跑,他去处理一些事情。 宁依棠哪里敢给卓煜添乱,点头道:“我知道,你快去忙自己的事。” 卓煜走后,宁依棠整理了一下行李,小二便来送饭。 宁依棠忍不住跟小二打问:“城外灾民众多,为何不让他们进城呢?” 小二一副晦气的样子,骂骂咧咧地说:“那些灾民都饿了两个月了,见人就啃,比妖魔鬼怪都可怕,进了城那还不乱套!” 宁依棠不解地皱起眉头,“那最开始的时候为何不处理,怎么能拖成现在这样呢?” “一开始城里也乱着呢,谁能顾得上他们?大家损失都很大的!”小二没有多少同情心,他能好好活下来,他的家人能好好活下来,已是万幸,他可没心思去操心别人。 “可朝廷不是派人来赈灾了吗?”宁依棠越发觉得有问题。 “是,粥铺开了几天,我们才缓过来,才能重建城镇,至于外头的人,谁知道怎么回事,大概是粮食不够吧。” 小二也不懂,他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粮食不够? 宁依棠不以为然,朝廷赈灾都会根据灾情来拨粮拨款,如果不够则应该上报,怎么能任由灾民饿两个月呢? 这得死多少人? 怪不得那些灾民一副强盗行径。 怕不是有人中饱私囊了吧? 历朝历代,官员层层剥削,私吞救灾款项的事情屡见不鲜! 好在卓煜来了,他一定有办法救那些灾民。 卓煜直到深夜才回来,他一进门,宁依棠便惊醒了。 “吵醒你了?”卓煜来到床边,轻言。 宁依棠坐起来摇了摇头,“没有,我还没睡着。” “怎么了?害怕?”卓煜揉了揉宁依棠的脑袋。 宁依棠轻轻叹气,“不是,你有没有发现城镇里已经灾后重建,城外的灾民却无人理会?” “你是因为这个睡不着?” 宁依棠点头。 卓煜便轻叹一声,早知道不带宁依棠来了,江宁的灾情非常严重,跟京城得到的消息出入很大。 第45章 江宁灾情愈发复杂化 为防止宁依棠胡思乱想,卓煜只好言明。 “江宁官府确实只重建了重要城镇,对于偏远地方的灾民视若无睹,而这次受灾最严重的就是那些小村子,所以有大批灾民还未得到救助,灾情比官府上报的严重许多。” “那赈灾的官员呢,也不管吗?”宁依棠直起身子。 卓煜坐在床边,一边弯腰脱鞋一边说:“赈灾官员是依靠官府的消息去查看灾情的,所到之处都在官府的掌控之中,有可能根本不知道真实的灾民情况。” 据卓煜今日观察,江宁官府势力挺大的,各个城镇道路的关口都有官兵把守,严格控制着灾民的流动,不能进城,也不允许离开江宁,一副要把所有人活活饿死的态度。 宁依棠也明白了,症结所在是江宁官府的不作为,以及欺上瞒下,如此一来朝廷的赈灾款统统流进了官府的腰包。 草菅人命,实在可恶! 卓煜上了床,宁依棠也不嫌弃他没有洗漱,让他躺下,为他盖好被子。 “那你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卓煜目光略微沉重,如果他只是视察灾情,大可以出面摘了江宁知府的乌纱帽,重新安排赈灾一事。 但江宁有大问题,三皇子在这里面的作用和位置还不清楚,不宜打草惊蛇。 “别担心了,好好睡觉。”卓煜将宁依棠拽倒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宁依棠哪里能睡得着,“你跟我说说嘛?这件事很难办吗?” “还得再看看。”卓煜不想再多说。 宁依棠不懂,以她来看,此事当速战速决。 “我看灾民情况很是不好,或许每天都要死上不少,总该想点办法才是。”宁依棠思索着,挺焦心。 上位者掌握着生死,亦看惯了生死,对于平民几十或百的性命不以为然,可宁依棠不一样,她看到了却不作为,心里会很不安。 卓煜看着宁依棠,略微沉思,他确实没把灾民的性命放在首位去考虑,在他看来根上的问题解决了,灾民的问题自然也就解决了,至于这中间的时差,会导致多少人的牺牲,并未多想。 轻叹一声,卓煜摸了摸宁依棠的脑袋,安抚她:“你乖乖睡,别担心,我会想办法,尽快解决灾民问题。” 宁依棠点点头,深深抱住卓煜。 翌日,卓煜出门后,向李凡吩咐,“你拿着我的令牌去找负责赈灾事宜的杨官,给他灾民聚集的地址,让他前往察看。” 李凡顿时警惕起来:“可是这样会不会暴露我们的行踪?我们尚且不知杨大人对江宁知府所为知道多少,是不是有意包庇?” 昨日,卓煜才吩咐大家小心行事,不能打草惊蛇的。 卓煜并未犹豫,继续道:“杨大人为官清廉,十之八九是被蒙蔽的,你提醒他莫要透露我的行踪,务必尽快处理落难的灾民。” 李凡想到那些灾民的情况,也是难过,匆匆去办了。 杨官确实不知内情,得到了李凡送来的消息后,当即组织人马前往更远处查看灾情,甚至没有通知江宁知府。 江宁知府林福祥得知情况后,大惊失色,“他不是都要回京述职了吗?怎么突然想起再次查巡灾情!” 林福祥属下猜测,“是不是他听说了什么不好的事?这次避开我们,擅自行动。” 林福祥满脸横肉,闻言目光阴沉下来,极为可怖。 三皇子刚刚送来消息,说是那位死死保着太子地位的禁军都督,连续多日抱病在家,谁都不见,人极有可能不在京城了,特意嘱咐林福祥留心观察,一旦发现卓煜,务必让卓煜有来无回。 林福祥本来不以为然,觉得卓煜不可能发现江宁有异,是三皇子小题大做了。 可现在看来…… 林福祥瞳孔缩成一个圆点,目露杀意,当即吩咐下属:“你立刻前去制造混乱,拦住杨官,然后将那些灾民赶到更远的地方去,如遇反抗,格杀勿论!” 说着,又对另外一个近侍吩咐:“去把大当家给我请来。” 两个下属训练有素,一句也不啰嗦,当即领命而去。 * 宁依棠尚且不知道她的担忧改变了卓煜的决定,带来了后患。 她呆在客栈,实属无聊,有心想做点什么,又担心给卓煜添麻烦,不敢擅自行动。 而且,她隐隐察觉出,卓煜对她有所隐瞒,事情可能要比她看到的更复杂。 午时,卓煜突然回来,让宁依棠收拾行李,离开此处。 宁依棠匆匆将东西收好,上了马车后才腾出时间问:“可是发生什么了?” 卓煜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没有,只是此事略微复杂,我无法分心照顾你,送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宁依棠看着卓煜眉宇间确实没有焦虑之色,便放下心来。 车架出了城,走在小路上,灾民遍地都是,个个面黄肌瘦,满身脏污,比乞丐都不如。 有些人躺着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有些人则目光灼灼,泛着凶残如野兽般的光芒,等待掠夺。 若不是李凡带了刀在前开路,这车架怕是不能安然通过。 宁依棠将车窗拉了小缝观望着,心生怜悯,可是…… “奇怪了。” 宁依棠突然疑惑地出声。 “怎么了?”卓煜凑上来问。 宁依棠扭头问:“这些灾民里为何没有孩子?” 卓煜愣了一下,他朝窗外望去,确实一个孩子都没看见,不要说婴孩,就连半大小子和姑娘都不见一个,最小的也已经是成年男人和一些妇人了。 “确实奇怪。” 卓煜一边说,一边敲了敲车窗,让小齐子下去打听一下。 不一会儿,小齐子就回来了,开口间也满是困惑。 “公子,还真是奇了,这大大小小的孩子和姑娘们竟然都被买走了。” “何人所为?” “灾民中没人知道,只说是陌生面孔,拿粮食换,一担粮食换一个孩子,从水灾爆发后就开始换,已经两个月了,孩子几乎都被带走了,那些人也有段时间没有出现了。” 一担粮食换一个孩子? 真是便宜! 可灾民显然没有选择的余地,既为了粮食,也为了孩子能不被饿死,至于那割舍不断的亲情,和孩子的未来,在生死面前,已经微不足道了。 第46章 宁依棠被掳走 宁依棠心里不好受,骨肉亲情的割舍多痛啊!她看向卓煜,发现卓煜神色也变得严峻,此事古怪,也不知道背后是什么人在操纵? 宁依棠默默伸出手握住卓煜。 卓煜抬眸瞧着宁依棠,眸光沉沉地问:“害怕吗?” 宁依棠摇头,又点头。 卓煜哑然失笑,“这是怕,还是不怕?” 宁依棠便道:“我从未想过外面的世道可以混乱至此,当然是怕的,可是有你在,我便不怕了。” 宁依棠相信,以卓煜的能力,一定能处理好一切。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宁依棠这般信任卓煜了。 卓煜摸了摸宁依棠的脑袋,将她压在自己的怀里,“别怕,只是有些宵小作祟,等我处理了他们,这里便能恢复正常了。” “嗯。”宁依棠深深地点头。 卓煜把宁依棠安置在了另一个小县城,没有去客栈,而是住在了一所偏僻的院子里,院内有好些仆人,个个精壮,一看就是练家子。 刘叔和小齐子也都留下来陪着宁依棠。 之后多日,宁依棠都没有见到卓煜。 随着时间的推移,宁依棠越来越担心,就连小齐子也肉眼可见的焦躁起来,因为他也一直没有得到卓煜递消息回来。 这日,宁依棠实在无聊,在院里转悠,消食。 突然,一个男人踉跄着跑进院子,他捂着被鲜血浸染的胸口,跌倒在地。 宁依棠在李凡身边见过此人,都是卓煜的部下。 心顿时提了起来,宁依棠赶忙迎上去,“怎么了?卓煜呢?” 小齐子也闻声赶了过来,看到门口再无其他人回来,暗道不好。 “钱文,发生了什么?主子爷呢?” 钱文“呕”出一大口血,拼着最后一点力气说道:“大人在夹山道遇伏了,快去支援。” 小齐子闻言大惊,立刻召集了院子里仅剩的几人,然后对宁依棠抱歉道:“姑娘,我得先去支援大人,你和刘叔切记不要出门。” “别管我了,快去!”宁依棠匆促道,恨不得自己亲自去,可她知道她半点武力都没有,去了只能拖后腿。 她跟来江宁,已经让卓煜分心许多了! 小齐子匆匆离去后,宁依棠和刘叔把钱文扶进房间疗伤。 刘叔替钱文把脉,宁依棠去拿伤药,待她回来时,却看到刘叔一脸疑惑。 “怎么了?”宁依棠问。 刘叔不确定地开口:“这脉象、好像是中毒了呀?” “毒?”宁依棠追问,“知道是什么毒吗?” 刘叔摇了摇头,“总之,脉象很不好,若是没有解药,怕是难活!” 宁依棠心脏狠狠一缩,居然用毒?那卓煜? 不对…… 宁依棠心里疑惑,为什么只有钱文回来了?卓煜到底什么情况? “能让他醒来吗?我有话想要问问他。” 宁依棠神色严肃,刘叔也格外认真起来,“我扎两针试试。” “呵呵。” 突然,两声冷笑从门外传来,紧接着“嘭”的一声门被踹开了。 “什么人!” 刘叔立刻挡在宁依棠身前,喝道。 来人一把大胡子,只穿着一个皮制的坎肩,裸露的胳膊上肌肉蓬勃,是力量的象征。 大胡子大踏步走进屋子,大刀一挥将刘叔直接拍飞了出去。 刘叔的头撞在墙上顿时不知生死。 “刘叔!” 宁依棠大惊失色,想要跑过去查看,却被大胡子一个手刀劈在后颈,昏了过去。 宁依棠倒在地上后,昏迷的钱文睁开眼睛,他脸色很难看,不敢去看宁依棠,只对着大胡子冷声道:“解药给我!” 大胡子不屑地笑了一声,扔给钱文一个药瓶,然后扛起宁依棠,大步流星地走了。 宁依棠是被马车颠醒的,车跑得极快,宁依棠几乎被撞得散架,手脚也被捆住,无法自由行动。 宁依棠挣扎了半晌,才勉强坐起,靠在车厢上。 透过车门的缝隙,宁依棠看到了驾车人的后背,皮质的料子,应该就是那个打晕她的大胡子。 “你是谁?” 宁依棠出声,语气还算镇定,事已至此,慌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她必须搞清楚状况。 大胡子冷哼一声,不屑跟宁依棠说话。 宁依棠垂眸想了想,换了个问法,“你们用毒控制了钱文,所以钱文叛变了是吗?” 大胡子又是一声哼,只是这哼声里带着得意,宁依棠几乎能想象到他嘴角勾起的样子。 那么,她猜的是对的。 “卓煜根本就没有遇伏,遇伏的只有落单的钱文,你们用毒控制他,利用他做了这场戏,骗走院中守卫,为的就是俘虏我。” 宁依棠继续猜测,只不过这次语气肯定了许多。 大胡子这次没有出声,只是微微侧头看了车厢第一眼,暗道:这娘们挺聪明的。 宁依棠刚好透过车缝看到了大胡子的眼睛,顿时笃定她的猜测都是对的。 她继续说:“可你们为什么要捉我呢?我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用?按理说你们应该利用钱文去找卓煜的位置才对。” 宁依棠笑了笑,“答案只有一个,你们跟卓煜正面对抗,是赢不了他的,甚至打不过我院子里的守卫。” 又或者,与院子里守卫正面对抗,损失会很大。 宁依棠从小齐子口中听过,院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大胡子被瞧不起,顿时目露凶光,一拳头砸在车厢内上,怒道:“闭嘴,再胡说我绞了你的舌头!” 不知为何,宁依棠反而放下心来,卓煜没事那就太好了,只要他在,一定会想办法制服这些坏人。 虽然宁依棠不知道大胡子是什么人,属于哪方势力,但大胡子捉走她一定是为了对付卓煜,所以她暂时不会有性命威胁。 夜幕降临时,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宁依棠被拖下车,她抬头而望,一座巨大的木制防御寨楼门映入眼帘,正中牌匾刻有名称:神鹰寨。 大胡子摆着臂膀走路,一身匪气,守门之人尊他一声“二当家”。 所以这是个土匪窝! 宁依棠一边被推着走,一边仔细观察,此地四面环山,地势非常隐蔽,楼门上有许多排列有序的格子,看着构造很复杂,应当是有机关,并且高处设有了望台,台上守卫穿的是铠甲,武器是长矛。 这土匪窝,怎么更像是军事要塞? 宁依棠脑海中蹦出四个字:官匪勾结!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第47章 卓煜孤身救人 “大哥,人带来了!” 大胡子把宁依棠拉扯进一大堂,推至堂中,堂内的景象触目惊心。 众多土匪坐在两侧案几喝酒吃肉,怀里抱着的女孩衣不蔽体,伤痕累累,有的表情麻木,心如死灰,有的满眼屈辱的泪水,苦苦挣扎,却引来粗暴的对待,之后哄堂大笑。 一瞬间,宁依棠觉得自己身临地狱,已不在人间,她曾在伏羲殿所见种种与现在的景象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这些女孩年纪尚小…… 宁依棠猛地打了个寒战,不会是那些灾民中被卖掉的孩子吧? “不愧是卓煜的女人,当真是细皮嫩肉,娇艳得很!” 坐在首位的男人盯着宁依棠,走上前来,污秽的话语、贪婪的目光,惊得宁依棠连连后退,面上颜色尽退,只剩惨白一片。 “大当家,这女人当真是极品啊!滋味定然不错!” 众人哄笑。 宁依棠绑在背后的手紧紧攥起,支撑着她不要被吓倒,不要腿软。 那大当家舔了舔唇,伸出手便要掐住宁依棠的下巴。 “刘全!” 突然,一道含着怒气的女声自门外响起。 刘全顿时瑟缩了一下,收回不规矩的手,朝门口讪笑一声,“夫人,你怎么来了?” 宁依棠微微侧目,一个身材高挑,面容艳丽的女人走进来,她扫了一眼混乱的众人,怒目而视,“朝廷的人都要打到家门口了,还有心思玩,要你们有何用?都给我滚下去!” 众人顿时唯唯诺诺地称“是”,逃也似的跑了,很怕这位夫人。 宁依棠还敏锐地听到有人喊这位夫人为“林夫人”。 姓林? 宁依棠最近也了解了一些江宁的事,知道江宁知府名叫:林福祥。 这位林夫人不会是林福祥的亲眷吧? 似乎只有官家身份,才能在这种地方压得住人了。 宁依棠咬着唇,几乎已经肯定:官匪勾结,私吞官银,买卖孩子,囤积兵力,这些人已经在江宁一手遮天! 林夫人不屑地扫了宁依棠一眼,吩咐下去:“把她押进地牢严加看管。” 宁依棠便被人带走,出门时她还隐约听到大当家的声音:“卓煜真的能为了这个娘们自投罗网吗?” 能吗? 宁依棠也忍不住问自己。 她觉得不能,卓煜是个理智的人,不会轻易被情感左右,更不会被控制,这神鹰寨怕是要失算了。 一入地牢,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宁依棠忍不住犯呕。 这……哪里是地牢?分明是养猫狗的地方! 一个个狭窄的牢笼密密麻麻地拥挤在两侧,里面的人只能蜷缩着身子,或躺或坐,看到有人进来,他们像是地狱受尽煎熬的小鬼,苦苦哀求。 宁依棠打了个寒颤,双腿发软。 她被推进其中一个笼子,站不直,便只能抱着自己在靠墙的一边坐下来。 旁边,一个女孩扑到牢笼的边上,大喊着:“放了我吧,我愿意,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想通了?”守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 “想通了,想通了!”女孩肯定地点头,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守卫轻蔑地笑了笑,将女孩带走了。 看到女孩被放了出去,哀嚎声、求饶声响彻了整个地牢。 这一切完全超出了宁依棠的认知,她不敢相信自己在这种环境下能坚持几天,会变成什么样? 卓煜,你会来吗? 宁依棠其实已经怕死了,她抱紧自己,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哭出声来。 同一时间,卓煜和小齐子终于碰面,消息互通,自然发现上当受骗了。 卓煜快速赶回院子,里里外外只找到了重伤的刘叔。 刘叔被抬去救治,卓煜坐在厅内,脸色黑沉沉的,浑身萦绕着低气压。 小齐子自知决策失误,跪在门外不敢起来。 不一会儿,李凡跑了进来。 “刘叔醒了,给了两个重要的信息,一个是钱文中毒,另一个是有一个大胡子闯进了院子,宁姑娘应该是被此人带走了。” 卓煜眸光一凛,钱文叛变已经很明显了,只是那大胡子…… 卓煜在脑海搜寻了片刻,他们刚刚搜集了一些神鹰寨和知府的心腹画像,其中有个二当家似乎是大胡子。 卓煜让李凡把画像拿给刘叔去核对。 不一会儿结果就出来,果然是神鹰寨带走了宁依棠,只不过卓煜等人还没有探查到神鹰寨的具体位置。 “派更多的人手去查,尽快确认神鹰寨具体位置!” 卓煜语气还算镇定,可那握在椅子上的手却用力到发白。 突然,一只箭冲着卓煜面门,破空而来。 箭从极远处射来,已经卸了力道,卓煜微微侧身,徒手便抓住了箭身,拿下绑在箭上的信。 信上写:要想救你的女人,一个人来! 小字:棉山东腹。 卓煜眸子眯了眯,把纸条递了出去,“这不就知道了么,命令大军包围棉山,等我信号!” 李凡立刻明白了卓煜的意思,卓煜要独自进寨,可是这样卓煜的生死就无法保证了。 李凡当即提议道:“既然知道了位置,不如我们直接进攻,神鹰寨就算易守难攻,也抵挡不了我方三万大军!” 早在卓煜发现了神鹰寨的存在后,便知道这是一场硬仗,单靠他们十来个人做不了什么,所以快速调集了距离此处最近的驻军。 驻军已经到位,神鹰寨位置也已经确定,打下神鹰寨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 然,卓煜对这个提议却不为所动,“依我命令,立刻去办!” “可……” 李凡还想劝,却遭到了卓煜冰冷的凝视。 直接攻打神鹰寨,神鹰寨必要杀了宁依棠泄愤,卓煜怎么可能全然不顾及宁依棠性命! 李凡垂下头,不再多言。 曾经李凡觉得宁依棠是个好姑娘,怕卓煜辜负了宁依棠,现在却发现宁依棠在卓煜心里的位置,远比他想象的重要许多,甚至卓煜会轻易被宁依棠改变想法。 行动开始。 卓煜很快拿到了棉山地形图,他当然不会听话地、赤条条地走进神鹰寨自投罗网,而是选择从山中一条地下水路潜入神鹰寨。 地下水路复杂、危险,没有极强的生存能力、武力、潜水能力,根本不可能做到,可卓煜显然不是一般人。 当卓煜从神鹰寨的一口水井爬上来时,神鹰寨无人知晓。 第48章 卓煜说,你是我的福宝 卓煜躲在暗处,轻易等到了一个过路的守卫,一刀封喉,半点动静都没有露出。他三下五除二地扒下对方的衣服,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 那大摇大摆,匪气十足的样子,很难让人怀疑这个人有问题。 转了一圈,卓煜便打听到了宁依棠的去向,以及地牢位置和厨房位置。 他先来到厨房,避开耳目,把一大包蒙汗药搅进了水缸里。之后又来到地牢,等巡逻的守卫刚刚离开一波后,即刻出手,利用暗器悄无声息地放到两个地牢门口的守卫。 他要在第二波守卫到来前,救出宁依棠。 地牢里,还有几个守卫,正无趣地喝酒摇骰子,看到卓煜还没有意识到危险。 “怎么了?要什么人!”一个人匆匆撇了卓煜一眼,漫不经心地问。 “宁依棠。”卓煜淡淡地说。 宁依棠身份重要,这些守卫是知道,于是认真了两分,瞧向卓煜的面容。 “你谁啊?怎么没见过你!” 卓煜轻轻勾唇,“我、要你们命的人!” 守卫大惊,立刻拔刀。 然,这些土匪在普通人眼里实力强横,在卓煜眼里却不过是有几分蛮力罢了。 了结他们,卓煜都没有闹出太大动静。 宁依棠窝在笼子里,饿得头脑发昏,地上扔了一个馒头,是给她的食物,可她宁愿饿死,都咽不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一天?两天? 这里暗无天日! 眼眶很酸,她不争气地想哭,可她咬着牙忍着,怕哭起来就彻底崩溃了。 “棠棠!” “棠棠!” 焦急的呼唤,一声接着一声。 是卓煜的声音? 宁依棠茫然地抬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很多人都被惊醒了,她们凄楚地唤着:“救我,救救我吧……” 宁依棠猛地睁大眼睛,是真的! “卓煜!我在这儿!” 宁依棠扑到笼子边,哑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地呼喊。 卓煜捕捉到了宁依棠的声音,大步流星地跑过来。 四目相对,宁依棠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 卓煜心疼极了,一刀劈开锁子,把宁依棠拉出来。 宁依棠蹲太久,腿都是麻的,膝盖也僵硬了,根本站不起来。 卓煜直接将她背起,声音微微发颤,“别怕,我来了,没事了。” “嗯。” 宁依棠伏在卓煜背上,深深点头,滚烫的泪珠滴进卓煜的脖颈。 卓煜的手紧了紧,眸子里染着沉痛,以及愤怒! 居然、居然敢这么对待他捧在手心里的人,神鹰寨死定了! 卓煜背着宁依棠快速离开,但他没有走远,而是把宁依棠安置在地牢背后的一座破屋里,这是他过来时发现的,荒废许久,无人居住。 他低头亲了亲宁依棠的嘴角,说道:“你在这儿躲一会儿,我马上就来接你。” 宁依棠的心是极度不安的,不想让卓煜离开,但她还有理智,松开了手,懂事又地点了点头。 卓煜快速回到地牢,站在门口充当守卫。 不一会儿,巡逻的人过来了,看到卓煜一人,边走过来边质问:“怎么就你一个人?” 卓煜骂骂咧咧,不满地告状:“那家伙又拉屎去了!” 巡逻的领头闻言,骂了一声,“懒驴上磨屎尿多!” 但领头没有再过来,而是一转身走了。彼时天色已晚,他也根本没有看到卓煜的面容。 神鹰寨很大的,兵力至少三五千,守卫们也不是每个人都认的。 再者,终归只是土匪,又有官府庇护,日子太逍遥,警惕性很差,卓煜轻易蒙混过关。 “换班换班,去吃饭吧。” 大约一炷香后,换班的守卫走了过来。 卓煜低着头,二话不说就溜了。 “谁呀这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换班人不满极了,骂骂咧咧地走进地牢,却看到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同时,天空炸响烟花信号。 神鹰寨如临大敌,迅速寻找放烟花的人,但很快,成片成片的人药劲上头,浑身无力,栽倒在地。 三万大军声势浩荡地冲向神鹰寨,震耳欲聋的打杀声响彻整座山! 卓煜没有继续参与斗争,回到破屋里陪着宁依棠,以免有人闯入伤了她。 宁依棠窝在卓煜怀里,听着外头打打杀杀的动静,心里终归不安。 “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她还在担心。 卓煜抚摸着宁依棠的头发,宠溺地笑,“不,你是我的福宝才对。” 宁依棠不解。 卓煜便道:“是你发现了孩子的失踪问题,我才查到神鹰寨的存在,以及他们和官府的勾结,继而调集了军队过来。如果没有你,主动权就会落到神鹰寨手里,我能不能顺利离开江宁都很难说!” “虽然你又落到了神鹰寨手里,但也正是如此,神鹰寨主动暴露了他们的位置,我们才能速战速决。” 卓煜心疼地蹭了蹭宁依棠的脑袋,“说起来是我连累了你才是,早知江宁局势如此复杂,我便不该带你出来。” 宁依棠听卓煜这么说,心里的惶恐才消散了些。 “如果真的帮到了你,那我很开心。” “傻瓜。”卓煜手指轻轻理了理宁依棠的头发,“有没有哪里受伤?” 宁依棠摇了摇头,“没有,就是那地牢里实在是太臭了。” 身体确实没有受伤,但精神冲击却很大。 这一天所见的种种,再一次刷新了宁依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卓煜紧紧搂住宁依棠,他一个战场出来的人怎么会不懂,身体的伤可以轻易愈合,心灵的伤却会永远留下来。 他不久前才说不让宁依棠看到战场的血腥,这才几日便食言了。 卓煜轻轻抚摸着宁依棠的后背,宁依棠逐渐松弛下来,疲惫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浅浅合上了眼睛。 打斗声渐渐停息,卓煜抱着宁依棠走出去。 李凡迎上来,刚要汇报情况,却被卓煜制止了,“去找一个干净的房间。” “好。” 不一会儿,宁依棠被安置在软和的床上,卓煜为她盖好被子,确保她没有醒来的迹象,这才走了出去。 宁依棠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日清晨,小齐子听到她醒来的动静,敲门而入,送来热水和饭菜。 “卓煜呢?” 宁依棠没想到自己能在这么紧张又危险的情况下安睡。 第49章 是避子药吧 小齐子对宁依棠态度越发恭顺,“神鹰寨被剿,都督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忙完了定会第一时间赶来看望姑娘。” 看来没有危险了,宁依棠的心总算放进了肚子里。 “我能出去走走吗?” 饭后,宁依棠有点待不住。 “当然,小的陪着姑娘。”小齐子边说边为宁依棠打开了门。 宁依棠奇怪地看了小齐子一眼,忍不住问出声,“你怎么了?” 虽然小齐子一直对宁依棠很好,但今日格外恭敬,一副恨不得把宁依棠供起来的模样。 小齐子苦哈哈地说:“小的上当受骗,害姑娘身陷敌营,万死难辞其罪,都督说你要是再磕了碰了,就让小的提头去见。” 宁依棠哑然失笑,“这不怪你,我们当时根本不了解情况,着急之下,没看出也是情理之中。” 小齐子感动极了,俯身道:“多谢姑娘体谅。” 宁依棠轻轻一笑,提着裙摆出了门,发现外头已经大变模样。 士兵穿着肃穆的铠甲守卫在寨子的各个地方,整齐的巡逻队严密设防,整个寨子正气凛然。 只不过,每个人见到宁依棠都会多看几眼,眼里还透着一种“哦,她就是宁依棠”的恍然。 “为什么都这么瞧我?”宁依棠奇怪极了。 小齐子笑得谄媚,“都督为了您独闯神鹰寨的事情已经在军队里传开了,大家都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都督这般舍生忘死呢!” “哦?”宁依棠眼睛亮了亮,疑惑道:“他真的一个人来了神鹰寨?那他是怎么突破重围,找到我的?” 小齐子也摇了摇头,“都督孤身前往,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的更不知道了。” 宁依棠点点头,想着以后问问卓煜,他怎么那么厉害呢? 宁依棠不自觉地笑了笑,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大家对宁依棠实在太好奇,打量和探究的目光让宁依棠忍不住想到她和卓煜的关系,似乎不能支撑她光明正大地站在这里接受众人的审视。 考虑了一会儿,宁依棠还是回去了。 之后,宁依棠几乎没有跟卓煜说上话,只见了一面,互道了平安,他便匆匆去忙了。 神鹰寨土匪众多,势力复杂,又有很多被迫落草为寇的人需要区别对待,加之江宁知府、安顿灾民等等事情等待处理,所以卓煜很忙。 宁依棠则无聊度日,每天也不出门,吃了睡,睡了吃。 卓煜没有限制宁依棠的行动,是宁依棠想得太多,总觉得在卓煜身边站不住脚。 身份对于宁依棠这种从小循规蹈矩的人来说,至关重要! 终于,江宁的事情告一段落,卓煜要起程回京了。 通过小齐子,宁依棠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结果。 神鹰寨覆灭,首领尽数斩杀,其余人大多入狱服刑,少数被迫落草为寇者待查明真相后会被释放,至于那些孩子们都被安然送了回去,灾民也快速得到安顿救治。 江宁知府这个罪魁祸首则要押解上京! 也因为这个原因,回京时官兵众多,宁依棠被独自安置在一个车架内跟在队伍的末尾,连卓煜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夜晚,队伍进入驿站歇息休整。 小齐子带着宁依棠进入一座独立的院子住宿,很安静。 “车马劳顿,姑娘好生休息,我去给你准备热水和晚饭。” “辛苦了。” 宁依棠浅浅点头。 晚饭很丰富,宁依棠吃饱喝足后,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趴在窗台上吹风,不由得便去想,卓煜这会儿在做什么? 是在吃晚饭,还是处理公务,还是已经睡下了? 突然,门“吱呀”一声,一个人影闪进来。 宁依棠眼前一晃,便被抱了起来,紧接着红唇压了上来。 卓煜伸手关了窗,把宁依棠压在窗上,将连日的思念尽数化为深切的吻。 宁依棠也想他,忍不住抱住他的腰身,回应他。 二人纠缠许久,卓煜将宁依棠放开,深深的眼眸里满是克制不住的情欲。 “这么想我?” 他开口便还是那副德行。 宁依棠不服气地回嘴:“你要是不想我,就别亲我啊。” 卓煜咬着唇浅浅地笑,“想啊,怎么不想,快想死你了。” 这人…… 亲了那么久,宁依棠都没有脸红,现在却因为卓煜的一句话,脑袋烧得通红。 卓煜一把将她扛在肩上,三两步走到床边,二话不说将宁依棠压在床上,去扯她的衣服。 “别!” 宁依棠不喜欢在陌生的地方,心里很慌,她其实更想跟卓煜说说话。 但显然,卓煜不这么认为,他都盼了很久了,奈何工作缠得他实在脱不开身。 卓煜特别急,扯不动的衣服直接就撕了,宁依棠都来不及劝劝他,就已经没有了招架之力。 闹腾了半夜,卓煜才歇下来,宁依棠想跟他说的话也没有力气再说了,躲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一大早,卓煜就把宁依棠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因为要赶路。 宁依棠实在累,软趴趴的,支楞不起来,反观卓煜,精神抖擞,贴心地给宁依棠擦身洗脸,穿衣束发。 宁依棠坐到饭桌上时,整个人还是懵的。 “先喝口汤。” 卓煜舀了一勺,喂到宁依棠嘴边。 宁依棠乖乖咽下,看在他这么体贴照顾的份上,就不计较他昨晚不当人了。 于是,宁依棠没有动筷子,便吃完了早饭。 “我先走了,一会儿让小齐子带你出去。”卓煜起身叮嘱。 宁依棠点了点头,她知道她当初没有用卓煜女人的这个身份在军营里到处乱跑,是对的。 卓煜的态度说明了一切,他不想让宁依棠太过深入他身为都督或世子的生活。 正当宁依棠收拾房间时,刘叔来了,端着一碗药递到宁依棠跟前,什么都没说,仿佛事后一碗药,已经成了理所应当的事。 但宁依棠一次两次的妥协不代表她接受且认同这件事。 “刘叔,这到底是什么药?” 刘叔楞了一下,没料到宁依棠会突然问,一时没做好说谎的准备。 宁依棠心沉了沉,但她不想自欺欺人了。 她可以被骗一次两次,但不可能一直不明白吧。 “是避子药吗?” 第50章 宁依棠对卓煜又恨又心疼 刘叔垂下了头,默不作声,但相当于默认了。 宁依棠抿着唇,眉心狠狠皱起,挺痛苦的,可她不甘心,“刘叔,难道我这样的平民,就真的永远也不可能踏入王府的大门吗?” 哪怕她爱卓煜,卓煜也爱她,都没有半点可能吗? 刘叔心里也挺难受的,可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哪有评头论足的权力。 “姑娘,我是个粗人,我也不懂京城这片繁华的地方。” 宁依棠深深提气,压下心中的哽咽,接过药碗,让刘叔先下去吧。 刘叔也不管宁依棠打不打算喝,垂着眼睛下去了,他心里其实在想:姑娘要是有些心计,就别喝,等真的有了孩子,王府未必不认! 至于他只负责送药,姑娘喝没喝,他是不会多话的。 宁依棠无力地跌坐在凳子上,盯着那碗药看了半晌,最终一饮而尽。 马车里,宁依棠望向窗外,窗外的景色依然美丽,鸟儿依然欢快,可她却再也看不进去。 下一个驿站时,宁依棠早早睡下。 卓煜偷偷潜进房间时,宁依棠听见了,但没作反应,浅浅睡着。 卓煜脱了衣衫鞋袜上床,从后抱住宁依棠,吻了吻宁依棠的耳垂。 宁依棠本想装死,不愿搭理卓煜,但她那个地方实在敏感,忍不住绷紧了身体。 卓煜低低笑了一声,埋在宁依棠脖间吻她。 宁依棠躲了躲,卓煜愈发得寸进尺,“我今天轻点。” 嘴上哄着,手里还是没轻没重。 宁依棠突然悲观地想,从始至终,她都没有选择的权力,哪怕是房事,卓煜想要,她也只有配合的份。 宁依棠莫名觉得心累,不再挣扎。 一次过后,卓煜有些不太满意地躺在一旁,其实也挺尽兴的,可莫名觉得缺了点什么。 宁依棠闭着眼,浅浅平息着,仿佛已经睡着。 她但没有像平日那样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瞧卓煜,让卓煜抱着给她顺毛。 也许是连日奔波,她太累了——卓煜如是想着,把宁依棠搂紧怀里,手放在她后背,带了内力帮她疏通筋络,驱散疲惫。 翌日,卓煜正在和宁依棠吃早饭,李凡找来了,报告说:“钱文捉到了。” 是那个叛变之人! 宁依棠下意识去看卓煜,卓煜的眼神果然冷了下来。 “军法处置即可。”他淡道。 宁依棠并不知道军法会如何处置叛徒,但看李凡痛心的样子,应该不轻。 突然,李凡跪了下来。 “爷,钱文中的毒是有名的恶魔花,不致死却能让人生不如死,太难抗了,而且,而且……”李凡看了宁依棠一眼,“虽然他害的宁姑娘陷入危险,但还念着我们,没有把我们已经集结大军的事情透露出去,罪不至死,请爷从轻处罚。” 李凡一口一个爷,是希望卓煜念在主仆情上,放钱文一条命,大家跟着卓煜不只是因为职责所在,而是认卓煜为主! 卓煜背过身,一副法不容情、铁面无私的样子。 宁依棠也没想到叛徒的惩罚是直接赐死,她看着卓煜的眼睛,发现里面不止有决绝,还有沉痛。 被背叛,一定很痛。 赐死叛徒,也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事关自己,宁依棠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她轻轻扯了扯卓煜的手,低声道:“虽然背叛很可恶,但我不是没事么,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是不是可以酌情而判?” “对对对。” 李凡赶忙附和,感激地看了宁依棠一眼。 卓煜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而且现在已经不在战场了,不是曾经那样水深火热、生死一线的时候了。 “三十军棍,革除军籍,永远不得入京。” 宁依棠的心颤了颤,这罚得也不轻了,可以说勉强留了条命。 “多谢爷!” 李凡心里也难受,可他明白重要的根本不是罚钱文,而是要震慑其他人。 若是背叛的代价太轻,那么背叛将无休无止。 李凡下去后,宁依棠又忍不住心疼卓煜,“这种事多吗?” 卓煜眨了眨眼,眸子暗淡了两分,“以前多,战场上每天都有人为你而死去,也每天都有人想着要你死。” 宁依棠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卓煜轻舒了口气,让宁依棠再休息会儿,转身离去了。 宁依棠看着卓煜的背影,想恨他又心疼他,心里的矛盾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刘叔踩着上车前的点来送药。 宁依棠都不知道刘叔是怎么知道的?昨晚她可没有闹什么动静! 难道是卓煜去吩咐的? 这个臭男人,就不该心疼他! 刘叔看着宁依棠接过药,咕噜咕噜直接喝掉。 哎,宁姑娘心眼还是太实! 不知不觉,已经是盛夏了,今日格外炎热。 宁依棠在马车里昏昏欲睡,突然马儿嘶鸣,马车高高扬起,重重落下,撞得宁依棠眼冒金星。 “怎么了?” “姑娘小心,躲在车里别出来。”小齐子大喊。 宁依棠掀开车帘一看,好多黑衣蒙面人持着刀剑冲进队伍,目标竟然是囚车中的江宁知府林福祥。 卓煜和李凡护在囚车下,与黑衣人拼杀。 黑衣人出手极为狠辣凌厉,刀刀致命,宁依棠这个不懂武学的人都能看出这些人全是高手,甚至可能是专业杀手。 卓煜的身法更加矫健,宁依棠眼睛都有点跟不上他的动作,突然,鲜血喷溅,卓煜的刀滑过了一个黑衣人的脖子,那人应声倒地。 整个过程,卓煜眼都没眨一下。 宁依棠心里的震惊无法言语。 然,局势并不乐观,护送军队的官兵被两个黑衣人就牵制住了,剩下的黑衣人一窝蜂地扑向囚车,而卓煜跟前只有三人。 敌我实力实在悬殊! 宁依棠看着围在她车旁的三人,气道:“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去帮忙啊!” 宁依棠这边根本就没有黑衣人来打。 不料,小齐子一动不动,解释道:“都督下了死命令,我三人誓死守护姑娘安危,任何情况不得擅离。” 宁依棠…… 就在宁依棠想着怎么说服这三个木头时,一支利箭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向林福祥激射而去。 卓煜一脚踹开缠着他的黑衣人,飞身扑向囚牢,一刀砍断利箭。 然,他只来得及砍在箭柄,箭刃依然飞行,“噗嗤”一声没入林福祥的眉心。 第51章 好父亲冯尚书 黑衣人任务完成,不再恋战,如潮水般退去。 宁依棠却忍不住深思:林福祥被灭口,那不就代表林福祥背后还有幕后黑手吗? 这水也太深了。 卓煜面色沉沉的,看不出喜怒,只是宁依棠瞧着他,莫名感到心脏缩了缩,好似危险蔓延。 过了会儿,卓煜命众人打扫战场,自己则收敛了所有情绪,来到宁依棠的车边。 “吓着了吗?” 他应该很生气,却温温柔柔地来问候,宁依棠的心一下子柔软得像水一样。 “没有。” 宁依棠摇头,其实她多少有点害怕,但不想让卓煜担心。 卓煜伸手揉了揉宁依棠的脑袋,很想就这样亲她一下,但人太多,他忍住了。 “很快就能回去了。” 宁依棠浅浅点头,让卓煜先去忙,不用担心自己。 卓煜这才离开。 宁依棠眼眶有点酸,其实卓煜可以不对她这么好,那么她也不会生出那许多妄想,不会觉得委屈。 她,是不是应该体谅卓煜迫于各方压力,才没办法给自己一个身份。 林福祥被就地掩埋,随行军队没有了可护送的人,直接遣回,卓煜则带着宁依棠连夜回到京城。 踏入小院,宁依棠身心陡然放松下来。 终于回来了。 刘婶笑脸相迎,又是准备热水,又是准备餐食。 忙忙碌碌、热热闹闹,冲淡了宁依棠心中的感伤。 宁依棠还跟刘婶说了许多路上的见闻和美景。 卓煜一夜未归,宁依棠知道他要忙江宁案的后续。 虽然时不时会忧心卓煜的处境,但宁依棠无能为力,只有平平淡淡地守候在小院里。 这日,宁依棠回家看望父母。 宁父宁母还是那样,冷冷淡淡的。 宁依棠每一次回家,难免被街坊邻里瞧见,说起她怎么怎么堕落,所以宁父宁母不想让宁依棠总回来露面。 宁依棠多敏感的人,自然察觉到了,简单聊了几句确认父母身体安康,便去了隔壁。 闵娘待宁依棠一如往昔的热情,宁依棠又从她手里拿了些活计。 回去的路上,宁依棠想吃周记的果脯,下车去买。 周记店铺素来火爆,排队的人很多。 宁依棠也不忙,便跟在后面默默排着。 “尚书大人,三皇子敛财被囚禁一事,你怎么看?” 突然,身后排队的人竟议论起了朝中之事。 因为卓煜的关系,宁依棠忍不住留心了一下。 “敛财只是表面文章,背后怕是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礼部尚书冯敬,浅浅一句,意味深长。 “你是说跟东宫有关?”对方追问。 冯敬神色顿时紧张,示意对方不要妄言,提点道:“不管怎样,与你我都没有关系,做好我们分内之事就好了。” 宁依棠不由得联想到了江宁一事,难道林福祥背后的人是三皇子? 牵扯东宫,难不成是储位之争? 那卓煜在里面是什么位置?可危险? 宁依棠心提了起来,担心卓煜的同时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卓煜从来都不愿告诉宁依棠他的事情,宁依棠摸不着头脑,更容易胡思乱想,忐忑不安。 宁依棠往后靠了一下,微微侧头,想要听听身后之人会不会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不料,一只手猛地攥住宁依棠的胳膊。 “青青。” 一声情深意切的呼唤。 宁依棠回身,看到的是一个儒雅的中年人,他的眸子里竟满是深情和思念。 “这位大人,你认错人了吧?”宁依棠往回抽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彼时,宁依棠并不知道这位尚书就是冯宝仪的父亲,礼部尚书冯敬。 冯敬看清宁依棠的面容,讪讪地放了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歉意道:“不好意思,确实认错人了,姑娘跟我已故的夫人十分相似。” 冯敬也想起来,这姑娘就是上次跟在卓煜身边的,听说江宁时,卓煜为她深入敌营,想来有些了不起的手段。 想到这些,冯敬神色淡了一些,但依然秉持着良好的教养,没有露出鄙夷之色,只是心里嘀咕:看着挺懂事的姑娘,怎么不懂自爱呢? 既然是认错,那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宁依棠浅浅颔首,回过身。 “别说,这姑娘跟冯遇也有几分相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流落在外的女儿呢?”冯敬同行之人打趣道。 “莫要胡说。”冯敬轻斥,又解释:“我夫人为我育有一儿一女,都承欢膝下,哪来的流落在外!” 宁依棠也觉得可笑。 好一会儿之后,宁依棠终于排到了果脯。 店家笑言:“姑娘运气真好,就剩一包了。” 宁依棠微笑递了钱,接过果脯,离开队列。 “姑娘留步!” 身后有人赶上来,宁依棠闻声回眸,又是那位尚书大人。 冯敬搓了搓手,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这位姑娘,店家今日已经打烊,这最后一包,能否割爱啊?” 宁依棠有些为难,她也排了好久。 冯敬面露恳求,“我是买给我家女儿的,那丫头被我宠坏了,勒令我今日必须亲自给她买来周记的果脯,我要是没给她买到,她定要闹到后半夜去!” 这女儿听着挺任性的,可若不是父母的极度宠爱,又怎么会有这种任性的要求呢? 宁依棠想着她从家里出来时的冷清,有点羡慕这位女儿。 “求求了。”冯敬身段放得极低,一点尚书的架子都没有,此时他也只是一位为女儿买果脯的老父亲。 “知道姑娘不缺钱,这是我的一点诚意。”冯敬还掏出了好几倍的银钱。 宁依棠眼睛微热,把果脯递了出去,“看得出您很爱自己的女儿,那就给她吧。” “多谢。”冯敬舒了一口气,仿佛没把果脯买到,比他当众求人还让他难过。 冯敬把钱递给宁依棠,宁依棠摇了摇头,淡淡地说:“不用了。” 钱花了,就当自己也吃过了吧。 冯敬看着宁依棠离去的背影,觉得他之前想岔了,这姑娘不像是那种不自爱的攀附权贵之人。 夜晚,卓煜终于回来,转了一圈,在浴室找到了宁依棠。 浴室里建了一个浴池,水从另一个生火烧水的房间引入过来,方便了许多。 宁依棠趴在池边,白皙的肌肤在热气的熏陶下变得粉红,黑色的秀发铺展开来,视觉冲击很大。 第52章 宁依棠的痴心妄想 卓煜顿时口干舌燥了起来。 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不管是军营,还是府里,还是伏羲殿里,那活色生香的景象他都见过不少。 可以往,只觉得无趣,甚至厌烦。 然而,遇到宁依棠,情欲仿佛突然找到了出口,怎么也控制不住。 就像现在,他眼热得很,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卓煜走近后,宁依棠才察觉到动静,吓了一跳,转过身来。 水面飘着几片花瓣,水下的景象变得若隐若现,卓煜默默握拳,怕自己太过急切,像个登徒子。 宁依棠睫毛湿漉漉地瞧着卓煜,怔怔的。 “怎么了?” 卓煜瞧着宁依棠神色不对劲。 宁依棠伸出细长的胳膊,小兔子一样的眼睛望着卓煜,轻轻吐息:“想你。” 这是邀请吗? 卓煜倒吸一口气,眸子里腾起幽暗的火苗,他三两下剥光自己,下了水,然后拽着宁依棠索吻。 “你这几日有想我吗?” 宁依棠侧了侧头,卓煜的吻便落在了那一截嫩白的脖颈上,他就着这片细滑的肌肤摩挲,“当然想。” 他从不吝啬自己的情话。 这样肯定的回答,让宁依棠很心动,她轻轻揽住卓煜的腰,浅浅吻他的肩膀。 宁依棠甚少这样主动,卓煜便有点急不可耐,横冲直撞了起来。 宁依棠伏在卓煜身上,看着水波一层层荡开,含情的眼眸里更多是一些深沉。 宁依棠爱卓煜,爱得越来越深。 卓煜回家,她开心;卓煜不回家,她失落;卓煜有难,她担忧;卓煜受伤,她心疼。 卓煜对她好的时候,她觉得卓煜很爱她。 卓煜哄骗她的时候,她又不确定卓煜是不是爱她。 卓煜和她不清不楚的关系,以前未来走向,更让她日日夜夜都觉得难受不已。 她变得患得患失,完全不像自己了。 宁依棠讨厌这样漂浮不定的自己,她想争取,让心定下来。 二人从水中痴缠到那张新的大床上,宁依棠格外热情,卓煜十分尽兴。 他终于餍足,眯着眼打量宁依棠,只觉得宁依棠今日实在动人,让他想要把她吃得干干净净。 宁依棠浅浅平息下来,眼皮有点打架,但她还没有忘记今天的正事。 她缠着卓煜的手指,剪水的眸子看着卓煜俊秀的面容,羞涩而执着,“卓煜,你喜欢我吗?” 她最近喊卓煜喊得可顺了,刚刚动情时,那一声声的呼唤直把卓煜喊得骨头都酥了。 卓煜第一次发现,这小家伙有当妖精的潜质。 卓煜轻轻挑起宁依棠一缕湿发把玩,漫不经心地说:“难道我刚刚没有身体力行地回答这个问题?” 宁依棠…… 他怎么可以如此淡定地说出这些浑话? 宁依棠摇了摇卓煜手指,“我想听你说。” 卓煜有点奇怪,宁依棠从来也不是个把喜欢不喜欢挂在嘴上的人,她向来含蓄而内敛。 但她想听,卓煜也很乐意告诉她。 “卓煜喜欢小依棠。” 他伏在宁依棠耳边,嗓音似有魔力,绕着圈钻进宁依棠的心里。 听到这样肯定的回答,宁依棠很感动,她将卓煜的手紧紧攥着,红红的眼尾透着几分紧张。 “那……那我有机会成为你的家里人吗?” 宁依棠鼓足勇气,问出来。 她想:只要卓煜说有,哪怕不是现在,哪怕需要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她都愿意,谁让她一个平民却喜欢上了这样的大人物! 然而,卓煜所有的深情一下子都消退了。 他多聪明啊,转瞬就明白了,宁依棠今晚的主动和热情,都是有目的的。 她不甘于再做一个没名没份的女人,想要王府里的位置了! 卓煜的眼神几乎在一瞬间变得冷若冰霜,夹着锋芒。 宁依棠脸色白了白,心也揪了起来,有些无措地放开了卓煜的手。 她做错了吗? 卓煜的表情甚至不是在拒绝,而是在告诉宁依棠,你在妄想什么?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卓煜看着宁依棠开始质疑自己,肩膀都瑟缩起来,多少有点心疼。 他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跟宁依棠闹矛盾,所以敛了敛眉眼,收起冷厉,抓住宁依棠的手沉声解释。 “棠棠,在这京城没有人可以真的想怎样就怎样,我也不例外。” 他挺喜欢宁依棠,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挺愿意把宁依棠娶回家的,可他不是。 宁依棠的身份,别说世子妃,就是以小妾进府,也挺难的。 且进府后,太多数的人可以欺压她,她的小命能不能保住都很难说。 哪怕卓煜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一个身份卑微的妾室,他背后有王府荣辱,有皇权斗争,不能任性。 所以将宁依棠安置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卓煜的考虑他不说,宁依棠也不懂,但她明白了一件事,她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因为父亲而卖身给卓煜的卑微女人,哪怕享受了卓煜的恩宠,本质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是痴心妄想,果然是痴心妄想! “对不起,是我想多了,以后不会了。” 滚烫的泪砸在卓煜手背,连带着让卓煜的心都颤了颤,他抿了抿唇,起身穿衣,“你休息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卓煜觉得宁依棠是个懂事的人,她应该能想明白其中利害关系。 门开了又关,宁依棠揪着被子把自己裹紧,只觉得浑身发冷。 第二天,宁依棠果然着凉了,一早起来便昏昏沉沉的,嗓子疼得说不出话,也吃不下东西。 刘婶刘叔围着她跑前跑后,却发现这人不只是着凉,像是连魂儿都没有了。 以往宁依棠就算心情不好,没有笑模样,也会有礼貌地说一声感谢或者辛苦了,现在却仿佛什么也顾不得了。 刘叔刘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宁依棠,宁依棠也不说话,他们只能干着急,先把宁依棠的病治好。 好在宁依棠无精打采地过了两日便回过魂来了。 “谢谢刘婶。” 宁依棠坐在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抬了抬唇角,这两日刘叔刘婶的照顾她都记在心上的。 刘婶也终于松了口气,“好好吃,没什么是比身体更重要的。” 宁依棠点头,说得对。 这两天,卓煜没有回来,去了哪儿,在干什么,宁依棠不知道,也没有去想。 没有必要,更没有资格。 第53章 宁依棠不想爱卓煜了 又过了两天,宁依棠身体大好,在闵娘那拿来的绣活一针未动,不能再耽搁了,宁依棠赶紧做起来。 绣活做好后,宁依棠亲自给闵娘送过去。 闵娘正准备带着孩子上街游玩,宁依棠便将二人带着,一同出去走走,顺道请闵娘吃个饭。 感谢她为宁依棠提供这个挣钱的机会,赡养二老。 傍晚,宁依棠在福源楼定了包间。 闵娘陪孩子去解手,宁依棠便坐在窗边赏景,等餐。 突然,一道白光在眼前闪过。 宁依棠定睛一看,是一只白猫飞了过去。 “小白!” 楼下,一个娇俏的小姑娘扬着笑脸唤了一声白猫。 白猫耳朵动了动,朝着小姑娘飞奔过去,一头撞进小姑娘怀里,亲昵地蹭着小姑娘。 小姑娘“咯咯”直笑,宠溺地揉着白猫的脑袋。 宁依棠瞧着,也会心一笑,这猫儿真可爱。 不一会儿,小姑娘从怀里掏出小鱼干逗弄白猫,白猫一蹦一跳去抢食,二人玩得不亦乐乎。 小姑娘笑声连连,看得出很爱这只白猫。 “啊!” 变故突生! 白猫不小心挠了小姑娘一下,小姑娘手背顿时出现一条血痕。 “你个白眼狼!蠢东西!痛死我了!” 小姑娘俏眉陡立,怒气冲冲,伸出脚狠狠踢了白猫几下。 白猫被踢得滚了几圈,可它仿佛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低眉顺眼地爬到小姑娘脚边,用脑袋蹭那姑娘的脚。 小姑娘怒气未消,狠狠踩了白猫两下,厌恶地骂了一句:“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野东西,白养你那么久,滚吧!” 说着,小姑娘甩头而去。 白猫瑟缩着不敢追上去,一双眼巴巴地望着小姑娘离开的方向。 “啪!” 宁依棠手里的茶杯蓦然脱落,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 小姑娘跟白猫玩得那么好,宁依棠觉得小姑娘定然爱极了这只白猫,可谁曾想,只是一道血痕,她便能轻易践踏、丢弃这只白猫。 那么小姑娘刚刚对白猫表达的宠溺,真的是爱吗? 不是的。 白猫只是一只宠物,它乖巧,主人看着欢喜,便会宠爱它,它不乖,惹了主人生气,主人便会抛弃它。 从始至终,只有白猫傻傻的以为它的主人是爱它的。 宁依棠和卓煜何尝不是这样的关系! 宁依棠只是卓煜因缘际会养在身边的宠物,他的一切宠溺不过是为了让宁依棠更温顺更乖巧地服侍他。他可以不爱宁依棠,但宁依棠必须爱主人。 是宁依棠太傻了,以为那样的宠溺是爱,从而陷进去,不能自拔。 卓煜那夜转瞬而变的冷厉面容在宁依棠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那么生气,那么冰冷,夺门而去的背影与那小姑娘多么像啊! 这怎么能是爱呢? 就像陆风口口声声的爱,不过是他的自私作祟! 男人惯常把爱啊、喜欢啊挂在嘴边,可那只是他们的说辞,从来没有真心看待“爱”这个字。 “呵~” 宁依棠苦笑一声,尖锐的痛从身体深处弥漫开来,她竟然轻易掉进了卓煜的温柔陷阱,傻傻地付出真心。 可笑又可怜。 闵娘回到屋子,看到宁依棠缩成一团,埋头啜泣,身前茶水溅了一地。 “这是怎么了?伤着了?” 闵娘翻看宁依棠的手,宁依棠却抱住了她,哑着嗓子痛苦地低喃:“闵娘,我争过了,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闵娘这才意识到宁依棠在哭什么,心里也沉甸甸的。 “傻姑娘,别哭,不值得。” 宁依棠使劲点头,是,不值得! 小二送餐来了,宁依棠不愿人前丢脸,擦去泪痕,回到饭桌。 闵娘的儿子小宝察觉气氛不对,乖乖坐在桌角吃东西,宁依棠有些内疚,摸了摸小宝的头,“可是吓到小宝了?” 小宝眨巴着懵懂的眼睛摇了摇头,磕磕绊绊说:“娘、也常哭。” 宁依棠愣了一下。 闵娘瞪了小宝一眼,随后看向宁依棠不甚在意地说:“哭怎么了,哭过之后该怎么生活还得怎么生活!” 宁依棠一时感触万分,论豁达的心境,她真比不上闵娘。 “棠棠,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跟那人纠缠一辈子吧。” 那就真把宁依棠毁了! “不会的。”宁依棠摇了摇头,说:“他那样的人,面子很重要,娶妻之后不会还养着我的,再者他的婚事要圣上亲赐,女方地位尊崇,又怎么会容得下我。” 孝和还没有成为卓煜的妻子就恨不得将宁依棠除之而后快,若是他们成亲,怎么还容得下宁依棠。 宁依棠垂眸,多少还是心痛,深吸一口气,道:“等到时候,我就带着父母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重新开始生活。” 闵娘叹气,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希望卓煜有点良心,早日放棠棠自由。 夜里,宁依棠坐在床上,看着这间生活许久的屋子,突然就看开了很多事。 爱与不爱不重要了,有没有名分也不重要了,她不过是欠了债,来还债罢了,等还清了,便和卓煜各走各的路,然后把这段记忆永远尘封在岁月里就好了。 夜十分寂寥,宁依棠空悬了许久的心,终于归于尘埃,平静下来。 第二日,宁依棠照常起床,刘婶送来伤寒药。 “多谢。”宁依棠浅浅一笑,喝掉药后,把碗递给刘婶,“不要再熬了,我已经好了。” 刘婶很意外看到宁依棠的笑脸,她不懂宁依棠怎么就愿意笑了,明明最近卓将军都没有回来过。 但是,笑了好啊! “行,早饭想吃什么,刘婶给你做。” 宁依棠想了想,娇气道:“那我想吃刘婶做的丸子。” 刘婶笑道:“行!” 宁依棠便去洗漱,之后又把房子好好打扫了一下,去去病气。 “饭来了。” 刘婶端着食盒进了屋子。 宁依棠闻到了肉香,食指大动,她这几日都没怎么好好吃过饭。 这一顿饭,宁依棠吃得挺香。 不料,她筷子刚放下,卓煜回来了。 “将军吃过了吗?可要用餐?”刘婶迎上去问。 卓煜扫了一眼饭桌上的残羹,淡淡说:“还没吃。” “那我去做。”刘婶说着,出了门。 卓煜走向宁依棠,宁依棠没看他,表情淡淡地收拾桌上的碗筷。 “我想吃你做的面。” 卓煜说,说得很理直气壮,但实际心里很虚,这么多天没见,不知道宁依棠有没有想明白,有没有忘记那日的不快。 第54章 卓煜很难受 宁依棠心里挺不爽的,他怎么能跟个没事人似的。 但,谁让他是债主呢?他们二人之前本就没什么公平可言,服从就好了。 宁依棠抬眸,神色如常,乖巧地说:“好,那我去做。” 她把桌面收拾干净,去做面。 卓煜摸了摸鼻子,这是不生气了吗?可怎么感觉有点奇怪? 卓煜坐下等了一会儿,宁依棠便端着面走进来,摆好碗筷后坐到一边。 卓煜尝了一口,还是一样的好吃,只是他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宁依棠问他:“好不好吃?” 以前,宁依棠都会问的,卓煜总要为此逗宁依棠两句。 而现在,宁依棠淡淡地坐着,没说话。 卓煜觉得心里挺难受,你要说宁依棠生气吧,她没有,反而嘴角唇角挂着礼貌的弧度,一如她这个人惯常待人处事的态度。 可你要说她不生气吧,她又冷淡得让人不知所措。 卓煜慢吞吞地把面吃了,宁依棠跟着收拾碗筷。 “放着吧,一会儿让刘婶收拾。” 宁依棠手上动作停了一下,随即放下,“好。” “还在做衣服?”卓煜扫了一眼他的书桌,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衣案。 宁依棠点点头,“嗯,闲来无事,打发打发时间。” “这一件衣服能挣多少钱?”卓煜好奇一问。 宁依棠回答:“这件衣服用料讲究,花纹繁复,要求也比较精细,因为东西都闵娘垫付,所以我就挣个手工费,大约二两银子。” “才二两?”卓煜眉头一锁。 宁依棠笑了笑,没说什么,二两卓煜自然看不上,但其实已经不少了,普通人家个把月的吃喝呢。 说起来,条件不同,阶级不同,生活确实差的很远,卓煜身上随便一件东西那都是几十两,上百两,又或者稀世的宝贝。 宁依棠想要跨越阶级,跟卓煜站在同一个位置,简直是天方夜谭。 宁依棠沉默着,卓煜只好把目光放在雪上那儿,找新的话题。 “不是说会弹琴了吗?弹给我听听。” 宁依棠遗憾地举起手指,“刚才不小心被刀滑了一下,最近怕是不能弹了。” 虽然伤口很浅,但弹琴本就伤手,宁依棠不想弹。 卓煜握住宁依棠的手看了看,责备地瞪了她一眼,“怎么这么不小心?” “做饭哪有不伤手的,过两日就好了。”宁依棠不在意地抽回手。 卓煜看着空空如也的手,终于是忍不住了,“你还在怪我?” 宁依棠眨了眨眼,轻轻摇头。 “怪你做什么,是我一时想岔了,你别在意就好。那晚的事也别再提了,怪臊得慌。” 卓煜…… 这是卓煜想要的答案,但他为什么这么不舒服? “你真的没生气?” 卓煜有点拿不住,忍不住再次确认。 宁依棠微笑着摇了摇头。 有人说爱生怖、生惧、生怨、生疑,真没错! 现在她和卓煜不谈情爱,自然没有那许多奇奇怪怪的情绪了,所以她笑得很真诚。 卓煜点点头,觉得宁依棠是真的想明白了,他重新牵起宁依棠的手,咬唇轻言:“那我晚上回来?” 宁依棠有点奇怪,又有点好笑,“这是你的家,你想回就回。” 难道这几日没见人,是不敢回来吗? 那还真是笑话,走的时候可没见有半点犹豫。 卓煜走后,宁依棠轻轻笑了笑,这样挺好的。和和气气地相处,不用太投入,也不用闹矛盾。 希望分别的时候也能这样和睦。 晚上,卓煜回来挺早,宁依棠放下手中的针线,去替他宽衣。 卓煜低头瞧着宁依棠的动作,眼神已经很不清白。 宁依棠太懂了,卓煜洗漱时,她便脱了鞋袜上床等他了。 卓煜回来时便看到宁依棠拥着被子,乖巧地坐在床上,柔顺的发丝铺在肩头,说不出的温婉可人。 他挺想她的。 卓煜自然而然地来到宁依棠上方,亲她的眉眼。 宁依棠乖巧地闭上眼睛,睫毛轻轻颤动,在卓煜的爱抚下依然轻易动情。 即便这样的情况,宁依棠也并不抗拒卓煜。 许是卓煜实在好看,宁依棠对他没有抵抗力。 也可能是卓煜实在温柔,除了需求大些,还是很照顾宁依棠的,每次宁依棠也很享受。 事后,宁依棠拥着被子,浅浅睡过去,卓煜也没有接二连三地缠上来。 卓煜锁着眉,驿站那次的感觉又来了,说不上来的不满足,却没有再来一次的兴致。 他不得不承认,宁依棠对他终归还是不一样了! 卓煜心里挺难受的。 难得的,卓煜跟宁依棠共枕,却没有睡好。 第二日,卓煜起床时,宁依棠也跟着起来,等他洗漱后,为他穿戴好衣服,送出门。 体贴到没有丝毫值得被质疑的地方。 可卓煜就是难受,他更想要那个睡眼朦胧,不愿意离开被窝,同他撒娇置气的宁依棠。 宫内,李凡向卓煜汇报工作,说了半晌也不见卓煜吭一声。 “都督?” 卓煜微微回神,看了李凡一眼,疑惑地开口:“李凡,如果一个姑娘跟你生气了,你会怎么哄她?” 李凡……这题超纲了呀! “都督,这事我也没经验,不过我觉得送她喜欢的东西总没错,比如胭脂、首饰什么的。” 卓煜嫌弃地撇了李凡一眼,俗! 这些东西,卓煜早在最开始的时候,就都送过了,俸禄都上交了好嘛! 李凡挠了挠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但他嘀咕:“若是我有喜欢的女子,定要把她娶进门,掏心掏肺地对她好,不让她生气!” 这样不就不用哄了? 李凡觉得自己说得很对,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不料,卓煜彻底黑了脸,瞪了李凡一眼,让他滚下去。 过了会儿,卓煜实在坐不住,离开皇宫,回到小院。 宁依棠起身迎接,问他:“要不要用餐?” 卓煜……感觉自己进了个饭馆。 “今日无事,带你去桃林走走。”卓煜略生硬地开口。 宁依棠很诧异,不知道卓煜为何有这样的兴致,但能出去散心,宁依棠自然开心。 于是,二人乘车出城,直奔桃林。 第55章 卓煜哄宁依棠 夏日,桃林繁花落尽,绿叶层层叠叠,随风荡起波澜,青绿的小果子缀满枝头,十分喜人。 宁依棠嗅着林间淡淡的清香,只觉得心旷神怡。 卓煜瞧着宁依棠露出甜甜的笑,心里稍稍舒了口气,他希望他和宁依棠之间是开开心心的。 大叔依然拿出上好的桃花酒招待宁依棠。 这次宁依棠没有贪杯,赏着美景,浅酌美酒。她不禁想起上次醉酒,抱着卓煜,亲了他。 想来,那个时候就喜欢他了。 不,或许更早,在她被五公主迫害,差点失身,卓煜从天而降的时候,她就已经将心沦陷了。 宁依棠抬眸看了一眼卓煜,他也看着自己,一双含情眸,一张绝世容颜,很难不叫人心动。 哪怕这个时候,宁依棠也清楚的知道,她是喜欢卓煜的。 但宁依棠是理智的,她从来不是一个随性而为的人,她不会让那虚无缥缈的心思再来控制自己。 “坐我这边来。”卓煜拍了拍自己身侧。 宁依棠放下酒杯,起身坐过去。 椅子很挤,两个人紧贴着。 卓煜环着宁依棠盈盈一握的腰肢,额头轻轻蹭着宁依棠的头发,低哑着嗓音,有点讨好地说:“别跟我置气了好吗?我会把我能给你的所有,都给你!” 除了身份。 宁依棠轻轻敛下眉眼,卓煜不懂,她并没有生气,她只是想明白了。 可卓煜这般放低身段讨好,宁依棠还是忍不住心软。 “我真的没有生气。” 她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点点无奈看向卓煜,仿佛在看一个较真的孩子。 “那我们跟以前一样,你别冷着我,不远不近的让我难受。” 卓煜吐出心中不快。 宁依棠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是她这个当宠物的人没有把债主哄好,让债主满意。 宁依棠挺佩服卓煜,他有不满,就会去解决,去说出来。 而宁依棠总喜欢把所有委屈往心里藏。 “好。” 宁依棠浅浅点了点头,她不确定自己还能向以前一样对卓煜,她只能尽力,毕竟她有责任服侍好卓煜。 卓煜提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他把手伸进自己的衣领,掏出一个坠着玉佩的项链。 “这个送给你。” 他说着,要把项链戴在宁依棠脖子上。 宁依棠大吃一惊,往旁侧躲了躲,“你不是说这是你去战场之前,你娘为你求的护身宝器吗?” 这玉佩卓煜从不离身,宁依棠早就问过它的来历。 卓煜一边柔和地笑,一边强硬地把项链给宁依棠带上,“我这些年九死一生,这玉佩多少有些功劳,现在把它送给你,希望能保佑你平安顺遂,快快乐乐。” 宁依棠眼眶微热,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就是这样一步步掉入卓煜的温柔陷阱,才生出那许多妄想。 可是现在,宁依棠分不清卓煜是真的喜欢她,还是为了让她像那只小猫一样乖巧可人,讨好主人,才这般付出心思。 卓煜在宁依棠嘴角轻轻地啄,问她:“喜欢吗?” 宁依棠心里浅叹一声,红唇轻启:“喜欢。” 卓煜吻得渐深,宁依棠揪着他的衣领,轻轻回应。 卓煜反应愈发激烈,吻得难舍难分,最后直接抱起宁依棠,进了房间。 二人痴缠到天黑,才下山去。 卓煜把宁依棠送回小院,春风拂面般去了宫里值夜。 李凡看着卓煜神采飞扬地处理着冗杂的公务,忍不住赞叹:都督就是厉害,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把人哄好了! 不过,他是去哄谁了? 郡主?应该不是。 那位表妹徐念安?好像还没有回京! 不会是宁依棠吧? 都督已经这般在意宁姑娘了?竟然放下公务去哄人?这可是徐念安都没有过的待遇。 重点是,哄完人以后还这么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再想想卓煜为了宁依棠孤身闯敌营一事,李凡不禁后背生凉。 以前李凡担心宁依棠,觉得宁依棠不明不白跟了卓煜,委屈了宁依棠这样温婉的女子,可现在李凡突然有点担心卓煜了,怕卓煜自个儿陷得太深,却不自知! 宁依棠和卓煜又回到了以前,主要是那方面很和谐,宁依棠偶尔也会跟卓煜撒撒娇,卓煜很受用。 但只有宁依棠知道,不一样了,她心里没有念想了,不再渴望爱了。 宁依棠甚至开始期盼卓煜成婚的圣旨,那样她便可以彻底退场了。 天儿越来越热,宁依棠和刘婶出门挑选凉茶。 大街上熙熙攘攘十分热闹,好像有什么喜事。 宁依棠本不爱凑热闹,但整日呆在院子里很憋闷,她便心情很好地挤在人群里张望。 不一会儿,敲锣打鼓的声音由远及近。 原来是迎亲。 很快,新郎一身红装,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拐角处,一脸的喜气洋洋。 宁依棠脸色僵了僵,她竟然不知道今天是陆风迎娶五公主的日子。 不知怎的,再次看到陆风这个人,竟恍如隔世。 陆风也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宁依棠的身影,他脸上的喜气定格了一瞬,眸里有一闪而过的痛苦,但他习惯了伪装,很快便将唇角的笑拉得更大,回应路人的祝贺。 宁依棠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心里挺平静,唯有一点物是人非的感触。 可渐渐的,她想到有一天,卓煜也会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喜福,满脸笑意,迎娶别人。 心,突然被针扎了一下。 宁依棠变了脸色,那喜气洋洋的吹打,突然特别刺耳。 “刘婶,走吧。” 宁依棠看不下去了,仓皇离开人群。 陆风面上应付众人,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死死盯着宁依棠,看到宁依棠脸色苍白落荒而逃,他心痛难忍。 这个傻女人,根本就放不下自己,一直都在逞强罢了! 她委身卓煜,对自己恶语相向,是恨自己抛弃了她吧? 陆风心中突然燃起了希望,他早就知道宁依棠是长情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就把自己放下了? 只怪宁依棠伪装得太好,竟然把自己骗过去了! 陆风暗自伤怀,可惜他现在势力单薄,控制不了五公主,也对付不了卓煜,无可奈何。 但是!棠棠,你再等等我,我一定会把你重新抢回来的。 第56章 宁依棠为离开做准备 “宁姑娘,没事吧?”刘婶关心道。 宁依棠缓了口气,心口那种沉闷的感觉已经消失。 她不禁觉得自己可笑,竟还会为卓煜心痛。 “刘婶,我没事,我们去买东西吧。” “好。” 宁依棠有点心不在焉,刘婶便带着她直接来到京城最好的茶庄,以往的茶都是从这儿拿的。 宁依棠也没心思挑拣,只跟掌柜说了两种卓煜惯常喝的凉茶名字,各买了一斤。 “钱叔,给我拿一包龙井,装锦盒,我要去送人。” 一道娇气而熟稔的声音自门口响起,卓可星提着裙摆跨进门。 掌柜钱叔立马迎到门口,殷勤道:“大小姐来了,快坐,天这么热,怎么亲自来了,你派下人说一声,我让人送府上去不就好了。” “正好路过。”卓可星笑呵呵的。 宁依棠闻言看过去,是一个娇俏的小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衣着很华丽,神情高傲,带着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等。 卓可星刚好跟宁依棠对视,看清宁依棠的样子后,眼神陡然变得凌厉,继而愤懑中带着几分不屑。 宁依棠有点懵,素不相识,这位姑娘为何对她有敌意。 卓可星移开目光,轻笑一声,对掌柜说:“我要送给念念姐,记得把礼盒选好看点。” 掌柜讶异了一瞬,“念安小姐要回京了?” “是呢,她不在,哥哥也无聊,整日逗弄外头那些猫啊狗啊,平白掉了身价。” 茶庄是王府的生意,掌柜对卓煜外头养女人的事,略有耳闻。 只是,掌柜不好议论主家,笑了笑,不说话。 宁依棠不知道卓可星的身份,自然没听明白那猫啊狗啊说的是她。 但刘婶听出来了,她认得卓可星,所以脸色一下变得难看。 “刘婶,你怎么了?” 刘婶变化太明显,宁依棠一下子就发现了。 刘婶实在不忍心宁依棠蒙在鼓里,被骂了都不知道,像个傻子,便含了几分怒气,低声告知:“那位是定南王府的大小姐,卓将军的妹妹。” 宁依棠终于明白了,原来敌意是从这儿来的。 可是,王府的人竟然认识她? 看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被很多人了解过了。 许是宁依棠表现得太淡定,卓可星不满意,继续说:“念念姐和哥哥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却总是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分别,真是苦了哥哥,日日思念也瞧不上人。” 宁依棠知道卓可星是说给她听的,她也确实挺震惊。 卓煜竟然还有一个青梅竹马? 没有任何人跟宁依棠提过。 茶叶包好了,宁依棠带刘婶离开。 出了门宁依棠依旧满心疑惑,“刘婶,你可知道这位念念姑娘?” 刘婶眉头紧皱着,看着竟比宁依棠都难过。 “听过的,是卓将军的表妹,自幼丧父,便同母亲居住在定南王府,跟卓将军一块长大,听说二人从小就定了亲,王府是把她当世子妃培养的。” 刘婶越说,越觉得宁依棠挺可怜的,她心疼宁依棠。 “不过,这些都是我听别人说的,也不知道真假,我也没有见过那位念念姑娘,倒是卓将军对你还是挺好的,你别难过。” 宁依棠露出一抹轻嘲,她有什么好难过的,在争夺卓煜这场戏里,宁依棠连上台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宁依棠挺好奇的,既然表妹当作世子妃培养,那孝和又该如何?看孝和那样子,也挺有信心嫁给卓煜的。 不过,左右都跟宁依棠没什么关系。 宁依棠反着安慰了刘婶几句,二人回到小院。 宁依棠在卓煜书房翻了几本书,都是关于地质和风土的。 卓煜回来时,宁依棠正看得入迷。 “怎么想着看书了?” 卓煜走到宁依棠跟前,宁依棠都没发现,她“吧嗒”合上书,有点心虚。 宁依棠想早做打算,看一看离开京城后去哪里定居比较好。 不过,宁依棠没打算告诉卓煜,她直觉卓煜会生气。 “随便看看,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卓煜坐下来,把宁依棠拉进怀里,头搁在宁依棠颈窝,有些疲惫地合上眼。 宁依棠伸手轻抚他的脊背,“怎么了?” 总归是有点喜欢的,宁依棠忍不住关心。 卓煜轻轻地舒气,略带烦躁。 太子资质平庸,皇子里却不乏佼佼者,这便导致朝中势力割据,时不时有废太子的意思冒出来。 卓煜乃至整个定南王府都是皇帝的忠仆,从未有二心,皇帝想要保太子,那卓煜便极力镇压不轨之心,可就算如此皇帝还是不放心,非要将太子母族高家的女儿嫁给他。 卓煜心里终归不情愿,更怕宁依棠会因此再跟他生嫌隙,所以一推又推,朝中因此闹得更凶,吵得人头疼。 但这些话,卓煜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宁依棠做不了什么,说出来只能让她也跟着烦。 “我想吃鱼。” 良久后,他委委屈屈地开口。 没有听到卓煜吐露心声,宁依棠挺失望的,但也习惯了。 “好,你休息会儿,我去做。” 宁依棠走后,卓煜随手扒拉了两下宁依棠看的书,都是些地方趣闻,旁边还铺了张很详尽的地图。 看这些做什么? 卓煜嘀咕了一声,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厨房里养着两条新鲜的鱼,刘婶帮忙杀了腌好,宁依棠调好两种不一样的酱汁,上锅蒸,后又简单拌了一个凉菜,一顿饭很快就好了。 宁依棠不喜欢铺张,饭菜素来不多做,卓煜起先挺不乐意,后来心疼宁依棠的手,也就不说什么了。 吃饭时,刘婶还在一旁,卓煜便开始毛手毛脚,宁依棠瞪了他两眼,他才乖点。 刘婶在旁感叹,卓将军可是越来越没有那冷脸肃然的样子了,宁姑娘也是厉害,中午听了那些刺耳的话,还能跟卓将军好好相处,甚至半点关于徐念安的事都不问。 晚上,宁依棠到底有点心神不宁,频频跑神,卓煜气得将她折腾了一回又一回。 翌日,卓煜休沐,抱着宁依棠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宁依棠洗漱后,刘婶照例来送药,宁依棠已经习惯了,直接喝掉,把碗还给刘婶。 卓煜就在跟前,眼神躲闪了下。 第57章 卓煜的青梅竹马回来了 刘婶走后,卓煜跟出去追上,问道:“这药一直在喝吗?” 刘婶心里挺气的,语气便有点不好,“将军没说停,自然是每次都喝的。” “她没有问过吗?”卓煜觉得宁依棠刚刚喝药时的太过淡然,似乎已经知道了。 刘婶阴阳怪气地开口:“宁姑娘那么懂事,就算猜到了,想必也不会闹的。” 言外之意,卓将军大可放心好了! 卓煜……心里挺难受的,宁依棠跟着他,是受了委屈。 回到房,卓煜来到宁依棠身边提议:“我们出去玩吧,最近花儿开得正好,可以去赏一赏。” 宁依棠挺累的,更想多休息会儿,但卓煜难得有兴致,她也不想扫兴。 “行。” 卓煜揉了揉宁依棠的脑袋,“那我们吃点就走,多玩会儿。” 宁依棠便去做了两碗馄饨,回到房间时,卓煜竟不在了。 她出去找人,看到一个小厮装扮的人正笑着跟卓煜说:“念安小姐回来了,夫人喊您回去呢。” 宁依棠没有看到卓煜的表情,只听到他没有犹豫地说了一声:“好。” 转身,卓煜看到了宁依棠,他露出两分抱歉的样子,走过来说:“我有点急事要回去,今天不能陪你了。” 宁依棠点了下头。 卓煜便匆匆走了,看脚步挺急的。 宁依棠的心又被扎了一下,明明昨天听到卓煜和徐念安青梅竹马、情深意重的时候挺淡定的。 可现在却控制不住地红了眼。 或许是潜意识里根本没信,而现在被打了脸。 那徐念安当真是卓煜日日思念却不得见的人吗?看卓煜的样子,确实很在意。 宁依棠的心竟然慌了一瞬,可随即又觉得很好笑,她到底在计较什么,她跟卓煜不过交易一场,很快就会分道扬镳了。 深吸两下,宁依棠的心才缓缓平复下来。 她回到房,把两碗馄饨都吃掉,然后去了书房,继续研究往后该去哪里,因为有父母在,总得考虑得周全一些。 似乎,很久没有回去看看了。 宁依棠想到了,便忍不住牵挂,午后回了家一趟。 宁父难得跟宁依棠说了几句话,问她最近好不好。 许是时间久了,宁父也接受了。 宁依棠舒了口气,还留下吃了饭,晚上宁母送宁依棠出门时,提点她:“傻孩子,你要留个心眼,为自己以后打算。” 宁依棠没懂。 宁母便说得更明白了,“你不能总这么不清不白地跟着那人,我和你爹最近也瞧明白了,那人是喜欢你的,也有好好待你。” 这一点,从宁依棠容光焕发的样子便能看出来,养尊处优的人,气质是不一样的。 “所以啊,你要为自己争取,给他生一个。”宁母瞧了眼宁依棠的肚子,“到时候别说王府了,那就是皇帝也不能不认亲生骨肉啊!娘也不指望你能光耀门楣,当上正妻,起码别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外室啊!” 宁依棠有点听不下去。 或许宁母是为宁依棠好,毕竟古往今来靠孩子上位的女人挺多,可宁依棠不愿意,更不屑。 她宁愿孑然一身地离开,也不会使尽手段生下孩子,逼卓煜就范,她做不出来。 宁母一巴掌拍在宁依棠肩膀,“听明白了吗,别死心眼!” “您照顾好自己。” 宁依棠撂下一句,匆匆上了马车离开。本来还想着等她把未来的生活规划好了,就跟爹娘商量离开的事宜,现在看来,又要让他们失望了。 一连多日,卓煜没有出现。 以往,宁依棠知道他是忙公务,现在却不知道了,或许在陪那位表妹吧。 “哒哒哒!” 有人敲门,但刘叔不在。 宁依棠来到门口打开小窗看了一眼,是上次叫走卓煜的王府小厮。 面对王府的人,宁依棠多少有点怵,开了门问:“有事吗?卓煜不在这儿。” 小厮态度挺好的,“我知道,世子爷在尚书府参加寿宴,但衣服弄脏了,这儿离尚书府近,我过来取件衣服。” “好。” 宁依棠忙进屋去取了一件合适正式场合穿的锦服。 不料,小厮没接,说:“烦请姑娘送一趟吧,我还要去给主子买些零嘴。” “啊?” 宁依棠有点疑惑,她送合适吗? “怎么,姑娘不愿意?”小厮反问。 “是卓煜这么吩咐的吗?”宁依棠自知身份不妥,不敢在公众场合去找卓煜。 “这点小事,哪用得着主子安排!”小厮不满道:“怎么,姑娘这是把自己当主子了,小的使唤不动?” “我只是觉得……” “快去送吧,误了事,主子们责怪下来,你我都担不起。” 小厮不仅打断宁依棠的话,还转身走了。 宁依棠想了想,觉得既然是王府的人,应该不会做对卓煜不利的事,她送一趟也无妨。 尚书府跟东宅就隔了两条街,宁依棠直接走过去。 礼部尚书,冯府。 宁依棠在门口禀明来意,尚书府的仆从没有为难,带着宁依棠去找卓煜。 穿过小径,来到一处宴客厅,仆从让宁依棠在外等候,他进去通禀。 宴会厅的门大敞着,宁依棠能轻易看到里面的景象,各位公子小姐欢聚一堂,言笑晏晏。 卓煜坐在客位第一,身边有一个宁依棠没见过的姑娘。 有人朝那姑娘进酒,姑娘笑着婉拒,那人却不依不饶,卓煜拿起酒杯,跟那人碰了一下,轻言:“我来喝就是了。” 然后将酒一饮而尽。 起哄声四起。 “卓大人真贴心。” “念安小姐好福气。” “卓大人这般护着,以后怕不是个妻管严。” “念安你可不能侍宠生娇,卓大人威风凛凛,是我等楷模,不能跌下神坛。” 徐念安嗔怒地瞪了对方一眼,“怎会!” “竟敢取笑念安小姐,你小心卓大人冲冠一怒为红颜。” …… 不断有人调侃打趣,卓煜淡淡笑着,半点没有生气。 传信的仆从来到卓煜身边耳语,卓煜交代了一句,仆从便退下了。 徐念安轻轻扫了一眼门外,而后转向卓煜,娇气道:“阿煜,我想吃虾。” 卓煜宠溺地笑了笑,伸手拿了一只,替徐念安剥好,他伸出手,徐念安便就着他的手,直接将那白生生的虾咬了去。 第58章 宁依棠病了 卓煜愣了一下,随即并不在意地收回手,问道:“还要吃吗?” 徐念安脸上洋溢着笑,眼睛弯弯的,充满了幸福。 奴仆来到宁依棠身边,礼貌说道:“衣服给我就好了。” 宁依棠瞧着殿内的景象,有些失神,一动不动。 “姑娘,姑娘!” 奴仆提高了声音。 宁依棠微微回神,却突然胃中绞痛,脸色瞬间白了下来。 “你没事吧。”奴仆吓了一跳。 宁依棠微微摇头,把衣服递给奴仆,有些仓皇地转身跑了。 可没走几步,宁依棠便感到整个肚子都在绞着痛,忍不住捂着腹部,蹲下来缓解。 “是谁挡在这儿?” 阴影兜头罩下,宁依棠微微抬头。 “是你!”冯敬很吃惊,“你怎么在这儿?” 宁依棠额上冷汗密密麻麻的,声音虚浮地解释:“我、我送东西来的。” 冯敬有点担心地走上前,“你这是怎么了?” “突然、胃疼。” 宁依棠出声,不知怎的红了眼眶,泪珠掉了下来。 看着那张跟亡妻酷似的脸,冯敬莫名心疼,他轻轻将宁依棠扶起,说:“我送你到客房坐一会儿,请个大夫来看一下。” 宁依棠点了点头,“多谢。” 冯敬把宁依棠扶到房间,叫来一个下人去请大夫,并且倒了热水给宁依棠。 宁依也终于看出来这个为女儿排队买果脯的尚书,就是礼部尚书,冯宝仪的父亲,亦是今日寿星。 “打扰了。”宁依棠很抱歉,“您去忙就好,我可以一个人在这儿缓一缓,好点就离开。” 宁依棠这副楚楚可怜,却又懂事的样子,挺让冯敬心疼。 他想起后院卓煜带着那位表妹正在参加宴会,便摸索到了几分宁依棠的心情。 “我不忙,你若是在我府中出事了,我也有责任,就等大夫过来看看,确保无事,我再走。” 宁依棠心里挺感动的,冯尚书看起来不只是一个好父亲,还是一个很温暖的人。 “宁姑娘多大了?”冯敬坐下,找了个寻常问题浅谈。 宁依棠也感觉疼痛减轻了点,柔柔一笑,回道:“十八了。” “哦,倒是跟我家宝仪一样大,父母都是做什么的?” “以前经营一家酒肆,后来不做了,就在家待着。”宁依棠轻声回。 冯敬便越发觉得疑惑:“倒是清白家底,那为何不找个好人家嫁了,要同那卓煜纠缠。” 朝中人人皆知卓煜养了个女人,但并不知道宁依棠是因为陆风的迫害,才跟了卓煜。 宁依棠抿着唇,被人这样问,她挺难堪的。 而且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宁依棠和卓煜的关系,只有宁依棠什么都不知道。 冯敬也察觉自己问得太冒失,抱歉道:“我失言了。” 宁依棠摇了摇头,没有责怪冯敬的意思。 刚好大夫来了,替宁依棠把脉后,询问道:“姑娘可是在喝避子汤药。” 宁依棠没想到大夫会问这种事,有些无措地看了冯敬一眼。 冯敬立刻转身出去了。 宁依棠这才回答大夫:“是的。” 大夫沉吟片刻,说道:“姑娘气血逆流导致胃痛,加之月事要来了,又长期喝避子汤药,所以才会引起腹痛,等月事过去了,自然就会好了。” 宁依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以前她来月事完全不会痛的,那避子汤威力这么大吗? “需要我给姑娘开服药调养调养吗?”大夫是尚书府里的府医,知道宁依棠不是府里人,所以有此一问。 宁依棠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 大夫没说什么,下去了。 宁依棠也觉得好点了,出了门看到冯敬还守着,便福身告辞,“多谢尚书大人照顾,我该回去了。” 冯敬眼里流露着淡淡的心疼,忍不住说道:“宁姑娘,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我会尽力帮你的。” 一来是因为宁依棠实在像他亡妻,二来是他看得出宁依棠是个好女孩。 宁依棠很意外,很感激,再次感谢。 “爹!你怎么在这儿?大家都等你呢!” 冯宝仪领着一群奴婢浩浩荡荡地寻过来,看到宁依棠时,她脚步猛地一顿,颇有些忌惮地瞪了宁依棠两眼。 “你怎么在这儿?” 宁依棠很奇怪,完全不知道冯宝仪这敌意从何而来,明明以前冯宝仪常去宁家酒肆,她俩关系挺好的。 “我就是来送件衣服,已经要走了。” 说着,宁依棠再次跟冯敬道别,然后快步离去。 冯宝仪走上去揽住冯敬的胳膊,娇气道:“爹爹怎么跟她在一起说话,你不是挺看不上她的吗?” 冯敬叹了一声,“这姑娘怕是有什么委屈才沦落到那个地步。” 冯宝仪心里挺慌的,特别不愿意让宁依棠这个名字出现在她的家人面前。 “我找了爹爹好久,爹爹都不知道心疼心疼我。”冯宝仪委屈死了。 冯敬闻言顿时哄道:“可是走累了,爹爹给你赔罪。” * 宁依棠快步离开尚书府,只想回去躺一躺,且她小腹坠痛得厉害,一会儿怕是会弄脏衣服。 不料,宁依棠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竟是宁母,畏畏缩缩往尚书府张望。 四目相对,宁母吓了一跳,竟落荒而逃! 宁依棠赶紧追过去,但是没追上。 “母亲这是做什么?” 宁依棠奇怪极了,但她这么一跑动,小腹疼得更厉害了,只好捂着肚子,先回了家。 刘婶被宁依棠半死不活、汗津津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扶着宁依棠进了屋子。 “怎么了这是,不是送衣服去了吗?” 宁依棠倒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回:“没事的,只是来了月事肚子疼,我歇会儿。” “那我去给你熬点姜糖水。” 刘婶有点害怕,谁家来月事能疼成这个样子。 等刘婶熬好姜糖水回来,宁依棠已经半睡半醒,勉强喝了点,就又倒下了。 刘婶在院子里焦急地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刘叔回来,把宁依棠的情况说了。 刘叔是大夫,立马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估计是那避子的药喝得太频繁。” “你怎么不早说会出这样的问题!”刘婶气得打了刘叔一拳。 第59章 宁依棠不能怀孕了 刘叔也是委屈,避子药对身体确实有影响,但一般来说影响不会太大。 只不过,谁家好人天天喝嘛! “我、我再去开付药,调理一下。”刘叔挠了挠头。 “你行不行!”刘婶对刘叔的医术产生了质疑。 刘叔有口难言,默默去熬药了。 夜里,卓煜一进房间就闻到了药的味道。 宁依棠蜷缩着身子,睡得很不安稳,额头上全是汗。 卓煜将手覆在宁依棠额头查看,宁依棠便惊醒了。 “哪里难受?”卓煜一边替宁依棠擦去额头上的汗,一边紧张地问。 宁依棠眼神挺冷的,有气无力地说:“来了月事,肚子疼。” 卓煜听过女人来月事可能会不舒服,但也没见过这个情形,而且前两次也没见宁依棠这般疼过。 “我去找刘叔。” 宁依棠拉住卓煜的衣袖,“刘叔看过了,也喝过药了。” 卓煜看她这副气若游丝的样子,心疼极了,脱了鞋袜上床,搂住一身潮湿的宁依棠,摸到她的肚子。 “是这儿疼吗?” 宁依棠眼眶微润,他好体贴,好温柔,可他不止对自己一个人这样体贴,这样温柔。 宁依棠觉得挺可笑,为什么他可以对两个……不、可能是多个女人都这么温柔呵护,不累吗? 最起码,宁依棠做不到,她的心太小,只能装得下一个人。 卓煜手掌贴在宁依棠小腹,掌心带着暖意传进她的身体,流经她的筋络。 宁依棠知道这是内力,以往她被折腾狠了,卓煜会好心地帮她梳理,驱除酸痛。 疼痛竟然真的缓解了,宁依棠没有心情想太多有的没的,浅浅睡着。 卓煜替宁依棠运行内力了大半夜,直到宁依棠眉心全都舒展开,才放手,而他也已经大汗淋漓,他挺久没有这般耗费过内力了。 卓煜洗漱出来后,上朝的时间也快到了,他没有再睡,出门打算离开。 “将军。” 刘婶是听到洗漱的动静,特意起来的,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卓煜问。 刘婶瞧了一眼主屋,有点泪目,“你刘叔说,宁姑娘是因为喝了太多避子药才这样的,我这心里呀,慌得很。老刘他就是个乡野郎中,没什么大能耐,宁姑娘又娇贵,我怕出事。” 刘婶是女人,总感觉宁依棠突然疼成这样,不正常。 卓煜怔愣了好一会儿,他没想到是避子药的原因。 “此事是我疏忽了,刘婶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 卓煜深思着快步出了门,骑马来到太医院院正的宅子。 院正还没有起床,直接被卓煜从被窝请了出来,驾着马来到东宅。 这般紧急,院正以为是有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 不料,看诊的是个正在安眠的姑娘,卓大人还勒令他不要出声,以免吵醒了姑娘。 院正蹑手蹑脚来到床边,搭了脉。 这一搭脸色就变了。 卓煜提了口气,心中隐约不安。 院正或轻或重地按压脉搏,品了许久,这才松手。 宁依棠此时正熟睡,一点都没有察觉。 卓煜将院正带去了偏厅,刘叔刘婶也都起来了。 院正沉吟了片刻问:“避子药的方子可在?” 刘叔赶忙拿给院正。 院正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这土方子,用药太烈了。 院正和刘叔交流了半晌,卓煜忍不住开口问:“如何?” 院正表情严肃地回话:“药方刚猛,喝得又太频繁,依我看,已然留下病根。” 卓煜变了脸色,“什么病根?” 院正便说得更清楚些了。 “一来是以后月事来时要受些苦,会疼痛难忍,二来……若不精心调理,这姑娘怕是难以生育了。” 卓煜面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院正不免瑟缩了一下,他身处朝堂,对卓煜的狠是知道的,虽然此事与他无关,他也忍不住胆颤。 刘叔则吓了一跳,当即跪下,“是我的错,我、我太该死了!” 是他用药不慎,又没有提前告知卓煜频繁喝药的影响,才酿成大祸。 刘叔已经十分自责。 卓煜确实没有料到情况这么差,想到宁依棠知道这个消息后的样子,他心更慌。 “怎么调?能调回去吗?” “老夫自当尽力,只是……”院正欲言又止,他已经猜到这位姑娘是什么人了。 卓煜抬起眼皮,示意院正说下去。 院正这才说:“若是这位姑娘打算怀孕,老夫自当竭尽全力为其调理,若是不打算怀孕,都督则要再三思量,否则调好了再去喝避子汤,对身体的损伤只会更大。” 卓煜怔了一下,也就是说他不想让宁依棠怀孕,那便不用调了,也不用再喝避子汤了。 反倒省事! 可卓煜就算不懂医,也明白病痛不能拖,越拖越严重,以后可能就真的治不好了! 难道他要永远地剥夺宁依棠做母亲的权力吗? 卓煜原本是打定主意不让宁依棠怀孕,可现在却觉得不忍心。 更何况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 房间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空气都仿佛凝滞了,院正刘叔等人大气不敢出,等待卓煜的指示。 良久后,卓煜眼眶薄红,启唇道:“调吧。” 刘婶最先松了口气。 刘叔带着院正下去开药方。 卓煜瞧了眼刘婶,轻言:“她不能怀孕的事先别告诉她,免得她难过。” 刘婶垂着眼睛,应是。 卓将军似乎总爱瞒着宁姑娘,可宁姑娘不是个糊涂人,相反她敏感又聪慧,卓将军这样做也不知道是真的为宁姑娘着想,还是将人伤得更深了。 卓煜回到房间,守了宁依棠好一会儿,眼看上朝迟到,才离开。 第60章 宁依棠抗拒卓煜的亲近 卓煜下朝后,宁依棠刚起来,正捧着小碗喝汤。 她身体已经松快许多,只是小腹微微坠痛。 卓煜坐宁依棠旁边,手自然而然地搭在她肚子上,柔声道:“可还疼?” 宁依棠身子有些僵硬,觉得这样的亲密让她刺挠,她便一口喝了碗底的汤,起身把碗递给刘婶,顺带离开卓煜的环抱,然后淡淡地回:“好多了。” 卓煜尴尬地收回手,刘婶退下后,他试探着问:“怎么会疼成这样?” 卓煜感觉宁依棠已经知道是避子汤引起的腹痛,否则怎么又对自己这么冷淡。 宁依棠眼神一暗,想到尚书府大夫的话。 她确实挺委屈的,可她说了卓煜就会怜惜她,不再喝避子汤,给她生孩子的机会吗? 不会的。 宁依棠很清楚,那何必说出来自取其辱。 “许是天太热,贪凉导致的吧。”宁依棠轻言。 卓煜一听这话,眉心就皱了起来。 宁依棠要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会疑惑,会询问,而不是这般随便找个借口敷衍。 她知道了,可她不说。 这是为何? 卓煜发现他最近也有点看不懂宁依棠的心思了。 宁依棠没精打采地窝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她不舒服,卓煜也不敢凑上去惹她不快,只好安静地待在一旁,偶尔看看书,偶尔处理些公务。 李凡时不时过来找卓煜谈事,卓煜去外头跟李凡交代几句,便回到房间,始终未曾离开小院。 宁依棠明白卓煜在陪着她,可她很难受,她宁愿卓煜对她不闻不问,而不是对别的女人好的同时,又来关心她。 挺膈应人的。 宁依棠完全想象不到那些皇宫里的女人,世家里的女人是怎么容忍三妻四妾这种事的,她们没有心吗?不会难过吗? 哪怕宁依棠知道她和卓煜没有结果,迟早会分开,她都无法忍受这种事。 宁依棠一连几日没给卓煜好脸色,但卓煜很让着宁依棠,一点也没有生气,白天黑夜的守在小院,只有特别紧急的时候才会离开,但也能很快返回。 月事过去后,宁依棠也恢复了精神,只是卓煜非要给她补身体,药不间断地喝。 夜里,宁依棠先睡下,卓煜处理完公务跟着上床。 他从后抱住宁依棠,手不太规矩,嘴巴也凑上来亲吻宁依棠。 宁依棠看着那双深情的眼眸,脑中突然蹦出他为徐念安剥虾的样子,也是这般宠溺,这般深情。 那浓情蜜意的场面像个尖刺扎得宁依棠一激灵。 宁依棠猛地推开卓煜,拥被坐了起来。 卓煜有点发愣,宁依棠从来没有如此激烈地抗拒过他。 宁依棠整个人紧绷着,她几乎不受控制地想,卓煜是不是也跟徐念安这般亲热过! 他们是青梅竹马,那么在宁依棠认识卓煜之前,他们是不是就已经在一起了。 是不是真如卓可星所言,宁依棠只是徐念安不在时的替代品,用来消遣的。 徐念安刚回来的那几天,卓煜是不是也这么尽心尽力地陪伴在侧,甚至夜夜笙歌。 想到卓煜可能不久前才同别的女人纠缠过,现在又来与自己这般,宁依棠突然胃中翻涌,直泛恶心。 “呕。” 宁依棠猛地扑到床边干呕。 “怎么了?” 卓煜吓了一跳,轻拍宁依棠的后背,待她平复后,把刘叔叫了进来。 刘叔把脉后,也有点疑惑:“没有大碍,只是气血上涌,喝点水缓一缓就好了。” 说着,刘叔给宁依棠倒了一杯热水后,就下去了。 卓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宁依棠这是在恶心他呢! “你怎么了?”卓煜脸色铁青。 宁依棠屈膝窝在床边边儿,垂着头不说话,那戒备的状态像扎满了刺儿的刺猬。 卓煜咬着后槽牙,心里窝火得很,有点伤自尊了,便胡乱穿了鞋子,抓了外套,甩门而去。 宁依棠松了口气,放下手中茶杯,倒在床上,心累。 有了徐念安这个人的出现,她真的做不到跟卓煜在床上纠缠了。 李凡正在值夜,看到卓煜夹着寒霜和怒火冲进禁卫营时,有点懵。 都督这几日大堆公务压着不处理,天天去陪宁姑娘,怎的突然半夜回来了? 难道又吵架了? 李凡战战兢兢走上去,试探道:“都督这是怎么了?需要小的给您出谋划策吗?” “滚!” “是。” 李凡被吼,麻溜遁走。 卓煜抿着唇,脸色阴沉,生气的同时更加疑惑,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难道是宁依棠知道避子汤喝了要受罪,所以才不想喝,不想跟他同房? 可……可那作呕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嘭!” 越想越气,卓煜一甩手将镇纸石摔了出去。 卓煜又消失了,一连几日不见人影,宁依棠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有点轻松,又有点憋闷。 或许她真的该离开了,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宁依棠浅浅叹息,拿起毛笔在地图上圈出了一个地名,临山镇。 书中所言:这个镇子背靠富饶的平山山脉,风景秀丽,民风淳朴,是个好去处,最重要的是离京城远。 “哒哒。” “宁姑娘,闵娘托人送信,邀你明天早晨去游山赏花,你要去吗?” 刘叔敲门询问。 宁依棠本没有心情去游玩,但闵娘很少约她,她又喜欢闵娘和她家小宝,有点心动。 “那就去吧,明天一早我们去接闵娘。”宁依棠开门,对刘叔说。 刘叔微微错开宁依棠的眼睛,很恭敬地俯身称好。 宁依棠眉心皱了皱,总感觉刘叔最近奇奇怪怪的,不像之前大大方方了。 正好刘婶路过,宁依棠叫住刘婶问了一句:“刘叔最近怎么了?” 刘婶自然明白,刘叔开药不慎,害宁依棠伤了身子,太自责了。 但刘婶不能跟宁依棠明说,瞪了刘叔一眼说:“没事,别管他。” 神情和话里都带着些怨气。 难道刘叔刘婶吵架了? 宁依棠默默离开,老两口的私事她也插不上手。 翌日,宁依棠接上闵娘和小宝,前往城东佛陀山。 上次分别宁依棠情绪很不好,闵娘忍不住关心:“最近过得如何?” 宁依棠眉眼耷拉着,糟透了。 第61章 徐念安的危机感 “闵娘,我想离开了。”宁依棠轻言。 闵娘当然希望宁依棠尽早脱身,可…… “他能放你离开了吗?” 宁依棠抿唇,半猜测半肯定,“应该能吧,他对我并没有太多感情,我能给他的都给了,如今他的青梅竹马回来了,有人陪他爱他照顾他,我……也无关紧要了吧。” 闵娘握住宁依棠的手:“那就好,你还年轻,往后日子长着呢,咱把这些烂人都忘记了,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烂人? 宁依棠轻笑一声,说得对。 马车停在山脚,风景已经很好,山花烂漫,色彩鲜艳,让人心情开朗许多。 小宝很开心,跌跌撞撞地跑在前头,宁依棠和闵娘一边照看着,一边赏景闲聊,好不自在。 山势平坦,不一会儿几人便上山了,大片栀子花怒放,引来无数游客吟诗作对,好不热闹。 宁依棠觉得此行是对的。 不过宁依棠身体欠佳,没多久就有点累了,额上冒着虚汗。 闵娘便带宁依棠来到一处小亭子歇脚,可小宝兴致很高,蹦蹦跳跳闯进花丛。 闵娘连忙去追。 宁依棠没有跟上去,倚在亭廊上看花,此处视野极佳,是赏景的好地方。 “是宁姑娘吧?” 突然,一道柔柔的,婉转的女儿声响起。 宁依棠转头一看,淡笑僵在脸上。 虽然只远远地瞧过两眼,但宁依棠还是记住了她,徐念安。 徐念安轻轻抬手,让婢女守在亭下,自己走过来。 她妆容精致但不艳丽,只让人觉得气质高洁,一双眸子柔柔弱弱,唇角含着淡淡笑意,走路娉婷,如弱柳扶风,真是我见犹怜。 反观宁依棠,心情不佳,只想着出来散散心,便没有打扮一下,甚至忘记了出门在外,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比如情敌。 气势先输了一截。 宁依棠起身,没有装作不认识,淡淡称呼:“徐姑娘。” 徐念安笑意加深,对于宁依棠叫出她的姓氏没有半点意外。 宁依棠便明白了,尚书府那日送衣服的事情是徐念安安排的,目的就是让宁依棠看到她和卓煜多么恩爱。 能安排王府的人为自己做事,徐念安在王府的地位可见一斑。 传闻不虚! 徐念安在宁依棠身旁站定,认真打量了宁依棠几眼,即便未施粉黛,也别有一番动人的滋味,怪不得阿煜会动心。 “我听说了你的名字后便想过你该是什么样子的女人,现在一瞧果真跟我想的一样。”徐念安轻声言语,很温柔,身上有种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的柔弱。 “是吗?”宁依棠挺淡地应了一句。 徐念安点头,“是啊,我与阿煜一同长大,太了解他了,他喜欢温婉的,乖巧的女孩,不喜欢咋咋呼呼或者太强势的女人,你这样的大抵是长在他心坎上了。” 是吗? 宁依棠不敢完全苟同。 喜欢,是很玄妙的事,没有定数的。 且同为女人,徐念安话里的锋芒宁依棠怎么会不懂,拐着弯说她以色侍人罢了。 看到宁依棠脸上没有笑模样,也不怎么搭话,徐念安越发凑近,亲昵地拍了拍宁依棠的胳膊,“你别害怕,我没有恶意的,只是想与你聊聊天,其实你我同病相怜罢了。” 宁依棠抬眼瞧徐念安,不是很明白徐念安装模作样的,到底想做什么? “怎么个同病相怜法,还请徐姑娘赐教。” 宁依棠声音有些冷硬,打心底里对眼前的女人有敌意,或许是因为她们喜欢着同一个男人,或许是因为王府的算计,总之她对徐念安没什么好感,最多有点好奇,想知道与卓煜青梅竹马、情深意重的女人该是什么样子? 徐念安盈盈抬眸,望向远处,眸子里透出哀伤。 “你可能不知道,我从小住在王府,大家都说以后要把我嫁给阿煜,我也一直以世子妃的标准要求自己,可笑的是,阿煜从战场回来后,得到皇帝重用,包揽了他的婚事,而我只能让位。” “你知道我当时多么不服气,输给那个什么也不是的孝和郡主,可不管我再难过,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同意为妾。若不是阿煜真心爱我,我可能真的受不了了!” 徐念安收回目光,有些羡慕地看着宁依棠。 “说起来,还是你好,不用理会来自朝廷的压力,不用面对孝和的打压,不用在意王府的明争暗斗,只需要躲在阿煜的羽翼下安稳生活就好了。” 宁依棠没想到徐念安能跟她说这么多,这是第一次有人把卓煜的婚事掰烂了揉碎了讲给她听。 孝和郡主是皇帝为卓煜挑选的世子妃,徐念安是王府为卓煜培养的妾,这一切早定好了。 而宁依棠不过是卓煜在外头的风流债,他权势那么大,养个女人也没人敢说什么,只要宁依棠的存在没有损害到各方利益。 所以宁依棠永远都只能是一个情人,走不到人前去的。 宁依棠心里挺疼,如果她早就知道这些,或许就不会痴心妄想,就不会陷进去了。 徐念安看着宁依棠变得失落和哀伤起来,她继续柔柔道:“听说你前几天生病了,阿煜禁卫营都没去,守在家里陪你。” “他呀,就是这样面冷心热,会疼人。记得有一年我生病了,大夫说我可能活不下来了,阿煜急得眼泪直掉,连夜闯到宫里,跟太后娘娘求了保命的灵药,才将我救活。” 徐念安眼泛泪花,讲着她和卓煜的深情过往。 宁依棠心里的刺儿又长了出来,扎得她心疼,她真是一点都听不得这些故事。 “你不难受吗?”宁依棠突然问。 “难受什么?”徐念安诧异地问。 宁依棠轻笑一声,“他日日陪着我,关心我,爱护我,你不难受吗?” 徐念安摇了摇头,一双眼睛充满了无奈,“你觉得我是特意跑来给你难受的吗?你错了。卓煜这样权势的人,女人不会少,现在有你,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别人,只要他心里始终有我,记得看看我,陪陪我,我便心满意足了。” 宁依棠有些怔愣,原来她们是这么想的吗? 第62章 营救冯遇 “我看到你忍不住有感而发,说了太多,你别嫌我啰嗦。”徐念安说着将手覆在宁依棠手上,一副好姐妹的样子。 宁依棠几乎是弹开的,她做不到,她实在做不到跟徐念安和平共处。 “告辞。” 宁依棠落荒而逃。 徐念安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轻笑一声,对付一个清高、不得以才委身给别人,没名没份的女人,简直太容易了。 你只需要击溃她的心理防线,让她知道她一辈子都只能是一个被藏起来的外室,只能看着自己的男人呵护别的女人,跟别的女人出双入对,而她只能默默咽下苦果就够了! 孝和身份地位在那,徐念安不得不忍,因为就算没有孝和,也会有第二个高氏女儿,更何况卓煜压根看不上孝和,孝和就算当了世子妃,又能如何? 可宁依棠不一样,她是真恶心人,看起来一无是处,却偏偏让阿煜对她魂牵梦萦,那般呵护,令人嫉恨! 徐念安抬手将额前碎发挽到耳后,淡淡呢喃:“宁依棠,希望你识相一点,早日脱离这泥潭,否则……泥潭也会溺死人的。” 宁依棠离开后,拐入一条小路,心情许久都不能平复。 宁依棠看得出来,徐念安笑里藏刀,字字句句都在针对宁依棠,想要宁依棠看清现实。 她说不在意宁依棠的存在,实际在意得要命,否则怎么会接二连三敲打宁依棠。 然而,宁依棠并没有多厌恶徐念安,要说罪魁祸首,该是卓煜才是。是他给了这么多女人爱,让她们念念不忘,争得头破血流。 宁依棠真的累了,想要离开卓煜的心越发迫切。 “救命!” “有没有人啊!” 突然,微弱的呼救声传进宁依棠的耳朵。 宁依棠惊了一下,四处张望。 “有人吗?” “有!在这儿,悬崖边上!” 听到宁依棠的询问,那人赶忙回应,声音里透着急切。 宁依棠跑过去一看,一男子挂在崖边,全靠一根树枝支撑着,而树枝也已经摇摇欲坠。 “是你!” 这人,宁依棠有过一面之缘,是冯家的二公子,冯遇。 想到冯敬那日的善待,宁依棠对冯家人好感突增,顿时着急起来。 “你怎么掉下去的?这可如何是好?” 冯遇脸憋得通红,求救道:“你快点拉我上去,我支撑不住了。” 宁依棠赶忙跪在崖边,一手扳住地上的石头,一手握住冯遇的手。 冯遇一下子抓牢宁依棠,可他比宁依棠重太多,宁依棠拉不上来他不说,他还差点把宁依棠扯下去。 “这样不行,我没法把你拉上来,你要不再坚持一下,我去找人救你。”宁依棠出主意。 冯遇登时把宁依棠拽得更紧了,“不行!我已经吊了很久,实在没有力气了,你要是放开我,我肯定掉下去。” 冯遇一双眸子含着水意,像可怜巴巴的小狗。 宁依棠只好紧了紧手,重新想办法。 突然,她看到左侧的山壁上有几块突起的岩石,顿时有了想法。 “你试着把脚放在那块石头上。” 宁依棠眼神示意。 冯遇吓得根本不敢往下看,“哪有石头啊?” “你看一眼,你能看到的。”宁依棠有点急,她的胳膊快被扯断了。 冯遇轻轻撇了一眼,顿时哭嚎,“太远了,这怎么够得着?” “你试一下,不是还有我吗?我不会放手的,你大胆过去。”宁依棠鼓励他。 冯遇衡量了一下,也知道宁依棠这细胳膊细腿真没办法把他拉上去,瞥着嘴,一脸不情愿地蹬腿过去。 试了好几次,冯遇终于把一只脚挪了过去。 “太好了,另一只脚踩在你怀里这块高一点的石头,只要两脚受力,我们一定可以上来。” 因为宁依棠的再三鼓励,冯遇信心大增,他放开另一只手里的树枝,全身心都放在了踩石头上。 因为没有了树枝的支撑,冯遇的全部重量压在了宁依棠的胳膊上,宁依棠咬牙撑着他,扳在石头上的手磨出道道血痕。 终于,冯遇踩到了石头,他自己也能使上劲儿了,借着宁依棠的力道,爬了上来。 二人双双力竭,瘫倒在地。 宁依棠歇了一会儿,看到冯遇瘫在地上不起来,起身走过去,担忧道:“你还好吗?” 冯遇感觉有点晕,晃了晃脑袋睁开眼,问:“你是什么玩意儿?” 宁依棠…… “我刚救了你?你怎么骂人呢?” 冯遇越发迷糊,他看到的宁依棠有无数个重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他使劲晃了晃,想要看清楚。 宁依棠瞧着冯遇不正常,“你不会是……” “娘!” 突然,冯遇泪流满面,一把朝宁依棠扑过来,悲切地含着……娘! 宁依棠吓了一跳,往后躲了躲,被冯遇抱住了腿。 “娘,孩儿好想你,娘……啊……” 冯遇痛哭流涕。 宁依棠石化当场。 不一会儿,冯遇哭晕过去了。 宁依棠叹了一声,这算什么事? 她翻看了一下冯遇的四肢,果然看到了被蛇咬过的痕迹,所以冯遇是中毒导致出现了幻觉。 他不会是遇到了蛇,才慌不择路,掉下悬崖的吧? 宁依棠咧了咧嘴,不敢耽搁,忙去找人,把冯遇背下山,送回尚书府救治,之后她又把闵娘也送了回去。 这么一折腾,宁依棠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她挺累的,又一身脏污,直接泡了个澡。 热水将她淹没,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忐忑了一天的心也终于沉寂下来。 洗澡出来后,宁依棠把房间收拾了一下,她发现,若是她要走,都不需要收拾行李,因为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她。 她把衣案也撤了,所有绣衣用的东西都收了起来,然后放上笔墨纸砚,将书桌恢复原样。 之后,她坐在琴前,轻轻抚摸每一根琴弦。 不管怎么说,卓煜没有苛待过宁依棠,宁依棠还是希望能好聚好散。 她忍不住望了望窗外漆黑的夜,卓煜走时挺生气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第二日,尚书府给宁依棠下了拜帖,请宁依棠去尚书府做客,谢她救了冯遇。 第63章 冯宝仪存心让宁依棠难堪 宁依棠心里挺开心的,收拾了一下去了尚书府。 这次,宁依棠是被奴仆的笑脸迎进去的。 冯敬匆匆来到堂前迎接,见了宁依棠,深深鞠了一躬。 “小儿承蒙姑娘相救,感激不尽。” 宁依棠紧走几步把冯敬扶起来,“尚书大人客气了。” “宁姑娘里边请,略备茶饭,不要嫌弃。” 经过几次相处,冯敬实在觉得宁依棠是个好姑娘,对宁依棠的态度简直不要太好。 宁依棠进了屋子,发现冯家一大家子人都在。 好几个人看到宁依棠时,都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冯敬一一为宁依棠介绍。 最年长的是冯家的老夫人,看着慈眉善目,亲切地招呼宁依棠坐到她身边来,说冯遇那傻小子丢人了,幸好遇见宁依棠,否则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老夫人旁边是冯敬的夫人,但宁依棠之前有所耳闻,冯敬原配夫人生冯宝仪的时候去世了,现在的夫人是妾室扶正。 冯遇不是冯夫人亲生,她的感激之情自然淡了些,笑着让宁依棠别客气,多吃点。 接下来就是冯家小辈,冯大哥不在,只有他的夫人在,看着也是和气之人。 至于冯宝仪,从宁依棠进门就冷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 宁依棠真的不知道哪里招惹了她。 “冯遇呢?是身体还没好吗?”宁依棠有点担心,因为冯遇不在。 冯敬当即说:“好了好了,就是被小蛇咬了一口,早就好了。” 说着,催促下人,“快把人叫来,怎么这么磨蹭!” 一转头,又对宁依棠笑道:“别管他,我们吃我们的。” 宁依棠笑着颔首,冯敬是个看重礼教之人,性格又温润,所以冯家的家庭气氛挺好的。 不一会儿,冯遇扭扭捏捏地进了门,看到宁依棠,便忍不住想起他抱着宁依棠大腿喊娘的场面。 里子面子都丢光了! 宁依棠一瞧冯遇那样便明白了,嘴角弧度忍不住扩大。 冯敬竖眉斥道:“愣着干什么,坐到宁姑娘跟前去,好好谢谢人家。” 冯遇耷拉着眉眼,挪到宁依棠旁边坐下,然后看到宁依棠绑着绷带的手。 “我衣服上的血,不会是你的吧?” 冯遇醒来看到衣服上的血迹时,还以为自己怎么了,找遍全身也没找到伤口。 宁依棠想了想,她搀扶冯遇时,可能不小心把手上的血沾染了上去。 “皮外伤,没事的。”宁依棠无所谓地笑了笑。 冯遇顿时内疚起来,轻声道:“多谢。” 宁依棠用更小的声音回:“你放心,昨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冯遇顿时红了脸,“吃、吃菜。” 冯家人和气,宁依棠吃得挺开心的,很久没有这么热闹地吃过饭了。 老夫人看着宁依棠和冯遇相处挺好,忍不住来了兴趣,问道:“宁姑娘家里做什么的?” 宁依棠如实回答。 老夫人便追着问,从家世到宁依棠个人的学艺爱好等等,问了个遍。 老一辈聊天就是这样,宁依棠没什么不舒服的,避开卓煜,能说的都说了。 “宁姑娘哪天生辰啊?”老夫人越看越觉得宁依棠和冯遇登对,恨不得连宁依棠八字都问了。 “啊!” 宁依棠正准备开口,被一声尖叫打断了。 众人看向冯宝仪,冯宝仪捂着被汤汁烫伤的手,不断呼痛。 冯遇忙拿起冯宝仪的手翻看,轻轻吹了吹,“还疼不疼?” “疼!” 冯宝仪娇气地哼,面上却带着一丝奇怪的慌乱,只有她自己知道宁依棠和她是同一天生辰! “那我去给你拿药。”冯遇忙不迭地起身,去找烫伤药了。 瞧着冯遇那着急的样子,老夫人恨铁不成钢,“这点烫伤哪用得着抹药,毛毛躁躁地离席,像什么样子。” 宁依棠却挺羡慕的,“冯遇是位好哥哥呢。” 冯宝仪淡淡撇了宁依棠一眼,“当然,从小哥哥就宠我,生怕我磕了碰了。” “看你嘚瑟的,有外人在,也不怕人家笑话。”冯敬看似责备,但眼中全是宠溺之意。 冯家只有冯宝仪一个女儿,纵然骄纵,众人也依然是宠着的。 冯宝仪心里很得意,也怕老夫人继续刚才的话题,便凑到宁依棠身边问长问短。 宁依棠耐着性子跟她说这些有的没的。 突然,冯宝仪话锋一转,说:“你跟那位禁军都督怎么样了?还跟他住在一起吗?” 宁依棠一直挂在脸上礼貌的笑便僵住了。 冯敬也顿时斥道:“宝仪,胡说什么呢?” 冯宝仪不以为然,继续说:“我也是担心她,您不是说卓煜要和孝和郡主成亲吗,那她算什么,外室吗?卓煜那种花心的人,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冯家其他人显然不知道这件事,尤其老夫人颇为震惊,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宁依棠是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 “真是宝仪说的那样吗?”老夫人看向冯敬,一双眸子变得十分严厉,仿佛在责怪他不该把这样的女人请进门,有辱家门。 冯敬一时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 宁依棠浑身都在轻微的颤抖,她缓缓站起来,尽量稳住声线,“尚书大人,今日多谢款待,我已经吃好了,就先回去了。” “啊,好,我送你。”冯敬也立刻起身。 冯遇刚好拿了药回来,“诶,你这就走吗?饭还没……” 话没说完,冯遇发现气氛不太对,顿时哑声。 宁依棠离开座位,匆匆出门。 冯敬十分抱歉,追上来道歉:“宁姑娘,小女口无遮拦,你莫要在意。” 宁依棠勉强抿唇,点了点头,脚下没停往门口去。 “宁姑娘。”冯敬陡然拔高了声音。 宁依棠脚步顿住,看他。 冯敬说:“虽然不知宁姑娘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身陷泥沼,但我那日说过的话还作数,只要你想,我定会尽全力帮你摆脱困境。” 宁依棠微微泪目,对冯敬她是感激的。 “我已经准备离开他,离开京城了。” “真的?”冯敬挺意外的。 宁依棠认真地点了点头。 冯敬闻言放下心来,“如此便好。” 宁依棠福了福身,快步离开了。 第64章 宁依棠摊牌:我要离开! 禁卫营。 李凡匆匆进门,看了看没日没夜处理公务的都督,挺心酸。 他家英明神武的都督,何时因为一个女人,茶不思饭不香? 哎,爱情,这个折磨人的东西。 “都督,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李凡禀。 卓煜头都没抬,冷声道:“那就别讲了。” 李凡…… “是关于宁姑娘的。” 卓煜握笔的手当即停住,抬眸间,凌厉地看向李凡,敢跟他卖关子? 李凡顿时怂了,老实说:“今天我巡逻时,看到宁姑娘从礼部尚书冯大人家出来,我挺奇怪,便去问了一嘴,原来冯家二公子昨日不小心落崖,是宁姑娘救了他,听说宁姑娘还受伤了。” 受伤两个字激得卓煜“噌”就站了起来。 下一秒,殿内只剩李凡一人了。 李凡咂咂舌,宁姑娘威力真大! 卓煜闯进院子时,宁依棠在院中乘凉发呆,还被火急火燎的卓煜吓了一跳。 看着宁依棠好端端地坐在那儿,卓煜心下稍安,一下子记起自己还在气头上呢。 顿时,他手背在身后,冷着脸走过来,酸溜溜地说了一句:“你倒是悠闲。” 宁依棠起身,小手微微攥着,有些话在心里盘算了无数遍,但真到说的时候又胆怯。 卓煜目光落在宁依棠翻搅的手指上,忍不住想:难不成她想要道歉,不好意思开口? 如果是这样,他姑且可以原谅一下她。 宁依棠咽了咽口水,想着最近发生的种种,终于还是鼓起勇气。 “卓煜,我想离开了。” 啊? 卓煜有点没跟上节奏,“去哪?” 宁依棠眉眼肃然,果决道:“离开京城。” 卓煜…… “你再说一遍。”他声音低沉,脸色全然沉寂下来,眉眼冷峭。 宁依棠提了口气,重复道:“我准备带我父母离开京城,离开所有是非,重新开始生活。” 卓煜瞳孔收紧,透出危险的意味,声音也压低了,“为什么?” 宁依棠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不由地忐忑,可她觉得自己没错,她有理由这样选择。 “卓煜,冯尚书生辰那日,我去给你送衣服了,我看到了,你很爱徐姑娘。我想既然徐姑娘回来了,能陪你了,你应当也不需要我了,就这样好聚好散吧。”宁依棠勇敢地直视卓煜的眼睛。 散?她说散? 卓煜磨了磨牙,不过宁依棠最近种种反常,难道都是因为念安? 卓煜脸上的冷厉消减了些,走过去牵住宁依棠的手,“我跟念安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不会影响我对你的感情,你不需要在意她。” “我想错了吗?难道你不喜欢她?卓煜,我不傻,我有眼睛,我能看见。”宁依棠挺痛苦的,她抽走自己的手,声音里多少含着怨怼。 卓煜觉得宁依棠是在吃醋,他有耐心哄哄她,跟她解释清楚:“念安自幼在王府长大,我与她当然是有情谊的,但我只是将她当妹妹一样呵护。” 妹妹?宁依棠觉得可笑。 “那你会娶她吗?” 卓煜表情一滞,好一会儿才启唇,“会。” “呵呵……”宁依棠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卓煜,我是不是很好骗?你真把我当一只没有任何思想,没有任何判断力,只用讨主人欢心的宠物吗?” 卓煜有点着急,“我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不是达成共识了?我的亲事我无法做主,我没有办法让你进王府,最起码现在不能。” 卓煜至今都没有理解宁依棠真正难过的是什么,宁依棠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卓煜不可能做到。 既如此,宁依棠宁愿到此为止。 “卓煜,我早就不奢望什么身份了,我只想要离开,过平静的生活。” “难道我没有给你平静的生活吗?在这里,你不能平静地生活吗?”卓煜眼尾染上薄红,为了让宁依棠安稳地生活,他承受的压力在宁依棠看来一文不值吗? 宁依棠眨了眨眼睛,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卓煜难道从来也没有想过放她离开吗? 他为她把东宅装点成她喜欢的样子,甚至把那么多钱财放在她手上保管,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这里是他们的家。 如果只是短暂的相处,哪里用得着如此用心! 宁依棠诧异地抬头,“从一开始你就打定了主意,让我给你当外室?” 卓煜沉沉看着宁依棠,默认了。 从卓煜认定宁依棠是他的人开始,他便从未想过放手! 宁依棠的眼睛被水雾覆盖,她好冷啊,她一直以为卓煜是不一样的,可现在却发现他和陆风是一种人。 他们从来只考虑自己,宁依棠的感受,宁依棠的自尊,在他们眼里,屁都不是! “如果我不愿意当这个外室呢?”宁依棠抬起头,倔强地望向卓煜,“我要走,我今天就要走!” “你休想!” 宁依棠的固执彻底激怒卓煜,他已经解释了这么多,除了身份他可以把一切都给宁依棠,她为什么非要离开,她真的有喜欢过自己吗? 宁依棠跟卓煜说不下去,她直接抬脚就走。 “宁依棠!你忘了你是因为什么才来到我身边的吗?你有什么资格提离开!”卓煜咬牙切齿。 宁依棠脊背一僵,不可置信地回头。 卓煜眯着眼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你觉得没有我的允许,你能走到哪里去?” 宁依棠挪不动步子了,陆风对她所做的种种她以为她已经忘记,现在却统统想起来。 若是这个人换做卓煜,一定更狠更毒! 宁依棠自己可以不屈不挠,那宁父宁母呢? 卓煜知道宁依棠妥协了,可他一点都不畅快,反而气得要死,难道非要用这种方式,宁依棠才能乖吗? 卓煜一甩衣袖进了书房,气呼呼地坐下来,目光扫到一旁的地图,发现地图上被标记了一个地方。 卓煜恍然大悟,这是宁依棠离开京城后要去的地方。 她早就开始谋算了,根本不是一时冲动! “嘭!” 地图连带书籍都被卓煜挥到了地上。 外头的宁依棠被这个动静吓了一哆嗦,气得眼泪又掉了下来。 第65章 卓煜很憋屈 晚上,刘婶做好饭菜,安置在院外的槐花树下。 她看了看紧闭的书房和卧房门,叹息一声,先去敲了书房的门。 “将军,饭做好了。” 卓煜面色沉沉走了出来,看了眼院里的菜饭,走过去坐下,但没有动筷。 刘婶又去敲卧房的门。 “姑娘,吃饭了。” 宁依棠有气无力的声音传出来,“刘婶,你和刘叔吃吧,我不饿。” 刘婶瞧了一眼卓煜,发现他的脸又往下黑了两分。 “姑娘,将军等您呢。”刘婶小声告知,带着劝解的意思。 之前二人的争执刘婶都听见了,她也万万没想到宁依棠存了离开的心思。 虽然刘婶也心疼宁依棠,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宁依棠这么跟卓煜较劲,吃亏的只可能是她自己。 可是这次,宁依棠连回音都没有了,铁了心要跟卓煜划清界限似的。 刘婶没法子,只能默默退下。 卓煜磨了磨牙,拿起筷子,一个人吃饭,只是刘婶今日这饭怎么做的索然无味! 夜里,卧房连蜡烛都没有燃,黑乎乎的一片。 卓煜徘徊在外头,不知道该怎么进去,这明明是他的宅子,他的房间! 刘婶捧着一碗莲子羹走过来,看了一眼卓煜。 卓煜立刻扭头眺望夜色,掩饰自己想要进去的心思。 刘婶看破不说破,敲了敲卧房门,出声道:“姑娘,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宁依棠浅浅应允。 刘婶便推门而入。 门开的时候,卓煜快速往里撇了一眼,只可惜屋里黑乎乎的,什么也没瞧见。 刘婶把灯点了,才找到窝在贵妃椅上的宁依棠。 “饿了没?喝点粥好吗?” 宁依棠撑起身子,接过刘婶递来的粥,轻言:“谢谢刘婶。” 刘婶瞧着宁依棠状态还好,比上次二人吵架,宁依棠着凉生病那会儿好多了。 “将军在院里转了许久了。”刘婶忍不住替卓煜说了一句,她能看得出卓煜是真心待宁依棠的。 宁依棠眉眼淡淡的,没搭话。 刘婶看宁依棠不像闹脾气,而是铁了心要走。 其实……走了也好! 刘婶不再多言,退了下去。 宁依棠喝了粥,起身去浴室简单洗漱。 卓煜也进来洗漱。 宁依棠没看他,简单净面后,上床休息了。 卓煜跟进卧房,拉了一角被子睡在外侧。 宁依棠背对着他,从头到尾没理会他。 卓煜受不了了,一翻身把宁依棠扯进怀里,“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宁依棠冷着脸将卓煜推开,浑身写满了抗拒。 卓煜很久没碰宁依棠了,挺想她的,可她却将自己看作什么脏东西一般,避之不及! 卓煜什么时候在女人跟前受过这种委屈! 他欺身压上去,把宁依棠禁锢在怀里。 “放开我!” 宁依棠低声怒骂,用手推他打他。 卓煜一把控制住宁依棠的双腕,压在头顶。 宁依棠便换腿踢他。 卓煜又三两下用腿将宁依棠的腿压制。 宁依棠偏过头,不让他亲她的嘴巴。 卓煜便啃她的脖子。 宁依棠满身的抗拒和挣扎,在卓煜的绝对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挺屈辱的! 可宁依棠盯着黑幽幽的床顶,突然醒悟过来。 她当初为了救父而卖身,不就是一个屈辱的选择吗? 父母的冷落,所有人的嘲讽,不都在说明,她做着一件无比屈辱的事情吗? 为什么一开始她能接受委身卓煜,而现在不能了呢? 是那可笑的喜欢吧! 让她迷了心智,以为她和卓煜是两情相悦,是光明正大,是可以吃醋,可以嫉妒的,可以反抗的。 宁依棠,别再喜欢他了,你唯一能做的只有守好自己的心了。 宁依棠僵硬的身体突然松懈下来,不再挣扎,甚至不再反应。 卓煜渐渐停了下来,宁依棠反抗的时候他挺来劲的,可宁依棠不动弹了,甚至不动情了,他便觉得没意思。 卓煜放开宁依棠,背过身去三两下蹬上鞋子,抓了衣服,再次夺门而去。 宁依棠睁开眼睛,看着那扇颤动的门,心想:挺好的,长此以往下去,他会腻的,他若是腻了,总没有理由再留着她了吧。 按照卓煜以往的作风,最近几日肯定不会回来了,宁依棠翻了个身,抱紧被子,安稳地睡去了。 翌日,宁依棠早早起床,该吃吃该喝喝。 刘婶满眼疑惑,搞不清楚状况了。 午饭后,宁依棠乘马车来到闵娘家,上次因为冯遇的事害闵娘和孩子也没玩好,宁依棠特地接她们,上街去逛逛。 闵娘一口应下,当即带着小宝出门,上马车时,闵娘看了一眼宁家小院,不由地问:“不回家看一看吗?” 宁依棠淡淡摇了摇头,她怕宁母再说起什么生孩子上位的事,不想回去。 闵娘没有说什么,上车后也没有多嘴问关于宁依棠要离开的事,她其实帮不了宁依棠什么的。 宁依棠愿意说她听着,宁依棠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多嘴。 闵娘要买粮油,宁依棠便让刘叔在杨泽家的粮店停了车。 闵娘去店里挑选,宁依棠则来到宁家酒肆前。 宁家酒肆已经被押给了官府,许是因为沾染了官司,至今都没有再卖出去。 酒馆的牌子也被摘了,窗纸变得破破烂烂,满目皆是落魄。 宁依棠心中伤感,挺想把酒肆买下来的。 虽然这里有许多关于陆风的回忆,让宁依棠厌恶,但毕竟是宁依棠从小长大的地方,是宁父宁母一生的心血所在。 如果能买下来,宁父一定会很高兴。 然,宁依棠转念一想,她若是买,只能用卓煜的钱财,可她不想和卓煜牵扯了。 更何况离开卓煜后,宁依棠是打算离开京城的,买了也是无用。 “棠棠!” 杨泽从店里跑了出来,来到宁依棠身边。 宁依棠扬起笑容,“杨大哥,许久未见,你还好吗?” 杨泽咧嘴笑,使劲点头,“我很好,倒是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宁依棠的事,杨泽从头到尾都是知道的,当初还帮了宁依棠不少忙。 宁依棠笑笑,“挺好的。” 杨泽呆呆地瞧着宁依棠,看她出落得越发美丽,那白皙肌肤在阳光下灼灼生华,秀丽的眉眼比以前多了些淡然,嘴角的笑倒是一如往常亲和有礼,让人忍不住生出亲近之意。 他有感而发,“多回来走走,毕竟我们也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不是吗?” 第66章 和冯遇出游 宁依棠的思绪随着这句话拉到遥远的从前,陆风没出现之前,她和杨泽是很要好的朋友。 杨泽是个实干的人,常常帮宁依棠做事,宁依棠小时候的毛笔、书箱、玩具等等东西,都是杨泽给她做的。 只是后来,陆风出现了,夺走了宁依棠所有的目光,因为陆风不喜宁依棠和别的男人往来,总吃醋,宁依棠便跟杨泽生分客套了许多。 事到如今,杨泽还愿意把她当朋友,宁依棠很感动。 “好。” 宁依棠淡淡地应,但并不知道下一次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时候,她其实挺身不由己的。 宁依棠和闵娘逛了一天,腿都酸了,才回家。 暗处的一个人看着宁依棠走进东宅后,转身离去,来到禁卫营。 “都督,宁姑娘今天跟她的朋友逛街去了,逛了一天,心情很好,没有异常。” 心情很好? 卓煜一脸铁青,他快气死了,宁依棠还有心情逛街,这个女人有没有心? 下属硬着头皮问:“都督,小的说错什么了吗?” “继续盯着!” 卓煜挥了挥手,让人下去了。 不一会儿李凡跑了进来,“都督,王府派了人来,让您回家吃饭。” “说我在忙,不回去。”卓煜烦躁地扶着额。 李凡为难道:“都督,您忙不忙,王爷还能不知道吗?自从有了宁姑娘,您总也不回王府,王爷和王妃总归是不高兴的。再说了,念安小姐不是回来了吗?您以前挺爱跟念安小姐喝茶下棋的。” 卓煜抱臂在胸想了想,是啊,宁依棠能悠哉游哉地逛街,他为什么不能去喝茶? 卓煜当即站了起来,“回王府!” 定南王府。 花团锦簇的凉亭内,卓煜和徐念安一边喝茶,一边对弈。 下人们站在身后摇着大蒲扇,前头还放着冰块。 凉风徐徐,花香四溢,一对璧人,当真是一副诗情画意的美景。 卓煜瞧着那冰块,心想天气越来越热了,小院里也闷热得很,时常见宁依棠在院子里乘凉,不肯进房间。 改日,让小齐子送些冰块过去,或者开个冰窖算了。 等等! 卓煜猛然惊醒,他在想什么? 那臭丫头,活该让她热死! “阿煜……阿煜!” 徐念安喊了几声,卓煜都没有听见,她不由得冷了脸,拔高声调。 卓煜终于回神,看向徐念安,眸子挺严肃。 徐念安心里一咯噔,面色顿时柔软下来,“轮到你了,你在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柔软的,含着淡淡委屈的样子,很难让人不怜惜。 卓煜轻轻呼了一口气,他确实没什么心思下棋。 到底是谁让他回来下棋的! 远在禁卫营的李凡,突然打了个喷嚏,感到了一丝凉意。 卓煜看着徐念安委屈的样子,专心把目光放在棋盘上,却发现他已经输了。 扔掉手中棋子,卓煜认输,“说罢,想要什么?我让你去给你准备。” 他们是定了赌注的。 徐念安轻轻一笑,“不用准备,我想让阿煜明天带我出去玩。” 卓煜犹豫了一下。 徐念安秀眉微蹙,可怜巴巴地说:“我好久都没有看过京城的夜色了,阿煜就陪我好不好?” 卓煜无奈地笑了笑,“好。” * 翌日午后,宁依棠出门去取衣服,是昨日和闵娘逛街时定下的一套夏装。 来到店里,店家让她试试看合不合身。 宁依棠上身后,十分喜欢,便也不脱了,直接穿着离开。 出了门,她原是打算回去的,没想到街对面的马车里一人伸出头来,欢喜地唤了她一声。 “宁姑娘!” 宁依棠瞧着冯遇伸长胳膊,满面春风同她挥手,不禁露出笑容,快步走了过去。 “冯公子。” 宁依棠浅浅行礼。 “你别这么客气,叫我冯遇就好了。”冯遇挺自来熟,还忍不住夸宁依棠,“你今天真好看。” 宁依棠有点招架不住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浅浅笑了笑。 “诶,你跟我去玩吧?”冯遇提议,眼睛发着光,兴致很高。 宁依棠有点被他这样的好心情感染,问:“去哪玩?” “去游湖!湖上可凉快了!” 宁依棠有点心动,但理智总禁锢着她,她会忍不住觉得不合适,或者担忧卓煜会不愿意。 “去嘛去嘛,我的救命恩人,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谢你!”冯遇苦着脸央求。 不知道是因为冯敬的原因,还是因为冯遇开朗的性情,宁依棠对冯遇有着与生俱来的亲切感。 然后,她听见自己说了好。 冯遇大喜过望,立刻跳下马车,把宁依棠请上车。 冯遇是个话痨,一路上叽叽喳喳,跟宁依棠说了不少朋友和家里的趣事。 宁依棠挺开心的。 大约两刻钟后,宁依棠和冯遇来到了三生湖。 三生湖位于东郊,因地理位置优越,在炎热的夏季也十分凉爽,是避暑的好地方,人们闲暇时候最爱来此处游玩。 宁依棠以前来过几次,挺熟的。 但,当她走上豪华的楼船时,感受完全不一样了,她仿佛一脚踏入了世家贵门的豪华生活。 整整四层的楼船耸立着,船上的每一处雕刻都极为精细,每一处画卷都值得考究,每一个装饰都价值不菲,那精致的灯具很耀眼,灯火早早地开始跳跃,为这奢靡的生活起舞。 “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一会儿船启航了,带你去甲板上赏景。” “好。” 宁依棠乖乖点头,紧紧跟着冯遇走,生怕迷路了。 冯遇路上遇到不少熟人打招呼,邀请他开宴后过去喝酒,看样子冯遇这样的性格在这种地方很吃得开。 “别紧张,大家都是来玩的,没有那些身份的限制。” 冯遇看出了宁依棠的局促。 宁依棠笑着点头,她懂。 宁依棠以前挺大方的,在伏羲殿那种地方也游刃有余,可后来在深宅里呆久了,身份又是那般敏感,便越来越畏畏缩缩了。 冯遇是跟伙伴们约好来玩的,提前定了房间。 进房后,好几个人都到了,有两个宁依棠还认识,给伏羲殿送酒时,见过。 冯遇一一作介绍,说到宁依棠时,会自豪地扬着眉毛,“宁依棠,我的救命恩人!” 给足了宁依棠面子。 第67章 那是卓煜原创的曲子 有些人知道宁依棠的身份,看宁依棠的眼光多少异样。 但宁依棠很快便从局促中走了出来,既然她的身份已经被知道了,遮也遮不住,那就坦然受之。 左不过,大家都是出来玩的。 既然是来玩,那就要高兴,尽兴。 大家落座,美人托着餐盘鱼贯而入。 酒肉上桌,美人于场中轻舞,香粉扑鼻,人的视觉、味觉、嗅觉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生活,宁依棠觉得坐着欣赏着、享受者时,她也挺喜欢的。 “怎么没请个乐师啊?”一人不满地嘟囔。 “没了,都被请走了。” 江河水荡漾,夜风徐来,配上袅袅乐音,才是最惬意的,所以乐师很抢手的。 “冯遇,你来,你不是会弹琴吗?”一人提议。 “行啊。”冯遇颇有兴致。 结果他的好伙伴吐槽道:“可拉倒吧,你那两下子弹起来,船底的鱼都会被你吓跑。” 冯遇挺着胸膛,“瞧不起谁呢!” 话音有点虚,多少带点逞强的意思。 “不如让宁姑娘弹一曲吧,宁姑娘看着就像是琴棋书画样样都精通的人。” “这个好!” 众人附和,一双双期待的眼睛望向宁依棠。 宁依棠讪笑一声,“我可能也会吓跑船底的鱼。” “啧,那鱼儿要是被宁姑娘吓跑,也是它们的荣幸。” 宁依棠…… 论贫嘴,这些纨绔子弟是有两把刷子的。 “好吧,献丑了。” 宁依棠并不扭捏,大方地起身,来到琴旁坐下。 宁依棠只会卓煜教给她的那一首曲子,为了入卓煜的眼,宁依棠苦练过许久的,可惜一直没能为卓煜弹过。 现在弹给别人听,倒也不辜负那些苦练的时光。 宁依棠浅浅吸气,双手置于琴上,轻轻拨弄开来。 轻柔悦耳的琴音荡漾开来,美人曼妙的身姿融入音乐越发自如,船也迎着落日缓缓启航,此情此景,犹如天上人间。 众人依靠在座椅上,随水波轻轻摇摆,十分陶醉。 然,隔壁有人变了脸色。 卓煜带着徐念安、卓可星一块出来玩,还请了几个下属陪同,本来玩得挺开心,却突然听到了这熟悉的琴音。 宁依棠不知道这首曲子是卓煜在战场时原创,卓煜只教给了宁依棠一个人。 所以,卓煜在第一时间就断定隔壁弹琴的人是宁依棠。 卓煜把李凡叫到身边,让他去查一下宁依棠为什么会在这里,跟谁来的。 卓煜不认为宁依棠是自己来的,宁依棠可能来三生湖游玩,但绝不会上这艘船。 一曲毕,掌声雷动。 宁依棠抿了抿唇,有点羞涩,感谢大家的认可后,回到了座位。 冯遇咧着嘴,朝宁依棠竖了个大拇指。 一场宴席,宾主尽欢,没有发生任何不雅之事,比伏羲殿干净许多。 宁依棠也彻底放松下来。 天色暗了,冯遇邀请宁依棠出去看夜景。 宁依棠欣然前往。 甲板上,风很凉爽,吹的人通体舒畅,岸边灯火通明,别有一番烟火味道的美丽。 宁依棠很高兴。 冯遇目光灼灼地盯着宁依棠,感情挺复杂,她好美,好温柔,跟梦里的那个女子的背影很像,让他心中很感触,不知不觉连眼眶都有些酸楚了。 楼上,卓煜盯着那一双人影,拳头渐渐攥了起来,有些被忽略的记忆逐渐清晰。 冯遇第一次出现在宁依棠的面前时,宁依棠就看得入神。 冯遇遇难,宁依棠又去舍命相救。 冯家还邀请宁依棠去家中作客。 如今,他们已经这般亲密地相处了。 卓煜眼里的火烧得贼旺,他的女人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拐跑了! 很好,很好! “阿煜,你在看什么?诶,那不是宁姑娘吗?她身边的男人是谁啊,看宁姑娘的眼神好深情。”徐念安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挽住卓煜的胳膊。 卓煜此时无心顾及徐念安的感受,感到不适,便将胳膊背到身后,挥开了徐念安的手。 徐念安的手僵在半空,脸色也变了,但也只是一瞬,她便装作不在意地扬起笑。 “宁姑娘打扮得真美,这件衣服在夜色里都这般耀眼好看,那些男人的眼睛都恨不得黏在她身上了。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她身边的男人是谁啊?” 卓煜脸色果然更黑了几分。 徐念安看卓煜这般在意,心里像有只大手狠狠一攥,捏的她生疼。 “宁……” 徐念安还要说,卓煜却突然转身回了房间,眸光很阴沉。 徐念安脸色白了白,卓煜很少这般冷脸对她,不在乎她的感受。 这几日,卓煜看似对徐念安向从前一样好,可徐念安就是知道不一样了。 因为宁依棠的存在,所以不一样了。 —— 不一会儿,船突然掉头往回走。 船客嚷嚷着还没走远怎么就掉头? 船上主家给出答复,是有一位贵人得了急病,要下船就医,今日的游玩就到此为止了,今日所有的费用也都会原数退回。 听说能退钱,众人的怨声才渐渐平息。 冯遇不满极了,“原本是要开到半夜的,结果星星都没出来就要回去了。” 他抱歉道:“让你扫兴了。” 宁依棠轻轻摇头,“没关系的,我已经玩得很开心了。” “那我以后常常带你出来玩。” “好啊。” 宁依棠挺愿意跟冯遇在一起的。 下船后,天色也不早了,冯遇送宁依棠回家。 他突然问:“我送你回哪?” 宁依棠沉默了一下,还是说了东宅的位置。 冯遇看着宁依棠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宁依棠看他憋得难受。 冯遇沉吟片刻后说:“我听父亲说你要离开卓煜了,怎么还在东宅住?” 所有认识宁依棠的人,都不希望宁依棠和卓煜继续纠缠。 “还需要点时间。”宁依棠淡淡地回,她无法细说其中复杂的过程,但她要离开的心不会变。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虽然那家伙势力挺大的,但我不怕他。” 宁依棠失笑一声,冯遇没有官职,只是一个闲散公子,还真不能把卓煜怎么样,就算是冯敬想要对付卓煜,也很吃力。 第68章 卓煜要教训宁依棠 卓煜虽然有温柔的一面,但他更是一个从战场归来,于朝中弄权的心思深沉之人,挺可怕的。 宁依棠不想牵连冯家。 到了小院门前,宁依棠浅笑着跟冯遇告别,“你喝了不少酒,回去喝点醒酒汤再睡,不然明天会头疼。” 冯遇笑着作揖,“多谢救命恩人关心。” 话刚落,冯遇嘴角的笑就消失了,宁依棠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站在家门口的卓煜。 脸色黑沉,眸子冷素。 宁依棠没理他,转身跟冯遇作别,“路上小心。” 冯遇看卓煜面色不善,怕他找宁依棠麻烦,不肯走。 宁依棠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我没事,快回家吧。” 冯遇只好离开。 宁依棠回身,绕过卓煜,直接无视他往回走。 卓煜一把拽住宁依棠的胳膊,把她摔到门上,双臂将她禁锢在怀前狭小的空间内。 “你抗拒我就是因为冯遇?你什么时候跟他勾搭上的?”他气急败坏地质问。 宁依棠愤怒地瞪着卓煜,“你在说什么浑话!我们只是朋友!” 自己不干不净,反把屎盆子扣她头上? “朋友?你当我瞎啊!”卓煜眸里燃烧着汹汹怒火,想到冯遇看宁依棠时那眷恋的眼神,卓煜便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架在火上烤着。 宁依棠总算明白楼船好端端地为何会掉头?原来是卓煜的杰作。 “你也在船上,那你又是在陪谁?徐念安吗?”宁依棠心里特别冷,“卓煜,是你提醒我的,我和你不过身体上的交易,你要是想要,我随时奉陪,但请你不要干涉我的生活!” 卓煜猛地伸手掐住宁依棠的脖子,彻底被激怒,“身体交易,好啊,我今天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才叫身体交易!” 卓煜大步往屋子里走,宁依棠被他拖着。 刘婶从未见过卓煜发这么大的火,赶忙上来劝解,“将军,将军,宁姑娘还小着呢,是不懂事的时候,有什么话你好好说。” “嘭!” “梆!” 门被踹开,又被甩住。 刘婶吃了一鼻子灰,急得团团转。 刘叔过来将刘婶拉走,这是小两口的事,他们插不了手。 卓煜把宁依棠甩到了床上,然后欺身压上来,暴躁地撕扯宁依棠的衣服。 他用了内力,宁依棠的衣服不堪一击。 宁依棠心里很怕,但愣是没有做出一点反抗的动作,像个布娃娃被他摆弄。 她心灰意冷地想:既然不能好聚好散,那就相互厌恶,再分道扬镳吧。 卓煜好久没有做过了,心里的冲动无比强烈,加之宁依棠的倔强和激怒,他特别想给她点教训。 卓煜也这么做了,手下力道很重,所过之处,皆是淤青,咬在宁依棠脖颈时,甚至尝到了微微腥甜。 然,当卓煜亲吻宁依棠的脸颊时,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她哭了。 浑身高涨的情欲突如潮水般褪去,理智回笼。 卓煜很清楚宁依棠是什么样的人,他今天要是强了她,她再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这不是卓煜想要的结果。 卓煜不确定他爱不爱宁依棠,但他一定是喜欢宁依棠的,否则不能花费那么多心思得到她,哄着她,他不想跟宁依棠闹掰了。 气氛一时凝滞。 宁依棠不知道卓煜为什么停了,但她也还是松了口气。她扯过一旁的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躲到角落。 战斗偃旗息鼓,二人都冷静了些。 “以后不许去见他。”卓煜还是很不爽,但对比刚才,态度已经算很温和了。 “我都说了我跟他什么也没有。”宁依棠很无语。 “那你说,你为什么突然要离开?为什么突然这么抗拒我?我们明明很开心的,不是吗?” 从宁依棠腹痛生病开始,她就变了。 卓煜至今不明白为什么? “卓煜,我只是跟冯遇一起出行游玩,你就受不了了,那你跟徐念安你侬我侬的时候,想过我的感受吗?” 卓煜若是懂得站在宁依棠的角度想问题,就不会迷茫了。 卓煜怔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 宁依棠就是在吃醋,她能接受孝和却不能接受徐念安,是因为卓煜跟徐念安有情,对徐念安好。 这个女人,还真是小心眼!但,这是不是也能说明,她在乎自己,喜欢自己,所以才容不下旁人。 卓煜因为这个认知,又欢喜又头疼,他不可能只有宁依棠一个女人。 孝和身份尊贵,他不能一点情面都不给,念安与他关系更加复杂,他亦不能辜负。 沉吟良久,卓煜终于开口,“棠棠,我跟念安不是你想的那种感情。” “那是哪种?” 宁依棠直接问,不想猜来猜去了。 什么样的感情能让卓煜为徐念安剥虾,为徐念安忍受别人的打趣,为徐念安闯皇宫求灵药。 “她救过我母亲和妹妹的命。”卓煜说。 宁依棠诧异地抬眸。 卓煜轻声回忆。 原是十年前,定南王妃带着家中小孩奴仆去庄子上避暑暂住,不料有奸人陷害,在饭里下了药,还一把火烧了整座庄子。 徐念安和卓可星因为贪吃零嘴,那晚没有吃饭,所以没有中招。 大火烧起来时,是徐念安把吓傻的卓可星背出火场,又跑进去,费了很大力气才把王妃叫醒,最终逃出火海。 可滚滚浓烟让徐念安呛了肺,她自小体弱,经此一难,高烧不退,眼看没救了。 于是,卓煜闯入太后宫中求灵药,把徐念安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自此以后,徐念安在王府的尊贵,可想而知。 宁依棠没法对这样的恩情说什么,但非要娶她才能报答吗? “你爱她吗?” 宁依棠问,这才是她最在意的事情。 卓煜挪到宁依棠身边,将她堵在床角,意味不明地说:“你指哪个爱,若是我们刚刚那样,那我只想爱你一个人。” 宁依棠…… 也就是说他们没有过。 不知怎的,宁依棠心里竟真的松软了一下。 不过也是,王府是规矩森严的地方,哪里真能胡来? 那些在外头浪得飞起的纨绔子弟进了自家的门,哪个不是装得人模狗样,规规矩矩! 是宁依棠胡思乱想,失了理智。 第69章 宁依棠要一个离开的期限 “可,你若不爱她,为何非要娶她呢?难道这份恩情必须用这种方式来报答吗?” 卓煜叹了一声,“棠棠,你不明白,当我从战场回来,卷入皇位之争的时候,很多事情都不受控制了。” 宁依棠目露深思,想起徐念安那日佛陀山所言,徐念安被抢了世子妃的位置,已经委屈万分,王府只有尽力弥补,怎么会让卓煜娶都不娶呢? 卓煜更是重情重义的人,他不仅会娶徐念安,还会给徐念安所有的体面和爱护,哪怕徐念安只是妾,在王府也能得到世子妃一样的待遇! 宁依棠抬起头,于昏暗中看向卓煜的眼睛,她挺想问:那我呢?抛开一切,只从心出发,你爱我吗?真的喜欢我吗? 宁依棠眼里的光只闪了一下,便黯淡下来,这样的问题只是自寻烦恼,不管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宁依棠都心痛。 卓煜抱住宁依棠,头抵着宁依棠的头,深情呢喃,“小依棠,别跟我闹了好吗?我说过我会把我能给的一切都给你,决不食言。” 宁依棠眼眶湿润,她最招架不住卓煜的温柔,忍不住的心软,可偏偏卓煜不能给的,才是宁依棠最想要的。 卓煜吻宁依棠的眉眼,“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 他真的怀念和宁依棠刚开始的那段日子。 “好……” 宁依棠轻轻吐息,卓煜惊喜得眼睛都亮了,却听宁依棠接着说:“但是,我想要一个期限。” “什么意思?” 宁依棠抬手抚摸卓煜的脸颊,认真地说:“卓煜,我可以做你的红颜,陪你走过年少时,但我有我的底线,我不能是外室。所以,你定亲之日,就是我离开之时。” 卓煜蓦地放开宁依棠,黑着脸偏过头,气恼地坐在一旁。 宁依棠敛目安静下来,她虽然为卓煜刚刚的话心动,但还没有失去理智。 她可以按照原计划,陪卓煜走到定亲之时,不能再远了。 “我不同意。” 卓煜冷硬地开口,和孝和的婚事眼看是拖不下去了,只要皇帝一个不顺心,赐婚圣旨立刻就会下来。 宁依棠的委屈又涌了上来,卓煜到底有没有真的喜欢她,为何半点不考虑她的感受。 “卓煜,我也有自尊,我的心也是肉做的,也会疼的。”宁依棠哽咽,泪水盈在眼眶里,“我不想出门就被人骂,不想一个朋友也没有,不想父母抬不起头来,不想永远呆在这所院子不敢出去,不想午夜梦回,都担心被人扔烂菜叶。” “求你,给我这最后的一点体面吧。” 说到这些,卓煜是心虚的,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委屈了宁依棠,宁依棠原是脊梁骨挺拔,不屑世俗污糟的清高之人,她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心里的痛卓煜不是不懂,是不敢去想。 他闭上眼睛,良久良久地沉默着。 最终,卓煜待不下去了。 “你休息吧。” 他下床离去。 这是卓煜第几次半夜离去了? 宁依棠记不清,但这次卓煜不是气势汹汹的离开,而是披着一身落寞,宁依棠能感受到卓煜是难过的。 他如此不愿意分别,是不是真的因为爱,所以不舍得呢? 宁依棠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忍不住为卓煜心痛。 卓煜徒步走在夜色下,宽广的道路空无一人,显得他身形十分寂寥。 其实,卓煜的压力和心里的烦闷不比任何人少,只是从很早很早开始他就习惯了独自承担。 他权势大,则整个定南王府的荣辱便系在他一个人身上,他不能行差踏错半步,宁依棠的事是他回京后做的唯一一件荒唐事,可到头来,他却留不住她。 这种感觉,让卓煜非常难受,非常不喜! 卓煜远比宁依棠看到的可恶许多,他不高兴,很多人都不能好过,比如孝和郡主。 孝和郡主杀人了! 这个消息飞快地传遍了整个京城,宁依棠跟刘婶出去买了个菜,便听到了各处的议论。 孝和郡主杀人了,杀的还是太傅嫡女。 事情不是刚刚发生,而是去年已经了结的命案,当时太傅嫡女是以失足落水溺亡结案的。 就在昨天,靖安侯府的千金参加宫里赏花宴时,不小心说出她曾亲眼看到孝和跟太傅嫡女在河边争吵,结果第二日就传出了太傅嫡女落水身亡的消息。 太傅的权力和地位并不比高家差,所以这事情一经曝光,便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众多议论声中,宁依棠还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孝和不是要嫁给定南王世子的吗?如今牵扯命案怕是嫁不过去了! 宁依棠感到心惊肉跳,觉得事情蹊跷得很。 她刚给卓煜表明,卓煜一旦定亲她就走,然后孝和就出事了,婚事不出意外会作罢。 这很难不让宁依棠乱想。 回到小院,宁依棠依然心绪不宁。 “快、快,搬进来。” 小齐子领着两人,搬进来两大桶冰块。 宁依棠瞧着稀罕,问:“这是做什么?” 小齐子许久未见宁依棠,笑眯眯地给宁依棠福身问安后才说:“都督说,最近天儿越发的热,让我每日送冰块过来,给宁姑娘乘凉。” 夏天冰块难得,价格昂贵,就这么用来乘凉,也太奢侈了。 宁依棠瞧着小齐子把冰块分开放置在卧房各个角落,还嘱咐刘婶冰融掉以后,要记着换,以后他每天都会送冰块来的。 随着冰块消融,屋内不仅凉快下来,还湿润许多,待着十分舒适。 宁依棠毛躁的心也因此平静了许多。 卓煜那日离开后一直没有回来,宁依棠实在拿不准他怎么想的? 本来猜他会生气,没想到他还惦记着小院闷热,派小齐子送来冰块。 宁依棠本就是心软的人,扛不住别人对她好,这下越发软乎了。 小齐子每日送冰块来时,宁依棠都会向他打听一些关于卓煜和孝和的事情。 令人惊叹,孝和的事情竟处理得非常快! 太傅是太子的授业恩师,地位尊崇,且门下书生弟子众多,势力广博,太子或者说是太子背后的皇后,几乎没有犹豫地舍弃了孝和郡主这颗棋子,把孝和送去了承恩寺为太傅嫡女诵经祈福,且永世不得离开! 第70章 卓煜求安慰 那么卓煜和孝和的婚事自然作罢,至于后续选谁成为世子妃,那就复杂了,一时半会很难出结论。 宁依棠再次想到她那日的话,不免心慌。 你定亲之日,就是我离开的时候! 卓煜会不会是因此才对付孝和,拖延婚事的? 这一定不是真的! 宁依棠万万不敢相信,她能对卓煜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 小齐子恭敬地侯在一边,心里明镜似的,主子爷下定决心要对付谁,那这人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不过,宁依棠这个毫无身份地位的小姑娘,已经越来越不简单了。 这日晚间,宁依棠修剪窗台上的花儿,突然一人扑过来将她抱住。 浓郁的酒气扑鼻而来,宁依棠吓了一跳,以为有淫贼闯了进来。 不料,转身一看,是醉醺醺的卓煜。 “小依棠。” 卓煜蹭着宁依棠的脖子,眷恋地喊她的名字。 宁依棠扶住卓煜沉重的身子,奇怪地问:“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从来没见卓煜这么醉过。 卓煜并不说,哪怕醉着,他的嘴依然很牢,他只是一个劲儿地蹭着宁依棠,求安慰求可怜的模样。 宁依棠跌跌撞撞把卓煜拉扯到床上躺好,起身去给他熬醒酒汤。 “别走。” 卓煜紧紧拉住宁依棠的手。 “乖,我去给你熬醒酒汤。”宁依棠拍了拍卓煜的胸口,安抚他。 卓煜挣扎了一小会儿,不舍地松开了手。 宁依棠走到门口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卓煜一眼,眼神软乎乎地透着担忧,其实她能感觉到卓煜挺难的,他只是从来不说。 宁依棠端着醒酒汤回来时,卓煜半倚在床上,眉心难受地蹙着。 “喝点。” 宁依棠坐卓煜旁边,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 卓煜挺乖,半眯着眼,张嘴喝下,不一会儿一碗醒酒汤见底。 “好好睡一觉就不难受了。”宁依棠起身去拽放在里面的薄被。 卓煜瞧着宁依棠纤细柔软的腰肢,眼神暗了暗。 “啊!” 宁依棠被压在了床上,卓煜凑上来吻她。 “你醉了,去好好睡觉。”宁依棠侧头躲着他。 “我没醉。”卓煜浅浅地啄宁依棠的耳朵,声音嘶哑得厉害,含着动情的味道:“棠棠,我想要,特别想。” 卓煜撩拨着宁依棠,想得到她的同意。 宁依棠抗拒了卓煜太久,卓煜又没有同意那个期限之说,所以他挺怕宁依棠还是不愿意。 宁依棠却被他软乎乎的恳求,撩得心口颤了颤,脊背都是麻的,其实知道卓煜没有和徐念安乱来,他们之间恩大于情的时候,宁依棠就没有那么抗拒他了。 加上孝和的事情,冰块的事情,宁依棠不可能不感动,所以,半推半就,二人便纠缠开来。 卓煜这软磨硬泡的本事也是挺厉害的呢! 翌日清晨,宁依棠在卓煜怀里醒来。 卓煜已经醒了,眼睛直勾勾盯着宁依棠,手还在被窝里作乱。 宁依棠身子轻颤,制止他胡作非为的手。 卓煜笑得挺得意“嘴上说不愿意,身体却敏感得很,是不是想我想的?” 他真不要脸! 宁依棠磨了磨牙,突然反呛道:“你也快得很。” 卓煜笑容登时垮掉,他昨天只是喝了酒,又太久没碰她,所以没忍住,比平时快了一点点而已! 宁依棠扳回一城,冲他呲了呲牙。 卓煜顿时翻身而上,“那我要好好给你证明一下我快还是不快!” “不要,你臭死了。”宁依棠伸出胳膊挡着卓煜。 卓煜…… “啊!” 一个天旋地转,宁依棠被扛到了卓煜的肩上。 “你干嘛?” “不是嫌我臭吗?这就去洗干净。”卓煜大步流星,穿进浴室。 宁依棠挣扎着,“是你臭,又不是我臭,我不洗。” 卓煜咬着牙,在宁依棠的屁股上不轻不重拍了两下。 宁依棠脸涨得通红,是憋的,也是羞的。 刘婶压根不知道卓煜回来了,拿着餐食走到房间门口时,突然听到里头断断续续的求饶声,她立刻明白过来,老脸臊得通红,赶紧走了。 不过,现在的年轻人真奇怪,说吵架就吵架,说和好就和好。 宁依棠一旦松软,卓煜的本性便暴露了出来,不管宁依棠愿不愿意,把她往死里折腾。 因为那一句“快得很”,宁依棠一天没能下床。 二人的关系终归缓和了许多,但他们都知道,宁依棠要走的心没有动摇。 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不论卓煜做什么,宁依棠都不可能再跟他纠缠了。 这日,常给闵娘送信的二虎子大汗淋漓跑到东宅,告诉宁依棠,宁父生病了,宁母让宁依棠赶紧回去看看。 二虎子说不清楚宁父得了什么病,但神色很焦急。 宁依棠连忙乘车往回赶,最近她都没有回去看过父母,心中自责不已。 马车停在宁家院子门口,宁依棠匆忙跳下车,冲进院子里。 宁母在院里做饭,看到宁依棠的第一时间,眼神是怨怼的。 “父亲呢?”宁依棠着急地问。 宁母指了指屋里头,宁依棠赶紧跑进去。 宁父躺在床上,闭着眼,眉心皱起深深的竖纹,胸膛也起伏得厉害。 宁依棠坐在床边,担忧地开口:“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宁父侧过头,一副不想睁眼看宁依棠的表情。 宁母走了进来,说道:“他是听左邻右舍议论你不知廉耻,被气得吐了血。” 宁依棠…… 手不自觉地攥起来,宁依棠心里涌上来的难受几乎将她淹没。 “请、请大夫了吗?”她的声音颤抖着。 “没,你爹不让请。”宁母回,语气始终不好。 宁依棠忙起身,“我现在去请。” “我没事!” 宁父终于开口,撑着身子坐起来,满眼黯淡。 因为宁依棠的处境,他抬不起头来做人,怕得连门都不敢出。 宁依棠心里揪成一团,她坐下来,握住宁父的手,保证道:“父亲,我会尽快离开他的,绝不会给他当外室,您别总这样。” “什么!”宁母先吃了一惊,然后怒其不争道:“我不是跟你说先怀个孩子,然后让他娶你吗?” 宁依棠听见这个就烦躁,“娘,他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就算我能怀上孩子,也不可能生的下来。” 第71章 宁依棠身世 “你吼我做什么!” 宁依棠声音略高,含了几分怒气,宁母不满地斥了一句,但没有再提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事。 宁父觉得宁依棠能嫁给卓煜自然是好的,但若是能彻底离开卓煜脱身也不错,总好过现在这样不清不楚。 “可是,他真能放你离开吗?”宁父有点担心。 宁依棠拍了拍宁父的手,眼神坚定,“相信我好吗?” 宁父瞧着宁依棠坚强的样子,突然泪目,“好。” 其实,宁父之所以不想看见宁依棠,是因为宁依棠时时刻刻都会提醒他,是为了救他,宁依棠才活得这么水深火热。 他自责啊!愧疚啊! 若是能离开卓煜,再好不过! 棠棠生得貌美,性情又温顺,就算有过这样的经历,也不怕嫁不出去。等她嫁了人,再过些年,人们自然就会遗忘现在的一切了。 “别难过了。” 宁依棠轻声安抚着,其实,宁父一次又一次冷淡地对宁依棠,把所有压力都给宁依棠,宁依棠挺难过的,可能怎么办?这是他的父亲啊,是从小到大没有亏待过她半分的父亲。 或许都是债吧! “等我离开他以后,我就带你们离开京城,离开这些是非,重新生活,不会再有人非议我们了。”宁依棠轻声说出自己的打算。 离开京城? 宁父表情一滞,看向宁母。 宁母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激动道:“那怎么行!” 宁依棠奇怪地看向宁母,“为何不行?难道京城还有什么让我们留恋的东西吗?” “当、当、当然有啊,我们在京城住了这么多年,对京城是有感情的,是吧?俊峰。”宁母结结巴巴的,眼神慌乱。 宁父点头接住话头,“是,朋友什么的都在这里,离开之事不妥。” 宁依棠不明白了,她原以为宁父宁母被左邻右舍歧视这么久,会很愿意离开。 “突然说搬家,你们肯定抵触,但这是最好的选择,你们再好好想想。”宁依棠劝道。 只要留在京城,麻烦和争议会源源不断,宁依棠累了,实在不想留在这片是非之地了。 然,宁母态度坚决,“没什么好想的,反正我是不会走,要走你自己走,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胡说什么!” 宁母话重了,宁父忍不住斥了一声。 宁依棠也被伤到了,她跟宁母越来越无话可说。 宁父又劝道:“棠棠,我知道你想离开是非,但是哪里没有是非呢?只要你离开那个人,一切都会过去,我们没有必要搬家的。离开京城,你我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如何存活都是问题。” “这些我会想办法的,您不用担心。” 生计问题宁依棠都想过了,她有信心给二老安稳的生活。 宁父却道:“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你娘年纪大了,经不起奔波,也适应不了别处的环境了。” 扯到身体情况,宁依棠无话可说了。 宁父说了这许多,又喘了起来,自从牢里受了伤,宁父的身体确实大不如前了。 “快歇息吧。”宁依棠把宁父扶着躺下来。 宁父点点头,整个人比宁依棠来时和蔼许多了。 好不容易关系缓和,宁依棠不想再说让宁父宁母不高兴的话,离开京城一事就这么搁下了。 宁依棠跟着宁母离开卧房,来到堂厅,意外地发现家里添置了许多新的家具。 宁依棠在闵娘那挣的钱不多,管宁父宁母吃穿住行没问题的,但置办这么多家具不够吧? 宁依棠出了屋子,发现院子也修缮过了。 “院子什么时候修的?”宁依棠奇怪地问。 宁母淡淡地回:“就前段时间,你也不常回来,自然不知道。” 宁依棠刚想追问哪来的钱,宁母已经进了厨房。 宁依棠跟进去帮忙,宁母低头洗米,一副不想跟宁依棠交谈的样子。 “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宁依棠开口问,眼神肃然。 宁母瞧了宁依棠一眼,心里突突直跳,这死丫头怎么越发有气势了? “我能有什么事情瞒你。” 宁母偏过头,不与宁依棠对视。 这是心虚! 宁依棠知道自家母亲有时糊涂得很,担心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脸色更严肃了。 “家里新添的家具,院子修缮的钱,哪来的?” 宁母低头不说话。 “娘!”宁依棠提高了声音。 宁母手一哆嗦,气得怒斥,“你能耐了?又吼我!家里的钱从来都是我管,轮得到你插嘴问。” 宁依棠被呛得心里火气也上来了,“我是担心你,你要是缺钱,你可以来找我,但不能去搞来路不明的钱。” “你说什么呢?”宁母气得一把摔下手里盆子,“我的钱都是光明正大的!” “怎么个光明正大法?”宁依棠追问,这种事她不能再糊里糊涂地放过了。 宁母犹豫半晌,嘟囔道:“我借的。” “跟谁借的?” “宝仪。” 冯宝仪?宁依棠一怔,突然想起在尚书府外见到宁母一事。 “冯府办寿宴那次,你在外头张望,是为了……” “哦,就、就是去借钱啊!你给的那点够干什么,我当然要自己想办法去弄钱。”宁母立马接话,用理直气壮的态度来掩盖她的心虚和真相。 其实,是因为冯宝仪许久没来看宁母,宁母想她,才忍不住去尚书府外守候。 毕竟,那才是她的亲生女儿。 宁依棠觉得宁母的状态很奇怪,但她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可笑的真相! 宁依棠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明天让人送钱过来,你把欠冯宝仪的钱还了,以后没有钱来问我要,不要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宁依棠愿意给钱,宁母哪有不要的道理,顿时不再反驳宁依棠的话。 宁依棠又嘱咐了一句,“不要告诉我爹。” “我知道!”宁母答应得爽快。 过了会儿,宁母突然又说:“我听说你后来跟尚书府的人走得挺近,以后啊,少跟他们来往。” “为何?”宁依棠不解。 宁母理所当然地说:“宝仪不喜欢你,你去了人家家里,平白惹人家生气。” 上次见面,宝仪还跟她哭诉宁依棠跟冯家走得太近,担心会被冯家发现什么。 这太危险了,她不能不管! 第72章 宁依棠不想再忍了 宁依棠这个气啊! “到底我是你女儿,还是她是你女儿!” 宁依棠说的是气话,但宁母一下变了脸色。 她慌忙说道:“你自己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好人家的女子谁能喜欢你?我也是为你好,不想让你出去遭人白眼!” 话不投机半句多!宁依棠实在待不下去,转身出了厨房。 饭后,宁依棠又让刘叔查看了宁父身体,确保没有大碍,这才离开。 然,她刚出门,一道刺耳的嘲讽便响了起来。 “哟,这不是给人当外室去了的宁家姑娘嘛,看看这绫罗绸缎,车接车送,真富贵。” “那可不,女人只要不要脸,随便张张腿,那钱不就来了!” “啧啧,这身段得迷死多少男人!” “大家可把家里男人看牢点,指不定哪天就被一些不三不四的妖精给勾搭了去!” “呸!不要脸!” 污秽恶毒的辱骂一句比一句难听,宁依棠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退。 刘叔赶忙把宁依棠扶上车,匆匆离开了。 宁依棠在车里平息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怎么会这样? 怪不得父亲被气得吐血! 宁依棠以前也听到过左邻右舍的议论,但羞辱不多,更多的是怜悯和遗憾,因为她们知道宁家出事了,宁依棠是为了救父亲才落到这般田地,她们更是从小看着宁依棠长大的,知道宁依棠的为人。 为什么突然变了? 回到院子,宁依棠把刘叔叫进房间。 “姑娘,刚刚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妇道人家胡言乱语地嚼舌根罢了。”刘叔心疼地劝慰。 宁依棠却不觉得这只是嚼舌根。 “刘叔,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只要刘叔能帮上,一定给你办成。” 这么久的相处,刘叔和刘婶几乎把宁依棠当自己的孩子看待了,夜里谈起宁依棠的处境,都要心疼许久。 宁依棠若有所思道:“我想让你这两天多去我家附近盯一盯,看看那些说我坏话的妇人有没有接触一些特别的人。” 刘叔惊了一下,难道有人背后策划? “姑娘你放心,我一定给你盯好。” * 刘叔盯了两天,果然发现了问题,匆匆回来跟宁依棠报告。 他满脸通红,被气得不轻,“有人给了钱,让你家周围的人都说你的坏话,越恶毒拿钱越多!” 现在的人,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简直世风日下。 而且那些人还攀比,为了自己能分到更多的钱,什么话脏说什么! 宁依棠早就猜到了几分,没有太过意外,“那你认出这个人了吗?知不知道他是谁?或者哪方势力的人?” 宁依棠更在乎的是幕后黑手。 刘叔一下子难为起来,但还是告诉了宁依棠,“我没有打草惊蛇,偷偷跟着那个人,看到他……进了定南王府。” 这种行径太可恶,刘叔觉得宁依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宁依棠沉着眉眼,脸色很冷很冷。 卓煜晚间回来的时候,透过窗户看到宁依棠坐在窗前,脸色难看到隔这么老远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刘叔在院里打扫尘土,看到卓煜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卓煜停住脚步,没敢直接进屋,而是把刘叔叫过来,问:“发生什么了?” 刘叔忍不住,把事儿一股脑地说了。 卓煜听得头皮发麻,埋怨地看向刘叔:“以后这种事,先来跟我说。” 刘叔…… “好的。” 刘叔嘴上应承着,心里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其实挺想劝一句,将军你既然这么喜欢宁姑娘,就不该事事让宁姑娘受委屈。 可刘叔哪敢真教训卓煜,只有退下去继续打扫了。 卓煜深吸了一口气,慢吞吞走进房间。 宁依棠抬头看卓煜,眼神挺冷的。 卓煜坐宁依棠身边,握住她的手,冰冷…… 他有点心疼了,“事情我都听刘叔说了,我会去处理。” “怎么处理?”宁依棠问。 卓煜轻松道:“不过是些无知妇人,稍加打压便不敢造次,你放心,不会再有半句流言蜚语传进你父母耳朵里。” 宁依棠盯着卓煜,他似乎完全忽略了这件事是王府中人所为。 可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忽略呢?只是不想追究罢了。 “我要知道是谁干的!”宁依棠出声,语气坚决,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宁依棠受过的委屈可以装一麻袋,她从来不爱跟卓煜说,更不会求他为自己出头,但是这次事关父母安危,她不能忍。 卓煜舔了舔唇,有些难为地应道:“行,我会去查,咱不生气,好不好?” 卓煜特别讨厌看到宁依棠的冷脸,也不知道宁依棠小小的人,怎么有这么大的气场,真放脸的时候连他都感到很有压力。 宁依棠依旧没有给卓煜好脸色,起身避开他走到另一侧坐下,“等你查清楚再说吧。” 虽说伤害宁父宁母的另有其人,但罪魁祸首还是卓煜,他要是不把这件事处理清楚了,宁依棠没法给他好脸。 卓煜…… 卓煜脸色也沉下来,挺不满意,他什么时候在女人跟前受过这种气? 宁依棠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宁依棠没有心情吃饭,也没有心情伺候卓煜,卓煜待了一会儿自觉无趣,只好离开去查。 事情并不复杂,第二天卓煜便将一切都处理好了。 中午,卓煜把宁依棠带着,来到宁家小院的巷口。 “诶呦,棠棠可是好孩子,从小就懂事,有礼貌,街坊四邻没有不喜欢她的。” “是啊是啊,要说孝顺没人比得过她,宁家落魄全靠她一个女孩子撑着,你说有这样的女儿,还要啥儿子!” “那可不,我家强子可喜欢她了,我还想着让她当我儿媳妇呢。” “你可拉倒吧,就你家强子那五大三粗的样子,哪配得上棠棠。” “要说棠棠那姿容,就是天女下凡也比不上!” …… 一群大婶坐在巷口,把宁依棠夸得天花乱坠。 一路人走过,奇怪地问:“你们前两天不是还骂她呢吗?” 骂得可脏了,怎么转眼又夸起来了。 其中一个大婶怒目而斥,“你别胡说,我什么骂过她,我夸她还来不及呢。” “怎么我胡说呢,明明就是你!” “你听错了听错了,那说的是别人,我们巷子里的棠棠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女孩。” 路人挠了挠头,奇奇怪怪地走了。 第73章 宁依棠要干事业 马车里的宁依棠满脸无语,她只是希望别再有人议论她的是非,真不用闭眼夸。 这也太尴尬了…… 卓煜却一脸的得意洋洋,“怎么样,满不满意?” 宁依棠…… “是谁做的?”宁依棠言归正传。 卓煜摸了摸额头,不想说也得说,“是可星,我妹妹,我已经教训过她了。” 卓可星? 这个答案,宁依棠没想到。 她若有所思道:“我见过可星小姐,她虽然娇纵,但不像是能想出这种下三滥法子的人。” “可能是一时想岔了。” 卓煜舔了舔唇,那是他心虚时候的表现。 宁依棠嘴角扬起淡淡的嘲讽,“不是想岔了,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吧?让我想想,王府里能使唤可星小姐的人是谁?” 卓煜沉默了下来,眉心带着点不悦,他不希望宁依棠再深究此事。 宁依棠挺失望的,“卓煜,你我心知肚明,何必装模做样。” 从刘叔告诉宁依棠幕后之人来自王府时,宁依棠就想到了,只可能是徐念安。 宁依棠没有确凿证据,所以让卓煜去查,可是卓煜的表现,她真的很失望。 “即便是有人教唆可星,我罚了可星,也是给背后的人一个震慑,她不会再来找伯父伯母麻烦了。”卓煜声音微冷,想要让这件事就此打住的态度很明显了。 “不够!” 宁依棠直视卓煜的眼睛,向来柔软的她,这次格外强硬。 “棠棠!” 卓煜目光变得肃然,宁依棠便明白他不会为她处置徐念安了。 果然还是徐念安更重要,哪怕徐念安用这种不入流的方法伤害宁依棠的亲人,卓煜也会护着徐念安。 宁依棠靠在车厢上,不再说话。 气氛又变得压抑,宁依棠的强硬让卓煜也很不爽,他已经够让着她了,她还想怎么样? 这是仗着他的宠爱,连他也不放在眼里了? 回到小院,卓煜直接走在宁依棠前头,先霸占了卧房。 宁依棠…… 难道卓煜进了卧房,她就不能进了吗? 宁依棠跟着进去,该干嘛干嘛。 卓煜坐在琴旁,突然出声:“过来给我弹一首。” 语气是命令式的,霸道极了。 宁依棠白了他一眼,“我不想弹。” “哼!能给别的男人弹,就不能给我弹?这是什么道理?”卓煜不满地嚷嚷,楼船上的事,冯遇的事,他就不该轻易放过宁依棠。 宁依棠奇了怪了,卓煜怎么那么嚣张的气焰,受伤的不是她吗?生气的不该是她吗? 然,卓煜瞪着宁依棠,态度强硬,他还能让个女人爬到他头上去吗? 卓煜这是存心要压着宁依棠。 宁依棠脾气也上来了,“我就不给你弹。” 卓煜磨着后槽牙,突然站起来,大步走到宁依棠身旁,一把将宁依棠扛到了肩上。 “行,不弹琴,那就做点别的。” 说着,他便将宁依棠扔到了床上,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大白天呢,你别耍流氓!”宁依棠急了。 卓煜一把将外衫扔宁依棠身上,继续脱,“又不是没在白天亲热过,你怕什么,再说了,你白天更敏感。” “你……” 卓煜不要脸起来,宁依棠哪里是对手。 待卓煜压上来时,不管不顾撕扯宁依棠的衣服时,宁依棠终于投降了,“给你弹,给你弹就是了!” 卓煜露出一抹赢了的、得意的笑,他勉强放开宁依棠,还不要脸地要求,“弹好听点。” 宁依棠赶紧下床,气呼呼地来到了琴旁。 然后,一首柔情似水的琴曲被宁依棠弹得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一曲毕。 卓煜…… 宁依棠…… 卓煜气笑了。 宁依棠也臊得慌。 卓煜过来将宁依棠搂进怀里,他消气了,话也柔了,轻声解释:“我知道你委屈,但我若是拿她给你出气,势必惊动我母亲,到时候情况会更复杂。” 宁依棠没有想到这一层,可若王妃真的来找宁依棠,宁依棠也是不怕的,大不了她走就是了,正合她意。 可看到卓煜苦苦维系她们这段感情,宁依棠便说不出伤他的话了。 夜里,卓煜想要,宁依棠没有因为白天的事拒绝他,她只希望卓煜能看在她好好伺候他的份上,日后好好放她离开。 翌日,宁依棠起床洗漱后,刘婶照例端来药。 宁依棠最近喝药喝得太多,她也不知道都喝了些什么,把自己都快喝糊涂了。 “刘婶,我最近有喝避子汤吗?” 宁依棠可不想在这种时候搞出个孩子来。 刘婶顿了一下,考虑着说道:“有的,这药里面加了避子的成分。” 宁依棠闻言放下心来,“那就好。” 刘婶不解道:“姑娘不想跟将军生一个孩子吗?” 宁依棠笑了笑,没搭话,但意思很明显。 她不想。 刘婶默默在心里叹气,哎,宁姑娘的身体也不知道能不能调好,她以后知道自己不能生孩子,怕是要难过死了。 宁父生病,宁依棠这几日频频往家里跑,照看帮忙。 宁依棠又提过以后离开京城的事,宁父宁母依然不同意,态度很坚决,甚至放话,宁依棠再说离开,就让宁依棠一个人离开! 宁依棠只能打消离开的念头,既然不打算离开京城,宁依棠的另一个想法便冒了出来。 这天中午,宁依棠来到闵娘家。 闵娘看宁依棠的眼神挺暧昧,“你老实告诉我,外头那些娘们是不是那位解决的?” 宁依棠无奈极了,左邻右舍在巷口夸了宁依棠好多天了,也不见停。 “有钱能使鬼推磨吧。”宁依棠只能这么说。 “是,可这男人愿不愿意给你花钱,给你办事,不两说吗?我呀,怎么觉得那位大人对你还是有真感情的。”闵娘这次是被卓煜的处事给秀了一把,不免对卓煜多了些好感。 宁依棠不想谈这些,拉着闵娘坐下说:“我有个想法,想跟你商量商量。” “你说。” 宁依棠直言:“我想开个绣坊,你愿意跟我一块吗?” 闵娘有些惊诧,又有些惊喜,“想法是好的,可你不是要离开京城吗?” 宁依棠无奈道:“二老不愿意,走不成了。我想着既然走不成,那不妨就在京城干点事,以后离开了那人,也有自己的立足之道。” 第74章 宁依棠拿回宁家酒肆 闵娘颇为认可地点点头,“你说得对,男人呀根本靠不上,我们女人也能有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 宁依棠笑了起来,“没错,而且我都想好了,前期的投资我来出,客源和绣娘你来找,以后收益我们就一人一半。我们既有钱又有资源,这绣坊很快就能开起来。” 闵娘不认同地瞪了宁依棠一眼,“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出钱,我这些年也攒了些钱的。” 宁依棠笑了笑,并不是很在意,“那你量力而为,别勉强。” “我晓得,大头还是得你出,不过你这钱在自己手里吗?”闵娘担心宁依棠会去问卓煜借,怕她又因为这种事吃亏或者退让什么的。 宁依棠给了闵娘一个安心地笑,“放心,我手里有钱。” 有的是! 以前宁依棠不想用卓煜的钱,现在觉得不用白不用,她受了那么多委屈,还得不到一个准确离开的时间,用他点钱怎么了。 再说,等以后有了收益,还给他就是了。 说干就干,闵娘去联系愿意出来干活的绣娘,宁依棠去找店铺。 店铺宁依棠早就看好了,正是原先的宁家酒肆。 宁家酒肆原本就在宁父名下,宁依棠只需用银钱去官府把之前欠的税额罚款补足,房契自然就赎回来了。 宁依棠拿着轻飘飘的房契,心里却沉甸甸的,感触颇深,仿佛一切还能回到最初美好的样子。 她来到宁家酒肆,把上面的封条一张一张撕掉,每撕掉一张,都觉得未来多一分希望。 “棠棠,你这是做什么?”杨泽跑过来,制止宁依棠。 宁依棠朝杨泽笑了笑,“没事,我已经把宁家酒肆赎回来了。” 说着,她扬了扬手中的房契。 杨泽高兴得差点跳起来,“那我们又能做邻居了!” 宁依棠也开怀地笑起来。 推开酒肆的大门,尘土扑面而来,宁依棠挥了挥手,待尘土落尽才走进去,看着熟悉的一切,她眼眶又湿润了。 “对了,杨大哥,你认识装修的人吗?我想把店铺全部翻修。” “当然认识,交给我吧,我去给你找。”杨泽拍着胸脯保证。 宁依棠跟杨泽大致交流了一下以后店铺改修成什么样,让他去找合适的人来做。 之后,宁依棠回到宁家小院。 宁依棠把房契放在了桌上,轻言:“父亲,我把酒肆赎回来了。” 宁父不可置信,颤颤巍巍地拿起房契,泪流满面。 他年少时,拖家带口来到京城打拼,其中的艰难无人能懂,可他的辛苦没有白费,宁家酒肆是他挣下的家业,是让他最最自豪的地方。 他还记得刚拿到这张房契的时候,他高兴得像个孩子,又哭又笑。 多少午夜梦回,他都要因为酒肆没了,而默默流泪。 现在,他的女儿,把酒肆给他拿回来了! 纵然知道宁依棠的钱是哪里来的,宁父也说不出半个“不”字了,这房子对他实在太重要了。 宁母也在一旁偷偷地哭,那是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感情很深。 其实,她觉得宁依棠跟着卓煜也挺好的,就是宁依棠不争气,连个小妾的位置都争不到。 宁父宁母平静后,宁依棠才开口,“不过,我不打算再开酒肆了,我想办个绣坊,这样不用跟醉醺醺的男人打交道,也能安全些。” “行!”宁父一点意见都没有,“我老了,也干不动了,你想弄什么就弄什么,父亲相信你,你从小就是能干的。” 宁依棠笑起来,一家人难得都这么笑容满面的。 宁依棠吃了晚饭才回到东宅,一进房就看到了卓煜怨怼的眼睛。 卓煜最近挺缠宁依棠的,可宁依棠忙着照顾父亲,时常不在家,倒让卓煜开始等她了。 宁依棠走过去,手指顺了顺卓煜的眉眼,“吃了没?” “没有!”卓煜孩子气地埋怨,“今天是刘东的忌日,刘叔刘婶都不在,我等你好久了。” 宁依棠哭笑不得,“原来是饿着了,我看看有没有饿坏了?” 宁依棠左看看右看看,真把卓煜当孩子哄了。 卓煜“扑哧”笑了,一把将宁依棠搂进怀里,脸埋在她胸口蹭。 “一身的汗,臭死了。”宁依棠推他。 “我不嫌你臭。”卓煜说着,还深深吸气,一副满足的样子。 宁依棠臊得脸红,“放开我,还想不想吃饭了?” “我吃你也能饱。”他继续不要脸。 宁依棠气得不说话了。 卓煜适可而止地放开宁依棠,宁依棠这才问:“想吃什么呀?” 卓煜瞧着宁依棠面露倦色,便道:“下碗面就行。” 宁依棠起身去做,卓煜也难得跟进厨房,说要帮忙。 结果…… “水放多了。” “你轻点,菜都被你洗烂了。” “爪子搁哪了,走开!” 不出意外地越帮越忙,一碗面做了半天才做好。 夜里,宁依棠洗漱后上床,刚沾了枕头便睡着了。 卓煜瞧着她真累了,也不闹她,蹑手蹑脚地上床,轻轻把人搂在怀里抱着。 瞧着宁依棠恬静的面容,卓煜真觉得这样的生活,过一辈子才算是圆满。 连着几天宁依棠早出晚归,忙翻修的事情。 这日,卓煜陪着高家的一个庶女出来买饰品,远远地瞧见了宁依棠跟杨泽在宁家酒肆门前,聊得热火朝天。 他当场冷脸,把高家庶女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挑好了吗?” 卓煜回头问,冷淡得很。 高家庶女本来还在犹豫,这下胡乱抓起一只金钗说,“好了好了。” “我还有事,先让人送你回去。” 卓煜淡淡地说,高家庶女莫名觉得冷,赶忙点头,乖巧地跟着侍从走了。 送走高家庶女,卓煜登时沉了脸,三两步朝宁依棠走过去。 日头正大,宁依棠被晒得一头汗,突然一片阴影压下来,还带来阵阵冷意。 宁依棠扭头一看,卓煜黑沉沉地站在她身后。 杨泽笑意盎然的脸顿时充满了戒备,仿佛看到了厉害而凶猛的敌人。 “杨大哥,你先盯一下。” 宁依棠倒还好,拉着卓煜往旁边的巷子里去,这里左邻右舍太多,宁依棠不想被人瞧见她和卓煜在一起。 卓煜瞪着杨泽,眼神里同样充满了敌意,被宁依棠拉进巷子里以后,不满道:“怎么?我见不得人吗?” 第75章 宁依棠要爬到卓煜头上去了 “难道不是吗?”宁依棠白了卓煜一眼,他们的关系就是见不得人啊! 且不说卓煜根本没打算娶宁依棠,单就没有嫁娶便厮混在一起这一条,就足够宁依棠被唾沫淹死。 宁依棠可不想绣坊还没开张,就被人议论诋毁。 这事卓煜怎么说都理亏,他便不说了,直接跳过去,怒气冲冲地问:“你不是照顾父亲去了吗?这是在做什么?” “开绣坊。” 既然被看见了,宁依棠当然老实交待。 卓煜……这又是宁依棠什么时候开始的打算? “为什么不跟我说?” “你每天在干什么,会跟我说吗?”宁依棠淡淡地顶回去。 卓煜……宁依棠后来怎么这么硬气? 偏偏宁依棠还特别占理,让卓煜无话可说。 “你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地做生意算怎么回事?”总之,卓煜气儿不顺,特别不顺。 “姑娘家怎么了?这世上多的是自力更生的姑娘。我一个没有夫家可以依靠的人,未来一片茫然,我想个安身立命之法怎么了?” 宁依棠淡淡的,却每一句话都将卓煜气得半死。 “我难道不是你的依靠吗?”卓煜有点伤到了。 “你是吗?”宁依棠看着他,反问。 卓煜…… 宁依棠觉得不是,卓煜说是又有什么用? “我不管,我不同意。”卓煜双臂怀前一抱,竟然摆无赖。 宁依棠皱着眉心,略烦躁,“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 “我无理取闹?”卓煜瞪大了眼睛,他活了二十年,没人敢说他无理取闹!“你跟那男人笑呵呵的,眉来眼去,我不能生气吗?我怎么就无理取闹了!” 宁依棠抿着唇,沉下脸,“什么眉来眼去,杨泽是我从小长到大的朋友,上次冯遇你也是这样,杨泽又是这样,你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 更让宁依棠生气的是,卓煜外头勾三搭四,既要又要的,凭什么管宁依棠?他管得着吗? 卓煜咬着牙,一把拽起宁依棠,“跟我回去。” 外头都是熟人,宁依棠不想闹事,只能任由卓煜把她带了回去。 “这绣坊我非开不可!” 回去后,宁依棠撂下一句话,躲进了房间,生气。 卓煜……不是该他生气吗? 卓煜跟进房间,宁依棠白了他一眼,背过身去,不看他。 卓煜兀自恼了一会儿,突然凑上来,趴到宁依棠耳边说:“你今晚把我伺候舒服了,我就让你开。” 宁依棠耳朵瞬间就红了,恼羞成怒道:“你要点脸!” 卓煜挑了挑眉,一副你尽管骂但你奈何不了我的模样,贱嗖嗖的。 晚上,宁依棠才不顺着卓煜,但卓煜依然闹得挺欢,有一种不把宁依棠弄到下不来床不罢休的势头。 宁依棠实在扛不住,只能放软身段好言好语地求他。 最后,二人在床上达成一致,宁依棠可以开绣坊,但卓煜会派人给她,一切让下人去办,不许她亲历亲为。 卓煜把话说得可好听了,这是怕宁依棠累着。 哼!实则就是盯梢,不让宁依棠跟别的男人接触。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狗男人!宁依棠一边骂,一边屈服于卓煜的淫威之下。 第二日,小齐子屁颠屁颠跑过来。 “宁姑娘,主子爷让我来帮你办绣坊,你尽管吩咐,小的一定给你办得妥妥贴贴。” 顺便制止一些野男人对宁姑娘的觊觎之心。 “你跟着我就好了。”宁依棠淡淡地说。 或许把事情全部交给小齐子,小齐子可以依附卓煜的势力,把绣坊开得很好。 但这不是宁依棠想要的,她想要做出自己的东西。 宁依棠来到绣坊,看了一下施工进度,嘱咐了一些细节问题。 杨泽和小齐子都跟在宁依棠身后,二人时不时就对上眼了,眼里敌意满满。 “棠棠,他昨天没有欺负你吧?” 杨泽担忧了一夜,黑眼圈都熬出来了,今天看到宁依棠好端端地出现,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宁依棠还没有回答,小齐子就抢话了。 “诶呦,咱家主子爷那可是会疼人的,怜惜姑娘都来不及,怎么会欺负?有些人挑拨离间,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杨泽……他只是关心,怎么就挑拨离间了? “棠棠,我没有。”杨泽老实,真把小齐子的话当回事,急忙解释,怕宁依棠误会。 宁依棠冲他笑了笑,“我知道,没事的,我很好。” 杨泽这才放下心来,“还有一件事,陆风当初住过的房子一直没人收拾,有一些值钱的东西,你看要怎么处理?” 提起这些,宁依棠不免感慨,随后轻笑一声,“统统扔掉。” 之后,宁依棠回宁家小院看了宁父宁母,又跟闵娘看了两个绣娘,绣娘既然入了闵娘的眼,那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宁依棠半点意见都没有。 再然后,她们走街串巷观察了不少绣坊的生意,学习经验。晚上,还约了一家布匹供货商吃饭。 这家供货商的老板,闵娘之前就打过交道,为人还算不错。 尤其供货商看到小齐子后,态度愈发恭敬,以为宁依棠有什么宫里的势力呢。 别说,小齐子身份特殊,带着他还挺管用。 众人相谈甚欢。 回到东宅时,很晚了,卓煜已经洗漱好,坐在窗口看书,只是那书一直不见翻页。 听到宁依棠回来的动静,卓煜气哼哼地瞪了宁依棠一眼,分明是责怪她回来得太晚。 宁依棠没把卓煜的生气放在心上,她觉得她这样挺好的,生活很充实,不用无聊地等着卓煜回来,不用再围着卓煜转。 宁依棠奔波了一天,满身尘埃和汗臭,她又泡澡又洗头,折腾了许久。 卓煜特别想冲进去,把她压在身下,让她求饶。 但,他生气了,他不能主动去找宁依棠,否则宁依棠会越来越无法无天。 终于,宁依棠出来了,她穿得清凉,身姿曲线若隐若现,头发也湿漉漉的,睫毛浓密地像小扇子,唇也红得惊人。 美得让人惊艳,让人心动。 卓煜眯起了眸子,一眼不眨地打量着,他突然想到,宁依棠要是离开他,会不会找别人,她这副诱人的姿态会不会让别的男人看见? 拳头蓦地捏紧,单是想到这种可能,卓煜就忍不了! 第76章 徐念安本性暴露 卓煜的视线像刀子一样,宁依棠忍不住去看他,却见他冷哼了一声,别扭地偏过头,脸上写满了:快来哄我! 真幼稚! 宁依棠知道卓煜没有真生气,他要是真生气了,隔老远宁依棠也能感受到压力和冷意。 所以,宁依棠便晾着他,慢吞吞地擦头发。 卓煜偷摸瞧,长长的秀发被宁依棠拢到一边,修长的脖颈露了出来,雪白而莹润。 卓煜越发难耐了起来。 宁依棠到底要搞到什么时候才能完? 卓煜的耐力一直不错的,硬生生等到宁依棠把头发擦干,该抹的都抹好。 宁依棠起身,终于朝卓煜走过去,戳了戳他的脸颊。 卓煜皱了皱眉,宁依棠轻声嘲笑他,“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卓煜眸子转阴,透出危险的意味,宁依棠却突然坐他身上,手指戳了戳某处,明知故问,“这是怎么了呀?生病了吗?要不要我给你治治?” 宁依棠很少说这些浑话,卓煜被激得脊背发麻,哪里还管得了生气不生气。 夜,又变得混乱而迷离。 被伺候好的卓煜,很开心,一开心也就不计较宁依棠早出晚归的事情了。 宁依棠为了不让卓煜给她找麻烦,时不时哄哄卓煜,他挺好哄的,说两句软话,撒个娇,那方面顺着点他,他便很好说话。 终于,绣坊的前期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开业的日子定在三日后。 “需要我去给你捧场吗?” 卓煜瞧着宁依棠开心的样子,眼神很宠溺,夹了宁依棠爱吃的藕片放她碗里。 卓煜捧场? 那几乎是间接告诉权贵圈子,这是卓煜看好的生意,会引来一大批想要巴结卓煜的客户。 也会告诉很多人,宁依棠是卓煜护着的人,谁也别想动。 但宁依棠摇了摇头,“我走的是中低端,亲民的路子。” 初入这一行,宁依棠想要低调点,稳中求胜。 且,她和卓煜是背地里的关系,是宁依棠心头的刺儿,宁依棠一点也不想要拿出来利用。 或许这皇城的权贵圈子里不在乎那些虚无的东西,只看利益,但宁依棠很在乎。 卓煜也没说什么,小齐子每天都跟他汇报情况,她知道宁依棠从来没有用他的名字做过任何事。 甚至接触到可能认识卓煜的人时,宁依棠都是让闵娘出面去办的。 饭后,卓煜去宫里了,宁依棠难得闲下来,打理打理院子里的花草。 这些花草都是她精心挑选,亲手培养的,偶尔看到一两棵枯萎了,怪心疼的。 人最特别的地方,大概就是充沛的情感了,同花草相处的久了都会产生情感,更何况人呢。 她和卓煜很久没有谈过离开的事情了…… 最近,卓煜每天都会回东宅,按时按点的,仿佛这里是卓煜唯一的家。 宁依棠想了想,去了厨房,打算做些他爱吃的菜。 “姑娘,来客人了。” 宁依棠正在厨房忙,刘叔进来禀。 客? 东宅很少来客。 宁依棠擦了擦手,去了前院,看到了所谓客人。 徐念安! “妹妹是在做饭吗?”徐念安自来熟地上前,甚至想要挽住宁依棠的胳膊。 天气热,厨房更热,宁依棠一头的汗,身上全是烟火和饭菜的味道。 反观徐念安,一身清清爽爽,姿态永远都那么优雅,看似是柔软的小白花,却又带着一丝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这样的女子挺招男人稀罕,又高不可攀,又需要垂怜。 上次,宁依棠看到徐念安的时候,心里挺不是滋味,觉得自己比不得徐念安这样尊贵优雅的女子,卓煜更看重徐念安,好像也是应该的。 可现在,宁依棠只觉得恶心,一颗歹毒的、只想着如何打压别人、如何摧毁别人的心,哪怕披着再光彩的外衣,也是丑陋的! 宁依棠冷着脸躲开徐念安,“你有事吗?我这里并不欢迎你。” 徐念安愣了一下,没想到宁依棠出口就这么不留情面,她脸色冷了几分,挑眉道:“你这里?这难道不是阿煜的宅子吗?你凭什么不欢迎我?” 徐念安也不装模作样了,话里带着锋芒。 宁依棠一点不心虚,理直气壮地回:“我既然能住在这里,便有做主的权力,请回吧,不要自讨没趣!” 徐念安脸上挂不住了,真想破口大骂,让宁依棠知道她是个什么破烂玩意,竟敢这么跟她说话! 但刘叔还在跟前,她不能留下什么把柄! “我是来找阿煜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就在这儿等他回来。”徐念安剜了宁依棠一眼,在院里的石桌上坐下来,又吩咐刘叔,“我渴了,你去给我沏壶茶。” 刘叔没动,看向宁依棠,询问宁依棠的意思。 徐念安脸面更挂不住了,“怎么?我连个下人都使唤不动了?就算在王府,也没人敢这么对我!” 徐念安怒视刘叔,眸子里闪过暗光,显得阴毒。 宁依棠叹了一声,“刘叔,你去吧。” 刘叔是要一辈子留在东宅的,少不了跟王府有些交集,宁依棠不希望刘叔因为她招惹了徐念安,为以后带来祸端。 刘叔便下去了。 刘叔走后,徐念安轻笑了一声,再没有顾忌。 “宁依棠,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又做饭、又生病、使劲勾搭阿煜,你还有多少妖媚功夫是我不知道的?” 宁依棠轻笑一声,“怎么,徐小姐不想跟我当姐妹了?” 宁依棠淡淡戳破徐念安之前假惺惺的伪装。 徐念安猛地站起,破口大骂,“宁依棠,你在高贵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大呼小叫,讽刺我?一个劈着腿勾搭男人的破烂玩意,你就该活在臭水沟里面才是!” 宁依棠拳头暗暗收紧。 徐念安仰着头,拿鼻孔看人,嚣张地警告:“宁依棠,阿煜不是你这种人配得到的,我劝你早点离开,否则……” “否则什么?”宁依棠一步步走过去,逼近徐念安,“你还想做什么?还想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我曾听说你和卓煜情深意重,料想你应该是个好女孩,哼!谁成想你竟是一个心思恶毒,为了私欲而肆意伤害别人的人,你有什么脸在这儿辱骂我?” 第77章 徐念安搞事情 “你!” 徐念安脸涨得通红,她多尊贵,整个王府上下没人敢对她说半点不好,宁依棠凭什么? 突然,刘叔的声音隐约传来,“将军,念安小姐来了。” 徐念安眼睛一眯,透出狡诈而阴毒的光,“宁依棠,这是你逼我的。” “啊!” 徐念安突然往后一仰,自顾自摔在了地上,嘴角带着恶劣的笑意,嘴巴里却在惊恐地大喊:“宁姑娘,为什么?你为什么推我?” 好低劣! 这种把戏,真让人恶心! 宁依棠轻轻俯身,露出一抹讽刺的笑,“你这样摔,连点伤都没有,怎么让卓煜为你出头呢?不如,我来成全你。” 话落,宁依棠猛地抬脚,狠狠踩在了徐念安的手上。 “啊!” 真正的惨叫响起来。 “阿煜!” “阿煜!” “救我!” 徐念安叫得跟要死了似的。 宁依棠却只觉得心里很痛快,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徐念安伤害宁父的事在卓煜那过去了,在宁依棠这可从来没有过去。 卓煜跑过来,看到的便是徐念安被宁依棠狠狠踩在脚下,宁依棠眼神冰冷无情,徐念安泪眼朦胧,可怜极了。 “你在干什么?” 卓煜一把将宁依棠拉开,赶紧去扶徐念安。 宁依棠被甩得踉跄,是刘叔赶在后面扶住了她。 “阿煜……”徐念安悲切地喊,扑进卓煜的怀里,“我好疼,好疼,我的手指要断了,阿煜,宁姑娘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为什么要这么恨我!” 徐念安一声接一声的哭疼和指责。 卓煜看向宁依棠,眉心竖着,无声地责怪。 刘叔着急地说:“宁姑娘你说话呀,这一定是有原因的,别让将军误会了。” 宁依棠面无表情地看着,毫无悔意。 “阿煜,我疼,好疼,我的手是不是废了,我再也不能弹琴,再也不能画画了吗?你快带我回王府,我不想待在这儿。”徐念安哭得我见犹怜。 卓煜扶徐念安起来,徐念安却起不来,她泪流满面地说:“我的脚也好疼,宁姑娘用好大的力气推我,我一定把脚崴着了,阿煜,你抱我好不好?” 卓煜恼火地看了宁依棠一眼,宁依棠冷静地跟卓煜对视,“我没推她,是她自己摔的,我只是补了一脚而已。” 不是宁依棠的锅,宁依棠可不愿意背。 “是她,就是她,阿煜,你相信我!”徐念安一口咬定。 反正当时没人看见,阿煜一定是信她的,毕竟她们是青梅竹马,有二十年的情意。 解释有一遍就够了,宁依棠不再多说。 卓煜面色沉沉,眼神幽深,看不出在想什么,但他还是将徐念安抱起,大步离开了。 宁依棠眨了眨眼,随即不在意地转身去了厨房,锅都要烧干了。 刘叔瞧着二人这样子,深深叹了一声。 卓煜并没有带徐念安回王府,而是来到不远处一家医馆。 “阿煜,这里的大夫靠谱吗?我害怕,我们还是回府治疗吧。”徐念安可怜巴巴地祈求。 大夫白了徐念安一眼,不满地说:“没有伤及筋骨,小小淤伤罢了,过几日就能好。” “再看看脚伤。”卓煜说。 大夫便抬起徐念安的脚查看。 “疼!你轻点。”徐念安顿时大呼小叫起来。 “可否脱了鞋袜查看。”大夫提议。 “那怎么行?”徐念安立刻拒绝。 大夫只好在外转动脚踝,按压关节。 总之,不管大夫怎么做,只要碰到徐念安,徐念安都要喊疼。 卓煜是练武之人,这伤是真是假一眼就看出来了。 大夫也眼神晦涩,但不好明说,只道:“好生休息吧。” 徐念安拉扯住卓煜的手,又娇又弱地开口:“阿煜,我想回家了。” 卓煜淡淡地开口,“念安,此事我不希望惊动王府,更不希望有人去叨扰母亲。” 徐念安脸色一下子就白了,这是警告。 “你就这么护着她?”徐念安含着哭腔。 卓煜不答这种没有用的问题。 徐念安继续乞怜,“阿煜,我才是要嫁给你的女人,你不能这么偏心。” “你知道这桩婚事是怎么来的,我曾劝过你,另寻郎君。”卓煜变得很冷淡,意味深长。 徐念安面色一僵,泪珠瞬间滚落下来,“你说好了娶我的,你想要变卦吗?阿煜,你还想要逼死我吗?” 当初,卓煜从战场上回来,皇帝为了拉拢卓煜,在朝上言明要亲自为卓煜挑选妻子。 徐念安顿时失去了太子妃的位置,在王妃的劝说下勉强为妾,但卓煜却跟徐念安说,让她另寻郎君。 理由有二,一是不想委屈徐念安,毕竟徐念安是王府的恩人;二是卓煜和徐念安只有幼时一起长大的孩童情意,卓煜去了战场六年,与徐念安早已生分,并没有所谓男女之情。 不料,徐念安竟因为这样一句话,割腕自尽。 徐念安一辈子都在为了卓煜而活,为了成为世子妃而活,卓煜不能娶徐念安,徐念安便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卓煜知道后大为震惊,后来因为王府的压力,也因为徐念安对王府有恩,更因为徐念安对卓煜有很深的执念,卓煜同意娶徐念安,也一直小心地呵护着这个脆弱而柔软的女人。 哪怕徐念安有些小心机,卓煜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今天,徐念安越界了,她不该擅自跑到东宅来。 “念安,你可以好好想一想,跟着我未必会幸福。”卓煜不敢强逼,怕徐念安做傻事,但他心里希望徐念安能自己想通,然后退出,这样他和宁依棠之间,也能少些阻隔。 徐念安突然变得失魂落魄,眼神呆呆地说了声,“好。” “念安?” 卓煜立刻察觉出不对劲,当初徐念安也是乖巧地说好,但是转头就个割腕自杀了。 徐念安不答话,哭也不哭了,闹也不闹了。 卓煜有点慌了,徐念安救过妹妹的命,救过母亲的命,他不该这么逼她的。 徐念安从小就被当作世子妃,在别人的羡慕和夸赞中长大,一朝失去所有,她已经难堪至极,受尽奚落,若是卓煜连娶都不娶她了,那她就真的要被笑话死了。 第78章 宁依棠,是我太宠着你了吗? “是我失言了。”卓煜敛下眉眼,收回了刚才的话。 徐念安抬起头,无助地说:“我们回家好不好?” “好!”卓煜一口答应。 徐念安窝在卓煜的怀里,在卓煜看不见的地方眼神阴暗极了,她小瞧了宁依棠。 不,是小瞧了卓煜对宁依棠的喜欢! 该死,真该死! 卓煜没再回来,宁依棠要说一点不难受,也不可能,但她没有纠结,任由那点难过从心底滑过,然后该干嘛还是干嘛。 饭做好了,满满一桌子。 宁依棠难得做这么多菜,可惜不合时宜。 她进浴室洗漱了一下,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把刘叔和刘婶叫进来一块吃。 席间,宁依棠挺感触。 “这小半年里,承蒙刘叔刘婶照顾,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敬你们一杯,当作感谢,也当作赔罪。” 刘叔十分惶恐,起身道:“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你才对。” 避子汤一事始终是刘叔心头的刺儿,怎么敢接宁依棠的感谢。 刘婶也泪目了。 宁依棠无奈地把刘叔拉回座位,又给刘婶递去手帕,“你们没有照顾我的义务,你们对我的每一分好,我都记在心里呢。以后我若是不在了,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开开心心的。” 刘婶和刘叔对视一眼,都明白宁依棠要下定决心离开了。 虽然他们很不舍,但没有说一句劝解的话,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宁依棠应该离开。 “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的,有需要你刘叔刘婶的地方,尽管说,我们会尽一切努力帮你的。”刘婶握住宁依棠的手,像亲人一样嘱咐。 宁依棠抿着唇点点头,“快,尝尝我的菜,要凉了。” “好!” 三人吃得很好,没有浪费这一桌好菜。 两日后,绣坊取名伊人坊,顺利开业。 宁家以前做生意,街坊邻里有不少熟客,虽然换了营生,但大家依然愿意过来捧场。 闵娘做绣娘多年,同样客户众多,所以开业当天,热闹非常,宁依棠忙得脚不沾地。 她有种回到了过去的感觉,回到了最开始没有认识卓煜,更没有认识陆风的时候! 很累,但心里挺平静的。 晚上,伊人坊关门后,闵娘数客户单子,宁依棠数收到的开业礼。 她将礼品一一查看记录,以后这都是要还的。 突然,宁依棠瞧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陆风。 送的是一对玉如意,挺贵重的。 宁依棠眉心反感地蹙起来,她希望这个人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考虑了一下,宁依棠把礼品原样放好,搁在旁边,明日让人退回去。 下一个礼品,宁依棠没有找到送礼人的名字。 “闵娘,你记得这是谁送的吗?” 闵娘抬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今天人实在太多了,我已经忙晕了。” 宁依棠看着闵娘手里厚厚的订单,也有点头疼。 闵娘手艺好,很被大家伙信任,开业又搞了优惠活动,所以订单满天飞,也不知何时才能把活赶出去。 闵娘也嘟囔着:“看来还得多招几个绣娘才是。” “可有说好交货日期。”宁依棠担心后续活做不完,出纠纷。 闵娘早就留心了,笑着说:“放心好了,我按我们现有的实力,都给客户排好了日期,只会提前,不会延后。” 闵娘做事,是极周全的。 宁依棠便不再管了,专心核对礼帐。 她把手里的礼盒打开,是一只精美绝伦的桃花簪。 谁家开业会送簪子? 宁依棠一瞬间就知道是谁的手笔了,陪着那边受伤的美人,几天都不回来,现在又送给她簪子算怎么回事? 宁依棠一把将簪子扔回盒子,想让它吃灰去。 可那簪子上的桃花,宁依棠实在喜欢,忍不住伸手摆放好,轻轻合上盖子,另外放到一边。 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已经是深夜。 “还要回去吗?我看你挺累的了。” 后院安排了很多房间,方便有需求的绣娘和伙计居住,其中闵娘和宁依棠都有独院,可以长居于此。 闵娘直接带着小宝搬了过来,既能照顾孩子,又能照顾绣坊,一举两得。 宁依棠其实也想直接住下,但不知为何,她挺想知道,这样的日子,卓煜会不会看重,会不会回去看自己一眼。 “我还是回去吧,我房里好些东西都没有准备。” 闵娘不戳破宁依棠简陋的借口,嘱咐她路上小心。 宁依棠回到小院,一眼便瞧见卧房里点着灯,她心中微动,走了进去。 卓煜真的在,他还没有睡下,在雪上琴旁坐着。 只是二人竟一时相顾无言。 “我去洗漱。” 宁依棠淡淡出声,拐进了浴室。 卓煜跟了进来,突然问:“怎么没戴?” 他的视线瞧着宁依棠头顶的饰品。 “戴什么?”宁依棠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偏不想顺着他。 卓煜略微不满,“我送你的桃花簪子,你没瞧见吗?” “哦,那是你送的呀,又没有署名,我怎么知道。” 宁依棠淡淡的,似乎一点都没有因此开心。 卓煜抿着唇,不高兴道:“我以为我们心有灵犀。” 宁依棠顿了一下,眼神黯淡了两分,“我可看不懂卓大人的心思。” 她确实一点都不懂卓煜,她和徐念安闹了那么大的事,卓煜走了三天回来后,半分不提,好像没那回事似的。 她打破脑袋也猜不出卓煜都在想什么,怎么看待徐念安的,又是怎么看到她的? 卓煜眸子也沉下来了,宁依棠最近总是这样,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伤了她,我都没说什么,你还想怎样?”他道。 宁依棠赫然回眸看向卓煜,他果然还是忍不住要对徐念安受伤的事表达不满。 “她伤我的时候,你不也没把她怎么样吗?”宁依棠轻哼一声,嘴角带着淡淡的嘲讽。 卓煜心里的火便被拱了起来,“你从早到晚,对那么多人都笑意盎然的,偏生回来对我阴阳怪气,宁依棠,我是太宠着你了吗?我等你半夜,你就对我这个态度?” 宁依棠也不知怎的,胆子越发的大了,面对这样的卓煜心里也不虚。 她不卑不亢地回:“我是人,不是机器,没法每天都扬着笑脸迎接你回来,你要是不喜欢,大可以不来,你家的徐小姐一定会柔情蜜意地待你。” 第79章 卓煜翻窗 卓煜三天不回,回来也不说他跟徐念安都做了些什么,宁依棠有资格问吗? 凭什么宁依棠这么卑微,而卓煜可以高高在上地训斥她态度不好? 就算是因为当初救父的恩情,这么久了,宁依棠也该还完了。 宁依棠是爱卓煜,可心里的失望攒得实在太多了,太累了。 可在卓煜看来,宁依棠这番话好没良心,他一天跟高家女子周旋,跟皇帝周旋,为太子清扫障碍,还要安抚徐念安,让王府众人别来找宁依棠麻烦,他为的是什么?是宁依棠现在的臭脸吗?是宁依棠使劲把他往外推吗? “你就那么想离开我吗?” 卓煜眼角薄红,他其实知道的,宁依棠不再问他的行踪,不再关心他跟谁在一起,甚至不关心他回来还是不回来,都是因为她一门心思想离开,就连开绣坊,她也是在为离开做准备。 卓煜受伤的神色还是击中了宁依棠的心,她挺疼的,可是…… “卓煜,不是我想离开你,是我不得不离开你。” 不得不? 卓煜被宁依棠这样决绝的话刺得浑身都疼,他眼睛全红了,猛地冲过来,把宁依棠按在墙上,狠狠地吻。 他连床上都没去,把宁依棠就地给办了。 宁依棠快气死了,她小时候就不应该读那些破书,而是去学武,变成武林第一高手,把卓煜打得落花流水! 第二日,卓煜拍拍屁股去上朝了,宁依棠则半天从床上爬不起来。 “这个浑蛋!”她忍不住骂。 午后,宁依棠才来到绣坊,强撑着精神,处理事情。 晚上,她直接在绣坊住下,没有回去,昨天她也是多余回去! 然,宁依棠不回去,不代表卓煜会放过她,看着从窗户翻进来的人,宁依棠又心累又无语。 “立刻跟我回去。”他冷着脸开口。 让宁依棠开绣坊已经是卓煜的底线,卓煜不可能让宁依棠离开小院居住,那样她不就真的离开了吗? 宁依棠扭头不看卓煜,也冷着脸说话,“我很累了,不回去。” “我抱你回去。”卓煜是真不要脸。 “那我也不回去,我今天就想在这儿住。” 宁依棠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她是个人,不是卓煜的所有物,凭什么卓煜说怎样就怎么样,她又没给卓煜签卖身契。 卓煜大步压过来,“行,那我也住这儿,要是让你店里的人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我可不管。” 宁依棠…… 卓煜绝不是什么吓唬人的性子,他说到就能做到。 卓煜的不要脸,宁依棠又不是第一次体会了。 为了脸面,宁依棠憋屈地跟卓煜回去了。 好在,回去后,卓煜并没有想着再战一夜,二人安安稳稳地睡下了。 卓煜不放手,宁依棠也没法,他死缠烂打的功夫也挺厉害的,宁依棠只能继续跟他不清不楚地过着。 好在宁依棠大多数时间都在忙店里,也就晚上回去应付一下。 只不过,她和卓煜好像真的变成了身体关系,不再有多余的情感交流。 这种事,没了感情的加持,会腻的,卓煜明显没有那么以前那么热情了。 宁依棠再等,等卓煜腻了的那一天。 伊人坊经营顺利,宁依棠过得忙碌而平静,可是平静的生活对宁依棠一向奢侈。 这日,陆风匆匆忙忙闯入伊人坊,一把拉住了宁依棠的手,看着神情十分悲痛。 “干什么?” 宁依棠不知道陆风发什么疯,嫌恶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宁依棠早早就把陆风送来的开业礼还回去了,表明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陆风要是识相,就不该继续出现惹人厌烦。 陆风却魔怔了一样,死死拽住宁依棠,轻车熟路地把宁依棠拉扯到后院。 “你再这样,休怪我叫人将你赶出去!”宁依棠冷声呵斥,半点情面都没有留。 “棠棠!”陆风双手捧着宁依棠的肩膀,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思念和委屈,“是卓煜,是卓煜向皇帝建议把公主下嫁给我,是卓煜存心将你我分开的!” 事情过去得太久,宁依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陆风话里的意思。 陆风悲泣道:“卓煜早就觊觎你的美貌,所以在我高中状元时暗中向皇帝提议把公主嫁给我,让我不得不与你分离,他这是强取豪夺,存心陷我与不义!” 公主下嫁是卓煜提议的? 确实在陆风高中状元之前,卓煜就已经对宁依棠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只是一直没有什么行动。 “你如何知道这种事?”宁依棠不怎么信任陆风。 陆风急忙证明,“陛下在今日皇宫宴会上亲口说的,文武百官都知道了!” 宁依棠脸色沉了下来,许多以前没有注意的细节都浮现出来,可还等不及她细究,陆风已经委屈得不成样子。 “棠棠,若不是他挑拨离间,我怎么舍得离开你,你我怎么会落到如今这种地步,你会原谅我的是不是,我们还有机会是不是?”陆风握住宁依棠的手,依旧是他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宁依棠轻笑一声,再次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离陆风远远的。 “不管公主下嫁是谁提出来的,你没有经得住诱惑,你背叛了我们的感情,都是铁一样的事实,你有什么资格委屈?陆风,你对我做过的事情,对我家人做过的事情,哪怕天塌下来,我都不可能原谅你。” 如果宁依棠有权有势,陆风岂能活蹦乱跳地活着。 原谅?简直可笑! 陆风露出受伤且不能相信的神色,“棠棠,我知道你还爱我,我向你保证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你回来吧,我真的很想你。” 那日大婚,宁依棠受伤的神色陆风看得清清楚楚,他坚信宁依棠还爱他,只是他把宁依棠伤得太深了。 公主一点都不好,嚣张跋扈,半点都不懂得体恤男人,他简直受尽了折磨,他日日夜夜都在盼望宁依棠能回到他的身边。 宁依棠很无语,三年的相处,她怎么就没发现陆风这么难沟通,他仿佛听不见自己的话。 陆风固执地想要上来抱宁依棠,跟她说说他们之前快乐的日子,跟她道歉,她一定能原谅自己。 不料,他还没有碰到宁依棠,手腕就被捉住,然后整个人甩了出去。 第80章 卓煜自私到极点的爱 卓煜一双眸子阴沉得可怕,他担心有人在宁依棠跟前嚼舌根,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出宫赶了过来,可还是让陆风这个小人得了先。 陆风倒也硬气了一回,梗着脖子瞪卓煜,“你使尽手段,强取豪夺,强迫棠棠留在你身边,算什么本事?棠棠真正爱的人只有我!” 卓煜轻嗤一声,极为不屑。 宁依棠爱不爱卓煜,卓煜尚且不能断定,但宁依棠爱不爱陆风,卓煜看得清清楚楚。 陆风对宁依棠做的事,够宁依棠恨他几辈子了,现在还敢大言不惭地说宁依棠喜欢他,真是可笑! “陆大人如此深情,五公主知道吗?要不要我把五公主也请来,我们坐下好好谈。”卓煜懒得跟陆风多费口舌,直击痛点。 陆风目露忌惮,却还是不死心地回怼:“棠棠恨我,我知道,但卓煜你呢,你又比我强多少,我等着看你的下场呢!” 卓煜脸色果然难看了起来。 陆风扳回一城,不敢多留,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走了。 卓煜眼睫颤了颤,有点心虚地看向宁依棠。 宁依棠冷着脸回到自己的房间,卓煜跟着进去。 “公主下嫁,是你故意而为。”宁依棠问,但语气已经很肯定。 卓煜没有否认,但替自己辩解了一句,“我没有逼迫陆风同意这桩婚事,是他没有经得住诱惑。” 宁依棠有点脱力地跌坐在凳子上,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卓煜深沉的心机。 当初在伏羲殿,卓煜对宁依棠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却一句话都没有跟宁依棠说过,宁依棠还因此觉得他是一个正人君子,即便喜欢也不会强人所难,更不会破坏别人的生活和婚姻。 谁知道,卓煜早就在背后谋算,四两拨千斤,轻而易举地毁灭了宁依棠和陆风的情意,让他们反目成仇。 也是,卓煜是世子爷,是禁军都督,是名声远扬的将军,怎么会做出抢夺别人心爱之人的事情,他当然要等陆风和宁依棠分开后,再出手,才算光明正大。 如此一来,背信弃义的是陆风,身陷泥沼不能自拔的是宁依棠,卓煜不会沾惹半点腥气。 “既然你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我,那为什么我第一次去求你的时候,你要拒绝我?”宁依棠抬眸问,挺冷静的样子。 卓煜抿着唇,不答话。 那是他的小心思,他没法说出口。 宁依棠却嘲讽地勾了勾唇角,替卓煜说了出来,“因为你觉得不够,你想要我爱上你,心甘情愿地给你当外室。” 当初,闵娘说卓煜吊着宁依棠,宁依棠一直不明白,卓煜到底在吊什么,现在她知道了。 是一次身体交易和永远感恩戴德的区别! 卓煜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从一开始,他想要的就是宁依棠这个人,而不是一场欢爱。 宁依棠眼眶酸楚,又想起在五公主的陷害中绝地逢生的那一次,卓煜怎么会出现的那么恰好? 现在她明白了,“五公主害我那次,你早就知道了,所以才能在最后紧要关头出现,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拉我一把,是吗?” 也是那个时候,宁依棠对卓煜彻底敞开心扉。 卓煜依然沉默,他当初的算计,此刻全都赤裸裸了,可他不觉得自己有错,喜欢一个人使点手段怎么了? “你当初死心塌地爱着陆风,我只不过是想让你看清现实,想让你更快地走出来。如果不是我,你还以为你的陆风是什么值得托付一生的好人。” 宁依棠突然笑了,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那我的害怕无助,恐慌痛苦,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 宁父入狱那么久,宁依棠想尽了各种办法却无能为力,日日难眠! 陆风的打压侮辱更像刀子一样凌迟宁依棠的心,将宁依棠的所有自尊打得七零八落,可卓煜就那么冷眼看着,等宁依棠被逼入绝境,才如天神降临,施舍恩赐。 这样的做法,宁依棠真的无法苟同! 卓煜背后的手微微攥起,“我承认你是受了些苦,但我有分寸,不会让陆风真的伤害到你。再说了,那些伤害是陆风带给你的,不是我卓煜带给你的。” 他最多只是选择了出手的时机而已。 作为一个从战场里走出来的人,卓煜太明白时机的重要性,太明白如何利益最大化。 可感情不是打仗,当宁依棠屈辱地向陆风下跪,任由陆风欺凌时,已经抱了必死之心。那时被折断的自尊,宁依棠现在都没有完全拾起来。 可这一切在卓煜眼里竟然不算什么! 一场感情中,还有比这更让人心痛的事吗? 也是,宁依棠的痛苦,卓煜从来也不在乎,他只在乎宁依棠能不能开开心心地爱他,服侍他,给他欢愉。宁依棠要是闹,他便耐着心哄一哄,宁依棠要是不闹,他便可以全当看不见。 这就是卓煜的爱,自私到了极点,与陆风真是不相上下。 宁依棠从未像现在这么清醒过。 “卓煜,到此为止吧。” 宁依棠真的累了,她玩不过陆风,更玩不过卓煜,只想躲得远远的,过自己平静的生活。 卓煜来到宁依棠身边,无奈道:“你能不能不要一有事就说离开的话,你要是生气了,打我也行,骂我也行……” “啪!” 宁依棠的巴掌清脆地落在卓煜脸上。 卓煜眼角抽了抽,他没让真打! 卓煜生生接下这一巴掌,压着没有生气,“你在气头上,我不跟你计较,但离开的话不许再说。” 宁依棠闭上眼睛,不想看见卓煜,也不想听见他的半句话。 “你消消气,我晚些时候再来跟你谈。”卓煜知道这个时候继续说,宁依棠只会说赌气的话,便先离开了。 宁依棠忽然明白,不是陆风听不懂她的话,是他不想听,不愿意接受。 而卓煜也是一样,他不愿意的事,哪怕宁依棠说千遍万遍,他都不在乎。 说到底,宁依棠无权无势,说话没有分量。 宁依棠第一次对权势,生出渴望来。 这天,宁依棠没有回小院住。 第81章 宁依棠开始搞事业! 卓煜一个人坐在小院里,不想回房,因为房里黑漆漆的,没有宁依棠,而他清楚这次他等再久,宁依棠都不会回来了。 卓煜想像上次那样,去绣坊,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把宁依棠带回来。 他能做到。 但,宁依棠这次一定不会乖乖回来,他们一定会吵架,最后不欢而散。 这不是卓煜想看到的。 卓煜扶着额,宁依棠总这么跟他闹,他也有点心累。 要不,就这么放她走吧…… 卓煜很清楚,他和宁依棠的关系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了,他们后来总吵架,虽然也能和好,但那是因为宁依棠在敷衍。 再说爱,卓煜也不知道他爱不爱宁依棠,最起码他没有打算为了宁依棠对抗朝廷,对抗家族,他只想让宁依棠受点委屈,好好呆在他身边就好了。 所以,就让她走吧,不过一个女人而已…… 这个想法让卓煜的眉心狠狠皱起来,心口难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作祟,让他特别特别不情愿就这么放手! 宁依棠,是卓煜活了二十年唯一动心的女子,唯一想要厮守的女子,他不想认输,不想承认失败,更不想变成第二个陆风! * 今天,是宁依棠跟了卓煜后,第一次她离开在外居住,辗转反侧了半夜。 细细思量这小半年来的种种,宁依棠挺恨的,恨陆风的背叛,更恨卓煜的欺瞒,卓煜几乎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 对于卓煜来说,这根本不是一场爱恋,而是一场猫捉老鼠的狩猎游戏。 卓煜是运筹帷幄的猫,而宁依棠是那只惊慌失措的老鼠,猫怎会真的怜惜一只老鼠,它只喜欢欣赏着老鼠的恐慌,对老鼠施以援手,让老鼠感恩涕零,甚至忘记了猫才是它的天敌。 等老鼠反应过来,想要逃离时,猫又怎么会给它真正的自由呢? 思绪辗转到最后,宁依棠更恨自己,恨自己轻易掉进卓煜的温柔陷进,恨自己无能为力,随波逐流。 一夜无眠,宁依棠天不亮就起床,来到衣案旁整理最近绘制的一些画稿。 忙碌会让她的心平静下来。 天大亮以后,宁依棠把闵娘叫进房间,说了说她最近发现的一些关于绣坊的问题。 自从开业拿到一批订单后,绣坊生意就淡了下来。 若是以前闵娘和宁依棠两个人,也够忙了,可现在店里养活着许多人,就这点收入是远远不够的。 宁依棠观察了许久,发现各大绣坊不论是布匹、丝线、绣样还是价格,都大差不差,顾客在哪买都一样,市场非常稳定。 那么伊人坊想要在原本的市场中分一杯羹,就很难,她们必须推陈出新。 布匹、丝线的供应掌握在几家大的供货商手里,宁依棠想要在这其中做文章太难,所以她把目光放在了绣样中。 以前,宁依棠自己做衣服时,就总觉得现在流行的衣服款式老旧、没什么意思,时常会加点自己的小心思进去,所以她着手花了一些样稿,给闵娘过过目,看是否可行。 闵娘一瞧就惊呆了,如今的衣服不管是款式还是绣花,都是许多能人一点一点创造积累下来的,想要推陈出新并不容易,可宁依棠却做到了。 宁依棠不光画了绣样,还搭了大胆的配色,让人眼前一亮。 闵娘不住地点头,“你这配色用的还是堆积下来、并不畅销的那些颜色,被你这么一搭配,竟然十分新颖。如此一来还能把堆积的存货利用起来,真是妙啊!” “还有你这绣的是什么花?我怎么没见过,看着很喜人。” 闵娘眼睛亮得发光,她敢保证,这些样式即便是直接做成衣,也能很快出手。 宁依棠被认可,自然开心,解释道:“这是我在书中看到的,一种江南的小野花,京城并不常见。其实依我看,世界万物各有各的美丽,都可以拿来做文章,重点是如何设计,如何搭配,让它们变得浑然一体。” “如今大家常常绣的牡丹荷花等等,纵然同样美丽,可看得多了,总会腻的。” “而且,各花各草都有属于它们独特的寓意,如果我们加以利用,也能当作噱头,来招揽顾客。” 宁依棠说出自己的想法。 闵娘点头如捣蒜,“还是你见多识广,心思灵巧,我这就去把手里这几个做出来试试水,看看反响。” 宁依棠笑着送闵娘离开,一夜没睡,她总算觉得累了,便半躺在榻上休息。 日头逐渐升高,炙烤着大地。 宁依棠睡得很不安稳,额头上全是热出的汗,不一会儿,她便被热醒,起身打了凉水,洗漱过后才爽快些。 “咕噜咕噜。” 肚子叫了起来,宁依棠这才想起,她还没有吃饭呢。 厨房。 做饭的大叔看到宁依棠过来,忙说道:“宁姑娘起来了,闵娘说你睡着了,让我给你留了饭,你现在吃吗?” 宁依棠点了点头。 大叔便端来一小碟菜,配了一个馒头,一碗清粥。 饭有点凉了,可能是因为天热,大叔也没有热一下。 宁依棠没说什么,简单吃了两口。 许是东宅的生活太富贵闲适,宁依棠偶尔会感到落差。 可是以前,宁家做酒坊时,也是这样,甚至更辛苦,那时宁依棠从来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觉得自己过得很好。 人啊,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离开厨房,宁依棠来到绣坊,看到大家伙正热火朝天地赶制她刚设计的衣服,额头上的汗来不及擦就滚落了下来。 刚入伏天,这温度实在难熬。 “辛苦大家了。” 宁依棠转了一圈,准备去给大家伙沏壶凉茶再加入战斗。 “让让,快让让!” 宁依棠刚出门,看到小齐子指挥着好几个人,抬着沉重的木桶走了进来。 几大桶冰块被抬进屋子,凉意阵阵散开。 绣娘们一拥而上,“哇,好凉快啊,哪来的这么多冰块?” 小齐子扬声说:“咱宁掌柜看天儿太热,怜惜大家伙辛苦,特意让小的买了冰块给大家消暑。” 宁依棠瞪了小齐子一眼,她可没有吩咐这种事,绣坊是小本买卖,哪能买得起这么多冰? 这一看就是卓煜的手笔,他又来使这种讨好的手段! 每次都是这样,从来不解决真正的矛盾,好像宁依棠只是在无理取闹,他哄一哄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第82章 宁依棠要跟卓煜断干净 绣娘们一窝蜂涌上来。 “太好了!我刚好想喝冰镇绿豆汤!” “我也想喝!” “好凉快,谢谢宁姑娘!” 大家伙开心极了。 宁依棠真想让小齐子把东西搬走,可看着绣娘们开心的样子,不忍扫兴。 出了门后,宁依棠叫住小齐子,轻言:“以后别来了。” 小齐子表情讪讪的,作为卓煜的小跟班,小齐子自然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忍不住劝道:“姑娘,小的从未见过主子爷对谁这么上心过,您别跟主子闹脾气了,主子爷不好受。” 今早上朝脸黑的跟锅底似的,众朝臣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呢! 宁依棠无动于衷,“总之,你别再来了,我和他不是闹不闹脾气的事。” 宁依棠要跟卓煜划清界限的态度显而易见,小齐子只好苦着脸走了,想想回去要面对卓煜的黑脸,他也头大。 宁依棠望着小齐子离开的方向思索良久,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匆匆离开绣坊。 傍晚时分,宁依棠终于回来,她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找了一圈闵娘,把人带到自己的房间里。 闵娘瞧着是有大事,紧张地问:“怎么了?” 宁依棠胸膛微微起伏,半晌才开口,“我把房契抵押了三个月,借了一些钱,” 闵娘顿时睁大了眼睛,“这是为何?” 房契是宁依棠好不容易赎回来,为什么又抵出去? 宁依棠心跳很快,她也从未做过这么大胆的事,一旦三个月内还不上钱,房子就没了,绣坊也没了。 “我……”宁依棠有些内疚,“我应该跟你商量一下的,对不起。” 绣坊是两个人的事,宁依棠确实冲动了,可她太急切地想要跟卓煜撇清关系。 闵娘是聪明人,很快也想到了原因了,“你想把从卓煜那里拿的钱还回去?” 宁依棠抿着唇,轻轻点头。 “当真不打算再回去了?”闵娘有些遗憾,可能卓煜不算良人,但这世上的男人有几个良人,但凡宁依棠能争取一个名分,都好过她再找一个。 毕竟,有了跟卓煜的纠缠,宁依棠以后在夫家也很难做人! 宁依棠却坚定地点头,“不回去了,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不会再心软了。” 闵娘叹了一声,继而握住宁依棠的手,“傻姑娘,那就还给他,你也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这绣坊你我合开,却由你一个人出资,本就不对,如今正好,我和你一人担一半,这才算合伙!” 宁依棠微微泪目,抱住闵娘。 闵娘轻轻拍了拍宁依棠的背,“别怕,我们本就孑然一身而来,大不了孑然一身而去。” “不!”宁依棠抹了一把眼泪,眼神坚定道:“我一定会把房契赎回来,一定会把伊人坊开到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闵娘被宁依棠的豪言感染,心潮澎拜,“好,我信你!” 宁依棠有了方向,变得精神满满,开始思考未来的方向。 用房契借来的钱还不够还给卓煜,宁依棠必须尽快拿到更多的订单,她把目光放在新设计的这批成衣上。 宁依棠是商户之女,从小混迹在这条商业街上,她对做生意不敢说多通透,但基本的生意经还是懂得的。 酒香也怕巷子深,要想把衣服卖出去,光把衣服做好,远远不够。 于是,宁依棠开始为这次新衣造势。 第一批衣服赶制出来后,宁依棠没有着急去卖,而是送给了几个颇有人脉的老顾客,其中好些都是做不同生意的,每天都能接触到许许多多不同的人。 宁依棠也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有人问起这衣服的时候,他们能把人指到伊人坊来。 宁依棠还修改了店铺门面的装饰,采用了和这匹新衣同样的新风格,让人一眼就能找到,也让过路人产生好奇心,从而进店。 总之,宁依棠想了不少法子,效果也确实不错。 这批新衣一下子流行开来,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 大家都以为做成衣要等上好些时间,不料进店就能买到,因为宁依棠已经提前赶制出好几批的成衣。 这种方法很冒险,一旦衣服不畅销,就会积压,就会赔本。 可宁依棠却认为,富贵险中求! 毕竟一个新的款式畅销后,各家绣坊都会争相模仿,如果伊人坊供不上货,顾客就会去别家绣坊下订单。 这第一波红利,宁依棠可不想让给任何人。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姑娘们谁也不愿意落在人后,等别人穿腻了,自己才穿,那还有什么意思! 于是,伊人坊提前赶制的成衣一扫而空。 且宁依棠承诺后续会推出新的款式,先预定者可以优先挑选,如果没有满意的款式,也完全可以退款。 听说能退款,顾客惊呆了,这对他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于是,大家争相预定,都想拿到新款。 一时之间,伊人坊的订单多到手软。 当然,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压力,宁依棠必须不断推陈出新,才能保住口碑,她几乎每天都是熬到半夜才睡。 毕竟,宁依棠不光要挣够补给卓煜的钱,还要在三个月挣够赎回房契的钱,这是巨大的挑战…… 夜深了,宁依棠还没有睡下,她将衣服翻来覆去,左右丈量裁剪,想要改良款式。 夏天闷热,衣服里三层外三层,极为厚重,如果能改得更清凉一些,肯定会卖的更好。 但衣服清凉,便免不了让人往勾栏女子的身上想,难以被大众接受,如何保证端庄,又尽可能的凉爽,是主要问题。 “这样的生活,你开心吗?” 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男子的声音,宁依棠吓了一跳,转身却看到窗户边靠着的卓煜。 他依然俊朗,眉目深邃,衣着矜贵,是女孩见一次便要心动一次的模样。 宁依棠也不例外,她清晰地感到自己的心从沉寂变得活跃。 这段时间,宁依棠很忙,但并没有忙到忘记卓煜,相反,卓煜这个名字会时不时从脑海里蹦出来。 尤其夜里,睡下来的时候,她几乎不受控制地会想到这个人,想到他的柔情,想到他的占有,也会想到他的绝情和欺瞒。 这个男人早已无孔不入地渗透在宁依棠生命的每一个空隙,想要拨除,挺难的。 第83章 卓煜想要宁依棠回家 宁依棠的眼亮晶晶的,含着水光,卓煜心动了。 她消瘦了许多,更显柔弱,但这份柔弱中又含着若有似无的坚毅和淡然,让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卓煜很想她,想得每一寸皮肤都在痛。 翻身进屋,屋里的闷热让卓煜眉头皱起,“早起晚睡,辛苦赚钱,吃不好住不好,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卓煜觉得宁依棠是在自讨苦吃,她明明可以闲适地呆在东宅,养养花,喝喝茶,享受生活的美好。 宁依棠敛下眉眼,轻轻一笑,“这样的生活是挺辛苦的,可我很踏实,很满足,付出得到回报的时候会很有成就感。” 比起东宅时候的寂寞无聊、自怨自艾,宁依棠更喜欢这样忙碌自己。 宁依棠将额前秀发别在耳后,轻轻的,淡淡的,有一股别样的味道在里面,很自信,很有魅力。 卓煜不禁想:不管走到哪里,宁依棠都不会缺少爱慕者,追求者。 他多少有点害怕,实在不放心把宁依棠放在看不见的地方,但他一时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把宁依棠弄回去。 且宁依棠越是这般淡然优雅,不吵不闹,卓煜越是无措,他那些混不吝的手段根本不敢拿出来。 卓煜走上前来,眸光变得深情而温柔,“回去吧,刘叔刘婶能照顾你,总这样辛苦,会伤了身体,我知道你不甘于呆在深宅,你可以经营绣坊,我不会干涉的。” 卓煜嗓音压得又低又软,带着恳求的味道,他生来尊贵,只有别人求他的份,他何时这般低三下四过。 或许卓煜这么对宁依棠已经很难得,可宁依棠听着,只觉得悲哀。 卓煜很会避重就轻,她和卓煜之间真正的矛盾,卓煜从来不提。 宁依棠转过身,轻轻闭上眼睛,沉痛地开口,“卓煜,你我走到现在已是尽头,放手吧,别失了自己的身份。” 宁依棠的心是疼的,可就算再疼,她也不会允许自己继续堕落。 刺儿扎在肉里,是拔也疼,不拔也疼,可最终又怎能不拔? 卓煜只觉得一颗真心捧上去被摔得七零八落,他磨了磨牙,拽过宁依棠,把她压在衣案上,又气又委屈,“你究竟要我怎么做才肯回来?” 宁依棠微微挣扎,根本挣不脱。 她气恼地偏过头,没用了,怎么做都没有用了,她不会再作贱自己! 卓煜眼角泛着红,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宁依棠,你才是最狠心的那个人,说不爱就不爱,说放弃就放弃,转头就能开始新的生活!” 陆风不正是如此? 他们感情破裂,宁依棠半点不再留恋,而陆风却陷在宁依棠曾经的温柔里不能自拔,彻底迷失了自己。 卓煜挺害怕他会成为第二个陆风。 宁依棠觉得这话好没道理。 “卓煜,难道我是受虐狂吗?因为爱你们,我就活该被伤害,被欺辱,我对付不了你们,我玩不过你们,连跑连躲的资格都没有吗?” 你们? 卓煜心脏紧紧收缩,宁依棠果然把他和陆风归为了一类! 可他好生冤枉,“我何曾伤过你一根手指头。” 比起陆风对宁依棠做的那些,卓煜所为算什么? 宁依棠心中悲凉,卓煜确实没有伤害过她,甚至对她很好,可她的心早在这份关系中遍体鳞伤,而卓煜根本看不见。 “我与你无话可说,放开我。” “不放。” 卓煜不仅不放,还压了上来,霸道地索吻。 宁依棠浑身都颤了一下,对卓煜她向来都很容易动情,可身体这样不受控制地接纳卓煜,让她觉得耻辱。 “唔。” 卓煜闷哼一声,终于放开了宁依棠,舌尖滑过唇瓣,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宁依棠赶忙跳下衣案,躲在一旁,警惕地看着卓煜,她咬了卓煜一口,挺怕卓煜发怒的。 卓煜确实火大,他现在碰都不能碰她了? 可卓煜并不敢真的发火,宁依棠看着温婉,实则是个硬骨头,跟她来硬的,下场就是像陆风一样,被她恨死。 卓煜也不会碰了一鼻子灰,还继续舔着脸讨好宁依棠,他瞪了宁依棠两眼,气呼呼地翻窗走了。 宁依棠松了口气,她其实很怕卓煜犯浑,要是再滚到一起去,宁依棠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保持理智。 宁依棠也没心思做衣服了,爬上床揪过被子躺下来,脑中不由得闪过与卓煜在一起的日日夜夜。 卓煜说宁依棠狠心,说不爱就不爱,真的冤枉她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该用多长时间才能把关于卓煜的一切忘掉! 后半夜,下起了大雨,大雨冲刷着大地,赶跑了炎热,翌日,小鸟清脆而欢快的叫声溜进窗户,凉风徐徐,宁依棠继续自己忙碌的一天。 “掌柜的,有人来闹事。”前堂伙计小张急匆匆跑进绣坊。 闵娘一下子站起来,紧张道:“什么人,为何闹事?” 小张快速交代:“是一个顾客,从咱家买了衣服,穿了以后身上起疹子,说是咱们衣服有问题。” 闵娘一下子急了,“怎么可能?咱家布料都是我严格挑选的,不可能有问题。” 宁依棠眉间略带思索,起身安抚闵娘,“别担心,我去看看,你继续做衣服。” “你能解决吗?”闵娘不放心。 宁依棠笑了笑,跟小张出门后,悄悄嘱咐了两句,小张便从后门跑掉了。 宁依棠一个人来到前堂后门,看到一妇人坐在店铺门口,指着自己脸上脖子上红肿的包,又哭又闹,“你们快看看,这家绣坊是黑心店,穿了她家的衣服,浑身起疹子,又疼又痒!哎呀,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宁依棠微微眯起眼睛,这妇人语气笃定,一副大嗓门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招来,分明是来闹事的态度。 围观的人因为妇人的哭喊,越聚越多,也开始指指点点,“天呐,太可怕了,衣服也能害人吗?” “当然,还有人因为穿了劣质的面料,而呼吸困难,死掉的呢!”一个穿着松垮无型,像是地痞无赖的男子五官乱飞,夸张地说。 第84章 宁依棠巧妙处理纠纷 “我也买过她们家的衣服,我怎么没事?”一女子轻声质疑,她挺喜欢伊人坊的衣服。 地痞无赖信誓旦旦地说:“这东西有的发作快,有的发作慢,你快点扔掉吧,别因为一件衣服赔了小命。” 女子果然被吓到,“有道理,有道理,我不会再穿了,不行,我得拿过来找这家绣坊退钱!” “没错,没错,大家买了这家绣坊的衣服,赶紧拿来退钱,我们人多力量大,不怕她不退给我们!”地痞无赖顺势把事情闹大。 宁依棠瞧着那个怂恿群众的男子,大抵明白绣坊是被人盯上了。 市场就这么大,宁依棠多挣了钱,别人就少挣,尤其是挨得比较近的绣坊影响很大。 只是竞争不过,就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实在令人不耻。 “诶,那不是老板吗?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有眼尖的瞧见了宁依棠。 妇人连忙扑过来,破口大骂,“黑心商家,你杀人不眨眼,我要去告官!” “官府在长隆路上,你去吧。”宁依棠淡淡地说。 妇人愣了一下,她就是随口胡诌的,怎么可能真去高官。 “我不管,我就是穿了你家衣服,才起疹子的,你要赔我钱!只要你赔了我钱,就算了,我也懒得把事情闹大。”妇人立马转变态度,不告官了,只要钱。 宁依棠撇了这妇人一眼,冷哼一声。 如果宁依棠为了息事宁人,赔钱给妇人,就会坐实这件衣服有问题,那么后续会有更多的人前来退款。 宁依棠走出门口,扬声道:“如果是衣服有问题,那伊人坊定会负责到底,但如果不是衣服的问题,伊人坊也不允许任何人诋毁!” “这摆明了就是衣服的问题,你还狡辩什么?” “是啊,快把钱赔给人家吧,看着怪可怜的。” 宁依棠镇定自若地开口:“有没有问题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们说了算。” “那谁说了算?” 宁依棠扫了一眼人群外,轻笑,“说了算的人来了。” “让让,让让!” 小张带着一位老大夫匆忙赶来。 “秦老,您看看这妇人身上的红疹是怎么了?”宁依棠礼貌地将秦大夫请进门。 “好的。”秦大夫上前观察,道:“把手伸出来。” 不料妇人惊慌失措地把手藏在了胸口,不给大夫过脉。 “怎么了?你在怕什么?”宁依棠语气温柔,但眸光凌厉得很。 妇人深吸口气,只好把手伸出去,祈祷这是个庸医,看不出问题来。 不料,秦大夫诊脉后,眼神明了,语气坚定道:“是湿热导致的荨麻疹,看你肤色暗沉不均匀,应该是多年的老毛病,每逢酷暑伏天便会发作。” 众人大惊,“既然是老毛病了,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反而说是衣服的问题?” 宁依棠趁妇人慌乱之际,把她手里的衣服抢过来,“秦大夫你看,她的红疹是这件衣服导致的吗?” 秦大夫上手摸了摸说:“我虽不懂衣料,但衣服导致荨麻疹的情况几乎没有,可能一些劣质的或者发霉的衣服会引起皮肤敏感,但这都是极少数的情况,这位夫人的荨麻疹显然与这件衣服没什么关系。” 众人恍然,窃窃私语开来,“原来跟衣服没关系呀,那她来闹什么事?” “不会是看宁掌柜是个女子,故意来找麻烦?” “这不是欺负人吗?也太过分了!” 妇人彻底慌了,“胡、胡说,什么荨麻疹?我才没有这种毛病,就是穿了这件衣服才起了疹子,你这个庸医,你别胡说。” 秦大夫性子温和,没有跟妇人计较,而是对宁依棠说:“看来是有纠纷在,这病我就不继续看了。” 宁依棠理解,让小二给了诊金,把秦大夫送回去。 妇人赶跑了大夫,顿时得意起来,“大家别信,这个庸医一定被伊人坊收买了,故意胡说,我真的是因为衣服才生病的,你们要为我做主啊!” 然,门外的围观群众没人应声,看妇人的眼神多了几分质疑。 宁依棠对妇人笑了笑,“秦大夫一生救死扶伤,行善积德,十里八方的人都知道。你信口雌黄,逮着人就污蔑,实在可恶。既如此,那就报官吧,让官府派人来看看到底是你在弄虚作假,还是我伊人坊欺瞒顾客?” 宁依棠当即喊人去报官。 妇人不敢去官府,但宁依棠敢! 妇人慌了,向人群张望,想要寻找她的伙伴,却发现那个附和她的男人见情况不对,跑掉了。 妇人恍然大悟,惊动了官府,是要吃官司的,他们犯不着为了点钱财,把自己折了进去。 于是,妇人提起裙子就跑。 大家也总算看明白了,这就是存心来污蔑伊人坊的。 宁依棠笑了笑,轻言:“伊人坊生意红火,免不了遭小人嫉妒,让大家看笑话了。” “公道自在人心,宁掌柜是什么样的为人,我们还是很清楚的。” 风向陡然转变,大家伙又回过头夸伊人坊做事公道,品质优良。 宁依棠笑着应承,这事就过了。 人散了后,宁依棠转身回屋,不经意瞥见不远处的一个人影有些熟悉。 她定睛一看,竟是陆风。 陆风微微一笑,朝宁依棠竖起大拇指,今天这事,宁依棠处理得很漂亮。 宁依棠懒得理他,直接转身回去了。 “如何?”闵娘迎上来问。 宁依棠浅浅一笑,“都处理好了。” 闵娘还是不放心,宁依棠便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那你说是谁在针对我们?”闵娘很担心,觉得对方有心陷害,还可能想出更下流的法子。 宁依棠轻轻挑眉,自信地笑了笑,“我派了人去跟踪那位妇人,如果顺利,很快就能知道幕后黑手了。” 闵娘终于放下心来,“还是你有一套。” 宁依棠将闵娘送回绣房,“你呀,好好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了,剩下的交给我。” 闵娘终归没有混迹过市井,面对纠纷时,自然会害怕。 而宁依棠家里从商,又跟陆风、卓煜这样的心思深沉者周旋许久,心智沉稳已经远非正常女子可比。 第85章 卓煜陆风争相帮忙 第85 晚间,宁依棠得到答案,对付伊人坊的是隔了一条街的周记布庄。 翌日,宁依棠让人去给周记布庄的掌柜递了话,请他附近茶楼一叙。 对方用了不入流的伎俩,那宁依棠偏要正儿八经、光明正大地跟他谈谈。 午时,宁依棠在茶楼定了包间,等人来。 “掌柜,他会来吗?”小张很不解,昨天才出了那样的事,今天真能坐下来好好谈吗? 宁依棠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宁依棠并不了解周记布庄的掌柜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他有点气度,就不会当缩头乌龟! 此行,能把事情解决更好,不能解决也可以让宁依棠再摸一摸对方的性格和行事作风。 宁依棠没等多久,周掌柜很快就来了,一进门就点头哈腰地跟宁依棠道歉。 “宁掌柜,实在得罪了得罪了!” 宁依棠眨了眨眼,千算万算,没算到周掌柜是这么个态度。 “您这是……?”还真是奇怪了! 周掌柜笑呵呵地赔罪,“都是老朽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宁掌柜背后的人是陆大人,实在该死,宁掌柜千万要原谅我。” 宁依棠…… 竟然是陆风! 宁依棠心里挺不爽,她一点也不需要陆风的帮忙。 跟周掌柜寒暄了几句,宁依棠没有再停留,出了门,脸色比来时更冷。 陆风曾经的践踏,历历在目,现在背地里帮忙,又算什么?真是可笑! 陆风帮了宁依棠这个消息,同时传到了卓煜的耳朵里。 卓煜阴沉着眸子,她的女人何时需要别人帮忙了? “陆风挺闲啊,给他找点事做吧!”卓煜暗暗磨牙,随口吩咐下去。 李凡抿了抿唇,有点幸灾乐祸,这位陆大人最近怕是有的忙了。 “还有,去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生意,推给伊人坊。”卓煜又道,他的女人要帮也该是他来帮才是。 “对了,别让她知道。”卓煜补充道。 李凡不解,“为何?” 宁姑娘都不知道,如何能领情? 卓煜白了李凡一眼,“你懂什么?” 宁依棠的性子,是不会喜欢卓煜动用权力帮忙的,卓煜也就是自娱自乐罢了。 * “什么?全府的秋衣?府上多少人啊?” “不多,也就百来号吧,奴才们一人一套,普通款式就行,主子们的新衣需要你们上门去商量,只要入得了主子们的眼,钱都不是问题。” 宁依棠激动得眼睛发亮,她前两日才想:一直经营散户,收入总归有限,要想挣大钱,必须想办法去拿大订单。 结果,这大单子就找上门了! “好,我这就着手准备,您定个时间,我亲自上门去。” “那就三日后吧。” 把客人送走后,宁依棠还有些恍惚,她提着裙摆,小跑进后院,把这个喜讯告诉闵娘。 “什么?百来号人?那一人一件不就一百件!” “是!而且这种府邸每个季度都会裁制新衣,只要我们这次做好了,就可以长久合作,再也不怕没生意了!” “太好了!”闵娘都想抱住宁依棠亲一口,她简直是做生意的天才! 宁依棠也激动地开怀大笑。 卓煜立在墙根下,听着里面愉悦的笑声,他突然发现宁依棠在小院时,从未这么开心地笑过。 那时他还以为宁依棠性格温婉矜持,不会露齿大笑呢。 原来,不是不会,只是没有那么开心。 卓煜仰头望天,好想看她一眼…… 宁依棠和闵娘没日没夜赶了两天,准备万全后,终于来到下单的洪府。 洪府是百年武将之家,出了名的家规森严,宁依棠和闵娘互看一眼,心里都很忐忑。 “我家夫人已在内厅等候,两位掌柜请。” 宁依棠礼貌地点点头,跟着下人进入内厅,见到了洪夫人。 洪夫人年逾五十,但保养得很好,气色红润,眉眼间很有精气神,不愧是武将之家。 洪夫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落在宁依棠身上,好奇地打量着。 宁依棠奇怪地扫了自己一眼,还以为自己哪里不得体,可又没发现。 “洪夫人安好。” 宁依棠在洪夫人赤裸裸的打量下,显得有些局促。 洪夫人露出笑意,“宁姑娘是吧,快坐,听说你家伊人坊的衣服做工精良,款式新颖,快让我见识见识。” 宁依棠忙拿出样稿,一一给洪夫人过目。 “这三种款式是给府里下人准备的,我还带了一件样衣,请夫人过目。” 洪夫人扫了一眼,针脚严密,做工确实不错,但这款式、用料、颜色都中规中矩,没什么太出彩的地方。 宁依棠接着拿出其他样稿,“这是给府里小姐夫人们准备的,因为是第一次合作,不知道各位喜欢什么样子,就都拿了过来,看有没有夫人喜欢的?” 洪夫人接过第一张眼睛一亮,是一件青碧色杭绸小袄配烟水牡丹褶裙,富贵明艳,还不失高雅。 主要是这画工也非常高超,栩栩如生,仿佛已经看到衣服出现在眼前。 她继续翻,每一件都别出心裁,或端庄典雅,或清新脱俗,有正式场合穿的,也有日常穿的,可谓面面俱到。 再看刚才那几份中规中矩的下人服饰,洪夫人顿时明白了,下人的衣服何需炫技?做得太好看,岂不是要喧宾夺主了? 大户宅院里,阶级分明,很忌讳这种事的。 宁依棠想得很周全。 宁依棠瞧着洪夫人对款式满意,赶忙拿出一件样衣,呈给洪夫人。 洪夫人是见过好东西的,但依然被闵娘的手艺惊艳到了,那花绣得跟活过来似的,整件衣服非常夺目。 宁依棠还准备了男款,虽然款式跟现下流行的差不多,但伊人坊手艺在这里,做出来绝对不会比任何一家差。 洪夫人连连赞叹,满意的不得了。 “哎呀,我算是挑眼花了,快快把小姐夫人们都叫过来,让她们自己来选。” 不一会儿,莺莺燕燕来了好些人。 洪府的人性格十分开朗,对宁依棠和闵娘很客气,宁依棠也越来越自如,一边向各位小姐小夫人介绍衣服,一边记下每人想要的款式和尺寸,最后敲定交货时间和订金。 第86章 软乎乎的卓煜 订金已经是好大一笔钱,可洪夫人眼睛都不眨,大手一挥,下人便将银子呈上来。 宁依棠不动声色地接过订金,同洪家众人告别。 出了洪府,宁依棠深深呼出一口气,肩膀一下子松弛下来。 闵娘看宁依棠的眼睛里闪着星星,“棠棠,你太厉害了,不卑不亢,对答如流,不像我,快紧张死了。” 宁依棠浅浅捂住心口,“我也紧张啊,我心都快跳出来了,还好洪府的人都很友善。” “嗯嗯。” 闵娘抱着银子,直点头,感觉像做梦,她这辈子也没想过能靠着绣艺挣这么多钱,她之前几年挣得没有现在一天多! “别高兴得太早,接下来我们可要忙死了!”宁依棠笑着说。 “忙有什么好怕的。”闵娘开心得嘴都合不拢。 二人高高兴兴地回到店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其他绣娘,还嘱咐厨房晚上给大家伙加餐。 店里气氛高涨,人人喜笑颜开。 突然,宁依棠小腹一阵刺痛,她匆匆躲到门外,缓了好一阵,才恢复过来。 想一想,好像小日子又快来了。 “怎么了?”闵娘跟了出来。 宁依棠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每月都要疼那么几天,不打紧。” 闵娘顿时了然,女人嘛,总有这么些受苦的时候,“那你好生去歇着,剩下的事交给我。” 衣服怎么做,怎么安排,闵娘比宁依棠周到。 宁依棠点点头,“好,那我晚点再过来。” 宁依棠回去躺了会儿,就不疼了,而月事也没有来,她心中有点奇怪,但也没有放在心上,之后跟着大家伙一块加入战斗。 晚间,宁依棠高兴,吃得有点多,便在后院溜达,消消食。 突然,她看到小齐子趴在后院的门口张望。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宁依棠从侧面悄悄走近。 小齐子吓了一跳,随即笑脸相迎,“姑娘安好。” “你也好。”宁依棠淡淡的。 小齐子瞧着宁依棠,欲言又止。 宁依棠微微拧眉,奇怪道:“怎么了?” 小齐子叹了一声,“有个事,小的不知当说不当说。” 扭扭捏捏! “那就别说了。”宁依棠转身就走。 “哎,别呀……”小齐子赶忙追上来,急切道:“主子爷受伤了,他不让我跟你说,但……” 宁依棠顿时变了脸色,“受伤了?怎么回事?” 小齐子咧嘴笑道:“就知道姑娘是关心主子爷的,宫里闹了小贼,主子爷被刺了一剑,伤得倒也不重,但主子爷最近心情不好,不吃不喝的,小的瞧着心疼,想让姑娘去劝劝主子爷,身体重要不是吗?” 宁依棠听不得这种受伤啊,刺了一剑啊这种话,心里突突的。 可……要去看他吗? 理智告诉宁依棠,不该去! 可、可……她这心怎么才能平静下来? “他、他在哪?” “在东宅,姑娘不在的这些日子,主子爷每晚都回去住的。” 宁依棠抿了抿唇,说道:“那、刚好我要回去收拾一些我的贴身之物,就跟你回去看一眼吧,当然你还要给我送回来!” “没问题,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小齐子笑呵呵的。 “你等着,我回去嘱咐一声。” 宁依棠匆匆回家,把之前准备好的银票都揣上,这次回去刚好把卓煜给她的钱都补齐了。 回到东宅,宁依棠有些恍惚,她走了才多久,门口的两株绿植都枯萎了一株。 宁依棠轻叹一声,来到卧房,窗户开着,卓煜坐在书桌前翻看书卷,但看得并不认真,显得有些没精打采。 许是感应到了什么,卓煜抬头朝宁依棠看过来,他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有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再看后面挤眉弄眼的小齐子,他便清醒了过来。 卓煜瞪了小齐子一眼,责怪小齐子自作主张,但紧接着敛下来的眼神中却浮现出羞涩来。 所以,棠棠是知道他受伤,就赶回来了吗?棠棠果然还是在乎他的。 宁依棠走进屋子,有些不自在,解释道:“我、我回来收拾一些东西。” 卓煜顿时失望地怔了一下,“哦。” 原来不是回来看他的,又是他自作多情了! 宁依棠一边往衣柜走,一边清咳了一声,轻轻开口劝道:“你是禁军都督,那么多人在你手底下做事,仰仗你而活,你该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你心疼我?”卓煜直白地问。 宁依棠被噎了一下,又解释,“小齐子担心你,让我劝劝你。” “那你呢?你担心我吗?”他继续追问。 宁依棠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天很难聊下去,她随便整理了两件自己穿过的衣服,转身欲走。 “啊!” 宁依棠一头撞在一堵人肉墙壁上。 卓煜不知何时来到了宁依棠身后,长腿往前一跨把宁依棠抵在衣柜上。 “你担心我吗?”他执拗地问。 “你干什么?让开!”宁依棠挣扎着要把卓煜推开,不想用这种姿态跟他说话。 “哼~” 卓煜突然闷哼一声。 宁依棠这才记起卓煜被刺了一剑,顿时吓得不敢动弹了。 卓煜嘴角露出一抹暖和的笑意,得寸进尺地将宁依棠圈在怀里抱住,“小依棠,我好想你,这间屋子里没有你,好无聊。” 宁依棠鼻尖充斥着卓煜身上淡淡的药味,因为他软软的、委屈的嗓音而疯狂动摇,她挺想抱住他,安慰一下这样柔软的他。 “或许你可以不用再回这间屋子,你的家本来也不在这里。”宁依棠心脏收缩了好几下,才忍住心中的冲动,淡淡地出声。 卓煜臂膀猛地收紧,恨不得把宁依棠揉进他身体里一样,他气恼又无赖地说:“我都受伤了,你还说这种话伤我,你有没有心?” 宁依棠微微无语,“你都受伤了,还抱这么紧?我看你好得很。不吃不喝,力气还这么大?小齐子莫不是骗我。” 宁依棠伸长脖子,感觉气儿都上不来了。 卓煜闻言怒气自眉间浮现,猛地把宁依棠推开,气呼呼地回到书桌坐下,“你走吧,不用你管我。” 半句软话都没有,只会气他,回来干什么? 第87章 卓煜无赖到底 宁依棠没说什么抱着衣服出了门。 卓煜拿起书胡乱翻开,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气得又把书扔下,只觉得伤口更疼了。 过了会儿,卓煜还在扶额生闷气,门“吱呀”一声又开了。 他以为是小齐子或者刘叔刘婶,头也懒得抬,却闻声音清雅好听的那人说:“还不过来吃饭。” 卓煜赫然抬头,宁依棠端着一碗小面放在餐桌上。 他抿了抿唇,却还是没有绷住嘴角溢出的笑意,傲娇地哼了一声,才乖乖起身来到餐桌旁。 面很好吃,可是他已经沦落到靠受伤装可怜,才能吃到宁依棠亲手做的面,想想就心酸。 面吃完了,宁依棠把卓煜拉到床边,按着他睡下,被子给他盖上,语重心长地说:“受伤了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让那么多人为你担心。” 卓煜…… 要是有个孩子,宁依棠一定会成为很好很好的母亲。 “你陪我。”卓煜拉着宁依棠的手不放。 宁依棠在床边坐下,“好,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卓煜顿时无语,“我睡着的时候你在,我睡醒了你就不在了,那多难受,你还不如现在就走。” 宁依棠从善如流地起身,“那我走了,你睡吧。” “哎……”卓煜赶忙拽住宁依棠,“行,我先睡!” 宁依棠又坐下,卓煜便目光灼灼地看着宁依棠,一点要睡的样子也没有,反而兴致勃勃,脑子里不知道想什么呢! “闭眼!”宁依棠瞪他。 卓煜抿了抿唇,不情不愿地闭上眼睛。 卓煜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睡觉了,闭上眼不知不觉中,真就睡着了,还睡得很沉。 宁依棠看到他神色逐渐松弛,抽出自己的手,起身把她藏在床下的钱盒子抽出来,把缺的钱如数补齐。 不管怎么说,宁依棠利用卓煜的钱赎回了宁家酒肆,还开了绣坊,这一点是要感谢卓煜的。 宁依棠看着卓煜的睡颜,哀伤流露出来。 不知为何,她对卓煜根本恨不起来,卓煜对她的不好也总能随着时间在心里慢慢淡去,只剩浓浓的伤感。 宁依棠收敛了目光,离开房间,找到守候在外的小齐子。 “送我回去吧。” 小齐子点头引路,只是心里叹息着:主子爷不行呀,这都把人留不住,唉! 翌日,卓煜从睡梦中惊醒,他迅速伸手去摸身旁的位置,冷的。 环顾四周,屋子里空无一人。 宁依棠还真是说到做到,可笑他睡着的时候还在想:或许宁依棠会心疼自己,不走! 跟卓煜所想的恰恰相反,宁依棠看到卓煜没什么大碍,也就放心了,回去之后该睡睡,该吃吃。 她挺忙的,没时间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 两天一晃而过,宁依棠忙碌了一天,累得腰酸背痛,简单洗漱了一把上床睡觉。 不一会儿,她便神思混沌,迷糊了起来,连有人从窗户翻进来都没察觉。 卓煜本来是理直气壮翻进来的,可一看宁依棠已经熟睡,赶忙放轻脚步,蹑手蹑脚起来。 他来到床边,像个登徒子一样,把宁依棠好一番打量,然后轻轻翻到床的内侧躺下来。 宁依棠太累了,睡得很沉,一点知觉都没有。 卓煜更加大胆了,伸手把宁依棠轻轻揽在怀里。 宁依棠眉心皱了皱,卓煜顿时僵住,不敢再动弹。 宁依棠感受到了身旁有人,但那熟悉的味道让她很快放松了警惕,她甚至迷糊地以为她还在小院,卓煜又来闹她。 宁依棠翻了个身,含糊地呢喃了一句“别闹”,然后继续睡。 卓煜嘴角弧度轻轻上扬,嘴硬心软的女人,明明忘不了他! 卓煜没敢过分,真把宁依棠弄醒,他吃不了兜着走,他就这么抱着宁依棠,浅浅睡过去。 翌日,院里养的公鸡早早打鸣。 最近事情多,每当鸡打鸣,宁依棠都会强迫自己醒来,今天也不例外。 可她一睁眼,一张放大的俊脸蓦然映入眼帘。 卓煜也惊醒了,四目相对,二人都有点懵,有点没回过神来。 宁依棠晃了晃脑袋,突然醒悟过来,这不是在绣坊吗?为什么会有卓煜? 卓煜扯了扯嘴角,眼神游移,不敢直视宁依棠。 他原本打算天亮之前就离开,不被宁依棠发现,可是……为什么会有鸡?为什么这鸡天还没亮就开始叫唤? 宁依棠回过味后,沉着脸坐起来,死死盯着卓煜,“你还要不要脸?赫赫威名的禁军都督半夜闯女子闺房,这要传出去,不被人笑掉大牙!” 卓煜耳尖红艳艳的,可他死撑着,甚至破罐子破摔道:“我一直都跟你睡,你突然不在了我睡不着,不是你嘱咐我要好好睡觉的吗?” 宁依棠…… 还有比卓煜更不要脸的人吗? “你是三岁小孩不成?”宁依棠气结。 卓煜坐起来,理直气壮地说:“你是我的女人,我找你睡觉怎么了?” “谁是你的女人?你下聘了吗?有婚书吗?”宁依棠气得眼睛都红了,“别以为我跟你睡过,就是你的人,抱歉,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以前,卓煜可以用救父恩情来胁迫宁依棠,现在卓煜做的破事通通曝光,宁父入狱受苦跟卓煜也脱不了干系。 宁依棠和卓煜真的没有关系了! 卓煜抿着唇,一点都反驳不了宁依棠的话。 细想一想,卓煜除了强取豪夺这一个办法之外,真拿宁依棠没办法。 可卓煜从来也不屑做强取豪夺这种事。 卓煜说不过宁依棠,挺生气,他气呼呼地下床穿鞋,然后瞪着宁依棠道:“你跟我睡过,那就是我的女人,我今晚还来!” 他干脆无赖到底! 宁依棠气得拽起枕头扔向卓煜,卓煜轻易躲过,然后一翻窗子走了。‘ 宁依棠心梗,肚子又开始疼,她趴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白天一整天,宁依棠都心神不宁,夜里,她把所有窗户锁死才上床睡觉。 可宁依棠根本睡不着,目光频频落在窗户边,卓煜那么生气离开的?怕是根本不会再来。 那人自尊心很强的! 宁依棠觉得她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了。 第88章 卓煜踏火而来 叹了一声,宁依棠闭上眼,准备好好睡。 然,隐约的脚步声突然传来,宁依棠一个激灵坐起来。 卓煜来到窗边推了推窗户,没有推开。 “宁依棠!”他几乎咬牙切齿地喊。 宁依棠心口一颤,死死揪着被子,她特别冲动,想要跑过去把窗户打开。 可宁依棠太清楚,她要是打开了这扇窗,就跟卓煜没完了,她会再次成为他的情人,再走一遍老路。 然后等到卓煜成亲时,黯然退场。 宁依棠生生压下心中的冲动,长痛不如短痛,她不能心软了!不能心软! 卓煜一句话不说,他再等,等宁依棠给他开这个窗,看宁依棠到底有没有半点在乎他? 良久之后…… “是我犯贱!” 卓煜自嘲一声,浓浓的失落哪怕隔了窗,宁依棠也感受到了。 窗边的人影无声退去,宁依棠的泪潸然落下。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半月一晃而过,宁依棠再没有见过卓煜,甚至连他的消息都听不见一星半点。 有的时候,宁依棠会突然恍惚一下,感觉那都是一场梦。 她没有遇见陆风,没有遇见卓煜,她一直都是一个小小商户的宁依棠,过着平凡而忙碌的每一天。 “棠棠。” 杨泽提着油桶走进后院,跟宁依棠打招呼。 宁依棠微微一笑,“辛苦杨大哥了。” 杨泽把油桶放进厨房,跑到宁依棠身边,有点羞涩地摸了摸头,说:“我看你这几日挺累的,我陪你出去走走,正好城南街市上有活动,听说很热闹。” 宁依棠客气地笑了一下,轻声拒绝,“店里有个伙计因母亲生病休假了,我得清点布匹,没有时间去。” “这样啊,那我帮你吧,清点布匹难免搬起放下,是个体力活,别伤着你。”杨泽搓搓手,眼睛闪着光彩。 他想要关心宁依棠的心思太明显了,宁依棠不可能不懂,但宁依棠被爱情伤得太深,本能地抗拒。 “我自己……” “好了好了,我们快去吧。” 杨泽没给宁依棠拒绝的机会,直接拉着宁依棠往布匹那里去,熟门熟路地清点各类布匹,堪比店里伙计。 杨家的粮店也很忙,但杨泽一有时间就会过来帮忙,宁依棠很感动,也很内疚,不知道该怎么还回去? 钱,杨泽不会要。 杨泽家的活,宁依棠也帮不上。 而杨泽想要的感情,宁依棠实在给不了。 宁依棠并没有从和卓煜的故事中走出来,白天她忙忙碌碌以为自己早把那些东西忘记了,可一到晚上,那人便会冒出来,连午夜梦回都少不了和他的纠缠。 她们曾经那么深刻地融入过彼此的生命,如何能轻易忘记? “什么味?” 突然,杨泽嗅了两下,疑惑地问。 宁依棠也闻到了,好像是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宁依棠顿时警惕起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可店里并没有火光和烟雾。 “可能是厨房,我去看一眼。” 宁依棠提起裙子,小跑进后院。 脚步戛然而止,来自绣房中的火光和浓烟让宁依棠瞪大了眼睛。 “着火了!杨泽!” 宁依棠声音微微颤抖,赶忙跑去水井旁打水。 杨泽快速追上来,接过宁依棠手里的水桶,“我来!” 闵娘和住宿在绣坊的绣娘也发现了不对劲,纷纷出门查看,皆大惊失色。 “怎么会突然起火?” “这可怎么办?我们所有的东西都在绣坊里!” “是啊,刚刚为洪府做好的衣服,也都在绣坊呢,这么大的火,岂不是要烧没了!” “怎么办?”闵娘匆匆跑到宁依棠身边,慌张得不知所措,洪府的订单把绣坊所有的钱都压了进去,要是烧没了,绣坊就完了。 宁依棠瞧着火势蔓延极快,靠她们这点水根本灭不了! “我去把衣服拿出来,能拿多少是多少!” 说着,宁依棠就要往里冲。 杨泽赶忙拉住宁依棠,“不行,里面火势不清楚,进去太危险了!” 宁依棠眼神肃然,握住杨泽的胳膊快速吩咐,“你立刻出去找街坊四邻,找所有人来救火。” “你不能冲动!”杨泽不放心宁依棠。 “快去!没时间了!” 宁依棠推了杨泽一把,杨泽也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间没什么好办法,只好听宁依棠的话,赶忙去找人来救火。 绣房浓烟滚滚,宁依棠忌惮地咽了咽口水,却还是一脸坚定,义无反顾地打湿袖子,捂着口鼻冲了进去。 “棠棠!” 闵娘急得跺脚,最后一咬牙,同样冲了进去。 宁依棠直奔成衣的堆放处,下人的衣服就堆在一旁,可宁依棠根本来不及管,因为这一百件下人的衣服,都比不上主子们三两件的珍贵。 可珍贵的衣服都被宁依棠用锦盒装了起来,盒子太重,一次最多能拿三四个,宁依棠快速衡量,选择把盒子一一打开,只拿走衣服。 “棠棠!” 闵娘冲了过来。 宁依棠赶忙把锦盒里翻出来的十多件衣服一股脑全扛在闵娘肩上,喝道:“快出去!咳咳……” 一开口,浓烟便直往口鼻里呛。 “那你呢?”闵娘急道。 “我马上就出去,你先把这些送出去。” “那你快点!”闵娘也被呛得泪流满面,一边催促一边往出跑。 宁依棠摇了摇涨涨的脑袋,使劲睁着酸楚的眼睛,继续开盒子。 锦盒中的衣服大概三十件,如果都能拿出去,损失会小很多。 宁依棠全身心都放在衣服上,没有发现火势已经席卷了整个绣房。 等她把衣服全部找出来,转身想走时,火苗如同妖魔疯狂地朝她张牙舞爪。 宁依棠已经来不及害怕,她躲着大的火苗,艰难地往门口移动。 “轰!” 年久失修的木制房梁根本经不起大火的摧残,轰然倒塌。 “棠棠!”闵娘大喊,双手死死拽住心口的衣服,泪直往下掉,“这可怎么办?快来人啊!” 突然,一个人影冲了进去,闵娘甚至都没有看清来人是谁? 火星四溅,宁依棠下意识地用胳膊护住面部,等她放下胳膊时,看到卓煜踏火而来。 第89章 宁依棠生出了和解的念头 宁依棠鼻子一酸,泪珠滚落。 为什么每次都是卓煜,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出现。 卓煜一把揽住宁依棠的腰,带她冲出火场,退到安全的地方。 宁依棠彻底脱力,连人带衣服扑在地上。 闵娘也飞跑过来,心疼地查看,“伤着没有?” 卓煜看着那些死死拽在宁依棠手里的衣服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严厉又心疼,“命重要还是衣服重要?” 宁依棠垂眸看向她怀里的衣服,这是绣坊所有人的心血,是绣坊活下去的希望,她怎能轻易舍弃。 越来越大的火光在黑夜中跳跃,宁依棠不知道火要烧到什么时候,绣坊还能剩下什么?可她知道她往前所有的辛苦和努力全都白费了!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造了什么孽,连老天爷都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她! 宁依棠的眼里蓄满泪水,卓煜蹲下来抱住宁依棠,很心疼。 “没事的,人没有受伤就好,绣坊还可以重建。”他劝解。 可卓煜不懂,这把火烧掉的不只有绣坊,还有宁依棠苦苦撑起的坚强。 泪,无声地落。 “烟越来越大了,我们赶紧出去。”卓煜给闵娘使了眼色。 闵娘连忙点头,把宁依棠手里的衣服拿走,让其他人赶紧撤。 卓煜一把抱起宁依棠,来到街上。 街上,已经有许多人开始救火,李凡赶过来禀报火情,“绣坊全是木制结构,情况不容乐观。” 卓煜厉声吩咐:“立刻调禁卫营的人来,务必保下绣坊。” “是!” 望着通天大火,宁依棠心痛难忍。 “嗯……” 突然,腹痛再次袭来,宁依棠深深拧着眉,闷哼一声。 “怎么了?”卓煜吓了一跳,一眨眼宁依棠脸色变白,整个身子蜷缩了起来。 “疼。” 宁依棠捂着小腹,忍耐这突如其来的刺痛。 “是刚才伤到了?我看看。”卓煜把宁依棠放下来,拿开她的手查看。 宁依棠无力地摇了摇头,“没有伤到。” 最近偶尔会腹痛,跟之前来月事很像,但月事一直也没有来。 卓煜也想到了宁依棠来月事会腹痛。 “是不是你小日子快到了?”卓煜算了算时间,好像差不多。 “啊!”宁依棠又压抑地痛呼了一声,有气无力地低喃,“我不知道。” 她也搞不清楚了。 卓煜抿着唇,看了看四周,街上已经全乱了,到处都是拥挤的人群,怕是连个大夫都不好找。 “这里太嘈杂,我先送你回小院去。” 起码,刘叔懂医,小院也能安静休息。 宁依棠全身心都被肚子里的绞痛牵引,来不及想什么,任由卓煜把她抱走。 无人注意,乱糟糟的街道上,一家客栈的二楼有两双眼睛死死地追随着卓煜和宁依棠的身影! “世子竟然冲进火场里救那个女人,简直可恶!” “我不会让她好过的!” 离开人群后,卓煜雇用了路边的马车,马车飞快地赶往小院。 宁依棠面上已经毫无血色,这次的疼痛比之前两次都更尖锐,更漫长。 卓煜将手覆在宁依棠的腹部,内力化为暖流如同温泉轻轻滑过。 宁依棠舒了口气,虽然还是疼,但缓解很多。 她眼眶湿润,忍不住依偎在卓煜怀里,他身上清洌的味道,令人安心。 明明不欢而散,卓煜却还是能第一时间得知她的消息,不顾安危地救她于水火,宁依棠不可能不动容。 可能是此时此刻,宁依棠太脆弱,竟然生出了要和卓煜和解的念头。 或许,她们好好谈一谈,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宁依棠难受地哼了一声,把脸埋在卓煜的怀里,卓煜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柔声哄着她。 小院终于到了,卓煜抱着宁依棠下车。 “世子爷!” 突然,一辆马车紧追而来,一个贵气的妇人仓皇跳下马车飞奔过来,眼泪挥洒一路,好像天要塌下来了。 “姨母?这是做什么?” 被卓煜称为姨母的正是徐念安的母亲李氏李心巧,她慌乱无措,哆嗦着嘴唇,哭泣道:“念念失踪了!” 卓煜脸色大变,“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不知道,我带她去逛街散心,她去解手,让我等她,结果人就不见了,你也知道她最近情绪不稳定,我怕她做傻事呀!求你快点去找她吧!”李心巧悲泣道。 卓煜看了看宁依棠,眼中带了一丝抱歉,“你先进去,让刘叔刘婶陪你,我晚点再来。” 他甚至没有犹豫一下。 宁依棠眉心狠狠跳了几下,突然拽住卓煜的手,眼角薄红,“不去行不行?或者让别人去。” 她承认她可能没有资格这样请求,但她心里真的很慌,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等着她,她不希望卓煜走。 她没有一刻,如此强烈地希望卓煜能陪着她。 更何况王府有的是人,多的是人在乎徐念安的安危,缺卓煜一个吗? 徐念安多精明的人啊,会搞失踪干傻事吗? 宁依棠认识的徐念安,绝不是那种人! 卓煜心揪了一下,宁依棠从未向他露出过如此柔软的一面,从未这样恳求过他不要离开。 “宁姑娘,念念生死不知,你怎么可以如此自私!”李心巧哭泣着,眼神怨毒,“若不是你,念念怎么会吃不下睡不着,魂不守舍,不成人样,你现在是想让她死吗?” 卓煜不满地看了李心巧一眼,“别说了!” 他深吸了口气,摸了摸宁依棠的脸,“乖,我很快就会回来!” 宁依棠眉眼落寞了下来,她到底在争什么?明明就争不过! 卓煜大力地敲了几下东宅的门,把刘叔叫了出来,“好生照顾姑娘!” 刘叔一脸懵,完全不知道情况,只好匆匆点头。 卓煜快步离去,走得很急。 刘叔瞧着宁依棠摇摇欲坠,赶紧过来扶她。 宁依棠恍恍惚惚走进院子,突然腹部疼痛加剧,她狠狠皱眉却还是支撑不住,直接跪倒在地。 刘叔大惊,“老婆子,快来!” 刘婶闻声跑来,和刘叔合理将瘫软到毫无力气的宁依棠扶到屋子里躺下。 宁依棠根本躺不平,只能蜷缩着身子侧躺。 刘叔拿过宁依棠的手腕搭脉,然后脸色大变! 第90章 宁依棠想保住孩子 “怎么了?” 宁依棠虚弱地开口,这根本不像来月事的样子。 宁依棠就算再粗心大意也感到不妥了。 “没、没事,刘叔这就给你想办法。”刘叔眼神躲闪,拉着刘婶匆匆忙忙出门。 门外,刘婶压低声音问:“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跟之前的损伤有关系?” 刘叔深深一叹,“是怀孕了,小产的征兆!” 刘婶大惊失色,“那可怎么办?还能保吗?” 刘叔一脸难为,“我也不确定,要去请那位太医,后来都是他在开药,或许他有办法!” “那你快去找。” 刘叔点点头,“行,我这就去。” “还有卓大人呢?怎么宁姑娘一个人回来?”刘婶着急地问,这种危急的情况她们两个下人如何能做主? 刘叔拍着大腿,也很生气,“刚刚就在门外,火急火燎地走了,不知道忙什么去了,总之我先把大夫找来!” 刘婶只好点头,刘叔匆匆跑了出去。 刘婶缓了缓狂跳的心,平复后才推开门,却赫然发现宁依棠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后。 刘婶一颗心跌入谷底,糟了,姑娘肯定都听见了,这、这…… 宁依棠睫毛轻颤,整个人脆弱得像是一张薄纸,“为什么我会怀孕?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们都知道的事,独独瞒着我?” 宁依棠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被所有人哄得团团转。 刘婶满眼愧疚,微微泪目。 “说吧,求你了。”宁依棠无力地恳求。 刘婶再也憋不住了,一股脑把宁依棠因为喝避子药导致不能怀孕,以及卓煜为她调理,后来喝的都是补药,再没有喝过避子药的事情一股脑说出来。 宁依棠晃了晃身体,彻底支撑不住,跌在地上。 为什么要瞒着她? 但凡她知道一点,也不会多次腹痛,不来月事,都没想到是怀了孩子! “好疼……” 宁依棠捂着腹部,很疼,浑身都疼,血液都在沸腾燃烧,要把她烧烬。 刘婶心疼地眼泪汪汪,把宁依棠扶到床上去,安慰她:“别害怕,那位太医是太医院院正,很厉害,他一定能保住孩子。” “对了,家里有人参,我现在去给你熬参汤,喝了有精气神,会好一点。” 宁依棠回神,点点头说:“好。” 她想保住这个孩子。 不管这个孩子来的有多不合时宜,宁依棠都想保住他。 刘婶熬好姜汤回来时,宁依棠已经虚脱,她把宁依棠扶起来,却看见床单上鲜红的血迹。 “啪!” 刘婶手中一抖,碗跌落在地,砸出清脆的响声。 宁依棠也因此清醒了些,“刘叔走多久了?” “挺久的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刘婶慌乱又急切地望了一眼门口。 宁依棠觉得她等不了了,她随时都可能失去知觉,昏迷过去。 “刘婶,庆丰街的大夫长居医馆,你现在去请,多拿些钱,务必将人请过来。” “好。” 刘婶也觉得这个样子实在不能等了,总要大夫在跟前看看情况。 刘婶去了,宁依棠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睁着,她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跟卓煜的相识、纠缠、分别。 宁依棠才发现,卓煜对她的欺瞒实在数不胜数,她一时不知道她究竟爱上了这个人的什么? 更可笑的是在几个时辰前,她还试图努力,跟他有未来。 宁依棠太累了,眼睛缓缓合上,沉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刘婶是靠谱的,呼天喊地地把大夫吵醒,给了许多钱,把大夫带回东宅。 大夫快速把脉,随即摇了摇头,“为时已晚,孩子已经没了,现在需要尽快清理体内的残留物,否则大人也会有性命之忧。” 刘婶配合大夫忙了一整夜。 宁依棠中间因为喝药、因为疼痛、因为排浊物,醒来过几次,她疲惫地忍耐着这一切,绝望地感受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快速消失,其中苦痛无人体会,无人分担。 直到天微微发亮,一切归于沉寂。 刘婶熬着通红的眼,将床铺清理干净,好让宁依棠安眠。 刘叔终于回来了,带着院正,也带着卓煜。 刘婶上去便是一拳头砸在刘叔身上,怒吼道:“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刘叔有苦难言,他先去找院正,结果宫里有贵人生病了,院正伺候左右,压根没有回府。 他没办法只好去找卓煜,可卓煜也在找人,二人便你找我,我找她,找了一夜。 直到天微亮,卓煜终于现身,去宫里请了院正,这才赶来。 “先去看看人。” 卓煜面上挺不好看,只觉得刘婶打的是刘叔,责怪的却是他。 刘婶偏过头,懒得跟他们说话,晚了,都结束了! 众人一进屋子,腥气扑面而来,卓煜眼皮跳了一下,心突然慌了起来。 听到宁依棠怀孕的消息,卓煜心里很复杂,他还没有想清楚这个孩子该怎么处理?可是……似乎不需要他做决定了。 院正是经验丰富的医者,哪里不明白,他上前替宁依棠号脉,然后问刘婶,“是不是已经喝了落胎的药?” “是。”刘婶如实道:“姑娘见红却还是等不到你们来,昏迷前嘱咐我请了外头的大夫,大夫赶来后说孩子已经没了,便给开了落胎药。” 卓煜脸色白了下来。 院正点了点头,“这么做是对的,宁姑娘身体本就不好,又身心皆受创,脉搏时而剧烈时而虚弱,抵抗力大幅降低,若是不及时清理胎儿,很可能发生感染,危及性命。” 卓煜身形随之晃了晃。 “那现在如何?损伤大吗?” 刘叔自责不已,是他做的不够好,或许他根本不该匆匆去找人,而是先保胎。 自从宁依棠因为刘叔开的药受损后,刘叔便怕了,不自信了,没有卓煜的同意不敢随意开药,这才错过了最佳保胎的时间。 说到底是因为这家里只有卓煜这一个主心骨,他不在,便全乱了。 院正叹了一声,“这次创伤定会累及全身,她会虚弱很长时间,我只能尽力调理,但最重要的还是要让她心情舒畅,好生休息,千万别因此郁郁寡欢,否则身体只能越来越差,最终伤及根本。” 第91章 卓煜对这个孩子没有期待 卓煜面色沉沉,一言不发。 刘叔几人相互看了看,最后刘叔说:“那,那我带院正下去开药。” 卓煜睫毛颤了一下,轻轻点头。 室内恢复安静,可卓煜的心依然乱跳不止,难以平静。 他来到床边坐下,眼眶湿润,从未见过宁依棠如此苍白虚弱的样子,仿佛一片流云,随时都可能消失。 “对不起。” 在你失去我们孩子的时候,在你承受痛苦的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 宁依棠听不见卓煜的道歉,她正在梦里,茫然四顾。 四周很模糊,宁依棠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无措地走着。 “娘!” 突然,一声清脆的童声响起。 宁依棠循声望去,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山花烂漫的地方,很美丽。 一个小孩冲宁依棠跑过来,牵住宁依棠的手指,欢快地喊:“娘,我找到你了。” 宁依棠眨了眨眼,想要看清小孩的样貌,却始终看不清,她蹲下柔柔一笑,“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娘。” “你是!”小孩肯定地说。 宁依棠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没有再纠正她。 “娘陪我玩。”小孩往美丽的花丛中去,像只快乐的蝴蝶穿梭在花丛中,“哈哈,真好玩,娘快过来。” 宁依棠情不自禁地被感染,走过去陪她玩。 渐渐的宁依棠好像真的接受了,觉得小孩就是自己的孩子。 “娘,爹去哪了?”小孩突然问。 宁依棠歪了歪头,一时也想不起孩子爹是谁。 “娘等我,我去找爹爹。”说着,小孩扔下手里的花束,快速跑掉了。 “诶,你别乱跑。” 宁依棠心揪了起来,赶忙追上去,可小孩一转眼就不见了。 宁依棠急得团团转,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去找她的孩子。 突然,一抹红映入眼帘,孩子倒在血泊中,一动也不动了。 宁依棠瞳孔逐渐放大,恐惧和巨大的疼痛从心底散开,将她深深地淹没。 卓煜轻轻拭去宁依棠眼角流出的泪水。 为什么沉睡中,她还在哭? 真的那么痛吗? 卓煜对这个孩子没有过期待,所以一时无法理解宁依棠的痛苦,他只是惭愧,没有在宁依棠受苦受难的时候,陪着她一起度过。 宁依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不管她再怎么不愿意面对,她还是醒来了。 “你醒了?” 卓煜激动地俯身,去抚摸宁依棠的脸颊。 宁依棠应激一般躲开他,眸里全是警惕,仿佛卓煜敢碰她一下,她便会跟卓煜势不两立。 卓煜动作停在半空,心里难受得紧。 “你别这样,我……” “我不想看见你。” 宁依棠冷着眼,话音明明很虚弱,却掷地有声,狠狠敲在卓煜的心上。 卓煜看宁依棠又红了眼,身子也是紧绷的,想起院正的话,不敢刺激宁依棠。 他无奈地起身,“那我让刘婶进来照顾你。” 卓煜离开后,宁依棠放松下来,无力地躺在床上。 刘婶很快端着粥和小菜进来,她坐下来心疼地握住宁依棠的手,“还疼吗?” 宁依棠摇了摇头,“没有那么疼了,只是浑身酸困,没劲儿。” 刘婶又泪目了,“快吃点,多吃才会好。” 宁依棠坐起来,接过粥碗,明明很饿,却难以下咽,喉咙里好像塞了块棉花,可她还是逼着自己咽下去。 她不能倒下! 喝了粥,宁依棠感觉胃里好受多了。 “刘婶,能不能帮我把闵娘叫来?” 绣坊也不知道烧成什么样了,那么大的烂摊子压闵娘一个人身上,闵娘还有孩子要照顾,宁依棠实在不放心。 刘婶不知道绣坊失火一事,但还是点点头,“行,我去找。” 刘婶走后,宁依棠无力地躺下来,看着这间既熟悉又陌生的屋子,心口微微泛疼,可这疼比不上她昨晚所经受的十分之一。 有些人,就像毒药,碰不得,不该碰。 闵娘来得很快,一进门就被没有人样的宁依棠吓到了。 “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卓煜把宁依棠带走,闵娘原是极放心的,怎么会这样? 宁依棠舔了舔唇,无法细说,只能苦笑一声,“以后再与你细说,绣坊烧成什么样了?” 闵娘叹了一声,“还好吧,禁卫营的人来了以后很快就把火扑灭了,所以没有烧到店铺去,后院烧了大概有一半,绣房和厨房没了,住房和你我的院子都在,不过最近也没法开业,我先将绣娘们都打发了回去。” 宁依棠点了点头,“没有人员伤亡就好,洪府那边说什么了没有?” 洪府的订单眼看是供不上了。 “别担心。”闵娘勉强笑了笑,“洪夫人是好人,特地派人来说,这货能供就供,她们不限时间,若是不能供了,订金她们也不会收回。” 宁依棠沉吟了一下,“既然收了钱,自然是要供的。” 闵娘点点头,“我已经粗略算了,损失确实挺大的,但也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那就好。”宁依棠放心了些,“闵娘,你可是乘马车来的?” “是。” “既然院子还能住,那我现在就跟你回去。”宁依棠掀开被子,起身。 “你行吗?”闵娘赶忙上前扶住宁依棠,总觉得她绵软得站也站不起来的样子。 宁依棠抿了抿唇,“坐车回去还是行的,一切等我们回去再说,我一刻也不想呆在这儿。” 就算宁依棠不说,闵娘也猜到又是卓煜那家伙伤害了宁依棠。 “行,你这点分量,我就是背也把你背回去了。” 宁依棠想笑,却实在笑不出来,她也没有那么虚弱,下床走路没有问题。 只是,二人刚打开门,卓煜便堵住了去路。 “去哪?”卓煜眉眼透着不悦,她都什么样子了,还不消停点。 “我去哪,跟卓大人没有任何关系。”宁依棠不想多费口舌,冷眼划清界限。 卓煜这个人,宁依棠再也不想多沾一下。 宁依棠语气越冷,卓煜越没脾气,放轻声音劝道:“你现在的身体需要好好调养,留在这里,刘叔刘婶能照顾你。” 宁依棠觉得可笑,“你真的在乎我的身体吗?” 她那么痛的时候,求他留下来的时候,他还不是转身就走! 第92章 卓煜和宁依棠彻底完了 “我不知道你情况这么严重,否则我肯定不会走的。”卓煜解释,但略显苍白。 就算宁依棠可以不在乎她所受的疼痛,又怎么能不在乎那个孩子,她再也无法原谅卓煜。 宁依棠抬起头,眸色猩红而决绝,“卓煜,我真希望从来也没有认识过你!” 卓煜怔在原地,被宁依棠那深深的绝望和厌弃打击得彻底僵住。 宁依棠绕过卓煜,走向门口,哪怕她很痛,也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走出去。 她、再也不会把自己的软弱展露给任何人…… 上车后,闵娘一脸严肃,“究竟发生了什么?” 宁依棠垂眸,淡淡道:“小产了。” 闵娘大惊,“这……” 宁依棠望向窗外,轻轻一笑,“没关系,她本来也不该来。” 闵娘怔怔地看着宁依棠,竟然泪目,她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的笑可以这么凄楚和悲痛。 马车停在伊人坊后院,宁依棠下车却牵引到痛处,脚一软,眼看要跌倒。 “小心。” 杨泽冲出来,扶住宁依棠。 自从大火后,宁依棠便没有出现,杨泽日日焦心,时时张望,终于看到宁依棠回来,只是短短两日,她看起来消瘦了许多。 “快,先回屋。”闵娘着急地喊。 虽然孩子月份小,但没了一样要做小月子,否则会留下病根。 杨泽不清楚状况,但听话地抱起宁依棠,把她送进房间。 闵娘一把扯过宁依棠的被子,把她裹严实,生怕她着凉。 可天气还热着呢…… 宁依棠无奈地把被子扯松散透风,问道:“小宝去哪了?” 伊人坊里里外外不见一个人。 闵娘说:“这边太乱,怕他磕了碰了,就送回宅子那边了。” “那谁照顾?”虽说小宝大了,不需要贴身照料,但总得有人给吃给喝啊。 闵娘笑了笑,“放心吧,你爹娘帮我看着呢,是他们提议说把孩子带回去照顾,免得给我们添乱。” 说到宁父宁母,宁依棠心里又沉了沉,“我爹娘,说什么了没有?” “能说什么呀,出了这种事谁也没办法,只能自认倒霉了。”闵娘叹气,说起来真是流年不利,怎么会平白起火? 宁依棠眯了眯眼,同样觉得这火来得蹊跷。 “既然惊动了官府,可有查到是怎么起的火?” 闵娘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宁依棠没再说什么,当务之急处理绣坊面临的诸多问题。 “杨大哥,绣房和厨房那片要尽快修缮,麻烦你再联系一下上次的工人。” “没问题。”杨泽一口应下,“你身体还好吗?看起来很虚弱,要不要我去找个大夫?” 宁依棠神色收敛,摇了摇头,“我没事。” 闵娘看宁依棠眉眼露出倦意,让她好好休息,顺便把杨泽带出去,免得杨泽刨根问底,让宁依棠难受。 杨泽出了门还是忍不住问闵娘,“棠棠究竟怎么了?” 宁依棠昨日离开绣坊时,杨泽没看到,问了闵娘,闵娘说宁依棠没有受伤,现在怎么如此虚弱? 这显然有古怪! “别问了。” 闵娘叹了一声,这孩子命比黄连还苦。 杨泽满眼担忧,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去找工人,做他力所能及的事情。 晚上,闵娘做好饭菜,给宁依棠送进门。 “还好你在我院里修了小厨房,不然我俩饭都没地儿做了。”闵娘笑呵呵说,挺乐观。 当初,宁依棠惦记着闵娘有孩子,便在她院里设计了小厨房,之前闵娘忙,一直没用,这下倒是派上用场了。 宁依棠看着那明显用了心的饭菜,很感动。 “其实我不打紧,闵娘你不用操心我。” “胡说!”闵娘责备地瞪了宁依棠一眼,“女人这个时候最重要了,一定要养护好,我月子里的时候又是洗衣又是做饭,落下了不少毛病,你可不能学我。” 宁依棠又有点难过,“害你照顾不了小宝不说,还要为我费心。” 闵娘过来扶宁依棠,“就做个饭,哪里费心了,你爹娘帮我照顾小宝,我帮他们照顾你,这不刚好。” 宁依棠扑哧一笑,论心态,她是半点比不上闵娘。 吃饭间,闵娘目露忧愁,“我们的钱都投在洪家的订单里了,这重建绣房的费用要从哪里来?” 这方面,闵娘觉得自己笨得很,想了一下午,也没想到什么好主意。 宁依棠也在考虑这个问题,重建绣房、厨房,修缮院子,以及后续为洪家补订单,都需要大批开支。 “我们从火里抢出来的衣服有多少能用?”宁依棠问。 闵娘立刻道:“我已经整理过了,总共三十二件,我一开始拿出来的有十五件,都没有损伤,完全可以直接上身,至于你后面拿出来的那些,有部分被烧到了,不过大多数都可以补,总体来说保个二十七八件没有问题。” 宁依棠点点头,“那我们先把这些供给洪家,请他们支付一部分货款,然后赶紧重建绣房,至于还缺的部分,我们再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可是洪家的订单不全,他们能同意给钱吗?”闵娘担心。 “你去找洪家的管家来,我跟他们谈。” 洪家及时来伊人坊送安慰的话,没有落井下石,宁依棠觉得有商量的余地。 闵娘看着宁依棠镇定自若,心里也安定下来。 其实宁依棠也在强撑,她心里很虚,就算洪家愿意给钱,这钱也不够重建绣坊,更别提补足订单。 而且,绣坊还压在钱庄呢,三个月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 剩下的一个半月,绣坊都未必能建起来,如果能赚够赎回绣坊的钱。 夜里,宁依棠睡得不太安稳,梦里光怪陆离,频频将她惊醒,然后冷汗连连。 而东宅,卓煜在房里枯坐了一整夜。 他知道,他彻底失去了宁依棠,或许他依然有办法把宁依棠留在身边,但宁依棠的心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上次从宁依棠窗前离去的时候,卓煜很生气,可并没有真的想跟宁依棠断了关系,他只是拉不下脸再去找她,想着等等契机。 而现在,他知道,他们彻底完了。 第93章 人为放火! 想着宁依棠离开时的样子,卓煜忍不住牵挂,担忧。 绣坊已经烧成了那样,烟熏火燎的,怎么能住好?怎么能吃好? 那个傻女人,非要这么犟,身子养好一点再走,又能如何? 绣坊损失惨重,以宁依棠的性子一定不会轻易放弃,可要想重新搞起来,不容易,她不会又要那么没日没夜地操劳吧? 卓煜光是想想,心里就安稳不下来。 突然,卓煜记起了一件事,他好像给过宁依棠钱的! 卓煜手往床底摸去,他记得宁依棠跟他说过,把钱盒子藏在了床底,这样每天都枕着巨款睡觉,心里美滋滋的。 果然,钱盒子还在,卓煜抽出来后,顺手打开。 满满一盒子银票,看起来一动都没动。 卓煜快速数了数,竟然一张没用! 怎么可能? 宁依棠当初装饰房屋用的就是盒子里的钱,包括后来刘叔刘婶的月银以及院里一切开销,卓煜都交给了宁依棠打点。 这钱怎么可能没用? 更何况,宁依棠还赎回了宁家酒肆,翻修成绣坊,前期更是有大量投入,怎么可能没动这个钱呢? 卓煜疑惑之际,又将银票过了一遍,终于发现了问题。 上面的几张银票,跟下面的银票压根不是出自同一个钱庄,这钱是后来补齐的! 卓煜眉心狠狠皱起,宁依棠这是什么意思? 要跟他分清楚?连花了他的钱都要补齐? 卓煜越来越看不懂宁依棠了! 不过,卓煜很好奇,绣坊怎么可能短短时间挣了这么多钱呢? 卓煜猜想其中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他叫了人来,去查银票的来源。 这对禁卫营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很快卓煜就知道,这钱是宁依棠抵押了房子借的! 宁依棠借钱还钱! 这是有多么不想跟卓煜纠缠! 卓煜迷茫了,他突然发现他从来也不懂宁依棠。 他看到的宁依棠温婉柔顺,何时这般刚强? 卓煜沉寂下来,渐渐发现,不是宁依棠变了,是他从始至终忽略了宁依棠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 所以,宁依棠才会在和卓煜撇清关系时,还上所有的钱。 这样的一个人,却没名没份委身他人,该多难受! 卓煜心彻底慌乱了,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翌日,宁依棠在床上躺得腰疼,便起来走走,看看被烧毁的房屋,应该如何修缮。 围着房子逛了一圈,宁依棠将目光定格在绣坊后一滩黑乎乎的印记上,她凑近摸了摸,又闻了闻。 是油! 这个地方很隐蔽,几乎没有人过来,不可能平白出现油渍,除非是有人故意泼上去的。 怪不得那么一会儿时间,火就烧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棠棠,你在哪?” 是杨泽的声音,宁依棠走出去,唤了一声,“杨大哥,我在这儿呢。” 杨泽赶忙跑过来,“你怎么没在屋里?今天日头大,别中暑了。” 宁依棠浅浅笑道:“无妨,屋里也很闷。” 杨泽只好点头,“工人我已经找好了,马上就能开工。” 宁依棠往油渍那看了一眼,“稍等两日吧。” 杨泽不解,但宁依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只管应好。 “对了,我听街道上的人说,起火那日看到后院门口有个男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跟起火有没有关系?” 杨泽也觉得好端端的房子,谁也没干什么,怎么就能起火呢? 实在奇怪! 宁依棠的瞳孔微微缩起来,她往街道上瞧去,发现李凡带着人沿街询问些什么。 宁依棠便让杨泽去把李凡叫过来。 李凡朝宁依棠看过来时,眼神闪了闪,有点不想面对宁依棠的样子,但他不好拒绝,还是走了过来。 “宁姑娘安好。” 宁依棠浅浅福身,“有没有查出这火是怎么起的?” 李凡把拳头放嘴边清咳一下,“还没有。” 这不像实话。 油渍那么明显,连宁依棠都能轻易发现,禁卫营怎么可能没发现? 可李凡为什么不愿意说? 他想隐瞒什么? 宁依棠眯起眼睛,忍不住想到起火那日徐念安母亲突然出现带走了卓煜,那么恰到好处,好像一直盯着他们似的。 跟宁依棠有过结的人就这么几个,宁依棠不得不怀疑到徐念安头上。 如果事情涉及徐念安,那李凡的态度就说的通了。 那么,卓煜知道此事吗? 短短时间,宁依棠心中猜测无数,她轻轻出声道:“事情有结果了,务必来告诉我一声。” 李凡应了一声,匆匆跑了。 宁依棠敛下眼神,在心中默问:卓煜,如果真是徐念安所为,你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交待呢? 傍晚,李凡来到东宅。 卓煜连着三日没有去上朝,把自己圈在这所房子。 “如何?” 卓煜仰头躺在椅子上,没有睁眼,淡淡地问。 李凡如实禀报,“放火的人是个街头混混,找到的时候已经死在了郊外的树林里,目前还不知道是谁授意,但……” 李凡欲言又止。 卓煜蓦地睁眼,寒光乍现,“说!” 李凡便道:“有人看到,李夫人和念安小姐也出现在了那条街上,且是在李夫人说念安小姐失踪之后。” 也就是说徐念安失踪后,还和李心巧出现在了绣坊周围。 这足以证明李心巧说谎了。 至于为什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李凡轻声问:“还要继续往下查吗?” 卓煜沉默了良久后,轻轻开口:“不用查了。” “那宁姑娘那怎么交待?”李凡把今天宁依棠问他火情的事情说了一遍。 卓煜讳莫如深地瞪了李凡一眼,李凡立刻会意,“小的明白了。” 夜深了,宁依棠睡得不安稳,额头上冷汗连连。 突然,一双手轻轻拍在她的身上,带着温柔的力道,像小时候妈妈哄睡时的手掌。 宁依棠翻了个身,在有节奏的安抚中,睡得逐渐平稳,深沉…… 翌日,天大亮,宁依棠才清醒过来,美美地伸了个懒腰。 突然,有硬硬的东西咯到了宁依棠的腰,她伸手一摸,是个盒子。 她床上什么时候有盒子? 宁依棠翻身一看,竟然是东宅的钱盒子?怎么会跑到她的床上? 宁依棠眨了眨眼,恍然明白,昨天那温柔的拍打并不是梦。 他来过了。 第94章 卓煜的交待 宁依棠心口沉沉,伸手打开钱盒子,看到银票上放了两张小纸条。 一张上写:这是你应得的。 另一张写:你自由了。 宁依棠盯着这两张纸条,发呆了很久很久。 直到闵娘前来敲门,“棠棠,你醒了吗?官府来人说着火一事有了定论,你要见人吗?” “他们怎么说?” “说是天干物燥,厨房的火星引起的。” 宁依棠轻笑一声,果然如此,这就是卓煜的交待! 禁卫营不可能没有发现起火的原因,不可能没有追查幕后之人,但他们不说。 除了徐念安,还有谁能让卓煜这样没有原则地包庇呢! 宁依棠不禁想:哪怕她葬身火海,卓煜也会粉饰太平吧。 说到底,宁依棠连徐念安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很好,就这样彻底结束吧,此生都不要再相见! “棠棠,钱庄掌柜来了!” 宁依棠刚换好衣服,闵娘又急匆匆跑来。 宁依棠轻言,“没事,让他偏厅稍等,我一会儿就过去。” 闵娘看宁依棠风轻云淡,很是疑惑,但也平静下来。 然,店铺里的伙计也跑来过来,火急火燎地说:“许多顾客知道绣坊着火,衣服供不上,纷纷过来要求退款,还说不退给他们,他们就要拿走店里的布匹抵债。” 闵娘眉心又深深皱起,却看宁依棠依然不慌不忙地开口:“让她们等着,我一会儿去处理。” 伙计点点头,“行,那我再去拖会儿。” 不一会儿,宁依棠洗漱好,来到偏厅。 钱庄掌柜眉目一竖,厉色道:“宁掌柜,绣坊烧成如今这样,可不值我们当初说的那个价了,你得还钱!” 钱庄掌柜早就打听清楚了,绣坊有大批订单都被烧毁,入不敷出,极可能面临倒闭,绣坊也可能被赔出去,他必须先下手为强,把绣坊拿过来,还得让宁依棠把损失的部分补上。 宁依棠不想跟钱庄掌柜废话,把当初的银票原原本本拿出来,再附上利钱,淡声道:“请将房契还给我吧。” 钱庄掌柜愣住了,这、这怎么跟他打听到的消息不一样呢? 但宁依棠真金白钱放在这儿要赎回房子,钱庄掌柜半点脾气也没有,忙把房契拿给宁依棠。 宁依棠又来到前厅,一句话“排队退钱”,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乖乖等候。 有人问:“这绣坊还开吗?” 宁依棠掷地有声,“当然开,只是订单要延期,各位若是愿意等,伊人坊会给大家二成优惠作为补偿,若是不愿意等,钱现在就会退给大家。” 众人顿时犹豫了,好些人看在二成的优惠上,确定了最终交货的期限而散去。 所有看似很难的事情,在金钱的加持下,都变得简单。 闵娘整个过程都是懵的,直到事情结束,才来得及问,“棠棠你哪来那么多钱?” 宁依棠嘴角轻轻弯起,“他说,这是我应得的,我觉得也是。” 宁依棠因卓煜蒙骗受到的伤害,因卓煜的身边人受到的伤害多不胜数,这钱她拿的心安理得。 闵娘顿时明白了,“没错,你因为他受了多少苦,不能白受!” 宁依棠深吸一口气,“以后不提他了,都过去了。” 闵娘点点头,“好!你快回去歇着,怎么着也得好好养上半个月,你还这么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咱找个比卓煜更好的,生个大胖小子,气死他。” 宁依棠忍不住苦笑一声,“说了不提他。” “请问,宁姑娘在吗?” 突然,宁依棠听到了刘婶的声音。 宁依棠忙回到店铺,便看到刘婶抱着好几包药材站在店铺门口。 宁依棠迎上去,“刘婶,你怎么来了,快去后院坐。” 刘婶担忧地看着宁依棠,“身子可好些了?” 宁依棠笑着点点头,“挺好的。” 刘婶颠了颠手里的药,“这药是那位院正开的,你要好好喝,千万不能落下病根,否则以后生孩子还要遭罪。” 宁依棠盯着那药,眼神暗了暗。 刘婶是通透人,当即说:“跟将军没关系,这是你刘叔跟院正商量好,亲自挑了最好的药材,让我送来的。当初,你刘叔用药不慎,害你伤了身子,他一直很内疚。” 宁依棠连忙接过药,“我知道,我会好好喝的,那事也不怪刘叔,别让他自责了。” 刘婶拍了拍宁依棠的手,“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但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以后啊我多让他跟那位院正交流,决不让他给你瞎治。” 宁依棠没法说不,只能笑着感谢。 刘婶看着这满目疮痍的院子,知道宁依棠忙,也不敢给她添乱,匆匆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宁依棠抱着药,觉得沉甸甸的。 其实,还是有很多人爱自己的。 宁依棠找来药炉砂锅放在院里,亲自把药熬上。 宁依棠不会因为过往经历自轻自贱,相反她会更爱惜自己,相信总有一天她能遇到对的人,像闵娘说的那样生个大胖小子,热热闹闹地过完平凡的一生。 夜里,下起了大雨,宁依棠伴着雨声,睡得依然不安稳。 “卓煜,卓煜……” 宁依棠呢喃着,梦里全是卓煜的样子,卓煜的温柔、卓煜的绝情统统围绕着她,怎么都挥不去。 不管宁依棠再怎么决绝,再怎么想要离开卓煜这个人,卓煜都在宁依棠的身心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这些痕迹需要花费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淡去。 “丑八怪!” 突然,一声少年的嘲讽响起,梦里的宁依棠视线一下开朗,竟然回到了宁家小院。 小院的巷子里,几个顽劣的半大孩子围着另一个锦衣小男孩,一边推搡,一边嘲笑,“毁容的丑八怪!快回你的家里去,别把我们都传染了!” 小男孩气得脸颊红红,争着说:“我不是丑八怪,我脸上的是水痘,已经好了,这些疤也会好,不许叫我丑八怪!” 其他孩子才不管,吐着舌头“略略略”,继续嘲笑,“你就是丑八怪,不许你出来,快滚回去。” 小男孩抿着唇,眼里冒着火,突然一拳头挥上去,把笑话他的人打倒在地。 其他孩子见他出手,顿时一拥而上,场面一度混乱。 第95章 是孽缘 宁依棠眨巴眨巴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么一幕,不过心里总有点熟悉的感觉。 终于,小男孩赢了,把其他孩子揍得一边哭,一边找娘去了。 然而,胜利的小男孩并没有开心,而是气呼呼地坐在自家门槛上,偷偷掉眼泪。 “你不是揍他们了吗?为什么还哭鼻子?” 突然,一个小女孩走过来,蹲在小男孩跟前,好奇地睁着大眼睛。 小男孩撇了撇嘴,“可他们不喜欢我。” 小女孩“扑哧”一笑,“那是因为水痘会传染,他们害怕。” 说着,小女孩掏出白净的帕子,给小男孩擦眼泪。 “那你不害怕吗?” 小男孩看着小女孩温柔地替他擦拭,有些羞涩。 小女孩嫣然一笑,“你不是说你好了?我相信你。” 小男孩破涕为笑,“你真好,那我以后可以去找你玩吗?” “当然可以。” 两个小朋友相视一笑,高高兴兴地玩在一块。 宁依棠唇角轻轻上扬,她记起来了,这个小女孩就是小时候的她,而小男孩是…… 宁依棠不知道小男孩是谁?只记得小男孩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出了水痘,被带到这里暂住。 随着两个小孩欢乐的玩闹声,画面陡然一转。 天黑乎乎,小宁依棠在巷口玩耍,突然两个人贩子把她抱起就跑。 小宁依棠想要呼救,但人贩子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 宁依棠也在旁边吓了一跳,隐约记得她确实被绑架过,只是后来呢?怎么记不清了! 就在宁依棠担忧之际,之前的小男孩竟然追了上去。 宁依棠赶忙跟上,看到小男孩一路尾随人贩子来到郊外的一处破屋,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两个人贩子,所以很有耐心地等着,直到后半夜。 两个人贩子终于坚持不住,睡着了。 小男孩偷偷潜入房间,叫醒小宁依棠,帮小宁依棠解开手脚的绳子,二人就这样轻易地溜走了。 “小哥哥,谢谢你来救我。”小宁依棠心有余悸,眼泪汪汪的。 小男孩羞涩地露出笑容,“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嗯。” 小宁依棠拉住小男孩的手,二人一块踏上回家的路。 路上,小宁依棠走不动了,小男孩便背着她走,一直走到日出。 小宁依棠看到路边的桃花盛开,高高兴兴地摘了好多。 “你喜欢桃花吗?”小男孩问。 小宁依棠点头,“喜欢,太喜欢了,真想住在桃林里,每天醒来都能看到漫山遍野的桃花,一定美极了。” 小男孩突然笑了起来,他说:“小依棠,我给你种桃林,你长大以后就嫁给我好不好?” 小宁依棠歪了歪脑袋,不是很理解嫁的意思。 “就是永远都在一起。”小男孩补充。 小宁依棠眉眼亮了起来,使劲点头,“好呀。” 于是,二人手牵手,高高兴兴地往回走。 而宁依棠早已石化在原地,巨大的震惊让她从梦中惊醒。 宁依棠捂着疯狂跳动的心,小依棠,桃林,原来……她和卓煜这么早就相识了,原来卓煜一直记得! 可宁依棠忘记了,忘得很彻底! 宁依棠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缓缓平复下来,她终于全都记起来了,可她当时根本不知道小男孩就是卓煜。 且,小男孩病好了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过,宁依棠还伤心过一段时间,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遗忘了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哥哥。 泪,砸了下来,宁依棠心里难受得很。 这算什么? 为什么让她想起来? 能改变什么? 小男孩说,我给你种桃林,你长大以后就嫁给我。 是,他种了桃林,可宁依棠该怎么嫁给他? 终归是他不娶,是他失言了! 终归,是一段孽缘! 宁依棠虚弱地躺下来,浑身没有半点力气。 卓煜这个名字又在她的心头狠狠刻上一笔,她究竟该如何忘掉这个人! * 天亮了,宁依棠压下心里的波澜,投入工作。 工作可以让她平静,可以让她暂时忘掉那个人。 宁依棠让闵娘把绣坊所有的人都召集起来,安排接下来的工作。 闵娘和绣娘暂时在家中干活,把一些零散的顾客订单做出来,尽快交货。 店里伙计配合工人,重建绣房。 店铺暂时关店,等绣房建好后,再重新开业。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开来。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伊人坊重新开业,所有订单全部交齐。 没有了金钱的压力,宁依棠换了经营方式,不再急功近利,而是尽可能跟各家布庄绣坊打好交道,合作共赢。 自从周记布庄的事情过后,这个圈子里边一直流传着伊人坊有后台的消息,且伊人坊浴火重生,也让大家刮目相看,所以伊人坊彻底在这个圈子站稳了脚跟。 也因此宁依棠深入了解到了纺织业中一层又一层的供应关系,人脉逐渐拓展,为伊人坊长期发展打好了基础。 宁依棠和闵娘的合伙也更加正式,出资各半,盈利各半,闵娘主要负责制衣等事宜,宁依棠主要负责经营等事宜。 转眼,已是深秋,连着下了几场雨,天气骤冷。 宁依棠自落胎后,变得畏寒,屋里早早烧了暖炉,除了处理店铺日常事宜之外,甚少出门。 宁母一进屋,便看到宁依棠躺在贵妃椅上,盖着厚重的毛皮毯子,逍遥得不得了。 “你倒是会享受,整日躺着,这么早就开始烧炉子。” 宁母往那炉子里瞧了一眼,是最好的银炭,半点烟都没有,话不免就酸溜溜的。 伊人坊的生意步入正轨,宁依棠确实清闲了下来,但也就清闲了三五日罢了。 她放下手中的样稿,抬眸道:“母亲过来有事?” “我没事就不能过来吗?”宁母呛道。 宁依棠也不知道宁母哪里来的火气,总之她们母女这个关系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那您自便。” 宁依棠重新拿起样稿端详。 宁母哼了一声,继续吐酸水,“这重新修过的屋子就是暖和,窗边一点风都不透,不像我跟你爹住的老宅子,风呼呼地刮!可怜你爹身子越来越不好,整日咳嗽不止,说不准就是风吹的。” 第96章 宁母在给冯宝仪攒嫁妆 宁依棠眉心忍不住紧了紧,宁母已经多次提出想搬回来住,给绣坊帮忙。 可这并不合适。 宁母性子强,掌家多年,尤其爱把银钱捏在自己手里,甚至多次提醒宁依棠她负责经营,抛头露面,绣坊能红火全靠她,理应多拿一些。而闵娘只是个绣娘,凭什么拿走一半利润? 宁依棠几乎可以预见,宁母回来后,绣坊要大乱! “我不是给了你钱修缮房屋吗?”宁依棠当作没有听懂宁母话里的意思,轻声问。 月初宁母便是以修缮房屋为由从宁依棠这儿拿走了五十两。 宁母撇了宁依棠一眼,“哪够?天冷了,你爹病情又加重,大把大把的药往嘴里送,那药多贵呀!” “就算如此,也不该连修窗户的钱都没有吧?” 五十两,足够普通人家过半年了。 宁依棠真不懂宁母是怎么花钱的? 以前就是这样,酒肆收益明明不错,宁母却拿不出多少钱来。 那个时候宁依棠不掌家,宁母说没钱,宁依棠也没办法细究,可现在分明不对,钱进了宁母手里,就跟打了水漂似的。 “你什么意思?”宁母瞪着眼睛,“你就不想给钱呗,你有钱了就光顾着自己享受,见不得我跟你父亲过好一点,在赡养父母上都推三阻四,你可真是大孝子!” 这话太刺耳了! 宁依棠鼻子一酸,委屈涌上心头。 伊人坊刚恢复过来不久,盈利大多投入了经营,真正的收入并不多,可在宁母看来伊人坊好像成为钱袋子,可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宁母口中的宁依棠好像很奢侈,可她只看到宁依棠烧炭换被褥,半点没有想过宁依棠的身体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熬药的炉子就放在院外,宁母有时来的时候都能碰上宁依棠正在熬药,可她从来没有问过宁依棠怎么了! 落胎一事,宁依棠瞒着宁母,怕她担心,她也就真的半点没有发现。 或许不是没有发现,而是发现了,也不在乎! 宁依棠偏过头轻轻抹了一把眼底,跟宁母无话可说。 “你就说给不给吧,不给也没关系,反正女大不中留,我和你爹也不指望你养老!”宁母摔打着袖子,背过身去。 宁依棠闭上眼,深呼吸了两次,才开口:“钱我过两日会交给父亲,你问父亲拿吧。” 宁母剜了宁依棠一眼,这是不信她? 不过,没关系,那是她丈夫,还能向着这臭丫头不成? “行吧。” 宁母要到了钱,不再停留,离开了。 宁依棠吐了口浊气,眉间满是忧虑。 绣房大事小事都要宁依棠做主,宁依棠身子又一直不大好,所以很少离开绣房,也很长时间没有回小院看望过宁父了。 看来,她该回去看看父亲,跟父亲好好谈谈! “棠棠,冯家公子又派人送了补品过来。”闵娘抱着几个礼盒走进来。 宁依棠瞧了一眼,轻声说:“他有心了。” 自从宁依棠和冯遇同游三生湖之后,宁依棠就没有见过冯遇,半个月前偶然相遇,才知冯遇一直记挂着她。 只是卓煜把宁依棠的消息瞒得太紧,冯遇一直不知道宁依棠已经离开了卓煜。 “还给你送了请柬。”闵娘抽出请柬递给宁依棠。 宁依棠打开一看,居然是冯宝仪的定亲宴。 宁依棠不免想到上次在冯家吃饭,最后却不欢而散。 冯家极重礼教,宁依棠去了,怕是只能惹人不快。 宁依棠几乎可以肯定,这请柬是冯遇自作主张送给宁依棠的。 “冯遇做事还是这么毛躁。” 宁依棠叹了一声,把请柬收起,想着到时候备份厚礼送过去就好了。 两日后,宁依棠回到宁家小院。 “咳、咳。” 宁父的咳嗽声从里屋传出来。 宁依棠忙走进去,宁父半躺在床上,看着很憔悴,咳嗽一声接着一声。 宁依棠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替宁父顺着气息。 “母亲不是说替您买了上好的药吗?怎么身体越发不好了?” 宁父眼神微微闪了一下,气息平稳后才道:“天凉了,就是这样,不打紧。” “那为什么窗子也没修?炭也没烧?她都把钱花哪去了?”宁依棠是真的生气了,她以为宁母花了那么多钱,家里生活条件定是好的,可现在看,倒像是一贫如洗的人家。 宁父敛下眼神,轻声解释:“你别怪她,她也是看我病得厉害,才去四处求医,免不了被一些无良大夫骗了。都是我不好,拖累了你们。” 被骗? 宁依棠叹了一声,“母亲真是越来越糊涂了,您要管着点她,不能让她胡来。” 宁父笑了笑,“好。” “改日我找个好点大夫给你看看。”宁依棠又道。 宁父摇了摇头,“不用了,肺上的毛病只能养着,根治不了,别浪费钱。我知道你忙,你不用操心我。” 宁依棠还想说两句,但宁母进来了,不情不愿地问了一句,“留下来吃饭吗?要不要给你做?” 这也不是想留人吃饭的态度。 宁依棠摇了摇头,“不了,一会儿就走。” 宁父又问了几句绣坊的经营,便打发宁依棠回去,让她去忙。 宁依棠把带来的银钱留给了宁父,可走时心里还是满满的不放心。 宁依棠离开后,宁父看了宁母一眼,轻声说:“以后别去找棠棠要钱了。” 宁母瞪了宁父一眼,“我们把她养那么大,付出了多少银钱,现在她有钱了,理应还给我们。再说了,宝仪定了亲,我这个当娘的,不得给她攒点嫁妆吗?” “可……” “可什么可!”宁母直接不让宁父说话,“要不是她跟陆风那档子事,你能变成这样吗?宁家酒肆能没吗?我至于连宝仪嫁妆钱都拿不出来吗?” 宁父说不过宁母,黑着脸不再说话了。 * 宁依棠走后,越想越不安心,虽然钱给了父亲,但父亲未必管得住。 家里窗户确实漏风,需要尽快维修。 天气越来越冷,也该屯点炭火。 最终,宁依棠还是放心不下,亲自去找了工人修窗,又买了炭火送到家里,最后还请了城中有名的大夫去看病开药。 第97章 卓煜受不了了 宁母瞧着这些工人们进进出出,彻底黑了脸,这她以后怎么找借口去问宁依棠要钱? 宁依棠来到宁母跟前,说:“以后父亲的医药费我会直接跟医馆结清,您别再操心了,跟父亲好好生活就是。” 这样也避免宁母受人蒙骗,乱花钱。 宁母剜了宁依棠一眼,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 宁依棠也不在意,安顿好一切之后,回到伊人坊。 快中秋了,裁制新衣的人很多,店里忙得热火朝天。 但伊人坊已经完全步入正轨,即便忙,也丝毫不乱,每个人该干嘛干嘛。 宁依棠瞧了一会儿,很欣慰。 “小姨。” 宁依棠走进后院,小宝脆生生地呼唤她。 宁依棠瞧去,小宝骑在新来的伙计李俊才脖子上,玩得很开心。 宁依棠走过去,将小宝接过来抱着,“跟小姨去玩,好不好?” “好,小宝喜欢跟小姨玩。”小宝搂着宁依棠,笑得很甜。 宁依棠看向李俊才,淡淡说:“去店里帮忙吧,大家都在忙呢。” “哦。”李俊才点了下头,摸了摸小宝脑袋,“叔叔去忙了,小宝听话哦。” “那叔叔忙完,要来找小宝玩。”看得出来,小宝很喜欢李俊才。 宁依棠把小宝带进屋里写字,小宝很乖,肉乎乎的身子伏在矮几上,写的很专注,很可爱。 宁依棠瞧着瞧着,眼眶湿润了。 她已经很少想起卓煜了,过去的一切都逐渐远去,可唯独看到孩子时,会忍不住记起她也有过一个孩子,心尖会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这种疼,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反而越来越深。 日子在平淡中过得很快,中秋这天,宁依棠把宁父宁母接过来一块吃饭,饭后,大家一块出去逛街会。 刘俊才抱着小宝,和闵娘走在最前头,单看背影,倒像是一家人。 宁依棠则陪在宁父宁母身边。 “棠棠!” 突然,杨泽追了上来,明显是专门来寻宁依棠的。 宁父和宁母心领神会,宁母说:“不用跟着我们,尽碍眼。” 说着,老两口转身离开。 闵娘也回过头看了一眼,还朝宁依棠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 杨泽老实本分,对宁依棠知根知底,却从来没有嫌弃过半分,宁父宁母以及闵娘,都明里暗里撮合他们俩。 宁依棠自然懂得,只是她的心被伤得太深,不敢再去触碰感情。 杨泽羞涩地挠了挠头,拿出一个东西,“棠棠,送你的礼物。” 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黄金蝴蝶发饰。 宁依棠没接,“太贵重了。” “以前我送你东西,你都很高兴。”杨泽有点失落。 宁依棠抿了抿唇,那是小时候啊,收到礼物只有开心,没有负担。 宁依棠瞧着杨泽落寞的样子,以及不知道该收回还是递出去的手,最终不忍。 “谢谢。”她接过,轻轻抚摸蝴蝶的蝉翼,“很漂亮,我很喜欢,不如你帮我带上吧。” 杨泽眼里的惊喜快要溢了出来,“好,我帮你。” 宁依棠低头,杨泽小心翼翼地帮她戴好发饰。 宁依棠轻轻一笑,“好看吗?” 杨泽痴痴地点头,“好看。”宁依棠是他此生认识的最好看的女子。 宁依棠看着杨泽因为她而愁苦、而开心,突然有点想开了。 杨泽是个好人,尤其迁就宁依棠,宁依棠说什么就是什么,宁依棠几乎可以预见嫁给杨泽后的生活跟现在没有差别,平静而充实。 或许可以试着往前走一走。 “那我们继续逛逛吧?” “好。” 宁依棠和杨泽并肩漫步,气氛很融洽。 卓煜就站在离宁依棠不远的地方,但人山人海,宁依棠并没有发现,她此时此刻的眼里像是只有杨泽一个人。 但卓煜看见宁依棠了,看见宁依棠接受了杨泽的礼物,看见杨泽为宁依棠佩戴发饰,看见她们有说有笑。 杨泽眼神温柔,小心地呵护着宁依棠,臂膀始终放在宁依棠腰后,不让过路的行人撞到宁依棠,周全得像个丈夫。 卓煜的眼神逐渐阴鸷。 …… 宁依棠跟杨泽买了些零嘴,看了几个热闹的杂耍,然后去了一处阁楼赏月。 月光很美,宁依棠挺开心的。 离开的时候,人潮涌动,杨泽牵住了宁依棠的手,宁依棠愣了一下,没有拒绝。 杨泽看宁依棠眉间有了倦色,就把宁依棠送了回去,“你安心休息,我会把伯父伯母好生送回家。” 在这方面,杨泽素来周到体贴。 宁依棠浅浅点头,“那就多谢了。” “以后,你我之间,不说谢谢,好吗?”杨泽目光灼灼,很期待,又很小心。 宁依棠明白杨泽的意思,他这是隐晦地表白,征求宁依棠的意见。 宁依棠心里其实挺平静的,没有跟陆风在一起时的向往,没有跟卓煜在一起时候的心动,但她觉得这正是她想要的。 “好。” 宁依棠轻启红唇,她真的该彻底忘掉过去,开始新的生活了。 杨泽很激动,突然抱住宁依棠。 宁依棠身子僵硬了一瞬,随后渐渐放松下来。 卓煜站在阴影中,像个偷窥者一样窥视着那温馨的一幕,心里好像有无数只虫蚁在啃咬。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路尾随,他的脚好像不受控制! 这两个月,卓煜过得并不好,他以为他可以忘记宁依棠,他以为时间可以淡化一切,却发现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每一个没有宁依棠的夜晚,都很不好过。 寂寞像是活过来,一点一滴侵蚀他的心。 他开始后悔,后悔轻易放宁依棠自由。 可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再出现在宁依棠面前。 他想:或许时间还不够。 他想:总有人会取代宁依棠。 然,当卓煜发现宁依棠很快就要属于别人时,他受不了了! 他以为宁依棠离开自己也不好过,他以为宁依棠也不可能轻易忘记自己,可显然他想错了,宁依棠好得很! 这样的落差,让卓煜心里生了一把火,随着那二人越来越亲密的举动,卓煜心里这把火也越烧越旺。 卓煜的情感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可他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为什么? 是不甘、是占有欲,还是别的什么? 第98章 宁依棠的婚事提上日程 宁依棠从杨泽怀里退出来,轻声嘱咐,“夜深了,送我父母的路上要小心,回来以后跟我报个平安。” 杨泽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宁依棠无奈地笑了笑,一直目送杨泽离开后,才转身回了屋子。 她、还是那么温柔! 卓煜心口剧痛,只因为他突然发现以前这份温柔只属于他,而现在宁依棠给了别的男人。 是不是不久的将来,宁依棠还会嫁给这个男人,跟这个男人夜夜共枕眠,跟这个男人生儿育女。 单是想想,卓煜就受不了了。 然,不管卓煜再怎么愤怒,他都没有现身,他的骄傲不允许他狼狈地出现。 他走了,只是不知不觉走到了东宅。 自从和宁依棠分开后,卓煜再没有回来,每日不是住在禁卫营,就是住在王府,所有人都以为他彻底放下了宁依棠。 可只有卓煜自己知道,他不是放下了,而是放不下,所以不敢回来。 小院里的一切都沾染着宁依棠的气息,充斥着关于宁依棠的回忆。 卓煜犹豫了良久,终究还是走进院子。 院里的绿植死了许多,宁依棠若是看到一定会心疼,她在的时候总会精心照料这些花草,她说花草也有生命,也有情感。 推开卧房的门,卓煜似乎还能看见宁依棠的音容相貌。 她安静地坐在窗边,或看书,或绣花,很恬静。 卓煜每每看到她那个样子,都会觉得浮躁的心沉寂下来。 她吃饭时,就会变得活泼生动,会问一些关于卓煜的生活,像个好奇的小精灵。 卓煜很久没有吃过她的做饭了,很想。 她刚刚洗漱出来时,眼睛湿漉漉的,身段妖娆,轻纱覆盖,既纯真又魅惑,令人无比心动。 卓煜坐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他和宁依棠在这张床上纠缠过的每一个夜晚。 他很想,想拥抱她,想占有她,可他失去了她…… 这样的认知让卓煜难受得想要杀人,他长这么大,没有这般求而不得过! 卓煜的手紧紧攥着床单,浑身有些轻颤,他为什么要克制自己?他应该把宁依棠抓回来,囚起来! 没人敢说不! 他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神武将军,是游走在灰色边缘的禁卫军都督,他什么坏事没干过?他为什么要在宁依棠的事情上束手束脚? 有些疯狂的念头侵蚀着卓煜。 “卓煜,我真希望从来也没有认识过你!” 宁依棠脆弱而又悲凉的眼神跃入卓煜的脑海,将一切疯狂的执念敲碎! 那个孩子、那一夜……终归是卓煜亏欠了宁依棠。 卓煜对宁依棠的算计不少,可他从不觉得自己有错,唯有失去孩子的那一夜,他想起来宁依棠所遭受的痛苦,会觉得害怕。 他知道的,宁依棠特别喜欢小孩。 卓煜仰面倒下,深深长叹,宁依棠,我该拿你怎么办? “小依棠,我给你种桃林,你长大以后嫁给我好不好?” “好。” 你看,你明明答应过我的,怎么可以忘记…… 宁依棠并不知道她只是想往前走一步,就给卓煜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依然照常生活,大多数时间在忙店里,偶尔跟杨泽出去走走,吃个饭。 没几天,杨泽母亲来找宁依棠,希望跟宁父宁母见一面。 挺快的。 可宁依棠跟杨泽已经是多年的朋友,可以说杨泽等她挺久的了,好像也没有拖着的必要。 宁依棠点头应下,回家跟宁父宁母谈了此事。 宁父宁母自然高兴,但宁母以宁父身体不适,不宜奔波为由,希望杨家能去老宅商量孩子的婚事。 宁依棠并没有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回来后跟杨泽说了一声。 杨泽答应得很好,但拖了几日没有动静。 宁依棠有点奇怪,就在她以为杨家有什么意见时,杨泽带来了消息,定了第二日去宁家小院谈婚事。 次日,杨泽带着杨家父母登门造访。 一开始,都好好的,气氛很融洽。 然,谈到彩礼时,宁母要的有点多,杨家父母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好。 宁母态度很强硬,没有那个数的彩礼,她是不会把宁依棠嫁出去的。 杨家父母沉着脸,杨母竟直接起身告辞。 杨泽追了出去,宁依棠不悦地看向宁母,“你这般狮子大开口是为什么?杨家和我们做了这么多年邻居,有多少家底,你还不清楚吗?” 宁母要的数,几乎要掏空杨家。 宁母瞪了宁依棠一眼,“你懂什么,我这都是为你好,彩礼要得越多,她们越看重你。再说了你带着绣坊,是多大的嫁妆,我要他们多出点彩礼怎么了?” 宁母说话做事越发泼辣,宁依棠说不过她,起身去看杨家父母走了没? “她都几手货了?我们杨家愿意娶她就不错了!还敢要彩礼,没有!” “杨泽,我告诉你,你别拎不清!” 宁依棠刚走到大门口,便听到了杨母的话,挺刺耳,却提醒了宁依棠,结亲是两个家庭的事,杨泽不在意的,不代表杨家不在意。 是宁依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娘,这肯定不是棠棠的意思,你别这么说她。” “哼,你自己跟宁依棠去说,她要想嫁,彩礼我们说了算,否则免谈。” 话音渐远,宁依棠敛下眉眼,苦笑了一声,与人相处实在太累,或许她该独善其身。 宁依棠以为杨泽会来找她谈彩礼的事,她甚至已经准备好了说辞,让这场莫名提上日程的婚事划上句号。 不料,杨泽并未提及,而是说,他会想办法劝说她的母亲。 宁依棠多少有些感动,便没能把拒绝的话说出口,也表示彩礼不用那么多。 但也不能太少,总得令宁母满意,放话嫁人才是。 其实有宁依棠和绣坊在,杨家总不会吃亏的。 即便这样,杨泽也久久没能说服杨母,事情便搁了下来。 宁依棠反而松了口气,其实她没有做好嫁给杨泽的准备,只是那日松口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切都接踵而至。 如今冷下来,反而能多点时间思考,这一步究竟走得对不对? 第99章 雪夜行路遇卓煜 一转眼,入冬了,布匹变得紧缺,好几家布匹商都供不上货。 原来各家绣坊都会提前囤货,但宁依棠没有经验,忽略了此事,导致店铺供求失衡。 宁依棠联系了几天,终于找到一家京郊的布庄,愿意供货。 于是,一大早,宁依棠和闵娘出城,前往布庄。 出发时,天就阴沉沉的,到了中午,竟下起了小雪。 “千万不敢下大了,我们还得赶回来。”闵娘念叨着。 宁依棠掀起帘子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天色,“若是下得大了,就明天回。” 还是安全要紧。 闵娘却眉头紧锁着,小宝这两天生病了,她不放心。 “别担心,绣坊的大伙都会照顾小宝的。”宁依棠拍了拍闵娘的手。 宁依棠本来不想让闵娘跟来,但闵娘也怕宁依棠一个姑娘家,出去吃亏,觉得两个人有个照应,便跟出来了。 午后,宁依棠和闵娘终于来到布庄。 闵娘很满意布匹质量,觉得可用,宁依棠便和主家协商订货事宜。 一切还算顺利,办完之后快要傍晚了。 布庄主家看风雪渐大,热情留宁依棠和闵娘住宿。 闵娘心神不宁,宁依棠便婉拒了主家的好意,选择上路。 “小心行路,安全为主。”宁依棠叮嘱赶车的小张。 闵娘也担心地给小张塞了一个汤婆子,让他暖身子。 马车走得慢,一路上还算平稳。 宁依棠本在闭目养神,突然听到一些嘈杂声。 她好奇地掀起帘子看了一眼,竟然看到了洪府的洪夫人,她的马车好像翻了。 “停车。” 宁依棠赶忙下车,走过去查看情况。 洪夫人看到宁依棠,简直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宁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 “出来办事。”宁依棠握住洪夫人冰凉的手,扫了一眼翻转的马车,担忧道:“这车显然不能用了,您这么等在这儿,会被冻坏的。” 洪夫人吸了吸鼻子,“没办法,回去通报的人迟迟没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不等能怎么办?” “上我的车吧,我送您回去。”宁依棠当机立断。 洪夫人就等这句话呢,顿时松了口气,“太好了,不过还得再加一个人。” 宁依棠刚刚就看到了,洪夫人身边还站了一位妇人,衣着配饰雍容华贵,看起来身份就很尊贵。 “没问题。” 洪夫人也算宁依棠的贵人,这点忙宁依棠当然要帮。 于是,洪夫人扶着那位贵人上了宁依棠的马车,他家小厮也一跳坐在车头,跟小张一块赶路。 天越来越黑了,多个人照看路况,倒是好事。 宁依棠出于礼貌,向洪夫人询问,“这位是……” 宁依棠眼神指向的是那位贵人。 洪夫人看了那贵人一眼,含糊道:“是我家一位亲戚,你叫韩夫人就好了。” 韩夫人浅浅跟宁依棠点了点头,神色极淡,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宁依棠识趣地没有多问,将怀里的汤婆子送给洪夫人取暖。 洪夫人却转手将汤婆子给了韩夫人。 宁依棠不禁在心里念叨,京城姓韩的人家有哪些?看起来韩夫人比洪夫人要尊贵的样子。 可洪夫人已经是一品将军夫人,比洪夫人更尊贵的莫不是皇亲? 可惜宁依棠对京城皇亲贵胄了解得不多,一时想不到是哪个韩家? 路途无聊,宁依棠和洪夫人闲聊着。 原来洪夫人是去郊外的雷音寺上香请愿,不料回来时候路滑,驾车不慎,才导致翻车,她们已经在雪地里待了一个时辰。 若不是宁依棠路过,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突然,马蹄声飞扬,由远及近。 “世子!世子爷!我们在这儿!” 车外洪夫人的马夫,突然激动地喊起来。 宁依棠听到“世子”这个称呼,心里咯噔了一下。 京城的世子不只有卓煜一人,肯定不是他。 马蹄声渐近,停了下来,有人跳下马。 “夫人呢?” 熟悉的声线传进来,宁依棠浑身都变得僵硬。 是他! 帘子被撩起,飞雪灌进来,卓煜的眉眼映入宁依棠的眼帘。 昏暗中,他的眼眸似乎更加深邃,面容更加冷峻,又熟悉又陌生,截然相反的两种情绪在宁依棠胸中冲撞。 宁依棠以为再见卓煜,她会是平静的,要么擦身而过,要么不太熟络地点个头。 然,现实往往大相径庭,卓煜的出现像是刺儿一样,让她如坐针毡。 如果她是只猫,现在一定炸毛了。 卓煜看到宁依棠时,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将视线挪走,落在韩夫人身上,“母亲,孩儿来迟了。” 宁依棠瞳孔微微放大。 母亲? 韩夫人,哦不,是定南王妃轻轻一笑,“你来了,我就放心了。” 卓煜淡淡颔首,“只是前方狭道处有两辆马车相撞,把路堵住了,马车无法通行,我们可能要去别院暂住一晚。” “你做主就好。”王妃点头轻言。 宁依棠眨了眨眼,感觉王妃和卓煜的交谈,公事公办得很,少了些属于家人的亲昵。 卓煜又把目光落在宁依棠身上,说:“我骑马来的,还要劳驾宁姑娘的马车送我母亲去别院。当然,我觉得你们也需要找个地方过夜。” 卓煜直接喊了宁姑娘。 宁依棠目光忍不住落在定南王妃身上,发现王妃一点都不惊讶,依然不屑多看宁依棠一眼。 看来早就认出宁依棠了,只是从心里抗拒宁依棠,才从头到尾这般冷淡。 宁依棠心里轻笑一声,突然不紧张了。 她和卓煜已经没关系了,卓煜的家人如何跟她就更没有关系,她没有紧张的必要。 宁依棠看向闵娘,虽然宁依棠也很想回家,但眼下的情况怕是回不去了。 闵娘轻叹一声,“现在也没办法了,希望小宝今晚不要闹腾才好。” 宁依棠拍了拍闵娘的手,这才给卓煜回话:“那就叨扰了。” 卓煜轻轻颔首,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泄露,退出马车后,在前头开路。 车内,气氛变得愈发安静。 定南王妃闭目养神,不说话。 洪夫人也一时间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依棠也不再多话了,静静地呆着,眉眼淡然舒朗,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 定南王妃反而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她以为宁依棠知道她的身份,会惊慌失措。 第100章 卓煜后悔了 “说好了今天回去却回不去了,大家伙一定会担心我们,希望杨泽别出来找你才是。”闵娘突然开口。 宁依棠抿了抿唇,“应该不会吧。” “怎么不会?”闵娘意味深长地看着宁依棠,“杨泽对你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吗?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没回去,他定要着急的。” 宁依棠不知道闵娘为什么突然要提起这个,一时间有些窘迫。 “你们的婚事准备定在什么时候?”闵娘又问。 宁依棠心头颤了颤,“八字还没一撇呢,别胡说了,让大家看笑话了。” 闵娘轻笑了一声,“这有什么,两情相悦,结为连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宁依棠握住闵娘的手,冲她轻轻摇了摇头,让她别再说了。 闵娘是故意的,就想告诉王妃,你不用摆出这份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我们棠棠早就另觅佳偶,不会再跟你家世子有半点纠葛。 宁依棠明白了,但并不想用这种方式还击。 果然,定南王妃的脸黑了几分。 闵娘的话卓煜也听到了,飘在他周身的雪花都变得凌乱起来。 终于,别院到了,众人下车。 别院里常年都有奴仆照看,很快出来迎接,宁依棠和闵娘也跟着一个下人来到客房。 “两位休息,稍后我会送热水过来。”下人嘱咐后,退了下去。 宁依棠长长舒了一口气,她看起来风轻云淡,实际快被马车里的气氛闷死了。 闵娘不满地嘟囔,“看你吓的,王妃又怎么样?这次是我们救了她,她该感谢我们才是,从头到尾摆个冷脸给谁看?” 闵娘替宁依棠打抱不平。 宁依棠扑哧一笑,“闵娘这是越发厉害了,王妃都敢怼,你也不怕她记仇。” “啊?”闵娘顿时回过神来,紧张道,“会吗?” 她刚刚心里窝火,光想着替宁依棠出口气,没有想太多。 宁依棠抿唇想了想,“估计不会吧,看王妃那样子,根本不想跟我们沾上半点关系。” 闵娘嘟了嘟嘴,终归是身份地位太悬殊,主动权从来都掌握在别人手中。 同一时间,洪夫人也憋不住了,小声问定南王妃:“你认出来了吧,那位宁姑娘就是卓煜养在东宅的那个。” 定南王妃淡淡地“嗯”了一声。 洪夫人感叹道:“其实那孩子挺不错,懂事又聪慧,心地也善良,卓煜眼光还是挺不错的,只可惜身份实在太低了!” 定南王妃轻轻一笑,“煜儿身边又不缺懂事聪慧的女人。” 洪夫人知道定南王妃说的是徐念安。 王妃把徐念安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自然容不下宁依棠这样的,所以哪怕宁依棠帮助了她们,王妃也可以全程将宁依棠视作透明人。 其实,就是变相告诉宁依棠,我不认可你!甚至根本不在乎你这个人的存在! * 下人送来了炭盆、热水和吃食,挺周到。 闵娘早早上床休息,宁依棠却没有睡意,坐在窗边,静静聆听雪落下的声音。 她心里有点憋闷,便将窗户打开透透凤。 院子里一片银白,寒凉而静谧,清凉的空气涌入胸腔,让烦闷的心平静下来。 突然,一道狭长的影子由远处缓缓拉近,逐渐显出人影来。 卓煜肩头落着雪,眸光精准地捕捉到宁依棠,深深凝望她。 宁依棠的目光落在卓煜的身上,有点移不开。 卓煜,生来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不论财富权势,还是外貌。 他只是站在那里,便不同凡响,惊艳到天地黯然失色,霜花亦沦为配角。 卓煜的视线越来越炙热,瞳孔里仿佛燃起了火焰,宁依棠恍然回神,连忙关窗。 “嘭!” 窗户被一只大掌抵住。 宁依棠吓得心口狂跳,卓煜明明在十米开外,怎么突然就瞬移了过来。 卓煜的眼睛近距离描绘着宁依棠的眉眼,非常赤裸,饱含思念。 她越发成熟明艳,眉眼间的风情如烟波流转,勾人心魂。 卓煜情不自禁地握住宁依棠扶在窗上嫩白的小手,捏在手里,情潮涌动。 “你干什么?” 宁依棠彻底回神,美目肃下来,往回抽手。 卓煜捏着不放,嘴里不干不净,“怎么?我连你的手都碰不得了?你身上哪儿我没碰过?” 宁依棠感到屈辱,他怎么还是这样?对自己从无尊重之心! 宁依棠怒从心起,恶向胆边生,扬起另一只巴掌,朝卓煜脸颊扇去。 卓煜眼睛一眯,轻易捉住宁依棠另一只手,两手往身前轻轻一带,宁依棠便扑到了他怀前。 他咬着后槽牙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抬手就想扇我!” 宁依棠咬着唇,眸里溢出怒火,“打一个口出狂言之徒罢了!” “呵~”卓煜冷笑一声,“有了新男人,我便碰也碰不得,说也说不得了?” “是!还请卓大人自重,我马上便要嫁为人妻,不适合与你这般姿态,请放手。”宁依棠咬着牙吐字,字字珠玑。 卓煜果然变了脸色,“他哪儿好?比我有钱吗?比我帅吗?比我对你好吗?” 宁依棠突然一笑,“他或许没有你有钱,没有你帅,可他比你对我好,比你尊重我,比你在乎我,心里只有我一个人,这便足够了……” “闭嘴!” 卓煜彻底被激怒,盯着宁依棠红润的唇,便想咬上去。 宁依棠吓得退后,偏过头躲避,但卓煜还拽着她的手,她躲不了太远。 卓煜霸道地把宁依棠拉回来,眼神里全是满满的占有欲。 宁依棠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怕了,卓煜不会还想纠缠吧? “卓煜,是你说放我自由的,你别没意思!”宁依棠厉声警告,眸底是藏不住惊恐之色。 卓煜…… 是,他想后悔,特别想! 他可以忍受没有宁依棠的生活,但绝不能忍受宁依棠跟别的男人生活! “棠棠,怎么这么吵?发生什么了吗?” 闵娘的声音突然响起。 宁依棠瞪着卓煜,眼神示意他放手。 卓煜扫了一眼内室,终归怕闵娘起来把事情闹大,不情不愿地放手了。 宁依棠迅速关上窗户,冲闵娘喊了一句,“闵娘,没事,你不用起来,一只狗路过罢了。” 卓煜…… 第101章 宁依棠要嫁人! 宁依棠上床躺下来,心里依然不平静。 不久前,她还想过,如果和卓煜偶遇,她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她当时想自己一定很平静,当作不认识卓煜这个人。 可现在看来,她根本做不到。 她心里有怨、有恨,或许还有她不愿意承认的爱,如何能心如止水地对待? 次日一早,宁依棠向下人打问路况,希望早点出发。 下人说卓煜天不亮就去处理路况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宁依棠只好等着,早饭、午饭都是下人送进房间吃的,从头到尾没有听到过半点关于王妃的消息。 闵娘忍不住吐槽了堂堂王妃的待客之道…… 午后,卓煜终于回来了,派人告知宁依棠路已经通了,可以起程。 宁依棠出了王府别院,才发现门口另外停了一辆豪华车架,王妃和洪夫人刚刚上车。 既然不被待见,宁依棠也不想寒暄什么,径直上了马车。 一路平安。 “棠棠!” “闵娘!” 车架刚进了城门,杨泽和李俊才便焦急地迎了上来。 宁依棠探出头,“你俩怎么在城门?” 杨泽站在窗下,握住宁依棠的手,满眼担心,“我不放心你,想第一时间知道你的消息,所以在这儿等你。” 宁依棠抿唇一笑,“多谢,我们很好。” 卓煜立于马上,只觉得那相握的手,异常刺眼。 李俊才跑到车架的另一边,问闵娘的安危,跟闵娘汇报孩子的情况,也是一副男主人担心妻子的模样。 “先回去吧。” 城门人多,不宜停留。 一行人快速离开,宁依棠从头到尾,眼角余光都没有给过卓煜。 回到绣坊,杨泽随宁依棠进屋,扭扭捏捏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棠棠,我看到卓煜了,他是跟你一起回来的吗?” 宁依棠淡淡点头,没有刻意隐瞒,把昨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当然,跳过了昨晚和卓煜在窗边的纠缠。 杨泽听到事出有因,又见宁依棠神色无常,终于放下心来。 “棠棠,我跟我娘谈好了,彩礼给宁伯母上次所说的一半,你看行吗?”杨泽有点小心翼翼地问,生怕宁依棠不高兴,不愿意。 宁依棠知道杨泽的为人,这估计是他能求到的最多了。 “行!” 宁依棠没有犹豫地点头。 嫁吧,嫁了人一切才能尘埃落定,宁依棠挺怕这次相见挑起卓煜的一些占有欲,让事情变得复杂。 所以,就这样吧…… 杨泽大喜过望,“太好了,我这就回去跟我娘说。” 过了会儿,闵娘拿着一件成衣,来问宁依棠修改意见。 宁依棠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歇会儿再开始工作也不晚,小宝怎么样了?” 闵娘笑了笑,“孩子好着呢,俊才特别会哄小宝,昨晚一点都没闹。” 宁依棠抿了抿唇,觉得有些事有必要提醒闵娘一声。 她把闵娘拉着坐下,问:“你跟李俊才是不是……” 闵娘脸红了红,没否认。 “你喜欢他吗?”宁依棠问。 “说什么喜不喜欢,我只是觉得小宝喜欢他,他也总帮我照顾小宝,挺好的。”闵娘生为母亲,第一时间永远都是想孩子,而不考虑自己。 宁依棠摇了摇头,不认同,“闵娘,你值得更好的。” 闵娘诧异地抬眸,“棠棠觉得李俊才不好吗?他没有成过亲,怎么着也比我强!” “话不能这么说,他也不过是个穷小子罢了。”宁依棠不想让闵娘自降身份,“当然,我不是说穷小子就一定不好,我只是看到李俊才的时候,不免会想到陆风。” 很多以前忽略的事情,宁依棠最近才看明白。 “陆风刚来酒肆的时候,我对他并没有什么感觉,是他总照顾我,总夸我,跟我说他的心事,他的抱负,以及他的难处,我才逐渐对他倾心,现在想来,陆风从一开始便是有目的地接近我,这是他的手段。” 闵娘揪住胸口的衣服,有些矛盾,“你的意思是李俊才看重了我如今的钱财,才对我好,对小宝好的?不会吧,李俊才又不考学,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什么好图我的。” 宁依棠抿唇道:“我不敢保证,我只是希望闵娘能留个心眼,再好好看看他的为人,莫急。当然,如果他真心喜欢你,更好。” 闵娘这些年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身边有个男人当然是好的。 闵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会留心的。” 宁依棠不再多说,这种事外人不能说的多了,最终还要闵娘自己去感受,去决定。 * 最近,宁依棠很忙。 杨家要装点新房,这本来跟宁依棠没有关系,但两家实在太近,杨泽又事无巨细地拿到宁依棠跟前,让宁依棠拿主意。 一来二去,这装新房的担子就落到了宁依棠肩上。 然,诡异的是,不管宁依棠去哪里,都能跟卓煜不期而遇。 宁依棠和杨泽买东西,卓煜也来买东西,宁依棠和杨泽去吃饭,卓煜也刚刚好在隔壁吃饭。 虽然卓煜什么都没做,什么也不说,但怪膈应人的。 次数多了之后,杨泽也发现问题了,他问宁依棠是怎么回事? 宁依棠说不上来,她也不知道卓煜想干什么。 杨泽心里很窝火,但他和宁依棠有同样一个问题,就是身份差距,他并不能把卓煜怎么样。 为了不给杨泽添堵,宁依棠选择不再出门,让杨泽自己去置办新房,不管办成什么样,宁依棠都能接受。 可即便如此,杨泽还是越来越不安,他问宁依棠,“如果卓煜回来找她,她会跟卓煜走吗?” 杨泽从来都不是一个自信的人,尤其面对强大而优秀的卓煜,他害怕了,怕宁依棠会被抢走。 宁依棠挺抱歉的,卓煜终归是她引来的麻烦。 且宁依棠和杨泽置办新房的这段日子,能深切地感受到杨泽对她的珍惜。 只要宁依棠喜欢的,杨泽永远会尽力满足,他在用他的所有,对宁依棠好。 宁依棠很感动,也很认真地想要嫁给杨泽。 她看着杨泽,温柔且坚定地回:“不会!”她跟卓煜早就没可能了,不管卓煜做什么! 宁依棠肯定的回答,让杨泽如释重负,终于不再理会卓煜,安安心心地准备成亲事宜。 第102章 杨母的刻薄 “棠棠,下个月十五是好日子,我想把我们的婚礼放在这一天。”杨泽兴冲冲地走进宁依棠的屋子。 宁依棠眉眼淡淡地抬起,若有所思。 自从上次因为彩礼不欢而散后,所有关于成亲的事宜都是杨泽来找宁依棠商量,杨家没有请媒人,更没有纳吉纳征。 彩礼最终的数额,是宁依棠回家跟宁母交涉了许久,宁母才同意的。 如今连婚期都打算让宁依棠传达给宁父宁母,实在不妥。 “杨大哥,伯父伯母是不是不太同意这门婚事?”宁依棠忍不住问。 如果杨家父母不愿意接受宁依棠,心里有隔阂,那婚事宁依棠不得不重新考虑。 “怎么会呢?”杨泽略心虚地笑了笑,“只是你我两家已经很相熟,所以我想着一些繁文缛节不要也罢,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好,我立刻去请媒人,我们按最详细的流程来。” 杨泽百依百顺的样子,宁依棠反而不好过多要求他,轻叹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伯父伯母不愿意接纳我。” 宁依棠想要过平静的生活,而不是嫁过去就开始在内宅争斗,又或者有什么婆媳纠纷。 “不会的。”杨泽当即保证。 宁依棠轻轻点了点头,“那就好,至于婚期还是你同我回家,跟我父亲母亲说一声吧。” “没问题。” 宁依棠抿了抿唇,心里总归不畅快,但她也明白自己和卓煜有那样的过往,定要受人白眼的。 她能找到杨泽这样一心一意,不嫌弃她的人,已经不容易,总不能要求人家全家都欢欢喜喜的接受。 只要杨家父母不过分,宁依棠也不想过多计较。 最终,宁依棠和杨泽说定第二日去宁家小院,商量婚期等事宜。 然,第二日,宁依棠没有等到杨泽,反而等来了杨母。 杨母拉着脸,冲宁依棠说:“我们谈谈吧。” 宁依棠心里咯噔了一下,看来不是她多想了,是杨母确实不情愿接受她这个儿媳妇。 “屋里说吧。” 宁依棠把杨母请进门,倒了茶水。 杨母第一次来宁依棠的房间,忍不住打量了一番,“果然是跟过有钱人的,眼光高,会花钱。” 这话、太不礼貌,太伤人! 宁依棠房间的布置确实不赖,花费也不少,但她打小就是一个精致的人,吃穿住行素来不差,跟卓煜没有关系。 且她这房间布置跟东宅的奢华比,差太多了。 杨母从小看着宁依棠长大,现在却用这种说辞中伤宁依棠,宁依棠心里挺冷的。 宁依棠不想跟无知妇人做口舌之争,眉眼淡下来,直接问:“您究竟想谈什么?” 杨母看着宁依棠,轻蔑地笑了一声,“棠棠,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从小就清高,喜欢攀附权贵,以前跟着陆风,没想到被骗了,后来又勾搭上卓煜那种大人物,可惜也没成事,到头来便想找个老实人嫁了!你这种心思,杨泽不懂,我还能不懂吗?” “但是,杨泽喜欢你,我这个当娘的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了。可我杨家有杨家的规矩,伺候夫君、孝顺公婆这种就不说了,你勾搭的人,你招来的祸端,你要自己处理干净!” 说着,杨母端起茶抿了一口,挺高高在上的。 她想,她这么说,宁依棠应该明白自己身份,在她们杨家该如何伏低做小,如何为杨家着想。 宁依棠受过的白眼和口头凌辱多不胜数,可没想到有一天会被未婚夫的母亲这般踩到脚底去贬低。 想到她也要在不久将来喊杨母一声“娘”,宁依棠突然犯恶心。 看来她这步路,还是走错了! 且,杨母大概知道了卓煜最近频繁出现在杨泽和宁依棠身边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只可能是杨泽告诉她的。 杨泽哪儿都好,唯独缺少主见,什么都跟杨母说。 太听话,便容易不辨是非! 宁依棠微微敛目,冷声开口,“伯母,我敬您是长辈,从来礼遇有加,不曾想会换来这样的评价,既如此,杨家我高攀不起,婚事就此作罢吧。” 许是从头开始便没有投入太多感情,许是从一开始就太勉强,宁依棠放弃的时候竟感到松了口气。 不料,杨母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在高傲什么,除了我家杨泽还有谁会娶你?” 宁依棠眉眼沉下来,“我能不能嫁的出去,就不劳您操心了,你还是多操心操心杨泽的婚事,就您这副高高在上,欺压女方的态度,恐怕很难有人愿意进您家的门。” 邻居多年,宁依棠知道杨母不是那种省油的灯,却也没看出如此刻薄。 杨母本意不是来退婚的,宁依棠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她气道:“你想退婚也行,但你那情郎存心对付杨家,把杨家粮店的经营文书扣下了,你必须把此事给我处理了!” “什么?你说卓煜?” “没错!你说你是不是害人精,把我们杨家害成这样,就想拍拍屁股走人,我给你说没门!”杨母气急败坏地嚷嚷。 宁依棠总算明白杨母今天来的意图了。 粮店出了问题,可能跟卓煜有关,杨母想要宁依棠帮忙解决,但杨母看不上宁依棠,存心想要打压这个儿媳妇,又怎么会来求宁依棠呢? 于是,杨母想了另一个更厉害的招数,贬低宁依棠! 把宁依棠说的一文不值,让宁依棠自卑,然后把宁依棠拿捏住,让宁依棠听她的话做事。 可杨母手段太低劣,话语太刻薄,适得其反了!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卓煜扣了文书,文书被扣的理由又是什么?”宁依棠一针见血地问。 如果真是卓煜出手对付了杨家,宁依棠不会不管的,可如果不是,宁依棠也容不得有人把这脏水泼自己身上。 杨母抿着唇不说清楚,只胡搅蛮缠道:“我哪知道?我们不过是平民,那种大人物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让我们万劫不复。总之我已经打听过了,扣文书就是卓煜的命令!” “娘!”杨泽急匆匆地冲进门,一把拉住杨母的胳膊,“您没瞎说什么吧?” 杨母剜了杨泽一眼,“她要是不把文书的事解决了,你们这婚事我是不会同意的。” “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你找棠棠干嘛!”杨泽很气,但声音压得很低,不敢真跟杨母吵。 杨母恨铁不成钢地掐了杨泽一把,就算卓煜没有故意针对杨家,可这件事是卓煜在负责,除了宁依棠还有谁能说上话! 这个拎不清的糊涂蛋!杨母在心里骂道。 第103章 婚事到此为止! “棠棠,母亲太着急了,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杨泽抱歉道。 宁依棠轻笑一声,那样刺耳锥心的话,她该如何不往心里去? “杨泽,或许我们并不合适,到此为止吧。” 杨泽浑身僵住,“你说什么?” 他们昨天还在商量婚期,今天怎么就到此为止了? 宁依棠叹了一声,看向杨母,“如果文书的事真是卓煜作祟,我会解决,但如果不是,恕我无能为力。” “不,棠棠,是不是我母亲说什么了?我替她向你道歉,你别……”杨泽满脸着急。 杨母气得捶打杨泽,“看你没出息的样子!她一个二手货,有什么好的,我杨家还怕被人戳脊梁骨呢!” “宁依棠,我给你说,文书的事你必须解决,否则咱们两家的店都别想开!” 杨母这已经算威胁。 杨泽都听不下去了,音调拔高,带着火气,“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别添乱了!” 杨母怎么允许她的乖儿子这般教训自己,顿时斥责起来。 话很难听。 杨泽身为儿子,哪里能吵得过杨母,只剩被数落的份。 宁依棠听不下去了,喝止道:“请二位回去吵吧,我这里不欢迎你们了!” 杨泽一边给宁依棠道歉,一边把杨母拖走。 杨母最终也没说清经营文书到底为什么被扣,宁依棠只好披了大衣出门,自己去问。 街尾的府衙,宁依棠给一个官兵塞了点碎银,“能否见一见负责管理经营文书的大人?” 官兵轻笑一声,“是为了粮店经营文书来的吧?” “正是。” “别想了,来贿赂大人的商家多不胜数,大人一个都没见,这次可是朝中的红人卓大人负责监管,谁敢弄猫腻?除非乌纱帽不想要了!”官兵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果然是和卓煜有关。 但…… “不止一家文书被扣吗?” “那当然!京城大大小小的粮店全给扣了,听说是要裁减很大一部分粮户。”官兵拿了钱,倒是愿意跟宁依棠多说两句。 可宁依棠还是不懂,“为什么突然要裁减粮户?” 官兵刚准备开口,突然点头哈腰,越过宁依棠迎了上去,“卓大人,您来了!” 宁依棠回过头,看到一身利落官服的卓煜从马车上下来。 卓煜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官府,从头到尾没给宁依棠一个多余的眼神,仿佛宁依棠不存在。 宁依棠…… 卓煜进去后,官兵也不让宁依棠待了,宁依棠只好离去,跟相熟的、消息比较灵通的商户打探了一下才知道,因为近两年,粮食收成不好,粮价屡屡上涨,各家粮户联合起来牟利,造成了一些不好的影响,所以朝廷下了政策,要整顿粮户。 而京城官商相护,政策向来难以实施,所以皇帝亲派卓煜监管此事。 宁依棠总算明白了,卓煜有没有、会不会借此机会针对杨家,谁都看不出来,杨母也不能确定。 杨母只是觉得宁依棠有能力解决这件事,便理所当然地把杨家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咬定这些灾难是宁依棠带来的,让宁依棠不得不为杨家处理此事。 如果宁依棠不管,杨母一定会大肆宣扬,卓煜以权谋私,为了宁依棠害得杨家没了生意! 且不说卓煜会不会因为此事名誉受损,宁依棠日后也很难在这条街上混下去,更别提嫁人了。 谁敢娶! 杨母,真是好算计! 宁依棠回到家,杨泽正在院里等她。 “你去找卓煜了?”杨泽紧张极了。 宁依棠摇了摇头,什么都不清楚,她去找卓煜做什么? 杨泽松了口气,“那就好,你别去找他,我已经打听过了,整顿商户是皇帝的命令,不可能是卓煜针对我们。” 跟杨母的态度截然相反,杨泽一点都不希望宁依棠去找卓煜。 宁依棠当初就是为了救父才委身卓煜,若是宁依棠再去找卓煜,难保卓煜不会因此提一些非分要求! 这不是杨泽愿意看到的。 宁依棠瞧着杨泽,轻轻苦笑摇头,杨泽太天真了。 卓煜要想对付谁,才不会留下把柄,更不会让人看出来! 他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完全可以提议整顿商户,那杨家不就名正言顺地落在他手里了? 当初,他就是用了这样拐弯抹角的方式对付陆风! 要不是后来皇帝说漏了,陆风和宁依棠还蒙在鼓里呢! 宁依棠多少了解卓煜的为人,那家伙心挺黑的,这事一出来的时候,宁依棠便直觉跟卓煜脱不了干系! 再说了,就算这事不是卓煜挑起的,如今也落在了卓煜手里,卓煜要是让杨家粮店好好存活下来,实在有辱他心狠手辣的威名。 杨家粮店危矣! “粮店的事,我会尽力帮忙,也算我临阵退缩,对你的补偿。”宁依棠终归心里过意不去,无法坐视不理。 “棠棠,不要,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你不能说退就退。你要是不高兴,打我骂我都行,别退婚好吗?”杨泽眼泪汪汪,急得死死握住宁依棠的手。 宁依棠深吸了口气,认真道:“杨大哥,成亲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我跟你母亲闹成这样,很难继续和睦相处了。恩怨纠缠,白眼相待,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所以我无法再向前了。” 杨泽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耷拉下脑袋,“是我太没用了。” 宁依棠无法评价杨泽的为人是好还是不好,但今天她明白了,跟了杨泽以后的生活也挺难过的。 宁依棠轻轻转身,回了屋,无力地坐下来。 其实宁依棠也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太差劲,所以每一次感情,都这样惨淡收场。 “棠棠、棠棠!” 闵娘急匆匆地跑进屋子,语气很着急。 宁依棠连忙开门,“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李俊才不见了!” 宁依棠不解,“好端端的一个大人,怎么会不见了?” “我不知道,他有点奇怪,跟我借了两次钱,然后今天一整天没来店里。”闵娘心跳如雷,她直觉出事了。 “借钱?你给他借了多少?” “一百两!” 第104章 人心隔肚皮,哪能时时看得清 宁依棠瞳孔微微放大,“他有说要钱做什么吗?” 闵娘快速把事情交待了一遍。 前几日,李俊才以父亲打了人,要赔偿为由,向闵娘借了五十两。 前日,又以母亲生病,危在旦夕为由,借了五十两,并且告假一天。 今天,李俊才本该来店里干活,却一整天未见人影。 闵娘担心李俊才,便派人去李俊才住处找他,却发现李俊才根本不住在那里。 那个地址是假的,周围没有人认识李俊才! 闵娘这才警醒,连忙来找宁依棠商量。 “你跟李俊才提过还钱的事吗?”宁依棠问。 闵娘摇了摇头,“没有啊,我明知他没钱,家里又接连出事,怎么会让他还钱?棠棠,你说他是出事了?还是骗了我的钱?” 闵娘想起宁依棠对她的提醒,有些后悔,“我是不是不该借给他那么多钱,我当时看他着急,一时心软。” 宁依棠抿了抿唇,“莫急,再等等,只要他没死,就一定会回来的。我们不妨看看他会怎么回来,又会怎么解释?” “万一他出事了呢?”闵娘其实还是担心那人,而不是担心那钱。 宁依棠摇了摇头,出事的可能性小,骗人的可能性大。 其实从一开始宁依棠就不看好李俊才,那人不踏实,刚来店里就频频接触小宝,有时会误了手里的活计。 因为总有小宝给他做挡箭牌,谁也不好说什么。 后来,他跟闵娘走得近,干活便更加不上心,跟个男主人似的。 宁依棠有过被骗经历,便总感到这人对闵娘有所图谋,那日才提醒闵娘小心。 可闵娘当局者迷,显然没有看出李俊才的为人。 宁依棠抿了抿唇,或许这次是个看清李俊才人品的好机会。 “我们找不到他,也没办法,如果他明日还不出现,我们就去报官。”宁依棠先将闵娘安抚。 但她觉得李俊才不会轻易放过闵娘这棵摇钱树,他一定会回来的。 果然,第二日,李俊才来上工了,只是来的时候鼻青脸肿,一看就是被人打了。 闵娘替李俊才处理伤口,气恼又担心地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昨日为何没来?” “闵娘你轻点,我疼。”李俊才生得白净,夹着嗓子喊疼,还挺招人疼的。 闵娘手下的力道不禁放轻。 李俊才撇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宁依棠,有些忌惮,乖乖认错,“对不起,我昨天实在太疼,又要照顾母亲,便没来得及上工,我认错,你们扣我钱吧,我不会说什么的。” 李俊才姿态放得极低,闵娘更心疼了,“别说这些,我给你多放几天假,回去好好照顾你娘。” “不、不用!”李俊才下意识地拒绝。 回去了,还怎么装可怜要钱? 李俊才眉眼一耷拉,“我父亲被官府捉了,可被打的那家人还是不依不饶,我就是被他们打的,母亲急火攻心病得更厉害,吃饭看病都要钱,我怎么能在家呆得住!” “我不是给了你一百两吗?事情还没有解决?”闵娘眉心蹙着。 李俊才摇了摇头,“闵娘你不懂,父亲进了官府大牢,想要救出来不容易,这点钱远远不够的。” 闵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确实,宁依棠当初为了把宁父从牢里救出来,也付出了极惨重的代价。 “那要如何?”闵娘问。 李俊才忙道:“我已经找了熟人,说是再有一百两,就能把父亲从牢里放出来。” “这么多!”闵娘无措地看向宁依棠,“这可如何是好?我手里也没有太多钱了。” 宁依棠沉思片刻后说道:“既然是人命关天的事,我们总不能坐视不理,钱就从绣坊的帐上走吧。” 李俊才眼睛亮了,“噗通”跪下来要磕头,“多谢闵娘,多谢宁掌柜,你们是李俊才的救命恩人啊!” 闵娘赶忙扶住李俊才,“救人要紧。” 宁依棠起身把负责绣坊收支的账房叫过来,让他出手续,借给李俊才一百两。 账房立刻取来银钱,然后写借条。 宁依棠瞧着,突然问闵娘,“你借给李俊才的一百两,写过借条了吗?” 闵娘摇了摇头,宁依棠轻言:“那就一块写上吧。” 账房点头,当即出了二百两的借条,让李俊才签字画押。 李俊才僵在原地,讪笑道:“还要写借条吗?” 宁依棠惊奇了,“怎么?借钱不用写借条吗?难道你没打算还我们这个钱?虽说你现在有困难,但以后总要慢慢还的吧?难道借钱还能不还?” 宁依棠一连串反问,问的李俊才有点懵,他贪婪地瞧着桌上的一百两,一咬牙,“好,我签!” 签字画押后,李俊才抱着银钱,显得很急切,“那闵娘我就先回去救我父亲了,等事情办妥了,我再来上工。” 闵娘温柔点头,“快去吧。” 李俊才一溜烟跑了。 闵娘温柔的神色也霎那间沉了下来,喃喃道:“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宁依棠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去看看吧。” 京城有一片地方,房屋廉价,鱼龙混杂,宁依棠派小张跟着李俊才,一路来到这里。 宁依棠和闵娘到时,李俊才正跟他的同伴在酒楼里喝酒吃肉。 “吃好了,跟着我再战,一定要把前日输的赢回来。”李俊才话音豪气极了。 李俊才的同伴奉承他,“还是哥哥厉害,短短时间就骗到二百两银子,小弟佩服。” 李俊才得意地勾唇,“这算什么,伊人坊那两傻娘们,我说什么,她们就信什么,乖乖就把钱给我了。” “哥哥貌比潘安,定把她们迷得神魂颠倒。” “那是!不过,拿人手短,终归是要看人脸色,等我赢了大钱,定要让那娘们跪着服侍我才行!”李俊才哼了一声,低三下四地讨好女人,实在有辱他男人的尊严。 隔壁,宁依棠担心地看向闵娘。 闵娘脸色刷白,泪盈于睫,“我已经在男人手里栽过一次,没想到还是识人不清,栽了第二次。” 宁依棠心疼地抱住闵娘,“这不怪你,他们有心欺骗,花言巧语,毫无尊严和底线,我们又怎么能时时看得清,毕竟人心隔肚皮。” 宁依棠被陆风蒙骗三年,不都没有看清陆风的为人吗? 第105章 臭男人们,没一个好东西 “你提醒过我,我却没有当回事,我真是太可恨了。”闵娘对李俊才倒也没有太多感情,自责愤怒大过伤心。 宁依棠拍了拍闵娘的背,“可恨的是李俊才,这口气我定帮你出了!” 闵娘抹了一把眼泪,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绝不能便宜了他!” 李俊才和同伴吃好后,径直来到暗巷子里的赌坊。 宁依棠带着小张在赌坊门口将人拦住。 李俊才大惊,“你、你们怎么在这儿?” 宁依棠冷笑一声,“李俊才,父亲入狱,母亲病重,你还有心思赌钱?” 李俊才眼神游移了一瞬,然后“噗通”朝闵娘跪下,信誓旦旦地说:“闵娘,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我来赌坊是因为一百两还不够,我还要给母亲买药,所以想多赢点。” 闵娘嘴角噙着淡淡的嘲讽,“李俊才,你可真是张嘴就来。你知我一个女人拉扯小宝不容易,便把主意打到我和小宝身上,先笼络小宝,然后借机接近我,编造悲惨身世骗我钱财,你真可恶,真恶心!” 李俊才摇着头,“不是的,闵娘你听我解释!” “小张!把他身上的钱都搜出来!”闵娘一点也不想听李俊才的狡辩,只想赶紧把钱拿回来。 小张立刻上手,李俊才就地一滚,无赖道:“这是我的钱,谁也不能动。” 李俊才的同伴也双目一瞪,不分青红皂白地吼道:“青天白日抢钱啦,来人啊!” 宁依棠慢悠悠地把借条拿出来,“白纸黑字在这里,钱是谁的?还能说不清吗?不光这一百两我要拿回来,之前借的一百两,你们也得给我还回来。” “拿来吧你!”小张力气大,一把制服李俊才,把银钱从李俊才怀里抢过来。 宁依棠轻笑一声,“剩下的钱希望你尽快还上,否则我会把借条送到官府,请官府处置。” 虽然李俊才看着也不像能把钱还上的样子,但宁依棠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他应该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李俊才狼狈地趴在地上,双目猩红,充斥着愤怒,他总算明白了,今天的一切都是宁依棠给他下了个套。 闵娘明明很相信他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宁依棠! 银光一闪,李俊才拔地而起,从怀里掏出尖刀狠狠刺向宁依棠。 “我要你的命!” 李俊才离宁依棠太近,又出手突然,众人一时反应不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尖刀逼近宁依棠的胸膛。 “嘭!嘭!” 两颗小石头一前一后激射而来,精准地击中李俊才的手腕和膝盖。 “啊!” “啪!” 尖刀落地,李俊才抱着膝盖痛苦倒地,小张赶忙上去将李俊才制服。 宁依棠回头,只看到街头拐角处的一片衣角,那料子和花纹,像是官兵的服饰。 “棠棠,没事吧?”闵娘把宁依棠护在身后,心有余悸地问。 “老实点!” 李俊才还要挣扎,小张死死压着他,而李俊才的同伴看情况不对,一溜烟跑了。 宁依棠收回目光,朝闵娘摇了摇头,“我没事,小张,把李俊才直接押去官府。” 很快,众人来到官府。 因为有借条在,由不得李俊才狡辩,他又伤人在先,便被直接收押,入了大牢。 至于银钱,只能以后慢慢再说了。 出了官府,闵娘心情并不好,本以为她能重组家庭,有个依靠,不曾想是这样的结局。 “诶,对了,你看清帮我们的那个人了吗?似乎是个练家子。”闵娘问。 “估计是卓煜的人,我最近走到哪里都会碰见他,所以肯定有人盯着我,给他报告我的行踪。”宁依棠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宁依棠和卓煜没可能的,卓煜这般纠缠,让宁依棠很烦。 可卓煜又一次在危难时候帮了宁依棠,宁依棠想怨他,都站不住脚了。 “棠棠,你可不能心软,你都要跟杨泽成亲了!”就算卓煜帮了忙,闵娘也不会站在卓煜那边。 宁依棠苦笑一声,“跟杨泽的亲事黄了。” “啊?怎么会?发生什么了吗?”闵娘顿时着急起来,一下子连自己的伤心都忘记了。 宁依棠只好把杨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闵娘气得跺脚,“怎么能这样?她凭什么这么对你?我去找杨泽说!” 闵娘抿着唇,眼睛泛着凶光,快步往回走。 宁依棠忍不住失笑一声,替自己打抱不平的时候不见闵娘厉害,现在因为宁依棠,倒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宁依棠追上去拉住闵娘,“我跟杨泽已经说过了,我们终归不合适,好聚好散罢,经此一事,我实在累了,不想再谈感情了。” 优秀如卓煜,宁依棠体验过了,痛彻心扉。 平凡如杨泽,宁依棠也体验过了,烦恼不断。 既然如此,不妨一个人生活,也挺好的。 闵娘又开始眼泪汪汪,“臭男人们,没一个好东西。” 宁依棠眉眼弯弯,“那我们就不要那些臭男人了!” 闵娘握住宁依棠的手,笑不出来,“你真的不想再嫁人了吗?” 宁依棠认真地点头。 闵娘吸了吸鼻子,突然道:“那行,我让小宝认你做干娘,给你养老!” 宁依棠挑了挑眉,“好主意!” 于是,闵娘和宁依棠相视一笑。 * “什么!” 宁母气怒的声音差点掀翻房顶。 宁依棠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我和杨泽把婚事退了。” “为什么?”宁母一副全然不能接受的表情。 宁依棠不想细说杨母所为,否则宁母一定能闹到杨家门上去。 她简单道:“我觉得不合适,不想嫁了,所以退了。” “啪!” 宁母猛地扬手,扇了宁依棠一巴掌。 宁依棠错愕地偏过头,宁父也吓了一跳,斥责杨母:“你这是做什么?” 杨母红着眼,火冒三丈,“好好的亲事她说退就退,如此任性我打她怎么了,该打!杨家给了那么多彩礼,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什么退婚!我不同意!” 杨母瞪着宁依棠。 宁依棠看着眼前陌生到极点的母亲,泪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我上次回来同你说彩礼,你嫌少,还不肯将我嫁人。怎么现在不嫌了?你到底是在意我的婚事,还是只在意彩礼?” 宁母抿着唇,冷着脸,继续教训,“你以为你还是什么黄花大闺女?杨家愿意娶你就不错了,你还挑什么?” 第106章 宁母要把宁依棠嫁给一个傻子 泪珠砸下来,宁依棠的心生疼。 骂她的人够多了,为什么连母亲也要如此羞辱自己?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哎呀,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不嫁就不嫁,咱家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宁父走过来,轻抚宁依棠的脊背,安抚道:“别哭了,你娘就是嘴上厉害,心里不是那么想的。” 可,这样抚慰并没有力量。 宁母白了宁依棠一眼,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但宁依棠哭了,她语气也软和了一点,“你要是实在不想嫁杨泽也行,咱们隔壁街的刘家也跟我说过想娶你当儿媳妇,他们家祖上是当官的,虽然现在落魄了,但家底还在,你嫁去他们家也行。” 宁依棠记得,刘家只有一个儿子,从小痴傻,十多岁的时候还连屎尿都管不了,后来求医问药,好了些许,但依然浑浑噩噩地度日。 嫁给他? 在宁母眼里,宁依棠只配嫁给这样的人? 这真的是她的亲娘吗? 宁依棠心中委屈散去,只剩冰冷一片,或许从她委身卓煜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不是宁家的女儿了,这里早已不是她的家了。 宁依棠撑着桌子缓缓起身,面无表情地出了门,迎着门外毫无暖意的太阳,她留下最后一句话,“我的人生由我自己做主,任何人都别想插手!” “棠棠!” 宁父心慌极了,他突然感觉宁依棠再也不会回来了。 宁母瞪着眼睛,依然怒气冲冲地教训,“你什么意思?我还管不了你了,你反了天了!” 宁依棠没有再回头,也没有再心痛。 心死了,大概就不会痛了。 宁依棠离开,宁父气得跺脚,怒斥宁母,“你到底在干什么?你还想不想要这个女儿了!” 宁母梗着脖子,“不要就不要,我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女儿!” “你!”宁父如鲠在喉,错了,一切都错了! 宁依棠回到绣坊,刚下马车,就看到杨家粮店门前乱成一团,好几个官兵在店里闹,要让杨家闭店。 宁依棠心情不佳,没有理会。 不料,杨母看到了宁依棠,一个箭步冲过来,拽住宁依棠的胳膊把她扯进粮店,对官兵说:“你们快看,她是卓大人的情妇,她会替我向卓大人求情的,你们不能关我的店,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宁依棠…… “伯母,我跟卓煜没有任何关系,请你慎言!”宁依棠甩开杨母的胳膊,厉声道:“粮户的问题我已经打听清楚了,确实该整顿,你要想留下来就应该想想如何革新,如何跟各位大人表态,而不是只想着让我替你去求情!” 官兵闻言,对宁依棠刮目相看,“这位小娘子倒是个明事理的,你说的没错,像杨家这种冥顽不灵的粮户,那必然是要第一批就处理掉的。” 杨母瞪了宁依棠一眼,但不敢继续闹了,向官兵们讨好道:“改,我们一定改,您说怎么改就是,只要不关店,怎么都行!” 官兵们瞧了宁依棠一眼,小声道:“你真的认识卓大人?” 宁依棠很不想承认认识卓煜,但看情况,如果她说不认识,杨家会被直接闭店,连整改的机会都没有。 宁依棠只好说道:“认识,有几分交情,希望大人们能给杨家一个整顿的机会。” 官兵之间对视一眼,“行,看在这位姑娘通情达理的份上,就给你们一个整顿的机会。” 杨母连连应“是”,官兵便开始说整顿要求。 宁依棠悄悄退下去。 晚上,杨泽来到宁依棠门前,轻叩房门。 “进来。” 杨泽推门而入,房间里只点了一盏晕黄的油灯,宁依棠安静地躺在贵妃椅上,三千青丝柔顺地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白皙肌肤在烛光下泛着淡淡莹润的光泽。 她真的美,像诗像画。 怪不得,陆风放不下,卓煜也放不下。 杨泽想,他也放不下啊! 打小,他就喜欢宁依棠,每天都围着宁依棠转,可即便这样,宁依棠也从未对他动心。 历尽千帆,他以为宁依棠终于要属于自己,却…… “棠棠,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杨泽眼里有动情的意味,他是个男人,面对此情此景怎会不动心思,他真想将宁依棠拥入怀里,让她彻底属于自己。 宁依棠睁开眼睛,看向杨泽。 冷霜一般的眼睛,将杨泽一身热情全部浇灭了。 “我明白了。” 宁依棠心情很糟糕,也顾不得杨泽的心情了,她淡淡地开口,“去看看别的姑娘吧。” 杨泽苦涩地笑了笑,“好,我会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我知道我求娶你的事情,惹怒了卓煜,如今我与你也不可能了,希望卓煜能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杨家计较了。” 这是让宁依棠去找卓煜求情。 宁依棠没想到杨泽会变得这么快,前日他还死活不让宁依棠去找卓煜。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杨家若是没了粮店,那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怎么甘心? 杨母也不会允许杨泽犯傻! “好。”宁依棠淡淡应下。 她原本就打算帮忙的,只是杨泽不信她的话,还忍不住要来确认一番。 杨泽看宁依棠从头到尾淡淡的,没有半分情绪波动,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宁依棠从来也没有喜欢过他,母亲说的对,他只是宁依棠想要平静生活时的一个选择罢了…… 夜深了,又开始下雪。 宁依棠屋里炭火烧得旺,暖烘烘地窝在被褥里,挺舒适自在的。 她不禁想,这样的生活挺好的,不去招惹是非,不去在意别人眼光,安安稳稳地经营绣坊,自在地生活就好了。 人,只有守住自己的心,不要付出情感,别人便伤害不了你。 翌日,雪落得很厚,宁依棠踏雪而出,登上城楼赏景。 满目的雪白,在初生的太阳下熠熠生辉,很美。 不一会儿,卓煜便来了。 宁依棠微微勾唇,就知道他会来。 宁依棠不禁因为自己猜中了卓煜的心思,而感到愉悦,这种掌控感,挺奇妙的。 卓煜在远处立住脚步,被眼前的一幕惊艳到呼吸一滞。 白雪之上,日光之下,她一身红得似火的毛皮外衫兜头罩下,衬得那脸庞越发晶莹剔透,越发小巧玲珑,眉目秀丽而浓黑,红唇娇艳而明媚,像是落入凡尘的精灵。 第107章 宁依棠借酒消愁 卓煜疯狂心动,踩着积雪,目不转睛地走过来。 卓煜一旦靠近宁依棠,宁依棠的心便没有那么稳了,连呼吸都会变得微微凌乱。 她浅浅吸气,清洌的冷气钻入胸腔,让她冷静,她勾起一抹浅笑,“如你所愿,婚事没有了。” 卓煜没有装傻否认,他是有小心思,借粮户一事做点什么,可笑的是他还没出手呢,杨家就已经丢盔弃甲。 “棠棠,你总是要犯识人不清的毛病,我只是帮你看清一些事实罢了,你看,他根本不是你的良人。” 卓煜抬脚走到宁依棠身前,脚尖碰触到宁依棠的脚尖,二人距离近到呼吸都缠绵在一起。 宁依棠忍住后退的冲动,仰头直视卓煜,微微一笑,“是啊,所遇非人,一个两个皆是如此。” 卓煜…… 这是把他也一块骂进去了。 拐弯抹角骂人的宁依棠别有一种魅力,像是带刺儿的玫瑰,扎人也动人。 卓煜情不自禁地抚摸宁依棠的脸颊,手指留恋在那抹嫣红,眸底的欲色被宁依棠一览无余。 她轻启红唇,“既然婚事没了,就放过杨家吧,事做得太绝,平添仇怨。” “你在为他跟我求情?”卓煜眼角泛起微微红意,透出一抹刻薄,“你对他还是有情意的。” 卓煜不允许宁依棠的心里有除他之外的任何男人,如果有,那就让他消失! 宁依棠觉得卓煜实在可笑。 “卓大人,你这个样子会让我产生错觉,以为我是你的妻。”宁依棠轻笑一声,“不然你凭什么在意我对别人有意还是无意?” 宁依棠是会戳人心窝子的。 她明明知道卓煜不能娶她,却总是要把这个挂在嘴边,好像刻意提醒卓煜的薄情,又或者是卓煜的无能为力。 卓煜脸色微变,不服气地辩驳,“这世上多的是夫妻各怀鬼胎,相互算计。” 宁依棠讽刺地看着卓煜,他以为这样的说辞能让宁依棠接受和他苟且在一起吗? 宁依棠退出卓煜的怀抱,不同卓煜争辩,那样会让人以为她很想嫁给卓煜,在逼婚。 宁依棠不想聊这样的话题,卓煜更不想,他追着凑上去,把脾气收起来,柔声呢喃,“我很想你,回来好不好?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没有人能比我将你保护得更好,小依棠,你还喜欢我,我看得出来。” 宁依棠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忽而凉薄一笑,“这是放过杨家的代价吗?” 卓煜轻轻皱眉,什么代价?他又不是跟她做交易! 宁依棠却继续说:“如果是,我可以陪你,反正又不是没睡过,我也挺想你……那方面的功夫。” 宁依棠眉毛轻佻,带着无边的魅意。 卓煜在听到“想你”两个字时,心脏不争气地跳得飞快,可宁依棠的其他话简直可恶至极! “你以为我找你只是为了睡觉吗?” “难道不是吗?”宁依棠轻声反问,卓煜眼底的欲色早就出卖了他。 卓煜眉心怒气浮动,磨着牙道:“宁依棠,你好样的。” “多谢夸奖,都是跟你学的。” 宁依棠气死人不偿命,卓煜一甩袖子,负气离去。 宁依棠望向茫茫天色,心里挺畅快的,把别人气走,可比自己落荒而逃愉快多了。 卓煜不敢真把杨家粮店关了,那样宁依棠又多恨他一分,但他心里那口气不吐不快,于是把杨家粮店里里外外好一顿折腾。 杨家粮店损失不少,但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宁依棠心里明镜似的,但她没有继续为杨家做什么,相反看着杨家乱成一锅粥,她心里挺痛快的。 杨母所言所行,总该付出些代价才是。 临近年关,天儿更冷了。 宁母找了一大堆理由来问宁依棠要钱,宁依棠没给。 她该给的,不会少宁父宁母一分,该承担的责任不会推诿,但不该给的,以后她一分都不会给。 宁母因此大闹一场。 宁依棠由着她闹,闹够了自然就回去了。 夜里,安静下来,宁依棠取来一壶千里醉,独饮。 这些日子,宁依棠看起来洒脱得很,处理事情越来越果断,越来越狠,好像一切对她来说,都游刃有余。 可只有她知道,她没有想象的那么坚强。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是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可她无法向任何人展露自己的脆弱。 她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煮一壶酒,醉一场。 喝着喝着,酒便化作了泪,涌上眼眶,坠落脸颊。 亲情、爱情,全都是一团糟,她越是在意的人,越是伤她,恨她,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好难过…… 喝醉了,哭累了,宁依棠随意躺在矮榻上,浅眠。 “咔!” 房间的锁断了,卓煜推门走进来,看着醉倒在榻上的宁依棠,他并不意外。 早在宁母来闹,宁依棠强撑着应付的时候,他就来了。 他看她抱了一壶酒进屋,听她浅浅地啜泣,心里密密麻麻地疼。 这个傻女人! 房间里的炭火快熄了,卓煜夹了几块添进去,然后捡起滚在地上的酒杯,坐到宁依棠身边。 她毫无防备地仰面睡着,双眼轻合,长长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双颊染着绯红,诱人的红唇微微张开…… 卓煜喉结浮动,他太久没有碰过她了,只这么看着就受不了。 宁依棠说得对,他贪恋她的身体,可年轻女孩的身体他招手便能得到,为何偏偏需要她,她怎么就半点不在意他的心呢。 屋里很暖和,卓煜口干舌燥,微微出汗。 他起身脱了外衣,喝了口桌上的凉茶,喝完了才发现杯口沾染着一点女孩嫣红的口脂。 他更热了。 卓煜绝不是个本分守己的人,他想要什么的时候,不会委屈自己。 “小依棠。” 卓煜撑着身子,来到宁依棠上方,轻声呼唤。 宁依棠是能喝的,即便醉了,也保留着两分神智,听到呼唤,她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 “唔~” 卓煜措不及防地吻下来,急切而热烈,他按捺不住地将宁依棠柔软的身子压进他的怀里,同她耳鬓厮磨。 她好暖,好香,迷迷糊糊的样子,超级乖。 第108章 宁依棠不想再疼了 卓煜喊醒宁依棠吻她,好像这样他就是个正人君子了。 宁依棠逐渐清醒,卓煜动情的眉眼放大在眼前,浑身紧绷的肌肉,充斥着暧昧的气息。 她情不自禁地抚上卓煜坚硬的胸膛,感受他的力量。 “小依棠……” 卓煜浑身一颤,握住宁依棠的小手,把她压在床上,去寻她的腰带。 宁依棠却眼神渐渐冷下来,丝毫没有因为这样火热的气氛而愈加动情,反而感到了来自身体深处的痛,密密麻麻地缠上心口。 那夜,孩子离开她身体时的痛,在此时显得格外刻骨铭心。 酒意的侵蚀,让宁依棠浑身酸软无力,她推不开卓煜。 “我锁好了门窗,你如何进来的?” “你不是不屑身体来作代价吗?怎么?后悔了?” 宁依棠话里带着刺儿,提醒卓煜此时的行为实在掉价。 “嗯……” 卓煜不仅没有停下来,还咬了宁依棠一口。 宁依棠气得手脚并用,踢打他,虽然毫无章法,但每一下都往人最脆弱的地方去。 卓煜捂着某处,躲开了些,气恼道:“你想让我卓家断子绝孙不成?” 宁依棠眸子里含着怒意和偏执,一点都不知悔改。 卓煜好气又好笑,他俯身下来,柔情似水地抚摸宁依棠的脸颊,“乖,我们以前不是很快乐的吗?” 他想要,便有的是耐心哄宁依棠。 快乐? 宁依棠醉意浓烈,使劲脑袋去想他所说的快乐,却一点都想不出来,她能想到的只有痛苦。 泪,汹涌而出,模糊了双眼,宁依棠蜷缩起身子,喊疼。 卓煜有点懵,“哪疼?刚刚还好好的。” “疼,很疼!” 宁依棠无意识地喊,手指紧紧攥着腹部的衣服。 卓煜恍然,明白了宁依棠在说那一夜。 他没有见证,不能理解为什么会这么疼,疼到这么久过去了,还无法释怀。 他将宁依棠的手包住,想要给她力量,“都过去了,不疼了。” “疼,特别疼,我能感觉到她离开我了,我好害怕,你不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留不住她!” 宁依棠摇着头,眼里蓄满了泪,巨大的情绪让她彻底崩溃。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在我最痛的时候,扔下我一个人,徐念安那么重要吗?比我重要吗?比我们的孩子重要吗?……我到底算什么?” 宁依棠揪着胸口,难受得无法呼吸。 卓煜无措地听着,宁依棠要是不说,他根本想象不到这件事给宁依棠带来如此不能释怀的痛。 情欲全然退去,卓煜把宁依棠抱在怀里,柔声安抚,“不会了,我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以后不管在哪里,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宁依棠睁开朦胧的泪眼,说不上是醉着,还是清醒着,她微微摇头,“卓煜,我太疼了,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想再疼了。” 卓煜抿了抿唇,鼻尖酸楚,却不知道说什么,能让宁依棠信他,能让宁依棠好过一点。 宁依棠哭着哭着,在卓煜怀里睡着了。 美人在怀,本该是极享受的安眠之夜,卓煜却再也睡不着了。 他自认是个理智冷情之人,思考问题向来从大局出发,个人的情绪不是他会考虑的。 可现在,他心疼了。 有些原则,不知不觉地开始动摇。 宁依棠喝酒从不断片,翌日一早,刚睁开眼睛,昨晚的记忆便统统涌入脑海。 她醉了,卓煜撬了她的锁,还亲她,她哭着说了很多话。 那些话,换作宁依棠清醒时,是万万不可能宣之于口的,却借着酒劲都说了。 虽然有些臊得慌,但宁依棠倒不后悔,她的委屈凭什么都要烂在肚子里? 宁依棠一扭头,便看到了睡在她旁边的卓煜。 “嘭!” 宁依棠抬起一脚,将人踹下了床。 卓煜快速清醒,翻身而起,然后发现自己是被宁依棠踹下床的…… 宁依棠眸子闪着愤怒,厉害道:“谁让你睡我的床,滚出去!” 滚? 卓煜瞪大了眼睛,他老子定南王来了也不敢给他说个滚字!皇帝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的! 宁依棠就是仗着他的喜欢,无法无天! 卓煜咬着牙扑过来,把宁依棠压在床上,发了狠地吻她。 宁依棠一开始还挣扎,后面实在没劲了。 卓煜便按着她吻了许久,从啃咬变成厮磨…… 结束后,宁依棠侧身蜷缩起来,浅浅喘气,心道她宿醉刚醒,卓煜也不嫌臭,真是有够离谱! 卓煜不要脸地把手伸过来,揽住宁依棠的腰身,“要不我们把昨天没做完的事做完?” 宁依棠反手扇他,结果还是被他捉住了。 宁依棠越是这样反抗,越是刺激得卓煜要办她,二人便在床上斗争起来。 最终,宁依棠败下阵来。 比体力,比武力,宁依棠哪里是卓煜的对手。 她眉眼冷下来,放下狠话,“你要是敢动我,休怪我恨你。” 卓煜…… 他其实最怕宁依棠冷脸。 卓煜不情不愿地松开手,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脱掉的衣服捡起来,坐在床边,慢条斯理地穿,还时不时哀怨地瞅宁依棠一眼。 宁依棠臊得脸红,他这个样子要是被人瞧见了,指不定误会成什么样。 “快点。”她忍不住催促。 卓煜回头,“嫌我慢,那你给我穿。” 宁依棠白他一眼,偏过头不看了。 卓煜偷偷地笑,她害羞的样子真好看,要是能看一辈子就好了。 卓煜穿戴整齐后,坐在床边,拉住宁依棠的手。 宁依棠要抽走,但他握得很紧,神色也变得格外认真。 “棠棠,回到我身边好吗?等高家女进门,朝廷格局稳定之后,我便娶你,到时候,我们还能有自己的孩子。” 这是卓煜深思熟虑了一整晚后,做出的决定。 可能这个过程不容易,宁依棠也会置身在更大的风波之中,但他相信自己能保护好宁依棠。 宁依棠错愕地看着卓煜,有点不敢相信她刚刚听到的话。 卓煜不想让宁依棠嫁进王府的态度有多坚定,宁依棠很清楚,否则他们不会闹到如今的地步。 他为什么突然愿意了? 这很不可思议! 难道是因为昨晚的那些话? 第109章 卓煜:我娶你! 如果卓煜在宁依棠最爱他的时候说出这些话,宁依棠一定会奋不顾身地跟他在一起。 哪怕是妾,哪怕未来是看得见的腥风血雨,宁依棠都愿意做那只扑火的飞蛾,为爱粉身碎骨。 可现在,宁依棠不愿意了。 宁依棠只是卓煜养在外头的、一个不起眼的、进不了王府大门的女人,徐念安就可以制造流言蜚语伤害宁父宁母,火烧绣坊将宁依棠的心血毁于一旦,那宁依棠进了门会面对什么? 这些权贵从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心思手段狠毒到宁依棠害怕。 或许宁依棠可以依靠卓煜的爱得到庇护,可卓煜的爱又能维持多久,他们深爱时,卓煜都可以事事把徐念安放在宁依棠前面,更何况感情是会随着时间慢慢变淡的。 宁依棠如何能相信卓煜会永远偏心她? 一瞬间的心动后,宁依棠归于平静,“卓煜,算了吧,王府我高攀不起,你我也消受不起,我们各自安好吧。” 卓煜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宁依棠会拒绝他,这不是宁依棠一直跟他强调,一直想要的吗? “难道你想要正妻之位?”卓煜觉得宁依棠实在无理取闹,“棠棠,这世上没人大得过那位九五之尊,你就真的半点不体谅我的处境?” 宁依棠知道卓煜误会了,虽然她挺膈应卓煜那些不得不娶的妻啊妾啊,但她们之间还轮不到想这些。 宁依棠也不知道未来她究竟能不能接受卓煜的三妻四妾,或许能吧,毕竟世家豪门里都是这样,只是心有多痛,就不知道了。 “卓煜,以前我以为只要我爱你,哪怕刀山火海我都会去闯,可我高看了自己,那刀山火海实在太可怕了,我闯不过去,也不想闯了,我只想安安稳稳地生活,守好我自己的小天地。” “所以,恕我不能,也不敢接受你的邀请。” 卓煜看出来,宁依棠不相信他。 也是,宁依棠受到的很多伤害,都是他带来的,他没拦得住,但那是因为那时他并未上心,也没有想到他一直以为的良善柔弱之人会那般心狠手辣。 只要他想,只要他有防备,他定能护宁依棠周全。 卓煜微微沉默着,没有急着向宁依棠保证,他从来不是一个信誓旦旦做保证的人。 他起身,目光沉沉地望向宁依棠。 “我会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是你的归宿!” 卓煜走后,宁依棠身子微微瘫软,心里又翻起波涛,卓煜这是什么意思?他还是不愿意放手? 宁依棠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卓煜说得对,她还喜欢卓煜,她只是一直在用理智驱赶卓煜,卓煜这般坚定地缠上来,她很难不动摇。 连着几日,宁依棠心不在焉的。 这日,她在查账,莫名心跳很快,感到不安。 没一会儿,有人跑进来找宁依棠,说宁父吐血昏迷,宁母派人来找她。 宁依棠连忙起身,跟着来人来到医馆,竟然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陆风。 陆风站在医馆门口,目露歉意,频频向里面张望,却不敢进去,看到宁依棠后,快步迎上来,着急地解释:“棠棠,对不起,我没想到宁父还在恨我,我只是想化解我们之前的恩怨。” 宁依棠眸子眯了眯,“你去找我父亲了?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脸出现在他的跟前!” 陆风太久没有出现,宁依棠都快把他忘记了,也以为他早放下了,更没想到他竟然又来骚扰! 陆风抱歉道:“我只是想补偿你们!” 他知道宁依棠恨他,不敢去找宁依棠,便想着从宁父宁母这里下手,没想到宁父竟直接气得吐血昏迷了。 就在这时,宁父醒来了,激动地嚷嚷,“把他的钱还回去,我恶心,快还给他!” 宁依棠来不及跟陆风计较,忙走进医馆。 宁父拉扯着宁母,一个劲儿让宁母把陆风的钱还了。 宁母眼里全是不赞同,但不敢刺激宁父,便含糊地推辞,“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别激动,注意身体。” 宁依棠也看明白了。 陆风给了宁母钱,想要化解恩怨,而宁母收下了,宁父气得吐了血。 宁依棠走上前去,拍了拍宁父的背,肯定地回:“父亲,你放心,陆风的钱我们一个子儿都不要!” 宁父听到宁依棠的保证,这才安稳下来,大夫给他施了针,他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陆风躲在门口不敢出现,听到宁依棠决绝的话时,又难过又气恼。 她当真半点往日情分都不念了? 宁依棠替宁父盖好被褥,起身把宁母拉到一旁去,压低声音道:“收了多少?” 宁母拧着脖子,不回答。 看起来是不少!陆风现在傍上公主,也算皇亲国戚,是有钱的,他有心让宁母消气,自然舍得花。 可恨宁母糊涂至极! 陆风的心思她难道不懂?宁依棠要是跟陆风继续有所牵扯,五公主一个动怒,宁家将死无葬身之地! 宁依棠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控制着胸中怒火,“给我!我去还给他!” 宁母扬起下巴,一副不知悔改还理直气壮的模样,“他把我们害得那么惨,你父亲因为牢里受了伤,留下病根,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拿他点钱怎么了?这是我们该得的!” “你以为陆风的钱那么好拿?他要是没有图谋,压根就不会去找你们,你怎么就看不懂,半点不知道轻重?”宁依棠无语极了,“我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喝了,还是不给你养老,用得着你如此视钱如命!” 宁母抿着唇,不说话,但也倔着,死活不吐钱。 “你想让父亲气死吗?” 宁依棠真的对宁母失望透顶,她若不是宁依棠的母亲,宁依棠绝对不会同她有半点往来。 宁母冷哼了一声,“你父亲一时转不过弯罢了,我会好好劝他的。” 无可救药! 宁依棠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她转身出了医馆,来到陆风跟前,冷声道:“我母亲拿了你多少钱?我还给你!” 陆风摇着头,“那是我的心意,不需要还,你就收着,我心里也好过点。” 宁依棠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仰头瞪着陆风,满眼嘲讽,“陆风,你凭什么好过?你就是一辈子活在痛苦里,那也是你应得的!” 第110章 卓煜、陆风争相献殷勤 陆风果然露出痛苦的表情,难过道:“你就这么恨我吗?我知道错了,给我个补偿的机会不行吗?还是因为卓煜?你跟他又好上了是吗?” 他刚刚听说宁依棠跟杨泽谈婚论嫁,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卓煜抢先了,他知道他若是再不做点什么,就真的跟宁依棠无缘了。 “把我父亲气进医馆,就是你所说的补偿吗?你要是真想补偿,就离我们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 此时此刻,宁依棠把陆风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他不过就是因为没有把宁依棠争到手,所以不甘心,不想承认他才是被厌弃的失败者。 何必冠冕堂皇地认错,若是他有更大的权力,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用最强势的手段,最见不得人的法子,让宁依棠就范。 单论这一点,卓煜真的比陆风强百倍。 起码卓煜会呵护宁依棠,看到宁依棠痛苦时,会选择让步,而不是用他的权力逼迫宁依棠,用伤害的方式来获取自己所需。 宁依棠刚想到卓煜,卓煜便来了,还带着太医院的院正。 宁依棠离开小院后,刘叔来绣坊为宁依棠诊脉多次,每次都不开药,而是回去跟这位院正商量后,才送药过来。 所以宁依棠承蒙这位院正照顾良久,只是一直未曾见过。 卓煜自然知晓,第一时间做了介绍,“这位是太医院院正,让他给宁伯父看看。” “谢谢,快请进。” 宁依棠没理由拒绝,甚至很感激,她用过这位院正的药,知道这位院正确实称得上妙手回春! 宁依棠带着院正进去,门口卓煜和陆风不可避免地对上。 卓煜眸里淡淡含笑,轻讽了一句:“陆大人不忙了?” 陆风大惊失色,原来是卓煜在针对他! 这段时间,他之所以没能出现在宁依棠的眼前,实在是因为他太忙了。 他所经手的案子接连出现问题,麻烦不断,上面因此很不满,他努力周旋,靠着五公主的地位才勉强保住乌纱帽。 府内,他宠幸了丫鬟的事情也不慎被五公主知晓,五公主在府里闹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好在五公主怀孕了,他们已经牢牢地绑死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五公主这才没有将事情闹大,他日日哄着,卑微至极才将五公主的怒火平息。 近日,五公主月份大了,精力不济,他才得以喘息,关注宁依棠的近况,可没想到宁依棠竟又跟卓煜搅合到了一起。 思至此,陆风恨得牙痒痒,“卓煜,不要白费功夫献殷勤了,你也得不到她!” 同在朝中,卓煜的情况陆风怎会不知,能让宁依棠进府当个小妾,都难上加难。 可宁依棠的性情,如果没有救父那种事,是断不可能委屈自己抛弃尊严,给卓煜做小的。 卓煜轻哼一声,对陆风不屑一顾,他唇角微微扬起,透着无边的自信,“她,我势在必得,陆大人瞧好吧。当然,陆大人做个旁观者就好,否则五公主发起火来,陆大人怕是承受不住?” 陆风想到他最近的不顺,不敢跟卓煜太过嚣张,最终狼狈离去。 陆风走后,卓煜通身的气焰尽数落下,气恼地叹了一声,刚处理了杨泽,陆风又缠了上来,真让人厌烦! 陆风那笃定的,像诅咒一样的话,也让他无比不爽。 医馆内,医馆大夫得知院正大人亲自来看诊,不仅没有不高兴,还小心地伺候着。 院正把脉后,面色不容乐观,开了药叮嘱宁依棠,万万不能让宁父动气,好生休养才可以,否则还能活几年都不好说。 院正说得太严重,宁母当即就慌了。 宁依棠的心也狠狠地揪了起来,追着院正聊了一些细节,好在院正又说只要精心调养,还是能缓过来的。 卓煜派人把院正送走,自己留了下来,走到宁依棠身边,轻声宽慰,“不要太担心,院正博学多通,医术精湛,你好好听他的话,不会有事的。” 宁依棠点头,心里软乎了许多。 “多谢。” 院正这样权威的医者,若不是卓煜,宁依棠连见都见不上,哪里用得起。 卓煜偷偷牵住宁依棠的手,浅浅揉捏,“陆风这般低三下四地求你,你当真半点不动心?” 话音委委屈屈,酸溜溜的。 虽然陆风坏事做尽,但陆风跟宁依棠有整整三年的情意,宁依棠又是个爱心软的性子,卓煜总归不放心。 宁依棠严厉地撇了卓煜一眼,“我是有多贱,还能对他动心?” 卓煜…… 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惶恐。 卓煜发现他挺矛盾的,希望宁依棠绝情一点,对陆风嗤之以鼻、毫不在意,又怕宁依棠太绝情,连他也不屑一顾。 希望宁依棠心软一点,跟他重归于好,又怕宁依棠太心软,跟陆风也尽释前嫌。 卓煜手指磨着宁依棠的掌心,宁依棠觉得痒,要把手抽回来,可卓煜不放,捏得更紧,他忍不住问:“那我呢?你还会对我动心吗?” 宁依棠抿着唇,不说话。 卓煜特想听到答案,便拉着宁依棠的手往后院去,跟她争这个长短。 宁母还在旁边看着呢,宁依棠又羞又气,压低声音警告:“卓煜,你注意点分寸!” 卓煜充耳不闻。 关键时刻,李凡突然跑进医馆,眼神左右一扫,发现了拉拉扯扯的卓煜和宁依棠,但他顾不得管这些,三步化作两步跑上来,“爷,宫里出事了!” 李凡的神色很沉重,很紧急,一看就是发生了大事。 卓煜看了宁依棠一眼,放开她的手,“你先照顾伯父,我晚点再来寻你。” 宁依棠莫名感到心跳如雷,她不敢耽搁卓煜的事,点头让卓煜赶紧去。 卓煜匆匆离开,宁依棠捂着胸口,心跳始终不能平息,感到很不安。 宁母走过来,嘴角含着几分笑,酸溜溜地说:“原来他还缠着你呢?怪不得不愿意嫁给刘家的傻儿子,怪不得连陆风也不爱了。” 宁母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到卓煜,不禁感叹,有这样好的男人在身边,眼里哪能容得下别人? 第111章 冯宝仪才是宁家的女儿! 宁依棠淡淡撇了宁母一眼,不想跟她搭话。 宁母不在意地哼了一声,这样也好,宁依棠跟着卓煜,哪怕没名没份都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呢! 她跟宁父也能跟着沾点光,这个女儿也就不算白养。 宁依棠气归气,过了会儿还是说:“把陆风的钱还回去吧,等父亲离了医馆,你们就去我那住,我和你一块照顾父亲。” 宁依棠也算看出来了,把宁父扔给宁母一个人,不行!指不定哪天要出大事! 宁母眼珠转了转,想到绣坊,想到卓煜,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宁依棠找了信赖的人把陆风的钱送了回去,在医馆没日没夜地照顾了两日,宁父总算心绪平和,能下床了。 医馆不许久待,宁依棠收拾东西,准备把二老接去绣坊。 “房间准备好了吗?你父亲怕寒,要住阳光好的房间。”宁母不放心地说。 “我知道,收拾好了。”宁依棠淡淡地应。 宁父心里挺难受的,忍不住对宁依棠说:“还是算了吧,我回小院住就行了,那儿清净,我没事的。” 宁母暗中戳了宁父一把,白了宁父一眼。 宁依棠当作没看见,给宁父宽心,“住我那方便来医馆走动,我也好照顾你,你别担心,绣坊经营稳定,我能腾出时间。” 宁父便不再说话了。 “让开!快让开!” 突然,一大批官兵闯进医馆。 宁依棠不解地看去,却发现官兵是冲着她这儿来的。 “怎么了?” “你是宁依棠?”为首的官兵凶神恶煞地质问。 宁依棠肃着眉眼,微微点头,“我是,不知我犯了何罪,劳各位如此兴师动众?” 官兵没有回答宁依棠的问题,而是将目光移向宁父宁母,“那这两位想必就是宁俊峰和刘芳了!” 宁依棠更诧异了,跟父亲母亲又有什么关系? 宁母吓得躲到了宁父旁边,宁父拿出一家之主的样子,不慌不忙地说:“我宁家老老实实地生活,从不作奸犯科,官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为首官兵一挥手,铁面无私道:“将宁家三人统统拿下!” 宁依棠护在宁父宁母前面,“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清楚,凭什么捉人?” 官兵冷哼一声,“去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官兵力量强大,宁家三口根本不是对手,宁依棠忙道:“我们跟你去就是了,我父亲病重,你们不许推搡他!” “那就请吧。” 为首官兵倒也没有为难,宁家三口给他们机会,他们都跑不了。 宁依棠扶着宁父,跟着官兵出了医馆,向东去。 宁依棠微微皱眉,这也不是官府的方向啊? 宁依棠拔下头上的金钗,试图从官兵嘴里获得一点消息。 但这伙官兵不一样,不收宁依棠的贿赂,一个字都不吐露。 宁依棠没办法,心中隐隐不安,但她想着卓煜一直派人盯着她,应该很快能得到消息,如果情况危难,他定会出手的。 这么想着,宁依棠平静了许多。 当一行人站到礼部尚书冯敬的家门口时,宁依棠是懵的,但宁父宁母脸色大变! “快进去!” 官兵推了一把,宁家三人被迫踏进冯府大门。 门内,乌泱泱跪了一大片人,为首的宁依棠都认识,冯家老夫人,冯敬,冯遇,冯宝仪等,全都跪着! 令宁依棠更加诧异的是卓煜也在,他蟒袍加身,气宇轩昂,站在庭前的台阶,好像所有人都在跪他一般。 卓煜旁边的吏部官员高大人,看到宁家三口,厉喝一声:“跪下!” 宁父宁母早已颤颤巍巍抖成一团,随着这一声厉喝,“噗通”跪倒在地。 宁依棠满心疑惑,并没有听话,旁边官兵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押住她,在她腿弯处踢了一脚,她被迫跪倒。 卓煜的眉心狠狠跳了跳,刀子一般的目光射向那名官兵。 冯家人的目光纷纷落到宁依棠的身上,大多都很复杂,冯敬甚至泪眼汪汪地看着宁依棠。 宁依棠完全懵了。 冯宝仪跪着挪了挪,看着宁母凄凄楚楚地喊了一声,“娘……” 宁母满脸的担心,想应又不敢应,跟冯宝仪深情对视。 高大人锐利的目光盯住宁父,“宁俊峰,冯家嫡女冯宝仪说她才是你的女儿,是你在冯家和你家孩子出生时,偷换了两家孩子,你可认?” 宁父惊愕地看向冯宝仪,用眼神询问冯宝仪,为什么要把这种秘密说出来?这样她还怎么在冯家呆下去? 冯宝仪泪流满面,“父亲,冯家谋逆,被判抄家,女眷都要被送去教坊司为奴为婢,你快告诉他们,我根本不是冯家的女儿,我是宁家的女儿!” 一番话,把事情讲了七七八八。 宁父怔愣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宁依棠更是如遭雷击! 她没有听错吧?冯宝仪是宁家女儿?那她是什么? 宁依棠将目光挪向冯家众人,似乎明白了,却觉得难以置信,她在宁家生活了十八年,从未怀疑过她竟不是宁家女儿! 宁母最先反应过来,“是,宝仪是我的女儿,她不是冯家的人,你们不能让她去教坊司,俊峰,你说啊,你快说啊!” 卓煜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望着宁父,冷冷开口,“宁俊峰,你可知私换世家女儿,是什么罪名?” 宁俊峰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件事会暴露,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一旁的高大人帮忙回答,“这种情况极为少见,没有特定罪名,不过他此举为是为自己女儿谋利,享受了本该属于别人的荣华富贵,可判为诈骗罪,结合所享受的利益,判处一年到十年不等的牢狱。” 宁母怔住了。 冯宝仪也怔住了,可她很快反应过来,泪眼朦胧地看着宁父宁母,脸上全是祈求,“母亲,父亲,我是你们的女儿啊!母亲,你说了要为我准备嫁妆,我也说了,会为你和父亲养老的,对不对?” 宁依棠看向宁父,眉眼深沉地唤了一声,“父亲!” 而后冲他轻轻摇头! 冯宝仪这样的举动,是为了自己逃生,全然不顾宁父死活,如此自私自利的人不值得宁父为了她付出的! 只要宁父否认这一切,宁依棠还愿意认他为父亲。 第112章 真相大白 宁父看进宁依棠的眼睛里,恍然一惊。 如果他承认了冯宝仪是他的女儿,那么不仅他要进大牢,宁依棠也会牵扯进冯家谋逆案,落入教坊司! 所有人都被揪了起来。 冯家的人已经确认宁依棠就是冯家的女儿,单凭那张脸就可以确定了,可他们紧抿着唇,一个字都不敢吐露。 冯敬满眼亏欠,可笑他见过宁依棠多次,心知宁依棠与亡妻长相相似,都没有想过宁依棠是他的女儿! 如今,冯家落难,倒要宁依棠来受苦承担,这怎么可以? 不过,当年换没换孩子的事已经无法考证,只要宁俊峰否认这一切,宁依棠还有脱身的机会! 宁依棠的命运,冯宝仪的命运,皆系于宁俊峰一人。 宁父捂着胸口,他有点喘不上气了。 一头是不惜骨肉分离,也想让她成为人上人的亲生女儿,一头是养育了十八年,亏欠良多的养女,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该如何抉择? “宁俊峰!你在想什么?那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你要看着她落到教坊司,受苦受难,死于非命吗?” 宁母含着一汪泪,拉扯着宁俊峰,“我们已经养了宁依棠十八年,从未亏待她,我们对她早就仁至义尽了!”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话震惊了! 尚书之女被宁父宁母偷梁换柱成为平民,这是多大的差距,多么截然不同的命运和生活,宁母竟然半点愧疚都没有,还能说出仁至义尽这种话? 不了解内情的人,或许真的以为宁依棠在宁家也是享福的,可知道宁依棠遭遇的,太清楚宁依棠为宁家付出过多少! 这话,真让人寒心。 大抵是宁母后来的绝情宁依棠体会了太多,此时竟然格外平静,她只看着宁父,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爹……”冯宝仪又柔柔弱弱地喊了一声。 宁父浑身一颤,冯宝仪素来喊他父亲,这声爹,他等了很久。 “我认!” 宁父垂着头,不敢看宁依棠。 虽然觉得对不起宁依棠,但冯宝仪是他的亲生女儿,就算坐十年牢,他也要救啊! 宁依棠的未来,在这份血浓于水的父爱中,不值得一提。 宁依棠一直挺拔的脊背垮了下来,眼眶终究是红了。 冯宝仪松了口气,感激地看着宁父,又跟宁母相视一笑,好一副亲人相认的感人场景。 高大人抬声,对宁俊峰道:“将你十八年前的作案过程细细道来,不得有半点隐瞒。” 宁俊峰并不想宁母和冯宝仪那样高兴,他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以他的身体,他或许等不到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但他依然义无反顾,说出当年真相。 十八年前,二月十六,天气还非常寒冷。 宁俊峰的老家在入秋时遭遇洪灾,颗粒无收,宁俊峰决定带着怀孕的妻子上京谋求发展。 历时数月,宁俊峰终于来到京城郊外的落霞镇,刘芳却因路途颠簸早产了,生下一个羸弱的女孩。 恰逢冯敬带着夫人出行,半路遭遇一伙流寇抢劫,混乱之中,孩子还不足月的冯夫人也生产了,就在落霞镇! 同一家医馆,同一个稳婆,可怜的是冯夫人难产,生下孩子后,血崩离世。 冯敬悲痛万分,一时没有看顾好自家孩子,被宁俊峰钻了空子。 宁俊峰那时穷得叮当响啊,饭也吃不上一口,孩子又早产,身体弱,他就担心孩子跟着他,活不下来。 他愁苦之际,发现同样生下一个女儿的冯家,是身有官职的富豪之家,那荣华富贵是他想都想不到的! 于是,他趁着混乱,把两个孩子掉了包,他想:他的孩子在冯家总能活下来的! 宁俊峰还特别强调,宁母对此不知情,他把孩子抱回去之后,宁母跟他大吵了一架,要去把孩子换回来,但冯家已经请了奶妈守着孩子,再难接近。 冯宝仪也是在十二岁时,才得知她是宁父宁母的孩子,她也是无辜的。 一切都是宁俊峰一个人的主意,他愿意一力承担所有罪责! 宁依棠静静地听着,很多不解的事情终于想明白了。 冯宝仪并不喜欢宁依棠,也不喝酒,却总来宁家酒肆买酒,留下吃饭。 宁俊峰入狱,刘芳拿不出多少钱来,也说不出钱的去向,是因为她把钱都花给了冯宝仪。 冯宝仪有心求冯尚书救宁俊峰,刘芳表现很奇怪,好像不愿意,是因为她怕冯宝仪泄露了和宁家的关系。 刘芳四处揽钱,变得越来越没有底线,是因为冯宝仪要成亲了,她要给冯宝仪置办嫁妆。 原来刘芳不是没有母爱,只是对宁依棠没有罢了! 宁俊峰伏在地上忏悔,“一切都是我的错,求官爷降罚!” 哪怕以死谢罪,只要能救女儿,他也无怨无悔。 “无耻之徒!无耻之徒!”冯敬气得破口大骂,“你担心自己的女儿活不下去,那我的女儿呢?我的女儿也是早产,同样身体羸弱,你就不怕她活不下去?你们真的有好好照顾她吗?” 冯遇心痛难忍,若是真有好好爱护,宁依棠又怎么会沦落到卓煜的私宅之中? 可恶!简直可恶至极! 冯家人个个义愤填膺地瞪着宁俊峰。 宁俊峰脊背伏得更低,无话可辩,任由那些愤怒的目光凌迟自己。 吏部高大人向卓煜拱了拱手,“都督,此事已然明了,您看如何处置为好?” 卓煜淡淡地把自己一直落在宁依棠身上的目光收回来,转身进了内殿。 高大人跟了进去。 冯遇第一时间跑到宁依棠跟前,摇了摇发呆的她,“宁姑……妹、妹妹,你还好吗?” 宁依棠睫毛轻颤,抬起眼睛,看到冯府众人,愧疚地看着她。 “孩子,冯家对不起你。”老夫人泪目了。 冯敬更是悔恨难当,是他丢了宁依棠,没有养育过半分,却让宁依棠受到冯家的牵连。 他没脸面对宁依棠,死后也不敢去见亡妻了! 宁依棠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冯家这突然出现的一众亲人,她微微侧目,还是去看宁俊峰和刘芳,可他们完全不敢迎接宁依棠的目光。 第113章 令人意外的判决 十八年的养育之情,不论宁俊峰和刘芳对宁依棠怎样苛待,宁依棠从来没有想要放弃过这份深厚的父母之情。 可现在,这份感情终于彻底消散了! 宁依棠合上眼睛,等待判决,她从未享受过尚书府的半点荣耀,她不相信她会被连坐,这不公平。 更何况,还有卓煜呢,他不会看着她落入教坊司的。 不一会儿,卓煜和高大人走了出来。 高大人宣判:“宁俊峰犯欺诈罪,发往大理寺牢狱,等候大理寺判决。” “宁依棠实为冯家直系血亲,遵陛下旨意,理应同冯家女眷一块发往教坊司。” “冯宝仪虽不是冯家血亲,却承蒙冯家多年照拂,且名列冯家族谱,理应同等对待,一块发往教坊司!” 冯宝仪震惊,宁俊峰震惊,刘芳震惊,所有人都震惊了。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冯宝仪并没有救出来,还把宁俊峰和宁依棠扯进了泥潭。 “怎么会这样?” 宁母慌了,浑身发抖,无措地看向宁俊峰,她即将失去丈夫,失去两个女儿,她一无所有了! 宁俊峰也懵啊,从他们一进来,就被告知冯家被抄家,冯宝仪要落入教坊司,只有说出冯宝仪的身份,才能把冯宝仪救出来…… 不,卓煜没这么说过,高大人也没这么说过,是冯宝仪说的! 是冯宝仪为了摆脱冯家的牵连,表达了这个意思,误导了所有人! 冯宝仪更是大惊失色,爬到高大人脚下,泪流满面,“不,我不是冯家的女儿,你们不能把我也算进去。” 高大人气哼一声,实在瞧不起冯宝仪这种背信弃义之人,“你不是冯家女儿,那你这十八年享受的荣华富贵怎么算?” “我不知情啊!你们已经处罚了我父亲,怎么还能处罚我?”冯宝仪不服。 卓煜眸里泛着冷光,“处罚你是因为你当了冯家十八年女儿,冯家谋反你脱不了干系!至于你偷走的属于别人的那些荣华富贵,都将统统算在你那父亲头上,谁也逃不掉!” 冯宝仪彻底瘫在了地上,癫狂地摇着头,“不、不可能!” 突然,冯宝仪目光如剑射向卓煜,“是你,是你徇私报复,你跟宁依棠有苟且之事,所以你恨我把宁依棠牵扯进来,故意不让我好过!” “休要胡言!”高大人立刻出声维护卓煜清白。 冯宝仪却破罐子破摔,“我说的是真的,宁依棠早就跟了卓煜,我父亲母亲都可以作证!所以,卓煜不能判决我,我不服!” 冯家众人被冯宝仪大胆的言论,激得汗毛直竖,卓煜的为人冯宝仪这个闺阁女子不知道,冯家男人怎会不知? 冯宝仪这是找死啊! 突然冯家大哥冯朗厉喝一声,大骂道:“混账!你已经把我冯家妹妹祸害至此,还要污蔑于她,你有没有心?你还算不算人!” 冯宝仪被骂懵了,冯朗素来宠爱她,从来没对她说过半句重话,如今竟然为了宁依棠这么骂她? 宁依棠也奇怪地看向冯朗,她跟冯朗毫无交集,冯朗又是现在冯夫人的孩子,与宁依棠跟冯遇这种同父同母的关系隔了一层,他会为宁依棠说话,实在让宁依棠诧异。 卓煜淡淡看了冯朗一眼,心中了然,不过是想利用他和宁依棠的关系,让他因为怜惜宁依棠,对冯家女眷都多加照拂罢了! 卓煜不屑戳破冯朗的心思,而是淡淡地问高大人,“此事若是交给圣上,你觉得圣上会如何裁定?” 高大人惶恐地弯了弯腰,“臣不敢随意揣度圣意,不过圣上素来厌恶心思奸猾之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闹到圣上跟前,恐怕要斩首示众!” 冯宝仪瞬间脸色煞白,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宁依棠其实心里也不服,她盘算着措词,想着如何为自己不入教坊司争取一下? 抿了抿唇,宁依棠直起腰准备开口,却看到卓煜冲她摇了摇头。 卓煜对宁依棠的判决没有半点徇私,宁依棠不懂是为什么?他不能,还是不愿? 又为何连宁依棠自己的争取,都要制止?难道是怕自己给他找麻烦?让他难做? 宁依棠和卓煜深深对视,眸里闪过挣扎。 最终,她没有出声。 朝廷的事宁依棠终归不懂,事涉谋逆,更是行差踏错就万劫不复的地步,卓煜总归要比宁依棠考虑周全。 所以,宁依棠选择相信卓煜。 冯家十岁以上男子都要发配边塞,临走时,冯家大哥冯朗握住宁依棠的手,说了一句:“我观你不是一般女子,老夫人和幼子,还需你多加照料。” 宁依棠看了一眼冯小夫人怀里抱着的婴儿,打不起精神。 冯朗真是高看她了。 冯敬和冯遇知道这嘱托难为宁依棠,不敢出声,但目光是殷切的。 冯家女眷个个出自书香门第,半点风霜没有沾染,如今沦落至此,如何存活都是问题。 可他们知道宁依棠不一样,她如蒲草一般有顽强的生命力,她绝对有足够坚强的心性和超于常人的睿智,活下来! 冯家男丁终被带上镣铐,女眷们哭了起来。 不一会人,男丁全部离开,宁俊峰也被拖起,要送入大理寺。 经此一事,宁俊峰心神动荡,浑身发软,咳嗽不止,眼看病得更厉害了。 可他受苦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刘芳哭着拉扯宁俊峰,不让宁俊峰走。 刘芳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悔不当初啊! 然,这个时候的哭闹已经毫无意义,宁俊峰被强制带走。 冯家女眷也被拉扯起来,要送入宫中教坊总司。 刘芳又去拉扯冯宝仪,冯宝仪也拽着刘芳让刘芳救她,可官兵铁面无私,把二人分开,各自拖走。 宁依棠走在去往宫中的路上,还有些恍惚。 一夕之间,她什么都没了,没了父母,没了自由,成为了贱籍! 她那么努力地生活,恪守礼法道德,不伤人不害人,即便备受迫害,也始终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不愿做出违背良心,违背信念之事! 可她得到了什么? 无尽的伤害和灾难! 或许老天真的没有眼睛的,世间的不公它不会管,人能依靠得从来只有自己,只有强大才能打败苦难! 第114章 不一般的教坊总司 教坊总司在皇宫的西北角,从西华门进入,沿着走廊一直走到头,就是了。 教坊司在宁依棠的印象中是声色犬马、歌舞升平的奢靡地方,进来的罪奴都是服务达官贵人的,但眼前的教坊总司冰冷肃穆,压抑低沉,内外都有大批官兵镇守巡逻,看着挺吓人的。 两名太监带着冯家女眷拜见了管事姑姑。 “杨姑姑,冯家女眷带来了。” 杨姑姑扫了一眼,摆摆手道:“今日天色已晚,直接安排住下吧,明天再来找我。” 太监点头称是,又带着众人来到后院西边一排又一排的住房,随便挑了一间空房道:“进去吧。” 宁依棠望向其他房间,凄楚的哭泣声从许多个房间里传出来,这些房间门口都有人在把守。 “怎么这么脏?都没人打扫吗?”冯宝仪下意识地责骂了一句。 矮一点的小太监冷笑一声,“你以为你还是尚书府的大小姐?你现在是罪奴!有的住不错了!” “可是我们有六个人,只住这一间房吗?”冯夫人难以接受。 “不管来多少人,一家只有一间房,你们才六个还不知足?有十多个人的也要挤在一起。”小太监白了一眼冯夫人,仿佛在责怪她们还没有认清自己罪奴的身份。 冯老夫人只有冯敬一个孩子,冯家又讲究清正,甚少纳妾,所以冯家嫡亲女眷真的不多,也就老夫人,冯夫人,和冯小夫人,冯宝仪,宁依棠五人,额外多带了一个尚在襁褓的孩子。 至于被牵连的其他旁亲和府里下人,只会查抄家产和遣散,不会严重到成为罪奴,所以她们人真不算多。 宁依棠往房间里扫了一眼,真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从头铺到尾的大通铺,和一些看着就陈旧肮脏的被褥。 众人被推搡进房间,然后房门“咣当”一闭,锁死。 “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我会弹琴,还会跳舞,我可以去乐坊的!”冯宝仪拍着窗户,朝外头喊。 发往教坊司的女眷无非三种出路,有歌舞才艺的前往乐坊成为乐师舞姬,没有歌舞才艺但有姿色的成为官妓,供达官贵人享乐,剩下的统统成为下人,打杂。 可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成为乐师舞姬,起码卖艺不卖身,若是技艺高超,说不定还能名动京城。 冯宝仪已经盘算过了,她完全可以走乐师舞姬的道路保留清白,那样她的未婚夫君或许会想办法将她赎出去,她还可以有以后。 小太监轻笑一声,“等你们把规矩学会了,自然会得到分配,在此之前你们还是乖乖听话,否则能不能离开咱们这儿还不好说呢。” 这话宁依棠听明白了,教坊总司是管理罪奴的地方,只有把罪奴调教好了,才会放出去招待客人。 毕竟,世家出来的贵女们哪个不是骄纵惯了的人上人,怎么会轻易放下身段陪笑呢?要是直接送去陪客,还不乱套? 冯宝仪气得跺脚,左右看了看,连个坐下的地方都找不到。 老夫人走了这一路,已经累极,也顾不得脏不脏,在床边坐下。 冯小夫人的孩子哭了一路,这会儿终于哭累了,安静下来。 冯小夫人泪眼朦胧,心疼地搂着孩子,“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冯夫人也很心疼孙子,招呼冯小夫人坐下来,让她给孩子喂奶。 沉默逐渐蔓延开来,气氛一度压抑到了极点。 不一会儿,门外太监把门打开,喊道:“放饭了,去打饭吧。” 屋里众人抬了抬眼,没有动静。 这种时候,谁能吃得下去饭? “我去打吧。”宁依棠轻言。 饭总是要吃的,越是恶劣的条件,越是要抓住一切机会填饱肚子,否则很难撑下去。 小太监却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一个人只能打一份饭!” 小太监在教坊司呆了很多年,见多了那些一开始高傲到不吃不喝的贵女,结果半夜饿得又哭又叫。 冯小夫人立刻站起来,“那我也去吧,孩子总要吃一口的,光奶水不够。” 再说了,冯小夫人要是不吃饭,哪来的奶水哺育孩子? 老夫人抬起头,总算说了一句话,“快去吧,别把孩子饿着了。” 于是,宁依棠和冯小夫人跟着小太监一块前往饭堂,路上,宁依棠把中午没有送出去的金钗拔下来塞进小太监手中。 “沦落至此,这些首饰也没什么用了,就孝敬公公喝杯热茶吧。” 小太监多看了宁依棠一眼,倒是个懂事的。 他默默把东西揣进了怀里。 冯小夫人惊诧地看着宁依棠,她们身上唯一剩下的就只有一点首饰了,宁依棠居然这么轻易地送了出去。 宁依棠向四下扫了一眼,一同出来打饭的人很多。 “公公,这里日常都有这么多罪奴吗?一般需要多久才能离开呀?”宁依棠客气地出声询问。 公公拿了宁依棠的好处,自然乐意告诉宁依棠一些事情。 “此次谋逆案牵连甚广,这些人都是跟你们一样刚刚才进来的。” “当然还有个别冥顽不灵、不服管教者,一直不能通过分配考核,就留了下来,时间久了痴痴傻傻,也不知道还算不算个人了。” “奉劝姑娘,不要倔强,往日辉煌都已经成为过眼云烟,只有听话服从,才有希望离开总司,只有离开总司,您才有搏一搏的机会。” 只要有达官贵人愿意找人,愿意花钱为她们赎身,她们也有可能脱离贱籍,重新做人。 宁依棠心中凄楚,她本就是一个普通人,却也很难接受卖艺卖笑卖身,更何况这些世家女眷。 且,京城达官贵人的圈子就这么大,出了总司就可能遇到曾经认识,甚至不如你的人,你要给他献艺,陪笑饮酒,甚至任他玩弄…… 这换谁,也难以轻易接受! 宁依棠目光落在几个明显疯癫的女人身上,似乎也能理解她们。 “姑娘还是走快一点吧,今天人多,饭堂做的饭未必够,去晚了,会打不到饭。”小太监好心提醒。 宁依棠和冯小夫人加快了步子。 第115章 冯家是被陷害的 来到饭堂,众人排队打饭,一人一个窝窝头,配稀饭和咸菜,打到饭就要立刻回去,不能在外逗留。 宁依棠和冯小夫人排在中间的位置,轮到她们的时候,饭已经快要见底了。 她们刚离开队伍,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吵嚷声。 果然,饭打完了,就停了,后面的人都没饭吃。 冯小夫人不禁对宁依棠另眼相看,如果不是宁依棠贿赂小太监,小太监不可能好心提醒,那么她们也可能打不到饭。 她不禁想到冯朗临走时跟她说的话:你一定要跟宁依棠打好关系! “小夫人怎么盯着我看?”宁依棠察觉到了冯小夫人直勾勾的目光。 冯小夫人客气地笑了笑,“没什么,你不用叫我小夫人,我原名秦如馨,你我年岁差不太多,可以叫我如馨,当然,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叫我大嫂。” 秦如馨心思很细腻,知道宁依棠跟冯家生分,所以给了宁依棠两个选择。 宁依棠淡淡一笑,“那我就叫你如馨吧。” 秦如馨眼中闪过了然,冯家对不起宁依棠,有没有养育过宁依棠,宁依棠不认可冯家的亲缘关系也正常。 “那我就叫你棠棠。”秦如馨笑着说。 相谈间,二人回到房间,冯夫人赶忙问:“什么饭?” 其实,冯夫人也挺饿的,只是怕被说家都没了,还有心思吃饭,所以宁愿不吃。 秦如馨打开食盒,冯夫人眼里闪过失望,这也太差了吧,冯府下人都不会吃这么差的饭。 冯宝仪嘲讽地哼了一声,狗都不吃的东西! 秦如馨也觉得难堪,但为了孩子她不得不吃。 宁依棠坐到老夫人身边,“您年岁大了,不吃饭扛不住的,吃点吧。” 老夫人没想到宁依棠会想着她,顿时绷不住,老泪纵横,“我冯家恪守礼法,兢兢业业,清流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落魄至此,我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啊!” 宁依棠眉心微微蹙起,听老夫人意思,冯家很冤枉。 “能告诉我,冯家为何谋逆吗?” 老夫人重重叹了一声,又愤怒又无奈,“我冯家从来都是中立派,不参与朝中任何势力斗争,怎么会谋逆?” “那为何会卷入谋逆一案?”宁依棠不解,这么大的事还能出错吗? 老夫人把她知道的事大致跟宁依棠说了一下。 原来,李凡着急忙慌找卓煜的那一日,所说的宫中大事,就是谋逆一事。 二皇子在自家府邸宴请宾客,不料日光下,他的衣服上竟然显现出金龙绣样。 龙图腾,乃帝位象征,二皇子此举就是谋逆! 皇帝很快知道了消息,把二皇子府直接查抄,二皇子说他是冤枉的,他不知道金龙图腾一事,这不是他吩咐的,是有人要陷害他。 于是,就开始查这件衣服,制作衣服的绣娘青儿招认,是礼部尚书冯大人给她的绣样,让她为二皇子制作了金龙衣服。 青儿还是冯家的一个远方亲戚,所以冯家自然而然被牵扯了进来。 冯敬当然喊冤,矢口否认他做过这件事。 但很快在二皇子府邸发现了跟二皇子来往密切的一些官员,这些官员大多是冯敬的学生或者下属。 如此一来,冯敬和二皇子合伙谋逆就坐实了,冯敬甚至为二皇子奉上了一件象征帝位的金龙服饰,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了! 皇帝震怒,直接下令将冯家和这些官员之家全抄了。 宁依棠静静听完了,问了一句:“冯家真的没和二皇子来往过吗?” 冯老夫人沉默了。 冯家其他女人对朝中的事一无所知,她们的男人并不会告诉她们朝中的事,她们看到老夫人沉默,心揪了起来,冯夫人喃喃:“难道真的……” 老夫人连忙摇了摇头,“没有,我冯家从未站到二皇子的阵营中,只不过据我所知,二皇子确实拉拢过敬儿,但敬儿跟我说过,他只效忠皇帝,绝不会参与夺嫡之争。” “那您的意思,冯家是被诬陷了吗?”宁依棠急切地追问,冯家究竟有没有实罪,这很重要。 老夫人眉眼落寞下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冯家已经完了。” 有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当那一道抄家的圣旨发出时,冯家就彻底完了。 冯夫人掩面哭泣。 宁依棠没继续追问,冯家女人知道得也只有这么多了。 “不管怎样,您要保证身体,这二皇子谋逆一案办得很仓促,说不准有什么内情被遗漏,说不准不久的将来会真相大白,说不准冯遇他们还有回来的时候,我们不能放弃。” 宁依棠端起一旁的汤,递给老夫人,“要是吃不下,就喝点汤吧。” 老夫人其实不抱希望,历来涉及谋逆一案的官员,没有能翻身的,可宁依棠这么一说,她也忍不住燃起一丝希望。 人就是这样,哪怕在最绝望的困境中,也忍不住期待奇迹的降临。 “好,我喝。”老夫人把汤接过去。 冯家众人都因为宁依棠的话打起了几分精神,只有冯宝仪不屑地扭过头去,她已经跟冯家决裂,也不认为冯家有翻身的可能,宁依棠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指望冯家,还不如指望她的亲生母亲和未婚夫君呢! 老夫人只喝了汤,宁依棠把剩下的窝窝头就咸菜啃掉了。 真的很难吃。 饭后,宁依棠把碗收拾起来,问门外小太监如何处理。 小太监说碗要自己洗,以后就用这个打饭。 随后,小太监带着宁依棠来到水房。 水房并没有热水,刺骨的冷水冻得宁依棠牙齿都哆嗦。 洗了碗,小太监让宁依棠把恭桶也带回去,之后就不允许出门了。 宁依棠带着恭桶回去,冯宝仪顿时跳脚,掩面怒斥,“你把这种东西带进来干什么?” 冯家其他人也掩面躲远了些。 宁依棠把东西放下,淡淡回了一句,“外头的公公说不许再出门,如果你们都能忍住不解手,我就送出去。” 没人说话了,这哪能忍得住? 尤其是老夫人,年纪大了,难免要起夜。 冯夫人气得红了眼,反反复复还是那句话,“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第116章 教坊司的规矩 秦如馨把饭堂看到的情况跟大家说了一下,特意强调,如果没有宁依棠,她们连这一口汤都喝不上。 众人心情更沉重了。 夜深了,温度骤降,房里不给烧炭火,众人冻得直打哆嗦。 又冷又困,大家伙都挺想睡,对那些被褥看了又看,还是下不去手。 宁依棠第一个起身,铺了一床被褥,钻进去取暖。 虽然脏,但总好过冻死。 冻死也就算了,得个伤寒,半死不活,受罪的还是自己。 冯夫人走到老夫人跟前,“您可不能生病了,我伺候您睡吧。” 老夫人黯然地点点头。 最后,除了冯宝仪,大家都进了被褥。 冯宝仪白了冯家众人好几眼,仿佛在斥责她们没骨气,可不一会儿,冯宝仪被冻得牙齿直打哆嗦,悄悄上床,钻进了被子。 大家都没睡着,冯夫人嘲讽地哼了一声,但冯家良好的教养,让她没有直接骂出声。 寒冬腊月的深夜,非常冷! 即便穿着衣服钻进被窝,身子都是冰的,这漫长的夜晚变得极为难熬。 旁边的房间传来呜咽声,凄楚痛苦,让人心都揪了起来。 渐渐的,哭的人越来越多,整片住房区的上空都飘散着如鬼魅一般的呜咽,好像身临地狱。 突然,冯夫人哽咽了一声,忍不住跟着哭起来。 紧接着,秦如馨、冯宝仪都哭了起来。 老夫人深深叹了一声。 宁依棠本就是感性之人,此情此景她心中同样难过,只是难过之余更多的是质疑。 冯家人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谋逆,皇帝却直接下旨抄家,一抄就是这么多官宦人家。 以前宁依棠以为治国靠的是律法,每个人都应当遵守,现在却发现曾经的想法太可笑,真正主宰一切的只有皇权! 皇权不公,天下何公? 后半夜终于消停下来,宁依棠抓紧时间,浅眠片刻。 天不亮,太监们就来敲门,让所有人起床。 许多人没吃上饭,一夜没睡,精力不济,叫苦连迭。 但没有人会同情,起得晚的,会被直接掀了被子,拖出来。 最后,大约四五十口人在大厅集合。 “排队登记,说清自己的家族、姓名、和家主关系。”管事的杨姑姑厉声喝道。 懂这里面门道的人已经哭了起来,这是登记户薄,从今往后,这里的所有人都成为了贱籍。 同时,也是查漏补缺,看有没有出现漏网之鱼。 “啪!” “别哭了!” 突然,一个嬷嬷拿着鞭子抽在哭得最厉害的妇人身上,妇人尖叫一声,满眼恐惧。 嬷嬷的鞭子又扬起,恶狠狠地说:“再哭就鞭子伺候!” 一瞬间,室内变得鸦雀无声。 “哇……” 突然,秦如馨抱着的冯家小孙子冯英乐,大哭起来。 秦如馨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孩子的嘴,但哭声还是从指缝溢出来。 嬷嬷阴沉着脸看过来,“立刻把孩子送回去,以后不许带出来!” 秦如馨慌忙点头,“好、好。” 说着,她匆匆离开,生怕那鞭子落在孩子身上来。 登记开始有序进行。 轮到宁依棠的时候,登记的老者奇怪道:“冯家户薄中怎么没有你的名字?” 宁依棠解释道:“是流落在外的女儿。” 老者同情地看了宁依棠一眼,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牵扯进来?一般这种人不闹到明面上去,就能逃得过。 冯家人忍不住给冯宝仪丢眼刀子,若不是她这个白眼狼自作聪明,把事情闹到官家面前,怎么会牵连宁依棠? 冯宝仪不以为然地板着脸,宁依棠是冯家女儿,受牵连也是活该,她才是真正冤枉的那个人呢。 “会歌舞乐器吗?”杨姑姑问。 只要遇到相貌端正的年轻女子,杨姑姑都会问这句话,会歌舞乐器的人站左边,不会歌舞乐器的人站右边。 左边乌泱泱站了一大片年轻貌美的姑娘,而右边只有一些年长的妇人。 宁依棠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她会弹琴,但想要竞争过这些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姑娘,很难,而且她也不想卖艺,做个打杂的下人也挺好的。 杨姑姑很诧异,一般姑娘都不想受苦,哪怕技艺不精,也想蒙混过关,选择说会。 “去右边吧。”杨姑姑没有多说什么。 宁依棠站在一众妇人老人中,显得格外扎眼。 老夫人都没有被询问,直接打发到右边。 冯夫人虽然年纪不小了,但保养得宜,风韵犹存,杨姑姑竟也问了一声,“会歌舞乐器吗?” 冯夫人看了看老夫人,犹豫了一下点头说:“会。” 她可干不了苦活累活! 秦如馨送完孩子后,排到了最后,也选择去了左边。 “好了,都带下去教规矩吧。” 众人又被带到库房,换了粗布衣服,首饰等值钱的东西全部被剥夺。 不愿意的,又是一顿毒打。 秦如馨悔不当初,早知道她昨日也该把身上的首饰送出去,好歹换个人情。 之后,众人回到大厅,分五列排好队,聆听训诫。 训诫内容无非是一些罔顾皇权、蔑视律法、扰乱天下安定等等罪名,让这些罪奴忏悔。 然后歌颂圣上丰功伟绩,让人们产生敬畏之心,最后再恐吓众人,如果还有谋逆之心,认不清自己身份,不好好忏悔的人,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宁依棠觉得讽刺至极,这些女人连她们男人做了什么都不知道,有没有真的犯罪都不知道,谈何忏悔! 之后便是开始教导众人,身为罪奴要摒弃以前奢华的生活,高高在上的态度,一言一行都要纠正,学会做一个服侍贵人的奴才。 这简直是在打脸! 多数人都做不来,可那鞭子实在无情,只要嬷嬷不满意,鞭子会毫不留情地落下来。 轮到冯宝仪的时候,她根本做不到,满心的不服气,让笑不笑,让跪不跪,让说的讨好话不说,结果被打得鬼哭狼嚎。 一阵混乱后,她遍体鳞伤地逃脱魔掌。 下一个轮到宁依棠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听话地做完了所有动作。 冯宝仪气得红了眼,凭什么宁依棠不被打,她忍不住骂道:“果然是天生的贱奴!” 第117章 当个名动京城的姑娘 宁依棠是个普通平民,很多冯宝仪看来不能说的话,不能做的事,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太多的人每天都在做。 宁依棠轻笑一声看向冯宝仪,“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今天这个态度。” 这样的规矩,不会只学一次,学不会就要一直学,一直学不会,大概就会变成昨日看到的那些疯癫之人。 老夫人就更难了,尊尊贵贵地活了大半辈子,老了要当个奴才,点头哈腰地伺候人。 嬷嬷一点都不怜惜老人家上了年岁,该打还是打。 在嬷嬷眼里,老夫人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了,打死了才省心。 冯夫人和秦如馨也没有好过,她们原本生活在云端,一朝跌入泥沼,落差太大,不可能很快适应。 训诫一直持续到中午,昨天没吃饭的人早已经头昏眼花,摇摇欲坠,一听放饭,再也没有人拖拖拉拉不去打饭,而是一窝蜂全涌了过去。 冯宝仪跑得最快。 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她老早就后悔昨晚没吃饭了。 冯家另外三人伤得不轻,宁依棠拉扯着她们,好半天才来到饭堂,排到了末尾。 秦如馨祈求道:“老天保佑,今天千万要多做点饭。” 饭堂确实多做了一倍的饭菜,但来的人比昨日多了不止一倍,宁依棠等人连口汤都没有看见。 她们回到房间,冯宝仪正在吃饭,一个窝窝头配白菜炒土豆,比昨天还强点。 冯宝仪抱着碗,背对着宁依棠几人,生怕宁依棠几人抢她的饭一样。 冯夫人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骂:“白眼狼,我以前是怎么对你的,冯家是怎么对你的,要什么给什么,把你宠到了天上,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 说着,冯夫人还不解恨,扑上去一巴掌拍在冯宝仪脑袋上,揪住冯宝仪的头发更恶毒地骂道:“我以前就说你自私得很,不像我冯家儿女,果然,就是个无耻贼人生下的贱种罢了!” 冯宝仪“啪”地把碗放下来,翻起身子跟冯夫人对骂对打,“你们冯家把我害到这种地步,有什么脸骂我?这冯家女儿谁爱当谁当,我才不稀罕呢!” 冯宝仪还手了,冯夫人不敌,秦如馨赶忙上去劝架。 孩子也被吵得哭了起来。 宁依棠出了门,在门口晒太阳,并不想参与屋内的纠纷。 老夫人看不下去了,厉喝一声,“都给我住手!咳咳!咳咳!” 老夫人情绪激动,剧烈地咳嗽起来,冯夫人和秦如馨赶忙去给老夫人顺气,冯宝仪哼了一声,继续吃她的饭。 宁依棠望着日光,眸里透出淡淡的嘲讽,她很难对冯家的人生出亲近之感,或许是因为曾经不欢而散过,或许是因为没有受过冯家养育而被牵连,心中总归不爽。 她能在照顾上的时候照顾她们一把,已经是看在冯敬和冯遇的面子上,毕竟这两个人曾对她表达过善意。 宁依棠不禁苦笑一声,看,她的心肠也越来越冷硬了! 休息了没多久,太监又来叫人。 因为怕挨打,人们都积极了很多,不敢磨蹭,前往大厅排好队。 之前选择了歌舞乐器的人留在厅里,剩下的人来到水房,被安排洗衣服,洗恭桶,学着干下人的活。 宁依棠从小独立,自己的卫生情况,向来都是自己打扫,包括父母的活,也是能帮则帮。 曾几何时,陆风的衣服都是她帮忙洗的。 虽然半点不值得,但好在练就了这一身本领,如今干这些活,倒也没什么压力。 只是水格外的冰冷刺骨,长此以往下去,手指算是废了。 每个人要做的活都是分配好的,宁依棠咬着牙,快速干完。 嬷嬷检查过后,满意地点点头,这么多人里面,就数宁依棠最像话了。 “行,你可以去休息了。” 宁依棠看了一眼脸色煞白,身子发抖,明显要扛不住的老夫人,忍不住请求道:“我能帮帮老夫人吗?” 嬷嬷似笑非笑地看了宁依棠一眼,这人挺上道! 若是宁依棠自作主张偷偷作弊,那嬷嬷定要好好惩戒,但宁依棠没有,反而恭恭敬敬地请求。 嬷嬷这心里就舒服很多,也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轻转身走了。 宁依棠赶忙帮老夫人把活做出去,她一个人做两个人的份,都比其他人快上许多。 然后,扶着老夫人回了屋子。 老夫人六十好几的人了,两天没怎么吃饭,身心皆受创,哪里还能扛得住? 这要是病起来,就真的很难活下去了。 宁依棠找到昨日拿了她金钗的小太监,问他,“能弄到药吗?” 小太监摇了摇头,“姑娘想什么呢,就是我们生病了,想求上面赐点药,都很难。” “那有热水吗?”宁依棠退而求其次。 小太监道:“热水只有厨房有,但不会给罪奴使用。” 宁依棠皱着眉头,担忧望向房间里的老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小太监叹了一声,轻言:“姑娘等着吧,我去给你弄点儿。” 宁依棠松了口气,连声道谢。 不一会儿,小太监带来的一壶热水,还塞给宁依棠两个杯子。 老夫人喝了小半壶热水,休息了一会儿,总算缓了过来。 宁依棠也喝了些,热水下肚,从心到身都暖和了不少,冰冷的手也捂热了些。 她跟老夫人说:“快到饭点了,您能走动吗?我们早点去排。” 老夫人点点头,硬是爬起来,二人排在了第一个,热气腾腾的饭刚出锅,她们就拿到了,总算吃了口热乎饭。 冯夫人和秦如馨也饿坏了,早早挤在前头去排,吃到了饭。 本以为今天终于消停,不曾想还要去聆听训诫。 另外,杨姑姑把许多年轻一点的女子,一一叫进去后厢房问话。 出来后,每个人脸上神色都很怪异,有羞涩、有气愤,还有一些奇奇怪怪说不清的表情。 “宁依棠!” 宁依棠被喊到名字时,心里紧了紧,快步走进厢房。 杨姑姑打量着宁依棠,眼里含笑,“这脸蛋、这身段真不错,要不要考虑到香满楼当姑娘?以你的姿容,定能名动京城!” 第118章 卓煜的解释 香满楼是百姓给京城教坊司取的别称。 出了皇宫,走过朱雀大街,就是荣华阁,荣华阁背后那条街,就是教坊司。 教坊司被人津津乐道的并不是歌舞乐曲,而是姑娘,愿意卖身的姑娘,不好听点就是官妓。 以前,宁依棠去伏羲殿送酒,看到那些陪酒的姑娘,大多来自香满楼。 宁依棠冲杨姑姑摇了摇头,她还不至于走这一步路。 杨姑姑轻轻一笑,不意外。 “我知道,世家的女人嘛,总归有几分傲骨,轻易过不了心里那道坎,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的姿色在教坊司就算当个下人也少不了被惦记,到时候那些不入流的猫啊狗啊都能上来咬你一口,你恶不恶心?还不如从一开始就选择最好走的这条路,万一哪个公子哪个老爷看中你了,把你赎了,好日子不就来了吗?当个下人是永无出头之日的!” 这番话,诛心啊! 如果当下人也不能保住清白,那确实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做姑娘。 宁依棠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愿意陪着笑,用尽全力去讨好世家的子弟了,都是被一步一步逼到那个地步的。 而刚刚出去的那些,面露羞涩,又带点难堪的,恐怕已经做出选择了。 杨姑姑真的老辣,句句戳中人性的弱点。 可宁依棠还是摇了摇头。 杨姑姑有点失望,坐回自己的位置,“去吧,再好好考虑考虑。” 受苦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人的想法每天都会改变! “说什么了?” 秦如馨看到宁依棠回来,悄声问。 “秦如馨!” 秦如馨的名字被叫到,宁依棠淡淡跟她说:“你进去就知道了,没什么好说的。” 秦如馨忐忑地走进去,不一会儿难过又气愤地跑了出来。 “怎么了?” 冯夫人一头雾水,急着问。 秦如馨小声道:“我歌舞乐器的考核没通过,被打下来了……” 也就是说她只能做下人了。 宁依棠瞧着秦如馨的神色,知道她也被建议去楼里做姑娘,看样子没同意。 后面冯夫人也被叫了进去,和秦如馨一样,去不了乐坊,只能选择做姑娘和做下人。 冯夫人气得脸通红,她这把年纪了,这种提议对她来说简直是羞辱。 老夫人则毫无价值,没有被叫。 冯宝仪也没有被叫,这说明她通过歌舞乐器的考核了,可以做乐师舞娘,选择卖艺不卖身,相对来说,会受人尊敬。 冯宝仪意识到这一点后,鼻孔朝天,得意非常。 结果,她没有听到嬷嬷的话,被狠抽了一鞭子。 其实,不论是官妓,还是乐师舞娘,还是下人,一样的贱籍,谁也没有比谁高贵。 一场晚训,把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了众人面前。 “我去趟茅房,你们有人要去吗?”宁依棠问,这样晚上就可以不起夜了。 众人都摇了摇头,茅房简陋,冷风呼啸,冻死个人。 宁依棠只好自己去了。 从茅房出来,四下已经无人,宁依棠快步往回走。 突然,一只大手从黑暗中伸出来,一把将宁依棠拽进了黑暗的背光处,结实的臂膀将她紧紧禁锢。 虽然没有看到脸,但宁依棠已经感受到了。 是卓煜。 卓煜的怀抱很温暖,很香,不像如今的宁依棠破衣烂衫,体凉如冰,臭气哄哄。 “让你受苦了。”他温厚好听的嗓音包含了浓浓的心疼和温柔。 宁依棠突然就红了眼。 这两日,宁依棠平静地面对这一切,不去抱怨不去委屈不去害怕,因为这些情绪会摧残她的意志,让她懦弱,让她撑不下去。 可现在,她却怎么也忍不住了,委屈害怕统统涌上心头,鼻子酸了,眼睛湿润了,心一抽一抽地疼。 轻轻的吻落在宁依棠的额头、眉眼,鼻尖,然后寻到她的唇。 宁依棠受惊一般躲开,她不想卓煜亲她。 她感觉此时此刻的自己糟透了,挺配不上卓煜的。 卓煜盯着宁依棠,手指轻轻摩挲宁依棠的脸颊,“可在怪我?” 昨天,他看出宁依棠不服判决。 他以为宁依棠躲他,是在怪他没有为宁依棠做什么。 宁依棠确实有疑问,“为什么不让我说话,我不觉得我应该在这里。” 卓煜拉住宁依棠的手,发现冷得像冰块,他拧眉,将宁依棠的手放进他胸口的衣服里。 宁依棠颤了颤,想抽出来。 卓煜按着,不让她动,“我确实可以动用自己的权势把你是冯府女儿的事情压下去,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除非我将所有知情人尽数斩杀!” 冯宝仪把事闹在了抄家的时候,场合不对,事情已然兜不住了。 宁依棠眉心跳了跳,知情人有谁? 冯府所有人,宁家二老,在场侍卫,甚至高大人…… 这万万不可! 卓煜接着说:“即便如此,一旦这件事被有心人捅到皇帝跟前,你这样的谋逆漏网之鱼将再无生还的可能!或许你觉得这很过分,但谋逆是皇帝逆鳞,只要沾染了这两个字,都不会有好下场!” 宁依棠听得心惊胆战,到时候卓煜还会惹上包庇谋逆罪奴的罪名,卓煜对宁依棠来说很强大,但在皇帝面前,同样要谨小慎微。 察觉到宁依棠的害怕,卓煜搂紧了她,“现在你走了明路,等风头一过,我便可以让人将你赎走,还你自由之身。” 宁依棠微微垂眸,心里挺难受的。 卓煜从大局考虑,把一切都想好了,唯独没有想过这贱籍的身份会跟随宁依棠一辈子,哪怕赎身了,哪怕脱籍了,也会落人话柄,被嘲讽,被看不起。 宁依棠连曾经那个商户之女,都不如了! 这其中,宁依棠心灵所受创伤,卓煜半点都看不见。 他向来都不在乎这些,可宁依棠在乎…… 宁依棠抿着唇,她没法埋怨卓煜,毕竟这一切不是卓煜带给她的,卓煜愿意救她,已经很不错了。 卓煜其实还有半句话没说,皇帝下令,谋逆罪奴三年不可赎身! 当然,卓煜不会让宁依棠等三年之久,去了教坊司,他有的是办法,悄无声息,不惊动任何人,把宁依棠弄走。 宁依棠深呼吸了几次,换了话题,“据我所知,冯家人没有谋逆之心,冯家谋逆一案,当真有实际证据吗?” 第119章 卓煜越来越抓不住宁依棠了 卓煜微微沉默,最后模棱两可地说了句:“棠棠,我已经告诉了你,一旦涉及谋逆,没人会有好下场。” 宁依棠明白了,根本没有实证,但皇帝震怒,还是处罚了所有人。 哪怕日后会发现幕后黑手,再处置了就是。 这其中被冤枉的人所遭受的苦,从不在皇帝的考量之中! 宁依棠眯了眯眼,“如果我们从冯府没有谋反这一个点出发,那个绣娘就一定有问题,她现在在哪?” 卓煜无奈地叹了一声,宁依棠太聪明了,可聪明有的时候未必是好事。 “她死了。” 宁依棠瞳孔微微放大,“怎么死的?” “在牢里猝死了。”卓煜轻言。 宁依棠眉目凝重起来,“你觉得这正常吗?” 卓煜老实说:“不太正常。” “那你查了吗?” 宁依棠语气重了一点,像质问。 卓煜不说话了。 宁依棠…… “我、我太着急了。”她抱歉。 卓煜摸了摸宁依棠的头,“棠棠,你不懂朝中的事,圣旨一下,这件事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查与不查,对你对冯家都没有区别。” 最起码,在当今圣上在位期间,都不可能被翻案的,哪怕查出真相。 “别想这种事了,这不是你该插手的。”卓煜搂住宁依棠,安抚她。 卓煜这样的态度,宁依棠也不好说什么,但她心里挺冷的,觉得卓煜和她不是一路人。 她们的思想,从来不在一条线上。 或许是身份、地位带来的差距,但宁依棠不愿意服从卓煜这样的想法。 “我该回去了。” 这么久的时间,宁依棠不好找借口解释。 卓煜敏锐地感受到了宁依棠的冷淡,都这种时候她怎么都不知道依赖自己?脑子半点不想女人该想的事情。 “好吧。” 卓煜不好大张旗鼓地在教坊总司行事,只好把宁依棠放开,免得她回去被为难。 宁依棠点点头,快步离开。 卓煜瞧着宁依棠的背影,等她回头看自己一眼。 可惜直到人影消失,都没有等到。 他挺挫败的,感觉越来越抓不住宁依棠了…… 翌日,一样的流程,只不过去乐坊的人变少了,干杂活的人变多了,还有一小部分同意做官妓的人被带到了别处去教导。 晚饭后,这小部分人回来了,挺开心的模样。 她们学了什么没人好意思说,但不用受苦是肯定的,而且不用排队打饭,会有下人把更好的饭菜送到她们房里,衣服也换了新的,还安排了暖和的房间集中居住。 这就是姑娘的待遇。 哪怕日后去了香满楼,她们也能享受到最好的吃穿住行,只要你本事大,依然会有下人伺候着。 很多人都眼红了,就连乐坊那些人都愤愤不平,她们虽然不用洗衣服洗恭桶,但每时每刻都要练琴练舞,很累! 曾经的爱好变成了时时刻刻的训练,就很痛苦。 更别提做杂活的这些人了,短短两日手就生了冻疮,膝盖变得僵硬,风邪入体,头疼欲裂。 于是晚上,杨姑姑再一次叫人谈话的时候,很多人都心动了。 宁依棠走进厢房,杨姑姑淡淡地问:“考虑得怎么样?” 宁依棠依然摇头。 杨姑姑笑了,“有靠山就是有底气,不愿意就不愿意吧,谁让你是那位大人的人呢?” 宁依棠微微抬眸,有些诧异。 卓煜找过杨姑姑了? 他昨天可没说要帮宁依棠走后门! 宁依棠的心沉甸甸的,卓煜行事素来如此,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提前告知。 “去吧。”杨姑姑挥了挥手。 宁依棠准备走时,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开口道:“我看厨房这几日挺缺人手的,我会做饭,做得还不错,姑姑能让我去厨房干活吗?” 今天的杂活不只有洗衣服洗恭桶,还有洒扫,端茶倒水等等活计,唯独厨房那边没派人去。 但是,只有厨房的活是最好的。 杨姑姑轻哼了一声,“心眼倒是挺多。” 厨房打杂,饿不着,渴不着,是最好的去处了。 叹了一声,杨姑姑松口,“既然做得不错,明天我的饭就你来做,如果做得好,就留下吧。” 谁让卓煜足够位高权重,他吩咐照顾的女人杨姑姑总要礼待几分的。 “好的。” 宁依棠松了口气,知道这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那……”宁依棠又开口,“我能把我家老夫人也带着吗?” 卓煜面子大,不用白不用! 老夫人继续磋磨下去,真的要保不住了。 杨姑姑咬了咬牙,不悦地瞪着宁依棠,还得寸进尺了! 宁依棠抿着唇,低着头,态度很谦卑。 杨姑姑重重叹了一声,“随便吧,一个没什么用的老人家。” “谢谢杨姑姑。”宁依棠大喜过望,一溜烟跑了,生怕杨姑姑反悔。 杨姑姑轻笑一声,这姑娘看着老实懂事,实则滑头得很,怪不得连卓煜都能拿下。 不能小觑啊! 宁依棠回到自己位置,发现秦如馨和冯夫人都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夫人突然面容严肃地哼了一声,“我冯家女人就是死,也要死得清白,你们给我把念头绝了!” 宁依棠恍然,秦如馨和冯夫人动摇了。 被老夫人震慑后,秦如馨和冯夫人暂时收敛了心思,没有同意杨姑姑的建议,但不知道她们还能坚持多久。 第二天,情况又发生了改变,干杂活的人大幅度减少,甚至歌舞那边的人都少了许多,大家都去做姑娘享福了。 可宁依棠知道,她们卑微的日子还在后头。 短短两三日,这些人引以为傲的尊贵,被打得七零八落。 早课,宁依棠一如往常做得标准,嬷嬷挑了几个做得好的,让不用来了,回去休息。 宁依棠也在其中,但她没有回去,而是跟着另一个嬷嬷来到了厨房,见了大师傅,是个大腹便便的老太监,听说宁依棠自告奋勇给杨姑姑做饭,很不屑。 宁依棠瞧了一圈,没什么好食材,大多都是白菜萝卜土豆,唯一可看的是刚斩的一只鸡,旁边还有些蘑菇,估计是要做小鸡炖蘑菇。 宁依棠便开始动作,一步一步将食材清洗处理下锅,很娴熟。 第120章 宁依棠在厨房站稳了脚跟 大师傅在旁边不由得点了点头,确实是个会做饭的,就看做出来味道如何了。 不一会儿,整个厨房香气四溢。 一锅小鸡炖蘑菇,一锅白菜萝卜汤,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大师傅忍不住上来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赞道:“好吃!” 宁依棠后来才知道,眼前这位大师傅根本不会做饭,这个职位还是当初托人搞来的。 一做就是二十年,地位很稳固,但厨艺不长进。得亏教坊司是皇宫最没地位的存在,没人挑他的不好。 宁依棠装了一份在食盒里,亲自送到杨姑姑房中。 杨姑姑很满意,还专门嘱咐,厨房的活宁依棠能帮多少帮多少,但以后她的饭,必须宁依棠来做。 不仅如此,教坊总司上上下下的人被大师傅糊弄多年,日子过得没滋没味,好不容易来了宁依棠,能做一手好饭,简直当宝一样供着。 大师傅一开始挺不乐意,但他自己也馋啊,也想吃,且宁依棠不挑三拣四,有什么活就做什么活,麻利又勤快,态度还好。 大师傅心里那点不痛快就散了。 老夫人来了厨房帮忙,有宁依棠照应,有吃有喝,轻松了很多,人也精神了一些。 一晃几日过去,宁依棠淘了米,刚准备下锅,大师傅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小棠,罪奴的粥可用不了这么多米!” 宁依棠抿了抿唇,“可……” “没有可是!”大师傅夺过宁依棠手里的米,说道:“罪奴们是来受罚的,可不是来享福的,吃什么饭都是规矩!” 说着,大师傅叹了一声,“我知你心善,不忍心,以后你只需要做好我们和杨姑姑的饭就好了,其他的你不用管。” 宁依棠只好收回手,她还没有能力去挑战教坊司的规矩。 宁依棠一下子变得无事,来到老夫人身边帮她择菜,看到老夫人手背上又多了新的鞭伤。 她劝道:“别坚持了,忍一忍就过去了。” 越来越多人选择了麻木的服从,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再倔强。 早课听训的人已经很少了。 可老夫人还是倔着,有些事死也做不来,导致冯夫人和秦如馨也不敢太卑微太顺从,苦苦熬着。 老夫人浑浊的眼睛闪着水光,没回宁依棠的话,宁依棠也不好再说什么。 晚上,宁依棠和老夫人刚回屋子,便看到秦如馨急得直哭。 “烧得更厉害了,这可怎么办呀?” 老夫人赶忙上去查看,襁褓中的冯英乐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生病了。 秦如馨泪珠子直往下掉,“我奶水越来越少了,孩子又天天窝在这阴冷的破房子里,怎么受得了嘛!” 冯夫人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可是她唯一的孙子。 “我去求药!” 冯夫人目光灼灼地冲了出去。 老夫人摇晃着坐在床边,备受打击。 冯宝仪淡淡地躲在一旁抚弄头发,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宁依棠来到门边,看着冯夫人抓住院里太监的胳膊,哭嚎哀求,请他们找个大夫给孩子开点药。 太监们一个个冷心冷肠,恼怒地把冯夫人推搡回来,让她不要闹事,否则鞭子伺候。 宁依棠已经问过一次药的事,看守太监们根本没有能力弄到药,冯夫人这么做无济于事。 历年来能从教坊司走出去的老人和婴儿寥寥无几,大多都会惨死在这里。 孩子哭声越来越弱了,咿咿呀呀哼着,听得宁依棠揪心不已。 宁依棠抿了抿唇,出门往杨姑姑的院子走去,求求杨姑姑,或许能让杨姑姑看在卓煜的面子上给点药。 “宁姑娘……”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宁依棠循声望去,在一处隐蔽的房屋后,看到了小齐子。 小齐子压低声音,“快过来。” 宁依棠忙跑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小齐子笑道:“自然是主子爷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 天还没有全黑,宁依棠胆战心惊地看向四周,生怕有人发现。 小齐子宽慰道:“不用担心,我是混在送菜的太监里,光明正大走进来的。” 宁依棠松了口气,“那就好。” “姑娘近日可好?” 宁依棠点点头,“我挺好的,只是……” “怎么了?” “你有药吗?我想弄点治风寒、能退烧的药。”这是眼下要命的事。 “怎么?他们打你了?你生病了?”小齐子目光顿时凌厉起来,这帮狗东西得了都督的吩咐还敢对宁依棠下手,简直是不想活了! 宁依棠忙摇了摇头,“不是我,是冯家的人。” 小齐子这才舒了口气,随后不屑道:“姑娘管她们做什么?让他们自生自灭就好了。” 冯家连自己女儿都认不得,让冯宝仪鸠占鹊巢多年,还把宁依棠害成这样,死了也是活该! 宁依棠眼底透着淡淡的无奈,“孩子是可怜的,我很难坐视不理。” “您啊还是太心软!” 所以才会被陆风纠缠,被父母背叛,被这些鬼魅魍魉死死扒在身上吸血! 小齐子一边说,一边在怀里掏出两个药瓶递给宁依棠,“这一个是补气血的,对风寒有一定的疗效,另一个是治外伤的,我身上暂时只有这两种,都给你。” “谢谢。”宁依棠很感激,已经很好了。 小齐子又道:“都督在门口的侍卫里嘱托了一个人,左脸颊有颗痣,你以后有什么事就找他,他会来告诉我。” 宁依棠心中又泛起涟漪,“他有心了,替我谢谢他。” “都督确实为姑娘操心不少,姑娘记着都督的好就是了。”小齐子淡淡一笑,随后离开。 宁依棠匆匆往回走,刚到门口,就听到秦如馨哭着说:“我不管了,卖身也好,屈辱也罢,只要她们能救孩子,让我做什么都行!” 说着,秦如馨抱着孩子跑出来,看样子要去找杨姑姑。 如果秦如馨愿意做官妓,杨姑姑说不准会救这个孩子。 宁依棠忙拦住秦如馨,“我拿到药了,你先冷静一点。” 秦如馨不可置信地看着宁依棠,“真的?你没骗我?” 宁依棠拉着秦如馨回到房间,拿出药瓶倒了一颗药给她。 秦如馨也顾不得问这药是什么药,倒了杯水给孩子服下。 第121章 宁依棠要查清冯家谋逆真相 宁依棠把伤药递给老夫人,“这是治外伤的。” 老夫人很诧异,“你哪来的?” 宁依棠没有回答,她没必要解释。 冯夫人赶忙走过来,把宁依棠手中的药接走,“那我来帮老夫人上药吧。” 老夫人上完药后,冯夫人自然而然地给自己也上了伤药,然后是秦如馨。 “这药真灵啊,这么一会儿就不感觉痛了。”冯夫人连连称奇。 秦如馨也放松下来,“英乐好像也安稳了一点,呼吸不那么急促了。” 小齐子是卓煜亲信,地位不低,他手里的药自然是上好的。 冯宝仪看着被放在一旁的伤药,只觉得自己身上的那些鞭伤更疼了。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拿药。 宁依棠抢先一步,把药夺走,“这药没你的份。” 宁依棠没有针对冯宝仪做什么已经仁至义尽,她还想沾宁依棠的光,简直可笑! 冯宝仪觉得难堪,难堪又转为怒气,“你的药什么来路?凭什么你能有药?我现在就去找杨姑姑问个清楚。” 冯宝仪蹭地站了起来。 宁依棠让开路,“去吧,大不了咱们以后谁也别用。” 反正,宁依棠没受伤,无所谓。 可冯家三个女人急了,秦如馨立刻扑下来拦住冯宝仪,“你不许把这事捅出去,否则我跟你拼命!” 冯夫人也红着眼怒斥,“你想把英乐害死吗?你心肠怎么这么歹毒?” 老夫人站了起来,严厉地凝视着冯宝仪,“冯宝仪,你为了活命恩将仇报一事我已经不想再说什么,可你胆敢继续做出伤害冯家的事,我定会让你付出代价,我冯家还没有沦落到处理不了你一个小丫头!” 冯家三个女人的娘家也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家,如今深陷宫中联络不到,可她们总会离开这里去外头的教坊司,到时候哪一个都比冯宝仪更有力量。 面对冯家三个女人的震慑,冯宝仪害怕了。 “我、我就是说说而已。” “棠棠,你别理她,你也累了一天,赶紧上床来睡。”冯夫人招呼着宁依棠。 冯夫人最开始对宁依棠挺冷淡的,可随着宁依棠能力越来越大,她再也不敢小觑,真把宁依棠当亲女儿,嘴上疼惜得很。 宁依棠从善如流地爬上床,睡下来。 老夫人突然抓住宁依棠的手,愧疚道:“冯家欠你,若是你从一开始就是冯家的女儿该有多好!” 她相信,以宁依棠的性情,一定能成为冯家的骄傲。 宁依棠静静地睡着,没说什么,这种假设已经毫无意义。 老夫人又道:“你跟你母亲很像,长得也像,性情也像,都是温婉懂事的好孩子。” 听到母亲,宁依棠动容了。 对于这个从未见过的母亲,宁依棠唯一知道,就是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而亡了。 “她,究竟是怎样的人?”宁依棠侧过身面对老夫人,轻声问。 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那毕竟是二十年前的人。 良久后,老夫人才缓缓开口:“你娘名沈璐,是一个江湖女子,生得像你一样可人,你父亲把她带回来要娶她,我当时很不情愿,可你父亲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执意要娶,我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了。” “他们成婚后,我才发现你娘是个极好的人,懂事孝顺,性情温婉,总是笑意盈盈的,善待每一个人。” “姐姐确实是个极好极好的人。”冯夫人竟也感慨了一句。 冯夫人是冯敬成亲之前就纳的通房,生了冯家的长子后地位不低,她能说出这种话,足以证明沈璐是真的好。 可惜好人不长命,早早去了。 这也是为什么冯宝仪会被全府人都宠爱的原因,都是因为惦念着沈璐。 宁依棠心里很难过,她不禁想,如果她生活在亲生母亲的膝下,是不是也会受尽宠溺,天真烂漫。 宁依棠翻了个身,面对着墙,独自伤怀。 新的一天开始,老夫人终于不再坚持了,训诫的时候,乖乖服从。 老夫人都低头了,冯夫人和秦如馨如释重负,跟着服从,终于不再挨打。 宁依棠会从厨房藏点好吃的带回去,冯夫人每每都让秦如馨先吃,吃饱了她再吃剩的,干活的时候也抢着帮秦如馨干。 秦如馨身体好起来,奶水就多了,冯英乐总算少受点罪。 时间久了,教坊司管理也松散下来,太监们不再守门口,大家多了一些自由的空间。 宁依棠从厨房回来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些哭泣声。 她循声而去,看到刘家二夫人青园坐在角落里,默默哭泣。 宁依棠之所以认得她,是因为前两日她在打饭时不小心打碎了自己粥碗。 以往出现这种情况,她不仅没饭吃,还要受责备。 宁依棠正好在跟前,趁着没人在意,迅速给了她一个新的碗,舀了粥,让她赶紧走。 她后来找宁依棠道歉,宁依棠记住了她。 宁依棠沉思了一下,走过去轻声问:“你还好吗?需要我帮忙吗?” 青园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摇头说:“我没事。” 宁依棠坐下来,“有什么难过的事就说出来,说出来会好受点。” 青园闻言,泪又涌了上来,“你说凭什么他犯罪,我要牵连受罚,我很早就跟他说过,别跟二皇子来往,他非不听,这下好了,满门被抄,沦为罪奴,我活得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个他,应该就是青园夫君。 “那你夫君为二皇子做过什么吗?”宁依棠轻声问。 青园气恼道:“谁知道呢,他又不会跟我说,整天神神秘秘的,把一家人都连累死。” 神神秘秘? 宁依棠眼神暗下来。 这几日,她一直在好奇一件事,就是为什么没有人喊冤? 现在她知道了,因为这里的大多数家族确实跟随二皇子做了些事情,所以她们不冤。 那冯家呢? 究竟是被冤枉陷害,还是罪有应得? 答案对宁依棠很重要,她不喜欢糊里糊涂地活着,她定要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宁依棠又安慰了青园几句,先行离开,走了没几步,看到迎面走来一个侍卫,左脸颊有颗痣。 对方看了宁依棠一眼,然后淡淡走过。 宁依棠心领神会,错开一段距离后跟上去。 第122章 宁依棠走出教坊司 侍卫在僻静处等宁依棠,给了宁依棠几瓶药,还特意嘱咐有一瓶是卓煜专门给宁依棠的,让她每日服一粒,保重身体。 宁依棠心里挺暖。 晚上,宁依棠听话地吃了药,也不知道药里有什么成分,吃完之后身体暖乎乎的,睡意也格外剧烈。 宁依棠第一次在这个吃人的地方睡了好觉,第二日醒来时,连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大师傅,我来了,今天吃什么呀?”宁依棠走进厨房,撸起袖子准备开干。 “今天不用你做饭,你跟我去御膳房帮忙!”大师傅说。 宁依棠眼睛瞪得溜圆,“我?能出去?” 大师傅笑了一声,“我已经跟杨姑姑说过了,你只要跟着我别乱跑就行!” 宁依棠激动了起来,“行,我绝不乱跑。” 不一会儿,大师傅就带着宁依棠离开教坊司,前往御膳房。 路上,大师傅才说明去御膳房的原因。 临近年关,宫里大大小小的宴会数不胜数,御膳房忙不过来,便会调各处小厨房的人过去帮忙。 但是大师傅没说为什么要带宁依棠去。 宁依棠也没问,能出来看看,她已经很开心了。 靠近御膳房时,人变得多了起来,还遇见了一位娘娘,宁依棠跟着大师傅低头垂眸,倒也没看清娘娘长的好不好看,只是看到奴才奴婢跟了许多,浩浩荡荡的。 来到御膳房,大师傅先找了管事大太监,管事一时也记不起大师傅是谁,便问:“哪过来的?最拿手的是什么?” 大师傅笑呵呵地说:“教坊总司过来,都挺拿手的,任凭公公吩咐。” 宁依棠悄悄瞪大眼睛,都拿手?真能吹啊! 大师傅那手艺,宁依棠可半点不敢恭维。 可怕的是管事还真信了,问:“凉菜能做吗?” “能!”大师傅信誓旦旦地点头。 “去做一个我尝尝。”管事吩咐。 宁依棠便跟着大师傅进入御膳房,好大好敞亮……各类在冬天极其珍贵的蔬菜瓜果像大白菜一样堆着,琳琅满目的鲜肉看得人直流口水。 哪像教坊司,吃只鸡都很难的。 同在皇宫,真是天上和地狱的区别。 来到凉菜区,大师傅扭头问宁依棠,“做个万紫千红怎么样?” “那是什么?”宁依棠有点蒙。 “就是……随便几个菜拌一起。”大师傅解释。 宁依棠…… “家常凉拌菜呗。”她挺无语的。 大师傅点点头,“能不能拌?” “能是能,但我的手艺过得去吗?这可是宫廷宴会。”宁依棠有点心虚,也终于明白大师傅把她带来的原因了。 大师傅放话道:“你尽管做,出了事我担着!” 于是,宁依棠在大师傅的辅助下,做了一个万紫千红。 大师傅拿去给管事大太监品尝,管事居然认可了,把好几个菜都交给了大师傅来做。 宁依棠大概明白,每做一个菜品,大师傅都能拿到奖赏。 于是,一整天宁依棠和大师傅都在御膳房做凉菜,忙得脚不沾地。 大师傅掌握菜品的用料、摆盘,宁依棠掌握口味。 二人初次合作,有些忙乱,但总算把该做的都做了出去,没有误事。 宴席到了中途,该上的菜都上了,大师傅和宁依棠也闲了下来,厨房剩余的食物很多,大师傅和宁依棠拿了食盒,偷偷装了一些带走。 回去的路上,大师傅很高兴,对宁依棠是越看越欢喜。 不只因为宁依棠手艺好,还因为宁依棠从头到尾没有半点不乐意,没有因为大师傅领了赏,而自己默默无闻就耍性子。 “小棠,今天你做得很好。” 宁依棠微微颔首,“多谢大师傅夸奖,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这赏钱我就不分你了,毕竟你也带不出教坊司,但以后只要你在教坊司,我定护着你,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大师傅拍着胸脯保证,又眯了眯眼道:“你在厨房的那些小动作,我可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宁依棠偷偷把厨房的食物和热水带回去,大师傅不可能完全不知道。 “大师傅的好,小棠记在心里了。” 虽然是各取所需,但大师傅的性子,宁依棠还是挺喜欢的。 大师傅身心舒畅,宁依棠这么会为人处事的女孩,真的不多见。 “行了,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到教坊司了,我也累了,就不跟你了。” 大师傅并不住在教坊司。 宁依棠明白,这是大师傅给她的信任。 “好的,我会乖乖回去的,大师傅慢走。” 目送大师傅离开,宁依棠缓缓往回走,没有人照看,她悠闲了许多。 抬头看向清冷的月光,心中感慨万千。 不知道绣坊怎么样了? 闵娘定要为自己着急,希望她守好绣坊,别为了自己做傻事。 然后…… 宁依棠发现,她也没什么太多可以牵挂的东西了,唯一剩下的就是牢里的宁俊峰,可细想一想,她管得着?用得着她管吗? 深吸了口气,宁依棠收回心神,突然,她的眼角余光撇到了一抹身影。 一个半大男孩子呆呆地站在池塘边的石头上,吓人一跳。 宁依棠心中奇怪,不明白这个男孩在干什么?但她不欲招惹是非,继续往回走。 突然,那个男孩转过身,背对着池塘,张开双臂。 “咚!” 宁依棠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扔下食盒,扑了过去,在男孩落水之前,拽住了他的手,将他扯了回来。 因为力道没有控制好,男孩被宁依棠摔飞了出去。 “哎呀,你没事吧。”宁依棠抱歉极了,赶忙把人扶起来。 韩子锐艰难地爬起来,推了一把宁依棠,怒吼道:“你为什么救我?谁让你救我的?” 宁依棠…… “你小小年纪,有什么想不开的,竟然寻短见?”宁依棠很是纳闷。 韩子锐瞪着宁依棠,眼泪汪汪,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宁依棠瞧着他骨瘦嶙峋,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心中猜测:难道也是罪人或奴才?这么小的年纪,就在这吃人的皇宫里艰难度日,实在可怜。 第123章 寻短见的男孩韩子锐 宁依棠掏出绣帕,擦了擦男孩的眼泪,“别哭了,你才这么小,未来还有无限可能,只要活着,总有一天会守得云开见月明,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韩子锐倔强地扭过头。 “你等等。”宁依棠把帕子塞给他让他自己擦,然后跑去把食盒拿过来,找出一只鸡腿给韩子锐递过去。 肉香飘进韩子锐的鼻子,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咕噜~”肚子也响了一声。 宁依棠柔柔一笑,“快吃吧。” 韩子锐谨慎地伸出小手,拿到鸡腿后,便开始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塞,可吃着吃着,他突然崩溃大哭,痛苦地说:“我娘死了,再也没有爱我了。” 宁依棠微微惊讶,原来是亲人离世,那她能理解了,但这样自寻短见的做法是不对的。 “我知道你难过,但你要想,你娘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长大成人,而不是糟蹋自己的性命,你若是就这样去见她了,她一定会恨死你的。” 韩子锐被震住了,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他只觉得连唯一对他好的娘亲也没有了,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宁依棠继续开解,“你要想,你死了,那些爱你的人该有多难过。” 韩子锐冷了冷脸,“没人会为我难过!” 宁依棠…… 哈? “嗯……每、每个人的生命当中都会出现爱自己的人,你可能还没有遇到,但正因如此,你不能死,你要去找那些会出现在你身边,爱护你,心疼你的人。” 韩子锐认真地看着宁依棠,月光下,她神色温柔,就像娘亲一样。 “真的会有吗?” 宁依棠郑重地点头,“一定会有的。” 韩子锐微微敛下双眸,认真地啃着鸡腿,宁依棠知道他听进去了。 “好了,我该回去了,你吃完以后,也赶紧回去吧,外头冷。”宁依棠轻声叮嘱,然后提着食盒起身。 萍水相逢,她已经做了她能做的所有。 韩子锐突然站起来,问:“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宁依棠轻轻弯了弯唇,“教坊司的一个罪奴罢了,不值一提。” 韩子锐有些意外,他听说最近教坊司去了很多人,这些人都要被送到一个叫香满楼的地方,那里很可怕,去了的人都活不成人样的。 也挺惨的,可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女子一点都不想经受苦难的样子,她为什么可以这么乐观? 宁依棠已经走了,韩子锐却还追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 宁依棠回到房间,竟看到冯宝仪站在大通铺上,弯腰抬腿做着高难度的舞蹈动作。 白天练舞已经够辛苦了,晚上还练? 宁依棠把目光挪向秦如馨,寻求答案。 秦如馨不屑地哼了一声,“说是宫里的舞姬短缺,想从咱们这批人里挑两个,这不,卯着劲想往上爬呢。” 宫乐中的乐师舞姬住在宫里,享受顶好的待遇,且见到的贵人多,随便笼络一个,都能脱了贱籍的身份,平步青云。 怪不得冯宝仪这么刻苦了。 冯夫人酸溜溜道:“若不是冯家培养,她能有这个资格吗?我年轻的时候舞艺也是一绝,后来养育孩子,操持家务,这才荒废了。” 秦如馨也是一样,嫁了人,就很少鼓捣琴棋书画了。 宁依棠没再管,把食盒打开,笑了笑说:“我带了好东西回来,你们趁热吃。” “哇!”秦如馨眼睛都亮了。 大家便围坐在一起,一边闲聊,一边吃。 老夫人和冯夫人都进过宫,会讲一些关于宫里的事情和规矩,宁依棠挺上心地一一记下。 冯宝仪闻着香味,忍不住吞口水,今天的晚饭又是稀饭窝窝头,她根本没吃几口,这会儿练舞练得头晕眼花。 冯家几人看出来冯宝仪想吃,但愣是没人开口,请她过来吃。 一来,她们也越来越讨厌冯宝仪。 二来,饭又不是她们的,她们也没资格请人。 冯宝仪恨得牙痒痒,却没办法,只能在心里骂,等她上了宫乐,就再也不用看见这些低贱的人。 “不知道我们何时才能被分走?”冯夫人看着自己粗糙的手,忍不住心酸,要不是有宁依棠的药,她这手早就废了。 宁依棠道:“还早,年前能分走就不错了。” 这是大师傅告诉宁依棠的。 “为什么呀?我们该学的都学了,这个破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真的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秦如馨愁苦着脸,“去了香满楼,好歹能联系联系家人,日子定会好过些。” “知道我们再忍,所以她们更不会放我们走,她们要把我们的意志彻底磨完,才会去分配。”宁依棠淡淡地说,对这教坊司的行事已经看得很通透了。 众人愁苦着脸,有宁依棠帮衬,日子勉强还能过,否则冯夫人和秦如馨真的要选官妓那条路了,而其他家族有些姿色的人,大多都选了那条路。 截然相反的是宁依棠,她的日子越来越自如了。 每天只需在厨房帮忙,做好杨姑姑等管理者的饭,偶尔跟大师傅去御膳房做菜。 因为厨房的便利性和大师傅的照顾,她洗漱洗衣都有热水可用,加上卓煜的药,倒也没什么辛苦可言,还能时不时帮衬着冯家另外几人。 “咻咻~” 这日,宁依棠去厨房的路上,被一道奇奇怪怪的口哨声吸引,她循声一望,吓了一跳! “你怎么进来的?” 宁依棠一边把韩子锐往僻静处拉,一边问。 韩子锐指了指花园后面,说:“我在那边挖了一个洞,就钻进来了。” 宁依棠…… 这也行? “那你来干什么?” “找你。” “找我干什么?” 韩子锐抿着唇,耳朵微微泛红,他就是想来见她。 韩子锐不说,宁依棠便猜想,他估计又是饿肚子了,没吃饭。 “你在这儿躲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诶……” 韩子锐还没说什么,宁依棠就匆匆跑了。 韩子锐看了看四周,怕给宁依棠惹麻烦,真找了个茂密的草丛躲了起来。 不一会儿,宁依棠怀揣着鸡腿跑了回来,“给你。” 韩子锐看着眼前的鸡腿,忽然笑了,“谢谢。” 他接过鸡腿,只不过这次吃得很斯文。 第124章 李氏要杀了宁依棠 “好吃吗?” 宁依棠笑着问,很温柔。 可能是因为韩子锐同样在宫中落难,也可能是因为韩子锐长得清秀,宁依棠挺喜欢他的。 韩子锐点点头,“好吃。” “以后要是饿肚子了,你就在这儿等我,我路过时都会来看一眼。”宁依棠叮嘱他。 韩子锐睁着大大的眼睛,透着几分不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宁依棠失笑一声,“给你口饭吃就是好了?你可真容易满足。不过,将心比心,我也希望我身处困境时,有人能为我伸出援手。” 韩子锐睫毛忽闪,不明白宁依棠的道理,在他的认知里,弱者只有被欺负、被辱骂、被践踏的份。 “好了,我还要去忙,你自己吃完就离开吧,若是被人发现,会教训你的。”宁依棠伸手揉了揉韩子锐的头,转身欲走。 “姐姐,我叫小锐。”韩子锐突然报上自己的名字。 宁依棠挺好奇韩子锐的身份,可韩子锐只告诉宁依棠小名,显然是不想多说。 宁依棠也不在意,轻言:“我叫小棠,你可以叫我小棠姐姐。” 韩子锐眼睛散发出光彩,“我记住了。” 宁依棠回到厨房,大师傅正在找她。 “快快,去御膳房帮忙去。” “好。” 宁依棠便跟着大师傅出了教坊司。 路上,大师傅一拍大腿:糟了,孝敬管事公公的好东西忘带了。 “小棠,我有东西忘带了,回去拿一下,你先去。” “什么东西?我帮您去取吧。”宁依棠忙道。 大师傅脸上闪过一些不自然,借口道:“我私人物品,你找不上的,你先去吧,御膳房的路应该认下了吧?” 宁依棠只好点头,然后跟大师傅分开行动。 然,宁依棠还没走到御膳房时,突然看到了一个熟人。 徐念安的母亲李氏李心巧! 虽然只见过一面,宁依棠却将此人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 绣坊着火,跟徐念安、跟李心巧都脱不了干系! 宁依棠心中不免怒火翻涌,但这里是皇宫,她一个罪奴的身份跟李心巧碰上,没什么好果子吃。 宁依棠敛下眼神,拐进旁边的假山林,避开李心巧。 不料,李心巧好好的大路不走,也进了假山林中。 “宝贝,我可想死你了!” 一个男人油腻腻的声音响起。 “坏东西,我也想你!” 李心巧捏着嗓子,语调风骚,堪比勾栏女子。 宁依棠眉心狠狠蹙起,李心巧是进宫私会男人来了? 真没看出她是这种女人…… 宁依棠抿唇深思,很好奇这个男人究竟是谁?或许可以借此抓住李心巧的把柄,以后说不定有用。 深吸了口气,宁依棠脚步放轻,绕过假山,寻了一个隐蔽却能看见李心巧的位置。 李心巧和男人抱作一团,男人的脸埋在李心巧脖颈,看不清容貌。 但从男人的服装和佩刀来看,是宫中侍卫。 宁依棠认真瞧了瞧男人腰间略微晃动的腰牌,逐渐看清上面的刻字。 竟然是皇帝近卫! 宁依棠微微心惊,皇帝近卫的地位不算高,但他们离皇帝很近,知道很多事。 李心巧这个人真大胆,竟然敢勾搭离皇帝这么近的人。 “别闹,青天白日的,被人看见。”李心巧嘴上说,身体一点没有抗拒。 近卫高启给她宽心,“破败的假石林而已,没人来的。” 于是,衣衫撕扯,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宁依棠本来还想听一听,看李心巧会不会说一些重要的事,可现在…… 宁依棠黑着脸,匆匆走了。 片刻后,李心巧和高启气喘吁吁地抱在一块,李心巧伸出手指在高启的胸膛撩拨,甜腻地开口:“最近有个贱婢惹我不快,你帮我个忙呗。” 高启餍足,心情很好,“什么忙?怎么帮?” 李心巧便道:“就是教坊司的一个罪奴,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法子,总去御膳房帮忙,日子过得可逍遥了,我想让你在她做的菜里动点手脚。” 但凡有贵人因为吃了宁依棠做的菜而出问题,宁依棠都要受责罚,若是再扯出罪奴的身份,宁依棠必死无疑! 李心巧浓妆艳抹的眼睛显得格外锋利狠毒,卓煜又跟宁依棠搅合在一起,念念日日以泪洗面,她这个做母亲必须为女儿永远地除掉宁依棠! 高启有些犹豫,“你想动什么手脚?” 牵扯到皇宫晚宴,事情很可能闹得太大,高启怕他被牵扯进去。 李心巧拿出一个药包,“一点泻药罢了。” 高启摇了摇头,“不可,教坊司罪奴怎么可能拿到泻药?又为什么要用泻药这种并不伤人的东西来闹事?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李心巧抿了抿唇,她也不敢真的用毒药啊,万一死了哪个位高权重的人,彻查起来,她也害怕。 她只需要让宁依棠沾点是非,然后点出宁依棠罪奴的身份,就够让皇帝闭着眼睛把宁依棠这种微不足道的罪奴赐死一百次了。 “你帮不帮?还想不想我进宫找你了!”李心巧冷了脸。 高启笑了笑,搂住李心巧,“你不就是想让她死吗?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我帮你杀了她就是!” 李心巧眼睛亮了亮,“怎么杀?” 高启不屑地勾起唇角,“以我的武艺,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某口枯井里,还不容易吗?夜黑风高,宫里失踪了一个罪奴,没人会查的?” 李心巧露出惊喜之色,“是啊!” 她也不是没想到把宁依棠杀人灭口,但宁依棠在宫里,她也没法买凶杀人。 等宁依棠离宫,卓煜定会想办法救走宁依棠,她未必还能找到机会杀人。 可现在,高启愿意这么干,李心巧露出笑颜,“就按你说的办!” * “嘶~” 厨房中,宁依棠莫名心慌了一瞬,手一抖切到了指头,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小心点!” 大师傅紧张地围过来,厨师可不能伤了手。 “没事的。”宁依棠拿出手绢把手指包起来,“我按会儿就好了。” 大师傅点点头,“我们今天的菜多,你可别误事。” 宁依棠浅浅颔首,“不会的。” 过了会儿,血不流了,宁依棠继续做菜。 宴席开始,菜也齐了,宁依棠匆匆舀来一盆清水,把手洗干净,重新裹起来。 因为持续浸泡做菜,手指上的伤口完全翻开、红肿了起来,泛着阵阵钝痛。 第125章 宁依棠要反击 大师傅走了过来,“行了,你早点回去吧,剩下的我来弄。” 一般要到宴席后半场,厨师们才能离开。 宁依棠确实疼,想早点回去上药,便跟大师傅告辞,离开了。 深冬时节,天黑得很早,宁依棠一个人匆匆走在又高又深的宫墙下。 突然,拐角处冲出一个人,一把拽住宁依棠的手腕,“有人要杀你,快跟我走。” 韩子锐小小稚嫩的脸上满是凝重,拖着宁依棠就要从旁边拐走。 宁依棠拉住他,“你说清楚,谁要杀我?” 这可是皇宫,能随便杀人吗? 韩子锐一脸焦急,快语说:“假山,你离开后,那个女人和侍卫,商量好了要趁天黑杀你,我一直跟着那个侍卫,他刚刚离开了皇帝的寝宫,一定会在你回教坊司的必经路上等你!” 韩子锐一口气说完,胸膛使劲起伏。 宁依棠这才发现韩子锐一头的汗,想必是为了拦住她,疾跑过来的! 宁依棠一点都不怀疑韩子锐所说,也来不及纠结韩子锐为什么也会出现在假山,甚至听到了她没听到的后续。 她快速思考着应对的方法。 “你快跟我走啊。”韩子锐急道。 “去哪?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吗?”宁依棠目光沉沉,泛着狠戾的冷光自眼底滑过。 她已经躲得够多够久了! 为什么她只能是受害者,为什么她不能反击? 韩子锐不明所以,“不躲怎么办?那是皇帝近卫,武功很厉害的。” 宁依棠咬着牙,眯了眯眼睛,这次她不想做那只待宰的羔羊了! “小锐,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宁依棠俯身同韩子锐耳语了几句。 韩子锐点点头,“这没有问题,但你真的要去闯吗?” 这可是生死一线的抉择! 宁依棠望向眼前黑暗的道路,如同魔鬼的血盆大口一般可怖,“小锐,我曾试图逃离黑暗,但黑暗始终伴随着我,那么不如迎难而上,打破它!” 韩子锐仰望着宁依棠的神色,只觉得心中忐忑难安。 可以吗? 我们可以打破黑暗吗? 宁依棠挺直脊背,一脸坚定地抬脚继续向前。 黑暗的长廊突然变了模样,寂静深邃,异常幽暗,风吹草动都仿佛带着肃杀的意味。 说不害怕是假的,宁依棠衣袖里的拳头不知不觉握紧,背上冷汗连连。 她走得很慢,全神贯注地感知周遭的一切。 一道内宫门出现,宫灯变多,光线稍亮,投射出各种张牙舞爪的影子。 宁依棠舔了舔唇,心提在了嗓子眼。 突然,她看到了一抹异常。 宫门投下的阴影本该有棱有角,平整光滑,但东侧的门影突出来一小块,像是衣摆。 那个人在门后! 下一刻,他就会跳出来,杀掉宁依棠。 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宁依棠莫名镇定下来,身子不再轻颤,脚步也沉稳下来。 她缓缓走过宫门,刀出鞘的声音便响起,紧接着冷光从宁依棠背后滑下。 宁依棠一个旋身,把抓在手里的两包东西全洒了出去。 一包胡椒粉,一包辣椒面。 高启接了个正着,粉末扑了他满脸! “阿嚏!” 刺鼻的粉末吸进鼻腔,黏在喉咙,高启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眼睛辣得完全睁不开,于是刀顿了一下,偏了位置。 宁依棠轻易躲远,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杀人啦!快来人啊!” 高启闻言,一边打喷嚏,一边揉眼睛,一边还进攻,全然乱了章法。 “怎么回事?” 一整队侍卫极快速地跑过来,看到高启拿剑乱挥,快速将人控制住。 韩子锐跟在他们身后,朝宁依棠眨了眨眼睛。 宁依棠悄悄给韩子锐竖了个大拇指。 宁依棠用辣椒面和胡椒粉只能牵制高启一时,所以她让韩子锐找个借口领一队侍卫往这个方向来,最好能在宁依棠遇刺呼救的第一时间就赶过来。 韩子锐做得很好,侍卫快得出乎宁依棠意料。 “放开我!”高启气恼地挣扎。 “高侍卫?” 同为侍卫,来的这队人很快就认出高启。 高启一把挥开众人,用衣袖将脸上粉末擦掉。 宁依棠眉心拧了起来,看起来高启比这些侍卫地位高,这位侍卫不敢轻易拿下高启。 “各位大人,他想杀我,你们不能放开他!”宁依棠立刻说明缘由。 侍卫有一人领队,他走到高启跟前,怀疑地问道:“高侍卫为何在宫中杀人?” 且,此处官道靠近落魄的西苑,甚少有人往来,如果不是他们帮十七皇子找东西,及时赶来,这名女子怕是已经没命了。 高启打了个喷嚏,然后盯着领队侍卫发狠道:“这是你该问的事吗?守好你的职责!” 领队侍卫果然被震慑,眸里闪过谨慎。 高启是皇帝近卫,难道是奉皇命? 如果是这样,他们自当没有看见。 宁依棠也想到了这一层,她立刻出声辩驳:“怎么不能问?你跟定南王府的李氏夫人在宫中苟且,行肮脏之事,定是因为李氏跟我有过节,你才帮她杀人,如此目无王法,还想狡辩!” 侍卫领队瞬间严厉起来,手中的刀都提了起来,“高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身为皇帝近卫竟敢私通外臣家眷?还深夜行凶?” 高启慌了,难以置信地瞪着宁依棠,不敢相信宁依棠居然知道他和李心巧的事。 “你们别听她胡说,没有的事。”高启急切地解释。 但这份急切已经完全出卖了他,侍卫领队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人上前,将高启压住。 “放开我,她一个教坊司的罪奴,你们怎么敢信她的话?” “别挣扎了,有什么话留着禀告陛下吧!”说着,侍卫领队看向宁依棠,似乎不解教坊司的罪奴怎么会出来,“一块押走!” 宁依棠轻轻朝来押解她的侍卫福身,“我会跟着说明情况的。” 侍卫闻言没有上手,只道:“那就走吧。” 韩子锐担忧地看着宁依棠,到了皇帝面前,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当真能披荆斩棘地活下来吗? 突然,一片雪花落在宁依棠的脸颊上,她抬头而望,下雪了…… 绣坊,她和闵娘的心血,不能被白烧! 有些帐,早该算清了! 第126章 宁依棠和卓煜反目成仇 宴席过半,突闻雪落,皇帝兴致颇高,携手皇后以及一众皇亲国戚,前往御花园赏雪中红梅。 众人言笑晏晏时,侍卫领队跑进来,“陛下,都督,近卫高启欲在西苑杀害一教坊司罪奴,被我等扣下,不知该如何处置?” 教坊司罪奴五个字出来时,卓煜的眉心突突直跳。 皇帝的眸子也阴沉下来,近卫和教坊司罪奴,都是身份极为敏感的人,牵扯到一块去,令人好奇,也令人不安。 太子啧啧称奇,“高侍卫?他为何要杀一个罪奴?” 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在皇宫内把人杀了?如果说两人有什么私情幽会在一起,反而能理解。 侍卫领队抿了抿唇,虽然宁依棠解释了,但他不确定真假,不敢随便把不相干的贵人牵扯进来。 他道:“臣也还不太清楚。” 而此时,李心巧就服侍在皇后的身边,面色阴沉。 她忍不住在心里骂道:没用的东西,不是说轻而易举吗?怎么被发现了?宁依棠到底死没死? 真希望宁依棠已经死了,这样也不枉费她动用了宫里的棋子。 卓煜上前一步,“既然不清楚,那我去审吧,别让这些奴才扰了陛下的好兴致。” 皇帝抿了抿唇,没有看卓煜,直接开口道:“把人带上来,我亲自问问高启,他不好好当值,究竟想干什么!” 皇帝周身带了几分冰冷的肃杀之意,高启是皇帝身边人,皇帝不允许他的身边有任何不清不楚的人,所以他要亲审。 卓煜心里的不安更浓重了,他暗暗祈祷此事跟宁依棠无关。 其他人感受到了皇帝的不悦,大气儿不敢出,悄悄跟着皇帝走进御花园旁的赏景阁楼。 很快,宁依棠和高启被押送进来。 宁依棠浅浅扫了一眼,除了卓煜和李心巧,她一个都没见过,但从服饰和座位,也能分析出一二。 龙袍加身,坐于主位的自然是皇帝,皇帝左侧是太子和卓煜,右侧是皇后和挽着皇后胳膊的李心巧,以及三五不知位份的妃嫔或公主。 看到宁依棠时,卓煜闭上眼睛叹了一声。 李心巧则恨得暗暗磨牙,宁依棠居然毫发无伤,而高启满脸通红,眼睛肿胀,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恨归恨,李心巧并不慌,高启就是死也不敢把她拖下水,否则私通臣妇,只能罪加一等。 “高启,怎么回事?” 皇帝身为天下之主,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透着逼人的威严。 高启一头磕在地上,“陛下,都是误会,我没想要杀她,我只是路过,便被她扑了一脸的辣椒面!” 高启准备来个打死不认,不承认他要杀宁依棠,更不承认他和李心巧有私情,就算宁依棠看见了又如何?她没有证据。 一个罪奴的片面之词,不足以成为证据! 皇帝将目光挪向宁依棠,打量了几眼,并不认识,便问:“你是谁家的女眷?叫什么名字?” 宁依棠轻轻抬眸,“我是、宁依棠。” 皇帝瞳孔微微放大,猛地看向卓煜,卓煜外边的那个女人不就叫宁依棠? 卓煜面无表情,深深地盯着宁依棠,都没发现皇帝看他那,透着质疑和探究的目光。 宁依棠出入御膳房这些日子,听说了许多宫里贵人的事,对这位皇帝的性情也有所了解,并不像民间传言的那样仁爱敦厚。 宫里人提起陛下,大多都是惊恐的,忌惮的! 宁依棠也从皇帝这充满怀疑的眼神中,隐约感到了皇帝和卓煜之间的关系是复杂而矛盾的,他们之间的信任挺薄弱,或者根本没有,一切都是利益的纠缠。 卓煜已经位高权重,但在这宫里生存,似乎也并不容易。 皇帝收回眼神,俯视着宁依棠,“你不是一个商女吗?为什么会进入教坊司?” 皇帝真挺好奇的,他本来都听说卓煜跟这个女人断了,现在看来断得不干净啊,这里面究竟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这事陛下去问卓大人应该会更清楚一些。” 皇帝显然知道宁依棠和卓煜的关系,那宁依棠没必要藏着掖着,她看向卓煜,眸子暗含水光,有深情,亦有赤裸裸的怨恨。 “哦?”皇帝淡淡看向卓煜。 卓煜眨了眨眼,对上皇帝投来的目光,浅声道:“查抄冯尚书府时,冯府嫡女言明她不是冯家亲生女儿,宁依棠才是。经查,是宁依棠父亲宁俊峰在两个孩子出生时,偷龙转凤,换了两家孩子,所以宁依棠实际是冯家女儿,就跟着冯家一块进了教坊司。” “还有这种事?”皇后讶异了一声。 其他妃嫔看宁依棠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怜悯,一天尚书府的荣光都没有享受,就被牵连成为罪奴,挺惨的。 皇帝轻笑着摇了摇头,怪不得宁依棠满眼的怨毒,颇有因爱生恨,跟卓煜反目成仇的意思。 不过,卓煜没有因为跟宁依棠的旧情,就包庇宁依棠,皇帝很满意,这才是卓煜该有的样子! 宁依棠抿着唇,心里稍安。 皇帝笑了,虽然笑得很嘲讽,但他放下了对卓煜的戒心。 宁依棠总算明白,卓煜当初没有选择帮助宁依棠是正确的,否则今天,宁依棠和卓煜都会被皇帝记上一笔。 她跟卓煜果然不该有牵扯,就像她表现得这样怨恨,或许更好。 卓煜心里挺难受的,一时分不清宁依棠是真的怨恨他,还是为了打消皇帝怀疑装的。 不管是哪种,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高启也总算明白,李心巧和宁依棠之所以有过结,都是因为卓煜! 早知道事情如此复杂,会招惹到卓煜,他就不管了,这下好了,就算他今天能逃脱,卓煜也容不下他了。 言归正传,皇帝继续问宁依棠,“那你认识高启吗?他当真要杀你?” 宁依棠道:“若不是我反应及时,用辣椒面防身,那锋利的刀刃怕是早已刺穿我的心脏。侍卫们赶来时,他还在向我挥刀,所有人都看见了。” 高启猛地直起身子,凶狠地瞪着宁依棠,“我不过是换了新刀,心中欢喜,抽出来看看,你便莫名其妙地攻击我,我受到攻击自然要还击,才会向你挥刀。什么我想杀你,不过都是你的臆想罢了。” 第127章 宁依棠危险了 “是啊,你俩一看就素不相识,高侍卫没理由杀你,会不会真是你搞错了?”太子睁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开口,略带责备地看着宁依棠。 女人就是这样,小题大做,总以为别人要害她,一看见刀啊剑啊,魂都吓没了,哪里还有什么判断能力? “我撞见了高侍卫和李心巧在假山林中私会,算不算他杀我的理由?”宁依棠淡淡爆出惊天秘闻。 宁依棠本来是要指认李心巧和她有过节,而指使高启杀人,那么李心巧就会背上谋杀的罪名。 可那样势必要把卓煜牵扯得更深,把他们和徐念安的事都扯出来。 她能感受到卓煜在多疑帝王的手底下如履薄冰,不想再给他添更多的负担了。 宁依棠此话一出,满座震惊,纷纷瞪着眼睛看向李心巧。 李心巧面部表情整个僵住,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还是高启反应快,立即喝道:“无耻的罪奴,你不想承认自己的过错,竟编出这等谎话来,你污蔑我就算了,怎敢牵连李夫人?” 李心巧也回过神了,立马顺着皇后的腿跪下来,掩面哭泣道:“皇后娘娘,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好端端地坐在这里陪你,怎么就招来这种污蔑,我没脸做人了!” 李心巧早年丧夫,十多年悉心照顾孩子,洁身自好,素来是贵妇中的楷模,如今受此奇耻大辱,实在令人心疼。 皇后赶忙把李心巧扶起来,“你放心,本宫会为你做主的。” 说着,皇后严厉地看向宁依棠,“李氏是什么样的为人本宫很清楚,你这罪奴休要信口雌黄,你以为人人都向你一样,半点不恪守妇道。” 这是拿卓煜养宁依棠的事贬斥宁依棠呢。 宁依棠这种话听得多了,早就不在意,反观卓煜皱起了眉头,不满之色溢于言表,但所有人都关注着宁依棠,没注意到。 李心巧柔弱地擦了一把眼泪,委屈道:“我与宁依棠确实有过一面之缘,在场的人她只认得我,也只敢污蔑我。” 宁依棠微微闭上眼睛,挺绝望的。 这些人信口雌黄的本领才是真的高明! 宁依棠冷着脸再次开口:“高侍卫和李心巧私通,场面火热,御膳房西侧破落的假山林,最大的那座假山下,草丛一定还有被践踏的痕迹。时间仓促,我想李心巧也没有来得及收拾自己吧,她有没有和高启私通,一查便知。” 宁依棠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这事只要有人愿意查,李心巧根本兜不住。 宁依棠倒要看看他们还要如何颠倒这黑白! 宁依棠说得太真了,由不得人不信。 好几个妃子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李心巧,竟然不只私会,还在野地里干了苟且之事。 李心巧虽然上了年纪,但保养得很好,细皮嫩肉,风韵犹存,真要勾搭起人了,也有这个资本。 没想到啊没想到,李心巧竟然是这种浪荡的女人! 定南王府是怎么敢把这种女人请进府的,这里面究竟有多少见不得人的肮脏? 卓煜了解宁依棠的为人,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全貌,包括李心巧怂恿高启伤害宁依棠,也包括宁依棠想要反击的小心思。 他心里是不悦的,宁依棠不该把事情闹大! 高启彻底慌了,他确实没有清理假山林里的痕迹,如果去查,一定能查出来。 李心巧梗着脖子,指着宁依棠,气得发抖,却还在狡辩,“你这么言辞凿凿,谁知道去假山林里私会的人究竟是我,还是你?你一个罪奴为什么会离开教坊司?是不是要勾搭皇子贵人,来为你脱身。我看,在假山林里勾搭男人的是你才对!” 李心巧死不承认,竟反把污水往宁依棠身上泼。 没人敢真的验李心巧的身,就算验了,也未必能证明她是和高启私通。 唯一的证据就是假山林的痕迹,但没人知道那是谁留下的?只要李心巧打死不认,这事就说不清! 说到底是宁依棠的话没有份量,所以不管她怎么说,李心巧都可以不认,都可以狡辩。 如果宁依棠这话是卓煜说的,是皇后说的,哪怕是太子说的,都可以算是铁证! 宁依棠看向皇帝,现在就看他相信谁的话了。 李心巧和高启私通,算是刻意接近皇帝身边的人,她有什么图谋?知道了什么皇帝秘密? 其心可诛啊! 宁依棠从一开始就是凭着这一点才敢把事情捅出来,她相信疑心这么重的皇帝,绝不会放过李心巧的! 宁依棠考虑得确实没错,高启在皇帝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了,李心巧也绝对是要被处置的,但宁依棠考虑的还不够多。 帝王心,远比宁依棠想象的更复杂。 李心巧背后是定南王府,就算李心巧和高启私通是真的,也应该私下解决,不能把事情捅出来,伤了王府和皇家的颜面。 所以李心巧私通即便是真,也要被说成是假。 皇帝微微侧头,对卓煜道:“那你就去查一查假山林的情况吧。” 宁依棠敏感地注意到皇帝看向卓煜的眼神,含着一些意味深长的感觉,宁依棠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但卓煜懂了,只要他去走一圈,把假山林复原就好了。 假山林没有异常,宁依棠就是一派胡言。 李心巧私通宫中侍卫更是无稽之谈,王府清誉得以保全。 而宁依棠,扰乱宫廷秩序,污蔑李心巧,其罪或可诛! 一头是王府颜面和帝王命令,一头是心爱的女人,卓煜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着。 可他清楚,他别无选择,他只能尽快想出办法,在最后关头保宁依棠一命。 卓煜的眸中暗光浮动,宁依棠多少了解他,察觉到了一些危险,隐约觉得不对,却一时想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着,稍微聪明点的已经想明白了,混迹在这吃人的皇宫里,是非对错早就模糊了,剩下的只有利益算计。 可笑宁依棠一个罪奴,妄想扳倒李心巧! 李心巧也明白过来了,虽然她可能会受到一些责罚,但皇帝总不至于要了她的命,最多就是送回王府处置,只要她跟王妃求求情,王妃看在念念的救命之恩上,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倒是宁依棠,这次必死无疑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李心巧都要笑出声来了,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第128章 宁依棠赢了! 宁依棠追随着卓煜的目光,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明白些什么,可是她始终看不懂。 宁依棠是个善恶分明的人,她本性如此,打破脑袋也想不到,仅仅是王府颜面,仅仅是皇帝不想暴露宫廷丑闻,便比事实真相更重要,比她的命更重要。 这跟宁依棠从小到大的思想认知,背道而驰! 卓煜起身,跨着大步经过宁依棠,那周身肆虐的冷冰和肃然的眉目让宁依棠的心揪了起来。 他,似乎在责怪自己…… “父皇,我也看到了。” 突然,门口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孩子音。 宁依棠瞳孔放大,猛地回身,韩子锐就站在卓煜刚刚推开的门后。 韩子锐走进来,乖巧地跪下。 皇帝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他的孩子太多了,一时记不清这是哪个? 一旁的舒嫔紧张地站起来,不满地责骂道:“十七,你来这儿干什么?赶紧回去!” 一句话点醒了皇帝,原来是舒嫔宫里那个婢女生的皇子。 一些不好的记忆涌入脑海,皇帝看韩子锐的眼睛里闪过厌恶。 宁依棠有点懵住了,小锐是皇子? 可他一身简陋的粗布衣服,鞋子磨得发白,骨瘦嶙峋,一看就是长期忍饥挨饿,营养不良。 这能是皇子? 当宁依棠目光触到皇帝眼里的厌恶时,似乎有些明白了,小锐不受宠,皇帝甚至不怎么认识他。 这、可悲的结论…… 韩子锐乖乖磕头,回舒嫔的话,“母亲留给我的玉佩丢了,我找了几个侍卫帮我寻找,不料遇到了这场谋杀,然后我就跟着大家一块来了。” 韩子锐浅浅扫了一眼高启和宁依棠,眼神很淡,没有表露出半点认识宁依棠的意思。 太子好奇地问道:“你刚才说你看到了,你看到什么了?” 韩子锐小手捏着,唇抿了又抿,才难为地开口:“我今天午后时分,在乾和殿背后的假山林里玩耍,突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然后我就找了过去,看见、看见他和她……” 韩子锐的目光流转在高启和李心巧身上,露出一丝嫌恶,“他们在做很奇怪的事情。” 众人…… 所有人都明白,这奇怪的事情指什么? 竟然被一个孩子瞧见,这简直太恶心人了! 宁依棠眉心狠狠皱起,她总算明白,韩子锐走进来是为了帮她坐实高启和李心巧的苟且。 可宁依棠不需要,她没想把韩子锐牵扯进来。 “混账东西!污了我皇弟的眼睛!”太子暴起,一脚踢在高启的肩膀。 韩子锐虽然不受宠,但他是个孩子,又是个皇子,说的话可信度就很高。 且,辱没了皇子的眼,罪同辱没皇家颜面。 太子这暴起一脚更是直接宣判了高启和李心巧的私通,查都不用再查了。 卓煜紧绷的身体反而松弛下来,如此一来,宁依棠便能脱身了。 只是,卓煜看向韩子锐的眼神里,多了些质疑。 皇帝气恼地闭了闭眼睛,随后略显烦躁地宣判,“高启拉下去斩了,李心巧带回王府去处置吧。” 说到李心巧时,皇帝恼了卓煜一眼。 李心巧是王府的人,在宫里闹成这样,王府必须给他一个交待。 皇帝起身,甩了甩衣袖大步离开,经过宁依棠时,又深深看了宁依棠一眼。 皇后一把推开李心巧,仿佛李心巧变成了什么脏污臭虫,沾上一点都觉得恶心。 李心巧还在懵,明明要死的是宁依棠,怎么突然就变了? “皇后,皇后,你要相信我,我是冤枉的!”李心巧拉住皇后的衣摆,哭喊着。 皇后一把扯走自己的衣服,怒道:“本宫念在长公主的情面上,才允你进宫,没想到你竟然私通宫中侍卫,做下这等荒谬之事。从今以后,莫要让本宫再看到你!” 长公主正是卓煜母亲,定南王王妃。 因王妃长年身体抱恙,很少出门,偶尔打发李心巧进宫探望太后陛下,一来二去李心巧便在皇宫进出自由。 她花言巧语哄得皇后很开心,一跃成为了京城贵妇当中的佼佼者。 但是,从现在开始,她完了,京城的贵妇圈子里再也容不下她了! 皇后气汹汹地离开,一众妃嫔都跟着走了,李心巧瘫软在地,泪眼朦胧。 完了,一切都完了! 是宁依棠,都是宁依棠害的! 李心巧猩红的眸子猛地刺向宁依棠,挥着爪子便朝宁依棠抓过去。 但,她还没有靠近宁依棠,就被卓煜拦住了。 “别再闹了!”卓煜朝李心巧呵斥道。 李心巧哀怨地瞅着卓煜,委屈极了,“阿煜,这就是你找的女人,心肠歹毒,恨不得将我置于死地!我的念念一心想要嫁给你,可你却满心满眼都是别的女人,她以后可怎么办呀!” “呵~”宁依棠轻笑出声,缓缓从地上站起来,薄凉的眸子看向李心巧,含着嘲讽的笑意,“当你想要置别人于死地的时候,就该有玩火自焚的觉悟!” 递出去的刀子多了,总有一天会刺向自己! “你!”李心巧恼羞成怒,扑起来又要打宁依棠,“你个贱人,我撕了你的嘴。” 卓煜挡着李心巧,对宁依棠说:“你先走,我晚点再来找你。” 宁依棠已经是赢家,自然不屑跟李心巧再做口舌之争,转身而去。 韩子锐也默默退走。 回去的路上,宁依棠还是忍不住凶了韩子锐,“你知不知道你突然站出来有多危险?幸好皇帝已经烦躁,没有心思深究你在这里面的作用,若是他知道你我是商量起来把事情闹大,定会责罚与你。” 韩子锐只把侍卫引来,没人会怀疑他,但如果他从头到尾都知道一切,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韩子锐已经全然不是刚刚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了,小小年纪眸子却满是深沉,他道:“我若是不出来说话,你就要死了,你知道吗?” “什么意思?”宁依棠不解。 韩子锐摇了摇头,把话挑明。 “父皇不愿意宫中出现丑闻,这对皇家对王府都不利,他派人去假山林,是为了毁灭痕迹,而不是查询真相,那些人都明白了,只有你不懂!” 宁依棠大惊失色! 回想起刚刚众人奇怪的神情,她恍然大悟。 可笑,她当时还以为皇帝派卓煜去查,以卓煜的能力,定能查清事情真相。 第129章 皇帝向卓煜施压 宁依棠沉默了良久,她还是小瞧了皇宫的险恶。 不过,这么一来,倒是韩子锐救了她! “你既然清楚皇帝想掩盖真相,为什么还要站出来?不怕受罚吗?” 皇帝明显不高兴,韩子锐极有可能承担皇帝的怒火。 韩子锐抬眸,大大的眼睛望着宁依棠,“你不是说了吗,希望在你身处困境的时候,有人能帮你一把,所以我来帮你了。” 宁依棠想起自己的话被触动,浅浅泪目。 “为什么,不过是两个鸡腿,就值得你这么做?” “姐姐,你很像我娘,我没有保护好她,所以我想保护好你。”韩子锐眸中同样泛着泪光。 宁依棠怔了一下,伸手将韩子锐抱在怀里。 真是个傻孩子。 韩子锐埋头在宁依棠的怀里,眼神略微无措,冻得红彤彤的耳尖反而烧了起来。 他挣扎了一下,别扭地退出宁依棠的怀抱,没所谓地说:“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怕他迁怒我,他总不至于杀我!” 宁依棠心中一痛,韩子锐身为皇子,怎么会沦落得这么惨? 韩子锐又释然一笑,“说这些都没用,我们不是顺利脱身了吗?不会有人再提起这件事了!姐姐,你赢了,你真的打破了黑暗!” 韩子锐盯着宁依棠,眼睛像黑夜里的星星一样璀璨。 “不是我。”宁依棠摇了摇头,眸子溢出笑意,“是我们一起打破了黑暗。” 韩子锐愣了一下,随即狠狠点头。 是的,只要他像姐姐一样有智慧、有勇气、有同伴,就能打破黑暗,见到光明! 寂静的黑夜,洁白的雪铺满了大地,一大一小两个人谁都想不到这一夜莽撞的拼搏,会为他们的将来带去翻天覆地的变化! “快回去吧,冻死了。”宁依棠跺跺脚,加快步子。 韩子锐一蹦一跳,追着宁依棠的身影。 “姐姐,我知道了你的名字,是宁依棠,真好听。” 宁依棠浅笑,“我也知道了你的名字,韩子锐,也不错。” 皇帝总共二十一位皇子,都是“子”字辈的。 “我明天能去找姐姐吗?”韩子锐期待地问。 宁依棠扫了一眼韩子锐的小身板,“当然可以,我给你准备好菜。” 韩子锐咧开大大的笑,他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突然,宁依棠脚步一顿,“不对,你为什么会去假山林?你不会是跟着我去的吧?” 宁依棠去御膳房时,刚跟韩子锐分开不久。 韩子锐眨巴眨巴眼,抿紧嘴巴不说话了。 他刚出了教坊司,就看到了宁依棠,闲来无事,他便跟了去,然后就…… 沉默就是默认,宁依棠顿时冷脸,“你既然是跟我去的,那为什么我走了你还不走?” 留下来看到那种污眼睛的事情! 嗯……韩子锐臊得脸通红,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那不是没见过吗?一时太震惊,就没离开…… “但是,我要是走了,还怎么听到他们后面的商量?” 当李心巧跟高启说出宁依棠的名字和样貌以及行动路线时,韩子锐吓坏了,可他不知道高启要什么时候行动?如何杀害宁依棠?只好先偷偷跟着高启,直到高启出现异常,他才警醒,忙去给宁依棠通风报信。 宁依棠不为所动,“这是两回事?你才几岁?让你看到这种东西,我这不是造孽吗?” 韩子锐挺了挺胸膛,“我已经十三岁,也不小了。” 有些事他懂,只是没见过,所以一时好奇罢了。 宁依棠诧异了一下,十三? 韩子锐太瘦弱,宁依棠一直以为他不满十岁。 “那也很小!”宁依棠厉色道,“我跟你说你现在……” 宁依棠还想教导两句,免得韩子锐因此误入歧途,但是韩子锐跟个兔子似的撒腿就跑。 “姐姐,我住的地方快到了,我先走了,你也快回去吧。” 宁依棠…… * 皇帝寝宫。 “明天让定南王进宫一趟,我要好好跟他谈谈,李氏勾搭我身边侍卫,是几个意思?”皇帝随意地坐在榻上,说出的话却锋芒毕露。 卓煜站在寝殿中央,轻声回话,“陛下明鉴,王府绝没有指使李氏行事的心思。李氏孤儿寡母,没有依靠,虽身在王府,但总归寄人篱下,她使些手段为自己铺路罢了,行为不当,糊涂之处,王府自会惩戒,请陛下安心。” 卓煜的话滴水不漏,但皇帝信不信却是两回事。 “哼!”皇帝冷哼一声,“一个两个都折在女人身上!自从那宁依棠出现,你行事便总是让我失望,尽早将此人处理了,莫要让我出手。” “她与我早已恩断义绝,如今对我只剩怨恨了。”卓煜不得不撇清和宁依棠的关系,从而保全宁依棠的性命。 “既然恩断义绝,李氏为何还要杀她?”皇帝眼眸收缩,透出精明。 他才不信宁依棠是因为撞破了高启和李氏的奸情,才被杀的!这分明是李氏有意谋害,给王府那位早就想当世子妃的女儿清路呢?可若卓煜和宁依棠没来往,李氏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杀宁依棠吗? 皇帝可不是好糊弄的,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瞒不过他。 卓煜不慌不忙地说:“宁依棠曾怀有一子,被我打掉了,我们就此分道扬镳,这次冯府牵连到她,被我送进教坊司,她更恨我了。我总归心中有愧,不得安宁,教坊司日子艰难,我便托人去叮嘱了一下,不曾想被误会,又差点害死她。” 这一番话,卓煜把自己说得足够忘恩负义、冷血狠毒,把宁依棠说得足够可怜,是个人都不好意思再对宁依棠做什么。 当然卓煜也表明了,他对宁依棠只是补偿,没有感情,更没有背地里纠缠。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抓着宁依棠不放,而是轻言:“和高家的婚事你究竟想拖到什么时候?你可知,就是因为世子妃的人选迟迟定不下来,才会有这么多痴心妄想的人争来争去!” 皇帝后宫佳丽三千,皇子公主三十多人,却常年安安稳稳,没有像历朝历代那样,闹出争权夺利、皇子妃子三天两头死于非命的大乱子。 这一切都是因为皇帝明白一个道理,只有中宫稳,后宫才稳。只要他给足皇后安心,一心一意扶持太子,就可以压制了大多数不轨之心。 第130章 卓煜对李心巧的惩罚 皇帝深谙平衡之道,时常教导太子和卓煜不要为女人所牵累,不要被情感所左右,一切都要理智的思考,做出最合适的选择,可偏偏他们一个两个都不懂他的苦心。 卓煜微微敛下眼眸,俯身道:“陛下说得对,那就定下吧。” 皇帝总算舒心,卓煜愿意松口,婚事你情我愿,是最好的结果。 太子仁善,但是中庸,皇帝必须为太子找到足够有力量的帮手,来压制众多皇子们的觊觎,而卓煜和定南王府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皇帝也不敢太逼着卓煜,他要把卓煜调教成一条忠实的鹰犬,而不是压迫成一只包藏祸心的恶狼。 “行了,我也累了,你下去吧。” 卓煜告退,走出皇帝寝宫,飞雪扑面而来,是深入骨髓的冷。 曾几何时,卓煜以为自己能像这位帝王一样,识大局,重利益,平衡好所有关系,冷心冷情。 可不知不觉,他便泥足深陷…… 太子刚从皇后那边出来,看到卓煜便追了上来,肩膀撞了卓煜一下,“还不快感谢我!” 卓煜淡淡撇了太子一眼,没说话。 太子不满地嘟了嘟嘴,要不他那一脚定了乾坤,宁依棠还不定怎么样呢? 只要父皇不定论,那事啊还能继续掰扯,毕竟十七皇子太势微,他的话也算不了什么。 太子总跟卓煜厮混在一块,是了解卓煜的,卓煜起身去查假山林时的为难,他全看在眼里了,所以才有了那一脚。 “你放心,我已经跟母后说过了,让她封好今天这些人的口,不会影响王府清誉的。”太子继续道。 看看,他多贴心啊! 卓煜停下来,冷声道:“我不是因为王府清誉……”才烦忧。 太子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拍了拍卓煜的肩膀,“我知道,我还不懂你吗?如果你因为宁依棠违逆父皇命令,宁依棠就真成个死人了。” 卓煜眉目深深皱着,心中的不痛快到达了极点。 “你别冷着脸了,这天儿已经够冷了!”太子裹了裹衣袍。 卓煜没管太子,大步离开了。 太子努了努嘴,不跟一个深陷情网,苦恼不已的人计较,想当初是谁威风凛凛教训他处理不清女人的关系,如今轮到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哼! 卓煜回到王府,便有下人匆匆跑来禀报,“李夫人正在王妃跟前哭闹呢。” 卓煜抬脚,去了王妃的院子。 “姐姐,我也是一时糊涂,你别怪我,好不好?”李心巧拉着王妃的手,哭得可可怜怜。 王妃气恼地瞪了李心巧一眼,不想说话。 事情闹成这样,终归伤了王府颜面,李心巧太不懂事。 “姨母,母亲都是为了我,才闯了祸,要责罚就责罚我吧,请你饶了母亲。” 徐念安柔柔弱弱跪了下来,王妃连忙扶住她,“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怪在你头上,快起来,地上凉,莫要伤了身子。” 徐念安却执意跪了下来,“不,事情因我而起,我受罚是应该的。” 徐念安垂头低眸,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眸子闪着算计。 一直以来都是母亲为她获取各方消息,帮助她做事,如果母亲被惩罚,极有可能是被限制行动,那样她再也得不到卓煜和宁依棠的消息了。 王妃怜惜徐念安,一下子就心软了,“快起来,一家人,说什么罚不罚的,知道错就好了。” 徐念安和李氏对视一眼,松弛下来,顿时喜笑颜开地感谢,“王妃心善,妹妹和念念感激不尽。” “快起来吧。”王妃柔声道。 这其乐融融的时刻,卓煜推开门,夹着寒霜走进来。 “母亲。”卓煜淡淡行礼。 王妃轻轻点头,面色也是极淡的,她刚才已经从李氏嘴里知道,卓煜还跟宁依棠来往着。 他这个儿子哪哪都好,却偏偏栽在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身上,令她失望。 卓煜也没心思关注王妃的态度,看向李心巧,冷声道:“姨母尽快去收拾东西吧,明天一早送你回邬州。” 邬州是李心巧的夫家,挺偏远的小地方。 虽然卓煜称李心巧一声姨母,但实际李心巧的身份地位都跟卓家差得远呢。 王妃是当今圣上的姐姐,嫡长公主,地位尊崇,她跟李心巧也只是表亲关系,且亲缘关系要追溯到奶奶辈。 同人不同命,她们奶奶辈开始,便是一家登顶帝位,一家代代落魄。 到了李心巧这里,家里已经没什么了,但李心巧生得美貌,嫁给了一位新科状元。 于是,她成为了官家贵妇,更是凭借和皇家的表亲关系,深入宫廷,与长公主打上了交道。 后来,李心巧夫君被贬,回了老家邬州,李心巧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了去。 结果没多久,李心巧夫君就病死了,李心巧拉扯着三四岁的徐念安来到当时还只是驸马府的卓家,请求长公主看在昔日姐妹的情分上收留她们。 结果,这一住就是十多年,李心巧见证了卓家从驸马府变成定南王府,更因为徐念安的救命之恩,一同享受无上荣耀。 现在,卓煜要把李心巧送回邬州,李心巧怎么甘心! 今年,留在邬州的徐家老夫人死了,李心巧不得不带着徐念安回去,她们仅仅待了三个月,李心巧就快被那肮脏破落的地方逼疯了! 她不能回去,她绝不回去! “姐姐,我一时糊涂,对宁依棠动了杀心,是我的错,可宁依棠安然无恙,阿煜便如此恨我,竟然要把我一个可怜妇人送回老家任人欺凌,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王妃也觉得卓煜过了,“阿煜,我已经应允饶恕你姨母,此事休要再提。” “母亲,陛下让父亲明天入宫,给他一个交待,你觉得这个交待该怎么给?你知道她接近皇帝近卫意味着什么吗?我今日不杀他,已经是看在她和您多年情分上了!” 王妃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惊恐地看向李心巧,“皇帝近卫?你怎么没告诉我?” 李心巧从头到尾都只说了侍卫两个字,没有提过近卫。 近卫的含义完全不一样,就是给王府扣上一个谋逆的罪名,也不是没可能! 第131章 卓煜警告徐念安 李心巧慌了,“姐姐,你听我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跟高启一见钟情,我真的一点都没有打听过陛下的事情。” 王妃面色完全冷了下来,这种解释是徒劳的。她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不会信。 皇帝是王妃的亲弟弟,王妃太清楚皇帝多疑的性子,李心巧这次真是闯了大祸! “既如此,你就回邬州闭闭风头吧。” 王妃沉着脸,揉了揉发痛的眉心,涉及王府的安危,她不可能还犯糊涂。 李心巧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姐姐,求你,别让我回去,我服侍你这么多年,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李心巧委屈地哭泣着,仿佛她是受害者,她是被欺负的人。 这是李心巧惯用的手段,哭哭啼啼,隐晦地提起自己对王妃的付出,然后王妃就会心软。 卓煜冷眼看着这不入流的把戏,朝徐念安开口,“将你娘带回去,别再打扰王妃清修。” 徐念安比李心巧更会察言观色,她心知这件事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继续闹下去,只会更让人厌烦。 “是。”徐念安一双眸子充满悲痛,却乖乖照做,去将李夫人扶起来,“娘,做错事情本就是要承担,你放心,女儿会陪你一起回去,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受苦。” 李夫人诧异地瞪了一眼徐念安,这是什么胡话? 徐念安要是也回了邬州,怎么嫁给卓煜?怎么把她再接回来? “念念你身体不好,不能舟车劳顿。” 然,王妃一听徐念安的话,心口就泛疼,这孩子最是孝顺,懂事得让人心疼。 “是啊,是啊,念念你不能跟我回去。”李夫人忙顺着王妃的话。 徐念安为难地抿着唇,一副不忍心离开母亲的样子。 王妃叹了一声,拉着徐念安的手说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孝顺,你放心我会让人在邬州安顿好住宅和仆人,不让你娘受苦,等你和阿煜成亲的时候再把你娘接回来就是了。” 徐念安松了口气,只要有王妃的这句话,她就有办法让娘亲回来。 不过,徐念安没有表现出高兴,而是眼里含着泪,倔强地不落下来,听话地说:“那我就留下来好好照顾王妃,王妃先休息,我去帮娘亲收拾行囊。” 王妃点了点头。 徐念安扶着李心巧离开,经过卓煜时饱含深情地看了卓煜一眼,然后收起眼神,咽下所有的难过,垂眸离开。 卓煜一张脸从头到尾都是冷着的。 徐念安的惺惺作态,卓煜看得清清楚楚,他真是纳闷,怎么以前没发现徐念安是这样的虚伪。 让人泛恶心! 卓煜不由得想到宁依棠。 宁依棠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倔得像臭石头,闯祸的一把好手! 可宁依棠的喜怒哀乐都是那么真实,一颦一蹙皆是情感,没有丝毫算计和阴谋,她的真性情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像是夜里的灯,让人眼前一亮,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单是这么想着宁依棠,卓煜的心都会变得鲜活了起来,有力地跳动着。 “都是你惹的祸,放着这张冷脸给谁看?”王妃气恼地撇过头,看也不想看卓煜一眼。 若是卓煜不跟宁依棠纠缠,哪有这许多纠纷? 卓煜不欲跟王妃争辩,“母亲好好休息,儿子先退下了。” 王妃火气更大,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你马上跟她断了,不许再去见她,否则休怪我出手让她消失!” “母亲,您是见过她的,难道她就这么入不了您的眼吗?”卓煜的声音也不由得拔高。 皇帝压迫他,让他处理宁依棠就算了,那全是算计。 可他的母亲也这般不体谅他的情感,觉得他在胡闹,觉得他没有资格去爱他想爱的人…… 卓煜多少委屈。 王妃眼神闪了闪,那个雪夜,宁依棠所言所行,看得出是个好姑娘,可是就算她再好,也终归低微到了尘土里,跟卓煜云泥之别,甚至没有自保之力,非要纠缠,只能把卓煜也拉入泥沼! 更何况,宁依棠如今成为了谋逆之家的罪奴女眷,他们更不可能了! “你如今被她蛊惑,满心满眼全是她,没有我韩国的天下太平,没有我王府的荣辱存亡,我与你无话可说!” 王妃甩了一把袖子,扶着旁边嬷嬷的手,冷着脸进了内室。 卓煜…… 亲人的话往往比刀刃更锋利,卓煜承受皇帝的怒火和猜忌时,都没有现在这么难受。 他落寞地走出王妃的院子,融入黑夜中,缓缓行走。 突然,一柄纸伞出现在他的头上。 “阿煜,小心着凉。”徐念安关切地开口,伸手要为卓煜掸去肩头的白雪。 卓煜微微侧身,躲开了。 徐念安露出受伤之色,“你生气了?我真的不知道母亲所为,如果我提前知道,一定会阻止她的。” 卓煜盯着徐念安,目光锐利地似乎要把徐念安看穿看透。 “念安,我容忍你是因为我不在的这些年你对王妃和可星的照顾,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把我当个傻子一样糊弄,你对宁依棠所做的事情,所抱有的心思,我一清二楚,希望你好自为之!” 念着徐念安情绪不稳定,念着徐念安对王府的恩情,卓煜一忍再忍,可他的宽容,让对方变本加厉、肆无忌惮。 今天卓煜只是出言警告,如果徐念安不懂得适可而止,后果是她承担不起的。 徐念安肩膀微微耸起,心里的恐惧逐渐放大,眼泪掉了下来,使劲摇头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对她做什么,也不会让娘亲伤害她,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太害怕失去你了。” 身在王府,徐念安很清楚卓煜在京城的势力越来越大了,很多事情都瞒不了他了。 所以,与其打死不认,还不如乖乖认错。 卓煜收敛了眼神,转身而去。 直到卓煜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时,徐念安才收起那副惶恐的模样,面色变得比这寒风更冷。 “张口闭口就是救命之恩,照顾之情,难道你对我没有半点感情吗?” “阿煜,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你为什么看不见?” 徐念安心里的喧嚣如同魔鬼张牙舞爪地肆虐着,恨与不甘淹没着她。 第132章 卓煜全都要 卓煜毫无睡意,便没有回屋,走进一处亭子,静静看雪花飘落。 一人踩雪而来,伸出手搭在卓煜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带着几分安抚的味道。 “爹。”卓煜轻轻回身。 卓煜的父亲定南王,一个战场传奇,凭借赫赫战功,封爵拜将,世人提起他来的时候,无不敬仰。 可此时看起来,他目光柔和,两鬓略白,与寻常人家的老父亲,并无两样。 “你娘话说的重了,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定南王显然已经知晓了所有。 王妃那句话确实伤了卓煜。 若不是为了这天下太平,若不是为了王府荣耀,若不是王妃乃皇家人,卓煜根本用不着如此束手束脚。 此时将他所有的辛苦和努力用一句话轻飘飘地抹除,实在不该。 卓煜微垂着头,沉默着。 定南王又道:“你我常年留在战场,你娘一个人操持家业,无人陪伴左右,徐家母女哄她开心,日日相伴左右,她自然与那二人感情深厚。” 道歉之后,定南王又为王妃说情,左不过是调和这母子二人的矛盾,怕他们生了嫌隙。 “孩儿明白。” 若不是因为这一点,卓煜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容忍徐家母女胡作非为。 且,卓煜幼年离家,成年归来,跟母亲总归是生分了…… 定南王看卓煜眼底的冷并未化开,那个战场上意气风发,笑得肆意而张扬的卓煜渐渐消失。 “你要是觉得京城待得不开心,父亲可以想办法,将你送回南境去。” 定南王因伤重,回京后就退出朝堂休养在家,他帮不了卓煜什么,只能做出这个选择。 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不管卓煜想怎么生活,爱哪个女人,都可以! 卓煜诧异地放大了瞳孔,这一瞬间,他疯狂心动。 然,仅仅是一瞬间,他眼中的光芒便消弭了。 哪有那么容易离开?这不是一句话的事。 众皇子都长大了,心思各异,京城需要一个人坐镇,而卓煜就是这个人! 皇帝不可能放卓煜离开,定南王若是一意孤行,势必惹恼皇帝,令王府受到沉重的打击。 或许定南王愿意为了儿子的幸福和快乐,付出一切。 但卓煜怎么能? 这恢宏的王府,是定南王一点一点用血和汗筑起来的,是定南王用满身伤痛换来的,怎可毁在卓煜手中? 更何况,双亲渐渐年迈,妹妹尚未嫁人,卓煜又怎么能独自逃走呢? “爹,我没事,你放心吧!”卓煜一身内敛,将所有不该有的心思全部压下。 定南王很心疼,卓煜是他一手教导长大的,是他最自豪的儿子,他希望他能快乐。 “夜深了,您快回去吧,小心着凉。”卓煜浅声道,已经不想再让定南王多说了。 定南王浅叹一声,背着手轻轻转身,却又道:“爹说的话,永远都作数。” 定南王走后,卓煜心里松弛了几分,王妃带给他的难受,被定南王的父爱轻易抹除。 望着浩瀚而深邃,浓云翻滚的天际,卓煜目光逐渐坚定。 天下太平、王府荣耀、宁依棠,他都要! 突然,卓煜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宁依棠。 心动便行动,卓煜悄然入宫。 来到教坊司,暗处的影卫立即现身。 “究竟怎么回事?”卓煜问。 事情的前前后后还有很多疑点,尤其十七皇子的出现很令人费解。 影卫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说了一遍。 宁依棠出发御膳房,路上撞破李心巧和高启奸情,但并未被发现,也不知道李心巧和高启的图谋,是韩子锐后来告知,然后宁依棠将计就计。 至于韩子锐和宁依棠是怎么认识的,影卫也清清楚楚地告诉了卓煜。 卓煜听后,不免心惊胆战,宁依棠的胆子实在太大了! “你去找林啸,让他把宁依棠带过来。” 林啸就是卓煜安插在门口的那个侍卫,不一会儿,他来到宁依棠的房门前,敲了敲。 宁依棠闹出了这么大动静,自个儿也心里揣着小兔子似的久久平静不下来,一直没有睡意。 她赶忙起身,轻声问:“是谁呀?” “宁姑娘,杨姑姑有请。” 宁依棠看了一眼熟睡的冯家人,悄悄出了房间。 看到林啸时,宁依棠诧异了一下,一般杨姑姑都是吩咐院里的小太监传话,不会用到守门的侍卫。 宁依棠眸子闪了闪。 果然,林啸并没有把宁依棠带到杨姑姑的房间,而是来到一处偏僻的空房。 宁依棠推门走进去,那抹伟岸而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宁依棠抿了抿唇,心中微微不安,这么晚了卓煜还跑过来,是因为李心巧的事情曝光给他带去麻烦了吗? 韩子锐的话提醒了宁依棠,李心巧和王府是一体的,李心巧爆出丑闻,王府要受牵连,卓煜也要受牵连。 但…… 宁依棠不后悔。 卓煜心中万般想念宁依棠,想抱一抱她,亲一亲她。 然,看到宁依棠眉间的冷峭和紧抿的唇后,话便不那么好听了。 “哼!倒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事情闹这么大,李心巧受罚,你开心了?” 说实话,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虑,卓煜都不认同宁依棠今日所为。 宁依棠微微扬起下巴,轻言:“是挺痛快的。” 卓煜……牙齿痒痒,“那你可想过后果?” “什么后果?王府的颜面,还是皇家的颜面?敌人的刀都快戳进我的心脏了,我还不能反击吗?” 夜太静,宁依棠不敢大声地嚷嚷,但压低的声线中所透出愤怒,愈加深刻。 卓煜被噎了一下,他不知道宁依棠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她素来大度懂事,不会如此不懂分寸。 “你已经提前知道了李心巧的算计,完全可以避开高启,然后告诉我,我来处理,为什么非要把事情闹大?” 宁依棠眉心一簇,卓煜竟然已经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查我倒是查得明明白白。”宁依棠刺了一句。 言外之意,徐念安和李心巧多次伤害宁依棠,卓煜怎么不知道,不当回事。 第133章 宁依棠的痛,卓煜不懂 且,卓煜和宁依棠后来的交往不多,都是背地里见面,李心巧怎么就知道了? 是卓煜没有隐瞒李心巧,还是李心巧在卓煜身边有眼线? 不管是哪种,宁依棠都窝火。 卓煜黑了脸,但也知道宁依棠刚刚经历了生死一线,心中难免怨怼。 他深吸了口气,走到宁依棠身边,拉住她的手,耐着性子为她分析,“我在认真跟你说话,宫里局势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身份特殊,如此行事只会招来祸端,轻易丧命,你知道吗?” 如果不是卓煜左右周旋,今天之后,不知有多少明枪暗箭会射向宁依棠,她把自己彻底卷在了漩涡之中。 然,宁依棠听不懂,也不想听卓煜对她的那点怜惜,她只觉得讽刺。 “绣坊大火,我不也差点丧命,可你做了什么?卓煜,你让我寻求你的帮助,可你真的能帮我吗?” 徐家母女不是第一次伤害宁依棠了,卓煜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宁依棠若是还继续信他,把自己的命交到他的手里,也太傻了。 卓煜怔了一下,“你怎么会知道?” 绣坊着火的事早就被卓煜压了下去。 宁依棠嘴边荡开一抹苦涩的笑,“我怎么知道的重要吗?卓煜,别再总是说那些好话来欺我骗我了,有意思吗?” “不是的,我从未想要欺瞒你,我喜欢你,我保护你,都不是开玩笑。” 卓煜难受极了,心脏好像被一直大手紧紧攥住,宁依棠不信他,这个认知让他倍受打击。 宁依棠仰着头,看着卓煜的眼睛,“那你告诉我,皇帝让你去查假山林的时候,你原本打算怎么做?” 卓煜…… 宁依棠眸子清亮而通透,沾染点点哀伤,“你会照皇帝的意思做,牺牲我,是吗?” 卓煜眼底湿润,略显无措地摇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其中的利益权衡。 最终,他道:“我会保全你的性命。” 宁依棠笑了起来,只是笑的比苦还难看。 “卓煜,我宁依棠只要活着就够了是吗?只要我还能陪伴你,与你情情爱爱就够了是吗?” 宁依棠狠狠甩开卓煜的手,神色全然冷寂下来。 “皇帝有皇家颜面,王府有王府荣耀,你有你的抱负,李心巧有尊严,徐念安有体面,只有我宁依棠活着就行,哪怕没有尊严,哪怕被人唾骂践踏,哪怕低贱如尘埃!” 泪珠含在猩红的眼睛里,像染了血。 宁依棠的痛,卓煜从未体会过半分! 卓煜从来不知道宁依棠心里憋着这么大的情绪,他似乎真的忽略了一些事情。 皇后贵为天下之母,面对宁依棠时,还是忍不住嘲讽她的过往。 那么,宁依棠身边的其他人呢? 而这些,是卓煜带给宁依棠,包括宁依棠一次又一次受到的伤害,都是卓煜带来的。 卓煜突然明白,宁依棠越来越疏远自己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不能娶她。 宁依棠胸口起伏,无力地靠在门框上,“卓煜,你别再来找我了,我们就像是两只刺猬,只要靠近,就会彼此伤害,你痛我也痛。” 宁依棠很清楚,因为自己,卓煜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所以,她们注定有缘无份,别再强求。 卓煜身边的刀锋太多,宁依棠真的伤不起了! 卓煜走过来,将宁依棠轻轻圈在怀里,“我们也有过快乐的时光不是吗?如今你身份突然转变,确实让我措手不及,但你相信我,我会娶你,给你光明正大的身份,让你不再被任何人欺凌!” 宁依棠心头狠狠颤动,眼泪终究含不住,掉了下来。 “我已经是罪奴,与你天差地别,你如何娶我?” 以前,卓煜娶宁依棠,困难重重,而现在绝无可能了! “我说到,便一定会做到!” 卓煜的承诺掷地有声。 他是个不喜欢做承诺的人,这次是真的被逼急了。 宁依棠闭上眼睛,无声的哭泣,他为什么总是这样不肯放手,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动摇她的心? “别害怕,有我呢,你可以依靠我。” 卓煜下巴蹭着宁依棠的脑袋,手掌轻轻拍她的后背。 他看出来了,宁依棠闹了这么大的事,看起来无所畏惧,实际是害怕的。 卓煜的教训,放大了宁依棠心里的恐惧,她才会这般不能自控。 情绪宣泄后,宁依棠心里反而好受了些,恢复了点冷静。 卓煜扶她在一旁的矮榻上坐下来,然后点燃了旁边的烛火。 微弱的烛光带来些许温暖,驱走了黑暗。 卓煜坐在宁依棠的旁边,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痕,轻轻吻在她的眉心。 他柔声道:“我责你是担心你,并不是怪你,答应我,以后别这么冲动了,好不好?” 宁依棠不说话。 卓煜继续说:“我留了影卫在你身边,哪怕你什么都不知道,高启也不可能伤你半分。但你闯到皇帝跟前去,我也会保不了你。” 宁依棠轻轻抬眸,怪不得卓煜能这么快把事情调查清楚。 卓煜捏着宁依棠的手,又说:“李心巧服侍我母亲多年,我不能真的对她下狠手,但我已经将她送回邬州老家,她不会再出现到你的面前,更不能伤害你。徐念安没了李心巧的帮助,更不可能有所作为。” 卓煜难得跟宁依棠认认真真解释这么多。 但宁依棠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想要躲在卓煜身后的宁依棠了。 她淡淡地说:“卓煜,我已经一无所有,亲人不是亲人,爱人不是爱人,剩下的也只有这条命了,我不会再害怕,你让她们尽管来,我愿意用我这条命跟她们都斗到底!” 以前,宁依棠想要逃,安安稳稳过自己平静的生活,可现在她明白了,逃是没有用的。 那就斗到底! 卓煜悲哀地发现,他根本无法左右宁依棠的思想。 以前,宁依棠顺着卓煜,是因为卓煜的恩情和对卓煜的喜欢,可后来恩情没有了,感情也淡了。 宁依棠便不会再一味地顺从卓煜。 或许宁依棠从来没变,她只是做回了真正的自己,她一直都是一个独立自主,有思想,明辨是非的人。 第134章 宁依棠和卓煜不是一类人 宁依棠的固执让卓煜感到头疼,他沉默下来,透着几分压抑。 看卓煜这个样子,宁依棠心里挺难受的,卓煜对她的好,对她在教坊司的照顾,她都记着。 可卓煜和她不是一类人! 卓煜喜欢宁依棠,喜欢的是她的容颜、身体、温婉、懂事,而宁依棠不只有这些。 宁依棠的倔强,高傲,不识时务,都是卓煜不能接受的。 是卓煜固执地想把宁依棠变成东宅里委身给他的那个女人。 有时候,宁依棠想:就算没有身份差距,没有旁人阻拦,她也很难跟卓煜长久地走下去。 宁依棠起身,眸子彻底平静下来。 “卓煜,感谢你对我的关心和爱护,但我不想再委屈自己做任何事。” “我的路我会自己走,不管未来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话落,宁依棠转身离去。 卓煜从未如此低三下四地求着保护一个人,爱一个人,然对方毫不领情,对他的真心和誓言不屑一顾。 原来,真心被践踏是这样的感觉。 真痛! 卓煜磨着后槽牙,脸上带着一股狠劲,有些人不撞南墙不回头,就让她去闯,总有一天她会后悔! 卓煜披雪离开时,影卫询问:“还需要我继续跟着宁姑娘吗?” 影卫听到了一些卓煜和宁依棠的对话,感觉二人已经谈崩了。 “跟着,保她性命就是,其他事无需插手!”卓煜的语气带着些许气恼。 影卫低头称是,心中却道,卓大人竟是长情之人,都这样了,还放不下! 翌日,大师傅看宁依棠的神色中带着不满,也不跟宁依棠说话。 宁依棠大概能猜到,她以后没有机会离开教坊司了,大师傅赚钱的路子也要没了。 宁依棠没法说什么,老老实实做自己的事。 中午,宁依棠特意留了一人的饭菜带走,大师傅瞧见了,瞪了宁依棠一眼,但总归没说什么。 他凭着宁依棠挣了不少钱,不至于立刻就翻脸。 宁依棠提着食盒来到上次见韩子锐的地方,韩子锐正乖乖地躲在花草丛中等她。 “快来吃。” 宁依棠坐在廊下的台阶,韩子锐拍拍屁股上的土,一骨碌跑过来。 “好香啊,这是姐姐做的吗?” 宁依棠笑着点头。 “姐姐真厉害!” 宁依棠扑哧笑出声,“嘴还挺甜。” 韩子锐呵呵笑,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你说你一个皇子,怎么会落得这么惨?”宁依棠有点心疼,这生活条件连她这个罪奴都不如。 韩子锐轻笑一声,小小年纪眼睛里就含满了讽刺。 “皇子怎么了?从古到今,多的是皇子被欺凌被谋害,屁都不是。对了,那个卓煜,你认识他?” 宁依棠听到这个名字,笑意便淡了,轻轻点了下头。 韩子锐昨夜在门外把该听的都听了,聪明一点的话,已经猜出宁依棠和卓煜的关系了。 但韩子锐没有追问这些,而是说:“他可是宫里的风云人物,皇帝皇后太子都依仗他,可那又如何,他终归只是臣子,同样要受到限制,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宁依棠呆呆地注视着地面,很轻微地点了点头。 韩子锐狠狠咬了一口馒头,突然目光灼灼地说:“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一个位置,可以真正地想怎样就怎样!” 那就是皇帝! 无数人趋之若鹜,不就是因为至高无上吗? 宁依棠赫然回头,随即敲了一下韩子锐的脑袋,“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让旁人听见了,还要不要脑袋!” 韩子锐是皇子,这种话可以算谋逆了。 “这不是没旁人吗?”韩子锐理所当然地说。 宁依棠哑然,难道她不是旁人吗? 很奇怪,韩子锐莫名跟宁依棠建立起了绝对的信任! 吃完饭,宁依棠一边收拾,一边问:“晚上想吃什么?我尽可能给你带。” 韩子锐摇了摇头,“晚上不过来了,我以后隔一天来看你一次。” 宁依棠奇怪,“为什么?你出不来吗?是不是有人难为你了?” “没有!”韩子锐赶忙解释,“你在宫里闹了事,上面肯定会警告教坊司看好你,我知道你处境艰难,不想你为了我,变得更难。” 宁依棠…… “真是懂事的好孩子。”宁依棠忍不住摸了摸韩子锐的脑袋。 韩子锐脊背僵硬了一瞬,但这次没有选择躲开,“那个……你不用担心我,我能吃得上饭,以后我也会像姐姐一样努力地活着,活得越来越好!” 宁依棠欣慰极了,“这样才对嘛!” 犹记得初见韩子锐,他正要寻死,这才几日,他已经完全活了过来,朝气蓬勃的。 韩子锐走后,宁依棠回到厨房,不一会儿,小太监过来喊宁依棠,说是杨姑姑召集所有人去听话。 宁依棠放下手中的活,赶了过去。 大多数人都到了,在大厅排好队,宁依棠跟着站在末尾。 不一会儿,杨姑姑过来了。 “最近,有一些人表现不错,规矩学的好,听话懂事,我已经选了一批,准备送出宫,接下来念到名字的人出列。” 众人脸上都透着开心,默默祈祷自己被选中,离开这个鬼地方。 宁依棠却觉得奇怪,本来不该这么快的,难道是因为…… “宁依棠!” 杨姑姑第一个喊到宁依棠的名字。 果然! 是昨天的原因,上头要把宁依棠送走了。 只不过宁依棠想不到是谁? 皇帝?皇后?又或者卓煜? 第一批人并不多,只有十个,宣布之后,杨姑姑让她们去收拾一下,下午就会被送走。 出了门,冯夫人气恼极了,“为什么你们都在?偏偏我不在?我哪点做的不好?” 老夫人、宁依棠、秦如馨都在名单中,唯独冯夫人、冯宝仪不在。 冯宝仪倒是无所谓,她正准备去考宫乐,本来也不想离开。 冯夫人万般不愿意,但这是杨姑姑的决定,谁也没办法。 宁依棠惦记着韩子锐跟自己的约定,怕他找不上自己后会担心,也怕他因为自己的离开又变得消沉。 思前想后,宁依棠借了笔墨,写了一封信,留在了韩子锐挖的洞口跟前。 午后,宁依棠等人跟着侍卫,来到真正的教坊司。 第135章 更加黑暗的香满楼 走进教坊司所在的荣乐街,袅袅丝音不绝于耳,香粉的味道充斥在整条街的每一个角落。 往来皆是奢华马车,达官贵人,普通平民很难来到这里。 大家从后门进入,见了香满楼的秦妈妈,几个姑娘被客客气气地请走,宁依棠等随便打发给了一个管事。 管事长得瘦瘦高高,尖嘴猴腮,很不面善。 下人们住的地方一如既往的脏乱差,宁依棠等人歇息了不到一刻钟,就开始干活。 香满楼人多地方大,杂活多不胜数,待洗的衣服堆成小山。 “小心着点,姑娘们衣服珍贵,洗坏了,你们十条贱命都赔不起!”管事恶狠狠地说。 老夫人深深叹了口气。 又洗衣服?这还不如留在教坊司的厨房呢! 冬天寒冷,洗衣服是最苦的活。 “还不快洗!聊什么呢!”管事手里攥着鞭子,气势汹汹走了过来。 “先洗吧,我们初来乍到,肯定是要做最辛苦的活。”宁依棠快速走到一个空位坐下来。 老夫人和秦如馨也赶忙去拿衣服。 管事冲过来,警告了几句,又去其他地方转悠。 秦如馨愁苦着脸,小声对宁依棠说:“你要不去给秦妈妈做饭,说不定秦妈妈也会像杨姑姑一样看重你,让你去厨房干活。” 宁依棠捶打着手中的衣服,淡淡地回:“情况不一样了,教坊司的厨房小,没什么会做饭的人,所以杨姑姑才会看重我。可香满楼广纳宾客,一定有最好的大厨,最完善的厨房,不会缺一个做饭的人。” 更何况,当初是卓煜找了杨姑姑,杨姑姑才愿意给宁依棠机会的。 现在,宁依棠只有自己了,该怎么存活下去,还要另想办法。 秦如馨失望地收回了眼神,麻木地搓衣服,“希望爹娘能尽快知道我的情况,来帮我一把。” 秦如馨快要撑不下去了。 宁依棠心情也沉重了起来,香满楼其实比教坊总司更难! 傍晚,吃了饭,教坊司才真正热闹起来,宁依棠等人也不允许休息,没有止境地干活。 深夜,几人回到房间时,已经累瘫了。 半夜,老夫人突然抽搐起来,还是宁依棠睡得浅,发现了异常,赶紧给老夫人吃了药,又顺着筋络按摩了许久,老夫人才安稳下来。 之后,宁依棠瘫坐在床上,感到后怕。 如果她没有发现,明天早上,她极有可能睡在一具冰冷的尸体旁边。 宁依棠对冯家人没有太深厚的感情,可是想到眼前这个老人是她的奶奶,心里总归不好受。 手里的药瓶轻飘飘的,药已经不剩几颗了,治疗冻疮的药也没有了。 怎么办? 这样操劳的日子,老夫人坚持不了几天。 今天吃饭的时候,宁依棠也观察了一下,香满楼里根本没有老人。 不是没老人来,是没老人能活下去! 这一夜,宁依棠没有再睡着。 翌日,老夫人精神特别差,几乎下不了床,但管事可不管那么多,勒令老夫人出门干活,甚至有种巴不得老夫人现在就死掉的感觉。 还没到中午,老夫人就开始剧烈咳嗽,卓煜给宁依棠的药,宁依棠也给老夫人吃了,却压不住来势汹汹的病情。 宁依棠和秦如馨商量后,决定去找管事说说情。 管事瞧着这一双美人,把她们带进房间。 “怎么了?” 秦如馨看了看宁依棠,示意她来说。 宁依棠抿了抿唇,缓缓开口:“管事,老夫人的样子你也看见了,我们想请你通融通融。当然,我们也不会亏待你,等我们家人找到我们,一定有重谢。” “等?我可等不起!这里有的是人等了一辈子也没等到自己的家人来救。” 管事嘴角斜勾,眼睛眯起,露出淫秽的笑。 “不过,你们要是愿意让我快活快活,我倒是可以考虑。” 秦如馨瞬间拉了脸,愤怒道:“你做梦!” 跟了这种丑东西,她还不如去做姑娘呢! 管事也冷了脸,讽刺道:“到了这种地方,还假清高,行啊,今天晚上,你们俩,哦不,还有那个老家伙,你们仨给我干到天亮,谁也别休息。” 宁依棠和秦如馨被哄了出来。 秦如馨气得脸通红。 宁依棠叹了一声,拉着秦如馨先走了。 不一会儿,管事手底下的人过来了,手里攥着鞭子各种找宁依棠三人的麻烦。 衣服洗了一遍又一遍,非说不干净。 直到洗破,一顿劈头盖脸的辱骂和鞭打。 鞭子抽在脊背上,有衣服隔着还好,但有一道落在了宁依棠的手上,顿时皮开肉绽,血珠渗了出来。 这是宁依棠第一次受伤,真的很疼。 她没想哭,可眼泪受疼痛的影响,不受控制地砸了下来。 打过之后,衣服还要继续洗,伤口浸在冷水里,刺骨的疼,然后逐渐麻木。 过了会儿,人终于走了,宁依棠总算喘了口气,她旁边的一位大婶不忍心地劝道:“别惹他们,否则他们能让你生不如死。” 宁依棠浅浅喘着气,心中涌上阵阵哽咽,同时疑惑道:“您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大婶苦笑一声,“点头哈腰地奉承着,日子自然好过一点,这教坊司从姑娘到下人都缺,他们也不敢真的都给弄死了。” 宁依棠感到悲哀。 大婶给宁依棠使了眼色,“看到她了没,算我们这里面年轻好看的,跟管事有一腿,日子过得比我们舒坦多了。” 宁依棠看过去,一个平平无奇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但在下人里面,还算不错的,没有被磋磨得很厉害。 “不过,”大婶又道:“你和你家嫂子这个姿色,完全可以跟秦妈妈说一声去妓坊,比咱们下人强。我也见了不少你这样的姑娘,一开始不愿意,后来都去了。” 秦如馨搓衣服的手,顿了一下。 宁依棠无话可说,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 傍晚,宁依棠三人没饭吃,老夫人已经完全没有了精气神,全靠宁依棠的药吊着一口气。 宁依棠也有点头晕眼花,她想活动活动,起身往茅厕的方向去。 走到半路,一只干枯的手突然伸了出来,将宁依棠拽入黑暗之中。 第136章 宁依棠秦如馨被盯上 宁依棠本来就晕,被人大力地甩进柴房,扑在地上,眼冒金星。 “真嫩啊!这下有福了!” 一个黑影奸笑着压下来。 宁依棠瞬间警觉,就地一滚,堪堪躲开。眼睛恢复了一丝清明,模糊地看出来人正是管事的。 宁依棠的心凉了半截。 管事扑空,也不恼,饶有兴趣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瘪的唇,“乖乖的,别挣扎,让爷好好疼你。” 说着,管事再次扑向宁依棠。 宁依棠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拽住了一只脚,她没法不怕,浑身血液倒流,脸色苍白,来不及想什么,只能使出所有力气踢打。 管事的脸被宁依棠踹了一脚。 “嘶~” “贱人!” 管事顿时怒了,咒骂一声,用了全身的劲儿压制住宁依棠,骑在她的身上,扬起巴掌,准备扇她。 “嘭!” 一声闷响。 宁依棠慌乱中摸到一根木棍,狠狠地敲在管事脑袋上。 管事吃痛,脑袋嗡嗡作响,宁依棠趁机推开他,踉跄着朝门外跑。 然,宁依棠刚跑出两步,脚腕就被握住。 因为惯性,宁依棠直接扑在了地上,膝盖手肘磕在地上,又麻又痛,她挣扎着爬了好几下都爬不起来。 宁依棠绝望地回头,看到管事拿起了那根粗壮的木棍,站起来,阴狠地盯着宁依棠。 “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好疼你你不愿意,那就休怪我让你体会一下生不如死的滋味!” 管事磨着牙,声音阴恻恻的,如同暗夜里“呜咽”的冷风,令人毛骨悚然。 宁依棠心脏猛烈地收缩,眼泪不受控制地上涌,她真的害怕了。 那一瞬间,后悔涌上心头。 或许她不该跟卓煜决裂,这个世界黑暗得让人无法生存。 可不管宁依棠多害怕,多后悔,管事依旧高高举起木棍,重重地朝宁依棠的腿敲下来。 宁依棠本能地抱头蜷缩起来。 然,预料中的疼痛没有降临,随着“嘭”的一声,尘土飞扬,管事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宁依棠错愕地看向管事,又看了看四周。 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那管事怎么了? 宁依棠有点懵…… 但不管怎么说,宁依棠有了逃脱的机会,她赶紧爬起来,逃走。 柴房外的阴影中,影卫掂了掂手里的小石头,为自己精准打击到管事脖子后面的晕穴,而满意地点了点头。 宁依棠仓促地回到洗衣房,心神不宁地坐下来。 老夫人看过来,问了一句,“如馨呢?” “啊?”宁依棠呆傻地侧过头,发现秦如馨的位置上没有人,“她去哪了?” “咳咳。”老夫人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然后说:“她去找你了,你没看见她吗?” 宁依棠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她走了多久?” “紧跟着你就去了,你们走了好久,幸好查巡的人没来,否则你们又要挨打了。”一旁大婶看老夫人咳得太厉害,帮忙说道。 查巡的人没有再来? 宁依棠想到了一个不好的可能。 “我去找。”宁依棠站起来,身子都在轻颤,却还是快步跑了出去。 顺着去茅房的方向,宁依棠很快听到了秦如馨的声音。 “救命!谁来救救我!啊……” 绝望的哭喊从茅房的后面传出来。 宁依棠冲过去,还没看到人,就听见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你,摁住她的手!” “你,摁住她的脚!” “老子先上!” 宁依棠猛地刹住脚,不止一个人? 宁依棠吞了吞口水,她过去了也不可能对付得了这些人…… “求你们放了我吧,求求你们了!” 秦如馨的哭喊像是针一样扎在宁依棠的心上。 她心跳得飞快,整个人慌得不行。 “冷静!冷静!” 宁依棠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想办法,一定可以想办法的! 突然,宁依棠眼睛一亮,从怀里抹出一个火折子。 这是中午宁依棠在吃饭的地方捡的,原本打算再弄点煤油,夜里点灯取暖,可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宁依棠想到办法,便彻底镇定下来,她快速寻了一处堆放茅草的易燃处,毫不犹豫地点燃。 “着火了!着火了!” “快来救火啊!” 宁依棠刻意朝茅房那头喊。 果然,茅房后的动静停了下来,一个人探头张望,看到了滚滚浓烟。 “真的着火了!” 因为天黑,他们也看不出火势的大小,一个两个纷纷跑出来。 “快,去叫人!去接水!” “他妈的,这火早不着,晚不着。” 宁依棠躲在暗处,寻了个机会悄悄溜到茅房后面,一眼就看到了衣衫不整,还被绑了手脚的秦如馨。 相顾无言,秦如馨眼泪止不住地溜。 “别怕,我们这就走。” 宁依棠一边安慰,一边快速解开秦如馨的绳子,帮她穿好衣服。 好在宁依棠来得及时,秦如馨还没有失身,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想到冯朗临走时的嘱托,宁依棠心里是惶恐的,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尽可能的保全冯家人。 同时,宁依棠也深深地明白,自己力量太薄弱了! 宁依棠和秦如馨趁乱回了房间,秦如馨吓坏了,也冻坏了,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宁依棠给她裹了两床被子,抱住她,一遍又一遍地安慰,“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说着,说着,宁依棠也默默湿了眼眶,不知道是在安慰秦如馨,还是她自己。 过了会儿,老夫人回来了,看到这个情况,哪还有不明白的。 老人家颓废地坐在一边,连点人气儿都没有了。 原以为来了香满楼,会得到娘家人的帮助,可娘家人会不会来都是未知数,就算会来,她们也等不到了…… 秦如馨突然停止哭泣,掀开被子,跪着往前两步,朝老夫人深深一拜。 “老夫人,对不起,我真的撑不住了,阿乐也撑不住了,您就当冯家没有我这个儿媳妇吧。” 秦如馨不想再守了。 与其失身给那些下三滥的人,还不如舍弃这点可笑的尊严,去求荣华富贵,好歹她能给孩子一个温饱。 冯英乐一日比一日瘦弱,连哭也不怎么哭了,仿佛习惯了每天都处在这寂静而又黑暗的小房子里。 老夫人闭着眼睛,无话可说。 第137章 宁依棠杀了人 大家沉默着,唯有老夫人的咳嗽声一下比一下剧烈,似乎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宁依棠走到老夫人跟前,把最后一颗药递到老夫人嘴边。 不料,老夫人摇了摇头,“我这把老骨头结局已定,不要再浪费好东西了。” 宁依棠执拗地把药放进老夫人嘴里,“您想一想冯大人,想一想冯遇冯朗,别放弃。” 心里要是没希望了,就真的扛不住了。 老夫人勉强吞了药,看着宁依棠,苦笑了一声,“傻孩子,有些坚持在绝对的权力下,是没用的。就像冯家,从不与人同流合污,一心效忠帝王,坚持做忠臣,却还是被判了个谋逆的罪名。” 宁依棠眉心透出深深的哀伤,连老夫人的信念都崩塌了…… 又是一个不眠夜。 清晨,秦如馨起得很早,穿戴整齐,梳了好看的发髻,准备出门。 宁依棠知道她要去找秦妈妈。 “再等等,好不好?”宁依棠拉住秦如馨的手腕。 秦如馨眼底闪过挣扎,“棠棠,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一次不得手,就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们难道次次都能逃脱吗?” 秦如馨抬起她那双又红又肿,满是冻疮的手,惨笑一声,若是再拖下去,她可能连去做姑娘的资格都没有了。 宁依棠收紧了手,“相信我,再等等好吗?我一定可以找到办法!” 秦如馨看着宁依棠坚定的样子,心微微动摇。 “死人了!死人了!管事死了!快去告诉秦妈妈!” 突然,外头吵嚷了起来。 宁依棠应激一般地站起来,管事?死了? 怎么可能? 宁依棠匆匆跑出去看情况,秦如馨也被这一打岔,暂时没有去找秦妈妈。 宁依棠跟着人群,来到柴房,两个下人正拖着管事的尸体往外走。 管事脑袋左侧还有宁依棠拿木棍击打过的痕迹。 宁依棠紧紧抿着唇,那个位置在太阳穴附近,不会……真的是她打死的吧? 宁依棠可没杀过人,这个认知让她心慌不已。 很快,秦妈妈来了,把所有人都看管起来,又找来仵作验尸,仵作验过之后,跟秦妈妈耳语了几句。 声音很低,宁依棠没听见说了什么。 之后,秦妈妈看向众人,“管事是被人杀害的,这后院就你们这些人,是谁?给我乖乖站出来!” 众人惶恐,议论纷纷,但没人走出去。 秦妈妈狠辣的眸子扫过众人,“不认?若是被我查出来,可不是偿命那么简单的事了!” 天气冷得要命,宁依棠却湿了后背,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 秦妈妈走到宁依棠跟前从上到下地打量,试图看出宁依棠的慌张。 宁依棠板着一张脸,愣是掩盖了心虚和腿软。 秦妈妈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端倪,便道:“如果有人看见了什么,或者知道管事死去的线索,可以来告诉我,有赏!”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吱声。 之后,管事被抬走,众人继续做各自的活计。 秦如馨看欺负他的那几个下人因为管事的死怂了许多,便把去找秦妈妈的心压了下去。 “棠棠,你说管事是怎么死的?”秦如馨忍不住要聊这个事。 宁依棠沉默着,一声不吭。 没了管事和他手底下人的压迫,这一天反而轻松了很多。 晚上,宁依棠三人刚吃过晚饭往回走,突然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拦住她们,是杨妈妈身边的护卫。 “是宁依棠和秦如馨吗?” 宁依棠顿感不妙。 秦如馨还在懵,害怕地轻点了一下头。 “跟我走!” 护卫一把扣住宁依棠和秦如馨的胳膊,老夫人急得问怎么了,被护卫推了一把,倒在地上。 宁依棠看了老夫人一眼,着急,但也管不了这许多了。 很快,宁依棠和秦如馨被扔到秦妈妈脚下。 秦妈妈端着茶,姿态闲适,轻抿了一口茶水,说:“老实交代,怎么把管事杀了的?” 秦如馨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是我们杀的,我们怎么敢杀人?” 秦妈妈扫了一眼秦如馨,然后把目光落在沉默的宁依棠身上。 宁依棠轻轻开口,“秦妈妈是知道管事和我们之间有矛盾才将我们带来审问的吧,但我们初来乍到,怎么敢去杀管事?妈妈多心了。” “是,我们真的没有这种心思!”秦如馨认同地点头,生怕秦妈妈不信。 “是吗?三个男人扒了你的衣服,你就一点也不想杀了他们吗?”秦妈妈目光如炬,锐利地盯着秦如馨。 秦如馨瞬间僵硬,脸上血色全无。 宁依棠也有些意外,秦妈妈居然连这个都知道了。 “你明明被绑了手脚,为什么逃走了?”秦妈妈俯下身,逼问秦如馨。 秦如馨下意识地看了宁依棠一眼。 宁依棠暗叹一声,只能承认,“是我放了火,然后救了人,但是这件事是他们欺人在先,我放火救人在后,火势也不大,没有造成损失,我不认为自己有错。” “那救人之前你在干什么?”秦妈妈盯着宁依棠,步步紧逼。 宁依棠已经缓了一日,这会儿镇定很多。 她不能认下管事的死,否则再无周旋的可能,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更何况,管事那种臭虫,死了也算替天行道,她不后悔! 宁依棠便道:“我们本来在洗衣,中途我去了一趟茅房,回来后发现秦如馨不见了,我家老夫人说她找我去了,但我并没有看见她,我有点担心,便又去找,结果就在茅房附近发现了她,然后就是放火救人了。” “你没有见过管事吗?” 宁依棠面无表情地摇头,“没有。” 秦妈妈轻哼一声,“可是,管事的人说管事去找你了!” 后院的肮脏事秦妈妈自然懂,新来的罪奴还娇嫩着,一般都逃不过管事这些人的手掌心。 像宁依棠这种姿色,自然是要落到管事手里,所以同一时间管事去找了宁依棠,其他手下去找了秦如馨。 “我没有见过管事!妈妈,我去茅房前后不过片刻时间,如果管事找了我,还……”宁依棠顿了一下,“还要意图不轨的话,我如何能在这么点时间杀了他脱身?妈妈你也太高看我了!” 宁依棠和管事的斗殴没人看见,宁依棠便也来个打死不认! 第138章 宁依棠承认杀人 秦妈妈也觉得宁依棠不可能一个人杀了管事? 管事在后院呼风唤雨这么多年,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岂能被一个女人轻易干掉? “那就是你救走秦如馨以后,你们俩又遇到了管事,然后你们很生气很愤怒,就合力杀了他!” “没有!”秦如馨当即否认,“我们俩直接就回房间了,没有遇到任何人!” 秦妈妈眯了眯眼睛,略显烦躁。 “我劝你老老实实地交待,否则香满楼对付女人的刑罚,我想你们不愿意体会。” 逼问不出结果,那只能上刑了。 宁依棠和秦如馨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 宁依棠倒还好,秦如馨已经面色惨白,抖成一团。 “真的不是我!”秦如馨跪爬到秦妈妈跟前,抓住秦妈妈的衣服,苦苦哀求。 秦妈妈厌恶地踢了一脚,“拉下去,让她们吃点苦头,学学我教坊司的规矩!” “是!” 身后两个护卫,立刻上前拖拽宁依棠和秦如馨。 秦如馨慌了,一把拽住秦妈妈的衣服,“妈妈,真的不是我,你相信我,我可以做姑娘的,我可以给你挣钱,可以为你卖命,求你饶了我!” 秦妈妈诧异了一下,然后打量了一眼秦如馨,这身段和样貌确实不错。 宁依棠也急了,拉住秦如馨,“你别这样!” 秦如馨绝望地看着宁依棠,然后推开了她的手,“宁依棠,我有孩子,我要养孩子,我得活!” 秦妈妈笑了一声,“识时务者为俊杰,宁依棠,你要是也愿意,管事的死我就不计较了。” 宁依棠抿着唇,满脸的愤怒和倔强。 秦妈妈笑了,“很好,倒是个硬骨头,带下去给我好好伺候!” 宁依棠被拖起,秦如馨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眸里满是绝望,她已经不奢求自己能有尊严地活着,只希望她的孩子还能长大成人。 宁依棠体会过失去孩子的痛,能明白秦如馨的心情。 生为人母,只要为孩子好,真的能舍弃一切。 “我杀的!”宁依棠突然开口,眼角眉梢的坚持全然散去,终究屈服了,“掌柜是我一个人杀的。” 左右都逃不过,宁依棠还不如承认,好歹能把秦如馨摘出去。 这就招了?秦妈妈不屑地笑了笑,示意护卫把宁依棠放下,“那就说说,你是怎么杀的管事?” 宁依棠没了心气儿,老实交待,“如你所说,在我去茅房的路上就遇到了管事,他将我拉进柴房,欲行不轨,我慌乱中摸到一根木棍,打了他,他倒地后,我就跑了,然后才去找到秦如馨,从头到尾秦如馨都不知道我跟管事的事。” 秦如馨意外地看着宁依棠,宁依棠对冯家人一直挺淡的,她没想到宁依棠会在这种生死一线的时候,选择保护自己。 秦妈妈眉心皱了起来,看着宁依棠,显得意味深长。 她想了一会儿,道:“你这么说管事倒也有责任,但他死了,你总要承担些后果。” 秦妈妈看向护卫,“拉下去好好教教规矩。” 宁依棠有些意外,杀人偿命,她以为她认了以后小命不保,没想到惩罚反而轻了。 这香满楼行事实在奇怪。 宁依棠被拖了下去,秦如馨则无措地留在房间里,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杨妈妈把她扶起来,问:“你有孩子?” 秦如馨点点头。 “多大了?” 秦如馨瞬间哽咽,“六个月。” “啧啧啧,可怜见的,你做个下人,自己温饱都做不到,孩子如何能活下来。”杨妈妈换了一副温和怜悯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来的大善人。 “不过,”妈妈笑了,“只要你愿意接客,那养个孩子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秦如馨眼神躲闪,又犹豫了。 她知道宁依棠承认杀人,就是不想她走出这一步。 “我,我再考虑考虑。” 杨妈妈变得很好说话,“没关系,你考虑,咱们教坊司可是官家的,不会强迫你。” 但是,已经动摇了人,又有孩子做牵挂,究竟还能坚持几天呢。 * 宁依棠被那两个护卫带到一间小房子,房子里挂满了各色刑具,宁依棠几乎无法想象这些东西会给人带来多大的创伤和痛苦。 两个护卫,一个高一个矮,高护卫把宁依棠推到凳子上绑起来,矮护卫走到刑具旁挑挑拣拣。 宁依棠抿着唇,凝视着这二人,他们只是听命办事的人,没什么权力,亦没什么财力,跟秦妈妈和管事这样的人有很大区别。 或许…… 矮护卫拿了个奇奇怪怪的很尖锐的东西走到宁依棠跟前。 宁依棠心里怕得要死,却故作镇定道:“你们两个经常做这种事吧。” 矮护卫挑眉,“那可不,妈妈每天要教规矩的人确实不少。” 宁依棠瞧着矮护卫眼里并没有太过变态嗜血的兴奋意味,更像是习惯性的,机械的完成工作,便道:“那也挺没意思的,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哼!”矮护卫轻笑一声,“想逃避惩罚?我劝你老实点,耍小心思只会让你更痛苦!” 宁依棠没被吓唬住,继续道:“只要你们放过我,善待我,我可以给你们这个数。” 宁依棠竖起一根手指。 废话不用多说,谈钱最直接,最实在。 她猜这两个人之所以干这种打打杀杀的工作,是为了钱! “十两?” 矮护卫不屑地笑了一声,他没往多了想,因为罪奴从教坊总司出来的时候都身无分文,就算私藏了点,也没多少。 宁依棠淡淡地纠正,“一百两!” 两个护卫同时变了脸色,一百两可不是小数了!他们两个一年挣的钱,加上各位姑娘给塞的,才勉强是这个数。 宁依棠给的太多,两护卫很难不心动。 但是,惹恼秦妈妈,他们分分钟就会被赶出去。 香满楼里的活又轻松挣的又多,若是因小失大,就不值得了。 “一人一百两!” 宁依棠看出二人的犹豫,直接加码。 两护卫懵了,高护卫质疑,“你哪来这么多钱?莫不是诓我们!” “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主动权在你们手里,你们怕什么,拿到钱再放我走就是了。”护卫动心了,那么宁依棠越发淡定。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贪婪。 “那你说,钱在哪里?” 第139章 宁依棠苦苦求生 宁依棠松了口气,说道:“我本来是伊人绣坊的掌柜,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才落到教坊司,你们给我笔墨,我写一封信,你拿着去伊人坊找闵娘,她自会带钱来。” “敢情你没钱?还是要向外头求救!” 高护卫失望地摇了摇头,以往他们也见过宁依棠这种人,送信出去要钱。 然,这些女眷都是出自官员之家,一旦落为罪奴,牵扯甚多,钱能不能要到不说,一个不小心大家的脑袋都保不住。 所以教坊司里的下人,都不愿意干这种事。 宁依棠也很快想到了这个问题,“你们不用担心,闵娘只是商户,原先也只是普通百姓,她不牵扯任何势力,更与谋逆毫不相关,你们去找她不会有任何问题。” 高护卫比较谨慎,依然犹豫,但矮护卫实在舍不得这一百两,恶狠狠地警告道:“希望你别甩花样,否则我们能让你生不如死!” 宁依棠松了口气,这是答应了。 护卫把宁依棠锁起来去找笔墨,路上高护卫还在担心,“放过她,我们怎么跟秦妈妈交待?” 矮护卫笑道:“管事不是宁依棠杀的,妈妈不会真的要她命,不过是看她骨头硬,教训教训罢了,我想妈妈不会太盯着她。” “不是她杀?”高护卫惊了,那是谁杀? 矮护卫点点头,“没错,不是她杀的。她说她拿木棍敲了管事的头,可管事头上的伤我注意了,不过是点皮外伤,根本不致死。” “那管事是怎么死的?” 矮护卫眯了眯眼,“仵作跟秦妈妈说话的时候,我离得近,好像听见是……捂死的。” 高护卫深吸了口气,竟然是这样,不过这下他可放心拿钱了。 矮护卫勾了勾唇,透出一抹阴险,“再说了,只要拿到钱,怎么处理宁依棠,不还是我们说了算吗?” 就算把宁依棠弄死了,也最多被秦妈妈责备几句罢了。 二人相视一笑。 之后,宁依棠写好信,交给护卫,他们说好第二天一早就去找。 夜深了,小房子里连个窗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 宁依棠也不禁质疑,她真的还有未来吗?她真的能靠自己闯出一条平坦的路来吗? 她又问暗暗自己:如果卓煜再次站到你面前,让你做一个被他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你会屈服吗? 宁依棠不知道答案了。 屋外,卓煜注视这间房子,似乎能看到宁依棠蜷缩在角落里无助的样子。 影卫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卓煜,并道:“宁姑娘很聪明,已经买通护卫帮她联系外头的人,想必暂时不会受苦。” “是谁杀的人?” “您不让我插手宁姑娘的事,我便打晕管事,看宁姑娘逃走以后,就走了,没有看到是谁杀了人。不过,这里的下人都对管事心怀怨恨,可能有人发现了什么,然后趁机行凶。” 卓煜紧紧抿着唇,可这些宁依棠不知道,她以为自己杀了人。 她哪里杀过人?一定吓死了! 卓煜真想冲进去把她带走,不让任何人触碰她,伤害她…… 可,她不屑! 卓煜咬着牙,深吸了口气,最终还是负气离去。 漫长的夜终于过去,宁依棠起身活动筋骨,等待护卫两兄弟归来。 “希望不要出乱子。” 宁依棠失去外界的消息太久了,她其实不太确定绣坊的状况,心里难免有些不安。 护卫两兄弟从中午后就要一直跟着秦妈妈,只有早起这点时间自由活动,所以他们也急,速度很快。 太阳初生,二人便已经回来了,只是面色不善! “怎么了?” 宁依棠感到不妙。 矮护卫很生气,扯了扯手里的鞭子朝宁依棠走过来,“绣坊早就易主了,人家掌柜说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休想拿走一分钱!你玩我们呀!” “啪!” 鞭子二话不说抽下来。 宁依棠吓得抱头蹲地,鞭子堪堪从她耳边滑过。 绣坊果然出事了,宁依棠心凉了半截。 矮护卫还要打,宁依棠忙道:“等等,你先听我说。” “你还想说什么?不要再浪费我们的时间!”矮护卫无功而返,耐心已经所剩无几。 “不,如果这点时间能得到二百两,又怎么算浪费!”宁依棠据理力争,“我进宫多日,确实不知道绣坊现在的情况,但绣坊如果易主,必定经手买卖,店铺所有文书都签署了我和闵娘的名字,所以现任掌柜只跟你说绣坊已经和我没关系,并没有说不认识我,对吧?” “那又如何?” “这就说明,我没有说谎!没有故意欺骗你们!” 矮护卫不想听这些,烦躁道:“可我们拿不到钱了,你说这些根本没用。” 宁依棠站起来,“不,绣坊经营良好,我和闵娘皆有存款,我给你一个地址,你去闵娘家里找她,她一定会来的。” 宁依棠说得信誓旦旦,但其实她不确定。 不确定闵娘怎么样了,不确定闵娘还有没有钱,不确定闵娘还愿不愿意来救她…… 可宁依棠没办法了,她只能指望闵娘愿意来。 宁依棠太笃定,矮护卫也不想白辛苦一场,看着高护卫说:“要不,我午饭的时候再出去一趟。” 高护卫也是一样的心思,已经付出了辛苦,便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若是这次再找不到人,拿不到钱,你就死定了!” 高护卫放下狠话,然后二人离去,继续把宁依棠锁起来。 宁依棠无力地靠着墙,身子缓缓滑落,失魂落魄地瘫在地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宁依棠一一扫过那些刑具,好多她已经看出来是要怎么弄。 说生不如死,都是肤浅了。 她摇晃着站起来,拿了一把剪刀,悄悄藏在袖子里。 她不觉得自己能打败护卫逃出这教坊司,她只是想死得痛快一些,有尊严一些。 午时,后院门口。 高护卫频频张望,焦心地等待矮护卫归来。 “怎么样?拿到钱了吗?妈妈刚刚问起了宁依棠,说要见她,我好不容易才糊弄过去。” 矮护卫满脸阴鸷,气喘吁吁地说:“没有!家里根本没人!他\/妈的,弄死她去!” 第140章 转机 “你们再说宁依棠吗?你们要把她怎么样?” 护卫在后院门口谈话,一人从拐角处冲出来,揪住护卫的衣服,紧张地问。 护卫胳膊一甩,“你谁啊?” “我是闵娘,是宁依棠的姐姐,我告诉你们,你们不许伤害她!”闵娘面对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心里怕得要死,却还是挺着胸膛,肃着眉眼,做出警告。 两个护卫惊讶极了,“你就是闵娘?你怎么在这儿?” “自然是来见我家妹妹的。” 闵娘满脸愁绪,她听说教坊司已经放了一批人出来,所以在教坊司周围转了几天,想要打点打点,问问宁依棠的情况。 不料,教坊司的守卫油盐不进,死活不肯透露半点消息,更不让她进去找人。 她没有办法,便日日流连在附近,想要等个机会。 护卫大喜,把闵娘拉到一旁去,掏出宁依棠的信,递给闵娘。 闵娘快速把信看了一遍,当即有了决断,“钱是小事,但我必须见到我妹妹,才能把钱给你们。” 护卫瞧了一眼后门,他若是想带人进去,倒也不难。 “行,一会儿跟紧我。” 于是,护卫去后门交涉了几句,便带着闵娘进了后院,几人走偏僻的道路,悄悄来到关押宁依棠的小房子。 门打开,四目相对。 宁依棠和闵娘双双泪目。 “棠棠!”闵娘快步上前,一把将宁依棠搂在怀里,“可怜见的,怎么就让你摊上了这种事!” 宁依棠本已经抱了死的心思,此时见到闵娘,犹如死里逃生,情绪跌宕,一时恍惚。 “怎么了?可是受伤了?生病了?” 闵娘着急地拉着宁依棠查看,宁依棠身子骨本就不好,将将养了几个月,就逢此大难,可怎么是好? “我还好,没事的。”宁依棠微微摇头,看向护卫,“二位大哥,我能不能跟闵娘单独说几句话。” 矮护卫不情愿地敛下眼神,微微搓了搓手指。 闵娘立马会意,从袖袋中掏出两张银票甩给护卫。 护卫将银票展开一看,二百两! 真有钱啊! 护卫顿时露出笑颜,“行,你们聊,别太久啊。” 护卫退出去,在门口守着。 宁依棠赶紧把闵娘拉到屋子最里头,小声抱歉,“闵娘,对不起,把你牵扯进来,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闵娘气得拍了一下宁依棠的屁股,“傻姑娘,你可是我孩子的干娘,我们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泪珠吧嗒掉下来,宁依棠也想不到,此时此刻她唯一能依靠的家人,竟是闵娘。 宁依棠吸吸鼻子,“时间紧迫,感谢的话我以后再说,你先跟我说说绣坊怎么回事?” 说起此事,闵娘便气恼地叹了一声,“是我的错,让你娘……” 闵娘顿了一下,看向宁依棠,她已经打听清楚宁家偷龙转凤的事情了,一时不知还该不该用这个称呼。 宁依棠眉眼冷了冷,“她已经不是我娘了。” 闵娘也是怨气深重,“没错,她不配!你突然失踪,我不知情况,刘芳便带着人闯进绣坊,说要把绣坊卖了。我当然不同意,可她骗我说你和宁俊峰都被官府带走了,她需要钱去救你们,耽搁一分钟,你们就可能丧命。” “我想那是你娘啊,总不会拿这种事情骗我,当时情况又过于混乱紧急,我便糊里糊涂签了字,将绣坊卖了,可没想到她拿了钱便消失了,你也迟迟不回来,我多方托人打问,才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之后,我在你家院子守了几日才堵到刘芳,我心知她欺骗我,你和她闹得又不好,她估计不会救你,便让她把钱交出来,可她像个泼皮无赖,一心要黑了这钱。” 闵娘越说越气愤,“这世上哪有这种母亲,只为自己打算,自私到了极点。” “不。”宁依棠悲哀地摇了摇头,“她不是为了自己,她揽钱是为了救她的亲生女儿,冯宝仪。” 冯宝仪才是刘芳的心头宝。 宁依棠眨了眨眼,摒弃掉那些无用的情绪,决然道:“闵娘,我的那份就算了,就当是我还了她最后那点养育之情,但你的那份钱,你必须要拿回来,她若是赖着不给,你就去报官。” 闵娘也不是没想过,“可我打听过了,你如今成了冯家人,你的资产也属于冯家资产,若是闹到官府,很可能会被直接查抄。” 宁依棠怔了一下,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但以官府的行事作风,是会被抄的。 当初,官府没有动宁依棠的资产,很有可能是卓煜放水。 宁依棠抿着唇,沉思了片刻,“你的钱必须拿回来!我还有办法!” “怎么办?”闵娘算是见识了刘芳的泼辣无赖,实在头疼。 宁依棠附到闵娘耳边,教她如何对付。 闵娘听后表情略显为难,“这能行吗?” “我了解刘芳,你就这么做,肯定能拿捏她。”宁依棠自信地说。 “行。” 宁依棠又从怀里的口袋摸出一张纸,用极小的声音说:“这是我写的委托书,你拿着去琉璃钱庄,把我存在那里的钱拿出来,共计二千两。” 这钱是当初卓煜给宁依棠的,原本有三千两,宁依棠修缮绣坊,周转生意时拿走了一千两,剩下的便存了起来。 闵娘诧异,她没想到宁依棠有这么多钱。 “全都取出来吗?” 宁依棠点头,“这钱放在钱庄已经不安全了,再说我们需要钱打点。” 宁依棠总不能让闵娘为她散尽家财。 “行,那我取出来以后,立马给你送过来。”闵娘道,一点想要贪的意思都没有。 宁依棠对闵娘一万个放心,“不用,这钱放我手里反而会招来祸端,我未必能保得住,你且拿着。” 宁依棠看了门口一眼,“这二人不可靠,但爱财,你出去以后以银钱诱之,让他俩为我们所用,如此一来你我可以时常沟通,也可以让他们善待我两分。” 矮护卫心思奸诈,不老实,宁依棠已经预料到他拿了钱,会反水,照样惩治宁依棠。 但如果利益是长久的,他们就要掂量掂量。 这点闵娘懂,保证道:“放心吧。” 第141章 宁依棠重获自由 安排好这一切,宁依棠松弛下来,这牢笼似的处境总算被宁依棠破开一道口子,看见了些许希望。 “还有一事。”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宁依棠本不想提,但此时心情好了点,便忍不住了。 “你说。”闵娘道。 宁依棠手指微微蜷起,舔了舔干涸的唇,轻言:“刘芳一定搜刮了我房间里的金银首饰。” 闵娘点头,可不是,但凡值钱的都被卖的卖,拿的拿。 “有一个锦盒,里面放了一个平安玉牌和两只簪子,那东西对我有点重要,你有时间了帮我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卖掉,卖去了哪里,最好能赎回。” 这三件都是卓煜送给宁依棠的,宁依棠以前日日带着。 绣坊火灾后,宁依棠跟卓煜彻底分开,便将东西收在一起搁置了。 簪子就算了,可那平安玉牌意义不同,宁依棠不想被人糟蹋了。 “当然,也不是很重要的东西,能找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不用强求。”嘱咐闵娘的事已经够多了,宁依棠故作轻松道。 闵娘哪里不懂,终归是深爱过的人,哪怕受伤了,也还是留恋的。 “我记在心上了。” “好了没!”门外的护卫等不住,催促道。 闵娘摘下腰间的荷包塞进宁依棠怀里,“这些银子你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我会尽快做好一切,再来找你,到时候我们在想办法救你出去。” 宁依棠慎重地点头,“若是还能进来,烦你帮我带点药,冻疮药,外伤药,还有风寒药,最好能买到吊命的灵药,花多少钱都行。” 闵娘点点头,“好的。” 外头又催了一声,闵娘便挺起胸膛,抬着下巴,颇有气势地走了出去。 两护卫看了宁依棠一眼,锁好门,对闵娘说:“行了,送你出去。” 闵娘淡淡撇了一眼较为精明的矮护卫,“我家妹妹金枝玉叶,受不得委屈,往后还要仰仗二位大哥多多照拂,当然,钱不是问题!” 矮护卫眼里的贪婪一闪而过,这商人果然是财大气粗,比那些官家都豪横! 若是闵娘和宁依棠每次相见,他们兄弟二人都能拿到二百两,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离开教坊司,不再干杀人害人的勾当,娶妻生子,逍遥快活地过一辈子。 “好说好说。”矮护卫嘴角的笑意有点压不住。 “那便留个联络方式吧。”闵娘姿态放得极高,反而能拿捏住人心。 矮护卫赶忙道:“我的房间靠近西苑后墙,你要是找我就在清晨太阳未出之前学鸟叫,我自会出去见你。” 交易达成,闵娘放心离去。 高护卫又激动又害怕,“这样一来,我们怎么跟秦妈妈交待,我听秦妈妈的意思是要跟宁依棠再谈一谈的。” “富贵险中求,只能选择糊弄秦妈妈了。”矮护卫咬牙道。 过了会儿,两护卫走进房间,扔给宁依棠一套沾满新鲜血迹,破破烂烂的衣服。 宁依棠抽了抽嘴角,“这是干什么?” 高护卫道:“当然是救你命!赶紧换上,刚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血还热乎着呢。” 宁依棠瞬间明白了,他们要伪装宁依棠被罚的样子,蒙骗秦妈妈。 “行,我换。” 矮护卫提了水桶走过来,“秦妈妈眼睛毒,光这件衣服骗不了她,你多少还得受点苦。” 宁依棠深吸了口气,点点头。 过了会儿,宁依棠蜷缩在角落里,头发散乱潮湿,额前的几缕甚至结了冰。衣服满是血痕,但冬日穿得厚,层层叠叠下也看不出里面的皮肤如何。她的手腕也被勒出青紫痕迹,疼是疼,不过这是刻意为之,也就是一下子的事。 宁依棠又连日受苦受累,身子薄得像纸,面色惨白,嘴唇干裂,看着挺惨、挺唬人。 所以当宁依棠被拖到秦妈妈跟前,出气多进气少地匍匐在地时,秦妈妈丝毫没有察觉不妥。 “啧啧啧,真可怜,你这模样、身段、年纪,要是愿意走到人前去,那便是头牌也做得。” 宁依棠双目无神,哑声低喃:“别白费心思了,杀了我吧。” 秦妈妈挺意外,这样的硬骨头,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但是杀了宁依棠多可惜,教坊司就是条狗,那也都是有价值的,不榨干最后一滴价值,怎么能死呢。 “喜欢洗衣服啊,那就回去洗一辈子的衣服吧。” 秦妈妈一挥手,不再多看宁依棠一眼。 两护卫对视一眼,快速将宁依棠拖走。 天又黑了,宁依棠离开一天一夜,也不知道老夫人和秦如馨怎么样了? 她心急火燎地跑回去,看到屋里只有老夫人一个人。 老夫人睡在床榻上,安静得仿佛没有呼吸。 宁依棠下意识地去探了鼻息,随后松了口气。 还好,呼吸还在。 宁依棠又跑到厨房,给厨房的一个下人塞了点银子,拿到一壶热水。 热水入喉,暖意散开,老夫人缓缓转醒,看到宁依棠一身残破,老夫人瞬间泪目。 “对不起,是我冯家害你至此,我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无颜面对你娘亲!咳咳咳!” 老夫人悲痛欲绝,泪流满面。 “没事的,我没事,我已经跟外头联系上,以后的日子会好过的,您一定要撑住!” 老夫人若是死了,冯家的女人就要彻底散了。 宁依棠把热水倒进盆里,浸湿毛巾,敷在老夫人手上,“敷一敷,暖暖身子,再泡个脚,就好受点了。” 暖意伴随着疼痛阵阵散开,老夫人浑浊的眼变得清明起来。 她看着宁依棠,眼神疑惑,不明白为什么宁依棠可以如此坚韧,仿佛怎么打都打不到。 “别再为我费心思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老夫人拿起毛巾,轻轻拭去宁依棠脸上的脏污,“阿敬他们去了边境,更加苦寒,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但我知道你是个聪慧坚强的孩子,你一定能活下来。” “好好活着,为我冯家留下最后一点血脉!”老夫人已经完全没有心气儿,只求冯家别被全灭。 宁依棠心情沉重,“您别说胡话了,冯尚……父亲他们身强力壮,定能平安无事,再说了冯家还有英乐,我定会看顾他长大的。” 共患难这么久,宁依棠已经不知不觉融入了冯家,没法看着她们分崩离析,一一丧命。 第142章 恩怨想消,两不相欠 老夫人目光更加暗淡,悲泣道:“英乐昨晚又病了,来势汹汹,如馨把他带走,至今都没回来,母子二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这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窟窿没补上,那个窟窿又漏了。 秦如馨一定去找秦妈妈了。 宁依棠认下杀人的罪名,也终究没能把秦如馨留下来。 或许这样也好,她们能因此获得更优渥的生活,宁依棠并没有天大的能力把所有人都照顾好,她已经尽力了。 “她们会没事的,您要坚强起来。”宁依棠安抚老夫人,伺候她洗漱暖身。 老夫人没再说什么,但明显备受打击,少了活下去的信念。 宁依棠不知道老夫人还能撑多久,一天?或者两天? 宁依棠也很累很累了,渐渐合上眼睛,她睡得很死,都分不清是睡着,还是昏迷着。 翌日,巡卫早早叫人起床。 宁依棠浑身无力,勉强爬起来。 “还有那个老东西,快给我起来干活!” 老夫人已经下不了床,巡卫还是不放过。 宁依棠没法子,拿出银钱塞给其中一个,让他大人大量,放老夫人一马。 巡卫有点动心,刚准备应允,有人喊道:“新管事来了,新管事来了,所有人出来集合。” 巡卫吓一激灵,把钱塞给宁依棠,喝道:“快点出来!” 宁依棠无奈,只好扶着老夫人走出去。 新管事国字脸,眉纹深重,目光严肃,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角色,连巡卫都很忌惮。 宁依棠暗叹一声,新官上任三把火,她想为老夫人通融一二,都难了。 果然,新管事一句体恤的话都没说,条条框框的规矩却罗列了几十条,总之一个意思,以后这里是他的天下,所有人都要按他的意思办事。 教坊司就是一个强权压人的地方,只要你地位高,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散了以后,宁依棠只能乖乖扶着老夫人去洗衣房。 不料,管事走过来,嫌弃地瞪了一眼,“都病成这样了能做什么,回去养两日再过来。” 宁依棠错愕地抬眸。 “好、好,多谢管事。”宁依棠心中大喜,忙道谢。 “你一会儿到我房间里来。”管事看着宁依棠,又说。 宁依棠一顿,老夫人也攥紧了宁依棠的手,她们几乎同时想到,这个管事对宁依棠有别的心思。 “我还……” 老夫人准备开口拒绝,她就算死在洗衣盆里,也不能让宁依棠因为她被欺辱。 宁依棠扯了扯老夫人,不让她把话说完,笑着对管事说:“好的,我一会儿就去找您。” 回到房子,老夫人不让宁依棠去。 宁依棠轻言:“别担心,我先去看看情况,这个管事挺深沉的,更像重权重利者,未必对我有那种的心思。” 老夫人深思了一会儿,点点头,“确实。” 老夫人身为尚书之母,早年也是玲珑剔透之人,只是最近的种种压迫,让她如惊弓之鸟一般,忘了思考。 宁依棠深呼吸了几下,平复好心情,来到管事房前,敲了敲门。 “请进。” 宁依棠推门而入,扫了一眼,就傻了…… “陆风?” 房间里除了管事,还有正在跟管事喝茶的陆风。 陆风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一边拉住宁依棠的手,一边关上门,“棠棠你可好?我担心死你了。” 宁依棠瘦了,憔悴了,陆风满眼都是心疼。 宁依棠震惊之余,不忘抽走自己的手,看来陆风已经打通了管事的关系,那么管事刚刚对老夫人的宽容也是因为陆风。 宁依棠一时心情复杂,她没想到她落魄至此,陆风还能想着帮她。 “多谢。” 不管怎么样,陆风来得及时,让老夫人缓了口气。 陆风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咧嘴笑,“棠棠,你好久没有这么柔软地跟我说过话了。” 陆风都要感动哭了。 跟五公主在一起越久,陆风便越是想念和宁依棠在一起的日子,快乐而温暖,舒心又惬意。 宁依棠…… 管事看这二人有情要叙,识趣地起身,“我还有事处理,你们聊。” 管事走后,陆风拉着宁依棠坐下来,“手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宁依棠沉默不语,默默收回手。 陆风深情款款地说:“你别怕,我已经跟管事说好了,他以后会对你宽容些,也绝不会再发生那天夜里的事。” 宁依棠眉心一簇,不解道:“哪天夜里?你之前也来过这里吗?” “当然,不然你以为你那一棒子真的能敲死前管事?若不是我替你补刀,等管事醒来,你就完了!”陆风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做得有问题,还沾沾自喜,等着宁依棠夸奖。 宁依棠猛地站了起来,“是你杀了管事?” 怪不得当她承认杀了管事之后,秦妈妈的态度反而变好了,惩罚也变轻了,最后还轻易放过了她,都是因为她根本不是杀人凶手。 陆风点点头。 宁依棠气得攥紧了拳头,“那你有没有想过,我跟管事有过节,管事的死会扣在我头上,我成了杀人凶手!” 陆风蒙了一下,“当时除了我,没人看见你从柴房跑出来,怎么会怀疑到你头上?” 宁依棠气得肝疼,这教坊司哪里是讲证据的地方,只要宁依棠有嫌疑,就已经能生不如死了。 “那,那我一会跟新来的管事说,让他把这件事替你遮掩过去。”陆风好脾气地说。 宁依棠闭上眼睛叹了一声,“不用了,都过去了。” 陆风往宁依棠跟前挪了挪,“棠棠,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全,但你放心我已经多方联络,就算皇帝下令这批罪奴三年不得赎身,我也能把你弄走。” “什么?三年不得赎身!”宁依棠又吃一惊。 怪不得教坊司管得这么严,怪不得老夫人和秦如馨的家人不肯现身。 皇帝的态度直接决定着下面人的处事方法,这批罪奴就是要往死里弄的。 陆风伸手揽住宁依棠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别怕,我会想办法打通关系,让你来个假死,逃出去。” 宁依棠站起身,躲开陆风的手,“不用了,我并不打算当逃兵,在阴暗的角落惶恐度日。” 如果宁依棠现在走这一步,就真的在卓煜跟前丢死人了。 “陆风,真心感谢你能帮我跟新管事通融,让我得以喘息,你我过往恩怨从此一笔勾销!我们两不相欠了!” 第143章 宁依棠因祸得福 经此大难,宁依棠看开了很多事,心中对陆风的怨恨也淡了许多。 可陆风不愿意,“棠棠,我对你的心,对你的爱,你当真感受不到吗?” 宁依棠摇着头淡淡一笑,转身而去。 搁以前宁依棠或许会跟陆风辩驳几句,嘲笑他那可怜的爱,可现在她已经成熟了。 有些话不必反复说,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永远都不会懂。 回去的路上,宁依棠观察着后院人员配置,最轻松的当属管事手下各个小管理者。 或许,她可以借陆风的关系,给管事当个下手,从而获得一些权力,自由行事。 中午,宁依棠饿坏了,狼吞虎咽地填饱肚子,又打了一份饭带给老夫人。 她让老夫人安心歇着,最近几日都不会有人来找她麻烦。 老夫人再三问,确定宁依棠没有被欺负,才放下心来。 宁依棠趁着中午歇息的空儿,出去溜达,想找找机会。 单凭陆风的关系,让管事给宁依棠调换岗位,有点困难,宁依棠需要让管事看到她的能力。 “嘭!” 婢女小花莽撞地跑过来,撞在宁依棠的身上,婢女掌中用手帕包起来的东西也随之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小花大惊,扑到地上捡起手帕里的东西,展开一看,是一只已经碎成两半的手镯。 她当即失了魂魄,脸上闪过恐惧之色。 “是你,是你摔坏的!” 小花愤怒地瞪向宁依棠。 这可真是飞来横祸! “明明是你毛毛躁躁撞了我,怎能怨到我头上?”宁依棠不欲理会,转身要走。 小花扑上来,拽住宁依棠的手腕。 “我不管,你跟我去笑笑姑娘跟前领罚,这镯子就是你弄坏的。” 笑笑脾气暴躁,动辄打人骂人,小花要是不带个替罪羊回去,这次别想活了。 宁依棠手腕有伤,一挣扎就刺骨地疼,她没办法,只能顺着小花走。 本来宁依棠是做粗活的下人,不能出入香满楼其他地方,可有了小花的带领,她一路来到妓坊。 坊里雕梁画栋,精致奢华,烧着地龙暖烘烘的,姑娘们轻衣薄衫,偶有往来,好似天上人间。 大堂那边丝音袅袅,不断有男人的叫好声,和女人的娇笑声传来。 小花带着宁依棠上了三楼,推开笑笑房门。 笑笑容颜绝美,带着几分急切地迎上来,“二郎说什么了?可有给我带什么?” 小花当即跪下,颤颤巍巍地呈上用帕子包裹的手镯,“他说他正在筹钱,让姑娘再等等,给……给了一个镯子。” 笑笑忙打开,却见镯子碎成了两半,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怎么回事?” 笑笑刚要开门把责任推到宁依棠身上,笑笑的巴掌便落在她的脸上。 “啪!”结结实实的一下。 笑笑火冒三丈,“你个不长眼的东西,前日才把二郎送我的华服撕破,今日又摔了二郎送我的手镯,你诚心的是不是?” 小花哭着求饶,“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次、这次是她,她把镯子摔碎的。” 小花伸出手指,直指宁依棠。 笑笑这才把目光落在宁依棠身上,却见宁依棠一眼不眨地盯着她好生挂起来的华服,一袭青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高雅端庄。 香满楼不兴这种穿搭,这是二郎说带笑笑回家时让笑笑穿的,笑笑当宝贝一样供着。 可…… 笑笑心中难过至极,衣服坏了,镯子也坏了,是不是说明她和二郎没有可能了。 宁依棠收回眼神,看向笑笑姑娘。 “是你的婢女撞了我,才摔坏了镯子,此事与我没有关系。且,你这件烟笼梅花百水裙乃我亲手所制,或许我可以为你修补它。” 笑笑怒气转为质疑,“你绣的?怎么可能?二郎说了这是他花了大价钱,请一流的绣娘专门为我定制,怎么可能出自你一个罪奴?” “不久前,我确实是一家绣坊的掌柜。” 宁依棠轻声回忆,“我记得很清楚,是一个俊秀青年找到我,说要为一心爱女子定制衣裙,还要求我亲自设计亲自制作。他当时向我提了很多要求,事无巨细,我当时就在想他一定爱极了这个女子。” 宁依棠话里不免带着奉承的意思,她如今处境简单,必须多多拓展人脉,而不是处处得罪人。 果然,笑笑一听二郎爱她,对宁依棠好感倍增,亲手将宁依棠扶起,“你当真能修复这件衣服?” 宁依棠自信地点头,“当真!” “太好了,那从今天开始,你就留在我房里,专门为我缝补这件衣服。” “可是我还要回后院干活。”宁依棠提醒笑笑。 笑笑没所谓地说:“放心好了,我一会儿就去吩咐一声,没人敢找你的麻烦。” 宁依棠舒了口气,没想到因祸得福。 这几日的磋磨,宁依棠也有点扛不住了,时常感到头脑昏沉,遍体生寒,在笑笑这里缓两天也不错。 宁依棠查看衣服的破损程度时,还为宁依棠上了茶点,对宁依棠很是周到。 宁依棠想笑笑原先应该是一个开朗热情的女孩,只是在香满楼压迫了太久,脾气才会如此暴躁。 “这件烟笼梅花百水裙我当时用了一些特制的丝线,想要看不出修补痕迹,必须买到同样丝线。” “那就买。” “我能出去买吗?”宁依棠试探道。 笑笑当即摇头,“那可不行,没有秦妈妈的允许,连我都不能离开。” “好吧,那我写个单子。”宁依棠也不敢太放肆。 之后,笑笑拉着宁依棠问了好多萧家二郎买衣服时的情形,宁依棠也不想回去洗衣服,就事无巨细地跟她聊了很多。 不仅如此,宁依棠也从笑笑口中探听到一些妓坊的情况。 妓坊总共五楼,一楼为大堂,迎接宾客,二楼往上是姑娘们居住和接客的地方,住的越高地位越高,就越是有选择权。 像笑笑这种勉强处于中等,接待几个老主顾。 四楼五楼的姑娘通常有人常年包着,地位较高,也算享福着呢,但人数极少。 更多的姑娘都集中住在二楼,一人一个小房间,每日都要被迫接待不同的顾客。 宁依棠忍不住担忧秦如馨,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宁依棠也算看明白了,没有哪里是好的,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罢了。 第144章 闵娘威武 夜里,宁依棠回房,查看了一下,老夫人状态还好,正睡着。 她稍微心安,一夜浅眠。 翌日,宁依棠还没有起床,高护卫便来敲门,塞给宁依棠一袋子东西,“闵娘给的,藏好了,不能被别人发现。” 宁依棠点头送高护卫离开。 她打开包裹,是药! “太好了!” 没想到闵娘速度这么快,这药来得简直太及时。 闵娘开了窍,办事越发凌厉,她雇了两个彪壮的大汉,将刘芳堵在家门口。 “还钱!把我的钱还给我!” 刘芳看了看闵娘身后的大汉多少有点发怵,但她清楚闵娘性子,便道:“我不是不愿意还你,我要去救女儿啊,你不管棠棠了吗?” 闵娘心中冷哼,到现在还装出慈母的样子骗人。 不过,闵娘压根不问刘芳准备救哪个女儿,而是不屑地笑了一声,“那是你女儿,又不是我女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跟宁依棠合伙,利润各半,我只要拿回我的那一份!” “你跟棠棠不是好姐妹吗?你不管她了?”刘芳诧异极了,不明白闵娘怎么突然变了态度。 闵娘面露狠色,“她指不定被折磨成什么样了,能不能出来,出来还能不能给我挣钱,都是未知数,我为什么要拿自己的钱去救她?” “好啊你,我就说你是白眼狼。”刘芳恨得牙痒痒,“我那时候再三提醒宁依棠小心你的为人,别被你忽悠了,宁依棠还不信我,气死我了!” “说这些都没用,我的钱你给不给,不给我就去报官!”闵娘下了最后通牒。 刘芳梗着脖子,“不给,你去报吧,反正我是没有。” “行!”闵娘冷哼一声,“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宁依棠是冯家人,她的所有财产也姓冯,我一旦报官,官府查清缘由,定会将宁依棠的钱都缴入国库,到时候我的钱还是我的钱,宁依棠的钱就未必是你的了。” 刘芳瞬间打了一个激灵,“那怎么行?” “我管你行不行,我们走,去官府!”闵娘带着人,六亲不认地转身要走。 “站住!你不能去!”刘芳扑上来,要拉住闵娘。 大汉横在前头,一把将刘芳推回去,“要么给钱,要么报官,你自己选。” 刘芳欲哭无泪,“我、我钱已经花了。” 闵娘压根不信,但也不跟她掰扯,就说:“那你就把这老宅子抵给我吧。” “那我住哪?” 大汉瞪着圆目,“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管你住哪?” 刘芳急得眼珠子乱飞,左思右想也没个章法。 “算了我们还是报官,让官府解决。”闵娘直接走。 刘芳想着冯家那日官府的阵仗,吓得三魂去了两,大喊:“我给,我给!” 闵娘脚步顿住,嘴角勾起一抹笑,棠棠说得没错,刘芳只剩孤身一人,没了主心骨,糊涂着呢,稍微吓唬吓唬,就怂了。 * 有了药,有了钱,有了护卫和管事的庇护,老夫人不用干活,宁依棠也可以躲去笑笑房里做衣服,日子一下子好过了许多。 午饭后,宁依棠来到笑笑房间。 “来,再喝一杯。” 宁依棠顿住脚步,笑笑房里有人。 “喝不下了。”笑笑娇气一声,“你再跟我说说你在朝里的事,我爱听。” 男人喝醉了,闻言大笑,“我在户部这些年,不说多呼风唤雨,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了,想巴结我的人能从皇宫排到城门口去。” “呵呵,真厉害。”笑笑明显敷衍一笑。 宁依棠无意听此人吹牛皮,转身欲走。 “我跟你说,朝中的秘密我知道的可多了,最近二皇子谋逆案里的弯弯绕绕,我也一清二楚!” 宁依棠猛地收住脚。 “是吗?说来听听。”笑笑不感兴趣,只是应和着,免得对方总想灌她酒。 但男人来了兴致,张扬道:“别的不说,在这个事情之前,我就知道宫里要出大事。” “哦?为何?” “礼部侍郎跟我是好兄弟,他跟他的顶头上司不对付,酒醉之后跟我说,那家人逍遥不了几日了。果然,过了几天,就满门查抄!” 男人醉酒的胡言乱言,笑笑根本不当真,可宁依棠却如雷劈。 礼部侍郎的顶头上司正是礼部尚书冯敬,为什么一个侍郎能预言冯家的存亡? 这不就说明二皇子和冯家合伙谋逆一事,是有人提前安排,刻意陷害吗? 宁依棠继续听,男人却不再继续透露,反而跟笑笑嬉戏起来。 宁依棠匆匆回到房间,老夫人见她神色凝重,不禁问:“怎么了?” “老夫人,你跟我说句实话,冯家究竟有没有跟二皇子来往,有没有涉谋逆一案?” 老夫人不知道宁依棠为什么又提此事,但认真地跟她说:“绝无可能!我自己的儿子我很了解!” “那冯家可有仇人?或者得罪了什么人?” 二皇子有心谋逆是真,大多数涉案人员都跟二皇子有来往,唯独冯家冤枉。 这是为什么? 宁依棠只能想到一个答案,有人要借铲除二皇子一事,把冯家也除掉。 那这个人或许跟冯家有恩怨。 老夫人立刻明白宁依棠的意思,“你是说有人报复冯家,所以才把冯家牵扯进了二皇子谋逆案。” “难道不是吗?”宁依棠坐在老夫人跟前,有点急,“你就没有想过,冯家既然冤枉,那我们找出幕后后手,就能清洗冯家冤屈!” “怎么会没想过?可你我能做什么?我们除了祈求老天开眼,能怎么办?”老夫人不说是因为老夫人深知她们无能为力。 宁依棠不这么想,事在人为,不该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那您有没有怀疑对象?” 老夫人摇了摇头,“冯家从不与人交恶,朝堂势力中也一直保持中立,没有明面上的仇人。但你父亲过于刚正,不懂变通,得罪了一些人也未可知。” 宁依棠叹了一声,说了等于没说。 “你为什么突然问到这些?”老夫人眉间忧思加重,又咳了起来。 宁依棠赶紧给老夫人拍背顺气儿,“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起这么一问,您别放在心上。” 宁依棠不再多说。 老夫人也没追问,她心里根本不抱希望。 第145章 宁依棠决心为冯家翻案 “你这两日去那边,有见到如馨和英乐吗?”老夫人惦记着。 宁依棠摇了摇头,“我的身份去了那边,走哪都要接受盘问,不好自由行动,但我会留心她们的。” 老夫人叹了一声,躺下歇息。 宁依棠抿着唇,目光越发深沉,礼部侍郎知道冯家要遇难,他极有可能就是这场陷害的参与者。 可是怎么才能了解到这个人呢? 翌日,宁依棠刚到笑笑房门口,就听见笑笑打骂小花的声音。 小花是个毛手毛脚的人,很不稳重,时常弄坏笑笑的东西。 笑笑指望萧家二郎给她赎身,却迟迟得不到结果,心情暴躁,便动辄打骂。 主仆二人整日鸡飞狗跳。 “滚出去,明天就让妈妈给我换人。” 小花哭着跑了出去。 宁依棠走进去,笑笑略微收起脾气,但还是不开心,“什么时候能把衣服绣好?” “快了!”宁依棠走到衣服旁,坐下来细细挑选丝线,不急不躁。 笑笑瞧着宁依棠,心情逐渐平复。 “你这人好生奇怪?” 宁依棠抬眸笑了笑,“如何奇怪?” “身处困境,朝不保夕,却还能有这么好的心态。”笑笑是佩服宁依棠的,她已经被这糟糕的生活磨得半点耐心都没有了。 宁依棠穿针的手顿了一下,若有所思。 “笑笑姑娘是真性情,我也很羡慕你,如果笑笑姑娘不嫌弃,我可以常伴姑娘左右。” 笑笑眼睛一亮,“你愿意吗?” 宁依棠长得貌美如花,想要翻身简直太容易了,可她没有这么做,原因不言而喻。 所以笑笑没敢生出让宁依棠来妓坊的心思,就算是做奴婢,只要有达官贵人看上了,她就难逃魔掌。 宁依棠是懂的,可她昨日意识到一件事,如果她一直躲在后院,什么消息都得不到。 而妓坊不一样,来这里逍遥的大多是各方官员,酒醉尽兴时,什么话都敢说,简直是个打探消息的绝佳之地。 宁依棠想要查清二皇子谋逆案为冯家洗冤,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洗脱罪奴之名,成为堂堂正正尚书之女! “笑笑姑娘性情爽朗,有什么就是什么,我很喜欢,能服侍你也算我的好归宿了。”宁依棠轻声奉承。 笑笑微微红了脸,她素来情绪不稳,大家都不太喜欢她,宁依棠是除那些臭男人外,第一个说喜欢她的人。 “行,我也喜欢你,你放心日后我会护着你的。”笑笑很开心,“我这就去跟秦妈妈说,把你要过来。” 笑笑办事很利落,事情很快就定了下来。 宁依棠跟秦妈妈偶遇时,秦妈妈轻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好似在秦妈妈的眼里,宁依棠就是鱼缸里的一条鱼儿,她不在乎你如何翻腾,反正游来游去,都是供人观赏的。 只要不跃出这鱼缸…… 宁依棠正式从后院的西厢,搬到了东厢。 东厢的房子比西厢好,虽然也不给烧炭,但房子构造不一样,暖和许多。 房子是两人一间,还有一个小丫头,给四楼一位姑娘当丫鬟,挺好说话,指点了宁依棠许多做丫鬟的规矩。 宁依棠也换了新衣服,粉色的丫鬟装,样式简单,但比她那粗麻衣服好了太多。 可惜,她还没有能力把老夫人带过来,只能嘱托管事多加照顾,管事收了陆风不少好处,没有为难地应下了。 宁依棠照例来到笑笑房中,笑笑看了宁依棠扑哧笑出声,“你这脸怎么了?” 宁依棠原本白白净净的脸变得蜡黄。 “拿菜根水洗一洗就这样了。” 宁依棠这张脸容易招惹祸端,总要想点法子才行。 笑笑叹了一声,“唉,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在香满楼当丫鬟并不难,无非就是伺候笑笑吃穿住行,跑跑腿什么的,对宁依棠来说很轻松。 并且,宁依棠可以在香满楼随意活动了。 短短两日,她看到了更多女人的悲哀。 当姑娘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受创的不只有身体,还有心灵。 这里的女人很缺,因为她们大多活不了太久。 被折磨疯了的,得病死了的,多不胜数。 最多三年,若是不能为自己找到赎身之人,若是不能成为头牌,这辈子也就没什么指望了。 宁依棠也找到了秦如馨。 她在二楼,换了新名字,叫馨然。 她过得显然不好,眼里没了光,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只有说到英乐时,她才会焕发一点神采。 宁依棠除了安慰几句,也无话可说。 同时,宁依棠开始打听礼部侍郎这个人,同为酒肉朋友,礼部侍郎也在香满楼有自己的女人,叫芳然。 宁依棠辗转许多,跟芳然的丫鬟小翠交上了朋友,了解到礼部侍郎名叫刘庆林。 此人没什么家业,也没有中过科举,就是靠着点人脉关系才爬到侍郎这个位置,至于他的人脉是谁,丫鬟就不清楚了。 宁依棠觉得以刘庆林的能耐,不足以扳倒二皇子和冯家,他也没道理这么做。 他的背后一定有更加厉害的黑手! 同时,宁依棠还打听到,接替礼部尚书这个职位的人,是五皇子。 五皇子最近风头很盛! 宁依棠不确定这件事跟五皇子是否有联系,但她总觉得背后谋算这一切的当是某位皇子势力。 而冯家是这位皇子的眼中钉,或者挡了这位皇子的路,所以被一同铲除了。 皇帝有十九子,朝中局势复杂到超乎宁依棠的想象,她逐渐意识到为冯家翻案,难如登天。 但她,决不放弃! 临近年关,教坊总司终于放了第二批人,冯夫人和冯宝仪都在。 冯夫人一个人在总司,也受了不少苦,可比起宁依棠三人刚来香满楼的那几日差远了。 秦如馨的选择,冯夫人虽然难过,但知道都是为了孩子,她只有心疼。 还有一件更可笑的事情。 宫乐考核非常激烈,冯宝仪为了考上宫乐,勾搭了一个老太监,可没想到人被玩了,事没办成,气得她在教坊司大闹,丢尽了脸面。 杨姑姑关了她许久,出来后连舞姬都没得做,同样成为了下人。 宁依棠听了淡淡一笑,恶人自有恶人磨。 第146章 宁依棠再救秦如馨 萧家二郎花了钱进来看望笑笑,宁依棠在门口守候。 宁依棠瞧着萧家二郎是真心喜欢笑笑,若是能将笑笑赎走,也算好事一桩,只是萧家二郎太年轻,手中无权也无钱。 难啊! “棠棠。” 一声柔弱的呼唤,让发呆的宁依棠回神,循声看去,是秦如馨,她看起来更加虚弱了,手里抱着孩子,微微颤抖。 宁依棠快步走过去,“怎么了?” 秦如馨“噗通”跪下,含泪恳求,“你能帮我把英乐养大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宁依棠扶秦如馨起来,秦如馨却像没了骨头,死活拽不起来。 “棠棠,我错了,我把这里想得太好了。我以为我舍弃了尊严,能换我和孩子好好活着,可不曾想这里才是真正的地狱。”秦如馨哽咽颤抖,无法跟宁依棠细说这里面的痛苦。 她拽住宁依棠的手,希冀地看着她,“我知道你比我们强,你有能力有智慧,还有人帮扶,你一定可以活下去,我求你带着英乐,让他长大,好不好?” 宁依棠蹲下来,拍了拍秦如馨的胳膊,“你别急,你说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了?你说的好像你今天就要死掉一样!” 秦如馨垂下头,眼神灰败,“我们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有些人禽兽不如,昨天我隔壁的一个姑娘被弄死了,妈妈说今天开始让我接待那个人,我没有活路了。” 宁依棠浑身发寒,冷气从脚底直窜到天灵盖。 她靠墙想了一会儿,“你先别怕,带着孩子先回去,我定会想到办法救你。” 秦如馨茫然地抬眸,“真的吗?” 宁依棠点头,却并不自信。 秦如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抱紧孩子使劲地点头,“好,我回去,我相信,我相信你。” 看着秦如馨跌跌撞撞的背影,宁依棠一阵心酸。 “哒哒!” 宁依棠沉着眉眼,敲了敲笑笑的门。 “谁呀,我接待客人呢。” “笑笑姑娘,是我。” 笑笑疑惑,“棠棠?怎么了?进来吧?” 宁依棠推门进屋,笑笑正窝在萧家二郎怀里浓情蜜意。 宁依棠不得已开口,“笑笑,能否让萧公子现在离开,为我送封信?” “现在?”笑笑拔高了音量,“你开玩笑呢?二郎进来一次要花很多钱的,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呢!” “人命关天,求你了。”宁依棠恳求道。 天已经快黑了,高矮护卫这个时间一定守在秦妈妈跟前走不了,宁依棠只能指望笑笑了。 且,必须立刻就走,否则赶不上了。 笑笑不乐意,她和二郎好久没见了。 “以后,若是二人遇到什么难处,宁依棠必以命护之。”宁依棠深深一鞠躬。 萧家二郎叹了一声,对笑笑说:“算了,那我就走一趟吧,毕竟是你身边人,有她体贴照顾你,我也放心些。” 笑笑不情不愿地撒手,“好吧。” 总归宁依棠帮笑笑补好了衣服,笑笑还记着。 宁依棠松了口气,立刻研磨写信,交给萧家二郎,告诉他地址,让他务必送到闵娘手上。 希望闵娘能来得及! 天黑了,宁依棠来到二楼观察情况。 秦妈妈进了秦如馨的房间,秦如馨跪下来苦苦哀求,秦妈妈却只有警告,没有半点怜悯。 “哪位是馨然姑娘?”一壮汉站在大堂嚷嚷。 妈妈手底下的管事迎了上去,“馨然姑娘今天有客了,公子要不要看看其他姑娘?” 壮汉掏出一叠银票在手里甩开,“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管事顿时笑得比菊花还灿烂,“您二楼请。” 上了二楼,管事跟秦妈妈说明了情况,秦妈妈淡定很多,“公子眼生啊,怎么非馨然不可呢?” “要你管!”壮汉一副土匪做派,一千两银票甩在管事怀里,嚣张道:“她,我包了!” 秦妈妈自然不能跟钱过不去,笑着说:“行,您请。” 宁依棠舒了口气,闵娘这是哪找的土匪头子?不过,在这种地方土匪做派更管用! 等秦妈妈走后,宁依棠溜进秦如馨的房间,秦如馨总算看明白,只是她万万想不到宁依棠的办法竟是直接砸钱。 “一千两,你怎么能有这么多钱?”秦如馨看宁依棠的眼神,像看神一样。 宁依棠只道:“是我的一位朋友相助。” 秦如馨傻傻点头,“能这么轻易拿出一千两,你又能联系上他,那他不能想办法为你赎身吗?” 冯家人都知道宁依棠和卓煜的事,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总惦记着,只要卓煜出手,就是把冯家所有人都赎了,也不成问题。 宁依棠摇了摇头,“你还不知道吧,咱们这批罪奴三年不得赎身。” 秦如馨愣住,好一会儿才喃喃,“怪不得,怪不得我托人送给家里的信都石沉大海,原来他们放弃我了。” 冯家被炒,冯家的姻亲也会受到影响,本就艰难。 皇帝态度又是这样,他们断绝关系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前来相助? 且,就算能赎,赎回去的女儿也只能成为家族耻辱,无法处置。 教坊司罪奴这么多,家里愿意出手帮忙的,只有极少数! “总之这一千两够你歇息一个月了,你好好养身体,照顾好英乐,以后我们在另想办法。”宁依棠安慰。 秦如馨点头,现在宁依棠就是她的主心骨,宁依棠说什么就是什么。 宁依棠看向一旁的土匪头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叫俺刘大就行。” “这次多谢你了,回去也帮我跟闵娘说声谢,另外你以后常来坐坐,帮我和闵娘传递消息。” 秦如馨听见闵娘这个名字,略微失望。看来卓煜也并没有很喜欢宁依棠,照样躲得远远的。 刘大憨笑一声,“行,闵娘大方,俺乐意给她办事。” 宁依棠不宜留太久,就先走了。 宁依棠上楼,准备再去笑笑房里走一趟。经过楚然房间时,一男子刚好出来。 “刘大人慢走。” 因为礼部侍郎刘茂林姓刘,宁依棠一下子警惕起来,脚步也放慢了。 “明天打扮好看点,别在我义父跟前丢脸。”男人说。 “知道了。” 义父?靠山!宁依棠直觉这个男人就是刘茂林。 第147章 卓煜蛊惑宁依棠 宁依棠留了个心眼,第二天有意无意地在楚然房间周围溜达,想要看一看这位义父的真面目。 然,刘茂林没来,楚然出门了。 宁依棠偷偷跟上,来到乐坊。 乐坊比妓坊那边高雅许多,大堂敞亮,舞台精美,一轮又一轮的歌舞引来连连叫好声。 二楼是包间,居高临下,既能看到歌舞,又能喝茶畅聊,还能点美人作伴。 芳然进了房间,宁依棠紧随其后,从门边缓缓走过。 “芳然见过国舅爷,见过侍郎君。” “快,过来给国舅爷倒酒。” “是。” 走廊来来往往的人众多,宁依棠不敢明目张胆地偷听,缓缓走过也只听到这两三句话。 但足够了。 刘茂林的义父是位国舅! 我朝能被称为国舅的无非就是皇后和贵妃的哥哥。 皇后母族高氏,权势顶天,想来不屑跟一个小小侍郎这般亲近。 那么…… 宁依棠猛地想起五皇子的母亲淑妃,近日因五皇子得势,晋升为贵妃了! 一切似乎都联系了起来,在这场谋逆案中,获利最大的人是五皇子,他就是 推动冯家走向死亡的幕后黑手! “啊!” 宁依棠想得太出神,被送酒的伙计撞了一下,差点从楼梯跌落。 “干什么呢!” “没事没事,对不起。”宁依棠立刻道歉,不想引人注目。 伙计骂骂咧咧地走了,宁依棠深吸了口气,眸光略微一抬,看到了对面二楼风光霁月、夺人眼球的卓煜。 他正盯着自己,身边还有美人作伴,美人柔弱无骨地依着他,恨不得贴上去。 宁依棠磨了磨后槽牙,伏羲殿都容不下他了,要来这香满楼寻欢作乐。 瞪了卓煜一眼,宁依棠匆匆下楼,跑向后院。 “臭男人!” 宁依棠莫名来气,踢了一脚花盆。 “骂谁呢?” 身后猛地响起声音,宁依棠吓一激灵,回过头看到卓煜满眼揶揄之色,闲适地倚在柱子上。 骂人被逮个正着,宁依棠一时又羞又气。 “要、要你管!” 卓煜打量着宁依棠黄透了的脸,眉心拧起来,“真难看。” 宁依棠瞬间冷脸,“不好看就别看,美人都贴身上了,你不好好疼惜,跑出来做什么!” 卓煜抿唇浅笑,“好酸啊,明明是你将我赶走,现在吃的哪门子醋?” 宁依棠…… “我没有!” 卓煜轻轻俯身,凑近宁依棠,盯着她的唇,“吃了这么多苦,骨头硬没硬我不知道,嘴巴倒是挺硬。” 距离太近,卓煜的气息全洒在宁依棠脸上,她慌乱地退了几步。 卓煜抬脚一跨,走到宁依棠跟前,近到胸膛都快顶着宁依棠鼻子了。 宁依棠浑身不自在,转身又躲了两步。 卓煜一扭身跟上,非要贴着宁依棠。 宁依棠再躲,卓煜继续跟,直把宁依棠逼到墙根下。 “你干嘛!”宁依棠气道。 “我要看看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有没有后悔抛弃我?” “才没有。” 宁依棠继续嘴硬,但眼尾已经红了。 宁依棠以为她已经吃了足够多的苦,见识了足够多的黑暗和险恶人心,可香满楼的这些日子,她每日走在刀尖上,提心吊胆,身心俱疲。 撑不下去的时候,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会浮现一个人,嘲笑她的自以为是和无能。 卓煜一手抵墙,将宁依棠困在怀里,一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跟他对视,眼眸柔情似水,“是没有后悔,还是没有抛弃我?” 这话问的怨念满满,卓煜还爱宁依棠,还想着她,从来没有放弃她。 宁依棠浅浅咬唇,她觉得自己不配,不值得卓煜这样的人物追着不放。 看着卓煜温柔的眼眸,宁依棠心口紧紧收缩,泪盈于睫,颗颗滴落。 泪珠落在卓煜的手心,更是滴进他的心里,他怎么会不知道她过得多难。 卓煜的唇落下来,宁依棠瑟缩了一下,久违的触感和爱怜,让她想起她们曾经那些甜蜜痴缠的岁月,与这浓墨的黑暗孤寂形成鲜明对比。 卓煜的怀抱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他的吻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勾起宁依棠所有的贪念。 她忍不住抓住他的衣服,靠近他,直到呼吸枯竭。 宁依棠伏在卓煜肩头,目眩神迷,浅浅喘息。 卓煜抱着她,顺着她略显干涩的头发,“棠棠,跟我走吧,我不会让你活在阴暗里。我一生死兄弟是禹城郡守,一生无儿女,我将你记在他名下,从此以后你就是郡守女儿,荣宠加身,再也不会受苦,受人欺凌。” “可我是罪奴,三年不得脱籍。”宁依棠神色黯然。 卓越却道:“宁依棠这个人会死在这里,这世上再也没有宁依棠,只有郡守女儿!” 宁依棠愕然。 卓煜的提议实在诱惑,宁依棠疯狂心动,可…… “冯家人呢?” 卓煜略无语,“你管他们做什么?冯家没有养过你一天,他们的生与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宁依棠无法反驳卓煜什么,可她的心在犹豫,飘忽不定。 “宁依棠,你自己不觉得你如今这个名字都很可笑吗?宁不是宁,冯不是冯,丢弃它,开始新的平静的生活吧,这不是你曾经一直想要的吗?” 卓煜低沉的嗓音带着魔力蛊惑宁依棠的心。 把宁依棠送走不是卓煜最想要的结果,却是眼下最好的办法,赐婚圣旨马上就要下来了,宁依棠知道了肯定又要闹性子,更不愿意听卓煜的话,但只要宁依棠远离了京城,她便不会再知道这些。 大不了,就是卓煜辛苦一点,多找机会去见她。 宁依棠并没有想得这么远,她动心是因为最近的生死一线让她认识到了她的力量太微弱,她太累了,想要有个依靠。 但宁依棠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她抓住卓煜的胳膊,认真说:“逃避不是最好的办法,我已经查清楚了,二皇子谋逆一案全是五皇子在背后谋算,五皇子或许是想要礼部尚书的位置,所以把冯家拉下马,冯家从头到尾都是冤枉的,我们不应该成为罪奴。” 宁依棠还是想替冯家洗清冤屈,这样是最好的。 一说到朝中的事,卓煜就冷了下来,抿唇沉默着。 第148章 卓煜和他们是一伙的! 宁依棠见卓煜脸上没有半点惊讶之色,恍然大悟,“连我都能轻易查到的事,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不想为冯家平冤……” 卓煜抱臂在胸,淡淡一问:“你说冯家是冤枉的?有证据吗?棠棠,你刚才所说,不过是你从冯家没有谋逆这一点出发,猜测出来的,站不住脚。” “我知道。”宁依棠不傻,“但是,既然我们知道幕后之人是五皇子,也知道冯家是冤枉的,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出确凿证据。我觉得礼部侍郎刘茂林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以宁依棠的能力想从刘茂林嘴里撬出什么很难,但对卓煜来说很简单。 近日,宁依棠也听说了很多关于卓煜的事。 很多涉及皇家的大案皇帝都是交给卓煜调查处置,卓煜手段之狠辣凌厉,满朝文武皆畏惧。 虽然,宁依棠从未见过这样的卓煜,但她是信这些传言的。 卓煜是不想跟宁依棠说这些的,但话到这个份上,他不得不让宁依棠明白她有多么天真。 “第一,五皇子城府很深,他做事不会留下确凿证据。第二,刘茂林是五皇子的人,利益一体,不会轻易反水,你小瞧他了。” 宁依棠拧眉,总觉得卓煜态度很奇怪。 “不对,五皇子推倒二皇子,又把六部之一的礼部握在手里,加之贵妃和外戚的力量,权势已经不小了,太子就不在乎吗?就算太子不在乎,皇后不在乎?皇帝不在乎?你不在乎?” 皇帝皇后卓煜要保太子登帝的意思显而易见,一旦有皇子动了别的心思,都会被打压,为什么他们不在乎五皇子的所作所为? 卓煜舔了舔唇,轻言:“五皇子和淑贵妃从来都是拥护太子的。” 所以,五皇子铲除二皇子,是帮了太子的忙,是大功一件。 所以,五皇子能顺理成章成为礼部尚书。 且,跟其他五部相比,礼部是最没有实权的,五皇子看起来没什么异心。 至于这里面冯家是不是被冤枉的,没人知道,也没人会在意,没人会去调查。 这就是卓煜从头到尾都不愿意告诉宁依棠的残酷真相,都要把她从冯家摘出去的原因。 冯家落魄已成定局,宁依棠救不了的! 宁依棠心中像是装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憋得她难受,“感情你们都是一伙的!” 皇帝、皇后、五皇子、卓煜,都在抱团取暖。 宁依棠求卓煜帮她调查五皇子,简直可笑。 宁依棠垂下眼眸,身子发软,抵在墙上,喃喃:“真是没有公道。” 卓煜轻叹一声,宁依棠吃了这么多苦,还是没有明白这世间的生存法则,公道不是没有,只是因人而异。宁依棠如今对抗的都是制定公道的人。 他伸手捧起宁依棠的脸,头轻轻相抵,“乖,跟我走,别在这里受苦了,好吗?” 宁依棠望进卓煜好看的眼眸里,有怜惜有深情,只要她说一句好,她就能得到他,以及他所带来的荣华富贵。 苦难消磨了宁依棠的意志,宁依棠甚至没心思再去想卓煜能不能给她身份,会不会只爱她一个人。 “好”这个字在宁依棠嘴里打了好几个弯,最终变成了,“我再想想,再想想。” 宁依棠推开卓煜,慌张地跑了。 卓煜俊脸微沉,双手叉腰,气得想骂人,“吃了这么苦,生死线上走了几遭,怎么还是倔!” 卓煜了解宁依棠的性子,她犹豫了,就代表她不会走了。 影卫现身,“都督,要走了,我已经放倒了太多过路人,很快会引起混乱。” 卓煜却充耳不闻,扭头问影卫,“我好看吗?” 影卫…… “好、好看,都督自是天人之资。” “有魅力吗?”卓煜又问,还挺了挺胸膛。 “自、自然,都督可是万千少女梦中情郎!”影卫硬着头皮回。 卓煜胸膛起伏,“那为什么别的女人恨不得贴我身上,她却……却不知好歹!倔得像头牛!” 影卫突然一笑,“不正是因为这份倔强难得,都督才放不下吗?” 若宁依棠真的选了去禹城这条路,就会彻底沦为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子,等待郎君偶尔垂青,闲散但孤寂地度过余生。 卓煜被影卫噎住,一甩袖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宁依棠跑得慌张,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回头一看,有个人躺在地上。 宁依棠这才发现,她和卓煜谈话的时候,院子里没有一个人经过。 环顾四周,宁依棠意识到,皇宫里那个影卫从未离开。 这段时间,宁依棠总在想卓煜被她伤了心,不会再管她的生死了,可她小瞧了卓煜。 他那人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份不罢休,让宁依棠跟卓煜决裂的心思悄然崩塌。 宁依棠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她还在犹豫,跟卓煜走,还是不走? 若是不走,可能要在教坊司受苦受难一辈子,成为永远的罪奴。 若是走…… 不知不觉,宁依棠来到老夫人的房间外。 “幸好有棠棠的药,否则你我可怎么活呀?不得被折磨死!”冯夫人一边给老夫人上药,一边说。 老夫人轻言:“省着点,棠棠弄这些不容易,你也要多在管事跟前表现,让他提拔你,不能把所有的重担都压在棠棠一个人身上。” 老夫人能说出这话,是有了信心在教坊司好好活下去。 这份信心是宁依棠带给老夫人的。 “知道了,我会的。棠棠跟她娘一样有能耐,我打心眼里佩服。”冯夫人感触道。 宁依棠睫毛轻颤,她若是离开了教坊司,冯家祖孙四代,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活多久? 回到自己的房间,宁依棠窝在床里侧,默默发呆。 “虽然不知宁姑娘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身陷泥沼,但我那日说过的话还作数,只要你想,我定会尽全力帮你摆脱困境。”这是冯敬的话。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虽然那家伙势力挺大的,但我不怕他。”这是冯遇的话。 冯敬和冯遇或许没有真的帮到宁依棠什么,但在宁依棠身处困境时,表达过善意,不惜付出全力也想要相助宁依棠脱离苦海。 冯家女人落魄至此,虽有不足之处,却始终保留一份为人准则,没有自甘堕落,没有伤害他人,这与宁依棠为人处世的原则不谋而合。 冯家人其实逐渐走进了宁依棠的心里。 如今,宁依棠明知冯家女人靠她活着,却还是抛下她们独自离去,如何安心? 卓煜让宁依棠抛弃的不只有名字,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东西…… 第149章 对卓煜的喜欢死灰复燃 宁依棠还是像往常一样生活,只是卓煜的影子时不时就会闯进宁依棠的脑海。 他丰神俊朗的样子,含情的眼眸,温暖的怀抱,搅得宁依棠不得安宁。 不知怎地,宁依棠早就对卓煜淡下去的喜欢,这次烧得格外的猛烈。 虽然卓煜还是那般不懂宁依棠的心,只想把宁依棠圈在自己的领地,但他似乎有一点点改变,在意宁依棠的处境,怜惜宁依棠的自尊荣辱。 虽然卓煜不能为冯家平反,但宁依棠能感觉到他的处境比宁依棠想象的复杂很多。 如果卓煜为冯家平反的代价是自身的安危,那宁依棠又怎么能怪他? 再者,沦落为罪奴,亲人都避之不及,卓煜却从未因此看轻宁依棠,贬低宁依棠,对宁依棠一如往昔的爱护。 宁依棠如何能不动心? 好在卓煜没有再出现,宁依棠还能压制内心的冲动。 “棠棠,闵娘给你的信。” 秦如馨走上三楼,悄悄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宁依棠。 宁依棠自如地接过,揣进怀里。 秦如馨状态好了许多,脸上有了一些红润,只不过一个月快到了。 宁依棠总共就两千两银子,买药花了一部分,给高矮护卫的也不少,粗略估算剩五百两,最多再包秦如馨半个月。 之后怎么办,宁依棠还没有想到法子。 闵娘虽然拿到了卖伊人坊的钱,但这钱是闵娘自己的,就算闵娘愿意给宁依棠花,宁依棠也不能要。 宁依棠的前路自己都看不清,她不能让闵娘倾家荡产陪她玩,闵娘还要生活,还要养孩子呢! 和秦如馨简单交谈了几句,宁依棠走到角落打开闵娘的信。 她微微变了脸色。 * 宁依棠依然在打听朝廷的事,尤其关注李茂林。每次刘茂林找芳然,宁依棠都会想办法接近,窃听一些消息。 “妈妈,你看,她又在偷听了。” 小花带着秦妈妈找到正躲在芳然房间窗口的宁依棠。 小花从笑笑那离开后,被调到二楼,待遇差了许多,便对宁依棠怀恨在心,一直想找机会报复宁依棠。 结果小花就发现宁依棠总是向奴婢下人打听朝廷的事,尤其对楚然房间的客人最为上心。 罪奴身份特殊,或多或少对朝廷或官员不满,所以教坊司明令禁止打听朝中官员的任何事,一经发现,以不服判决论处,其罪可诛! “将宁依棠拿下!” 秦妈妈对宁依棠本就不喜,阴沉着脸下令。 小花扬起下巴得意地勾起唇角,这下宁依棠死定了! 宁依棠被押到后院的院子中跪下,不少人都围了上来。 秦妈妈都不问宁依棠有没有打听朝中的事,直接定罪。 “都给我看好了!教坊司容不得鬼鬼祟祟行事之人,胆敢居心不良,探听朝中秘闻的人,死也留不得全尸!” 秦妈妈要当众打杀宁依棠,以儆效尤。 围观的人默默退得远了些,有一些老人是见过公开处刑的,每一个都死得很惨! 宁依棠还算镇定,垂着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妈妈心中的火气烧得更旺了,如果宁依棠求饶,秦妈妈或许会厌烦,给她一个干脆。 可宁依棠摆出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让秦妈妈忍不住想要狠狠地教训,看她把尊严全部扔掉,痛哭流涕地求饶。 “先上水刑!” 秦妈妈眸子里闪着阴毒的光,姿态却很是优雅,坐下来,准备跟宁依棠好好玩玩。 “秦妈妈,棠棠不懂事,你不要跟她计较。”秦如馨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噗通跪在秦妈妈脚下,替宁依棠求情。 秦妈妈撇了一眼秦如馨,“别以为有人包你,你就有说话的资格了,给我滚一边去!” 秦如馨不动,赔着笑脸,“秦妈妈,你误会了,是我觉得二楼苦,想上三楼,这才让棠棠帮我打听一些三楼贵客们的消息,没有别的意思!” “你胡说!”小花大声反驳,“宁依棠问的从来都不是大人们的喜好,而是大人们的职位、家族、势力!不信的话,可以把东厢的丫鬟们都叫过来问。” 秦如馨看了宁依棠一眼,不明白她问那些做什么,这不是找死吗? 但秦如馨还是赔笑跟妈妈解释:“这不是太奇怪了吗?棠棠原本就不是我冯家人,跟朝廷半点关系都没有,怎么会在乎这些?” 说着,秦如馨责备地看了宁依棠一眼,“棠棠,你是不是闲来无事瞎聊的,以后可不能再问这些了!” 秦如馨试图蒙混过关。 宁依棠没接秦如馨的话。 没用的,这种说辞糊弄不了秦妈妈。 秦妈妈轻笑了一声,“宁依棠,你可真是我见过的最嚣张的罪奴!” 宁依棠确实有嚣张的底气,她知道卓煜的影卫就在某个常人注意不到的角落,如果她有性命之忧,影卫一定会出现。 当然,宁依棠还没打算动用卓煜的人。 秦如馨也急了,宁依棠一向懂事圆滑,怎么现在头脑不清了? “上刑!”秦妈妈冷声。 宁依棠微微抬眸,刚欲开口。 “慢着!” 冯夫人扶着老夫人挤出人群。 老夫人颤颤巍巍地跪下,“我冯家是一体的,秦妈妈要杀,就把我也杀了吧。” 冯夫人亦道:“把我也杀了吧。” 宁依棠微微错愕,没想到老夫人和冯夫人能为她,做到这个份。 秦如馨也明白了,人多秦妈妈处置起来就会有压力,受不受罚另说,保住宁依棠的命就行。 “秦妈妈,请连我也一起杀了吧。”秦如馨能挣钱,这话就有分量了。 “哈哈哈!” 然,秦妈妈没有一点为难,反而狂笑起来。 “就你们这几个人还敢威胁我?好啊,想死,那我就让你们死一块!” “秦妈妈,我们谈一谈吧。”一直沉默的宁依棠突然开口。 秦妈妈眼睛瞪大,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谈?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你要是能扛过我教坊司的十八般酷刑,我就跟你谈。” 宁依棠很轻地笑了一下,“朝阳街清明巷后扇子胡同……” 宁依棠淡淡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可她还没说完,秦妈妈“蹭”就站了起来,大喝一声:“闭嘴!” 第150章 宁依棠抓住秦妈妈的把柄 宁依棠老老实实地闭嘴,她也没想把话说完。 秦妈妈很慌张,扫了一眼四周的人,喝道:“都围在这儿干什么?没活吗?” 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秦妈妈的怒火转移,他们赶忙逃走。 不一会儿,院子里只剩冯家几人。 秦妈妈阴恻恻地盯着宁依棠,“你跟我来!” 宁依棠淡然起身,对老夫人说:“别跪了,你们先回去。” 冯家几人一头雾水,看着宁依棠跟冯妈妈离开。 进了房间,秦妈妈目光如剑射向宁依棠,“你都知道什么?” 宁依棠微微笑,“我听说妈妈也是罪奴,十六岁就在教坊司了,这么多年摸爬滚打坐到妈妈的位置上,真不容易。” “不过我还是很敬佩秦妈妈的,既能握住教坊司大权,又能生儿育女,私养在外,真真厉害!” 宁依棠声音很轻,却把秦妈妈吓个半死。 罪奴是不能生育的,就算偷摸生下来也是罪奴,秦妈妈将儿女记在相好名下,养在扇子胡同,是犯了大忌。 如果宁依棠把事情捅出去,秦妈妈是死罪,她的所有财产都要被收回,她的儿女也要重回贱籍。 “你是怎么知道的?”秦妈妈的声音微微颤抖,这是她最大的秘密,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这多亏了闵娘,怕宁依棠有什么意外,始终派人守着教坊司,结果就发现秦妈妈回去看孩子。 闵娘多番打听,连猜带蒙,得出了这个结论。 现在看来这个结论就是真相! 宁依棠沉默着,当然不可能说出闵娘的存在。 秦妈妈眸子阴沉下来,杀意浓烈地翻滚起来。 宁依棠轻轻抬起明眸,“妈妈不用想着怎么杀我,就算你杀了我,这个消息也会传遍全京城。” 秦妈妈怔住,不能,绝对不能! 宁依棠安静地站着,一点都不慌,扇子胡同的消息一旦泄露,对秦妈妈来说就是灭顶之灾,秦妈妈不敢赌。 果然,秦妈妈杀意尽退,肩膀都垮了,“你想怎样?” 宁依棠抿唇而笑,“只想我冯家人好好活着罢了。” 秦妈妈恼恨地闭上眼睛,不得不说:“我知道了,只要你们不过分,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宁依棠轻轻福身,“多谢妈妈。” “但是!”秦妈妈猛地睁开眼睛,死死盯住宁依棠,“如果这个事传出去,我就算死也要拉你垫背!” “妈妈放心,我不想死,也不想失去你这个大靠山。”宁依棠轻轻颔首,转身开门离去。 冯家三人都在老夫人的房间里焦急地等着,见到宁依棠平安回来,如释重负。 “怎么样了?”老夫人担忧地问。 “没事了。”宁依棠微微一笑。 今天冯家人愿意跟宁依棠同生死,宁依棠真的很感动,之前所做的一切有了回馈,便值得了。 “不过,你说那个地址是什么意思?”秦如馨好奇地问。 宁依棠摇了摇头,“没什么意思,以后别提了。” 秦如馨也就不问了,总之宁依棠的能耐多,她真心佩服。 冯家几人死里逃生,感情更近一步,而另外一个姓冯的,正在想尽办法联系她的母亲。 某间黑暗的小房子里,传出一些压抑而痛苦的呻吟。 片刻后,冯宝仪抹去眼角的泪,说道:“你说话算数,去帮我将我母亲找来。” 男人是西厢门的守卫,一边提裤子一边应承,“知道了,你这么水灵的姑娘,爷怎么舍得诓你,以后把爷伺候好了,想见谁爷都能给你找来。” 第二日晚间,冯宝仪果然见到了刘芳。 母女二人哭得肝肠寸断,冯宝仪哽咽之余,不忘安排,“娘,你赶紧去付家,找付尚,让他来救我。” 刘芳提起这茬就来气,“付家不是东西,我早就去找了,他们竟然给你泼脏水,说你被什么老太监玩了,他们付家不认你这个儿媳!我看他们就是忘恩负义,不想救你。” 冯宝仪脸色白了一瞬,付尚原本是极爱她的,她本来有夫妻和睦的一生,都是冯家将她害成这样。 “娘,你要救我,我真的快熬不下去了,你看我的手,都要废了,钻心的疼。”冯宝仪哭得可怜。 刘芳捧起冯宝仪的手,心疼极了,“可是他们说这批罪奴三年不能赎身,娘又不认识什么做大官的,如何救你?” 冯宝仪也没个主意。 刘芳把银子银票全塞进冯宝仪手里,“你拿着,不行就花钱,千万别苦了自己。” 冯宝仪将钱收起来,阴着眸子嘱咐刘芳,“既然你救不了我,就去朝阳街清明巷后扇子胡同,看看那里有什么?” 昨日宁依棠都要死了,却突然说出这个地址,然后秦妈妈就放了她,这里一定有什么! 冯宝仪眼里透出恨,宁依棠不知从哪儿弄了药,放在老夫人手里,她实在疼得受不了了,就去求药。 可老夫人和冯夫人二话不说将她赶走,半点不念往日情分。 总有一天,她要把这些屈辱都还回去,让她们都死! “为什么?”刘芳不解。 “你不用管为什么,总之你没事就去那里呆着,发现什么特殊情况就赶紧来告诉我。” 冯宝仪语气严肃,刘芳赶忙点头。 “好,好,只要能救你,让娘做什么都行。” * 年三十。 宁依棠在秦如馨房里摆了一桌好菜,把老夫人和冯夫人都接了过来。 刚落座,冯夫人就泪目了,“咱们一家人好久好久没有坐在一张桌子上,好好吃饭了。” 老夫人牵起宁依棠的手,“都是托了棠棠的福,要是没有棠棠,我们可能都要死在这里了。” “大过年的,别说这些了,快吃饭吧。”宁依棠笑着挥散伤感的气氛。 老夫人却拉着宁依棠不放,“棠棠,你能叫我一声奶奶吗?” 宁依棠身子僵了一瞬。 秦如馨跟着说:“我也想听棠棠喊我一声大嫂。” 冯夫人讪笑一声,“我不指望棠棠能喊我一声母亲,只希望棠棠平安就好。” 宁依棠抿了抿唇,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一一敬过,“奶奶,母亲,大嫂!” 虽然前半生互不相识,但终究携手走过了这么多困难的日子,这些亲人宁依棠认了。 第151章 宁依棠想跟卓煜离开了 冯夫人很意外,没忍住哭出了声。 老夫人同样老泪纵横,“好,我的乖孙女,快坐下。” 年夜饭吃得其乐融融,只是酒过三巡,伤感又冒了出来。 秦如馨哄着英乐,眼泪默默滑落。 “怎么了?”冯夫人关注着英乐,突然看到秦如馨哭了。 这一问,秦如馨更加难以自控,哭得越发伤心。 “娘,我是不是错了?我是不是不配做冯家儿媳?” 冯夫人明白秦如馨的意思,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傻孩子,不怪你,要是没有你这个选择,英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娘不怪你。” 秦如馨失魂落魄地呢喃,“若是有朝一日,见到阿朗,我该如何面对他?” 冯夫人失落地垂下眸子,“哪里还有相见的可能?他们是生是死,我们都不知道。” 想起远方同样受苦受难的亲人,悲伤又蔓延看来。 “哒哒。”房门被敲了敲,笑笑的声音传进来,“棠棠,你在吗?” 宁依棠起身开门,“怎么了?” “跟我来。”笑笑微微一笑,不说明缘由。 宁依棠只好跟笑笑出门。 楼上楼下热闹非常,哪怕是大年夜,香满楼的生意依然火爆。 宁依棠跟着进了笑笑的房间,陆风一身锦衣华服站在房间中央,温柔地注视宁依棠。 笑笑耸了耸肩,“点了我,却非要见你。” 宁依棠表情很淡,挺无语的。 笑笑识趣地出门,说:“你们聊,想干什么干什么,我去跟别的姑娘挤挤。” 宁依棠更无语了。 陆风含羞一笑,待笑笑关门走后,上前想要牵宁依棠的手。 宁依棠躲开,“你想干什么?” 伤心自陆风眼中滑过,“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宁依棠深吸口气,肃然道:“陆风,你是有家室的人,大年夜不陪着自己的妻子家人,跑来看我?你有病吧。” 陆风肩膀一垮,眼里竟涌上泪水。 宁依棠吓了一跳,她骂过陆风无数次,陆风从来没哭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却见陆风踉跄了两步,跌坐在桌子旁,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棠棠,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五公主就是个泼妇悍妇,每天不是在打杀下人,就是找事跟我吵,大过年的,还把我娘一顿数落,嫌她这儿也不好,那儿也不好,我这个做儿子的,心里难受啊!” 宁依棠听着,凉薄一笑。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陆风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扑向宁依棠,握住宁依棠的肩,深情凝视,“棠棠,我好想你,好想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三年。” 靠得近了,宁依棠才发现陆风浑身酒气。 她想躲开陆风的控制,不料陆风把她的肩膀捏得更紧。 “棠棠,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怀念吗?我还记得我们过年的时候,你都会亲自张罗,把里里外外装点得喜气洋洋,做一大桌好菜,把我娘也一起接来,我们喝酒吃肉,谈天说地,守岁一整夜。” 陆风深陷在回忆里,“我还记得,有次过年下雪了,你穿着红衣,拿着我送你的红梅,在雪地里轻轻起舞……好美!我当时就想能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我、可我把你弄丢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你回来好不好?我真的很想你。” 陆风痴痴地看着宁依棠,情不自禁地低头吻她。 “啪!” 宁依棠一个清脆的巴掌,扇在陆风脸上。 陆风清醒了些,宁依棠冷冷地开口,“陆风,我说了,你我已经两清,再无半点关系。以前的事不必再说,挺恶心人的。我也劝你一句,既然娶了五公主,就好好待她,拿出你当初巴结她的那份心,你的日子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别总觉得自己委屈,说到底是你贪心不足!” 陆风被骂得懵在原地。 “回去吧,这样的日子应该跟家人守在一起才是。”宁依棠言尽于此,转身开门。 “嘭!” 刚拉开的门被陆风一手压上来,死死关住,“我花了钱,你要陪我。” 宁依棠压着心里的火气,冷笑一声,果然陆风还是陆风,只会伪装,不会变的。 “我不是教坊司的姑娘,没有义务陪你,你要是想,我可以把笑笑叫回来。” 陆风红着眼,眼里有着疯狂的执念。 宁依棠眯着眸子警告,“陆风,别把事情闹大,我不怕,但你怕!” 就算五公主跋扈,陆风还是要在五公主跟前伏低做小,他根本不敢让五公主知道他来了教坊司。 “棠棠,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决心,你最终一定是我的人。” 陆风笃定的语气像是在说誓言,眸里的疯狂令人害怕。 宁依棠无话可说,使劲把门拉开,冷脸走出去。 坊里憋闷,宁依棠下楼躲到后院的僻静处遥望夜色。 目光的方向,不自禁地朝向定南王府。 王府定然很热闹,欢聚一堂。 卓煜这会儿在干嘛呢?跟谁在一起? 一定是徐念安吧,他们会一起吃年夜饭,看灯火烟花,守岁一整夜…… 宁依棠抓住了秦妈妈的把柄,老夫人和冯夫人不再洗衣服,只做一些洒扫的活,秦如馨也不用接客,可以安心养孩子。 只要宁依棠抓牢这个把柄,哪怕她离开,秦妈妈也要好好照顾冯家老小。 所以,她是不是可以和卓煜离开了? 宁依棠的心孤寂而寒冷,格外地想要被爱包围,格外地思念卓煜。 突然,她的眼睛散发出星星点点热烈的光,有种不顾一切的冲动。 “影卫。”宁依棠向黑暗呼唤,“我知道你在,你能帮我传个话吗?我想见他。” 影卫从房梁上现身,身影投在宁依棠眼前。 宁依棠抬头仰望,露出笑容,只见影卫脚尖一点,往王府的方向飞去。 宁依棠的心突然就忐忑起来,脚下也站不住了,不由得在小小的院落里来回踱步,拳头放在嘴边,牙齿无意识地轻轻磨着骨节。 时间变得极慢…… 影卫很快就到了王府,只是王府宴席铺得大,卓煜还陪在王爷王妃身侧喝酒聊天。 影卫只能先等着。 等到宴席散了,众人移步阁楼看烟花时,影卫才找到机会,让卓煜注意到他。 第152章 郡守之女,裹着糖衣的砒霜 王妃和卓可星徐念安等都在卓煜身侧,大伙兴致正好,言笑晏晏,卓煜不好离开,让服侍在他身边的小齐子去问情况。 不一会儿,小齐子回来,附耳禀告:“是宁姑娘想见都督,让影卫过来传话。” 卓煜闻言眉心一拧,“可是她出事了?” 小齐子轻言:“我也问了,并没有,宁姑娘挺好的,只是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会儿,然后就说想见您,许是佳节时分,想您了吧。” 卓煜冷淡地撇了小齐子一眼,宁依棠会想他?那才奇怪了! “今天我哪里能脱得开身?跟她说我有时间了会去看她。” “是。”小齐子下去回话。 宁依棠等啊等,越等心里越慌,察觉到有人飞入院子时,她的心一跃提在嗓子眼。 然,等她回身,看到的只有影卫。 唇角落下来,宁依棠失落地垂下眼眸。 影卫禀道:“都督走不开,说有时间会来看你。” 影卫话落,王府的上方绽开无数烟花,渲染了半边天,绚烂极了。 “他在王府吗?”宁依棠仰望烟火,轻问。 “在。” 是啊,这样的日子是要陪家人的,宁依棠又不是卓煜的家人。 宁依棠笑了起来,唇角弯弯,露出贝齿,看起来很开心。 只是,眼里的哀伤浓得化不开。 果然,她的任性从来得不到卓煜的认可和回应,她必须是懂事的,善解人意的。 宁依棠一颗心落回了肚子,沉到底。 禹城郡守之女,裹着糖衣的砒霜,宁依棠想吃,卓煜没给她这个机会。 “劳烦了。” 宁依棠收回目光,走进自己的房间。 夜深了,卓煜不知道宁依棠安顿好了冯家人的生活,没想到宁依棠犹豫过后会选择跟他走,错过了宁依棠最后一次不顾一切去爱他的机会。 王爷王妃熬不住去休息了,只留几个小辈在院子里守岁。 门前阶梯,卓可星和徐念安一左一右抱着卓煜的胳膊数天上的星星。 “七十五、七十六、七十七……”卓可星数得认真。 卓煜吐槽,“那颗数过了。” “啊?”卓可星懵了一下,“数过了吗?” 徐念安掩唇轻笑,“确实数过了。” “不数了不数了,这哪能数得清?”卓可星撅起小嘴。 卓煜轻轻笑。 徐念安一双深情的眸子盯着卓煜,“阿煜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卓可星附和,“就是就是,哥哥好久不笑了,我都害怕,还记得哥哥刚回来的时候,可爱笑了。” 卓煜戳了戳卓可星的脑袋,“还不是你太调皮,吵得我烦。” 卓可星嘟嘟嘴,“哪有。” 徐念安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是我做得不好,阿煜每天那么忙,我帮不上什么忙,还添了很多麻烦。” 语气里有淡淡的愧疚。 “你每天那么辛苦地照顾母亲,早起晚睡都憔悴了,怎么不算帮忙,哪里添麻烦了!”卓可星心疼地说,还戳了卓煜一把,“哥哥,你要是再伤念念姐的心,我就、就不爱你了!” 徐念安最近的表现确实不错,有悔改的意思,卓煜看在眼里,对她的态度又好了些。 “好了,不说这些。”卓煜不愿深谈他和徐念安的事,伸手从怀里掏出两个喜包,“呐,压岁钱。” “哇。”卓可星开开心心接过。 “谢谢。”徐念安温柔地笑,始终深情凝视着卓煜。 三人遥望月色,聊着过往趣事,卓可星逐渐窝在卓煜怀里睡着了。 卓煜把卓可星送回房间,又对徐念安说:“你也回去休息吧。” “不守岁了吗?之前都是你和我守到天亮的。”徐念安目光灼灼,一点睡意都没有,这是她和卓煜的独一份,她想永远进行下去。 卓煜淡淡说:“近日事务多,我太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徐念安脸垮了垮,眼里闪出泪光,“你还是不肯原谅我,阿煜,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我们的关系回到过去?” 卓煜提了口气,“别多想,守岁不是什么大事,守不守都没关系的,快回去吧,你身子弱,别冻着。” 话落也不管徐念安同不同意,抬脚离去。 卓煜原本是打算回房的,可是想到小齐子传来的话,心中微动。 那倔丫头真会想他吗? 心念一动,卓煜转了方向,离开王府。 徐念安躲在暗处,望着卓煜离开王府的身影,一口银牙要被咬碎。 这就是累了吗? 那个女人就让你这般放不下! 卓煜轻易来到教坊司后院,悄无声息进入宁依棠的房间。 房里睡着两个人,卓煜几乎没有犹豫,走到宁依棠跟前。 房间里很冷,宁依棠把自己包成一个蚕蛹子,半缩着睡觉,卓煜想给她暖暖身子,都无处下手。 最终,卓煜轻轻伸手摸了摸宁依棠的脸颊,将另一个压岁钱喜包压在宁依棠的枕下。 翌日,宁依棠如常起床,收拾床铺时发现了喜包。 她下意识扫了一眼舍友的枕头,并没有,那…… 宁依棠想了想略无语,陆风实在阴魂不散,竟敢私闯她的屋子做这种无聊的事! 宁依棠想扔,但看了眼里头的钱,没舍得。 总不能跟钱过不去,还是先藏起来吧。 走出房间,宁依棠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她其实在教坊司站稳了脚跟,未来依然有盼头。 没关系,这路我宁依棠一个人去走! 宁依棠的心彻底安稳下来,去厨房拿到笑笑的餐点,来到笑笑房间。 笑笑打着哈欠,刚从隔壁房间出来,看到宁依棠,一脸揶揄地把她拉进房间。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有那样好看的情郎,怪不得宁愿把自己脸弄成这个鬼样子,也要守住贞洁。” 宁依棠只有无语。 笑笑半点看不出宁依棠的无语,兴致勃勃地问:“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昨晚你们……” “没有的事!我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你别瞎想了。”宁依棠连忙打住。 笑笑努了努嘴,眼神还是很暧昧。 夜里,萧家二郎来看笑笑,宁依棠这次乖乖守在门外,不敢打扰他们浓情蜜意了。 只是,奇怪的是,二人今天很安静。 宁依棠站在门口,一般都能听见里头的谈话声,可今天的房间里却静悄悄的,似乎是刻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 过了会儿,笑笑突然打开房门,一把将宁依棠扯了进去。 宁依棠踉跄一下,抬头看到两人死死盯着她。 “怎、怎么了?” 笑笑挽住宁依棠的胳膊,咬了咬唇,轻轻开口:“棠棠,二郎上次帮了你,你说以命相报,这话还算数吗?” 第153章 卓煜,宁依棠不争了 宁依棠捏了捏手指,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有什么事直说吧。” 萧家二郎便朝宁依棠深深一鞠躬,诚恳地说道:“我想带笑笑私奔,需要你的帮忙。” 宁依棠瞳孔微微放大,问笑笑,“你同意了?” 笑笑含羞带怯地点了点头。 宁依棠不认同地摇了摇头,“私奔哪有那么简单,整个教坊司十二个时辰有人把守,传个信已经是破例,怎么可能让你们逃走?” 笑笑拽了拽宁依棠,“小声点。” 萧家二郎又道:“我已经买好了迷药,到时候我会想办法把东院守卫迷晕,带走笑笑,你只需要为我们拖延时间,让我们跑远一点,别被教坊司捉回来。” 姑娘逃跑,丫鬟也会被连累,所以丫鬟既是照顾姑娘的人,又是看守姑娘的人,一般第一时间发现姑娘逃跑了,就会报告秦妈妈。 如果宁依棠愿意帮忙,确实可以瞒住一段时间,但宁依棠要承担他们私奔带来的后果。 笑笑可怜巴巴地看着宁依棠,“棠棠,我们也是没办法,秦妈妈跟二郎要一千两黄金赎人,我和二郎加起来也弄不到那么多钱。” “可是,你们能逃到哪里去?怎么生活?”宁依棠并不觉得这是良策。 “离开京城后我们就找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子生活,我和二郎都有些积蓄,足够我们好好过一辈子了。”笑笑憧憬地说。 宁依棠拉着笑笑背过萧家二郎,“可他这样的富贵公子能跟你在小乡村里厮守一辈子吗?” “我能!”萧家二郎听见了,信誓旦旦地保证,“我此生唯一想做的就是跟笑笑厮守一生。” 笑笑满足地看着萧家二郎。 郎有情妾也有意,宁依棠也无话可说,她坐下来思索了片刻。 “好,这个忙我帮了,谁让我欠你们的呢!” “太好了,棠棠我爱你。” 笑笑扑过来抱住宁依棠,之后三人细细商量了逃跑的方法路线,并将日期定在五日后。 笑笑一整个期待又慌张,反观宁依棠淡定得很。 笑笑知道宁依棠从秦妈妈手中死里逃生的事,大概猜测宁依棠有自保的法子,也就不管宁依棠了,反正宁依棠比她聪明多了,也轮不到她操心宁依棠。 三日后,突然有人点了笑笑去乐坊作陪。 笑笑魂不守舍,根本不想去,但对方是个大人物,笑笑推不了,只能带着宁依棠去了。 到了乐坊,下人让笑笑在一个空房里等候,反而把宁依棠带进了贵客的包间。 宁依棠看着卓煜闲适地卧在矮榻上品茶听曲,略微无语。 怎么一个两个都爱用这种方法! “有事?”宁依棠淡淡地问。 “过来。”卓煜语调淡然,却有不容置疑的威力。 宁依棠走过去,坐在茶桌旁。 卓煜伸手一把抓住宁依棠的胳膊将她扯进自己怀里,搂住她,“想我吗?” 宁依棠心里没什么旖旎,淡淡地抽手坐直身子。 卓煜? “怎么了?不开心?谁又惹你了?” “没有。” “那是怎么了?我听说你这两天过得挺不错嘛。”卓煜越来越琢磨不透宁依棠的情绪。 宁依棠直视前方的地面,“嗯,挺好的。” 卓煜坐起身子,总觉得宁依棠不对劲,但他最不喜探究女人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宁依棠不说,他也懒得问,便换了个话题,“过年那日你叫我,是想跟我说什么话吗?” 宁依棠…… “没什么。”已经没什么了。 “那你叫我做什么?” 宁依棠嘴角扯了扯,“可能就是想看你会不会来?” “大过年的,父亲母亲都在,我不能走,你总不会是因为这个跟我生气吧?” 卓煜上次来感觉宁依棠有回心转意依赖他的感觉,今日却完全感受不到了,他有点气馁。 宁依棠乖顺地点了点头,“理解。” “那你能不能不要冷着脸跟我说话?我好不容易腾出时间,定了包厢请了笑笑,把你弄来,难道是为了看你这张冷脸?”卓煜气呼呼的。 宁依棠蹭得站起,面无表情地说:“既然不值得,以后就别做这些事了,影卫你也带回去吧,我不需要。” 卓煜说宁依棠冷脸,是玩笑话,也是气话,往常宁依棠不会因为这些话而生气,可现在这是怎么了? 卓煜沉了脸,他是真有点挂不住面。 “宁依棠,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样,只是我一个教坊司的下人,与卓煜大人云泥之别,不值得大人如此,大人以后也别来自讨没趣了。”宁依棠客气地福了福身,退出房门。 卓煜嘴巴张开又抿住,胸膛起伏,气得不轻,抄起一旁的茶杯便狠狠摔了出去。 “嘭”的一声巨响,把门外的宁依棠吓一哆嗦。 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宁依棠快速摸了一把,不想让自己哭。 她不过是不想往后每一个大年夜都独自遥望星空,不想这一生痴痴等待连孩子都不能拥有,不想日日惶恐是否遭人厌弃。 宁依棠在卓煜心里,永远都排在了最末尾,她半点争不过。 既然争不过,她就不争了。 既然不争了,就不拖泥带水了。 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宁依棠匆匆离开,卓煜把影卫叫来,“宁依棠到底怎么了?” 影卫一脸懵,“没怎么呀。” “那她怎么又缩回自己的壳里去了?”卓煜同样一脸懵。 影卫抿着嘴巴,女人的心思本来就难懂,更何况是都督的女人,那心思不是更难懂?他一个老实巴交的影卫怎么知道? “你把最近宁依棠发生的事细细说一遍。” “哦。” 影卫主要负责保护宁依棠的安危,以往卓煜问什么他答什么,没有事无巨细地交代过。 然后,影卫一一报告,卓煜惊掉了下巴。 “居然拿捏了秦妈妈?怪不得嚣张起来了!” “什么?陆风来找过她?”卓煜瞪圆了眼睛,一向的深沉都瞪没了。 影卫点头,“是,大年夜来找过,好像让宁姑娘回到他身边,之前杀管事的人也是他,他还贿赂了新管事,替宁姑娘解忧,我还听见宁姑娘说什么恩怨两清,互不相欠。” 卓煜石化了,“这么重要的事,你之前怎么没说?” 影卫:“都督您没问啊。” 第154章 笑笑出逃 卓煜气得够呛。 影卫默默垂下头,“还需要我保护宁姑娘吗?” 宁依棠让卓煜撤走影卫的话,影卫听见了。 卓煜阴着眸子,“跟什么跟,人家稀罕你吗?滚回营里去!” 卓煜也是要面子的,宁依棠把话说得那么绝,他继续死皮赖脸地追着,就太跌份了。 宁依棠回去之后,笑笑询问她发生了什么。 宁依棠含糊了两句,让笑笑把心思放在后天逃跑的事情上。 后天深夜,萧家二郎竟真的放倒了东门守卫。 “守卫什么时候能醒?”宁依棠问。 萧家二郎回:“起码睡到明天早上。” 宁依棠心中稍安。 笑笑匆匆赶过来,萧家二郎忙迎上去,“可有人注意?” 笑笑紧张地摇头,“没有,现在已经很晚了,没什么人来往。” 宁依棠把提前带出来的包裹给笑笑,叮嘱:“快走吧,别回头,越远越好!” 笑笑感动地点了点头,眼里多少有点愧疚。 “放心吧,我会没事的。” 宁依棠既然帮了,就希望笑笑能安安心心地度过往后余生。 人走后,宁依棠把守卫藏起来,关好门,一切还是风平浪静的样子,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 同屋的丫鬟深夜才回来,嘀咕了一句:“笑笑对你真好,每天都让你这么早回来睡觉。” 宁依棠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继续睡着。 翌日,宁依棠早早起床,赶在守卫苏醒之前,慌慌张张闯进秦妈妈的房间。 “秦妈妈,笑笑不见了!” 秦妈妈撇了宁依棠一眼,不耐烦地说:“她昨天没客人,许是去了其他姑娘房里,你找找就是了,别大呼小叫!” 教坊司管理严格,很少有人敢逃跑,秦妈妈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可我已经找了一大圈,还是没找到人。”宁依棠脸上略带疑虑,仿佛真的不知道笑笑去哪了。 就是这时,东门守卫也匆匆跑了过来,“秦妈妈,出事了!” “又怎么了?” 守卫一脸慌张,“昨晚萧家二郎把我和小七迷晕了,我怀疑有人逃了出去。” 小七是东门的另一个守卫,现在还昏迷着。 “难道笑笑跟萧家二郎跑了?快,给我找!”秦妈妈这下急了,“蹭”地站起来。 于是,下人奴婢到处寻人,最后发现笑笑房里的金银首饰都没了,才确定人跑了。 很快,秦妈妈派教坊司守卫去追人,还禀报了官府,官府也派人了人马去追。 做完这些,秦妈妈把宁依棠叫进房间。 “你什么时候发现笑笑不见的?” 宁依棠早就做好被拷问的准备,冷静应对,“今天早上我送餐食过去,发现笑笑不在房里,然后找了一圈也不见人影,笑笑这两日总是魂不守舍,我感到不妥,便忙来禀报妈妈了。” “那你昨晚在干什么?”秦妈妈带着火气,也不知道笑笑跑了多久,要是一整晚,就难追了。 宁依棠道:“笑笑对我很好,很少让我守夜,昨晚她说没客人,想要早点休息,就让我也回去睡觉了。” 也就是说确实跑了一晚上! 秦妈妈气得咬牙切齿,瞪着宁依棠,瞳孔微缩,“宁依棠,你我明人不说暗话,是不是你帮笑笑逃走的?” 秦妈妈并不完全相信宁依棠那套说辞。 宁依棠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笑笑太傻了,怎么能跟萧家二郎私奔呢?那萧家二郎不过是个闲散公子,除了样貌一无是处,笑笑跟着他只会受苦受难,若有一天萧家二郎在外头过不下去了,还能回家,可笑笑能去哪?” 宁依棠满心满眼都是对笑笑私奔的不认可以及担忧,倒把秦妈妈说懵了,难道宁依棠真的不知情? 宁依棠有秦妈妈的把柄,不管做了什么,秦妈妈都不敢把宁依棠怎么样,所以宁依棠看起来是没有说谎的必要。 秦妈妈面色稍温和,暂时信了宁依棠的话。 “那你知道笑笑会去哪吗?” 宁依棠眼神犹疑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没有开口。 “你知道什么?”秦妈妈立刻追问。 罪奴私逃,秦妈妈也要承担管理不当的罪名,所以找到笑笑至关重要,哪怕只找到尸体也行。 宁依棠轻言:“笑笑确实跟我透露过一些她对外面的憧憬和喜欢的地方,但恕我不能告知秦妈妈。” 秦妈妈激动地站了起来,“为何?” 宁依棠抬头,目露怜悯,“笑笑很喜欢萧家二郎,你现在去追她,她死也不会回来,我若是告诉你她的位置,那不就是逼她死吗?” 秦妈妈气得咬牙切齿,“宁依棠,你是笑笑的奴婢,你没有看好她,让她跑了整整一晚上,你也有责任,你别以为我不敢罚你!” 宁依棠想了想,权衡了一下说:“那不如这样,我去找笑笑。私逃是大罪,笑笑肯定害怕,如果我去劝说她,或许能让她乖乖回来。不过希望妈妈答应我,笑笑回来后,别跟她计较。” 秦妈妈被宁依棠一套又一套的说辞搞得有点乱。 宁依棠眼底藏着淡淡的笑意,她是笑笑私逃事件中唯一有话语权的人,她就是编出花儿来,秦妈妈也只能信。 “可你也是罪奴,你跑了怎么办?”秦妈妈有点不放心。 宁依棠轻轻一笑,“秦妈妈,我若是想走,用得着跑吗?我拿扇子胡同的事威胁你,你敢不让我走吗?” 秦妈妈黑了脸。 “不过,”宁依棠话锋一转,“我可不像笑笑那么傻,带着罪奴的身份逃亡在外,不光辛苦还见不得人。请秦妈妈放心,我一定会回来,也会尽可能把笑笑带回来。” 秦妈妈有点被说服了,宁依棠要想跑,完全可以跟笑笑一块跑,没必要绕弯子,难道她真的想找回笑笑? 思索了片刻,秦妈妈还是没有轻易同意,“你先回去吧。” 官府和教坊司都去追人了,只要能追到,就算带回的是尸体,这事也就了结了,没必要放宁依棠走。 所以,秦妈妈还想等等官府消息。 宁依棠很淡然,转身离去。 她赌官府的兵追不上笑笑,秦妈妈很快就会坐不住。 第155章 宁依棠前往青石镇寻找真相 果然,一天又一夜,官府并没有追到笑笑。 清早,秦妈妈带着矮护卫来到宁依棠的房间,让宁依棠即刻出发去追寻笑笑,务必将笑笑带回。 宁依棠简单收拾了一个包裹,从东门走出教坊司。 看着外面的天,宁依棠心中感触,仿佛空气都含有自由的味道。 矮护卫牵了两匹马,说:“笑笑已经逃走一天两夜,我们必须骑马去追,你会吗?” 宁依棠点头,跟卓煜出行那次她学会了骑马。 “那就走吧,我们先去哪?”矮护卫负责协助宁依棠,当然也是秦妈妈安插在宁依棠身边的眼睛。 宁依棠眼眸微敛,敛下眸底的种种算计,沉声道:“出城!” 出城后,宁依棠目标明确地驾马狂奔,一路向西。 笑笑去了哪?宁依棠不知道。 但宁依棠知道自己要去哪! 宁依棠窃听芳然的房间被秦妈妈抓住那次,并不是一无所获。 她听到芳然说刘茂林半个月前有段时间没来,是去青石镇公干了。 而青石镇不同寻常,那是绣娘刘青青的老家! 早在教坊总司的时候,宁依棠就问过老夫人,制作二皇子龙腾服饰的绣娘跟冯家是什么关系? 老夫人说绣娘名叫刘青青,家住青石镇,父亲早亡,家中还有母亲和一个年幼的弟弟,母子三人没有生计,日子过得穷困潦倒。 因为和冯家的一点远方姻亲关系,刘青青求上冯家的门。刘青青是个很努力的姑娘,在冯敬的帮扶下,进入宫绣,认真工作。 据老夫人说,刘青青对冯家很感恩,想不到她会诬陷冯敬,成为打到冯家最有力的证据。 刘青青是冯家谋逆的关键人物,宁依棠之前也跟卓煜提过,可卓煜说她死了,那线索就断了。 但,刘茂林去了刘青青老家青石镇,说明青石镇里有猫腻,或许藏着不为人知的事情。 宁依棠要亲自去看一看! 本来,宁依棠还在苦恼怎么离开教坊司,她不敢真的用秦妈妈的把柄要挟秦妈妈放她离开,那样会让秦妈妈深入探究她的目的,若是被秦妈妈发现她还在调查谋逆案,后果难以预料。 恰好笑笑要私奔,宁依棠利用这件事,成功脱身。 而且宁依棠找不到笑笑,还能回去,不至于连累冯家人。 秦妈妈就算生气,也不至于跟宁依棠翻脸,毕竟宁依棠也是处处替秦妈妈分忧! 宁依棠在教坊司走了这一遭,明白了许多东西,人心复杂,真正的心思往往掩盖在事件的最深处,才能进行下去…… 马儿狂奔半日,宁依棠又饿又渴,浑身散架了似的。 路边有家客栈,宁依棠停下来,准备歇息用饭。 矮护卫看着宁依棠,眸里满是探究,“我们究竟要去哪?你知不知道笑笑去哪儿了?” “跟我走就是了,哪儿那么多废话!”宁依棠气势格外凌厉。 矮护卫被噎了一下懒得问了,不管找到还是找不到,都跟他没有关系。 吃过饭,继续跑路。 可以说除了吃饭,宁依棠就没停过。 夜深了,矮护卫也有点撑不住,“我们该找地方过夜了,这么跑下去,马儿也受不了。” 宁依棠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但第二日一早继续奔波。 就这么跑了三日,宁依棠终于来到青石镇。 “笑笑会来这种破落地方?”矮护卫疑惑道。 宁依棠不跟他搭话,自顾自进城。 矮护卫越发觉得有问题,大跨步走到宁依棠身前,挡住她,“笑笑娇生惯养,一定是坐马车或者走水路,我们这么快马加鞭,怕是早就超过她们了?你到底是不是出来找人的?” 宁依棠从怀中拿出一张百两面额的银票放在矮护卫手里,淡淡地说:“你管我是不是出来找人的,你只需要做好你分内的事就好了。” 矮护卫总算明白,宁依棠压根就没找笑笑,“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放心,不管我想干什么,都跟你没关系,拿好你的钱,收好你的口,我不会亏待你!”宁依棠轻言,就是不说自己的真实目的。 矮护卫眉心蹙着,宁依棠是谋逆案的罪奴,他怕宁依棠在做什么危险的事连累到他。 但……他早就上了宁依棠这条贼船,现在翻脸也不可能。 矮护卫默默揣起银票,“给你一天时间,明日我们就返程。” 宁依棠没说什么,转身继续往前走。 一条巷尾的破落小院,里里外外烧得漆黑。 宁依棠抓住一个过路人,问道:“大婶,这家人怎么了?” 大婶哀叹一声,“着了大火,就住母子二人,全烧死了。” “那这家人叫什么?” “老刘家,男人早死了,留下孤儿寡母。早年间很穷,后来他家姑娘青青在京城得了势,日子过得刚好一些,不料一场大火烧得什么也没了。青青也不回来,尸体都没人埋,草席一卷就扔去了乱葬岗。” 大婶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匆匆离去。 宁依棠微微抿唇,大概猜到刘青青是被人用亲人性命威胁才诬陷冯敬的。 刘青青大概想不到,她做了无情无义的人,丢了命,她的家人还是惨死了。 推开破落的院门,宁依棠走进去,只见满目疮痍。 屋子烧得最严重,只剩个框架,到处都是黑灰,正屋的地上有两个人形的空白,一大一小。 人应该就是在这里被烧死的。 宁依棠走进屋子,细细查看翻找,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然,一无所获,都烧没了。 死无对证! 宁依棠有点气馁,对方把事做得太干净了,她白来一趟。 或许卓煜说得对,以宁依棠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皇家势力,尤其那些习惯了作恶的人。 天快黑了,宁依棠和矮护卫都很累,找了一家客栈住宿,准备明日再走。 大堂吃饭时,宁依棠又忍不住向小二打听关于刘家的事。 小二说大火烧起来之前没发现刘家有什么异常,之前也没看到有什么人来找过刘家的人。 宁依棠心想:也是,五皇子要想用刘家母子威胁刘青青,只需要一句狠话,刘青青就会乖乖就范。 那为什么还要把刘家母子烧死?难道真是意外?又或者怕刘家母子得知刘青青死讯闹事,所以干脆清理干净,以绝后患? 第156章 卓煜中箭受伤 小二说着又嘀咕了一句,“大火烧起来的前一天,刘家小子来我们店里买包子,他最爱吃我家肉包子,还说要出远门,以后再也吃不到我家包子了,不成想,第二天晚上……唉!” 出远门? 为什么突然要出远门? 连日在寒风中奔波,宁依棠头脑发昏,太阳穴涨得生疼,饭也吃不下,便嘀咕着上楼休息。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异常纷乱,一会儿是刘家的破落院子,一会儿是小二的话,重重疑问冒了出来。 这件事中,真的有必要杀刘家母子吗? 刘家母子要出远门,却在第二天晚上葬身火海,那白天他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还没有离开? 突然,宁依棠翻身而起,恍然大悟! 不是出远门,刘家母子是要逃跑! 刘家正屋的地上那两个尸体留下的空白印,印子边缘清晰,毫无挣扎的痕迹,可他们是被烧死的,怎么可能不挣扎呢? 那是因为刘家母子被烧的时候已经死了! 所以,火烧起来的那个白天,刘家母子就跑了,但他们在跑的过程中被杀,杀手为了将他们的死掩盖为意外,就将尸体带回屋子,放火烧尸! 那么,事情就明显了。 刘家母子为什么要逃跑?是因为他们知道事情真相,手里掌握了证据。 刘家母子为什么被杀?是因为他们有证据的事情被幕后之人发现了。 宁依棠激动起来,证据会是什么?被杀手拿走了吗? 想了想,宁依棠又失落下来。 “人都死了,证据肯定被毁灭了。” 叹了一声,宁依棠倒回床上,失望地闭上眼睛,就算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又如何,没有确凿证据,说什么都没用。 就像对付李心巧那日,宁依棠手里没拿到证据,李心巧便可以想着法儿的辩解和逃脱。 可是,宁依棠心中还是有奇怪的感觉,她似乎依然忽略了些什么? 刘家的院子是土铺的,但踩踏得很结实平整,院墙边有一棵光秃秃的树,树下堆着一些柴火,还有一个微微凹陷的坑。 那个坑,宁依棠离开时留意了一眼,总觉得有些熟悉。 以前,宁依棠在院子的槐树下埋了几坛酒,酒上面的地面也会留下一个浅浅的坑。 那是因为新盖上去的泥土松软,渗了水后就会形成凹陷,而前几天刚刚下过雪…… 宁依棠猛地从床上蹦起来,匆忙跑出客栈,重新来到刘家的院子。 她二话不说刨开那个坑,找到了一个包裹。 “果然!” 宁依棠高兴地手足无措。 天太黑了,宁依棠看不清里面的东西,匆匆返回客栈查看。 包裹里只有一件衣服! 宁依棠翻来覆去查看没发现异常,但她想到二皇子谋逆也是从衣服上查出来的,那龙腾图案只有在日光下才会显现出来。 第二天一早,太阳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衣服上时,衣服显现出金光闪闪的字来…… * 马儿飞驰,尘土飞扬,宁依棠和矮护卫奔驰在回京的路上。 “咻!” 宁依棠听见破空之声时已经晚了,箭矢正中马腿,马儿嘶鸣一声,轰然倒地。 宁依棠直接摔飞了出去。 她穿着棉衣,缓减了落地时的冲击,短暂的眩晕后,勉强从地上爬起来,一抬眸就看到七八个黑衣人从林子里冲了过来。 “我就知道你没干好事!”矮护卫咒骂一声,认定这些黑衣人是宁依棠引来的。 “驾!”矮护卫一拍马屁股。 “你!咳咳!” 宁依棠伸出手希望矮护卫带她一程,但矮护卫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瞬间消失在路尽头。 跑在最前头的黑衣人二话不说抽出长剑,果断地劈向宁依棠的面门。 目的太明显,就是要让宁依棠死! 刀剑晃了宁依棠的眼,宁依棠的心凉了半截。 “嘭!” 重物落地,激起漫天尘土。 宁依棠愕然抬眸,看到卓煜从天而降。 更多的黑衣人手持刀剑砍过来,卓煜手如鹰爪抓住其中一人的胳膊,狠狠一折,轻易抢走对方的利剑,然后利剑横在脖间,毫不手软地取走对方性命。 宁依棠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耳边只闻刀剑破空之声和血肉割裂之声。 卓煜刀刀封喉,剑剑剖心,杀得黑衣人片甲不留,连惨叫都不曾响起。 宁依棠咽了咽口水,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卓煜,如杀神附体,令人胆寒! 很快,黑衣人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卓煜扔了手中沾满鲜血的剑,目光却犹如实质的剑,锐利地射向宁依棠,带着浓浓的责备。 宁依棠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吓傻了,心虚得没地儿落,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突然,卓煜凶巴巴的神色一顿,瞳孔放大,惊慌失措地朝宁依棠飞过来。 他用了轻功,速度极快,一瞬间就将宁依棠揽进怀里,同时二人调转位置。 “噗!” 是利刃入体的声音。 势如破竹的箭矢贯穿卓煜的左肩,箭尖透过卓煜,几乎戳到宁依棠的眉心。 宁依棠只觉得心口一滞,血液倒流,大脑内阵阵铮鸣冲击着她,恐惧从身体深处涌了上来。 卓煜咬着牙,愣是哼都没哼一下。 他回身,目光锐利地扫向身后,但远处是茂密的山林,很难确定箭手的位置。 “走!” 卓煜右手揽住宁依棠的腰,将宁依棠腾空抱起,随后一个飞跃闯进前方林子,快速消失在箭手的视线范围。 卓煜肩上的伤就在宁依棠眼皮下,鲜血疯狂地涌出来。 “我能自己跑,你快将我放下来。”宁依棠红了眼眶,慌乱地叫。 卓煜充耳不闻,一直在林中飞驰,最后在一处天然溶洞停下来。 二人藏进洞中。 “怎么办?”宁依棠慌张地看着卓煜的伤,想碰又不敢碰,眼睛眨了一下,晶莹的泪珠就落了下来。 卓煜一把推开宁依棠,右手绕到颈后,握住箭柄,一咬牙便将箭矢整个拔掉。 血“扑哧”一声喷涌在他身后的岩壁上。 宁依棠赶忙撩开裙子,找到还算干净的内衬,使劲撕了一长片下来,“我给你包扎一下,你带药了吗?” 宁依棠走上去,不料卓煜冷着脸一挥胳膊,又将宁依棠推开。 第157章 宁依棠认错服软 宁依棠愣在原地,有点懵,但还是再次走上去,“我给你止血!” 卓煜又伸手将她推开,厉声道:“不用你管!” 卓煜用了力气,宁依棠身子单薄,直接被推得踉跄了几步。 “你怎么了?”她无措又委屈地问,泪水不受控制地上涌。 卓煜捂着肩膀忍着痛往洞内走了几步,在一块巨石上坐下来,冷面冷眼冷声说:“既然跟我一刀两断了,我流不流血,痛不痛,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这是在生气? 可现在是生气的时候吗? 宁依棠咬着唇瞪他:“那你为什么来救我?” 卓煜偏过头,“路过!” 鬼才信! 宁依棠又生气又担忧,“你还在流血,不要任性了好不好?我先给你止血。” “是谁在任性!”卓煜蓦地拔高声音,怒火倾泻,“我若是晚来一刻,你就死在这儿了你知道吗?” 宁依棠被吼得又退了一步,抿着唇没法狡辩,她也没预料到这个情况。 卓煜瞪着她,“你的陆风呢,不是和好了吗?怎么不见他来救你!” 宁依棠:“……” 这是什么话? 瞧着卓煜还在冒血的伤口,宁依棠根本无心顾及其他。 她小心地挪过去,声音又轻又柔地哄:“这些我们以后再说好不好?先处理伤口。” “我就是死在这儿,也不用你管。”卓煜继续发狠。 宁依棠秀气的眉心结成疙瘩,看着卓煜已经被血浸湿一大片的胸口,急坏了,“那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听到宁依棠委委屈屈地认错,卓煜心情好了一点点。 “错哪了?”他板着脸问。 啊? 宁依棠没料到还有这么一问,她只是为了安抚卓煜,她可不觉得自己错了。 虽然差点丧命,害卓煜受伤,她很内疚,但她确实找到了证据,此行没错!至少……出发点没错。 卓煜瞧着宁依棠,大概体会到了宁依棠的想法,微微缩起眼眸,危险的意味又透了出来。 宁依棠眼眸放大,赶忙说:“错了,错在不应该一个人去青石镇调查。” 管它错没错,先认了再说。 “还有呢?”卓煜继续板着脸问。 还有? “嗯……”宁依棠舔了舔唇,一时想不起,“你,要不给点提示?” 卓煜眉目立起,怒气又浮了出来。 “哼!”他冷哼一声,扭过头不理宁依棠。 宁依棠急得跺脚,到底是谁在受伤?谁在流血?他怎么半点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我真的错了,哪儿都错了,不生气了好不好?”宁依棠坐过去,拉住卓煜的胳膊,好声好气的。 卓煜却觉得敷衍,抽走胳膊,挪了挪屁股,离宁依棠远一点。 宁依棠只好皱眉苦思,想到卓煜刚刚说一刀两断的话,恍然大悟。 “我不应该跟你说那些绝情的话,不应该让你不要管我,是我自不量力,我知道错了。” 卓煜面色又好了一分,“还有呢?” “啊?还有吗?” 宁依棠无语开口,迎来卓煜锐利的凝视。 宁依棠立马服软,又回忆了一下卓煜的话,试探道:“陆风?我跟他没什么的!什么和好了,没有那回事!” 卓煜深舒了口气,这憋在胸口的闷气总算通了。 “那以后要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嘛,我照做就是了。”宁依棠垂着眉眼,什么脾气都没有,这血再不止,要流光了! 卓煜抬起下巴,不客气地命令:“以后不许瞒着我私自调查行动,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不许跟我说分开的话!更不许去见陆风!” 宁依棠嘀咕道:“我没有去见陆风,是他要来见我。” “那也不许见,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赶他走,不许跟他说话!” 卓煜霸道无理极了,可谁让他替宁依棠挡了箭呢,宁依棠乖乖点头,“行,不跟他说话,能包扎了吗?” 卓煜垂头凑近宁依棠的唇,不要脸地开口,“我疼,你亲我一下。” 他闹了这么久,说到底还是不想跟宁依棠分开,不想放手…… 宁依棠抬眸望进卓煜漆黑的眼眸里,看到自己满目的惊忧,以及浅浅涌出的伤感。 卓煜,一个容颜绝色,武功高强,富贵滔天,权势顶天的人物,闯进宁依棠普通而平凡的世界,宁依棠如何不心动,不留恋? 可她得不到卓煜的全部! 又无法将卓煜从她身边推开! 她彻底茫然了…… 宁依棠不自觉地轻轻捧起卓煜的脸,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卓煜眼里有璀璨的光溢出来,嘴角也轻轻勾起,“好了,你包吧。” 宁依棠赶忙收起乱七八糟的情绪,坐到卓煜左肩,轻轻脱掉左肩的衣服。 血还在渗,整片衣服都被染红了。 “你带伤药了吗?” 卓煜摇头,“出来得急,没带。” “那这血能止住吗?你怎么就把箭拔了,这太危险了。”宁依棠太着急了,忍不住责备。 卓煜挑了挑眉,要是不拔,宁依棠能这么着急,能这么听话吗? 哼!总算想着法子治她了! 不过看着宁依棠手都在抖,卓煜又心疼,解释道:“没事的,没伤到骨头,也没伤到重要筋脉,随便裹一裹,一会儿就不流了。” 宁依棠只好直接用布条缠绕。 “疼不疼?”宁依棠看着都觉得疼,要在放在她身上,她一定疼死了。 卓煜眉眼挺淡的,说:“还好,习惯了,在战场上,这只能算小伤。” 宁依棠手顿了一下,一滴泪吧嗒落了下来,心里顿顿地疼。 卓煜垂眸瞧着她。 连日在外,宁依棠脸上的黄气已经退了,透出原来的肤色,可能是因为吓着了,面容略显苍白,发丝有几缕散乱在额前,脸颊染了一抹尘埃,睫毛湿润挂着泪珠,有种惊心动魄的凄美。 卓煜喉结起伏,还想亲她。 宁依棠却急坏了,碎碎念道:“这样还是不行,我们要赶快去城镇找医馆上药才是。” “嗯。” 卓煜这会儿好说话了,配合宁依棠穿好衣服,二人相互搀扶离开山洞,往山林外走。 好在一路没有见到黑衣人,约莫一个时辰后,二人来到附近的一个小镇子。 卓煜怕被搜查,不想去医馆惊动太多人,便让宁依棠买了点伤药,然后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第158章 卓煜像个小孩子 卓煜的上衣被血染得不成样子,干脆全脱了。 宁依棠要了热水,帮他擦身,弄干净后,用被子把他裹起来。 “你裹好,小心着凉,伤口露出来,我给你上药。”宁依棠轻声叮嘱,一门心思在卓煜的伤口上。 反观卓煜动作散漫,看着宁依棠的眼神总带着三分情欲。 “嘶~” 药触碰到伤口,卓煜微微吃痛。 “疼吗?我吹吹。” 宁依棠立马紧张起来,轻轻向伤口吹气。 卓煜倒吸一口凉气,腹部收紧。 “你忍忍一会儿就好了。”宁依棠一边柔声哄,一边继续上药。 后面上好,又上前头,前头的伤口小一点,宁依棠手指轻轻蘸取一点粉末,轻轻涂抹在伤口上。 她很认真,凑得很近,轻轻吹气,完全不知道自己多撩人。 卓煜视线顺着宁依棠的脊背,落在她的腰臀,心神荡漾,一时间连痛都感觉不到了,只能感觉到宁依棠温热的呼吸如同羽毛轻轻扫过他的肌肤。 “好了。”宁依棠包好伤口,舒了口气,抬起头。 卓煜伸手想要把宁依棠揽进怀里温存一下,他实在太久没有和她这么亲近了。 不料,宁依棠一闪身跑到桌边,把药放下,嘱咐道:“你先休息,我出去给你买身衣服。” “不用忙,你先过来。”卓煜略尴尬地收回扑空的手。 宁依棠丝毫没有发现卓煜的异常,看到他白花花的膀子,跑过去一把将被子拉起来,给他包好,“你小心点,这会儿要是着凉了,可就麻烦了。” 卓煜…… “好了,你快躺下休息,客栈旁边就有成衣店,我一会儿就买回来了。”宁依棠哄孩子似的把卓煜按倒,摸了摸头,然后跑出门去。 宁依棠走后,卓煜老实下来,他失血过多,确实累了,迷迷糊糊地浅眠,过了会儿听到宁依棠回来,眼皮轻抬确认是宁依棠后,才沉入睡梦中。 宁依棠轻手轻脚地放好衣服,来到床边轻触卓煜的额头,是微凉的。她松了口气,懒懒地趴在床边,瞧着卓煜的睡颜。 卓煜睡着的时候更像个孩子了,面色松弛恬淡,有种不然尘埃的纯真,跟他醒来后的精明锐利截然相反。 宁依棠忍不住凑近瞧他,他明明是个战场回来的将军,却一点也不糙,脸颊细腻得几乎看不见毛孔,睫毛长长的,在眼底打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唇色很深,唇形很饱满,格外撩人心弦。 宁依棠身处手指,想触碰他这样的绝世容颜,又怕惊醒他,便在空中虚虚勾勒他的眉眼轮廓,眼里溢出的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和爱慕。 宁依棠心里很矛盾。 卓煜不够好,宁依棠总会在不经意间被他伤得体无完肤。 可卓煜又很好,好到每次宁依棠有危险,他都会第一个出现。 “我该拿你怎么办呀?” 宁依棠眉眼垂落,静静地思考她和卓煜的关系以及……未来。 天渐暗,卓煜从睡梦中一睁眼,便瞧见趴在床边睡着了的宁依棠。 怒意从心底浮现,她这么睡也不怕着凉! 卓煜掀开被子,要把宁依棠抱到床上来,不料他刚碰到宁依棠,宁依棠就醒了。 “别乱动,小心伤口。”宁依棠只是浅眠,梦里都在记挂卓煜的伤。 “上来睡。”卓煜柔声,心疼着。 宁依棠瞧了一眼天色,“不早了,你饿了吧?我让小儿炖着鸡汤,我现在去拿,还有你的衣服我买好了,赶紧穿上。” 说着,宁依棠起身,随意揉了揉僵硬的膝盖,跑了出去。 她真的是体贴到了极点。 内疚从卓煜的心底涌了上来,他有内力护体,这一点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最多血流得多了点,但似乎,他把宁依棠吓到了。 宁依棠很快就回来了,不仅带回来鸡汤,还有小菜米饭。 “闻着挺香,喝一口。”宁依棠舀了一勺鸡汤,轻轻吹了吹,送到卓煜嘴边。 内疚归内疚,一点不耽误卓煜享受宁依棠的照顾,他张嘴咽下鸡汤,心里美滋滋的。 “多喝点,这样好得快。” “你也喝。” 宁依棠敷衍地点头,“好,我一会儿就去喝。” “现在就喝,你一口我一口。”卓煜提议,眼睛亮晶晶的。 宁依棠懒得理他,继续投喂,“你是病人,你先喝。” 卓煜偏过头不喝了,“怎么?你嫌弃我?” “说你像小孩子,你还真给我耍小孩子脾气了。”宁依棠责怪地看他。 “我不管,你不喝我也不喝。”卓煜双臂抱胸,任性地开口。 宁依棠无奈,只好照做,卓煜这才露出笑颜,乖乖吃饭。 宁依棠抿唇浅笑,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不计较他的无理取闹。 饭后,宁依棠要起身,卓煜拉着她的手不放。 “还要干嘛?” 卓煜咬了咬唇,笑得意味深长,他稍微用了点力气把宁依棠拉回床上,还凑到宁依棠跟前,盯着她的唇。 宁依棠想到她盯了卓煜半天,将他看了个仔仔细细,不由得耳根发热。 “你好好休息,别整日胡思乱想。”宁依棠警告一句,抽身离开。 “哎呀。”卓煜突然哀嚎一声,捂着肩膀倒在床上。 “怎么了?”宁依棠吓了一跳,忙爬上床,去看卓煜的情况。 不料,卓煜一个翻身将宁依棠压在身下,绵密的吻落了下来。 宁依棠总算反应过来,想锤他,又怕弄疼他,一时进退两难。 卓煜轻车熟路,撬开宁依棠的牙齿,与她深入交流,唇齿纠缠。 宁依棠手指蜷起又松开,最终还是没有推开他。 卓煜的热情高涨,逐渐不满足唇齿的交流,火热的吻一路向下。 宁依棠及时醒悟,握住卓煜去解腰带的手,严厉地开口:“你还想干嘛!自己什么样不知道吗?” 卓煜舔了舔唇,眼里全是欲色,“没事的,棠棠,我想要你,我太想你了。” 宁依棠已经很久没跟卓煜亲密过,臊得心慌脸红,咬牙呵斥:“不行!” “我知道的,你也想,对不对?我能感觉到。”卓煜气息灼热,嗓音低哑暧昧,被宁依棠握着的手轻轻缠在宁依棠的指尖。 宁依棠恍惚了一瞬,差点没有抵挡住诱惑。 “你起来,你有伤呢?不要命了!” 第159章 宁依棠生病 “死不了!” 卓煜忍不了,铁了心要腻歪,不管不顾地去拉扯宁依棠的衣服。 宁依棠一边制止,一边又怕碰到卓煜的伤口,束手束脚,不仅没挣脱,还起了反作用,把卓煜惹得更急了些。 他明明受了伤,却依然能轻易把宁依棠双手牵制,为所欲为。 到最后宁依棠放弃了挣扎,也顾不得挣扎了。 宁依棠想着弄一次就算了,但显然主动权从来不在她手里,久未开荤的人简直没法说。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是心里隐约担忧,怕卓煜明日起来伤会加重。 然,第二日,卓煜生龙活虎地起床,宁依棠却发烧了。 “棠棠,棠棠?” 宁依棠听见卓煜叫她,勉强睁开酸痛的眼睛,却觉得自己头痛欲裂,浑身无力,嗓子眼里冒了火似的难受。 “喝点水。” 卓煜喂热水给宁依棠,宁依棠抿了抿,呼吸沉重,只想继续睡过去。 “你忍忍,我现在去找大夫。” 宁依棠闻言一激灵,摇了摇头哑着嗓子说:“不行,你说不能找大夫。” “没事,有我呢,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 卓煜轻轻拍了拍宁依棠的手,把她放下,盖好被子,出了门。 之后,宁依棠便彻底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感到身上凉飕飕的。 “你干嘛呢?” 宁依棠看到自己被脱得光溜溜,卓煜正拿着温热的毛巾给她擦身。 “你烧得太厉害了,我在给你降温,药也在熬了,一会儿喝就不难受了。”卓煜俯着身子,抚摸宁依棠的脸颊,“好像好一点了。” 宁依棠看到旁边还放着炭盆,房间暖烘烘的,“嗯,好受一些了。” “你也是,怎么不跟我说你受伤了?”卓煜又是责怪又是心疼。 宁依棠迷茫地看卓煜,她受伤了吗? “是内伤,外加连日奔波,身体太虚弱,又……所以才引起高烧。”卓煜目露歉意,“也是我的错,你一身都灰扑扑的,马儿也倒在一旁,显然是摔着了,我却没有在意。” 卓煜是真的很内疚。 宁依棠眨巴眨巴眼,倒没有很在意,她当时并没有感到疼痛,以为没什么大碍。 不过,她还是恼了卓煜一眼,要不是他昨晚逞凶,怎么会这样? 卓煜讪笑一声,换了毛巾细心给宁依棠擦拭。 宁依棠醒了便觉得不自在,拽着被子说:“不用了。” 卓煜无奈地摇了摇头,“难道有什么是我没看过的吗?在一起多久了,怎么还害羞?” 宁依棠脸热,感觉头又开始疼了,翻了个身背对着卓煜,装死不说话。 刚好,小二送了药来。 卓煜接了药后,拿过一套新衣服,“给你也买了衣服,先穿上再喝药。” “我的旧衣服呢?”宁依棠猛地扭头,满眼紧张。 卓煜指了指旁边,“在那!” 宁依棠松了口气,又发现自己表现得太不对劲,便道:“还能穿,你别给我扔了。” 卓煜点了点头,帮宁依棠把衣服穿好,喂她喝药。 “怎么才一天时间,咱俩位置就对调了。” “那还不是我命苦,刚被照顾一天,照顾我的人就倒下了。”卓煜玩笑道。 宁依棠嘟了嘟嘴,“明明是我命苦才对,照顾某人一天,就被累倒了。” 瞧着宁依棠精神好了些,卓煜便又不要脸开始,凑到宁依棠跟前,“怎么累倒的,你给我详细说说呗。” 宁依棠沉了脸,懒得再跟他说话。 喝了药,吃了粥,宁依棠还是累,渐渐又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正午,室内光线格外强烈耀眼,她捂着眼睛,拉开一条缝瞧见卓煜黑沉沉地坐在桌子旁。 桌子上,放着宁依棠脱下来的衣服,也是那个从刘家挖出来的证据。 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线正好打在衣服上,点点金光闪烁着。 宁依棠沉默了会儿,并未慌乱,轻轻拥被坐起。 卓煜瞧了宁依棠的一眼,伸手将衣服收起叠好。 “这是我的东西,你给我。”宁依棠轻言。 卓煜拿着衣服背着手走到床边,但并没有把衣服给宁依棠的打算,“就为了这么个东西,差点送了命,值得吗?” “当然!这是刘青青亲手绘制的证词,里面言明了她是受刘茂林威胁,被迫诬陷冯敬,难道这还不算证明冯家清白的铁证吗?”宁依棠绝不后悔此行。 “你怎么能确定是刘青青亲手所制?”卓煜坐下来,淡淡地问。 “每个人在纹绣时手法落针都不一样,只要对比二皇子的衣服,定能确认这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再说了,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怀疑证词的来历,难不成是我绣的吗?” 宁依棠气恼,为什么卓煜看到这样的证据,却还是表现出这副不愿意帮冯家平反的态度。 卓煜抿了抿唇,脸色挺凝重,“那你打算如何?报官吗?你知不知道你状告的是五皇子,打的是皇帝的脸?” 皇帝断的案,下的圣旨,宁依棠要是把这份证据公之于众,那是对皇家赤裸裸的蔑视,对皇帝断案不公的斥责。 就算宁依棠厉害,逼得皇帝不得不翻案,那以后呢,她有什么活路! 宁依棠神色挺淡的,嘴角略有一丝嘲讽的笑意,“那又如何,苦难加诸我身,我就是要捅破了这天,哪怕是死的代价。” 宁依棠做这些,一是想为冯家伸冤翻案,二是因为这所有的不公,她至死都无法苟同! 卓煜能理解宁依棠,可他不能任由宁依棠胡闹,把自己彻底葬送进去。 “再等等好吗?”卓煜腾出一只手牵住宁依棠的手,“等太子即位,我定会为冯家翻案。” 卓煜有卓煜的无奈,他看似权势鼎天,却终究在一人之下,而那个一人偏偏是宁依棠要反抗的人。 事情闹大了,卓煜没法护住宁依棠。 再者,皇帝是卓煜的舅舅,有王妃在中间,卓煜总不能因为宁依棠把皇帝怎么了! 宁依棠轻笑一声,卓煜这话是哄小孩子的吧,“皇帝正值壮年,等他没了,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或许太子即位,卓煜有这个能力为冯家翻案,但宁依棠等不了! 卓煜眼眸半垂,透着一丝危险,“这种事谁知道呢?” 众多皇子争锋,最危险的其实是帝位上的那个人! 第160章 宁依棠拿捏卓煜 宁依棠愣了一下,卓煜这话实在意味深长…… 她垂眸思索,大概明白了卓煜的意思。 太子虽身居高位,却资质平庸,又喜好文墨,不善权争,加之从小被宠爱,难以挑起国之大梁,无法服众。 皇子王爷蠢蠢欲动,各方势力悄悄站队,整个天下权势都在割裂。 而皇帝一手把持朝政,压制着各方势力,所以表面上还是风平浪静的,可一旦皇帝出了事,天下就彻底乱了。 那些有心作乱的人,巴不得皇帝早日薨了,好大展拳脚。 所以,最危险的人是皇帝! 指不定哪天…… 宁依棠暗暗心惊,但这只是猜测,皇帝的手段又有谁知道呢? 宁依棠若是选择等,那一年两年,还是十年八年,都未可知。 “你先把衣服给我。” 宁依棠身子倾过去,要把衣服拿走。 有这件衣服在手,主动权就掌握在宁依棠手里,她可以慢慢思索出合适的方法。 卓煜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抱住宁依棠的腰,不肯给她。 “我不会真的莽撞到拿自己的命去拼,我会有分寸的,你给我。”宁依棠去够卓煜身后的手。 “我先给你保管着。” 卓煜不信宁依棠,宁依棠后来的胆子越发大了,卓煜不放心她。 “这是我找到的,给我!”宁依棠恼了。 卓煜轻轻一笑,“说我是小孩子,我看你才是!这种好东西那自然是谁抢到算谁的,你要是能打得过我,那我就给你。” “你不要脸!” “我有你就够了,要脸做什么?”卓煜还嬉皮笑脸的。 宁依棠自然是打不过卓煜的,她抿了抿唇,放开卓煜,退回到墙角,微微沉着眉眼思索着。 “你打什么鬼主意呢?”卓煜瞪着宁依棠,“我告诉你,不许说分开的话,你答应了我的。” 宁依棠轻哼一声,“我说的话自然算数,才不像某人。” 卓煜:“……” 好像被骂了,但宁依棠没说分开,卓煜就不怕了。 “我饿了。”宁依棠突然开口。 卓煜微微皱眉,这会儿记起饿了?不像宁依棠的行事作风啊! 不过,确实过了午饭的时间,也该饿了。 “我去弄,你再躺会儿。” 卓煜出门去,还不忘把衣服叠起来揣进自己的怀里。 不一会儿,小二送饭进来,宁依棠叫住小二说道:“麻烦再帮我们订一间房。” “好嘞。” 小儿应声,正拿碗筷的卓煜愣了一下,“订房做什么?” 宁依棠轻轻勾唇,“给你住啊,当然你要是想住这间,我出去也行。” “你什么意思?”卓煜放下筷子,脸色阴沉下来。 宁依棠理所当然地说:“你我无媒无聘,却睡在一起,乃是苟合,于世不容!昨夜是我糊涂了,没跟你说清楚,以后可不能了。” 宁依棠又解释了一句,“当然我不是要跟你分开,我会等你来娶我的,你以前不也说过会娶我吗?等你娶了我,我自会履行夫妻义务。” 宁依棠这番话在情在理,卓煜竟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可是他娶她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他可等不了! 卓煜心里憋屈,黑沉沉地坐在桌边,一时想不出办法拿捏宁依棠,宁依棠若是真不愿意跟他亲近,他也不可能强迫她。 宁依棠偷偷抿唇笑,下床穿了鞋子走过去,挤在卓煜怀里坐下来,胳膊圈着他,眉眼透出几分勾人的魅色,“当然,如果你愿意帮我,我也不是不能跟你苟合一下。” 反正苟合了也不止一下了。 卓煜脸色又黑了两分,“搁这儿等我呢!” 刚刚就看出她在盘算着鬼点子。 宁依棠舔了舔唇,“那你会帮我吗?” 卓煜目光落在宁依棠嫣红水润的唇色,细嫩白皙的脖颈,有点馋。 卓煜喜欢宁依棠,尤其喜欢她这清丽的模样,勾人的细腰,她身体的每一寸都长在他的心坎上,让他贪恋。 虽说卓煜喜欢宁依棠是从小时候开始的,但如果再次见到她,她不是这样的动人心扉,卓煜也不一定会使手段把她抢过来。 而现在,宁依棠意识到了这一点,竟赤裸裸地利用这份贪恋拿捏卓煜。 可笑的是,卓煜被这样子魅惑的她深深吸引,几乎要失守阵地。 “我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懂?”卓煜胳膊收紧,牢牢贴着宁依棠。 宁依棠看着卓煜的眼睛,点点深情透露出来,“我懂的,我知道你害怕我跟皇帝对着干,那样你左右为难,为了家族存亡,你会舍弃我,所以你不想我去争去拼。” 其实换位思考,如果帮助卓煜,会让宁依棠的亲人受到伤害,宁依棠也会犹豫。 “那你还……” 宁依棠伸出手指堵住卓煜的嘴,“所以,我想到了一个更周全的办法。” “哦?”卓煜挪了挪身子,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抱着宁依棠。 宁依棠眉眼生笑,“我觉得我这个法子,很厉害!” 但是,需要卓煜的帮忙。 宁依棠自信的样子逗笑了卓煜,却也勾起了他更浓郁的兴趣,“说说看。” 宁依棠浅浅道来:“你忌惮的无非就是我会惹恼皇帝,伤了皇帝颜面,从而招来更大的祸患,那么只要不伤皇帝颜面,不就可以了?” “这事陛下有错,你怎么做到既为冯家翻案,又不伤及陛下颜面?”卓煜问。 宁依棠轻轻一笑,“就说冯家谋逆皇帝早就知情,之所以还把冯家发配是有别的意图。” 卓煜觉得荒谬,“什么意图?你以为满朝文武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你听我说完嘛!”宁依棠瞪了卓煜一眼。 “行,你说。” 宁依棠便道:“冯家被发往了芋州,据我所知,芋州这个地方有一个人是陛下心头大患……” 宁依棠刚说了个头,卓煜的眼眸就锐利起来。 皇帝的哥哥三王爷曾刺杀皇帝,被皇帝贬为罪人,发配芋州,永世囚禁。可这三王爷也是能人,不仅逃脱囚禁,还落草为寇,组织了一大批土匪罪奴自立为王,皇帝多次派人围剿,都没有成功。 第161章 宁依棠和卓煜和好 宁依棠知道卓煜想到了,“三王爷的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据说三王爷在芋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两年还扬言要打到京城来。” 卓煜深吸一口气,“没错,然后呢?” 宁依棠目光灼灼,“我想让冯家把这恶匪给剿了!当然皇帝的脾性我也有所了解了,只是剿匪未必能让冯家回来,还可能会引起皇帝的忌惮!” 毕竟冯家是因为谋逆才发配的,冯家闹得越凶,皇帝越是猜疑。 “所以我想让你把证据呈给陛下,让他知道冯家是冤枉的,根本没有谋逆!然后再提议让冯家回来,就说当初把冯家打发到芋州是皇帝和冯敬联合起来做的局,为的是迷惑三王爷,顺利剿匪。这样冯家就是功臣,可以风风光光地回来,也不会损伤皇帝颜面,也可以堵住所有朝臣的嘴!” 当然,能不能说服皇帝这么做,还要看卓煜的本事。 卓煜面上浮现淡淡的笑,“想得很好,确实很周全,可是怎么剿匪?” 就算卓煜愿意做这个说客,向皇帝禀明事情,劝说皇帝珍惜忠臣,可冯家那几个文弱书生能剿得了三王爷吗? “我去!”宁依棠猛地开口。 卓煜吓得瞪大了眼睛,随即气笑了,“就你这小身板,还没走到芋州就病了伤了死掉了!” 宁依棠白了卓煜一眼,“我是认真的,我去芋州想办法剿匪,你留在京城帮我周旋,帮我说服皇帝,好吗?” “不好!”卓煜想都不想,严厉地拒绝。 “我这个想法不好吗?”宁依棠气得腮帮子都硬了。 “好个屁!我不会让你再踏出京城半步!” “你……” 宁依棠气得肝疼,一把拍开卓煜的手,从他怀里离开坐到一旁,“你出去吧,我要吃饭了。” 卓煜…… 不得不说,宁依棠这个办法是有一定可行性的。 而且卓煜想得更长远,如果他用这样的方式把冯家弄回来,那冯家自然会跟卓煜一起站到皇帝太子的队伍里。 到时候冯家重回尚书府,宁依棠就是尚书女儿,他们阵营一致,卓煜想娶宁依棠就会变得简单很多。 深思过后,卓煜淡淡开口,“我最多安排冯家参与到剿匪当中,如果他们能做到,我就帮你去说服皇帝。” 宁依棠眼睛亮了亮,重新燃起了希望,卓煜既然松口,就一定会尽力帮忙的,这事有戏。 “那你能帮我给他们送信吗?” 这事简单,卓煜点了点头。 “太好了。”宁依棠眼睛一弯,露出大大的笑,“我现在就写。” 宁依棠敢提出去芋州,自然是有一些想法对付三王爷的,既然她去不了,那就把想法告诉冯敬,让他们去做。 冯家都是聪明人,宁依棠愿意相信他们! “不忙。”卓煜把宁依棠按在座位上,“这事我还得回去细细安排,等我派人过去的时候,帮你把信捎上。” “也是。” 宁依棠傻笑一声,心里激动得不行,不光是因为未来有了希望,也是因为卓煜总算认可她一次。 卓煜也露出微微笑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宁依棠这么开心了,好像也挺值的,虽然对付那个皇帝远没有宁依棠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帮你这么大忙,你怎么谢我呀?”卓煜把脸凑过去,讨赏。 宁依棠捧着他的脸,“吧唧”亲了一口。 卓煜嘴角逐渐扩大,“我也饿了,你别光顾自己吃,喂我。” “我还发着烧呢,你就开始使唤我。”宁依棠撇了撇嘴。 “那我喂你。”卓煜抢过宁依棠的碗筷,喂她。 二人腻腻歪歪,也不知道是吃饭呢,还是打情骂俏呢…… 饭后,宁依棠转悠了一会儿,还是感到疲困,便又上床休息。 卓煜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翌日,宁依棠好了许多,他们两人都不宜离开京城太久,所以雇了马车,开始回京。 马车走了大半日,宁依棠晃得难受,精神不济。 “车夫,去柳镇歇脚。”卓煜吩咐。 “好嘞。” 宁依棠窝在卓煜怀里,没精打采地说:“我没事的,天还早呢,我还能坚持。” 卓煜捂着宁依棠略冰凉的手,“不急,你的身体最重要。” 马车进了镇子,在一家客栈停下来。 宁依棠一下车就看到街道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这才记起是元宵节了。 “你不能回去陪家人了。”宁依棠抬头看卓煜。 卓煜淡淡一笑,“不是有你在吗?” 宁依棠眸光闪了闪,她,算家人吗? 进了房间,宁依棠上床休息,卓煜去弄药弄饭。 宁依棠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被饭菜的香气和窗外热闹的节日气氛吵醒。 “醒来了,过来吃饭。”卓煜走过来,摸了摸宁依棠的额头。 宁依棠精神好了许多,甜甜一笑,“没事的,不烧了。” 说着跑到桌边,饭菜很丰富。 “好香啊,肚子都饿扁了,可是这么多吃得完吗?” 卓煜拍了拍宁依棠的屁股,“你瘦得就剩骨头架子了,我不得把你喂得像以前一样白白胖胖。” “谁胖了!我可从来没胖过!”宁依棠白了卓煜一眼,然后欢欢喜喜坐下吃饭。 饭后,宁依棠忍不住被外头的热闹感染,提议道:“我们也出去逛逛吧。” “外头冷,你还病着。”卓煜显然不同意。 宁依棠失落地嘟嘟嘴巴,倚在窗边,可怜巴巴地瞧着别人玩。 卓煜无奈地摇了摇头,“等我。” 嗯? 宁依棠不明所以,卓煜已经快步离开房间。 好一会儿之后,卓煜回来了,带着一件厚重的白狐大衣,把宁依棠裹得严严实实。 “好了,这下可以出去玩了。” 宁依棠看着卓煜,眼里闪着小星星,开心满溢出来。 小镇风光,别具特色,宁依棠牵着卓煜,像只鱼儿欢快地穿梭在人流中,一会儿看杂耍,一会儿猜灯谜,还赢了花灯,和卓煜在河边放灯许愿。 愿,往事随风,未来可期! 宁依棠闭上眼睛,默默许下心愿。 卓煜看着宁依棠,眼里丝毫没有这美景热闹,仿佛只容得下她一人。 “你不许愿吗?”宁依棠仰头问。 卓煜浅浅一笑,“我的愿望从来没变过,不需要再许一次。” 宁依棠恍然记起,他们俩是许过一次愿的。 第162章 宁依棠其实不那么爱了 “放孔明灯那次你究竟许了什么愿望?”宁依棠突然好奇了起来。 卓煜淡淡一笑,不告诉宁依棠。 “说一下嘛。”宁依棠扯着他的袖子,特别想知道。 卓煜反手握住宁依棠的手,拉着她离开水边,“你猜。” “那你给点提示,比如跟我有没有关系?”宁依棠小跑两步跟上卓煜,与他并肩而行。 卓煜伸手刮了一下宁依棠冻得红彤彤的鼻头,轻笑一声,“为什么要跟你有关系?真自恋。” 宁依棠嘟了嘟嘴,“没有就没有,我顺嘴一问罢了。” “那你刚刚许了什么愿望?” 卓煜又反问宁依棠,看宁依棠刚刚认真的神色,这个愿望应该对她很重要。 “你又不愿意告诉我,我凭什么告诉你?”宁依棠哼了一声。 “那我们交换,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卓煜提议。 宁依棠呵呵一笑,“我才不信你,除非……你先说!” “唉。”卓煜叹息一声,丫头越来越难哄骗了,“行,我先说。” 宁依棠秀眉一挑来了兴趣,伸长耳朵贴近卓煜。 卓煜松开手,换作揽腰,微微俯首,唇贴着宁依棠的耳边,低沉的嗓音淡淡响起:“我的愿望是——吃到小依棠。” 宁依棠脸上的好奇和笑意戛然而止,“真的?” 卓煜一脸当然地点头。 宁依棠抿唇沉脸,一拳头锤在卓煜的肚子上,“臭不要脸,脑子里没点正经事。” 卓煜闷哼一声,捂着肚子哀嚎,“你这动不动就想打我的毛病是谁教的?” 宁依棠瞪了他一眼,撇开他自顾自往前走。 卓煜嘴角含着笑追上去,“你还没说你的愿望。” 宁依棠白了卓煜一眼,不愿搭理他。 卓煜缠上来,“不许耍赖。” 宁依棠一边跑开躲着卓煜,一边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就不说。” 卓煜好笑又好气,追着要教训宁依棠,二人在这小镇的狭窄街道上追逐打闹,玩得甚是开心。 夜渐深,卓煜怕宁依棠身子吃不消,强制带她回客栈睡觉。 床上,卓煜搂着宁依棠,怜惜地顺着宁依棠的头发和脊背,只觉得有宁依棠入怀的夜晚,心里总算不那么空落落了。 宁依棠像只被顺毛的猫一样慵懒地浅眠,卓煜像个大火炉,有他的被窝格外温暖舒适,宁依棠挺享受的。 二人看起来是那样的和谐。 但只有宁依棠知道,她其实没有以前那么爱了,也不会想以前一样纠结和卓煜究竟有没有未来,甚至不在意卓煜究竟会不会娶她这种事。 都,不重要了…… 两日后,宁依棠回到京城,卓煜亲自送她回到教坊司。 “你先进去。”卓煜说。 宁依棠点头,本来也没打算让人知道她和卓煜的关系。 一跳下车,宁依棠敲了敲东厢的门,守门的是小七,看到宁依棠时神色变了几分。 宁依棠提了口气,她知道回来以后有一场硬仗要打,只是不知道矮护卫向秦妈妈说了多少。 进门后,宁依棠没有直接去向秦妈妈复命,而是先去了西院看望老夫人和冯夫人。 然,她在西院找了一大圈都没有找到二人。 正疑惑之际,多名护卫闯了过来,将宁依棠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高护卫。 “什么意思?”宁依棠并未慌张,轻声询问高护卫。 高护卫看宁依棠的眼神就像再看一个麻烦精,“我哪知道,跟秦妈妈说去吧。” 宁依棠跟着去,路上,高护卫问了一声,“越哥怎么没回来?” 齐越,正是矮护卫。 宁依棠也吃了一惊,矮护卫竟然没回来?那秦妈妈肯定不知道她离京后的所作所为,那这个阵势是为哪般? 揣着一肚子糊涂,宁依棠走进秦妈妈房间。 秦妈妈从卧房的屏风后走出来,看着宁依棠的目光冷淡极了,“你找的人呢?” 宁依棠想了想,轻言:“笑笑可能猜到我会透露她的行踪,所以并没有往我了解的方向去,很遗憾,没有找到她。” 矮护卫没有提前回来,事情就好办许多,等矮护卫回来,宁依棠稍加笼络让他保守秘密就行了。 秦妈妈扫了一眼高护卫,问了同样的问题,“齐越呢?” 宁依棠解释道:“我感染了风寒生病了,怕妈妈担心,就打发矮护卫先回来禀报,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回来,我也不知道。” 秦妈妈轻笑一声,凉薄的眸子中透出淡淡的狠辣,“宁依棠,你心眼可真多,真是个危险的女人。” 宁依棠心脏微微收缩,她怎么从秦妈妈的眼神中感到了杀意! “秦妈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妈妈未答,而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宁依棠身后,高护卫突然动手,一条白绫猛地缠在宁依棠脖子上,急剧收紧。 宁依棠慌忙拽住白绫,给咽喉部一点喘息的空间,快语道:“妈妈,你这是做什么?你不怕我把你的事情抖出去了吗?” “你在说刘大?闵娘?还是那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宝?”秦妈妈不屑地勾起唇角,杀意越发明显,“你放心,我很快就会送她们去见你。” 宁依棠大惊失色,秦妈妈竟然查到了闵娘身上。 “动手,别磨蹭!”秦妈妈给高护卫使了个眼色。 “等等!”宁依棠大喝一声,“妈妈,你不能杀我!” 高护卫动作停了一下,宁依棠忙道:“秦妈妈,我的底牌你当真全部知道吗?你若杀了我,我敢保证,你也活不了!” 事到如今,宁依棠不得不搬出卓煜,否则她死就算了,还要连累闵娘小宝一块丧命,这绝不可以! 闵娘眉眼透出几分忌惮,可很快就笑了,“宁依棠我承认你有些本事,能一边和陆风纠缠不清,一边又让卓煜对你念念不忘。” 宁依棠再次被震惊,妈妈居然连卓煜和陆风都知道了。 不过,宁依棠和卓煜的事闹得不小,秦妈妈想查很容易。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杀我?你不怕卓煜找你算账吗?”宁依棠不解。 秦妈妈当然怕卓煜,可是她没办法,她叹了一声,“杀这么多人不是我的本意,毕竟处理起来很麻烦,但我没有办法,这一切都是冯宝仪的意思啊!” 第163章 卓煜还挺好用 宁依棠越来越糊涂,“冯宝仪?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妈妈为何受她摆布?” “还不是因为你吗?” 说起这事,秦妈妈杀宁依棠的心更强烈了。 “你在那么多人跟前说出扇子胡同,点明了扇子胡同里有猫腻,冯宝仪联系了外头去查,又正好赶上我给孩子们搬家,她就猜到了。” 秦妈妈恨得牙痒痒,“你们不愧是偷龙转凤的真假姐妹,做事风格如出一辙,她威胁我,不仅让我好吃好喝伺候着她,还要让你们冯家人都死,尤其是你要不得好死!” “呵呵呵……”秦妈妈大笑不止,觉得荒唐,“听说冯家以前把她当宝贝一样宠着,她这么狠,我也是自愧不如!” 别说秦妈妈了,宁依棠也没想到冯宝仪这么绝! 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秦妈妈,你甘心被冯宝仪这样的人掌控吗?冯宝仪几斤几两我太清楚了,我有的是办法帮你对付她!” 宁依棠目光灼灼,如果事情是冯宝仪瞎搞出来的,那还有周旋的余地。 现在就看秦妈妈愿意跟宁依棠合作,还是跟冯宝仪合作。 秦妈妈有点赞赏地看着宁依棠,不得不说宁依棠脑子转得够快,迅速找到了生机。 可是…… 秦妈妈走到宁依棠跟前,愤怒喷涌而出,“你们,都该死!一个两个下贱的罪奴爬到我头上兴风作浪,我能容你们片刻,你就以为我认输了?真可笑!” 愤怒过后,秦妈妈舒了口气,高傲地俯视着宁依棠,“你怎么死?谁害死的?全由我说了算呀,你的卓大人会帮我杀了冯宝仪的!” 只要秦妈妈把宁依棠的死伪造成冯宝仪所为就可以了! 不得不说,这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咳!咳!” 高护卫猛地收紧白绫,宁依棠呼吸一滞,喘不上气来。 宁依棠没办法了,秦妈妈铁了心要把她们都处理掉。 然,下一秒,“嘭”的一声,门被踹开。 人影一闪,高护卫被扭断了胳膊,踹飞在地上。 宁依棠则落在一个熟悉的怀抱中,刚刚分开的人,身上味道还没有改变,宁依棠不需要抬头,就知道是卓煜。 他总是能在这么危急的关头突然出现! 次数多了,宁依棠竟习以为常,觉得只要是他,就能做到! 搂着卓煜的腰,宁依棠深深喘息了几下,平复死里逃生的恐惧感。 “秦妈妈好计谋,竟将我也算计了进去。”卓煜淡淡地说话,却极具压迫力。 秦妈妈背后算计卓煜是一回事,真的见到卓煜又是另一回事,想起卓煜的权势和狠辣,吓得腿都软了,半个狡辩的字都蹦不出来。 卓煜不屑地哼了一声,低头查看宁依棠,神色温柔下来,“伤到了吗?” 宁依棠摇了摇头,浅浅一笑,“没事,你来得及刚刚好。” “坐下我看看。” 卓煜搂着宁依棠移步桌边,抬起宁依棠的下巴,看到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红痕。 他的眸子顿时阴冷,冷意扩散,直接冻到了高护卫。 高护卫捂着膀子,大气不敢出。 卓煜掏出之前买的药膏,仔细地涂抹在宁依棠的伤口处,贴心得像是……一个全心全意的丈夫。 秦妈妈目瞪口呆,她以为宁依棠对于卓煜来说,只是一个外头的女人,玩物罢了,不会太重要,可现在看来,这分明是心头肉啊! 一瞬间,秦妈妈垮了,仿佛被人抽了脊梁骨。 卓煜处理好宁依棠,这才慢悠悠坐下来,双腿交叠,淡淡看向秦妈妈。 秦妈妈脸色苍白,“噗通”就跪了下来,“卓大人,饶命啊!” 宁依棠眉目挑起,也很震惊,卓煜什么都没说呢,秦妈妈就开始求饶了? 卓煜这么好用吗? 宁依棠再次被刷新了认知。 “还想杀我吗?”她伸长脖子,从卓煜臂膀后探出头来。 秦妈妈连忙摇头,“不杀不杀。” “闵娘呢?小宝呢?刘大呢?”宁依棠凶巴巴地质问。 “在后院关着,没伤害她们。” “那冯家的其他人呢?”宁依棠底气越来越足。 秦妈妈这下犹豫了一瞬,“也、也在后院关着,但交、交给冯宝仪了,好像受了点苦。” 宁依棠眉目一凛,秦妈妈马上道:“我立刻就让放人,给最好的房间最好的饭菜伺候着。” 宁依棠冷哼一声,但不再问了,对秦妈妈的态度还算满意。 别说,这仗势欺人还挺快乐的! 卓煜淡淡瞧着耀武扬威的宁依棠,心里还有那么点开心,他喜欢他的小姑娘仗他的势。 “秦妈妈,你的事我都知道了,该怎么做,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秦妈妈疯狂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卓煜要弄死秦妈妈易如反掌,可这话的意思是还愿意给秦妈妈一个机会。 毕竟,掌控秦妈妈,比把秦妈妈弄死,再去掌控新任妈妈容易很多。 卓煜抚着宁依棠的小手,“棠棠,我暂时放在教坊司,托妈妈照顾照顾,若是再像今天这样磕了碰了,秦妈妈可要十倍还回来。” “明白了明白了。”秦妈妈满脸堆笑地应承,她以后会把宁依棠当祖宗伺候着。 卓煜又道,“当然,这所有事情我不希望被任何人知道。” “小的明白,不会有人知道。” 卓煜这才满意,“出去吧,我跟棠棠说会儿话。” “好的。” 宁依棠瞧着秦妈妈低眉顺眼,好笑极了,学着卓煜命令道:“把闵娘她们好生送回去,把冯家人放了,但是先不要惊动冯宝仪。” 秦妈妈点头,她也不会惊动冯宝仪,免得冯宝仪把她的秘密捅出去。 秦妈妈和高护卫走后,宁依棠扑哧一笑,“她也太怕你了吧。” 卓煜捏了捏宁依棠的脸,“现在知道我厉害了,是谁非要把我往外推,吃尽苦头。” 宁依棠撇了撇嘴,此一时彼一时嘛,要是卓煜早点把朝中局势和二皇子案给宁依棠说清楚,宁依棠也不至于一意孤行。 “不过,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突然出现?” 宁依棠眼睛亮闪闪的,第一次觉得卓煜真厉害! 第164章 冯宝仪的丑陋面目 “你闯了这么大乱子,我自然是要为你善后。”卓煜伸手掐了掐宁依棠的半边脸颊。 宁依棠把自己的腮帮子从卓煜手里解救出来,猜测道:“难道齐越没回来,是你的手笔?” 卓煜淡淡一笑,算是默认。 若是齐越提前回来,情况就不是现在这么简单了。 宁依棠咧嘴一笑,双臂搭在卓煜肩上,软乎乎地说:“谢谢你,提前想了这么多。” 卓煜很是受用,“我的人拦住齐越后,发现秦妈妈关押了冯家人和你的朋友,只是他们没查到原因。” 宁依棠明白了,“所以你刚刚让我先进来,是为了给秦妈妈下套,让秦妈妈说出真实原因,掌握主动权。” 下车时,卓煜说让宁依棠先进去,而不是进去,就意味着他没打算走。 宁依棠竟没发现这小小的差别。 卓煜笑着点了点头。 “竟然不提前告诉我,我刚才吓死了。”宁依棠回过味来,不满地嘟了嘟嘴巴。 卓煜淡笑不语,这是他一贯的行事方法罢了。 卓煜搂着宁依棠腻歪了一会儿,嘱咐宁依棠别怕,有什么要求尽管跟秦妈妈提,只要动静没大到惊动朝廷,随便她闹。 卓煜走后,还打发来一个生面孔的侍卫混在教坊司守卫中,方便宁依棠行事,以及同卓煜联络。 夜里,秦妈妈让人将冯宝仪请到房间。 冯宝仪挺着胸膛,眼里带着轻蔑,自顾自坐在房间书桌后的主位,“妈妈叫我过来做什么?是宁依棠有消息了吗?” 秦妈妈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有些人已经要死了,却还不知道,耀武扬威的。 “确实有消息了。”秦妈妈轻言。 冯宝仪顿时激动起来,“在哪?什么时候回来?我回去想了想,我要亲自处置宁依棠!我要让她受尽屈辱而死,方能解了心头之恨!” 秦妈妈自认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可依然难以理解冯宝仪的疯狂。 “据我所知,是你抢了宁依棠尚书府千金的位置,享受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你为何这么恨她?” 冯宝仪抿着唇暗暗咬牙,“你懂什么?我是在冯家享受了十几年,可若不是冯家谋逆,我如何能变成教坊司的罪奴?我所受的苦都是他们造成的!他们毁了我往后余生几十年怎么没人说!” 说着,冯宝仪还委屈上了,“我本来有这世上最疼爱我的父亲母亲,他们虽然权势不大,但家底殷实,我过得也不会比尚书府差,你看宁依棠就知道了!” “宁依棠不是我父母亲生,可我父母却依然善待她,把她养得这么好。可她呢,狼心狗肺,一点恩情都不念,对我一再苛待,不理不睬!是她害我不得不失了清白求生!是冯家人把我的一辈子都毁了,我恨她们不应该吗?” 冯宝仪深吸一口气,恨意使她原本美艳的容颜变得扭曲,“我就是要让她们死,让她们后悔!” “呵!”屏风后的宁依棠实在没忍住,冷笑一声。 “谁?” 冯宝仪吓了一跳,惊恐地看到宁依棠从屏风后走出来,“你、你回来?秦妈妈!你怎么不告诉我!” 冯宝仪暴躁地怒视秦妈妈。 秦妈妈摇了摇头,比起宁依棠,冯宝仪的能耐实在不够看。 宁依棠缓缓踱步走到冯宝仪跟前,冯宝仪意识到了危险,忍不住退了一步,她是怕宁依棠的。 冯宝仪的张牙舞爪,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她心里虚得很。 宁依棠盯着冯宝仪,目光锐利如剑。 冯宝仪为了自己活命,把宁依棠推入教坊司这件事,足够宁依棠恨她一万次,可宁依棠看在宁家父母和冯家等众多人的份上,不愿意搭理她。 可没想到,她的容忍却换来对方的报复,这简直太可笑了! “啪!” 宁依棠抬手一个响亮的巴掌送给冯宝仪。 冯宝仪捂着脸懵了一瞬,她完全没料到宁依棠会什么都不说就打她。 “你干什么!” 冯宝仪瞪着眼睛,也要扬起胳膊打宁依棠。 然而,宁依棠更快,换手又一个巴掌扇在冯宝仪脸上,冯宝仪直接被抽得趴在了桌子上。 “啊!” 冯宝仪气得大吼。 宁依棠冷眼瞧着她,“冯宝仪,我想你忘了一些事情。你成为冯家的女儿,是你嘴里的好父亲换的,怨不得旁人。 冯家落难,你不顾冯家难堪,不顾你父亲坐牢,把所有人拉下水,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你占全了。 你为了往上爬出卖自己的身体和尊严,落到如此境地,是自作自受!” 宁依棠把冯宝仪刻意隐藏不说的事实赤裸裸撕开,摊在冯宝仪面前。 冯宝仪面上闪过慌乱,却依然死咬着牙,打心眼里不愿意承认这些。 宁依棠瞧着她那死性不改的样儿,轻笑一声,“我知道众叛亲离的滋味不好受,但,那都是你、活该!” “不是的!”冯宝仪仰起头疯狂大喊,“不是我的错,怎么会是我的错!我是大小姐,我从小就被捧在手里,所有人都该依着我,我想要什么就要有什么,我不能是罪奴,我要高高再上,你才是贱种,你才应该受苦受难,凭什么你过得比我好!” 冯宝仪激动地手脚乱扑,头发散乱下来,半掩面容,活像个疯子,口不择言地吐出真实想法。 “你承认了!是非对错你明明清楚,可你就是嫉妒,不甘心我们过得比你好,所以你才恨我们,甚至要我们去死。”宁依棠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我真想让冯敬冯遇他们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看看他们从小宠到大的女儿是怎样的狼心狗肺。” 冯宝仪呵呵笑了两声,“可是他们见不到了,我就是要你死,谁都可以过得比我好,但你不可以!” 冯宝仪突然扑向秦妈妈,抓住秦妈妈的肩膀,“妈妈你杀了她,快杀了她,否则我就把你的秘密公之于众。” 秦妈妈冷淡极了,轻轻看了一眼高护卫。 高护卫两大步走上前,一把扭住冯宝仪的胳膊,死死扣住。 冯宝仪又惊又慌,“妈妈你什么意思,你不怕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了吗?” 第165章 冯宝仪跪地求饶 “什么秘密?我哪有什么秘密?” 秦妈妈淡淡一笑,带着些许无奈,她的家人在两个时辰前已经搬到卓煜准备的宅子里了,就算冯宝仪透露出去什么,也没人查得出来。 如今秦妈妈只怕卓煜一人。 宁依棠居高临下瞧着搞不清状况的冯宝仪,淡淡一问:“把秘密说出去?谁说?刘芳吗?” 冯宝仪的本事宁依棠太清楚了,她能依靠的无非就是刘芳,可刘芳不也是糊涂蛋。 冯宝仪看着有恃无恐的宁依棠,看着淡定自若的秦妈妈,终于明白她们两人合伙了,自己根本威胁不了秦妈妈。 而她的母亲刘芳不过是个普通女人,现在或许已经像她一样被控制了。 “拖下去处理了吧,做得干净点。”秦妈妈已经烦了,不想再拖。 冯宝仪恍惚了一下才意识到秦妈妈这是要杀了她。 “不、不、不能杀我!”冯宝仪大喊。 房里四个人,除了冯宝仪之外,皆一脸冷淡,对冯宝仪的惶恐,视若无睹。 高护卫拉着冯宝仪,往外拖。 宁依棠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眼神中透出轻微的犹豫。 冯宝仪敏锐地发现了,“宁依棠,你不能杀我,我是刘芳和宁俊峰的亲生女儿,他们抚养了你十八年,没有亏待过你,你怎么能杀了他们的女儿!” 宁依棠错开冯宝仪的眼神,紧抿着唇。 在冯宝仪进门之前,秦妈妈说冯宝仪不能再留,宁依棠点了头。 冯宝仪两次置宁依棠于死地,第一次宁依棠未同冯宝仪计较已经是仁至义尽,这第二次,宁依棠知道她不该手软了。 高护卫看宁依棠没说话,便继续把冯宝仪往外拖。 “扑通”一声,冯宝仪跪了下来。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宁依棠你不能杀我,你没有资格杀我。就算你不看在母亲的份上,那父亲呢?” 比起没有尊严地活着,冯宝仪更不愿意死去。 她的泪水涌上眼眶,哽咽地开口:“你扪心自问父亲待你如何?他因为陆风和你的关系,被陆风押在牢里吃尽苦头,可他怨过你吗?他没有,他甚至让你离开京城不要管他!他可以为了我舍弃生命,不也能为了你去死吗?” 冯宝仪突然柔软,“以前,我每次去宁家吃饭,母亲都待我很好,可父亲却待我很是疏离,相反,他看你的眼神是那么亲切自豪。我知道的,他更疼你,更喜欢你。” 宁依棠不想再露出任何软弱的一面,可泪水还是湿了眼眶。 十八年的感情不是那么容易断的,宁俊峰从小到大对宁依棠的疼爱,也是的的确确存在过的。 其实宁依棠早就发现刘芳不对劲了,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不是宁家的亲生女儿,这大概是因为她确实在宁家父母身上享受过亲情,所以才没有怀疑。 冯宝仪跪着往前挪了挪,期盼地看着宁依棠,“父亲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你真的要让他绝后吗?他已经在牢里受了那么多苦,你还要让他死不瞑目吗?” 宁依棠哭笑不得,心中的悲伤无限扩大。 “冯宝仪,你真的是可恶到了极点!只要对你有用,任何人都能被你拿来利用!” 冯宝仪对宁俊峰哪有半点怜惜?只不过是想利用宁俊峰来保她自己罢了。 冯宝仪脸色又白了一瞬,宁依棠总能轻易地看穿她的想法。 宁依棠也实在不想跟冯宝仪多说半句,她转过身去,跟秦妈妈轻言:“把她和刘芳一块关起来吧。” 秦妈妈眉心皱了皱,不认同宁依棠的心软,“有些人是天生的坏种,没改的,你放过她,后患无穷。” “我自有分寸。”宁依棠眉眼冷淡,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思。 秦妈妈抿唇轻笑一声,“行。” 冯宝仪松了口气,身子垮成一堆。 高护卫把冯宝仪带下去关押,宁依棠也出了门,往冯家其他人的住所走去。 走廊上,夜风很冷,把宁依棠一身的燥热吹散。 这是宁依棠第一次参与到杀一个人的决策中,她本以为见多了杀戮,这应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然而,杀一个人真的不容易。 放过冯宝仪,让宁依棠有些憋屈,却莫名松了口气,心缓缓沉静下来。 走在这寂静的夜里,宁依棠觉得她还是她。 残酷的现实推着宁依棠不断改变,可她永远都怀念最初的自己…… 冯家搬到了南院,这是秦妈妈的地盘,住的都是秦妈妈手下的老人,享受着整个教坊司最好的待遇。 槐香园,一个精致的小院子,墙边有一棵大槐树,现下只剩光秃秃的树干,略显凄凉。 宁依棠走进院子,便听到冯夫人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会儿把我们关起来一口水都不给喝,一会儿又把我们送进这么好的院子,好吃好喝伺候着。” 老夫人沉吟道:“估计是和棠棠有关。” “也不知道棠棠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冯夫人担忧道。 “既然我们无碍了,那我想棠棠应该也化险为夷了。”秦如馨分析道。 众人点点头。 “有道理,我们现在全凭棠棠活着,希望她能好好的。”冯夫人双手合十祈祷着。 宁依棠听着这些话,心里挺矛盾的。 其实她也分不清冯家人惦记她,是因为她有用,还是单纯地担心她这个人。 浅浅舒了口气,宁依棠推门而入,众人看到她又惊又喜。 寒暄两句之后,宁依棠简单解释了一下,只说是冯宝仪抓住了秦妈妈的把柄,想把冯家的人都杀了,宁依棠和秦妈妈交流过后达成合作,反控制了冯宝仪。 冯家人一开始是不信的。 冯宝仪是她们看着长大,虽然宠得娇惯自私了些,但总不至于恶毒到要害死冯家所有人。 宁依棠也颇为无奈,只道: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秦妈妈。 众人看着宁依棠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这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已经跟秦妈妈说好了,以后你们不用干活,就安心住在这里调养身体,照顾好英乐。”宁依棠太累了,放下这句话,轻轻起身。 “棠棠,秦妈妈怎么会这么听你的话呢?”秦如馨忍不住探问,她们不是傻子,知道宁依棠没说的事还有很多。 第166章 宁父宁母才是伤宁依棠最深的人 “你们只管着好好生活,不用担心我。” 宁依棠没有直接回答秦如馨的问题,也不准备解释。 为冯家翻案一事,冯家女人帮不上忙,说了只会让她们担心,又或者泄露出去一些消息引来麻烦。 至于卓煜的帮忙,就跟冯家人更没有关系了。 秦如馨自然听出宁依棠不想说的意思,讪讪笑了一下,不再说话。或许她认为宁依棠认了这家人,就该事无巨细地跟大家把事情都说清楚。 老夫人是过来人,想得通透,知道宁依棠跟她们已经不一样,便轻声嘱咐宁依棠万事小心,不用操心她们。 宁依棠浅浅颔首,之后离去。 总归不是从小到大的一家人,哪怕一块经历生死,也很难亲密无间。 宁依棠觉得这样的距离挺好。 曾几何时,宁依棠以为亲情是这世上最牢固的关系,她可以为了亲人付出一切,可到头来,是无情的背叛与抛弃。 宁依棠从没有跟任何人哭诉过宁父宁母带给她的伤害,大家便以为她没有受伤。 殊不知,这世上伤宁依棠最深的不是陆风,不是卓煜,正是宁父宁母。 宁依棠此生再难全心全意地信任一个人了! 接下来的几日,宁依棠十分清闲,住在南苑最僻静的院子里修养身体。 冬日苦寒,宁依棠的身子经过教坊司的磋磨,更差了,之所以没有倒下,全凭年轻气盛,不服输的劲儿撑着。 如今安稳下来,便觉得这儿也疼,那儿也困,只想躲在暖和的屋子里睡大觉。 这夜,宁依棠倚在床边,拿了本书认真地看着。 这是本兵法。 以前宁依棠不爱看,现在却觉得别有意思。 轻微而沉稳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宁依棠听着有点像卓煜。 她眼睛亮了亮,跳下床去开门。 上次一别,已经过去七八日了,宁依棠一直等着卓煜,想问问他芋州那边的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门打开,卓煜高大的身躯出现,他屈起手指正准备敲门呢。 “你来了。” 二人相视一笑,宁依棠眼里含着欢喜和期待,亮晶晶的,看得卓煜微微口干。 “怎么穿得这样薄?”卓煜拉着宁依棠的手进屋,关上门。 “屋里暖和,一整天烧着炉子。”宁依棠轻言。 卓煜扫了一眼屋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这秦妈妈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胜在识趣,做事还不错。 “坐。” 宁依棠让卓煜落座,替他斟茶,然后迫不及待地问,“芋州的事情怎么样了?还顺利吗?” 卓煜撇了撇嘴,一把将宁依棠扯进怀里,不满地说:“你是惦记我呢?还是惦记让我做的事呢?” 宁依棠谄媚一笑,“都惦记,但你不是已经好好出现在我面前了。” “哼。” 卓煜轻哼一声,大人大量,懒得跟宁依棠计较,说道:“安排得差不多了,过两日就会派人去芋州。” 宁依棠松了口气,小跑两步在枕头下拿出一封信交给卓煜。 这信,宁依棠早就写好了。 卓煜接过信堂而皇之地撕开信封,把信抽出来查看。 宁依棠咬了咬牙,真没礼貌!但用人之际,她不得不忍了。 “也没写什么。”宁依棠嘟囔一句。 卓煜没理宁依棠的小情绪,目光落在信上,忍不住挑了挑眉。 信中简单地问候了一下冯敬等人是否安好,然后就直入主题,说明朝中局势,以及为冯家翻案的办法,并附上对付三王爷的建议。 三王爷野心很大,正在广招兵力,冯敬等人身为被冤枉的罪奴,完全可以加入三王爷,然后从内突破! 这是宁依棠的想法,不得不说很大胆。 三王爷为人残暴多疑,在他身边做间谍,九死一生啊! 宁依棠也知道这很难很危险,可如果像以前一样正面交锋,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要知道,皇帝曾派十万精锐去剿匪,不仅没把三王爷打杀,还损失了数万战士。 所以,做间谍从内突破,是唯一的可能。 卓煜淡淡一笑,想法是好的,就看冯家人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宁依棠看着卓煜把信装回去,便知道他也同意这个办法,心里不禁有点开心。 许是卓煜总遏制宁依棠的想法和行为,所以得到卓煜的认可,让宁依棠觉得很自豪。 “这么开心?”卓煜朝宁依棠伸出手。 宁依棠乖乖递手过去,下一秒落入卓煜怀里,她倒也闲适,挪了挪屁股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窝着。 “当然开心啊,难道我是受虐狂吗?喜欢听你训我!” “我哪训过你?” 卓煜一副被冤枉的样子,目光淡淡落在宁依棠白嫩的脖颈。 “哪没有!” 宁依棠瞪圆了眼睛,她说什么做什么,卓煜半点都不认可,现在居然还不承认。 卓煜轻轻一笑,“我那不是为你好。” 宁依棠轻哼了一声,不领情,“你若是真为我好,就该同我把事情讲清楚,而不是一味的制止我,罔顾我的意愿。” 舔了舔唇,卓煜清咳了一声,觉得这个话题不宜深聊下去。 他便道:“身体好了吗?” 宁依棠白了卓煜一眼,又是这样,遇到他不想谈的话题,便当没那回事一样跳过去。 不过,宁依棠也懒得深聊这些不开心的事。 她说了,让往事随风,便不想再纠结过去种种。 “好多了。”宁依棠轻声回。 宁依棠的柔软让卓煜的心松弛下来,他挺怕宁依棠揪着一些矛盾不放,再闹得不愉快。 心思一松,卓煜便愈发不规矩起来。 宁依棠穿得单薄,他轻易伸手进去,在腰际浅浅摸索。 “痒。”宁依棠躲了躲,耳尖微微发红。 卓煜抿唇轻笑,“哪痒?我给你挠挠。” 宁依棠无语,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来。 卓煜一把将宁依棠抱起跨坐在他腿上,二人面对面,卓煜的眼神微微迷离,嫣红的唇凑近宁依棠,轻轻碰了碰她的唇角,浅浅呢喃:“不可以吗?” 宁依棠心脏漏了一拍。 卓煜素来强势,他若是想要,宁依棠需拿出决裂的态度方能抵挡。 而现在,他仰着俊脸,眸子全是压抑的情欲,软乎乎地求问,实在让人难以招架。 第167章 宁依棠喝避子药 卓煜帮了宁依棠这么大的帮,不论是因为恩情,还是别的什么,宁依棠都无法拒绝。 再说了,卓煜论容貌论身材,都是人中龙凤,宁依棠觉得自己也挺享受,不算很吃亏。 思至此,宁依棠唇角弯弯,轻轻在卓煜眉心落下一吻。 卓煜仿佛得了命令,一下激动起来,抱着宁依棠往床边去。 宁依棠攀着他,脑袋搁在他的颈窝,撒娇一声:“你温柔点。” 卓煜:“我尽量!” 宁依棠…… 翌日天不亮卓煜就走了,宁依棠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惊得坐了起来。 上次,没有喝避子药! 宁依棠一下子慌了,她可不能再怀卓煜的孩子了! 宁依棠当即下床,派人去请了一个大夫,大夫很快前来,询问宁依棠是怎么了? 宁依棠有点难以启齿,让大夫先号一下她的脉。 大夫倒也没说什么,诊脉过后说道:“体寒气虚,姑娘你要好好调理啊,否则日后要常常生病。” 宁依棠松了口气,大夫没提孩子的事,应该没中招。 “那个,我想让您开几副避子的汤药。” 大夫沉了脸,“避子汤药多寒凉,你这个身子会越喝越差的。” 宁依棠抿了抿唇,“没事,您开就行了。” 大夫摇了摇头,还是照办了。 宁依棠当即让人去熬,喝了之后,才松了口气,可心却往下沉了沉。 她也害怕身体会越来越不好,甚至日后影响生育,可她不想重蹈覆辙呀! * 芋州的事宁依棠再插不上手,只能听天由命了,一转眼三月已过,春暖花开。 这日晚饭后,宁依棠在院子附近散步。 看着满院盛开的桃花,不禁想起去年的春天,陆风高中,给她的人生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穿着鲜艳的桃花裙去伏羲殿找卓煜,希望卓煜帮她,一步步掉入卓煜的陷阱。 短短一年兜兜转转,发生了太多事,她本该恨卓煜,却还和卓煜纠缠不清。 造物弄人啊! 夜风吹来,挺冷,宁依棠轻轻往回走。 突然,一个黑影从院墙翻了进来,看那矫健的样子,应该是个会武功的人。 “你是……” 宁依棠做出防备的姿态,厉声喝问。 然,对方是奔着宁依棠来的,她话都没说完,就被对方一个手刀砍在脖子上,晕了过去。 黑衣人扛起宁依棠,又翻出了院墙。 第二日,下人来给宁依棠送饭,发现宁依棠不在,以为宁依棠出去了,便把饭菜放下离开。 宁依棠是自由人,也没有丫鬟整日伺候,所以直到晚饭送来的时候,下人才发现不对劲,连忙去通知秦妈妈。 等秦妈妈通知到卓煜,卓煜赶来时,宁依棠已经被掳走一天一夜了。 宁依棠身边的影卫早就撤走,只留明卫在教坊司,因为整日无事,明卫也不跟着宁依棠,所以谁都不知道宁依棠去了哪里,怎么消失的? 卓煜以为芋州的事被泄露了,当即联系了安插在五皇子和刘茂林那里的人,却没有任何异样。 他一时竟也摸不着头脑,最后只能派暗卫出去广泛寻找。 而宁依棠此时正在陆风的驸马府。 “棠棠,这是你最爱吃的桃花酥,我亲自做的,你尝尝。”陆风端着一叠精致的糕点,笑意盈盈地喂到宁依棠嘴边。 宁依棠伸手推开,严肃地盯着陆风,“你想干什么?这是哪儿?放我回去!” 宁依棠昏睡了一整晚,早上一睁眼就来到这间精美的房间,房间被锁了,她出不去,外头有人看守,却怎么问都不说话。 宁依棠还纳闷呢,胡思乱想了许久,以为是芋州的事情被五皇子发现了。 可没想到,竟是陆风掳走了她。 陆风收敛了笑意,“回去做什么?让卓煜把你藏在教坊司养起来?宁依棠,你的骨气呢?为什么你对我这么绝情,对卓煜却百般容忍,难道他伤你的还不够深吗?” 宁依棠懒得跟陆风掰扯,盯着他命令道:“放我离开!” “嘭!”陆风一把将点心摔在桌子上,“宁依棠,你把你脑子里的水倒倒干净好吗?卓煜不过是看上了你的身体你和容颜,玩弄你罢了,他不会真的怜惜你,不会给你名分。你为他流产,为他绣坊被毁,为他差点被杀死,可他呢?他权势滔天,有一万种方式让你脱罪脱籍,可他管你了吗?哪怕是个通房他都不愿意给你!你以为你又跟他睡在一起,他就能帮你了吗?” “啪!” 宁依棠起身,猛地扇了陆风一巴掌,“陆风,谁都能骂我,你不能!你没有这个资格!” “我的骨气?难道不是你亲手摧毁的吗?噙香楼我给你跪下,你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宁依棠眼中含泪,心肠寸断。 这一切的苦宁依棠都可以咽下去,但陆风凭什么来骂她。 陆风的半边脸瞬间红了起来,他舔了舔唇,气焰全消了下去,“我知道错了,那个时候我魔怔了,事后我也很后悔,我可以弥补,我可以用我的一生来弥补,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宁依棠心累,“陆风,你与我楼上楼下对视一眼,五公主就派人凌辱我,恨不得我死。我求你离我远一点,我真的惹不起你们。” “不会了,她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成为我们的阻碍!”陆风眼里透出几分疯狂。 宁依棠怔了一下,“你说谁死了?” 陆风脸色沉了下来,淡淡启唇,“五公主死了。” 宁依棠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莫名觉得后背发凉,她试探地问:“怎么死的?” “她早就怀孕了,半个月前难产而死。”陆风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隐隐带着些痛快。 宁依棠退后了半步,“真的只是难产而死?你参与了吗?” 上次陆风来的时候,对五公主有莫大的怨气,宁依棠直觉……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参与?”陆风笑了一声,“女人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里走一遭,她没挺过来,我也很遗憾。” 宁依棠没太信,“那,孩子呢?” 陆风笑意一下变深,“老天保佑,孩子是平安的。” 那可是皇孙,怎么能死呢! 第168章 陆风强迫宁依棠 五公主身死,却留下皇孙,陆风的地位不仅没有被撼动,反而少了掣肘。 宁依棠凝视着陆风,陆风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可宁依棠透过他的皮囊看到了他在张狂地大笑! 宁依棠的心底涌出深深的惧意。 哪怕是陆风使劲手段逼宁依棠给他当外室时,宁依棠都没有感到害怕,可现在却觉得眼前的人面容扭曲,犹如魔鬼。 怪不得,陆风可以肆无忌惮地把她掳过来。 如果宁依棠没猜错的话,她现在就在驸马府。 “棠棠,从今往后我会只爱你一个人,等五公主孝期过了,我就是娶你也可以,我们重新开始,回到过去,好吗?”陆风一边说,一边走过来拥宁依棠入怀。 宁依棠条件反射地挥开陆风的臂膀,惊恐地躲远。 陆风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好,怒气浮现,突然,他大跨步走上前来,一把抓住宁依棠的胳膊,拉着宁依棠来到床边,狠狠地将宁依棠甩在床上,然后压上来。 “我已经祈求你的原谅,已经这么卑微,你还想怎么样?是不是因为卓煜睡过你,你才对他这么念念不忘!”陆风眼里透出疯狂,“我也可以!棠棠,没人比我更爱你!” “放开我!” 宁依棠慌了,无所顾忌的陆风疯狂得让人害怕。 宁依棠的挣扎不仅没有制止陆风,反而让他愈发大力地控制住宁依棠的四肢,血色染了他的眼眶,“棠棠,你跟过卓煜,我也依然可以要你,但你猜一猜,你跟了我,卓煜还要不要你!” 陆风笑意扭曲,他要把宁依棠据为己有,要让她彻彻底底属于自己。 “陆风!” 宁依棠看着陆风放大的脸,恶心涌上心头,偏过头吓得大叫。 陆风的吻落在宁依棠的脖子,发了狠地啃咬。 宁依棠使出浑身力气也挣不脱陆风的控制,绝望涌上心头。 “陆风,别让我再恨你!” 陆风顿了一下,随即无所谓的一笑,“恨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此时此刻,宁依棠好想卓煜,比起陆风,卓煜真的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可是这次,卓煜不会来救她了。 宁依棠心里清楚,她被掳走只是一瞬间的事,卓煜不可能太快查到。陆风又很久没有出现,卓煜也不可能一下子想到是陆风所为。 难道这次,在劫难逃了吗? 突然,宁依棠眼神闪了闪。 “陆风!”她大喝一声。 陆风惊诧地抬起头,只见宁依棠目光凉薄,咬牙切齿道:“我再也不会原谅你!” 陆风心里咯噔一下。 紧接着,宁依棠眼神逐渐涣散,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陆风吓了一跳,忙松开宁依棠,摇了摇她的肩膀,“棠棠,你怎么了?” 宁依棠一动不动。 陆风连忙跳下床去,“来人,快叫大夫来。” 下人应声去请大夫,陆风则忙忙乱乱地将宁依棠身子摆正,盖好被子。 不一会儿,大夫赶来诊脉。 看着大夫拧起的眉心,陆风更紧张了,“怎么了?” “这位姑娘体质极寒,气血十分虚弱,已经留下病根,麻烦了。”大夫叹息道。 “那她怎么会昏过去?” “看样子是情绪太激动导致的,她这个情况要好生调理,保持心情舒畅才行。”大夫道。 陆风内疚地点了点头,“那你快去熬药吧,一定要将她治好。” 大夫点点头,下去了。 陆风坐在床边,又露出怜惜之色来,“身子这么差,卓煜就是这么照顾你的吗?你究竟为何对他念念不忘!” 宁依棠呆呆地睡着,无法回应。 陆风坐了会儿也无聊,便安排了两个奴婢照顾宁依棠,自己先走了。 宁依棠在陆风走后,悄悄舒了口气,偷偷睁开一只眼瞧了瞧四周。 婢女还在房里照看宁依棠,宁依棠只好继续装晕,心里盘算着逃走的办法,就算不能逃走,给卓煜通个信也是好的。 过了半日,宁依棠实在睡不住了,装作很虚弱地起床。 “姑娘醒了,我去叫大人过来。”奴婢道。 宁依棠忙伸手拦住,“别,我饿了,想吃饭。” 奴婢也听话,当即去拿饭,可是饭拿回来的时候,陆风还是跟来了。 宁依棠半卧在床榻上,眉眼耷拉着,显得无精打采。 陆风忙走过来,担忧地问:“好点了吗?哪里难受?” “晕,恶心,想吐。” 宁依棠有气无力地开口,心里却冷哼着,她这个样子陆风总不至于胡来了。 果然,陆风眼里半点旖旎都没有了,心疼地说:“别害怕,你就是太虚弱了,好好调理调理就好了。” 宁依棠也不跟陆风争了,低眉顺眼地点了点头。 陆风心里舒服了一些,这样乖顺的宁依棠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宁依棠。 “棠棠。”陆风牵起宁依棠的手,抱歉道:“早上是我不好,吓着你了,你放心,我会对你好,让你重新接受我的。” 宁依棠忍着刺挠,没把手抽走,身子无力地往下滑,不想跟陆风多说话。 “别睡。”陆风扶住宁依棠,轻轻一笑,“我喂你吃饭,吃了再睡。” 说着,陆风端过一碗肉粥,舀了一勺,喂到宁依棠嘴边。 “我自己来吧。”宁依棠伸手。 陆风躲开宁依棠的手,“我喂你。” 话音里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胁迫感。 宁依棠真想骂人,但生生忍住了,她不能激怒陆风,否则吃亏的只能是她自己。 味同嚼蜡似的喝了半碗粥,宁依棠实在吃不下了,耷拉着眉眼说:“我晕得坐不住,再睡会儿。” “好。” 陆风扶宁依棠躺下,给她盖好被子,笑着看她入睡。 可宁依棠想到五公主的死,如芒在背。 虽然陆风没有承认,但宁依棠就是觉得跟陆风脱不了干系,他的那种暗含得意的笑,越发癫狂的行事,令宁依棠不得不怀疑陆风有所谋划。 一个人坏在表面不可怕,坏在阴暗的内心才是最可怕的。 陆风盯着宁依棠看了好久,天黑了才离开。 宁依棠佯装睡醒,奴婢立刻上前,“姑娘,药一直温着,这会儿喝了吧。” 宁依棠点了点头,起身活动筋骨,不经意地聊道:“这房子真精美,驸马府的房子都这么好看吗?” 第169章 陆风的真面目 “当然不是,这房子是陆大人亲自布置的,比他自个儿的房子都要好呢?” 果然,这里就是驸马府。 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奴婢也愿意跟宁依棠说两句,宁依棠又问:“你怎么叫他陆大人,而不是驸马爷?” 奴婢轻轻一笑,“我是陆大人带进府的,他不喜欢大家叫他驸马爷,五公主去世后,我们就都改口了。” 宁依棠听着这话,是向着陆风的。 “陆风平时是怎样的人?” “陆大人当然是大好人,温润有礼,很是体恤我们下人!”奴婢不是奉承,真心实意的样子。 宁依棠想着陆风和她在一起的那三年,觉得奴婢这个态度也不难理解。 陆风最厉害的本事,大概就是伪装。 “那五公主呢?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奴婢有点忌惮,讪笑一声道:“五公主是皇族,哪是我们下人能议论的,总之她对陆大人不好,陆大人受了很多委屈,我们这些下人看着都心疼。” 宁依棠心里沉沉的,看来整个驸马府早就被陆风笼络了。 “姑娘,我看得出陆大人很喜欢你,你可不要让他再伤心了。”奴婢又忍不住替陆风说话。 宁依棠淡淡一笑,不予置否,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孩,她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个被陆风骗得团团转的傻女孩。 宁依棠同小奴婢聊了许多,但都不关键,一到敏感话题,小奴婢便不说了,应该是陆风嘱咐过。 翌日,宁依棠说屋里憋得慌,想出去走走,没得到奴婢的同意,门外也一直站着守卫。 陆风防着宁依棠呢。 中午,陆风来看宁依棠,宁依棠显得更柔软了一些,陆风很高兴,宁依棠趁机提出到外面走走。 陆风同意了,但他也跟着,寸步不离地守着宁依棠。 逛了一会儿,陆风便开始说一些有的没的,宁依棠心里烦躁,佯装头晕要回去睡觉。 陆风嘴上同意了,眼睛却在宁依棠的背后眯了起来。 回到房间,宁依棠上床睡觉,不料陆风也脱了鞋子要上床,宁依棠吓得一激灵,“你要干什么?” “我也累了,刚好陪你午睡。”陆风自然而然地说,脱了鞋袜上床,还把宁依棠往里推了推。 “我,我不睡了。”宁依棠冷着脸,心里一片慌乱,越过陆风要下床。 不料,陆风一把将宁依棠推到床里面,“装够了吗?” 宁依棠心里一虚,“你在说什么?” 陆风冷哼一声,“我在的时候你就要睡觉,我走了你能跟奴婢聊半宿,宁依棠,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宁依棠…… 陆风倾身逼近,宁依棠吓得缩起脖子,“陆风,你说了要好好待我,不会强迫我!” “那你呢?你有想好好呆在我身边吗?”陆风磨着牙,盯着宁依棠的眼里甚至有恨,“你在拖延吧?你在等他来救你!” 既然说破了,宁依棠也不装了,“是,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陆风轻笑一声,“对,他权势滔天,我确实瞒不了太久,但是就算他找来又如何?已经晚了!” 说着,陆风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宁依棠心凉了半截,她已经避无可避,只剩一个办法了。 宁依棠轻轻抬手拔出发髻上的簪子,抵在自己的脖颈,只要陆风敢动她一下,她就将这根簪子戳进自己的脖子。 以死要挟这种方法,宁依棠素来不屑,可她没有办法了。 且她知道,陆风舍不得让她现在就死。 陆风果然停下了动作,难以置信地看着宁依棠,“你就连死,都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是!”宁依棠答得斩钉截铁。 陆风浑身血液冷却,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失神,而后缓缓地退后,站在床下。 宁依棠松了口气,下一秒却听见陆风说:“把她的簪子夺下来!” 几乎是瞬间,一枚暗器朝宁依棠激射而来,打在宁依棠的手腕。 宁依棠整条胳膊变麻,簪子自然滑落。 陆风猛扑而来,一把掐住宁依棠的脖子,将她压倒在床,“宁依棠,我给你脸了,让你一再欺骗我,威胁我!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可是你自找的!” 陆风面上的阴狠宁依棠从未见过,那一瞬间她想:这才是陆风的真面目吧。 陆风抓住宁依棠领口的衣服,用力的撕扯。 宁依棠死死护着,但她知道她护不住的,她的力量太微弱了。 “嘭!” 房门被大力地踹开! 宁依棠眼角的余光看到一抹衣角和大跨步的长腿,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 陆风被揪住后脑勺的衣领,然后整个人飞了出去。 卓煜把宁依棠拉起来,看到她凌乱的秀发和领口时,冰冷的寒气从他幽暗的眸子里渗透出来。 卓煜把目光移向陆风,朝陆风走过去。 陆风刚爬起来,面对这样压迫力十足的卓煜,他是害怕的。 “救我!” 陆风突然喊道。 下一刻,一个黑衣蒙面人出现在陆风身前。 卓煜率先出手,直取陆风的咽喉,黑衣人同时格挡,迅速和卓煜纠缠起来。 二人的身影快到看不清,但久久未分出胜负。 卓煜武功高强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而这个黑衣人竟跟卓煜不相上下。 陆风趁机跑了出去,大喊来人。 宁依棠迅速下床,“卓煜,我们先走!” 一会儿陆风的人都来了,卓煜未必能讨到好处。 卓煜自然清楚局势,一掌击退黑衣人后,转身抱住宁依棠的腰,带她飞上屋檐,快速离去。 最后,二人落在一所院子。 宁依棠看着熟悉的院落,心绪一下子跌宕起来,“你怎么带我回东宅了?” 东宅还是宁依棠走时的样子,几乎没有改变。 卓煜不说话,宁依棠去瞧他,发现他盯着自己的脖子。 宁依棠一摸,左侧脖子上有点疼,昨日陆风咬过她,可能留下了印记。 宁依棠之前并没有发现,此时在卓煜刀子似的眼神下,不禁心虚,揪了揪衣领想遮住。 不料卓煜一把握住宁依棠的手腕,将她拉进浴室,推进浴池。 卓煜跟宁依棠和好后,偶尔会回来住,所以隔壁锅炉里一直备着热水,卓煜打开通道,热水便顺着管道涌了出来。 他拿起一旁的毛巾,沾了水,拽过宁依棠,照着宁依棠脖子上的淤青使劲擦。 第170章 嫌脏 “疼。” 没几下,宁依棠的皮肤就红了。 卓煜抿着唇,咬着牙,一脸阴沉,手中的毛巾被他甩在水里,眼里凶狠的光跟要杀人似的。 “还碰你哪了?”他开口,语气森然。 宁依棠不觉得是自己有问题,可卓煜这副样子,她还是打心眼里怕,“没、没哪……” 卓煜突然上手扯宁依棠的衣服,一副要扒光了她检查的模样。 “你干嘛!” 宁依棠揪住衣服,声音颤抖,带着微微哭腔。 卓煜用了内力,轻易将宁依棠的上衣粉碎,宁依棠抱住自己,眼泪“吧嗒”掉了一下。 耻辱感从心底涌上来。 无数次这样的时刻,宁依棠觉得她只是卓煜的玩物,卓煜从未想要尊重过她。 眩晕袭来,宁依棠跌入池水中,脸色惨白。 卓煜依然冷着脸,蹲下来,执拗地拿起宁依棠的手搓洗,仿佛宁依棠被陆风碰过的地方都不干净了。 宁依棠睫毛轻颤,忍不住问:“如果我真的失身给陆风,你会怎样?” 会像陆风说的那样,将宁依棠弃如敝履吗? 卓煜浑身一僵,杀意倾泻,他没有回答宁依棠的话,自顾自地洗她。 宁依棠突然一笑,如果是以前,宁依棠可能会真的觉得自己有问题,可现在她只觉得讽刺。 “卓煜,你以后娶了高家女,娶了徐念安,我是不是也能嫌你脏?” 卓煜赫然抬眸,他觉得不对。 男人能钟情一人自然难得,可世家贵族三妻四妾亦是常理,如何脏了? 但不知为何,看着宁依棠凉薄的笑,卓煜说不出辩解的话。 “总之,你是我一个人,谁都不能染指!”他不正面回答,固执而霸道的表达,但周身肆意的冷收回去了一些。 他愤怒,是因为陆风,并不是因为宁依棠,可他太生气了,所以难以跟宁依棠好好说话。 宁依棠瞧着卓煜,茫然地想她该成为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像卓煜这样霸道地说,你是我一个人的,除了我,谁都不能碰! 卓煜也不知道这两天两夜的时间都发生了什么,陆风都干了什么,便恨不得将宁依棠里里外外都洗一遍。 他力气大,宁依棠被搓得几乎掉层皮,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才实话说道:“没有做什么,衣服都没脱。” “那这儿呢?”卓煜手指抚摸在宁依棠的唇上,眸子里点着幽暗的火。 宁依棠摇了摇头,“没有。” 下一秒,卓煜的唇覆盖上来,身体也紧贴而来,炙热的气息将宁依棠包裹。 宁依棠被迫与他纠缠,呼吸逐渐被掠夺。 她本就虚弱,又在水里泡得太久,一时间大脑一片眩晕,两眼一黑真的昏过去了。 卓煜捞起宁依棠往下沉的身子,眼里的火苗明明灭灭,心里这口气始终憋着。 宁依棠气息还算平稳,卓煜没有太着急,他把宁依棠抱到床上,又在衣柜里找了一件宁依棠以前的衣服给她一点一点穿戴平整,然后出门把刘叔喊了过来。 刘叔看到宁依棠又惊讶又惊喜,可是诊脉后脸色就变了。 “怎么了?” “宁依棠姑娘身体更差了,以后怕是难好。”刘叔叹息着,他知道宁依棠成为罪奴,一定在教坊司受了不少苦,不禁泪目。 卓煜眉心微蹙,“宫里的时候她也没受太多苦,去了香满楼也不过十天半月就安稳了下来,怎么会这么严重?” 刘叔微微抿唇,有点不敢瞎猜。 卓煜轻易看出刘叔心里有话,便道:“但说无妨。” “姑娘可是还在吃避子药?避子药寒凉,不能再吃了。” 卓煜眸光一凛,他没有让宁依棠吃避子药,但…… “你确定她吃了吗?” “这……”刘叔发现卓煜不知道,深觉自己又说错话了,犹豫道:“我也不是太确定。” 卓煜眉心皱起来,整个人黑沉沉的。 卓煜想查宁依棠的饮食和用药太简单,晚间时候他就知道了,宁依棠自己开了避子药再吃。 卓煜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总之浑身不爽。 翌日天不亮,陆风就出门前往大理寺。 马车经过一处僻静的小路时突然停下来,陆风打着瞌睡问:“怎么了?” 外头无人回答,陆风便推开车厢门向外查看,不料他刚伸出一个头,就有人揪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摔飞了出去。 陆风重重落地,翻滚了几圈才停下来,他仰头一看,卓煜如同黑面煞神一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目光在微暗的天色下,冰冷而嗜血。 陆风几乎怀疑,卓煜要将他杀了! “影卫!”陆风慌张地大喊一声。 陆风的影卫当即现身,挡在陆风身前。 又是一样的局面,但这次卓煜嘲讽地笑了一声。 下一秒,数十位影卫出现在狭窄的道路上,二话不说朝陆风的影卫攻击而去。 影卫们动手,才是真的刀光剑影,把对方往死里搞得那种。 陆风的影卫眼看事情的发展超乎他想象,他要是再帮着陆风,定要死在这儿。 于是影卫跑了。 卓煜的人紧紧追上,这样子的高手来历一定不凡,怎么能让他轻易跑了呢? 昏暗的道路上只剩卓煜和陆风,陆风瞳孔逐渐放大,爬起来往后方跑去。 卓煜邪肆地歪了歪头,紧接着…… “啊!啊!” 一声又一声地惨叫响起。 片刻后,陆风十根手指诡异地曲着,手掌颤抖地捂着某处,整个人在痉挛,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 卓煜伸脚踩在他的脸上,杀意自眼中倾泻。 但卓煜没有打算杀陆风,他施舍般开口,“这是我第二次打你,如果还有下一次,那一定是取你狗命!” 浓郁的恨和惧从陆风眼中渗出,卓煜太嚣张了,可恨卓煜来的太快,他都没来得及跟宁依棠发生什么实质性关心,否则这个时候主动权或许在自己手里。 面对这显而易见的恨,卓煜丝毫不慌,甚至不屑,他孑然转身,留下一个张扬的背影。 卓煜没有上朝去,而是回了小院。 宁依棠一直昏睡不醒,刘叔说她太虚弱了。 想起昨晚折腾宁依棠,后悔涌上卓煜心头,卓煜让刘叔赶忙去请刘院正。 院正来了之后说要强制唤醒宁依棠,让她吃药吃饭才行。 一根银针扎在指甲缝内,宁依棠终于被疼醒。 第171章 卓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宁依棠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一时想不起身在何处,发生了什么。 院正说:“先喂点粥,我去开药。” 卓煜把一直温着的粥端过来,然后将宁依棠扶在怀里。 “嘶~” 宁依棠肉疼,昨晚的记忆全部涌入脑海,怨气一下子冲到了头顶,“不要你喂。” “你看你虚弱成什么样了,好好吃饭。”卓煜话很硬,因为陆风因为避子药等等事情,他心里也有火。 “我要刘婶喂我。”宁依棠绷着脸,饭可以吃,但不要卓煜喂。 卓煜绷着脸,也不想哄,叫了刘婶进来喂饭。 刘婶心疼极了,坐在床边一边喂,一边关心道:“哪不舒服?” 宁依棠撇了卓煜一眼,浑身都不舒服! “刘婶,你和刘叔还好吗?我很想你们。”宁依棠很久没有见过刘婶了,心里多少感触。 刘婶当即泪目,“好,我们好着呢,可怜你没完没了的受苦,刘婶心疼。” 宁依棠轻轻一笑,“没事的,我挺好的。” “快吃,多吃点。” 宁依棠乖巧地点点头。 卓煜看着宁依棠跟刘婶有说有笑,又软又萌,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宁依棠很疲惫,强撑着精神吃了一碗粥,便又躺下了。 这次是真累,不是装的了。 卓煜出去了片刻,回来后手上拿着药。 他在床边坐下,打开药瓶,手指沾了些许药膏,轻轻抹在宁依棠脖子上。 宁依棠吃痛,转过头瞪他。 卓煜轻言:“上药好得快点。” “哼。”宁依棠冷哼一声,“我去了陆风那儿也不曾受伤!” 回来倒是被卓煜一顿羞辱,疼得动也不敢动。 一听陆风这两个字,卓煜周身的气压瞬间变低,压迫感十足。 宁依棠心里发虚,但她又没错,卓煜凭什么这么对她。 宁依棠抿着唇,白了卓煜一眼,不想理他。 什么卓煜比陆风好一千倍一万倍,宁依棠要收回这句话,他们俩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卓煜淡淡看着宁依棠的后脑勺,想到陆风从今往后都有可能不能人道的鬼样子,心情勉强好转。 但他很有心机地没提,哪怕知道宁依棠和陆风没可能,他也不想让宁依棠因为这种事而对陆风产生一丢丢的怜悯。 “你要是愿意,我轻点给你上药。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也可以用强。”卓煜淡淡地说出威胁的话。 宁依棠怒目看他,“你,要不要脸了!” 卓煜冷着脸,手指重新蘸取药膏,靠近宁依棠给她上药。 宁依棠憋着气儿,一把挥开,“我就不!我不想看见你,不想跟你说话!” 卓煜微微挑眉,“是吗?芋州的事也不想知道?” 宁依棠…… “芋州有消息了?” 卓煜轻嗯一声。 “什么消息?”宁依棠顿时转移了注意力。 卓煜眼神向下,淡淡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 宁依棠胸膛起伏几下,最终憋屈地躺下,露出脖子。 她肌肤娇嫩,昨天只是发红,今天已经渗出血色,药膏涂上去,非常酸爽的疼。 宁依棠咬着牙,忍住不吭声。 卓煜脸色一下子柔和下来,目光略带歉意,靠近宁依棠的脖子轻轻吹气,缓解药性带来的疼。 “芋州到底怎么样了?”宁依棠深呼吸间,不忘问要紧事。 卓煜淡着眉眼,“擦了药再说,把衣服脱了。” 宁依棠抿了抿唇,三两下脱了本就不多的衣服,胳膊和胸前都有大片的红,她换了态度,大大方方地给卓煜看,一眼不眨地盯着卓煜。 这都是他干的好事!他凭什么这么厉害? 卓煜抿了抿唇,错开宁依棠的目光,轻轻上药,抱歉道:“我昨天太生气了,失去了理智。” 他不该把气儿撒在宁依棠身上。 但如果再来一次,卓煜觉得他还是不能控制自己,只要想到陆风对宁依棠有那种心思,还碰了宁依棠,卓煜都有想要杀人的冲动。 卓煜凑近过来,往宁依棠胸前轻轻吹了吹气,宁依棠不禁轻颤。 卓煜嘴角悄悄上浮两分。 宁依棠尴尬极了,佯怒道:“你快点,我冷!” 卓煜瞧着眼前红的红,白的白,忍不住舔了舔唇,使劲压下心中的旖旎,勉强把药涂完。 宁依棠穿好衣服,“现在能说了吧。” “嗯。”卓煜随意把药瓶放在一旁,说:“胜了。” 卓煜说得太随意,宁依棠一时没反应过了,“什么胜了?” 卓煜抬眸,“如你所愿,冯家父子三人潜入三王爷阵营,里应外合,成功把三王爷一伙剿灭了!” 许是太过惊喜,宁依棠一时恍惚,半晌后才露出笑容,“我就知道他们行的,那皇上那边呢?” “还未松口恢复尚书府往日荣光,但已经下旨让冯敬等人回来复命。” 卓煜简简单单说了结果,但宁依棠知道这个结果来之不易。 宁依棠甚至不知道卓煜什么时候跟皇帝摊牌的,他嘴太牢了,不到这最后一刻都不会轻易向宁依棠透露半分。 “你也不用回教坊司了,就在这儿安心住着,剩下的交给我和冯敬就好了。”卓煜说。 宁依棠这下不跟卓煜对着干了,乖乖点头,只要卓煜想做成这件事,愿意去做,宁依棠还是很相信他能力的。 有了这一喜讯,宁依棠心情舒畅很多,也不在乎卓煜发神经的事了,反正卓煜的为人她早就知道了,也不指望他能变成什么绝世好男人,疼她爱她只她一个人。 就这样吧,不纠结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喝了药,宁依棠彻底撑不住,浅浅睡着。 卓煜则转身去了太子府。 “要想让陛下按我的想法给冯家恢复以往的荣光,不容易,特来请你帮忙。”卓煜语气略无奈。 “怎么帮?” 太子收起他心爱的墨宝,不在意地问了句,卓煜是他的好兄弟,帮他解了许多忧愁,但凡他能帮的,没有二话。 “只要你说不放心五皇子,更愿意拉拢冯家,陛下定会为你铺好这条路。”卓煜轻言。 太子撇了卓煜一眼,“这简单,我帮了。但这事你没少插手吧,就为了宁依棠?” 卓煜沉默不语。 太子摇了摇头,“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居然会栽在那个丫头片子手上,为她这般苦心谋划。” 三王爷势力大,要是没有卓煜跟冯敬里应外合,单靠冯家三人也翻不起大浪。 这里里外外卓煜做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第172章 宁依棠和卓煜有本质的不同 卓煜没接话,显得心思深沉,单看他那副淡定自若的样子,都会以为他运筹帷幄谋划着大事,根本不是因为一个女人的小脾气而拨弄风云。 可太子还是了解他,知道他就是被那个微不足道的女人拿捏了。 “我是可以帮你,但你也不怕父皇生气,你知道的,父皇最讨厌你我为感情所困。” 卓煜微微敛目,皇帝当然生气,但好在冯家本就无罪,又除掉了三王爷这个心头大患,如果冯家以后能为太子所用,一切对于皇帝来说利大于弊,所以卓煜是不是因为私心,就不那么重要了。 “总之,有劳你了。” 卓煜很少求人的。 “行。”太子没有二话。 二人又仔细商量了对策和说法,之后卓煜回到小院。 院子里,宁依棠正跟刘婶侍弄花草。 “我已经精心呵护,可它们还是凋零了许多。”刘婶略微抱歉,这些花花草草都是宁依棠曾经的心血,宁依棠在时,养得很好。 宁依棠微微一笑,安慰道:“没事的,根还活着,春暖花开了,还能活过来。” 卓煜瞧着宁依棠脸上柔和温暖的笑,心口萦绕起淡淡的感动。 这院子,似乎因为有了宁依棠,就焕发了生机。 再细看宁依棠一身淡粉色桃花百褶裙,黑色秀发用一根簪子轻轻拢起部分,剩下地披散在薄背,衬得人越发纤弱娇嫩,皮肤越发白皙透亮,睫毛瞳色黑乎乎的,有种浓墨重彩,惊心动魄的美丽。 他走上前,宁依棠听到动静侧头瞧了一眼。 卓煜生来矜贵,一举一动间都带着浑然天成的优雅和贵气,宁依棠每看一次,都要惊艳一次。 但宁依棠不是当初心思轻易外露的小姑娘了,纵使心中惊艳,也能做到眼波平静,淡淡收回目光,专心剪掉绿植上的枯叶。 卓煜走到近前,他越发高大,而宁依棠越发薄弱,小小的身子轻易被他笼罩。 他轻轻握住宁依棠的小手,感到一丝冰凉。 “春日看着太阳不错,但还是冷,你别弄了,要是喜欢,我让人送新的花草过来。” 宁依棠嘴角带着一丝无奈,这话很卓煜,可…… “这些花草是我当初一个一个亲自挑选的,感情不一样。” 宁依棠和卓煜有很本质的区别,从看待这些花草的态度就能窥见一二。 卓煜也不争,顺着她说:“那我帮你,你歇会儿,喝口热汤暖暖身子。” 刘婶闻言退下去准备。 宁依棠确实有点累了,把手里的剪刀递给卓煜,卓煜接过有点无措地看着花花草草,他还真没干过这个事。 “这棵快不行了,枯枝要全剪掉,只留主干,等天再暖一些,或许还能焕发一些生机。” 卓煜眉心微皱,“既然不确定能救活,为什么还要救?” 宁依棠淡淡地回:“既然还没死,为什么不救?” 卓煜心口一滞,有些恍然地注视着宁依棠。 这就是宁依棠,跟他们这些人不一样的地方,冯家的事别人都轻易放弃了,可她觉得有救,便是头破血流也要闯一闯。 这样的宁依棠,令人着迷,也令人害怕,害怕终有一天会失去她…… 刘婶呈上热汤,宁依棠捧在手里捂着,偶尔浅浅抿一口,偶尔对卓煜指挥两句。 看着卓煜认真修剪花枝的身影,宁依棠心里热乎了许多。 她真的很矛盾,有时候觉得卓煜可恶至极,有时候又觉得他好得无人能比。 就像现在,他听她话做事的样子,怪让人心动的。 晚上,二人坐下来共进晚餐。 宁依棠胃口不好,简单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卓煜瞧了一眼,给她又夹了一筷子菜,“再吃点。” “吃不下了。”宁依棠软软地说,实在不想动筷了。 卓煜本就淡淡的眉眼又冷峭了起来,“必须吃!” 说着,把筷子拿起来塞进宁依棠手里。 宁依棠莫名觉得委屈,卓煜变了。 之前,他每次去找宁依棠都是一副没脸没皮笑闹的样子,可现在从头到尾一点笑模样都没有,还动不动冷脸。 难道还在生气? 宁依棠抿着唇,越想越委屈,陆风绑走她,又不是她的错。 她身上的伤现在还疼呢? 她都没有一直生气,卓煜还没完没了了。 眼泪“吧嗒”落进碗里…… 卓煜错愕了一瞬,“哭什么?” 宁依棠也不知道,许是因为后来卓煜一直追着她哄着她,突然变了模样,她一时难以接受。 宁依棠不说话,泪眼朦胧地错开卓煜的目光。 卓煜叹了一声,伸手擦掉宁依棠的眼泪,“你身子这么差,不好好吃饭怎么行?一天光想着别人,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虽然是关心的话,但责备的语气像是教训。 宁依棠偏过头,不领他的情。 卓煜拿起碗盛了半碗粥,“吃点清淡的。” 说着,把饭喂到宁依棠嘴边。 卓煜姿态一低,宁依棠就有点心软,最后还是张嘴了。 不一会儿,半碗粥下肚,宁依棠实在吃不下了,一溜烟跑到床上去躺着。 “别躺,我陪你再走走,消消食。” 宁依棠耷拉着眉眼,“累了。” 卓煜走过来把她抱起,“就在房间里溜达一小会儿。” “以前你都不管我这些的。”宁依棠哀怨地瞅他。 “以前你多勤快呀,哪儿用得着我管。”卓煜也挺无语的,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的原因,宁依棠这几个月总是喜欢窝着。 “你在说我懒?”宁依棠眉眼含了怒气。 卓煜抿唇一笑,“那可不是,小懒猫一个。” 卓煜笑了,宁依棠莫名松了口气,但也不忘回怼,“才不是,我勤快着呢。” 为了证明自己,宁依棠挺着胸溜达,顺带洗漱,换了身寝衣,然后在卓煜不注意的时候,又溜回床上。 卓煜随后上床,顺势将宁依棠揽在怀里,手搭在宁依棠的脉搏上。 “你会吗?”宁依棠有些质疑。 卓煜淡淡撇了她一眼,“院正说你伤了根本,故而脉弱。” 单是强弱,卓煜总能感受得到。 作为一个内力深厚的习武之人,卓煜一下子便察觉到宁依棠的脉虚浮无力,怪不得她的精气神大不如前。 教坊司最难的时候,宁依棠并没有表现出来虚弱,所以卓煜没在意,可现在看来她当时就在强撑了。 第173章 宁依棠很投入 “我看看伤。” 卓煜放开宁依棠的手,又扒拉她的衣服。 宁依棠耳尖微微发热,眼神一时没有落点,不知放到哪里去合适。 “还疼不疼?” 卓煜戳了戳宁依棠的肌肤。 宁依棠嘟了嘟嘴,轻“嗯”一声。 卓煜便俯身在宁依棠的伤处落下一吻,轻声道歉:“是我不好。” 宁依棠心尖颤动,认真下来的卓煜简直有让人无法抵挡的魅力,她竟想这不是什么大事,原谅他好了。 卓煜抬眸,眸里溢出些许深情,看得宁依棠有点呆。 卓煜是个藏得很深的人,他极度不愿意向旁人表露真实情感,可这一刻,宁依棠觉得她看到了真真切切的卓煜。 凝视着卓煜的深邃眼眸,宁依棠心潮涌动,不自觉咽了咽口水,那点伪装的淡漠浑然倒塌。 卓煜突然一笑,一边整理宁依棠的衣服一边说:“你身子太虚,院正说最近不宜房事。” 宁依棠恍然回神,一下子烧红了脸,“你说、说什么呢?我才没有想那种事!” 说着,还气恼地瞪了卓煜一眼,翻过身背对着他,“快睡觉吧,累了。” 卓煜笑着从后抱住宁依棠,脚蹭了蹭宁依棠的小腿,发现她整个小腿往下都是冰凉的。 宁依棠正懊恼自己居然被卓煜的美色迷惑,便感到肚子上暖乎乎的,内力带来的热气深入筋脉扩散开来。 她眼神柔和下来,暖的不止有身,还有心。 浅浅翻了个身,宁依棠抱住卓煜的腰身,呢喃:“我没事的。” 卓煜没停手,只道:“睡吧。” 紧了紧卓煜的腰身,嗅着他身上熟悉且令人安心的味道,宁依棠很快沉入梦乡。 宁依棠和卓煜突然就恢复了像以前一样平静的生活,甚至更和谐。 她每天就是养身子,无聊了弄弄花草,买买衣服饰品,弹弹琴,最近还迷上了围棋,偶尔缠着卓煜教她,跟卓煜对弈,虽然每次都被卓煜不留情面地杀个片甲不留。 卓煜很忙,休息时间不多,但每天都会回来,哪怕只能回来吃顿饭,看一眼。 转眼又过一月。 这天晚上,宁依棠刚准备去洗漱,卓煜进了门,还带来了好消息。 冯敬冯遇冯朗回来了! “那,皇帝那儿到底什么意思?准备怎么处理?”宁依棠很激动,忍不住问。 卓煜不喜欢说太多,宁依棠便也一直没问,给予他十二万分的信任,全权交由他处理。 眼下,实在憋不住了。 卓煜笑意浮现,自信道:“放心吧,定让你当上尚书府的千金!” 卓煜敢说这话,那一定是万无一失了! 宁依棠浑身一松,喜悦自心中升起,露出大大的笑。 “谢谢你。”她拉住卓煜的手指,美眸里满满都是感激。 卓煜刮了一下宁依棠光洁的鼻头,“你我之间可以永远不说这个谢字。” 宁依棠抿了抿唇,又有点想哭。 “你今晚还走吗?”她挥去心中感触,转移了话题。 “不走,今晚陪你。” “那行,你先去洗漱,洗了早点休息,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宁依棠殷勤地揉着卓煜的胳膊,推他去浴室。 卓煜反手拉住宁依棠柔软的小手,轻启红唇,“一起?” 宁依棠眼睛一下子睁圆,秒懂了他的意思,“那、你不是说不行吗?” 这一个月,卓煜清心寡欲的,宁依棠都怀疑他还在建议陆风那次的事。 卓煜不知道宁依棠奇怪的小九九,只瞧着她羞涩的样子,动人的眉眼,格外冲动。 “冯家案子落定后,你就不能住在这儿了。”他揉捏着宁依棠的手心。 到时候宁依棠要回冯府,成为冯家嫡女,卓煜再想肆无忌惮地跟宁依棠腻歪在一块就难了。 宁依棠心软得一塌糊涂。 “那……好吧。” 她其实也挺想卓煜的。 可能是因为回到了小院,可能是因为陆风的干扰,也可能是因为冯家的帮忙,宁依棠格外动情,前所未有的投入。 卓煜几乎疯狂…… 夜深,人终于安静下来,宁依棠一动都不想动,窝在被窝里任由卓煜帮她擦拭还湿着的头发。 突然,宁依棠眼神忽闪了一下,想起避子汤的事。 不知为何,卓煜后来一直不提避子汤的事,跟忘了似的。 可宁依棠不敢忘,明早起来怎么办?总不好吩咐刘叔去弄。 “我明天回教坊司吧。”宁依棠轻轻地说,又补了一句解释:“我现在还是教坊司的罪奴,如果冯家的事情重新定论,我总不好不在。” 卓煜此时心情大好,浑身惬意,道:“无妨,冯家的后续事宜会由我全权处理,你在哪儿都不影响。” 再者,以后冯家跟他卓煜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他偏心点又怎么了? “可是,我担心老夫人她们,想回去看一眼。”宁依棠又说,她要回去,否则中招了怎么办? “她们好得很,不需要你担心。”卓煜一副油盐不进,就是不让宁依棠走的样子。 “可是……” 宁依棠还想争取,卓煜却突然说:“宁依棠,我没让你喝。” 宁依棠懵了一下后反应过来,原来他知道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回到小院的那一天。”话到这儿了,卓煜也不藏着了。 宁依棠突然想到,“难道你这段时间动不动就跟我生气,是因为这个?” 卓煜浅浅白了宁依棠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可是,”宁依棠又不明白了,“你不是一直不希望……” 宁依棠有点说不下去,想起那个孩子,想起卓煜当时的绝情,她还是很伤。 “我现在没让你喝!”卓煜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宁依棠眨了眨眼,所以卓煜的意思是他没忘,他现在愿意接纳一个宁依棠和他的孩子。 宁依棠顿时心乱如麻,“我们没成婚,不合适的。” 上次是意外,宁依棠不愿意再让一个孩子来得不明不白。 “你还是让刘叔给我开一副吧。” 宁依棠和卓煜的关系已经够复杂了,她不希望再出现一个孩子,让局面变得更不可控。 卓煜放下毛巾,将宁依棠搂入怀里,“你如今身子寒凉,不容易怀孕的,再说了你要真怀了,我即刻就让你进王府。” 宁依棠诧异地抬头,虽然卓煜之前就说过要娶她,但总要等到高家女嫁过去之后,可能还需苦心经营,现在怎么…… 第174章 宁依棠回冯府 宁依棠眼睛亮晶晶的,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你……” 她想问卓煜到底什么意思? 然,卓煜突然低头吻住她,将她的所有疑问尽数吞没。 察觉到卓煜身体的变化,宁依棠有点怕了,她实在来不了了。 但卓煜像是要榨干宁依棠似的,不肯放过她。 隐约的求饶传出房间,惊扰了平静的夜色…… 翌日太阳照屁股了,宁依棠才爬起床,吃了点东西,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才缓过劲来。 想着冯家三人可能正处于命运的交叉口,宁依棠心绪不宁,多少是担心的。 当今帝王不是容易糊弄和对付的人,宁依棠其实很怕。 直到夜里,卓煜还没有回来,宁依棠越发不安,啃着手指等了半夜,实在熬不住了,倒在床上睡过去。 “小懒猫,日上三竿了还不起。” 有人捏了捏宁依棠的鼻子,宁依棠睡得迷糊,忍不住蹙起秀眉,却还是不肯醒来。 “你再不醒,我可要亲你了。” 宁依棠无动于衷,睡着正香。 卓煜无奈一笑,干脆脱了鞋子上床陪宁依棠一块睡,话说他也一天一夜没睡,挺累的。 于是二人抱头睡了个回笼觉。 宁依棠率先醒来,一睁眼就看见卓煜放大的俊脸,她眨了眨眼,突然记起什么,一下子坐起。 “你怎么回来了?冯家的事落定了吗?” 卓煜被宁依棠的动静吵得蹙眉,他睡得正好,懒懒地翻了个身。 宁依棠趴卓煜身上,把他身子扳过来,捧着他的脸,激动地问:“怎么样了?昨天发生了什么?你快跟我说说。” 卓煜一把揽住宁依棠的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搂着她继续睡,不想搭理。 “哎呀,你先说了再睡嘛,我等了一夜了。”宁依棠戳着卓煜的俊脸,闹他。 卓煜闭着眼叹了一声,“你亲我一下我就跟你说。” 宁依棠二话不说在他脸上“吧唧”一口。 卓煜扬起唇角,这才睁开睡眼,说:“今早已昭告天下,冯家奉皇命前往芋州做卧底,牵扯进二皇子谋逆一案落为罪奴,不过是为了让三王爷信任,如今功成归来,重回尚书府。” 宁依棠鼻子一酸,一切跟她当初所提议的一模一样! 许是太开心,宁依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那现在呢?冯家的人现在如何?在哪?” “冯敬等下了朝就回尚书府了,我也派人去教坊司接冯家其他人了,此时应该都已经聚在尚书府了吧。” “啊?”宁依棠挣扎着从卓煜怀里起来,“那我应该早点去尚书府迎接他们才是啊!” 卓煜耸了耸肩,“我一下朝就回来接你了,可你怎么叫都叫不醒。” 宁依棠…… “完了,我赶紧去。”宁依棠赶忙爬下床。 卓煜懒洋洋地起身,“不急,冯家是你救回来的,他们等等你也是应该的。” 宁依棠耷拉着鞋子,一边冲进浴室一边说:“你别胡说。” 她是小辈,怎能居功自傲,不把别人放眼里。 再者,那毕竟都是她血缘上的亲人,她心里的感情挺复杂的。 不管怎么说,如今苦尽甘来,她是希望能跟冯家好好成为一家人,相亲相爱的。 卓煜瞧着宁依棠那兴奋又紧张的样子,心里酸溜溜的,这下她有了那么多亲人,再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小宝贝了。 过了会儿,卓煜端着一碗肉粥走进来。 宁依棠比划着两只钗子,纠结地问:“哪个合适?” 毕竟是第一次以女儿的身份走进尚书府,总要慎重得体些,不能太随意。 卓煜白了宁依棠一眼,酸溜溜地说:“你见我的时候,可有这么精心打扮过?” 宁依棠瞪了卓煜一眼,知道他靠不上。 “算了,还是玉钗吧,金钗太招摇。” 说着,小心翼翼地把玉钗插进梳得精致服帖的发髻中。 “先吃饭。”卓煜提醒她,这都快晌午了,她还什么都没吃。 宁依棠跑到衣柜翻找合适的衣服,心不在焉地说:“我不饿。” 卓煜抿着唇,一把将她拖走,按在凳子上,“不吃不送你回去。” 宁依棠嘟了嘟嘴巴。 “张嘴。”卓煜把饭送到宁依棠嘴边。 “我来吧,你也去吃点。”宁依棠接过粥碗。 卓煜冷哼一声,“还能记起我没吃饭,也是难为你了?” 宁依棠抿唇浅笑一下,“我这不是……唉,总之你不懂,我心里挺怪的。” 卓煜怎么会不懂,她这是又希望亲近冯家人,又感觉冯家人太生疏,更不知道对方会怎么看待她,所以慌乱成一团。 其实她大可不必,冯家人就算把她当祖宗供起来,那都是应该的。 倒腾许久后,宁依棠终于出门,上了马车还在问:“我这个衣服怎么样?” “很好看。” “我问的是合不合适去见冯家人?” 卓煜摇了摇头,懒得搭理她。 冯家离东宅很近,宁依棠还没想好见了面第一句话说什么,马车就到了。 宁依棠扶着卓煜的手下车,看着这不算熟悉的高门大匾,心里涌出复杂的情绪。 以后,这里也是她的家了吗? “走吧。” 卓煜牵着宁依棠的手,率先迈步。 宁依棠奇怪地瞧了一眼卓煜,他也要进去吗? 宁依棠觉得不是很妥当,但她这会儿太慌张,也想不明白会发生什么,便跟着进去了。 冯家几人就在大堂里聚着,冯家几个女人哭成一团。 冯遇率先看到了宁依棠,惊喜地喊了一声,“妹妹回来了!” 所有人都朝宁依棠看过来。 宁依棠赶忙把手从卓煜手里抽出来,嘴角拉起笑容,看着大家。 冯遇跑得最快,竟一把将宁依棠拥入怀里,“妹妹,终于见到你了。” 自从离开京城,冯遇便日日夜夜惦念着宁依棠,这个跟她一母同胞的妹妹,与他梦中母亲身影极为相似的妹妹,刚刚相认,没来及疼她爱她,就分别了。 想着此生有可能再也不复相见,冯遇便痛得心肝都疼。 宁依棠身子一下子僵硬,这个拥抱是她没有想过的,她的目光前移,看到冯敬有些颤巍巍地走出大堂,那一双深切的眼眸涌出泪水。 第175章 卓煜是来镇场子的 冯家三个男人沧桑了许多,不复往日光鲜亮丽的样子,尤其冯敬老了很多,还拄着拐。 他快步走过来,哽咽道:“孩子,让你受苦了。” 宁依棠也不知怎地就红了眼,她轻轻摇头,“我挺好的,倒是你们远在芋州那样的贫瘠之地,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冯敬垂眸,浅浅摇头,这是冯家的祸,冯家受苦是应该的,可对宁依棠来说,那可是无妄之灾。 想到宁依棠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没有照顾过一天,还让她身陷泥沼,吃了那么多苦,冯敬便觉得愧对亡妻,愧对她们的女儿。 一时间,冯敬捂着眼睛,老泪纵横,竟哭得不能自已。 宁依棠无措地上前搀扶住他,安慰道:“都过去了,以后都会好的。” 冯敬点头,“是,你回来就好,以后父亲会加倍疼爱你,把以前欠你的都补回来。” 宁依棠心中的忐忑彻底消散,只剩浅浅的感动和向往。 她从来都是一个感性的姑娘,喜欢有家人有朋友,被疼爱,被看重。 “腿怎么伤了?别站着了,快回去坐吧。”宁依棠担忧冯敬的身体状态,看着摇摇欲坠的。 冯敬点点头,宁依棠搀扶着他,老夫人站在门口欣慰地看着这一幕。 “奶奶,你身体还好吗?” 老夫人也是眼含热泪,“好,很好,就是多日未见你,想得很。” 宁依棠浅浅一笑,又跟冯夫人问好,跟秦如馨问好,不过她敏感地发现秦如馨脸色不太好。 冯遇和冯朗这头,跟卓煜问安,请他进屋上座。 卓煜挺闲适,轻轻抬脚跟在宁依棠后面,在宁依棠坐下后,轻易抢占了她身边的一个位置。 之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着两方的经历。 冯家女人这边无疑就是说教坊司生活的艰难,然后夸宁依棠多次相助,若不是她老夫人铁定要没。 对于宁依棠有些时候的神通广大,众人也很疑惑,比如轻易弄到药,拿捏秦妈妈等。 宁依棠不知道怎么说,下意识地看卓煜一眼,其实每一次都少不了卓煜的帮忙。 卓煜捕捉到宁依棠的目光,宠溺一笑。 众人心领神会,也明白冯家女人之所以能周全,少不了卓煜的一份功劳。 至于冯家男人,辛苦自不必说,但都过去了,他们也不想说出来,让家人们心疼担忧,简单几句就给概括了。 说到对付三王爷时,宁依棠多问了几句,她对这个过程挺好奇的。 冯敬也是夸了宁依棠一番,说她信中所说的计谋是制胜关键,另外有卓煜在外配合,绝对的军事力量也是打败三王爷的关键。 冯敬等人对卓煜的态度更是恭敬无比,以前他们明明不喜欢卓煜,可现在却将他奉为上宾,言语之间全是感恩。 虽然冯敬说得简单,但宁依棠还是听出来了,跟三王爷的战争从头到尾都是卓煜负责安排的,甚至调用了大批军队。 卓煜所做的,远比宁依棠想的更多。 可卓煜一个字也没说过,宁依棠还以为卓煜稳坐京城,真的没有理会冯敬等人呢。 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卓煜帮宁依棠撑腰镇场子的目的也达到了,他起身道:“我已经让人去寻冯家之前的奴仆,估计过一会儿就能来一些,大家好生歇息,我还有事,改日再来拜访。” 冯敬忙起身送客。 卓煜抬手制止,转头对宁依棠说:“我知你与家人终得团聚,开心得忘乎所以,但你身子依然薄弱,要按时吃饭吃药,我会让院正定时来查你。” 这话说的,仿佛卓煜才是宁依棠的家人,就差告诉冯家宁依棠是他的女人,暂时寄住在这里。 宁依棠当着冯家人的面不好说什么,眼神示意他快走。 冯敬还是打发冯遇冯朗将卓煜送出门,自己拉着宁依棠坐下来,说些感触的话。 “你和你娘长得特别像,可笑我当时见到你觉得熟悉,却没有多想。” 宁依棠轻轻一笑,“我能理解,毕竟谁也想不到会有那种事。” 冯敬点点头,看着宁依棠的眼神始终深情,他很想听宁依棠叫他一声父亲,但话在嘴边,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宁依棠看出来,“父亲,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的。” 既然进了冯家,要做这个冯家的女儿,那宁依棠愿意尽最大的能力去融入他们,做一个好女儿,哪怕她曾被最亲的亲人伤害过,她也想要再努力一次。 毕竟一个完整有爱的家庭,诱惑实在太大了。 冯敬喜极而泣,“好,好,我们一家人要好好的。” 老夫人和冯夫人也在旁边跟着抹泪,老夫人是受宁依棠照顾最多的人,此时撂下话,“以后棠棠就是我冯家的宝贝,都得宠着爱着,谁要是让她受半点委屈,我第一个不同意。” 大家哭着笑开。 宁依棠也露出真心的笑意,心彻底放进了肚子里。 冯遇进门刚好看到这一幕,凑到宁依棠跟前,“那是,我的妹妹自然要宠着。” 说着,他还羞涩一笑,“棠棠,你也叫我一声哥哥呗,我做梦都听见你见我哥哥呢。” 宁依棠露齿一笑,轻唤:“哥哥。” 冯遇顿时开心得像个两百斤的大胖子。 冯朗沉稳许多,但也凑了个热闹,“那怎么着也得叫我一声大哥吧?” 宁依棠从善如流地喊了一声大哥。 众人皆欢笑开来,满室的温馨。 果真如卓煜所说,不多会儿,冯家的奴仆被带回来大半,众人打扫地打扫,采购的采购。 晚上,众人围在一桌好饭前,低语一些细节。 所有人都是开怀的,唯有秦如馨和冯朗除外。 看样子,冯朗已经知道秦如馨接客的事,二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 但,这事也不适合放在明面上谈,大家都装作没有看到。 “诶?宝仪呢?按理说,冯家被赦,她也应该放出来了,怎么没一块回来?”冯遇咬了咬筷子,看似突然记起,其实早就在意了,只是一直没来得及提起这个比宁依棠身份还尴尬的人。 宁依棠也想过有人会问,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提起,她淡淡地没接这个话。 冯夫人嘴快,气恼道:“提她做什么?她已经不是冯家人,就算放了,也不该是回我冯家!” 第176章 冯宝仪和宁依棠在冯家的位置 冯夫人这么说,冯敬和冯遇表情都有些矛盾。 一方面对冯宝仪抄家那日的所作所为感到心冷,一方面又心疼这个从小宠爱到大的宝贝。 反观冯朗挺淡的,虽然他也疼爱冯宝仪这个妹妹,但终归不像冯敬和冯遇那样,从小到大娇宠她,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 冯遇提起的话茬,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虽说如此,但她总归是以冯家的名义沦为罪奴的,我……” “她在教坊司要杀死我们所有人呢!”秦如馨突然打断冯遇,气愤了一句。 秦如馨当初为了孩子不得已接客,冯家男人听闻后,态度一下子变得冷淡。 可现在冯宝仪做了那么多坏事,冯遇的态度竟然还向着冯宝仪。 秦如馨实在听不下去。 “这话什么意思?她怎么可能杀你们?”冯敬大吃一惊,这太离谱了。 秦如馨被问住了,看向宁依棠:“我也不知道,棠棠说的,我们还被冯宝仪饿了好几天呢!” 其他人的目光也都投向宁依棠。 不光冯家男人好奇,老夫人她们也很好奇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冯宝仪突然消失了?为什么冯家人突然被秦妈妈好生照顾? 宁依棠轻轻抬眸,目光落在秦如馨处,“此事涉及教坊司一些秘密,当初没有告诉你们是怕给你们带来威胁,稍后我会详细向父亲禀明此事,看父亲要如何处理?” 宁依棠这么说,说明事情足够严重,众人也不敢多问了。 宁依棠在众人心里还是有些地位的,单凭她笼络卓煜,救回冯家这一点,就让人不敢轻视。 不过,众人心里忍不住犯嘀咕,究竟是什么,让宁依棠如此讳莫如深。 “好了,不提她了,我们一家人能团聚在这里就够了!”老夫人沉着面色开口。 冯敬微微心惊,连老夫人对宝仪的态度都这么冷淡了?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冯敬心里揣着疑问,面上顺着老夫人道:“好,我们吃饭,棠棠你多吃点。” 宁依棠轻轻点头。 之后的饭桌比较安静,饭后大家明显疲惫,冯敬便让众人各回各的房间去休息。 宁依棠初进府,冯敬早早让人去打扫了新的院落给宁依棠居住。 宁依棠跟着冯敬指派给她的小丫鬟翠心前往东院。 走着走着,宁依棠停下脚步,“这院子是谁的?” 只见眼前是一所繁花锦簇的院子,院门上书星月阁,哪怕经历了无人打理的冬季,花草略微凋零,也依然能看出当时的胜景。 内里,二层小楼立在院中央,雕梁画栋,很是精致,每一处角落都透着精心的设计。 翠心说:“这是大小姐……嗯,不,是……前小姐住的院子。” 宁依棠定定看着,回忆起冯敬对冯宝仪的宠爱,为冯宝仪亲自排队买点心,当时她就觉得这份父爱很浓烈。 如今,看着这所院子,宁依棠才知道她所看到的冯敬对冯宝仪的好,还只是冰山一角。 翠心看着宁依棠似乎有些伤感,气愤道:“冯宝仪已经不是冯家人了,姑娘才是咱冯府名正言顺的大小姐,按我说就应该让小姐你住在这院子才是。” 宁依棠眼神闪了闪,没有说什么,收回目光,抬脚离开。 她的房子就在冯宝仪的星月阁后方,名书香苑。 “为什么是这个名字?”宁依棠问。 翠心答:“以前二公子和……冯宝仪常在这里学习读书,老爷就把这院子改名为书香苑。” 宁依棠抿了抿唇,抬脚而入,院子不大,但也精致,正房已经打扫出来,正开门透气。 宁依棠走进去,床铺帷幔洗漱用品等已经临时换了新的,乍一瞧挺好,但细看还是透着敷衍,仿佛是来别家做客的。 宁依棠深吸了口气,并未过分在意,毕竟她刚入府,时间仓促…… “翠心。”宁依棠轻声道:“我刚入府,对府内不熟,需你来伺候我梳洗,置办一些常用物,另外我惧冷,晚上还需烧会儿炉子。” 宁依棠不想表现得太惶恐,该吩咐的就吩咐,从今往后,她是尚书府嫡女,这一点毋庸置疑! “是,小姐放心,奴婢一定给您办妥。”翠心笑言。 下人们最会审时度势了,冯家众人对宁依棠的态度,足以让她们恭恭敬敬地对待宁依棠。 翠心去忙,宁依棠坐下来,看着陌生的房间,叹了一声。 其实,终归是有些不自在。 这才刚来一日,宁依棠竟有些想念住在小院里的闲散生活。 刘叔刘婶更宠宁依棠了,变着花样给她做饭补身体,没事陪她弄弄花草聊聊天,宁依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睡到日上三竿也不用担心刘婶刘叔笑话她。 可在冯府,宁依棠不得不小心行事,谨言慎行,生怕一举一动不得体或者露怯。 不知为什么,激动兴奋的心沉寂下来后,总有种无处安放的漂浮感,落不到实地上。 来冯府的第一天,无眠! 同样无眠的还有很多人。 冯敬房里。 只剩冯敬和冯夫人的时候,冯敬便无所顾忌,想知道什么问什么,把冯家女人进入教坊司后的每一个过程都问得清清楚楚,其实最关心的无非就是宁依棠和冯宝仪。 宁依棠就算了,冯夫人除了说宁依棠厉害,也没别的话了。 但冯宝仪就不一样了,冯夫人嘴里的冯宝仪忘恩负义,出卖身体,愚蠢至极,可恶至极。 “有什么误会吧?” 冯敬听完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是不信的。 他从小教养大的女儿,虽然骄纵一些,虽然在危难时候太过害怕做了一些糊涂事,但总不至于是那般不自爱不自尊的下贱之人。 就算不是亲生的,冯敬依然挂念冯宝仪,那份爱不是说没就没的。 “我说的都是实话,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冯夫人摇着头,“好了,别想了,我瞧着棠棠无论是性情还是聪慧都强过冯宝仪百倍,你和已故姐姐有这样的女儿应该高兴。” 冯敬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睡了,但始终难以入眠。 第177章 让冯宝仪除名! 冯朗房里。 冯朗夫妻二人逗弄着孩子,不一会儿孩子睡着了,气氛逐渐压抑起来。 突然,浅浅的哭声从秦如馨嘴边溢出,她不能自已地哭起来。 冯朗叹了一声,走过去轻轻抱住秦如馨,“好了,过去的都过去了,你为英乐付出的,为冯家付出的,我都知道,没人会怪你的,你永远都是冯家最尊贵的少夫人。” “真的吗?”秦如馨泪眼朦胧地抬头,满眼的不安。 冯朗认真地点头。 秦如馨松了口气。 “去洗漱吧,早点休息。”冯朗轻言。 秦如馨点点头,洗漱过后,先上床躺着。 不一会儿,冯朗上床,轻轻躺下来,规规矩矩地开始睡。 秦如馨隐含期待的面容沉了下来。 夫妻分别这么久,本该小别胜新婚,可冯朗没有要碰秦如馨一根手指头的意思。 要知道,冯家落难之前,他们夫妻二人也是如胶似漆的。 有些东西,终归还是不一样了。 二人貌合神离地睡着,皆久久未眠。 冯遇神色黯淡地从府外回来,他刚去宁家小院,没有找到冯宝仪,甚至连刘芳都没有找到。 没有回来之前,冯遇特别挂念宁依棠,有无数话想跟宁依棠说,有无数没有为宁依棠做的事,想为宁依棠做的事,可现在看到宁依棠好好的,而冯宝仪生死不知,他没法置之不理。 哪怕冯宝仪曾让他心寒,他也始终惦记着跟在他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天真可爱的小姑娘。 * 翌日,冯敬下朝后,和院正一块进府,听闻宁依棠身子受损严重,很是心疼,陪着院正一块到宁依棠房里看望。 院正诊脉后,说:“有好转,按时吃药,照顾好身体,慢慢会好起来。” “多谢刘院正。”宁依棠轻言。 冯敬也跟宁依棠嘱咐:“后院都是你母亲在管,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她说,让她给你置办。” 荣荣是冯夫人的名。 宁依棠轻轻点头。 院正走后,宁依棠用过早饭喝了药,前往老夫人的院子看望。 老夫人在教坊司养了三个月,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但终归年龄大了,受了磋磨,身体大不如前。 冯敬也请刘院正给老夫人开了药,调理身体。 宁依棠跟老夫人说话间,冯夫人来了,看到宁依棠眼睛一亮,“正说要找你呢!你刚进府,什么都没准备,我正要跟你商量商量,好好置办一番。” 宁依棠笑着道谢。 老夫人也说:“都置办,大家都受苦了。” 冯夫人对宁依棠很不错,衣服、首饰、胭脂等等都买最好的给宁依棠送过来,丫鬟奴才配备周全。 宁依棠里里外外出行,无不受到尊敬。 这大小姐的生活,她总算是体验到了。 冯敬、冯遇、冯朗经芋州一事,都被安排了官职,重新上任,个个忙得很,早出晚归的。 宁依棠想跟他们聊聊,都找不到机会。 冯敬一直没来找宁依棠打问冯宝仪的事,宁依棠还心存侥幸地以为他放下了,不打算再管了。 不曾想,这天晚上,冯敬还是将宁依棠叫到书房,“棠棠,宝仪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没有被放出来?哪都找不到?” 宁依棠看到冯敬眼里有一抹沉痛,话音也有些着急。 回来几日了,冯敬肯定了解到一些冯宝仪的所作所为,可他不仅没有失望,而是越发焦心了起来。 宁依棠轻轻抿了抿唇,如实道来:“教坊司的秦妈妈育有一儿一女,私养在外,冯宝仪知道后威胁秦妈妈获取富贵,并让秦妈妈将我以及老夫人等人尽数除掉。” 哪怕是冯敬早有准备,听到宁依棠这么说,也是大吃一惊。 “不可能!宝仪没有理由这么做呀!” 冯敬眉眼深皱,略显老态与沧桑,全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宁依棠唇角略带讽刺,“冯家连累冯宝仪成为罪奴,她心里是有恨的,她跟我们不对付,我们也就不管她了,后来她吃了亏,受了苦,便将这一切都怪罪在我们头上,恨不得杀了我们。” 宁依棠话也直,冯敬有必要知道这一切,免得还以为冯宝仪是什么纯真善良之人,犯糊涂! 冯敬有些发怔,“那她现在在哪?” “自然是在秦妈妈手里。” 虽然宁依棠知道具体在哪里,但她不想说。 冯敬脊背弯曲,变得颓然,眉间竟然涌出更多的担忧。 宁依棠忍不住说:“父亲,冯宝仪不值得您牵挂,您还是早日放下吧。” 冯敬沉默不语。 宁依棠舔了舔唇,心里不知为何涌出些难过。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跟冯敬说。 比如她的亲生母亲是谁?家在哪里?可还有亲人?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发生过什么事? 又比如朝堂上局势如何?冯家如今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皇帝对冯家态度究竟如何? 卓煜不愿意说的,宁依棠想让冯敬跟她谈谈,可显然冯敬没这个心思,他此时的心思全扑在了冯宝仪身上。 “父亲若是没有什么其他话,我就回去了。” 冯敬抬头,心不在焉地说了声,“好,你慢点。” 宁依棠垂眸,轻轻转身退了下去。 * 老夫人是个很在乎血脉传承的人,请了冯家为数不多的姻亲,在祠堂举办认祖仪式,要将宁依棠的名字写进冯家族谱。 仪式上,宁依棠看着冯宝仪三个字,突然出声,“冯宝仪的名字是不是应该划掉了?” 主位上的冯敬一怔,竟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冯家旁亲老人说:“此女不是冯家血亲,又在危难时刻背弃冯家,理应划掉。” 众人应和,都同意。 冯遇一脸着急,有些不情愿,却找不到替冯宝仪开脱的话。 冯敬也是迟迟不肯下令。 最后,是老夫人开口说:“划掉吧!” 宁依棠看着冯宝仪的名字划掉,心里挺痛快的,冯宝仪若是知道了这一切,怕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可这都是她活该! 仪式结束,有晚宴庆贺宁依棠回家,坐在宁依棠身边的冯遇频频跑神。 “怎么了?”宁依棠戳了戳冯遇问。 冯遇微微回神,“没什么,恭喜妹妹回家,这几天太忙了,我都没来及给你准备礼物,等过两天我一定补上。还有最近桃花梨花开得正好,是春游的好时候,等我腾出时间就带你去。” 宁依棠目露笑意,“好。” 第178章 宁依棠要开全京城最好的绣坊 翌日,宁依棠闲来无事,出门去看望闵娘。 当初,闵娘被秦妈妈抓走后,宁依棠见过一面,二人说清楚了事情来龙去脉,便暂时分开了。 宁依棠给了刘大一些钱,让他好生看顾闵娘二人,若再遇到危险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后来宁依棠和闵娘通过几封信,都表示一切安好。 如今,宁依棠终于重获自由,可以光明正大地上门来看望她了。 来到闵娘家门前,宁依棠忍不住望了几眼宁家小院,院门灰扑扑的,甚至结了两个蜘蛛网。 宁俊峰至今在牢里,生死不知,刘芳被秦妈妈抓走,同冯宝仪关在一块。 这宁家算是彻底落魄了…… 淡淡收回眼神,宁依棠敲了敲闵娘的门。 “来了!” 伴随一道童音,门被打开,小宝露出胖乎乎的小脸来,他奇怪地歪头,“你是谁呀?” 宁依棠轻轻一笑,戳了戳小宝的小脑瓜,“这才半年不见,就不认识你干娘了?” 小宝瞳孔逐渐放大,似乎是回忆起什么,“干娘!娘,干娘来了!” 小宝激动地大喊,虽然他有点忘记干娘的样子了,但他娘整日念叨着干娘,他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宁依棠瞧着小宝的机灵劲儿,由衷地开心,这小家伙短短几月个头长了很多,说话也利索了。 闵娘匆忙地跑出屋子,看到宁依棠竟一下子湿了眼眶。 宁依棠没想矫情,却也跟着红了眼睛。 “好妹妹,你总算是苦尽甘来了!”闵娘冲上来抱住宁依棠。 宁依棠张开双臂回抱,心中有千言万语想感谢闵娘当初的不离不弃,舍命帮助,却喉间哽咽,说不出半个字来。 “快到家里坐!” 闵娘牵着宁依棠往屋子去,宁依棠捎带手抱上小宝。 “诶哟,好沉啊!干娘快抱不动小宝了!” 小宝虽然对宁依棠的长相模糊了,但还记得宁依棠以前对他的好,羞涩地笑了笑,把脑袋藏在宁依棠脖间。 “你看你瘦的,快别抱他了,他现在沉得很。”闵娘忙说。 小宝一听,连忙挣扎起来,宁依棠控制不住他,只好放下。 下一秒,小宝牵住宁依棠的手,“这样干娘就不累了。” 宁依棠心头软肉被狠狠戳了一下,忍不住捏了捏小宝的脸颊,“真懂事,闵娘你也将小宝教的太好了。” 闵娘拉着宁依棠坐下,给她倒了热茶,“还不是托你的福,绣坊挣了不少钱,刘大又常常来帮我,我才有心思多陪陪小宝。不像我以前,没日没夜地绣花,根本照顾不好小宝。” 从刘芳那里拿回的卖绣坊的钱,足够闵娘和小宝过上很多年的富贵日子了。 宁依棠唇角弯弯,“若真是这样,那便一切都值得了。” 闵娘一听这话,又泪目了,“你受苦了!” 宁依棠轻轻一笑,“都过去了。” 闵娘深深地点头,“是,都过去了,尚书府的事我都听说了,虽然我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你出来了,成为了千金大小姐,那就够了!” 闵娘心思真的通透。 她能看出一些猫腻,却一点想要深究打探的意思都没有,只要宁依棠好,她便安心了。 “尚书府的生活怎么样?还适应吗?”闵娘又关心道。 宁依棠笑意淡了几分,但还是点点头说:“都好,家人也喜欢我,下人也尊敬我,生活安逸的不得了。等过段时间,我带你和小宝去府里做客。” 闵娘轻轻拍着宁依棠的手,“你好就行。” 宁依棠笑着,目光落在闵娘身后,“你还在揽绣活吗?” 闵娘点点头,“总归有些老顾客会来找我,我也闲不住,就做点,总不能一直坐吃山空吧。” 宁依棠若有所思地看着,眼睛闪了闪,“闵娘,你还想开绣坊吗?” 闵娘闻言神色落寞了下来,没有守好伊人坊是她心头永远的痛。 “若是我当初警惕一点,伊人坊也不会卖给他人。” 那里的一砖一瓦,一针一线全都是宁依棠和闵娘的心血啊! 宁依棠握住闵娘的手,“没了没了,再开一个就是!这次,我们要做全京城最大最好的绣坊。” 闵娘脊背一下子挺直了起来,心潮澎湃间又顾忌起来,“你现在是世家的千金,能抛头露面做生意吗?” 别的大家闺秀不都是琴棋书画,品茶插花吗?要是出来做生意,免不了跟许多粗人打交道,会被人诟病,会被同样的贵女们瞧不起。 宁依棠淡然一笑,“我的经历注定要被世家圈子的人瞧不上,与其刻意去接近她们,还不如做我自己,我想开便开了,谁能将我怎样!我朝可从来没有不允许世家女人做生意的规定!” 再者,有些家族男丁凋零,主母出来掌事的不在少数。 闵娘赞赏地看着宁依棠,她越来越耀眼了! “好!只要你想开,我定陪你到底!” 之后,宁依棠和闵娘就这个事聊了很久,用过晚饭后才回家。 路上,宁依棠心情舒畅很多,浑身的毛孔都被打开了似的,呼吸着夜间清凉舒爽的风。 宁依棠也才意识到,在冯家的时间里,她并不自在。 许是因为时间太短,终归生疏。 许是因为……一些她不敢去想的原因。 不管怎样,重开绣坊可以让宁依棠忙碌起来,她可以把重心放在生意上,不用整日呆在府里闲着,从而胡思乱想了。 宁依棠前脚进了尚书府,冯敬和冯遇后脚也回来了。 “父亲,哥哥。” 宁依棠福身,眉眼中的笑意不容忽视。 “棠棠怎的这么开心?”冯敬眼神有几分飘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宁依棠微微扬唇,“是有开心的事,父亲有空吗?我想跟你说件事。” 冯敬点了点头,可唇角是向下的,“好,我也正好有事要问你。” 宁依棠笑容微敛,察觉到一些不正常。 她又看了一眼冯遇,发现冯遇也沉着脸。 几人进屋,冯敬还是想着宁依棠,先问她,“你有什么事要跟父亲说?可是住得不好?吃得不好?有什么不适应你尽管跟父亲说。” 第179章 宁依棠对冯家父子心寒了 听着关心的话,宁依棠当然开心,笑着摇了摇头说:“好着呢,母亲那里安排得很周全,没什么可挑的了。我想跟父亲说的是,我要重开绣坊,但……” 宁依棠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我的钱在教坊司都花出去了,如今也是身无分文,所以想让父亲资助我一些本钱。” 宁依棠开这个口也是盘算过的,尚书府之前被抄的所有家产都还了回来,剿灭三王爷一事,也得到了非常多的赏赐,所以资助她开个绣坊只是九牛一毛罢了。 有这样好的条件,宁依棠便想着直接开个大的绣坊,好好施展一番。 宁依棠身为尚书府唯一的女儿,提这个要求,花这点钱不算过分。 可冯敬愣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冯敬沉吟了片刻,“不是父亲舍不得钱,但你如今是我尚书府嫡女,不适合抛头露面去开绣坊,你要是缺钱花,尽管去账房支,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宁依棠已经因为流落在外,因为和卓煜的关系被人诟病,再去抛头露面做生意,肯定是要被说闲话的。 宁依棠心沉了沉,但冯敬是很恪守礼教之人,有这样的想法也正常。 “父亲,我想开绣坊不单是为了钱,更是想让生活丰富起来,有事可做。”宁依棠浅笑着解释。 “你要是闲不住,就去你母亲那里学着管理府里事务,以后嫁人了才是能用得上的本事,或者让如馨带你学学书画,出去走走,见见世面。”冯敬说。 宁依棠眉心一下子皱了起来。 这话说得她挺难受的,在冯敬眼里她没见过世面,拿不出手。 宁依棠变了表情,冯敬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伤人的话,冯遇忙坐到宁依棠身边解释,“父亲的意思是世家里面规矩多,怕你以后嫁出去吃亏,当然在咱们府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冯遇的解释并没有让宁依棠好受,她抿了抿唇轻言:“我以前开过一个绣坊你们是知道的,我为了这个绣坊付出很多,后来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易主了,我想重开,是想让一些曾经的梦想有始有终。” 宁依棠话音有些哽咽,当下只想把绣坊的事情敲定。 至于冯敬怎么看她,她也没法争着说我不是,我见过世面,你小瞧了我了。 再说了,宁依棠确实没当过世家的千金,再怎么辩解,别人都不会信的。 冯敬叹了一声,“父亲知道你聪慧,心里有抱负,跟一般女子不一样,可你终归是女子啊,总不能像男子一样。” 这意思还是不同意。 冯敬想要的女儿是一个恪守本分的大家闺秀,可以像冯宝仪那样骄纵任性,却不能像宁依棠这样心有远志。 宁依棠垂下眉眼,彻底失望了。 冯遇瞧着,急道:“父亲,妹妹想开你就让她开,妹妹开心不是比什么都重要吗?” 宁依棠诧异地抬头,心里有点感动,冯遇是年轻人,思想开明许多。 冯敬看向冯遇,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愣了一下。 “哦……”冯敬长吟一声,竟转了话头,“我没说不能开,只是到时候我给棠棠安排一个好的管事,有什么事棠棠你就吩咐他去做,别让自己辛劳,你身体本就不好。” 宁依棠被这二人搞得有点懵,但冯敬同意了,她还是开心。 “行,我会注意的。” 宁依棠心思敏感,怎么会完全不在乎冯府的脸面,到时候她会躲在背后的。 再说了她还有闵娘呢,明路上的事都可以以闵娘的名义去做。 宁依棠起身,笑意盈盈,“那我就去安排了,多谢父亲,多谢哥哥。” 说着,宁依棠福身告退。 “诶……”冯遇忙拉住宁依棠的胳膊。 宁依棠一愣,看到冯敬和冯遇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恍然记起冯敬说有话要问。 “我太高兴了,一时忘了,父亲有什么事要问我?” 冯敬抿着唇看了冯遇一眼,意思让冯遇说。 冯遇深吸了一口气,措词道:“棠棠,宝仪她虽然犯了一些错,但万幸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罪不至死,你让秦妈妈放了她吧,我保证她不会再乱说话。” 宁依棠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冯敬极不情愿宁依棠抛头露面的,临时改口是有求于她,不想跟她闹得不开心。 “你们去找秦妈妈了是吗?” 冯敬和冯遇默认。 他们本想给威逼利诱,让秦妈妈把冯宝仪放出来,可没想到秦妈妈说放不放冯宝仪全凭宁依棠一句话。 他们这才知道,宁依棠之所以能给老夫人那么好的生活,是因为她早就利用卓煜的权势,将秦妈妈收为己用了。 宁依棠心里挺失望的,目光扫过眼前二人,“你们既然问过了,就应该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她威胁秦妈妈要置我于死地!包括奶奶、母亲、大嫂,她都没想放过!” “可是她不是没得逞吗?宝仪我知道,她就是任性,被我们宠坏了,一时冲动才会神志不清!”冯遇着急地替冯宝仪说话。 “没得逞?”宁依棠冷笑一声,“你可知那白绫已经将我勒得喘不过气来,若不是卓煜及时赶到,你们现在只能去我的坟前祭拜我!” 真是刀没捅进自己的心里,便不知道疼。 冯宝仪当众背叛冯家,否认自己是冯家女儿,受牵连受伤害的其实只有宁依棠一人。 冯宝仪处心积虑要弄死宁依棠,面对秦妈妈迫害的也只有宁依棠一人。 冯敬和冯遇没经历没看到,便以为冯宝仪还是她们宠爱的那个小姑娘呢! 又或者,冯宝仪在他们心里的地位比宁依棠高太多,所以他们完全看不到宁依棠的疼,只怜惜冯宝仪现在受的苦。 宁依棠好心寒…… “棠棠……” “别说了!” 冯遇还要求情,被宁依棠直接打断,“我当初没杀她已是仁至义尽,不会再放她出来,给我找不痛快!” 宁依棠撂下狠话,夺门而出。 冯遇气得跺脚,“她的性子怎么是这样的?” 初识宁依棠的时候,她明明是温顺懂事的,可没想到…… 冯敬抿着唇,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但脸色黑沉,觉得宁依棠太厉害了些,他小瞧了他这个女儿。 他叹气道:“卓煜那样的人,手段狠毒,心思深沉,棠棠跟他在一块,又怎么会太过单纯。” 第180章 冯敬再次恳求宁依棠 宁依棠一路跑回东院,路过星月阁时停下来。 院子已经被打扫出来,重新填满花草,馥郁的香气从里面飘散出来,好看的小兔灯笼挂在屋檐,将一切照耀得美轮美奂。 置办得这么好,打算给谁住呢? 冯宝仪吗? 宁依棠秀眉狠狠蹙起,心里的难受在疯狂翻涌。 她真的不懂了,冯宝仪到底哪一点值得冯敬冯遇如此牵挂爱护? 难道她就这么不值得被爱,被在乎吗? 她不是亲生的吗?她差哪了? 为什么亲生的父母和不亲生的父母都是站在冯宝仪那边的? 宁依棠不禁开始质疑自己,是她的问题吗? 黑夜广阔无边,星辰寂寥,正如宁依棠的心迷茫地找不到方向。 翌日,宁依棠无精打采地起床,她以为昨天吵成那样,绣坊的事冯敬冯遇肯定不愿帮忙。 不料,刚吃了早饭,冯遇就带着一位四五十岁,经验老道的管事来到宁依棠房间。 “妹妹,这是刘管事,经商三十年,以后就跟着你做事,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他去做。” 冯遇面上带着宠溺的笑意,竟丝毫没有因为宁依棠昨日的夺门而出生气。 宁依棠有些惭愧,忙起身福身,“多谢哥哥,那以后就劳烦刘管事了。” 刘管事恭敬地俯首,“大小姐客气了,以后叫我老刘就行。” “妹妹,跟我走,带你去个地方。”冯遇拉住宁依棠的手,兴冲冲地带她出门。 宁依棠不明所以,乖乖跟着上了马车,二人来到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侧巷。 “喜欢这栋楼吗?”冯遇指着眼前精致的二层临街商铺。 宁依棠茫然地点点头,“喜欢,但这是?” 冯遇露齿一笑,“以后这栋楼就是你的,不管是开绣坊,还是做别的,只要你高兴,随便弄。” 刘管事跟在旁边补充道:“这可是冯家最好的铺子,大小姐要认真经营,可不能拿来玩耍的。” 作为一个商人,刘管事实在听不得冯遇的话,好铺子不能被糟蹋呀! 宁依棠也惶恐,“其实不必,我看它原是经营珠宝首饰,如果生意好,没必要给我拿来做绣坊。” 冯遇一把揽住宁依棠的肩膀,“冯家的生意被抄后都暂停了,如今还没来得及恢复,恢复之后生意也不好说,你别有负担,这可是父亲命我精心给你挑的。” 宁依棠抿了抿唇,为自己昨日的想法感到惭愧。 其实,没有冯宝仪这件事的话,冯家众人对宁依棠都很好,没得挑。 或许,是她太敏感了,想得多了。 “对不起,我昨日那么离开,太不礼貌了。”宁依棠抱歉道。 冯遇柔柔一笑,摸了摸宁依棠的头,“傻姑娘,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吃了很多苦,你生气也是应该的,我们不会怪你。” 宁依棠听着这些话,心里暖暖的。 “好了,不说这些伤心事,我带你进去看看。” 宁依棠眸里笑意重现,跟着冯遇好好参观了一番。 别说,这栋楼精巧秀致,后面还带着很大的院子,做绣坊很合适。 宁依棠都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下手开干了。 冯遇还有事先走一步,宁依棠与刘管事留下来,就未来对绣坊的设计和畅想聊了很多。 刘管事原以为宁依棠流落在外多年,冯家想要补偿她,才由着她出来胡闹。 可没想到宁依棠心思缜密,对绣坊的规划有条有理,竟像是一个老道的商人。 他询问后才得知宁依棠原先就开过绣坊,开得还不差。 刘管事顿时来了兴趣,跟宁依棠谋划了一整天,到最后兴致勃勃,真想跟着宁依棠大干一场。 同时,他也感触道:宁依棠不是一般女子,比冯家原先那个娇蛮任性的大小姐可强太多了。 短短时间,刘管事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宁依棠挺自豪的。 被人认可,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之后,宁依棠忙了起来,一门心思扑在开绣坊的事情上。 这日,宁依棠又是很晚才回到府里,往房间走的路上,不得不经过星月阁,然后看到了里面落寞的身影。 是冯敬。 他坐在院里的圆桌旁,仰头望着小楼,浑身透着沉痛的意味。 宁依棠不由得抿紧双唇,手也缠握在一起,想了想她挪开目光,准备离开。 “棠棠。” 冯敬突然回头,看到了宁依棠,叫住她。 宁依棠不得不停住脚步。 “好些日子没见你了,能陪父亲走一走吗?”冯敬走过来,轻言。 宁依棠点了点头,“好。” 父女二人并肩而立,缓缓走在小路上,冯敬目光逐渐悠远,说起往事。 “宝仪小的时候弱不禁风,特别胆小,总是哭鼻子,我怜惜她自小没有娘亲疼爱,便对她百依百顺,逐渐将她养成了骄纵的性子。” “可我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甚至还认为骄纵一点没什么关系,我可以照顾她一辈子,做她一辈子的靠山。” 冯敬深深地叹息,哀痛道:“不料,冯家说倒就倒,她毫无独自生活的能力,在泥潭里逐渐失了本来的面貌,这都是我的错!” 冯敬停下脚步,扶着路旁的假山石,悲伤不能自已。 宁依棠一时不知该如何。 冯宝仪是本性就坏,还是被冯敬养坏了,宁依棠不得而知,也无法评判。 冯敬又道:“我知道棠棠你恨她,恨她把你牵连,恨她曾要置你于死地,对此,我也是失望的、痛心的,可我不能因此就放任她,生死不理,那样我也逃不了良心的谴责。” “棠棠,你明白吗?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那样我心里也会好过一点。” 冯敬灼灼的目光看向宁依棠,说到底还是希望宁依棠放了冯宝仪。 宁依棠背后有卓煜给她撑腰,冯敬实在没办法越过宁依棠,从教坊司救出冯宝仪,他只能央求这个女儿。 “我知道棠棠你是良善之人,否则你不会留着宝仪的性命到如今。我也不是要为宝仪脱罪,让你原谅她,我只是希望她还能活着,正常去生活。换位思考,如果宁家父母活得不像人,求棠棠你帮一把,你真的能置之不理吗?” 冯敬言辞恳切,眼里的哀求已经要溢出来。 这姿态够低了。 “父亲,别说了!”宁依棠实在听不下去了。 现在,她好像是个坏人,非要害人性命一样。 第181章 宁依棠没法拒绝了 其实,宁依棠渐渐摸索到了冯敬的性子,他算是一个挺好的人,不记仇,有包容心。 当初他发现宁依棠被迫跟卓煜在一起,便多次想要帮助宁依棠脱离苦海。 宁俊峰偷龙转凤,换了冯家血脉,他也并未记恨去多做什么,反而说起来的时候会叹息一声,说宁俊峰也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 前几日,宁依棠还听到冯敬和冯朗谈话,他让冯朗不要计较过往,好好待秦如馨。 那么,想救冯宝仪,是不是也因为这份宽容? 宁依棠动摇了,不忍心看着冯敬如此悲痛,把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冯敬该说的都说了,看宁依棠良久都不说话,失望地低垂了眼眸,拖着沉重的步子越过宁依棠。 宁依棠闭上眼,眼前是她在冯府享受的荣华富贵,是冯府上上下下对她的尊重有加,是那华丽的高楼,是那源源不断资助她的钱财。 “我可以放了她。”宁依棠妥协了。 前方佝偻的背影是她的血脉至亲,是堂堂尚书在女儿面前的卑微,她如何能将这份卑微踩在脚底,置之不理。 冯敬诧异地转身,随即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 “但是,”宁依棠补充道,“放了她以后,她要回宁家生活,与冯家再无瓜葛,更不许踏入冯家。且若她还是执迷不悟,要搅动风云,那便是自寻死路!” 冯敬快步上前握住宁依棠的手,“不会的,这次我定会好好教育她,让她恪守本分!” 宁依棠深吸一口,希望如此吧。 第二天,宁依棠和冯敬冯遇来到教坊司,让秦妈妈放人。 秦妈妈自然不愿意,“提前跟你们说好了,如果我孩子的事情被传去,那咱们就鱼死网破,谁也别好过!” 宁依棠不说话,有卓煜这棵大树在,就算鱼死网破,也破不到她身上来。 但冯遇连忙赔笑,“秦妈妈放心,这事已经过去了,不会再有任何人提起。” 大家都想好好生活,没人愿意平白无故招惹秦妈妈。 秦妈妈哼了一声,带着众人来到教坊司的地牢入口,吩咐看守把冯宝仪和刘芳带出来。 冯敬和冯遇明显激动起来。 宁依棠则淡淡地站在一旁,心如止水。 不一会儿,守卫拉扯着两个浑身破烂脏污的人走了出来。 守卫一松手,二人便扑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 宁依棠也被吓到了,她只让秦妈妈把人关起来,但怎么关的,过什么生活她并不知道。 “宝仪!” “妹妹!” 两声沉痛的呼唤。 宁依棠听着这一声妹妹,眉心不自觉地皱起。 冯宝仪茫然地抬起头,看到冯敬和冯遇时,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就是做梦的时候冯宝仪也没有想过能再见到这二人。 “父亲,哥哥!” 泪汹涌而出,冯宝仪使出浑身力气,扑向冯家父子二人。 冯敬也不嫌脏,一把抱住冯宝仪,“孩子,你受苦了。” “啊!” 冯宝仪一句话说不出来,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刘芳也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她看到宁依棠,眸中迸出剧烈的恨意,“你个贱种,你个背信弃义的东西,我白养了你那么多年!” 刘芳破口大骂,竟奋起跳跃冲向宁依棠,干枯的手上有长长的指甲,毫不留情地抓向宁依棠的脸。 秦妈妈身边护卫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刘芳的胳膊,用力甩出去。 “妹妹,你没事吧?” 冯遇后知后觉地将宁依棠护在身后,严厉地瞪着刘芳。 宁依棠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下来,不是因为受到惊吓,而是因为那些刺入骨髓的咒骂如同利刃绞得她浑身发疼。 刘芳又被甩得摔了一跤,爬不起来了,但是辱骂不绝于耳,什么难听的都有。 宁依棠待不下去,匆匆离开。 冯遇想追上去,又看着冯宝仪整个神志不清,冯敬一人顾及不来,便只能先留下来处理好冯宝仪的事,再去安慰。 “我们先找个地方给妹妹梳洗,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冯敬连忙点头。 冯宝仪哭得站都站不起,还是冯遇将她背着离开了教坊司。 刘芳半晌才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跟上去,看冯遇要去客栈,便道:“要不回家吧。” 冯遇看了一眼冯敬,冯敬便道:“那就回宁家吧,一次安顿好。” 冯遇不知道宁依棠的要求,听冯敬这话也明白了,以后冯宝仪只能是宁家的女儿了。 其实,在冯遇心里,有两个妹妹也挺好的,可现在显然不能兼得。 很快,众人来到宁家小院,冯敬看着落魄的院子,立刻打发冯遇带些人手过来。 不一会儿,多名丫鬟仆从进了宁家小院,打扫的打扫,伺候的伺候。 不出一个时辰,宁家小院焕然一新,厨房飘出阵阵香气。 冯宝仪被洗得干干净净,换了丫鬟带来的干净衣服,头发梳得服服帖帖,只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面黄肌瘦,头发干枯,没有往日半点风采了。 而此时,她正像个恶狼一样,毫无吃相地狼吞虎咽。 没有人那么精致地伺候刘芳,她自己洗漱干净,早早去厨房寻了饭吃,此时坐在桌边看着她的女儿泪流满面。 “我从来不知道宁依棠居然是这么狠毒的人,把我们往死里整,我真的太寒心,我怎么养出这样的女儿,造孽啊!可怜了我的宝仪,在那暗无天日的牢里,受尽磋磨,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们要是再不来,她就真的要没命了!” 刘芳没完没了地谴责着宁依棠,丝毫忘记了冯家院子里她为救自己女儿,冷血无情地把宁依棠推进火坑,不曾有过一丝犹豫!忘记了她不顾一切地卖了宁依棠的绣坊去救冯宝仪,而从未考虑过宁依棠是死是活!忘记了她和冯宝仪联手要把宁依棠杀死在教坊司! 冯敬目光沉痛,看着他往日明媚的女儿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也是心痛难当,但对于刘芳的谩骂也是心生不满! “遇儿,请她去其他房间休息!”冯敬皱眉,几分肃然透出来。 冯敬毕竟是礼部尚书,冷下脸严肃起来,刘芳是怕的,乖乖离开了。 刘芳走后,房间终于清净下来,冯敬心疼地替冯宝仪盛汤,“慢点吃,别噎着。” 第182章 宁依棠是卓煜的唯一! 冯宝仪危难关头背叛冯家,冯敬是愤怒的失望的,可看到冯宝仪如今凄惨的模样,那点愤怒已经烟消云散,全被心疼和怜惜取代。 冯宝仪塞着满口的饭菜突然停顿下来,眼泪又掉了下来。 半晌,她才艰难地把饭菜吞咽下去,抬起头像条小狗可怜巴巴地看着冯敬,冯敬把她带回了宁家,而不是冯家,就意味着冯敬不要她这个女儿了! 虽然冯宝仪不知道她被关起来的这段时间冯家发生了什么,但冯家男人回来了,依旧光鲜亮丽,就说明冯家又翻起来了。 那么相比较,这破落的宁家小院,无脑又无权的刘芳,令人鄙夷! “父亲,我完了,我的一辈子都毁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冯宝仪闭上眼睛,痛苦极了。 “胡说什么!”冯敬心疼地呵斥,“都过去,以后好好生活,别再想以前的那些事了。” 有些不入耳的听闻,冯敬也知道,冯宝仪再也不是那个高贵的千金小姐了,甚至在别人口中下贱到不如妓女。 冯敬如今也只能希望冯宝仪忘掉过去,重新开始生活。 冯宝仪眉心跳了跳,面色暗淡了几分,冯敬这话半点要把她带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她不敢相信,明明父亲和哥哥那么宠爱她,百依百顺! “妹妹。”冯遇走了进来,关切地坐下,“感觉怎么样?” 冯宝仪鼻子一酸,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掉,冯遇连忙安慰,“别怕,都过去了,有哥哥在。” 冯宝仪抓住冯遇的手,贪婪地看着冯遇,忍不住问:“哥哥,你们怎么回来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冯遇笑言:“这其中缘由过于复杂,没法同你细说,但冯家已经安然无恙,妹妹莫要担心。” 冯宝仪眼神闪了闪,这意思是冯家还是尚书之家吗? 怎么可能?这简直难以相信!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好事,父亲和哥哥不会真的不管她,她活下来了,就有时间有办法去争夺她想要的一切! 这么想着,冯宝仪放开冯遇的手,眼神也全然暗淡下来。 “是我的错,我背叛了冯家,辜负了冯家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可……”眼泪说掉就掉,“我当时太害怕了,我根本没办法思考,我都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好冷,好饿,我快要死了,我不得不求着他们让我活下去,他们都欺负我。” 冯宝仪抱着自己,神志不清似的胡言乱语。 冯敬和冯遇心疼起来,忙抱着她安慰,说会原谅她,不会怪她,会照顾她好好生活。 但不管冯宝仪怎么装可怜,冯敬和冯遇都没有表达把冯宝仪接回去的意思。 一方面是宁依棠的原因,另一方面是旁人的眼光。 冯家要是把冯宝仪带回去,会被京城上上下下的权贵们笑话死! 冯敬这点理智还是有的。 * 这头,宁依棠出了教坊司,沿街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太阳落山。 “想什么呢?” 突然前头一人堵住宁依棠的路,戳了戳宁依棠的脑袋。 宁依棠轻轻抬眸,眼神聚焦了两分,看到卓煜放大的俊脸。 突然,她心中的委屈被无限放大,眼尾的红更深了,软软地往前一步,靠在卓煜的胸膛,仿佛累得站也站不住了。 卓煜忙抱住怀中小人,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卓煜这几日挺忙的,没来得及关注宁依棠的情况,只以为她刚回冯家,正享受做大小姐的快乐呢。 宁依棠目光怔怔的,一言不发。 卓煜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二人旁边是卓家的酒楼,卓煜刚从里面出来,这下又揽着宁依棠的腰重新走了进去。 “爷怎么又回来了?” “上点好菜。” 卓煜吩咐,然后带宁依棠上到二楼的包厢。 楼下大堂,一个卖艺的姑娘正凄婉地唱着江南小调,宁依棠听得心脏一缩一缩,更难受了。 “怎么了?” 卓煜捧着宁依棠的脸,在她淡色的唇上吻了吻,温柔地问。 一滴泪毫无预警地滑落脸颊,宁依棠贴近卓煜厚实的胸膛,伸手抱住他的腰身,委委屈屈地低喃,“我不知道的。” 宁依棠可以狠心去杀一个人,但不会违背做人的原则去刻意折磨别人,刘芳的处境是宁依棠没想到的。 就像冯敬说的,哪怕刘芳和宁俊峰有错,宁依棠也不可能去报复他们,最多不再来往。 然,叫了十八年的母亲,如今恶语相向,恨不得杀了宁依棠,宁依棠如何能释怀? 刘芳那些话真的像刀子一样,狠狠凌迟着宁依棠的心。 卓煜却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不知道?是冯家人欺负你了?” 宁依棠摇头,又往卓煜怀里靠了靠,含糊又委屈地说:“你抱紧我!” 卓煜无奈一笑,收紧臂膀将宁依棠圈在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轻轻地磨,眼里是满溢的柔情。 这家酒楼的包间不封门,只坠着帘子,风吹动间,隐约可见里面二人相拥的场景。 高家的二小姐高淑,原孝和郡主的妹妹,正在对面看着这一幕。 高淑尚且年轻,今年才十四岁,看到自己的未婚夫君与别的女人亲密,怒火中烧,一跺脚就要冲过去。 她的奴婢赶紧拦住她,“二小姐,莫伤了卓大人的脸面。” “可她在勾引我的夫君!”高淑被那二人浓情蜜意的身影刺激得几乎要失去理智。 “高二小姐莫要生气,阿煜和宁依棠是两情相悦,阿煜以后定是要将她抬进府的,以后我们都是姐妹,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会儿就伤了颜面可不好。”徐念安缓缓地走过来。 高淑瞪了徐念安一眼,这也是跟她抢夫君的人,她同样不喜欢。 徐念安不在意高淑的态度,轻轻一笑,“若是阿煜有的选择,又岂会多看你我一眼,他是深情之人,是想要跟宁依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 高淑心脏一缩,巨大的危机感降临。 徐念安贴近高淑的耳朵,继续蛊惑,“你不知道吧,阿煜身边从来没有任何女人,宁依棠是他的唯一!” 有多少次,徐念安想把自己给了卓煜,跟他亲密无间,可他不要! 第183章 卓煜在冯家大展拳脚 宁依棠没出现前,她天真地以为她的阿煜跟别的男人不一样,以为阿煜是洁身自好,是爱护她,才不愿意碰她,直到…… 哼! 高淑明白了徐念安的意思,臊得脸通红,可同时对宁依棠的嫉妒发了疯的生长,她可以接受她的夫君有妾室,但不能接受他爱妾比爱她多!甚至只爱妾一人,把她当摆设! 高淑一甩衣袖进了她的包间。 徐念安也轻笑着走进自己的包间,只是那笑意带着几分让人毛骨悚然的邪恶。 宁依棠,我倒要看看,你能活着陪他多久! 饭菜上了,卓煜亲自给宁依棠布菜,喂她吃饭。 宁依棠心情好了一点,卓煜问她怎么了,她没说,不想卓煜笑话她或者又数落她。 宁依棠这饭吃了多久,隔壁两个包间的人就瞪了多久。 饭后,卓煜把宁依棠送回尚书府,转头便让李凡去查宁依棠近日发生的事。 宁依棠回屋不久,冯遇也回来了,他还惦记着宁依棠离开教坊司时很难过,过来看望。 宁依棠心里稍暖了一点,说她没事,又跟冯遇聊了两句,看他没有把冯宝仪接回来的意思,心里松了一口气。 因为星月阁被收拾出来后一直空着,所以宁依棠很怕冯敬和冯遇继续犯糊涂。 现在看来他们还是有理智的。 第二天,宁依棠早早出门去绣坊,在那里她能抛掉一切,专心做她喜欢的事情。 同时,卓煜刚下朝,李凡就来回禀。 李凡把冯家资助宁依棠开绣坊,借此恳求宁依棠放了冯宝仪,以及宁依棠放人时发生的事说得一清二楚,就跟人在现场一样。 冯家的仆人都是卓煜找回来的,安插些许眼线几乎易如反掌,教坊司秦妈妈也是唯命是从,所以李凡查这些事情很容易。 卓煜也终于明白了宁依棠的那句“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世上最养育之恩难放下,更何况是宁依棠那样的人,刘芳的态度又伤她了。 “冯敬也真是的,活该他死了夫人,养错了女儿!”李凡气愤道,心疼宁依棠的遭遇。 卓煜眸子阴沉着,“走,去冯家做个客。” 冯家大堂。 “卓大人突然造访,是有什么事吗?今儿早朝上相见,怎么没说,还让你特地跑一趟。”冯敬态度极好。 皇帝同意冯家回归尚书府的条件之一就是全力辅助太子,太子又依靠着卓煜,那么冯家当以卓煜马首是瞻,没法像以前那样独善其身了。 卓煜随意地翘着二郎腿,姿态明明散漫,可就是有一股凌厉的气场弥漫出来,令人不敢不小心应对。 “我来看看棠棠。”他开门见山,一点都不避着。 冯敬心里略微不满,宁依棠和卓煜还没有谈论婚嫁,卓煜这般行事实在不把冯家放在眼里。 “棠棠不在,去她的绣坊了。”冯敬面上淡笑着。 “那我去她房里看看吧。”卓煜长腿一放,站起身,兴致很好。 冯敬脸上的笑绷不住了,“小女闺房,卓大人不合适去吧。” 卓煜歪头挑眉,略带讽刺地勾起唇角,“冯大人现在才记起守护女儿闺房?以前你在哪儿?” 这是赤裸裸地嘲讽冯敬丢了亲生女儿,没有照顾好亲生女儿,还把别人的女儿当宝贝! 可笑至极! 冯敬脸白了,卓煜已经大跨步出门,自顾自往宁依棠房里去。 冯敬只好跟上。 到了宁依棠的院子,卓煜打量着。 走进宁依棠的房间,卓煜眯起了眼睛,“冯大人,我明日送几个匠人过来。” 冯敬目露疑惑,“送匠人做什么?” 卓煜勾唇,笑意很冷,“我没想到尚书府女儿住的院子如此寒酸,派几个人过来修缮修缮。” 冯敬这下连脸都挂不住了,心里的火气实在压不住,“卓大人管得有点宽了吧。” “我管得宽?”卓煜好笑极了,“我若是管得不够宽,你以为你能回来?” 冯敬拳头捏紧,却无言以对,他不能否认是因为宁依棠卓煜才出手相助,是卓煜给了机会,冯家才有机会立功,才有机会回来! 冯敬抿了抿唇,压下火气,“棠棠刚回来,还没来及给她装点院子,我自会安排人修缮,不必让卓大人费心了。” “是吗?前头那二层小楼不知住了什么人?棠棠每日经过,定是要羡慕的!”卓煜还不满意,惦记上了星月阁。 冯敬总算明白了,卓煜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来为宁依棠出头了。 “冯大人怎么不说话了?难道那楼里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卓煜挑眉问。 冯敬深舒一口气,说道:“怎么可能?星月阁并未住人!” “哦?没人啊,那我觉得让棠棠住过去甚好!” 卓煜几乎是拍板确认的语气,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味。 冯敬骑虎难下,想着冯宝仪也不可能再回来了,松口道:“也行。” 卓煜露出满意的笑,“那就去这星月阁看看吧。” 冯敬一阵无语,他还有完没完! 到了星月阁,卓煜看着一些旧物,又不满意了起来。 “这些东西都扔了!统统换新!” “这些大红花朵真是艳俗,棠棠不喜欢,换淡雅的来。” “这床……太小了!立刻去东宅,将棠棠常睡的那张床搬过来!” “这院落名字也不怎么样,我亲自提笔换一个!” 卓煜大展拳脚,冯敬无语凝噎,最后借口有事走了,任由卓煜折腾,眼不见心净。 夜深了,宁依棠才回到冯府。 府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她缓缓往回走,经过星月阁时惊讶地发现楼里面点了烛光! 有人? 宁依棠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几乎第一时间认为冯宝仪回来。 她眸子闪出火花,抿着唇要冲进去。 然,脚步一顿,她注意到了院子门头上的牌匾换了。 “骄阳阁?” 宁依棠恍惚了一下,走错了? 她环顾四周,没错啊! 怀着一肚子疑问,宁依棠挪步走进院子,发现院子里的花也变了,多数清香典雅,还有许多她钟爱的绿植,以及一些很眼熟的……枯枝? 宁依棠觉得诡异又惊悚,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突然,门开了,卓煜倚在门边笑看着宁依棠,一副求表扬的得意模样。 第184章 卓煜开解宁依棠 第184 宁依棠小跑两步迎上去,眉眼带着几分惊喜,又有点不敢相信,“你怎么会在这儿?院子是你弄的?” 卓煜剑眉微挑,“喜欢吗?” “喜欢,可是怎么会……” 宁依棠还是懵,她和卓煜的性子截然相反,所以打破脑袋也想不到卓煜能这么横地来到冯家替她安排一切。 卓煜拉起宁依棠的小手往屋里走,“看看屋里的装点喜欢吗?以后你就住在这里,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都是你的…… 这四个字太有分量,宁依棠心尖都跟着颤了颤。 “你是不是都知道了?”宁依棠轻轻地问。 否则怎么会特意挑了冯宝仪的星月阁给宁依棠。 卓煜伸手捏了捏宁依棠的鼻子,责备中带着宠溺,“你不告诉我,我就不会知道了?宁依棠,以后不许委屈自己,区区冯府,你就是闹得天翻地覆,我也能由着你。” 宁依棠眸子有些迷茫,她委屈自己了吗? 卓煜没这么说之前,宁依棠没觉得,可他提醒了,宁依棠不得不审视自己。 她其实很在意星月阁的存在,可她不敢去抢去争。 她很在意冯敬冯遇因为冯宝仪跟她玩心思,可她还是妥协了。 这可不就是委屈自己了吗? 怪不得最近一踏入冯府,心情就会宕下来,变得不开心。 正如卓煜所说,她有这个资格在冯府争取一切她想要的东西,比如星月阁。 可是宁依棠本性不爱争,她还是丧气,“卓煜,我是不是很糟糕,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为什么要这么说?喜欢你的人明明那么多?”卓煜微微心疼,她那么好,比任何人都好。 宁依棠呆呆地盯着一处,终究忍不住吐出心中伤感,“我自认我从小懂事,孝顺父母,是所有人口中的好孩子,可宁家父母却依然毫不犹豫地抛弃我,选择救冯宝仪。” “我当时虽然痛心,却也想得通,毕竟冯宝仪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可为什么到了冯家,我还是比不过冯宝仪?冯敬冯遇怜惜冯宝仪,比我这个亲生女儿多!” 宁依棠认识冯宝仪很多年了,她知道冯宝仪受过怎么样的宠爱,这些爱冯敬冯遇并未给她,还是永远地留在了冯宝仪那里。 卓煜眉心皱起,没想到宁依棠这么在意,心中对冯家的不满又上一层楼。 “你可知,朝中大臣那么多,不干净的比比皆是,五皇子为何偏偏挑了恪守礼法,一身清白的冯敬陷害?” 卓煜突然扯到了朝堂之事。 宁依棠想了想,“因为冯敬是礼部尚书,这个位置更适合五皇子如今的处境,且冯敬虽是尚书,却并无强大的家族权势,没有后患。” 卓煜赞赏地看着宁依棠,宁依棠还是很聪慧的,但他还是摇了摇头,“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宁依棠轻轻歪头,虚心求教,“还有什么原因?” 卓煜难得有心情跟宁依棠谈起这些,坐下来侃侃道:“所谓柿子要挑软的捏,冯家不仅权势小,还极为糊涂!冯敬这个人说好听点是善良宽容,宰相肚里能撑船,说不好听点就是傻!迂腐!朝中局势越发复杂,冯敬还一门心思想要独善其身,他都不想想他有独善其身的本事吗?” 冯家太天真了,从未想过如何保全自己,这祸根早就埋下了! 要不是宁依棠苦苦求索,要不是卓煜想要光明正大地娶了宁依棠,卓煜根本不会把冯敬救回来添乱。 宁依棠沉思着坐在卓煜身边,她确实摸索到一些冯敬的性格,良善又刻板。 冯敬不是不爱宁依棠,而是宁依棠强大又懂事,他便觉得不需要那么照顾,也可以委屈。 相反冯宝仪凄凄惨惨,他便忘了所有冯宝仪的不好,心疼得不得了! 说到底,就是糊涂! 卓煜知道宁依棠听进去了,他俯身又道:“冯家明明是被冤枉的,可冯家上上下下有谁想过申冤吗?除了你,没有吧。” 这些人自认为他很好,不能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渐渐的就变成逆来顺受。 宁依棠不愧是冯家的亲女儿,她身上也有这种特质,但不一样的是,她更不屈,更能明辨是非,只是容易对亲近的人一再忍让。 宁依棠怔怔的,卓煜的话令人深思。 卓煜伸手摸了摸宁依棠的头,“所以,他们糊涂是他们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人往往就是行走在正邪中间的独木桥上,宁依棠是卓煜少见过一直走在桥上的人,不一味地靠拢那所谓的正,失去自我,也不会被恶迷失心智,伤害他人。 宁依棠轻轻抬眸,瞧着卓煜眼里灼灼的光芒,有些豁然开朗。 是的,只要她无愧于心,结果如何坦然接受便好,无需质疑自己。 这么想着,宁依棠释然一笑,浑身松懈下来,她又记起院门口的牌匾,“那个名字也是你换的吗?” 骄阳阁,好像是为了跟星月阁这个名字对着干似的。 卓煜得意地勾唇,“当然,我家棠棠乃是旭日骄阳,这世上最璀璨耀眼之人,区区星月之光怎堪相比!” 心猛然间被浓浓的情愫充斥得满满的,这种毫无理由的偏爱,真的很蛊惑。 宁依棠心神一动,俯身过去,“吧唧”一下啃在卓煜的脸颊上。 “谢谢你。” 卓煜眸中绽放出精光,身子微微前倾便要去寻宁依棠的红唇。 然,宁依棠一闪身逃出他的怀抱,笑意盈盈地说:“我还没进来过这栋楼呢,快让我好好看看。” 卓煜无奈地摇了摇头。 宁依棠跑上二楼,敏锐地发现屋里的东西大多换新了,她院子里的一些常用物也都搬了过来。 梳妆台上,摆放着各色上好的胭脂面膏护发油等,衣柜里挂满了最新款式的服装。 “你买的?”宁依棠惊喜地问。 虽然冯夫人那里也给宁依棠准备了全套的日常用品,但远没有这么奢华! “不是!”卓煜耸了耸肩,“我让小齐子带冯府管家去王府的店铺里买的,冯家花的钱。” 这钱理应冯家花。 宁依棠张了张嘴,好家伙,不仅没花钱,他还赚钱了呢! 第185章 棠庄 宁依棠看着这一切,多少感触,她以为她在冯家已经享受了很好的生活和待遇,这么一比,之前种种不过如此。 只是,卓煜这么做,冯敬会不开心吧。 抿了抿唇,宁依棠将这种念头抛之脑后。 管他呢!她不高兴的时候也没人理她。 人心都是换来的,宁依棠不想再做那个永远付出的人。 拨拉着衣服,宁依棠被衣服的款式和面料吸引。 料子轻柔,绣样精美,可款式还是繁复。 夏天要来了,宁依棠几乎能想到这些衣服穿在身上有多热。 之前在伊人坊,宁依棠就想过改良夏装,别的不说,穿上后要尽可能地凉快起来。 她还想着去各家店铺走走,看看今年的款式,没想到在家里就能看到了。 “这么开心?” 卓煜凑上来,抱住宁依棠,软软的,香香的,真让人舍不得走。 宁依棠眉眼带着笑意,特别撩人。 突然,宁依棠扫到了房间里的那张大床。 “这床怎么有点眼熟?” 卓煜啃了啃宁依棠的耳垂,轻声说:“那么多的夜晚,我们同它不眠不休,你就忘……” 宁依棠猛地转身捂住卓煜的嘴,她想起来了,是东宅里的床! 犹记得,卓煜不止一次赞过这床,说它够大够结实…… “你把它带过来做什么?”宁依棠又羞又气! “我这不是怕你膈应这房间里原本的床吗?”卓煜委屈地撇撇嘴。 宁依棠是有点膈应,“那换一张新的不就好了?” 卓煜唇角扩大,笑得意味深长,“一张床而已,你想到什么了?” “当然没什么!”宁依棠闹了个大红脸,推开卓煜,气呼呼地跟他保持距离。 卓煜追着粘上来,“我辛苦了一整天,你不奖励奖励我。” “哎呀!”宁依棠伸长手臂,抵着卓煜,拉开距离,“你正经一点,这里是冯府,不是东宅!” 不能乱来的,否则宁依棠还做不做人了。 卓煜深深叹了一声,这可怎么办?他是不是该想想办法,早点把宁依棠弄到王府里去! 如今,宁依棠是冯府嫡女,冯府又站到了皇帝和太子的阵营,卓煜娶宁依棠的路已经铺好了…… “夜深了,你快走吧,再留下去不好。”宁依棠推了推卓煜。 卓煜气哼哼的,出门时还白了宁依棠一眼。 翌日,宁依棠早饭过后出门去绣坊,冯敬刚好下朝回来。 “父亲。”宁依棠轻轻福身。 冯敬脸色果然不好,勉强点了点头,快步经过。 宁依棠眉眼未动,提着裙摆走上台阶,吩咐下人送她去绣坊。 到了绣坊,刘大正在门口指挥木匠小心做事,对比着宁依棠的图纸,认真地观察着每一处的施工情况。 刘大本名刘壮,是闵娘从货行的苦力中找到的,她当时要去吓唬刘芳,便想着气势一定要足,一眼看中了这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后来宁依棠才知道刘壮出身不凡,他家是开镖局的,前几年很有名,后来惹上了乱子,镖局倒了,父母也病逝了,只留下他一个人,他什么活都干,就想攒钱,以后能把镖局重新开起来。 宁依棠欣赏他武艺高强,见识又多,人又仗义,便将他高价请到绣坊来。 刘大也没辜负宁依棠的欣赏,啥都做,不挑,做得还不赖。 “掌柜!你来了!”刘大看宁依棠走了过来,一声吼。 宁依棠早有准备,没有被他吓着。 这人实在有点虎,有点憨,一开始宁依棠总被他吓到,后来了解多了,觉得还有点可爱。 “闵娘呢?” “在里屋!” 宁依棠来到后院,小宝先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宁依棠的腿,笑呵呵地喊:“干娘。” 宁依棠差点被萌化了,“小宝何事这么开心呀?” “看到干娘就特别开心。” 宁依棠忍不住笑出声,“小嘴真甜,长大了不知要迷倒多少小姑娘。” “也不知道他跟谁学的?”闵娘走出来,嫌弃地瞪了小宝一眼,小小年纪变得油嘴滑舌。 宁依棠咯咯笑。 逗了一会儿小宝,宁依棠跟管事和闵娘开始谈正事。 “我昨晚改良了一下夏装的款式,你们看看如何?”宁依棠把绣样展开。 闵娘很放心宁依棠的本事,轻轻扫了一眼,没有任何意见。 管事眼睛亮了亮,“这么一改确实清凉,对于酷热的夏天来说很合适,但衣料较少,恐怕难以被接受。” 宁依棠轻轻一笑,“人的观念是会被改变的,只要我们前期工作做到位,不怕好东西卖不出去。” “哦?掌柜有何高见?”管事很好奇,宁依棠想法很多,总能给他惊喜。 宁依棠神神秘秘地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管事无奈一笑,真是调皮。 “不过,我们要去官府办理文书了,这绣坊名字该定下了。” 宁依棠抿了抿唇,这她还真没想好。 闵娘却道:“我有个名字。” 宁依棠和管事纷纷投去目光。 “就叫棠庄!”闵娘掷地有声地说,“棠棠之前说要把绣坊开到全京城乃至全国,甚至做好了绣坊还要开展其他生意,那么棠庄大气,可纳百川。” 管事点了点头,倒也行。 宁依棠却不太满意,“绣坊是我和闵娘两个人的,如何能只以我的名字来命名?让我再想想。” 闵娘把手搭在宁依棠的手上,“就叫这个名字,绣坊的名字对我来说无所谓,但对你不一样,你要告诉所有瞧不起你的人,你比他们都强百倍,棠庄就是证明!” 宁依棠怔然,鼻子一酸,轻唤:“闵娘……” 闵娘为她考虑太多了。 “这么说,我也觉得棠庄很好。”管事说。 宁依棠深吸一口气,“行,那就定下!” 她不会让大家失望的,定让“棠庄”二字名扬四海! 晚上,宁依棠同大家吃过饭后,回到冯府。 门口护卫说冯夫人找她,让她回来后去冯夫人院里一趟。 宁依棠便赶了过去。 “母亲。”宁依棠进门,轻轻福身。 冯夫人瞧着宁依棠一身精致的青衣,气质出尘,忍不住眼睛亮了亮,宁依棠真的美,美得大气又温婉,却还不失那份耀眼的明艳,很独特,远不是那小家碧玉的冯宝仪可比。 第186章 秦如馨的处境竟如此艰难 昨天的事,冯夫人听说了,她倒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宁依棠厉害,能让卓煜对她如此上心。 以后宁依棠肯定要去王府的,冯家还得指望她,有什么好计较的。 经历过教坊司的磋磨,冯夫人已经看得很开了,没什么比活得舒坦更重要的事了。 “快坐,我有事跟你说。” 冯夫人神色要紧,宁依棠以为是有什么大事。 不料冯夫人说洪将军府举办春日宴,给冯家递了请柬,她想带宁依棠去。 宁依棠下意识地拒绝了,“绣坊事多,母亲还是带大嫂去吧。” 且,宁依棠身上是非多,并不喜欢凑热闹。 冯夫人神色落寞了一瞬,含糊道:“她不合适。” 这话意有所指,宁依棠稍一盘算就明白了。 秦如馨在教坊司的事肯定被传扬出去了,见了人,少不了被奚落嘲讽。 冯府估计也不想让她出去给冯府丢脸。 宁依棠心中轻叹,没人在意秦如馨是挣扎了多久才被迫做出的选择,他们只看结果。 冯夫人将宁依棠的手握住,语重心长道:“你以后是要去王府生活的,王府规矩森严,你现在不学着面对,以后可怎么办?” 宁依棠微微动容,若是能跟卓煜好好相守,她是愿意努力的。 再者冯敬对宁依棠的轻视,也是因为宁依棠的经历,觉得宁依棠登不了大雅之堂。 宁依棠不由得升起几分不服气,她是懒得应付这些事,并不代表她怕或者不会。 “既然如此,我陪母亲去就是了。” 冯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嘱咐:“穿好看点,我冯家的女儿不能比任何人差。” 宁依棠浅浅一笑,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宁依棠忍不住拐了个弯,来到秦如馨的院子外。 秦如馨刚好在院里坐着,仰头看着树梢上的梨花,发呆。 “咳咳。” 她轻咳一声,赶忙拿起手帕捂住嘴巴,闷咳了好几声才停下。 宁依棠瞧着她面色憔悴,连刚回来时都不如了。 “怎么也没人伺候着?”宁依棠快步走进去。 秦如馨意外地抬起头,“你怎么来了?” “就是过来看看你。”宁依棠环顾了一下四周,“我去给你叫下人。” 秦如馨拉住宁依棠,“不用了,我没事,下人们都在英乐那边照顾着呢。” 宁依棠眉心皱起,英乐才多大,有个奶娘照顾着便是了。 “你最近怎么样?冯朗对你好吗?”宁依棠直觉是秦如馨夫妻关系出了问题,所以下人们才会这般苛待。 秦如馨眼神暗淡了一瞬,苦涩地勾了勾唇,“挺好的。” “这么说,就是不好!”宁依棠挺心疼的。 若不是孩子的拖累,秦如馨也不会那么动摇,最终选择了那条路。 再说了,冯家的祸患跟秦如馨有什么关系,她平白受牵连,苦苦求生,如今还要被自家人苛待,真是说不过去。 秦如馨本来还逞强着,发现宁依棠是替她说话的,顿时绷不住,红了眼睛。 “棠棠,我真的后悔那个时候没有再坚持几天等你回来,如果我像你们一样,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秦如馨跌坐在凳子上,黯然伤神。 “你也是为了英乐的身体着想。”宁依棠劝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秦如馨却更加哀痛,眸子里透出几分死寂,“你知道吗?午夜梦回的时候我甚至想我当初就不该救英乐,只要我清白在,我就还可以跟冯朗有新的孩子,我为什么要为了他牺牲这么多,他懂什么呀!” 宁依棠错愕了一瞬,却见秦如馨捂住脸庞,肩膀止不住地颤抖,“我是不是变坏了,我怎么可以有这么可怕的念头?” 宁依棠有些手足无措,她感觉秦如馨已经不止是伤心那么简单了。 “你,”宁依棠伸手抱住秦如馨,“你就是一个人太憋闷了,胡思乱想,我陪你出去走走。” 秦如馨使劲摇头,“我出不去了,我的往后余生只有这所院子了。” “怎么会?只要你愿意没人拦得住。” 秦如馨塌着脊背,眼里半点光彩都没有了,“你不懂。” 宁依棠怔了一下,一定是有人跟秦如馨说了什么,否则她不能这么绝望。 “是冯朗的意思,还是冯夫人的意思?” 秦如馨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那点怨气,吐露道:“一开始,他还会回来,跟我睡在一张床上,哪怕他不碰我,我也是安心的。可渐渐的,他便借口忙,整夜呆在书房,这两日竟回也不回来了。” “我想出去走走,婆母跟我说让我多在房里休养。我想回娘家看看,哥哥说家里忙,顾不上招待我,下人们惯会见风使舵,没事就躲着我,仿佛伺候我会脏了手,呵呵呵……” 秦如馨笑起来,笑得比哭还难堪,“棠棠,你说我能去哪里?” 宁依棠没想到秦如馨的处境这么艰难,同时更清醒地认识到冯府的问题。 或者不是冯府,而是所有的豪门世家都是如此…… 宁依棠不禁有些害怕了,那王府真的是她这样的小人物能活下来的地方吗? 宁依棠深吸了一口气,提议道:“你若是愿意,可以来我的绣坊帮忙。” 秦如馨的症结在冯朗身上,可冯家的人不听劝,很轴! 宁依棠自己都跟他们闹不好,更没有办法改变他们对秦如馨的看法,她唯一能做的是给秦如馨开辟一条新的路。 秦如馨诧异地抬眸,“我可以吗?” “当然,我的绣坊会很欢迎你。” 秦如馨的性子很软,总是犹犹豫豫,宁依棠不指望她能帮的上忙,只希望她别这么郁郁寡欢下去,挺吓人的。 “可是,”秦如馨满脸惶恐,“我已经身为人妇,这般抛头露面不合适。” 宁依棠轻轻一笑,“我要开绣坊的时候,别人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但我想开就开了,没有任何人规定这是不能的!” 秦如馨疑惑地看着宁依棠,其实她很不理解宁依棠开绣坊的举动。 秦如馨认为宁依棠已经是尚书府小姐,又是卓煜的心上人,她只需乖乖学习礼仪,等着嫁人就是了。 “我在想想。” 秦如馨心里是渴望出去的,这院子实在太闷了,但她顾虑太多。 第187章 一男三女的修罗场 宁依棠握住秦如馨的手给她力量,“相信我,外面的世界很美丽,值得去看一看,就算有什么问题,也有我这个掌柜在前头顶着呢。” 明明天色昏暗,秦如馨却觉得眼前的宁依棠格外耀眼,心好像又活了起来,有力地跳动着。 秦如馨还要思考,宁依棠便先走了。 第二日,宁依棠跟随冯夫人一同来到洪府。 府里已经有不少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赏花散步或投壶射箭玩游戏。 宁依棠和冯夫人经过之处,少不了一些叽叽喳喳的议论。 她们先去主厅拜会洪夫人。 洪夫人见了宁依棠,很是欢喜,“瞧瞧你不愧是有手艺,衣裳这般别致好看,让我家那几个小的看见,定要羡慕。” 宁依棠柔柔一笑,“妹妹们喜欢,我给做就是了。” “哪能啊,你现在可不同以往了。”洪夫人颇为遗憾,“以前有你的绣坊在,那几个丫头整日穿着新衣服出去招摇,开心的不得了,前些日子还念叨呢。” 一抹精光从宁依棠眼底滑过,她笑道:“我准备新开个绣坊,洪夫人和妹妹们若是不嫌弃,常来!” 宁依棠愿意来这春日宴,其实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把当初伊人坊丢掉的几个大单子拿回来! 洪夫人诧异了一瞬,“当真?” 宁依棠笑意始终,“当真。” 洪夫人出身武将世家,思想没有那么古板,认为姑娘家就不能做生意,相反她更欣赏宁依棠了。 洪夫人当即把宁依棠拉在身边,跟她细聊。 冯夫人很意外宁依棠和洪夫人的熟络,她插不上话,只好在一旁坐下。 不知不觉到了午时,宁依棠几乎敲定了和洪家的生意,洪夫人还说要介绍许多老姐妹给宁依棠呢。 宴席准备好了,洪夫人竟牵着宁依棠的手,让宁依棠随她一块去。 宁依棠受宠若惊。 宴席是露天的,曲水流觞,花团锦簇,每一处都透着精致。 冯夫人还怕宁依棠露怯,忍不住跟上来叮嘱宁依棠,却见宁依棠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目光平静,姿态淡雅,浅浅侧耳听冯夫人讲话,时不时点头认同。 这哪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来,跟伊儿坐一起,让伊儿照顾着你。”洪夫人带宁依棠来到前排,将她交给洪府二小姐洪伊伊。 洪伊伊一下子被宁依棠的衣服吸引了目光,跟宁依棠热聊起来,听说宁依棠的绣坊快开了,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宁依棠说笑间,突然感到了一抹阴森笼罩过来,不由得抬头望去,看到了一个熟人。 拥挤的宴席中,陆风坐得比较靠后,他变了很多,身形单薄,面色阴郁。 犹记得,他以前总是意气风发,浑身都透着一股儒雅和自信。 怎么变化这么大呢? 宁依棠嘀咕了一声,不再理会,哪怕陆风死盯着她,她也权当没这个人。 “煜儿,你可算来了!” 洪夫人的话吸引了宁依棠的目光,只见卓煜通身矜贵,面上带着淡笑走来,身后还跟着徐念安和卓可星。 三人向洪夫人行礼,洪夫人让他们落座,然后吩咐开宴。 宁依棠旁边刚好空着三个位置,一看就是留给卓煜三人的,卓可星早早就看到了宁依棠,一个箭步冲过来,要坐在宁依棠的旁边。 她当然要把哥哥和这可恶的宁依棠分开,让哥哥和念念姐坐一起。 然,她怎么抢得过卓煜,卓煜就那么优雅而自然地越过卓可星,坐在宁依棠旁边。 卓可星瞪大了眼睛,明明她最急,怎么会被卓煜先坐到? “哥哥,我想坐这儿。” “坐哪儿不是坐,在别人家还不懂事,快点落座。”卓煜冷脸斥道。 徐念安站在原地,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指甲已经快要戳进手心里的肉了。 卓可星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第三个位置,让徐念安坐在中间。 卓煜这点感情纠纷朝野皆知,大伙兴致勃勃地围观,甚至遗憾高家二小姐没来,否则这修罗场就好看了。 然,正当大家这么想时,高淑来了,跟着刘侯爷家的嫡女刘沁一块来的,还上前抱歉道:“正好在侯爷家做客,刘沁要过来玩,我便跟来了,洪夫人不会不高兴吧。” 也不知道洪夫人是什么心思,总之没请高家的。 这下局面有些尴尬,洪夫人只好道:“客气了,本想着你待嫁闺中定是极忙,便没有去叨扰,你能来,我自然是开心的。” “来人!给上座。”洪夫人吩咐下去。 待嫁闺中? 宁依棠诧异了一瞬,她要嫁谁? 宁依棠对高家女子要嫁人这件事实在太敏感了。 卓煜和高淑定下婚事的时候,宁依棠还在教坊司受苦受难,等她自由后,大家也不怎么议论这件事了,所以宁依棠一直不知道卓煜和高家二小姐已经定亲的事。 前排的座位已经满了,下人忙去抬桌子,重新安排,不料高淑走到宁依棠跟前,“这位姑娘,我想跟我未婚夫君挨着坐,你能让一下吗?” 宁依棠的瞳孔几不可见地放大了一瞬。 所以,是卓煜! 他们什么时候定的亲? 这简直像是个晴天霹雳。 卓煜在冯家明目张胆地帮宁依棠出头,而冯敬什么也没说的时候,宁依棠就知道卓煜是真的要娶她了。 昨天冯夫人也这么说。 宁依棠虽然明白卓煜和高家的关系密不可分,却还是会抱有一点点期待,想着她已经有了尚书府嫡女的身份,如果她真的凭借自己的能力将棠庄开起来,开到名扬四海,是不是可以与高府势力比肩,可以和卓煜实现她曾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卓煜的正妻已经定了人。 真是可笑的奢望。 现在,高淑理直气壮地让宁依棠让位,宁依棠难堪至极。 众人也没想到这高家二小姐这么猛,小小年纪就知道打压自己男人的其他女人。 真是一出好戏! 众人屏息凝神地注视着宁依棠,很好奇她是让还是不让? 若是不让,定让人笑话,让人鄙夷,为了抢男人失掉尚书府嫡女的身份,果然上不了台面。 若是让,那也太窝囊、太憋屈了,外头可是传言她,是卓煜心尖上的人啊! 第188章 宁依棠完胜 宁依棠抬眸看着高高在上俯视她的高淑,轻轻一笑,她也喊:“这位姑娘,你若是想跟自己未婚夫君挨着坐,可以将他请去你的位置,也可以同他挤在一张桌子上,没理由让我离开。” 言下之意,你俩的问题你俩自己解决,连累我一个外人算什么。 众人挑了挑眉,有些惊讶,原以为宁依棠会有危机感,跟高淑争个高低,不曾想她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仿若外人,还大度地给高淑想了两个办法。 也是,宁依棠和卓煜的事闹得再凶,那也都是传言,无媒无聘的,宁依棠一旦承认就会落下风了。 高淑抿着唇,眸子的不屑讥讽逐渐转为了愤怒。 宁依棠提的两个办法高淑都做不到,她请不动卓煜也不敢请,更没法厚脸皮地跟卓煜挤在一张桌上。 “你区区尚书之女,怎能坐在这里?我不过让你换个位置……” “原来你认识我呀!”宁依棠轻飘飘地打断高淑的话。 刚才高淑可是喊宁依棠这位姑娘,装作不认识宁依棠呢,如今看来早把宁依棠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了。 有几个姑娘掩面轻笑,高淑的小心思被宁依棠一句话就戳破了。 高淑也是恼羞成怒,抬着下巴,越发高傲地瞪着宁依棠,“我这不是不知道该叫你宁姑娘,还是冯大小姐吗?” 众人表情莫测起来,当这么多人面踩人家身世和姓氏的痛处,已然失了她高家贵女的风范。 宁依棠的姓在入宗籍的时候自然改为姓冯了,可…… “冯也好宁也好,我都会接受,那都是我!但是,区区尚书之女、这位姑娘等称呼我是没办法认同的。” 此话一出,连许多男子都眼前一亮。 偌大的京城有太多达官贵人出身低微,他们大多都会想尽办法抛弃以前的自己,旁人提一下便跟踩了痛处似的。 宁依棠认下冯、宁两个姓,坦然地接受自己的从前,这份气度已非常人能比。 且,她驳回了区区尚书之女的称呼,是替尚书府发声,暗斥高淑借势欺人,她们国公府已经猖狂到尚书府都不放在眼里了! 再看宁依棠,脸上带着淡然的笑,面色波澜不惊,唯独那双眼隐含锋芒。 不论是言语还是姿态,宁依棠都压过了高淑。 卓煜眉尾微挑,他怎么发现好多人看宁依棠的目光都热切了起来。 高淑被怼得哑口无言,心里只想发火,可这么多人盯着,她不能失去理智。 “我不过是想跟你换一个位置,你何苦这么咄咄逼人?”高淑竟放软了语气,想要道德绑架。 宁依棠嘴巴微张,瞪大了眼睛,被这人的不要脸给惊呆了,到底是谁在咄咄逼人? 宁依棠没说话,但她的表情实实在在告诉众人她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众人突然被逗笑,前一秒还知书达理的人,后一秒像个吃惊的小兔子一样说不出话来,这反差不要太搞笑。 宁依棠身旁的洪伊伊忍不住了,替宁依棠说话道:“高二小姐,你还是另想办法吧,母亲特意把棠棠安排在我身边,让我照顾呢,你总不至于把我也赶走吧。” 高二小姐,棠棠,这亲疏一下就分开了,更回应了高淑前头那句宁依棠凭什么坐在前排来。 高淑彻底站不住脚了。 卓煜也终于出声了,淡淡地启唇,“座位已经安排好了,高二小姐还是快落座吧。” 新的座位在对面,临时加的,有点突兀。 众人从卓煜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中嗅出点不同寻常来,卓煜似乎半点想跟高淑坐一起的意思都没有。 说到底,卓煜和高淑是政治联姻,高淑又是个毛丫头,卓煜哪能上心啊,卓煜没有开口替宁依棠说话,斥责高淑的任性,都已经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了。 那么,众人再一回味,高淑要求跟卓煜挨一块坐这举动,就显得有点可笑了。 这场交锋,高淑输惨了! 卓煜开了口,高淑不敢再争,甩了甩手,坐去了对面。 卓煜又看向洪夫人,浅笑着抱歉,“都是我的不好,影响了洪夫人的美宴。” 洪夫人忙道:“哪里?是我安排不周。” 高淑脸上闪过一丝惶恐,卓煜这哪里是怪自己,分明是怪她影响了宴席。 想想冯宝仪那日的话,高淑更慌了…… 没跟宁依棠坐在一块的冯夫人从头到尾揪着心,紧张得都出汗了,看到事态平息才总算舒了口气。 同时,心中暗暗呢喃,她还是小看了宁依棠。 精致的菜饭送上桌,席间恢复了热络,席下还有歌舞作陪,好不欢乐。 宁依棠与洪伊伊边吃边聊,偶尔扫一眼陆风。 陆风死盯着她,恨不得盯出个窟窿似的,宁依棠很难忽视。 高淑也时不时投来嫉恨愤恨的眼神,宁依棠不理会。 至于卓煜,宁依棠一眼都没瞧他,头都不曾转过去,只听到徐念安时不时跟卓煜闲聊,卓煜偶尔嗯一下。 宴席中途,洪伊伊起身道:“我给大家舞个剑助助兴。” “好!” 好些男子高声叫好,起哄道。 洪伊伊是个爽快的女孩,当即拿过长剑,来到桃花树下挥剑开来,一招一式既有舞蹈的柔美,又有武术的潇洒。 宁依棠一时看得呆了。 一舞闭,众人欢呼,宁依棠使劲鼓掌。 “真厉害!太棒了!”宁依棠毫不吝啬地夸赞。 洪伊伊眼睛亮了亮,“你当真这么觉得?” “那当然!”宁依棠喜欢得不得了。 洪伊伊羞涩地笑了笑,“那些其他世家的姑娘都嫌我舞刀弄枪,瞧不上我呢。” 宁依棠扫了一眼,果然发现男子情绪都很高涨,掌声不断,女子则神色淡淡,有些不屑。 “我觉得你这样特别好,与众不同,我都想跟你学学呢。”宁依棠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反正她喜欢。 “真的?那以后我找你玩,都教给你。” “好!那我定要给你设计一款独一无二的衣服,就当作拜师礼!” 洪伊伊激动地抱住宁依棠。 宁依棠也很开心,她喜欢洪伊伊这样的性子。 “冯大小姐,这里就你一个新人,你不给大家表演表演表演,展示一下吗?”一个白白净净的俊俏男子突然出声。 第189章 徐念安的示威 宁依棠本不爱做这些事,但许是受洪伊伊感染,她觉得展示一下也无妨。 只是做什么好呢?她的才艺貌似不多。 宁依棠还没有想好,卓煜突然开口了,“林小公子出身书香门第,此情此景不如作诗一首,让我等欣赏欣赏。” 林小公子正是开口让宁依棠展示才艺的人,他脸上一怔,愣在原地。 其他人哄然大笑。 宁依棠一头雾水,向洪伊伊请教,“怎么了?” 洪伊伊附耳笑言:“林家满门才子,就出了林跃这么一个纨绔,别说作诗了,让他多写几个字他都头疼。” 宁依棠不禁莞尔,卓煜这不是难为人吗? 聪明点的都懂了,卓煜就是不想让宁依棠给大家表演。 我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妇人不需要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一般这种场合出来跳个舞弹个琴的都是女儿家。 卓煜此举岂不是明摆了告诉大家,这是我的女人,轮得着给你们展示? 醋意十足! 而卓煜的表情也真是如此,对那些扫在宁依棠身上的眼神,满脸不悦,觉得就像瘌蛤蟆一样惹人嫌弃。 林跃旁边人笑着戳了戳林跃,“快,作一首,卓大人都开口了。” 林跃臊得一张脸铁青,他不是看宁依棠完全不理会卓煜,二人没说过一句话,这才心思活泛了一些吗?哪知这卓煜醋劲这么大? “好了,别取笑我了。” 众人哄笑着,也不提宁依棠表演才艺这事了。 宁依棠落得轻松,轻抚秀发间,忍不住朝卓煜看了一眼。 不料,卓煜正瞧着她这边,看她转过头来,目光便落在她身上,还得意地挑了挑眉尾。 宁依棠抿了抿唇,泄露了半分笑意,随后快速挪走目光,不再理他。 徐念安察觉到二人的小互动,手里的筷子都快被捏得扭曲了。 宴席都最后,洪夫人离席,带着几家夫人去厅里说话,让小辈们尽情玩。 洪伊伊拉着宁依棠,给宁依棠介绍她的小姐妹,宁依棠正好借机推销一下她的绣坊。 宁依棠今天穿的这一身就是闵娘刚做出来的新款,得到了好些姑娘的喜欢,都吵着让宁依棠快点开卖。 宁依棠突然就觉得这种宴席,也可以多参加一些。 言笑间,宁依棠不经意一瞥,刚好看到徐念安的身影,她正盯着自己,眼里还有没来及收回去的嫉恨。 但也只是一个对视,徐念安就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男人堆里突然传来惊呼声,声音很大,好像出了什么事。 洪伊伊忙拉着宁依棠跑过去看情况。 宁依棠刚冲到人群前,就看到卓煜朝徐念安跑了过去。 徐念安惨白着脸,惊魂未定地跌坐在地上,身前几寸之处插着一只箭矢,看样子是不小心走到了箭靶后面,差点伤着。 卓煜蹲在徐念安身边,关心道:“没事吧?” 徐念安轻喘着,抓住卓煜的胳膊,说了句“阿煜,我晕”,然后倒在了卓煜怀里。 众人原以为没伤着,不是什么大事,可看到徐念安脸色白得吓人,摇摇欲坠的样子,不禁担忧了起来。 “快请大夫来看看。” 徐念安本就是娇弱美人,纤眉一蹙,眼神散开,便足以让男人万分怜惜。 要不是卓煜在,不知道有多少男人要上去帮忙了。 卓煜一把抱起徐念安,快步离开。 徐念安软软地伸出一只胳膊,揽在卓煜的后腰,她的眉眼露出来,直勾勾地盯着宁依棠。 别人或许看不懂,但宁依棠知道她在示威,在告诉宁依棠她也可以轻易挑动卓煜的情绪。 宁依棠心情确实低落了下来。 卓煜可以为了她处理孝和郡主,暗讽高淑,却不会对徐念安怎么样。 哪怕徐念安伤害宁依棠父母,火烧绣坊,其母又意图谋杀宁依棠,卓煜还是会爱护徐念安,带她出席宴会,担忧她的安危。 时至今日,宁依棠都不知道,她和徐念安再起冲突,卓煜是否会站在她这边,反正以前她从未赢过徐念安。 宁依棠觉得没意思了,看冯夫人也一直融入不了夫人们的圈子独自坐着,便跟洪伊伊告别,同冯夫人回去了。 路上,冯夫人对宁依棠赞赏有加,只不过还是担忧宁依棠惹恼了高淑,以后被针对。 冯夫人是通房抬为正妻,地位终究低了,融不进夫人们的圈子不说,胆子也小,加之教坊司的经历,让她害怕又招惹了是非。 宁依棠安慰道:“没事的,高淑年纪小,冲动易怒,没有实权,不能把我怎么样。” 宁依棠不怕高淑,她怕的是徐念安。 徐念安就像是条隐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一旦出手,就是致命的杀招。 宁依棠已经领教了不止一次,怎能不怕? 回去后宁依棠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个对付徐念安的法子。 徐念安从不跟宁依棠正面冲突,宁依棠也了解不上徐念安的生活,总不能将她暗杀以泄心头之恨吧。 唉!只能见招拆招了…… 收回心思,宁依棠继续她的棠庄大业。 宴会一行,她有了许多新的想法。 绣坊开业前夕,宁依棠制作了精美的请柬,附赠别致的手帕送给最近结交的小姐夫人们,请她们前来观礼。 开业当日,宁依棠等人早早做好准备,鞭炮一放,开始营业。 三五成群的贵客络绎不绝,有好些宁依棠都不曾见过,也不知她们怎地来凑热闹,店内成衣被抢购一空,就连手帕都没剩下几条。 这还是宁依棠让大家准备充足的情况下。 好在大家都是老手,不至于手忙脚乱,一切都有序的进行着。 晚上,宁依棠同大伙一块简单吃了点继续忙,夜深了还未停歇,她查看着整理好的账目和订单,思索着接下来绣坊的安排。 突然,一只手出现,搭在宁依棠的肩膀上,宁依棠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是卓煜。 心里悄然绽放了一朵花,宁依棠抿了抿唇,故作矜持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想我来?” “当然不是!” 宁依棠接得太快,卓煜呵呵笑道,“口是心非的小丫头。” 第190章 噩梦 说着,卓煜从身后拿出一个窄条的锦盒,唉声叹气道:“唉,谁家开绣坊还开两回,竟要我两份开业礼。” 宁依棠头上正带着卓煜在伊人坊开业时送宁依棠的桃花簪呢。 想起这里,宁依棠微微失落,虽然簪子被闵娘找回来了,但那平安玉牌却始终没有找到,也不知刘芳弄哪里去了。 “怎么?不要啊?”卓煜见宁依棠久久不接,打趣道。 宁依棠赶忙夺过去,她以为还是簪子饰品之类的,不料盒子一打开,一把匕首静静躺在里面。 “这……你拿错了?”宁依棠下意识地认为。 卓煜无语,“我是那么粗心的人吗?这是我特地给你挑的。” 宁依棠小心地将匕首拿出来,匕首挺轻的,刀鞘不是铁制,而是坚韧厚实的布匹,上面还绣着精致的黑金暗纹,低调奢华。 “你怎么会想起送我这个?”宁依棠心里有奇怪的雀跃和不解。 卓煜轻轻一笑,“那日看你很是欣赏洪伊伊会舞刀剑,便想着送你这个,而且你在外行商,难免有纠纷,或许会遇到危险,它可以在危难关头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卓煜拿出盒子里同色的圈扣,“把这个绑在小腿处,然后将匕首插进去,就可以随身携带了。” 宁依棠眼睛亮得发光,惊奇地拿过来,一股无法言说的激动涌上心头。 “谢谢你。” “怎么谢?” 卓煜俯下身,凑到宁依棠眼前,求亲亲的模样。 宁依棠淡笑了一声,伸手抵在他的胸膛,将他推开,“请你吃饭,用我今天刚挣的钱。” 卓煜脸黑了黑。 宁依棠更开心了,露出大大的笑。 “对了,我今天看到店里一些客人的夫君是那天围在你身边的人,你是不是做什么了?” 卓煜淡笑不语,宁依棠知道是了。 他这样的人,愿意为了宁依棠的小小绣坊开口,也实属不易。 “谢了。”宁依棠伸出小手扯了扯卓煜的衣袖。 卓煜淡淡挪了挪胳膊,把衣服扯回,口头感谢他可不稀罕。 宁依棠见不得他这德性,没个正经的时候。 不过,这一天总算顺利下来了,宁依棠不由得松了口气,“我原本还担心我招惹了不少人,开业会有麻烦,没想到这么顺利。” 卓煜戳了戳宁依棠脑门,“有我为你保驾护航,哪个不长眼的敢闹事?” 宁依棠笑着摇头,贫嘴道:“是,多亏了卓大人,小女子无以为报。” 卓煜撇她一眼,“好了,不许熬了,送你回去休息。” 宁依棠这下听话地点点头,把匕首小心地放进锦盒,随卓煜上了马车。 车上,卓煜免不了动手动脚,宁依棠像个泥鳅一样,不给他亲。 待卓煜耐心磨尽,把宁依棠控制时,到家了…… 卓煜欲求不满,抓起宁依棠的手腕咬了一口。 宁依棠骂他是狗,骂完就跳车逃走。 卓煜哭笑不得,回家后还气得半宿没睡着。 宁依棠倒是早早睡着了,只是梦里光怪陆离,令她心神不宁。 突然,高淑的脸出现在眼前,她笑望着宁依棠的身后,一脸幸福。 宁依棠转身,看到了卓煜款款走来,然他的目光并未落到自己身上,而是视若无睹地迎向高淑,同高淑携手前行。 “卓煜。” 宁依棠着急地喊,卓煜脚步顿了一下,回过头来,看到宁依棠时笑了笑,说:“乖,回去等我。” 巨大的悲伤因为这一句话涌上心头,宁依棠疯狂摇着头,“我不要回去等,你能不能跟我一起走?” 卓煜摇了摇头,责备地看了宁依棠一眼,然后牵着高淑的手,转身而去,不管宁依棠怎么呼唤,都不肯再回头。 突然,一股无名的力量在身后拉扯宁依棠,宁依棠低头一看,脚下竟是无边的黑暗。 “卓煜,救我!” 宁依棠赶忙求救,卓煜却始终不回头,仿佛听不见了。 焦急间,宁依棠记起她带了匕首,她抽出匕首使劲地挥向身后。 一抹红喷溅出来,宁依棠终于看清了身后,徐念安捂着血流如注的胳膊跌在地上。 一道身影闪过,卓煜奔到徐念安身边,着急地扶住她,满眼担忧。 徐念安柔弱地扑在卓煜的怀里哭泣,她说着什么,好像是指认宁依棠杀害她。 宁依棠听不清楚,她只看到卓煜看向她的眼眸里尽是寒霜! 那寒冷将她彻底裹挟,让她透不过气。 她苦苦挣扎…… 一个冷颤,宁依棠从梦中惊醒,她心有余悸,捂着胸口深深地喘息,良久才得以平息。 平息后,宁依棠恢复了些许理智,卓煜和高淑的婚事终究影响了她的心境。 半夜未眠,第二日,下人来送早饭时,宁依棠已经在绣坊了。 绣坊,是唯一能让宁依棠心情平静的地方了。 等店里人都到的时候,宁依棠已经将近期的经营方向和今日要完成的事情都罗列安排清楚。 闵娘心疼宁依棠,宁依棠却不觉得辛苦,相反她觉得这样的她才是活着的,充实的。 冯府里等待嫁人的冯大小姐,更像个空壳,被太多人、太多事、太多无奈推着走罢了。 闵娘心思敏锐,看出宁依棠有心事,将她拉到房里问她怎么了? 宁依棠也不想闵娘瞎猜,就说了几句。 “你若是不想给他做妾,那便不嫁就是!”闵娘是绝对站宁依棠的,宁依棠做什么她都支持。 宁依棠苦笑了一声,“由不得我。” 这原因嘛,就太多了。 其一,卓煜把冯府救回来,宁依棠便欠了他,如今怎么能跟他翻脸? 其二,宁依棠跟卓煜的事人尽皆知,宁依棠要是不嫁他,还能嫁谁? 以前宁依棠可以说一句:大不了我永生不嫁,现在却不能了,因为她是尚书府女儿,要在乎尚书府颜面。 冯家承担不了宁依棠不嫁的后果,宁依棠也同样承担不了。 闵娘听了宁依棠这一番解释,突然觉得人活着,就没有个自在的时候。 “那怎么办?” 宁依棠目光呆滞着,“能怎么办?嫁呗,好歹卓煜也是喜欢我的。” 说这话的时候,宁依棠眼睛闪了闪,想起了昨晚的梦,不知怎的还心虚了…… 第191章 冯宝仪割腕自杀 “你也不要太悲观,有卓煜和尚书府的庇佑,没人敢太苛待你。”闵娘劝慰道。 宁依棠点点头,她懂,她都懂,她也不认为自己在王府就会输! 可是,她不快乐了…… 月中,冯家惯常开宴,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宁依棠早早结束了手头的工作,回去吃饭。 老夫人多日未见宁依棠了,拉着她的手责怪道:“你也不来看看我,我都想你了。” 宁依棠抱歉道:“绣坊刚开业,生意又好,我忙晕了。” 冯敬略微不悦,“不是给了你人手了吗?吩咐下人去做就是了,没事的时候多陪陪老夫人,跟你母亲学学打理府内的事务。” 宁依棠眉眼淡了淡,没反驳,也没回应。 冯夫人忙打圆场,跟宁依棠说:“你确实要帮帮我,我一个人都忙不过来。” 宁依棠瞧了一眼秦如馨,以前大抵有秦如馨帮忙,现在却撇开她了。 上次秦如馨说考虑来绣坊,结果一直没回话,宁依棠也不知道她想的怎么样了? “好的,我会抽时间帮忙打理。”宁依棠敷衍了一声。 冯遇笑道:“棠棠可厉害了,把绣坊开得特别好,我那些同僚都知道,说是家里女眷都喜欢。” 这话宁依棠爱听,笑着跟大家说:“我给大家都做了几身夏装,过两日就会送过来。” 众人闻言都笑开来,气氛总算融洽起来。 饭吃得差不多时,院门口突然传来一些吵嚷声。 很快下人来报,“老爷,外头有一个自称宝仪小姐母亲的人要见您。” 冯敬眼神一凛,下意识认为是冯宝仪出事了,忙道:“快请。” 不一会儿,刘芳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刚跨进了门,就“噗通”一声跪下,“冯大人,求你救救宝仪吧,她割腕自杀了!” 冯敬脸色大变,冯遇蹭得就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人呢?现在怎么样?” 刘芳哭着说:“就在前头的医馆,她不让我跟你们说,一心求死,我实在拦不住她,才不得不来麻烦大人,求大人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救宝仪一命吧。” “快走!”冯敬二话不说,快步出去了。 “快带路啊!”冯遇一把扯起刘芳。 刘芳便领着二人跑了出去。 宁依棠眯着眸子冷眼瞧着,冯宝仪是会自杀的人? 牢里关了三个月都没死,是多顽强的生命力啊,现在自由了,生活好了,反而寻死觅活? 割腕这么危险的情况,不就近医治,还能大老远跑到冯府附近的医馆来? 这么拙劣的手段,冯敬冯遇愣是半点看不出。 冯敬冯朗已经没了人影,冯家其他人多少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淡漠。 冯朗起身道:“父亲关心则乱,我去照看着。” 老夫人点了点头,“劝劝她吧,没必要做傻事,我瞧着刘芳也挺疼爱她的。” 冯朗颔首而去。 这饭也没法吃了,老夫人让宁依棠不要担心,冯敬是有分寸的人,不会乱来。 宁依棠没说什么,先走了。 没走几步,秦如馨追了上来,宁依棠刚好问她去绣坊工作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秦如馨眉眼不同之前那样的死寂,多了些温柔,“抱歉,我就不去了。” “能告诉我原因吗?” “阿朗不想让我去。”秦如馨如实说。 宁依棠眉心一拧,刚要劝一劝,秦如馨便接着说:“我跟他说了我心里难受,他说是他疏忽了,以后会多回来陪我。” “棠棠,我们俩的关系已经这样了,我不希望变得更差,如果他能像他说的那样,依然敬我爱我,那我便心满意足了。” 宁依棠眉眼沉着,不觉得冯朗能对秦如馨做到这一句敬她爱她。 秦如馨浅浅一笑,“再说了我有英乐啊,我得陪伴他。” 宁依棠什么也没说,秦如馨却方方面面都说了,就怕宁依棠觉得她没出息。 宁依棠还能怎么样,只道:“那就好好生活,别让自己受委屈。” 秦如馨笑着点头,“那我陪你回去。” “不了,我要出去一趟。” 秦如馨意识到宁依棠在意着冯宝仪那里的事,便没有多说,让她去了。 宁依棠在离冯府最近的医馆,找到了冯家人。 冯宝仪在冯敬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冯遇着急地劝慰。 刘芳在旁边说着:“她这几日不吃不喝,说她是罪人,是坏人,失去了最疼爱她的父亲和哥哥,她痛苦不堪。有次夜里变天了,我起来查看窗户是否关好,便看到她呆呆地睁着一双眼,竟是彻夜不眠。” 冯宝仪闻言,哭得更大声,“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父亲,你别不要我,我害怕,每天晚上我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牢里那些人骂我打我,逼我做那种事,我没法活了,我死了算了。” 冯敬老泪纵横,他猜想过冯宝仪一个姑娘在那种地方讨不得好,可听冯宝仪亲口说出来,还是震惊、愤怒、心痛难当。 “过去了,都过去了。”他来来回回都是那句话。 冯宝仪摇着头嘶喊,“过不去,永远过不去的。” 俨然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 “这可怎么办呀?医馆也不让留宿,我一个人实在看不住她。”刘芳急道。 宁依棠轻笑一声,她就差直接说,让冯敬把冯宝仪带回冯家去了。 冯敬这会儿糊涂得很,顺着话就说:“没事,这儿离冯府近,先去冯府住两日,我让下人看着她,再慢慢劝解她。” “休想!”宁依棠现身门口。 众人目光皆投向宁依棠,冯敬和冯遇下意识地心虚了一下。 冯宝仪看到宁依棠后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阴毒,随即仿佛看到怪物似的抱头逃窜,冲到墙角瑟瑟发抖,嘴里还喊着:“别杀我,别杀我!” “宝仪!” “妹妹!” 冯敬冯遇忙冲过去,冯敬心疼地将人抱在怀里,冯遇不满地说:“妹妹,宝仪已经这样了,你就别跟她过不去了。” 刘芳扑了上来,“噗通”就给宁依棠跪下,“棠棠,求你放过宝仪吧,你非要逼死她才罢休吗?” “我知道你恨我,恨你父亲救了宝仪,可当时只能救一个,我们也没办法啊!你要实在恨,就恨我,不要再伤害宝仪了!” 第192章 两个女儿,只能选一个! (上一章的结尾做了修改,接不上的宝子可以重看一下最后两个段落) “没办法?那你卖我绣坊呢?这也是没办法吗?” 宁依棠不想面对刘芳,不想跟刘芳掰扯这些破事,刘芳便心安理得觉得这一切都是应该的! 宁依棠一回嘴,刘芳便沉下了脸,“我养育了你十八年,付出了多少财力心血,就算你是养女也该回报我的,你的钱我就用了,怎么了?” 刘芳理直气壮,她面对宁依棠素来能这般理直气壮。 宁依棠眉心结成个死疙瘩,“你还知道我也是你的女儿?你搜刮我的钱财,去救冯宝仪时,有没有想过救我半分!” 宁依棠连刘芳的人影子都没有看见,而刘芳却和冯宝仪里外沟通,差点害死宁依棠。 “哦,对了,冯宝仪要挟秦妈妈置我于死地的事,你知道吗?” 刘芳眼神闪了一下。 这是心虚的表现。 “你知道!” 宁依棠不可置信,她原以为刘芳只是不知情的帮凶,可现在看来她门清。 “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恨不得我死?”宁依棠红了眼眶。 刘芳摇头摆手赶忙否认,“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把我查到的消息告诉了宝仪而已。” 但是,她当时从宝仪充满恨意的眼神中看出宝仪想要伤害宁依棠,她只是没有去深究、去劝解而已。 宁依棠神色全然冷寂下来,“你毁了我绣坊,拿了我钱,我们也算两清,从此再非母女,你没有资格求我任何事了!” 在此之前,宁依棠伤心难过,但没想过不管宁家父母死活,她甚至有过一丝念头,等冯家事情完全平息下去,求卓煜动动关系把宁俊峰放出来,别真死在牢里。 可现在彻底结束了…… 房内静了下来,连冯宝仪都被宁依棠和刘芳的动静吓到了。 突然,冯宝仪挣脱冯敬的怀抱,哭着爬向刘芳,“娘,你别求她,我情愿死也不许你求她。” 说着,冯宝仪竟抽出发髻上的簪子,朝自己心窝戳下。 冯遇就站在冯宝仪身边,注视着冯宝仪,哪能由着冯宝仪自尽?当即出手夺过了簪子! 刘芳哭着爬过去,心疼地抱住冯宝仪,母女二人哭成一团。 冯宝仪一个自杀的举动,宁依棠又成了那个最大的坏人。 “娘,你让我死吧,我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你们都能好好的。” 冯宝仪哭着说,要死的意思依然强烈。 她今天就是要跟宁依棠杠上,看看究竟是宁依棠重要,还是她重要? “不行,你不能死,娘求你了。”刘芳惶恐地看向冯敬,“冯大人,你想想办法啊。” 冯敬深舒了口气,起身面对宁依棠,“好了,棠棠,我只是带宝仪回家照顾几天,这不代表什么。” “不可以!” 宁依棠太清楚了,冯宝仪只要住进冯家,就再也赶不走了! 冯敬也恼了,“棠棠,你也是女孩,你知道宝仪经历的那些对一个女孩意味着什么?是你将她关起来的!” 宁依棠瞳孔微微放大,这是赤裸裸的责怪了! “呵~”宁依棠失笑一声,尽显凉薄,“冯宝仪掌握了秦妈妈的秘密,趾高气扬地命令秦妈妈给她富贵、替她杀人,她以为秦妈妈那么好掌控?她早就必死无疑了!” 说到这里,宁依棠后悔了,“如果不是我心软,放过了她,她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你现在怪我将她关了起来,难道我要对一个意图杀害我的凶手感恩戴德,好吃好喝供起来吗?” 冯敬是浸淫官场的人,知道教坊司的黑暗,知道宁依棠说的都是实话。 “可是,宝仪她已经知道错了,她……” “别说了!”宁依棠已经听不下去了,“你若是将她带进冯家半步,我即刻就离开冯家!” 宁依棠该说的都说了,冯宝仪的真面目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这里,可冯敬依然要护。 那宁依棠还能说什么? 两个女儿,冯敬只能要一个,宁依棠让他选,不想废话了! 冯敬噎住,他自然不敢放弃宁依棠,且不说宁依棠是他冯家真正的血脉,就卓煜那关也过不去啊! 冯敬看宁依棠一脸决绝,没有转圜的余地,一时难办。 看了半天戏的冯朗终于上前几步,提议道:“父亲,抄家当日的事满朝皆知,如果宝仪住进冯家,难免被人嚼舌根,不如我们先在附近找个客栈,派几个奴才看着宝仪,这样既可以照顾宝仪,也有时间劝解她。” 冯敬长舒口气,他自然不是很满意,但也不得不如此。 “行,那你去安排吧。” 冯朗转身而出。 宁依棠很寒心,但也知道不能把事情做绝,跟着出门离去。 冯朗走在宁依棠身边突然开口,“以后别在如馨跟前说那些有的没的,她跟你不一样。” 冯朗是有些佩服宁依棠的,但他并不喜欢这样强势的女人,让人感到麻烦、感到头疼,他不想宁依棠影响秦如馨。 宁依棠嘴角溢出一抹嘲讽,她还没劝冯朗好好待秦如馨呢,冯朗的警告就来了。 宁依棠也懒得管了,这是人家夫妻的事,愿打愿挨的! “希望你真的能敬她爱她吧。”宁依棠言尽于此。 后面,冯家几个男人几乎都在围着冯宝仪转。 腿长在人家身上,宁依棠也管不了,但她终归气恼,说好的衣服上上下下都送了,就没给这几个臭男人。 绣坊的生意蒸蒸日上。 宁依棠喜欢推陈出新,闵娘的手艺也越发精湛,刘管事经验老道,上上下下管理得井然有序,加之洪府的大力推荐,棠庄一时成了京城贵妇圈子里最受宠爱的店铺。 一转眼,夏日到了,一天比一天热。 酷暑比寒冬更为难熬,人们想尽办法解暑。 京城最为热闹的大街上人来人往,闵娘和宁依棠在二楼喝茶,注视着街上络绎不绝的人流。 “果然有不少人穿了咱们送出去的新款夏装。”闵娘笑言。 只见人群里有一些亮眼的存在,她们穿着轻薄的衣衫,露出美丽的脖颈和锁骨,甚至薄衫下能看见纤细的胳膊。 裙子也做了改良,以前都是一片式,要重叠很深才能保证不露腿,也还要在里头穿不透肤的里衣。 第193章 毁了她! 现在裙子是两侧缝好的,裙褶固定好,不需要繁复的穿戴,且里面的裤子有多轻薄,长与短都看不出来。 不得不说,这样子不仅凉快,也很能衬托女性的美。 不少女孩经过的时候都忍不住问一句,“这衣服是哪里买的?” 穿衣之人会笑着说:“朱雀大街棠庄铺子。” 有人会笑着说改日去瞧瞧,但大多数人都表示遗憾,因为这条街的人大多不够富足,买不起棠庄的衣服。 刘管事立在一旁始终不解,“为什么要送给这些穷苦人?我们的店在朱雀大街,这些人根本不会去那买东西,就算名声打出去,也没用啊。” 宁依棠轻轻一笑,“我朝民风保守,对女性的束缚很大,上层圈子的贵妇注重脸面仪态,这样时兴的衣服她们很难一下子接受,我们就算送了,她们也不会穿的。” 有些观念的改变往往要从底层开始。 闵娘深以为然,“没错,像我们普通百姓就不会那么在意,免费的衣服不穿白不穿,更何况我们做工精致,她们忍不住不穿。” 只要穿出来,人们就会看到它的好,逐渐接受。 宁依棠点头,“再者,群众的力量是巨大的,棠庄的名字若是响彻京城,还怕没人来我们店里买东西吗?” “就怕衣服火起来,有人跟我们抢生意!”刘管事太清楚,一个东西好,就会出现无数模仿者。 宁依棠笑意依旧,“没关系的,只要大家知道棠庄才是最正宗的就够了。” 棠庄还小,不可能吃下所有的生意,有钱大家一起赚,能省去很多麻烦。 宁依棠如今没有太多的压力,不会像以前那样只想吃独食了。 “我让你安排的人安排了吗?”宁依棠问刘掌柜。 刘掌柜立即回:“安排好了,我瞧着衣服能被大家喜爱,这就让人去宣传,马上街头巷尾都会知道这衣服是我棠庄设计的。” 口口相传还是太慢,宁依棠需要亲自造势。 “闵娘,洪伊伊邀请我明日去马场玩,你跟我一块去。” “没问题,刚好带小宝出去散散心。” 二人相视一笑。 翌日,宁依棠和闵娘乘车来到郊外马场,一下车就引来不少注视。 宁依棠和闵娘所穿衣服比昨日街上见到的还要精致百倍,再搭上配饰,简直光彩夺目,不仅不落风尘,还透着婉约明媚的气质。 当然,有的人说好看,也有的人嘀咕她们穿得不像样子。 “哇,好好看。” 洪伊伊跑过来,目光全被宁依棠身上的衣服吸引。 “什么时候上的新款,怎么没给我送来?”洪伊伊不满地嘟起嘴巴。 宁依棠微微一笑,“是我疏忽了,回头就派人送过去。” “这衣服穿出来不好吧,这不是勾引男人吗?”刘沁鄙夷地出声。 宁依棠循声望过去,记起这正是上次宴会带高淑过来的女孩。 “刘家小姐是吧,我瞧你花容月貌,甚是好看,以后出门务必带着黑纱,免得勾引男人。”宁依棠轻声怼回去。 如果女孩展示自己的美丽就是勾引男人,那全天下的女人都不必出门了。 洪伊伊“扑哧”一笑,“就是,迂腐至极!我曾随父亲北上,看到北境女孩夏天都是穿短衣短裤,不知道多飒爽,心脏的人才会看什么都是脏的!” 刘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一跺脚离开了。 “别理她。”洪伊伊拉着宁依棠的手往里走,“我早就热得不行了,一直想穿凉快些,奈何京城里凉快的衣服都是那些花花绿绿,卖给青楼的艳俗款,你如今这身清新脱俗,正合我意!” 洪伊伊性子豪爽,游走四方,见识广阔,所以轻易就能接受。 宁依棠很是羡慕她这样的女孩,像是自由飞翔的鸟儿。 “你会骑马吗?” 来到马厩,洪伊伊问。 宁依棠点头,洪伊伊眼睛亮了,“那我们骑两圈。” “甚好。” 宁依棠便安排闵娘和小宝去休息喝茶,自己跟洪伊伊上马驰骋。 洪伊伊瞧着宁依棠骑术不错,越发喜欢宁依棠,二人策马狂奔许久,才意犹未尽地回来歇息。 下马时,洪伊伊从头到脚都湿透了,不得不去换衣服,反观宁依棠一身清爽。 众人瞧见了,不由得艳羡起来。 宁依棠快步走到休息亭,小宝跑过来抱宁依棠的腿,“干娘,我也想学骑马。” “好,等你再长大一些,干娘亲自教你。” 说着,宁依棠牵住小宝的手,坐下来喝口茶,几人言笑晏晏,十分快乐。 不远处,徐念安和卓可星注视着这边,目光充满敌意。 “她倒是威风!” 卓可星酸溜溜的,不得不说她有点羡慕宁依棠,又开绣坊又会骑马,一直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像她,被家里管束着,什么都不会。 徐念安淡淡的,语气柔软却带着入骨的凉意,“她若是没点本事,怎么会将阿煜迷得神魂颠倒?” 卓可星叹气道:“那也没办法,我那日听哥哥和娘亲谈起娶宁依棠进府一事,娘亲不愿意,哥哥发了好大的火,他是铁了心要娶宁依棠了。” 徐念安暗暗咬着牙,盯着宁依棠的目光越发阴毒,看她抱着孩子开怀的样子,只觉刺目。 她一个贱民,凭什么有如今的身份地位,凭什么得到那么多人的喜欢! 毁了她!毁了她! 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叫嚣着。 宁依棠想去解手了,将小宝放下,去了马场边缘的茅厕。 等她出来后,发现闵娘和刘大在外头等着,“怎么了?” 闵娘拉着宁依棠的手小声说:“你走后,我看徐念安也带着奴仆往这后头来了,我有点担心,便叫了刘大过来寻你。” 宁依棠莞尔一笑,“还是你周到。” 闵娘眉间含着担忧,“我总觉得她看你有敌意,你最近风头又盛,要小心。” 闵娘不知道徐念安对宁依棠做的那些事,却还是察觉到了不妥。 宁依棠点点头,“是我疏忽了,改日让管事多招两个护卫,以后走哪都让他们跟着。” 闵娘使劲点头,觉得很有必要,还对刘大说道:“最近棠棠外出,你也跟着。” 刘大憨笑一声,“行!” 几人说着离开,不一会儿拐角处走出徐念安,她咬着牙,阴恻恻地盯着宁依棠离开的方向。 第194章 宁依棠和卓煜的婚事提上日程 宁依棠设计的夏装大爆,广受人们喜爱,棠庄因此名声鹊起,店铺客流源源不断,上门求长期合作的贵胄之家络绎不绝。 “这才多久啊,绣坊已经完全回本,大小姐真是做生意的天才!”刘管事盘着账本,赞不绝口。 闵娘骄傲地笑着,“那可不,我家棠棠自是人中龙凤,无人能比。” “你俩别取笑我了。” 宁依棠无奈地撇了二人一眼。 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宁依棠心里也时常忐忑,担心自己的想法不被接受,可现在看来创新这条路她没走错。 我朝已有三百年历史,人们生活安定,却越来越墨守成规。 就像皇帝一心选择中庸的太子继任皇位,他没有去想如何开创新的盛世,而只是希望太子能将这个皇位守好即可。 当然这种念头宁依棠只敢心里想一想,不能说出来。 “接下来,还要招更多的绣娘进来,我们的订单已经积压很多了。另外与各大供货商确定好长期的合作,确保所有订单如期交付。” 闵娘和刘管事点头称是。 宁依棠又对闵娘嘱咐,“你别亲自上手制衣了,多盯着新来的绣娘就是。” 宁依棠知道闵娘每日都是忙到后半夜才去休息的,她不想让闵娘太辛苦。 “好,我有分寸。” 闵娘知道宁依棠是担心她身体,但她不觉得辛苦,她喜欢做衣服。 每当一件精致的衣服成型时,她心里的那种自豪让她无比感动。 以前,她一想到自己悲惨的经历,就忍不住垂泪。 而现在,她充实又快乐,很久没有自怨自艾过了。 安排好接下来的经营,天色不早了,宁依棠回到冯府。 “大小姐,卓大人跟老爷在喝茶,让你回来去一趟。”下人禀。 宁依棠最近实在忙,早出晚归,很久没见过冯敬,更没有见过卓煜。 不知为什么?心里并不是很想见到他们。 长舒口气,宁依棠往前院会客厅去。 “父亲,卓大人。” 宁依棠进门,微微福身。 冯敬和卓煜脸上都没什么笑模样,但又看起来很和气,也不知道聊了什么。 宁依棠心里嘀咕着,在冯敬身边坐下。 “别让自己太忙,瞧你又瘦了。”冯敬侧头看过来,目露关切。 “多谢父亲关心,绣坊已经步入正轨,以后不会这么忙了。”宁依棠不再因为冯敬的一句关心而感到温暖,心如止水地说着客气话。 顿了一下,宁依棠接着说:“之前从家里拿的钱我已经还给账房了,感谢父亲的资助,以后绣坊的收益我也会分一成出来给府里。” 宁依棠算得清清楚楚,冯敬心里反而不太高兴。 “一家不说两家话。”他淡淡一声,然后瞧了卓煜一眼,心思明显在别处。 宁依棠瞧出来这二人有话,但她没问,淡淡地坐着。 冯敬递眼神给卓煜。 卓煜抿了抿唇,开口道:“棠棠,我今天来是与冯大人商谈你我婚事的。” 宁依棠有点吃惊,这么快? 原以为要等卓煜娶了高淑,才轮得上谈论她的婚事。 难道卓煜和高淑婚期定了? 宁依棠盘算着,却迟迟不接话,卓煜心里总归有点虚,只能自己往下说:“我的意思是让你先进王府。” 宁依棠更惊讶了,“为什么?皇帝和高家能同意?” 卓煜解释:“高淑年幼,婚期还得再拖个一年,我纳妾也是正常。” 这种事情在世家屡见不鲜,男子未娶妻之前,到了年岁,家里都会安排通房或者妾室。 以前卓煜没可心的人,便不想搞这些,现在有宁依棠,他便动了这个心思。 宁依棠明白了,她轻声问:“怎么进?” 提前进王府有利有弊,但怎么进是关键! 卓煜抿了抿唇,“有皇帝的赐婚圣旨在,自然不能张扬。” 也就是说,一顶不起眼的轿子把宁依棠从冯府抬进王府就可以了,最多王府会宴几个亲朋好友。 没有十里红妆,没有迎亲,没有拜堂,甚至婚书都可能没有…… 这能叫婚事? 宁依棠侧头看向冯敬,“你同意了?” 冯敬恪守礼教,极在意脸面,他能同意自己的女儿这么不声不响地送给别人当妾? 冯敬脸上不好看,“能有什么办法?” 如果有的选,他怎么会愿意让自己的女儿给别人做妾? 可事实摆在眼前,宁依棠只能做妾的命,那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争的?里外都是要被人笑话的。 再说,宁依棠和卓煜早就无媒苟合的事,朝野皆知,现在做什么都是无用的。 这些话冯敬心里盘算着,但不敢宣之于口。 宁依棠失望地错开目光,轻启红唇,“我不同意。” 卓煜捏了捏拳,有些头疼,“棠棠,我知道这委屈你了,但你放心王府上下没人会因此轻视你。” “我现在可以不嫁!如果你现在娶我这么难,我可以等!” 等一个光明正大嫁给卓煜的机会! 哪怕这个机会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宁依棠也愿意等。 卓煜眉心拧起,“现在不难,以后才难!高淑嫁过来后,就算做得不好,我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风风光光地娶你!” 除非高淑出了大问题,可那样王府也脸上无光,同样会有无数的麻烦产生,一切都变成了未知。 “我可以等,两年、五年、哪怕十年,我都可以等。”宁依棠满脸倔强。 卓煜蹭得站起来,他等不了了! 他为了把宁依棠提前弄过来,想尽了各种办法,可宁依棠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让他实在火大! 许多时候,他都怀疑宁依棠根本没有爱过他,否则她怎能这般铁石心肠! “冯大人,我跟棠棠单独谈谈。”卓煜舔了舔唇,脸色很不好。 冯敬眉心蹙着,“要不此事改日再议。” 同在朝堂,冯敬看到的卓煜和宁依棠看到的卓煜是不一样的,他怕卓煜会欺负了宁依棠。 反观宁依棠,眉眼冷淡,丝毫不把卓煜的怒气放在眼里。 “出去!”卓煜态度格外强硬,几乎命令。 冯敬瞧着宁依棠也不说话,平白让他承受卓煜这份怒火,一甩袖子离开了。 第195章 宁依棠不嫁! 卓煜大步走过来,坐在宁依棠身边,眉眼一软,好声好气地哀求:“你心疼心疼我,我真的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而且你先进王府,要好生存得多。” 宁依棠注视着卓煜,轻声问:“那徐念安呢?” 卓煜神色一滞,很不愿意听到这个问题。 他不想说,宁依棠轻笑一声,“卓煜,你都要让我进府了,可我们之间有最基本的信任吗?” 卓煜跟冯朗他们都是一样的,希望自己的女人什么都不懂,只守在家里相夫教子,等待垂爱。 可经历了那么多事的宁依棠,已经做不到了。 宁依棠太过冷淡,显得明白通透,卓煜没法糊弄,只好如实相告,“母亲去求了陛下,让徐念安同高淑一同进府。” 宁依棠瞳孔颤了颤,那就相当于平妻了。 对高淑来说很屈辱,对徐念安来说却意义不凡,地位高了一大阶。 “呵~”宁依棠笑出声来,浓浓的悲哀倾泻,她也祈求道:“卓煜,我能不能不嫁你?我们就此一别两宽,再也不要联系了,好吗?” 卓煜目光瞬间就变了。 “如果你觉得心里过不去,那我可以永生不嫁,只求你放过我吧。”宁依棠认真的。 “宁依棠,你每次都这样,一遇到不顺心就拿分开来威胁我!”卓煜冷了脸。 宁依棠摇头,不是威胁,是深思熟虑后的念头。 “我可以去王府,跟徐念安和高淑斗,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对你的爱会在你一次又一次维护她们的时候消磨,有没有想过我会在斗争中变得面目全非,我们如今的感情能让我们在这样的荆棘中走多远?” 不是宁依棠非要退缩,是卓煜没给宁依棠飞蛾扑火的勇气! 他的那点宠爱是浓郁黑暗中一点微弱的光,很动人,却并不能照亮宁依棠的心。 卓煜沉默着,宁依棠没有生气,没有吵闹,而是把自己的不安摊开,让他无言以对,有些事想得太多,真的无解。 可世事无常,以后会怎样,谁也看不出来。 卓煜倒也不是没办法给宁依棠体面,他就是推了高家的婚事,执意娶宁依棠为正妻也不是办不到。 可卓煜不想承担这样胡闹带来的后果,他觉得宁依棠应该体谅自己,不要把事情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宁依棠也心知肚明,可她不想委屈自己去让步,她让的够多了。 宁依棠一直觉得卓煜不够爱她,卓煜也一直觉得宁依棠不爱他,他们之间只有男欢女爱,没有信任,更没有为对方付出全部的信念。 “你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事!”卓煜铁青着脸,“棠棠,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我可以给你时间接受,但不要让我再听见分开的话。” 卓煜赫然起身,大步而去,看着绝情,实则狼狈。 当两个人开始探究对方究竟爱不爱自己的时候,他们就真的出现问题了。 这些问题卓煜不敢碰。 宁依棠也不敢碰,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卓煜,我该拿你怎么办? 卓煜走后,冯敬重新进来,看到宁依棠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一声,“棠棠,你和他已经这样了,没什么好争的,以后去了王府,要懂事一点,好好孝顺公婆,别像在家里这么任性倔强,否则吃亏的只能是你。” 宁依棠抬起红红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血缘上的父亲。 冯家没回来的时候,她想冯敬是个慈爱的父亲,以后她受委屈了,冯敬一定能毫无保留地站在她的身边,给她撑腰。 而现在……呵,她心里的期盼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你这么急着让我走,是想把那个杀人凶手接回来吗?”宁依棠单刀直入,说出冯敬隐晦的心思。 他不想为宁依棠争一个敞亮的局面,真的是因为没用吗? 冯敬闻言恼羞成怒,“你听听你是怎么跟我这个父亲说话的?” 宁依棠承认她口不择言了,但那又怎样,这是事实啊,她早就看出来了。 她没有忙到两耳不闻窗外事,她知道冯敬给冯宝仪找了宅子住着,送了一大堆奴婢和护卫守着。 如果不是宁依棠拦着,冯宝仪早就回来了。 那么只要宁依棠嫁出去,就管不着冯府的事了。 宁依棠起身,凉薄一笑,“我不会这么嫁出去的,冯宝仪也休想进冯府大门。” 宁依棠转身离开,身后传来杯盏破碎的巨响,她抬头望着黑夜,喃喃自语:“我这么努力地活着,不过就是想要有朝一日,没人敢在我背后摔杯子。” 翌日,宁依棠没急着去绣坊,而是看望老夫人去了。 冯敬被冯宝仪耍得团团转,宁依棠有心劝解,但他们的关系已然如此,她想着探探老夫人的口风,如果老夫人愿意说两句,冯敬不敢不听。 好在老夫人是站在宁依棠这边,没有老夫人的允许,冯敬不敢轻易把冯宝仪接近府里。 至于外头的事,老夫人也说会劝劝冯敬。 之后,宁依棠陪老夫人吃了饭,午后才去了绣坊。 刚进绣坊,宁依棠就听到了好消息,刘管事和闵娘笑逐颜开地告诉她,绣坊接了一个大单子。 宁依棠接过一看,一千件同材质的衣服,要求款式多样,布匹还必须统一采用上好的吴绫。 “什么人订的单子?这么多件,材质还必须一样,货能供得上吗?” 刘管事笑言:“是北方的一个富商,叫王勤,常在京城走动,我以前就相识,是可靠的。” “至于吴绫,一向是齐家布庄供货,我派人问了,能供得上,剩下的就是我们绣娘的人手问题,对方要得急,有点紧张,但我觉得这么好的机会不能放过。如果我们能靠着王勤打通北方的市场,那棠庄将会再进一步。” 刘管事已经想得很周到了,宁依棠笑着说:“那就接,各方人手都要继续招,工钱上再涨涨,莫亏了大家的辛苦。” “是!” 下午,刘管事就约了齐家布庄的掌柜详谈布匹的供应,如果齐家布庄确定能供应吴绫,刘勤的单子就能直接签下了。 毕竟,各大绣坊都盯着棠庄,一旦棠庄上了新款,他们就会争相模仿,有什么好生意也是使劲挖墙脚。 宁依棠和刘管事正准备出门,闵娘过来问:“棠棠,你可看到小宝了?” “没有,我好像一整个下午都没看到他,找不到了吗?”宁依棠停住出门的步子。 第196章 小宝被绑架 “没事,可能跑哪个角落玩去了,我再找找,你去忙吧。”闵娘又转身去找。 宁依棠不太放心,小宝素来黏人,不会无缘无故这么长时间不出现。 “刘管事,你去谈吧,如果没什么问题,你直接签下就行。” 刘管事做事可靠,宁依棠是放心的。 随后,宁依棠和闵娘里里外外找了一遍,谁都没有看见小宝,最后还是隔壁酒楼的小二说看到小宝跟一个女人走了。 宁依棠细问女人的样貌,小二却说不清楚。 没办法,宁依棠只能去报官,让官府来详细盘查。 眼看日暮西沉,刘管事谈事回来了,将合约递给宁依棠,“掌柜要过一眼吗?” 宁依棠推了一下,“不用了,你去忙吧。” “孩子还没找到吗?”刘管事瞧着周遭的官兵,也担忧起来。 宁依棠点了点头,她已经有很不好的预感了。 不一会儿,一个小官员来回话,没有查问出有用的消息,只能确定小宝是被人带走的。 至于是歹徒绑架,还是熟人带走的,尚且不能确定。 闵娘道:“不可能是熟人,我夫家已经没有亲人了,我娘家也远在花镇,甚少来往,没有谁会不经过我同意把孩子带走。” 官员沉吟后说道:“如果真是绑架,那你们就要想想有没有什么仇家,否则我们也无从追查。” 闵娘看向宁依棠。 宁依棠手指微屈,一丝恐惧从心底溢出,她的仇家太多了…… 高淑、徐念安、冯宝仪以及商铺竞争对手,甚至还可能有因冯家回归而被打压了的五皇子。 如果小宝是因为宁依棠而被绑架,宁依棠不知该怎么面对,她慌了,心里乱糟糟的。 官员得不到宁依棠明确的答案,只能继续去盘查周围的人,但明显散漫下来。 宁依棠等不了了,“闵娘,你留在这儿等官府消息,我去找卓煜,他势力大,人手多,或许有办法。” 闵娘赶忙点头,“让刘大陪你一起去。” 宁依棠快速上了马车,刘大问:“去哪?” 宁依棠愣了一下,犹记得她曾经也这般找过卓煜,但是没找到。 这一次,宁依棠依旧不知道在哪里才能找到他? 思索片刻,她道:“去王府!” 不一会儿,马车停在定南王府门前。 宁依棠跳下车,快步上了台阶,禀明身份和来意,“我是冯家长女,有事找卓煜,能否通传一声?” 侍卫打量了宁依棠一眼,说:“姑娘稍等。” 宁依棠松了口气,看来卓煜在府里。 此时,王府一大家子人正在吃饭,其乐融融的,侍卫跑进来禀道:“冯家长女在外求见公子。” 卓煜眼神一变,宁依棠甚少寻他,一定是出事了。 “你们先吃。”卓煜搁下筷子,准备起身。 “有什么事让她进来说。”王妃淡淡开口。 卓煜身子一顿,“还是我出去看看吧。” “坐下!” 王妃瞪了卓煜一眼,见不得他这副被宁依棠牵着鼻子走的模样,安安还在桌上,他也不怕安安难过。 卓煜自然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违逆王妃,只好坐回去。 侍卫跑出去,请宁依棠进去说话。 宁依棠只想来找卓煜,也没想到卓煜会让她进府,一时忐忑起来。 但她脚下没犹豫,忙走了进去。 进了门,十数双眼睛望向宁依棠,宁依棠身子都僵硬了,这个局面她万万没有想到。 定南王、王妃、卓可星、徐念安都在桌上,一家人吃着饭。 宁依棠像个外人闯了进来,打扰了这和谐的一幕。 “怎么了?”卓煜率先出声,打破尴尬。 宁依棠还没来得及开口,王妃又道:“冯家姑娘,仓促登门,是为何事啊?” 一个仓促登门,已经将不满表达了出来。 宁依棠本就着急,这下不禁红了眼眶。 她抿了抿唇,压住心底上涌的情绪,不想露怯。 福了福身,她将声线放平:“仓促登门,确实不妥,但我实在有急事……” “说事。”卓煜轻声递话,他了解宁依棠不是没分寸的人。 宁依棠舒了口气,接道:“小宝被绑架了,绑匪是谁还不知道,目的也不知道,官府一时找不到人,所以我想请……卓大人帮忙找找。” 众人略微吃惊,竟是这样的事,确实令人意外。 “小宝是谁?”卓可星快嘴问。 “是我绣坊合伙人闵娘的孩子,孩子才三岁,我怕孩子哭闹起来,绑匪会伤害他,所以才这般着急,打扰了各位,还望见谅。”宁依棠态度已是极好。 王妃也沉默了,事关一个孩子性命,她不好再多言,“既如此,那就先去找人吧。” 卓煜当即起身,宁依棠再次福身行礼,然后跟着卓煜跑了出去。 “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午饭后,一个女人带走的。” “相貌呢?” “只说是年轻女人,没人注意到相貌。” “回去看看。” 卓煜上了宁依棠的车,二人又往回走。 回到绣坊,卓煜找来官员询问,官员看到卓煜态度明显不一样。 “立刻画像,扩大搜寻。”卓煜命令。 官兵们本来都要回去了,这下赶紧忙起来。 宁依棠依旧提着心,快步进了绣坊去看闵娘的状态,她怕是要急坏了。 “掌柜,闵娘让我给你的。”一个绣娘递来一张纸条。 宁依棠一边接一边问:“她人呢?” “说她有事要出去一会儿。”绣娘道。 宁依棠觉得奇怪,展开纸条一看,上面只写了一个地址:凉山。 “应该是绑匪给她递了话,让她去凉山找孩子,我这就去安排人手到凉山去找。”卓煜快速判断,做出反应。 宁依棠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不能声张。” 一旦绑匪发现被围困,极有可能杀害小宝。 “放心,我有分寸,官府的人就让在城里搜着,我额外派人去凉山。” 宁依棠这才点点头,“行,那我们分头行动。” “什么分头行动?你好好在这儿呆着,哪都不许去!”卓煜警告。 宁依棠坚定地摇头,“我总感觉绑匪是冲我来的,凉山那么大,我若不去,你们未必能找到绑匪位置。” “而且,外头极有可能有对方眼线,我先避开你去凉山,你在我后头跟上来。” 第197章 挟持和逼迫 卓煜不想宁依棠冒险,但不得不说宁依棠考虑的是对的,一旦绑匪发现卓煜找对了方向,极有可能换位置,或者伤人。 “注意安全!”卓煜沉声道。 不一会儿,卓煜随着官兵沿街搜查,宁依棠避开他的视线,带着刘大悄悄离开。 到达凉山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好在月光皎洁,还能勉强行走。 “掌柜,你快看!是闵娘的衣服!”刘大敏锐地发现搭在树梢上的布条。 “太好了,继续找。” 山林中,一间茅草房内点着微弱的亮光,小宝被全身绑住扔在木板床上,大哭着喊娘。 闵娘心疼地要扑过去,却被绑匪死死扣住。 “废物!我要的是宁依棠,你把她抓来做什么!”一个穿着披风,带着帽子的女人不满道。 小宝还在使劲哭喊,女人烦躁地呵斥,闭嘴:“再吵就把你娘给杀了!” 小宝已经懂事了,明白杀了是什么意思。 他赶忙把嘴巴闭紧,眼泪却吧嗒吧嗒地掉着。 闵娘心疼极了,“他只是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你把他交给我,我来哄。” 女人冷哼一声,“把她也绑起来,扔到柴堆里去。” 不一会儿,又一个绑匪跑了进来,“宁依棠跟一个叫刘大的护卫找过来。” “只有两个人?” “是!” 女人大喜,“太好了!宁依棠,我定要你今日有来无回!” 宁依棠和刘大一路寻过来,注意力落在茅屋以及屋外的绑匪上。 “闵娘和小宝一定在里面。”刘大冲动地要上前。 “别轻举妄动。”宁依棠连忙制止,“以我二人之力未必能救下闵娘和小宝,我们等一等卓煜。” 突然,绑匪朝宁依棠的方向看过来,刘大连忙扯着宁依棠躲在树后。 绑匪走到门边,向里说道:“他们来了,但不敢过来,有可能是在等支援。” 绑匪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轻易猜到了宁依棠的心思。 屋内女人一听,轻笑一声,“是吗?那我就让她不得不出来!” 说着,女人走到小宝跟前,一把将小宝提起来,闵娘大惊,使劲挣扎起来。 “你放开他!他只是一个孩子!有什么你冲我来!” 女人充耳不闻,拖着小宝走出门,然后抽出腰间匕首搁在小宝的脖子上,冲着黑夜大喊:“宁依棠,我知道你来了,出来!” 宁依棠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这个声音……是孝和! “她不是被囚禁在寺庙了吗?怎么会突然出来?” 宁依棠害怕了,心在嗓子眼狂跳不止,孝和一直是个疯子,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怎么办?他们有三个人,还有小宝做人质,我很难取胜。”刘大急得扣下一块树皮。 宁依棠也一时没了章法。 卓煜怎么也要落后一段时间,不可能立刻就赶过来。 “我数三个数,你不出来我就杀了他。”孝和盯着宁依棠的方向,手中的刀压向小宝。 “不要!不要!你来杀我,你来杀我!”闵娘大喊。 孝和轻笑一声,“别急,等我杀了你的孩子,自会送你下去陪他,你记得跟判官说是宁依棠害死了你们!” “不要!不要!”闵娘哭得撕心裂肺,小宝是她的命啊! 孝和露出邪恶的笑,开始倒数。 “三!” “二!” 宁依棠深吸一口气,走出大树,“够了!” 看到宁依棠的一瞬间,孝和眼里的恨迸发出来,“宁依棠,我们终于又见面了,你可知这一年来我想你想的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每天都恨不得以你血肉果腹!” 宁依棠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慢慢踱步过去,“你杀害太傅之女,终生囚于寺庙,是罪有应得,与我有何干系,恨我做什么?”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孝和激动地大喊,“是你勾引卓煜,卓煜才会为了你抛弃我,甚至不惜囚禁我!” 她悲泣:“煜哥哥小时候就疼我,从战场上回来也对我百般宠爱,我们的婚事他本来是没有意见的,就是因为你,一切都变了!” 宁依棠失笑一声,“你当真是一点自己的过错都看不到,你若没有杀人,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我问问你,你只杀过太傅之女一人吗?你伤害过的那些冤魂真的从来没有回来找你吗?午夜梦回你不会见到她们同你索命吗?” “你闭嘴!”孝和面上闪过一丝恐惧,她愤恨地瞪着眼睛,“我要梦也是梦到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别跟她废话,小心她有后援,我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惊动卓煜。”绑匪提醒孝和。 孝和恍然,怪不得宁依棠这么淡然。 不过下一秒孝和直了直腰,将刀贴在小宝的脖子上,“卓煜来了又如何,只要我杀了这个小屁孩,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好好过。” 听这话的意思,竟是从头到尾没打算放过小宝,她就是要杀了宁依棠在乎的人,让宁依棠痛苦。 谁来了,都救不了! 宁依棠紧张道:“何必多造杀念,你要杀,杀我了就是。” 孝和看到宁依棠变了脸色,终于开心,她扬着下巴命令,“那你跪下求我!” 宁依棠…… “跪啊!” 孝和大喊,手里的刀嵌入小宝的脖子,一道血痕瞬间出现。 “好,我跪!” 宁依棠快速上前几步,跪在孝和跟前。 孝和怔了一下,随即痛快地哈哈大笑,“终于,终于,你向我屈服了。” 孝和笑得太张扬,以至于手里的刀从小宝的脖子挪开了。 就是现在! “刘大!” 宁依棠大喊一声,然后整个人奋力一蹬,扑向孝和,一把抱住小宝向前翻滚,连带孝和也被她撞飞。 孝和身边的两个绑匪因为宁依棠的退让而放松了警惕,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刘大已经扑了上来,与二人缠斗开。 孝和被撞得眼冒金星,宁依棠趁机解开小宝的绳子,“快跑!” “娘!” 宁依棠想让小宝先跑,然后她再去救闵娘,不料小宝一得自由,直奔闵娘。 孝和反应过来,想要重新控制小宝。 宁依棠直接扑上去,将她压倒。 紧接着,孝和手里的刀朝宁依棠的面门挥来…… 第198章 宁依棠要杀了孝和 千钧一发之际,一枚飞镖激射而来,精准地打击在孝和手上。 孝和吃痛,手一麻,匕首便掉落。 宁依棠抬眸一瞧,卓煜飞奔而来,她松了一口气。 然,下一秒,离宁依棠更近的绑匪一个旋身来到宁依棠身旁,揪住宁依棠肩膀的衣服将她提起,大手牢牢掐住宁依棠纤细的脖子。 “别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卓煜脚步猛地刹住,对方要杀宁依棠,只需一秒,卓煜不敢强来。 同一时间,孝和目露杀意,抓起匕首便跑进屋里,举刀刺向小宝。 卓煜不能看到屋里情况,刘大还在跟另一个绑匪对峙,宁依棠又被控制。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谁都没来得及阻止,只有闵娘刚刚解开了绳子,将小宝护在怀里,然后下意识地伸手去抵挡。 宁依棠眼睁睁地看着利刃刺入闵娘的掌心,鲜红的血弥漫开。 “啊!” 闵娘皱着眉头,痛呼。 孝和还觉得不够,抽出匕首又要刺下去。 “闵娘!” 宁依棠彻底红了眼,她摸到小腿上的匕首,不管不顾地刺向绑匪。 绑匪不同孝和,没有一心要宁依棠死,更清楚宁依棠要是死了,他插翅难逃,所以他受伤的第一时间并没有下死手,而是想要控制住宁依棠的手。 稍微的混乱,卓煜便敏锐地寻找到了出手时机,飞镖直取对方眉心。 同时间,卓煜手下的李凡等人也闯进了屋子,救下了闵娘。 宁依棠脱身,赶紧跑向闵娘,闵娘痛得哆嗦,小宝抱着闵娘的手大哭不止。 宁依棠看着这一切,心脏紧紧收缩,浑身都在发颤,而孝和被李凡控制住还不老实,挥着刀要扑上来。 手里染血的匕首被宁依棠猛地握紧,她走向孝和,目光逐渐冰冷,眸底翻滚着浓烈的杀意。 “棠棠。” 卓煜察觉到宁依棠不对劲,忙拽住她的胳膊。 宁依棠甩开,这一次她不会再心软了,她必须杀了孝和! 卓煜拦在前头,“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宁依棠红着眼怒吼,“我若不杀她,她还有一千一万个的恶毒的法子来对付我!对付我在乎的人!” 卓煜伸手抱住宁依棠,安抚她:“我知道,我来处理,你先带闵娘去看伤,否则她的手怕是要出大问题。” 宁依棠眼睛眨了眨,恍然回神。 “闵娘……” 她赶忙跑到闵娘跟前,刘大蹲在一旁,已经将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我来将闵娘背下山。” 宁依棠忙点头,抱起小宝,跟着刘大离开。 “去跟上。”卓煜吩咐李凡。 李凡跑上去,要从宁依棠手里接过小宝,小宝吓着了,哭着不肯离开。 “小宝乖,让叔叔抱。”闵娘已经疼得脸色苍白,却还虚弱地出声,不让小宝累着宁依棠。 小宝一下子就听进去了,伸着手让李凡接过去。 宁依棠怔在原地,豆大的泪滚落下来。 “棠棠,我没事。”闵娘轻轻一笑。 宁依棠抹了一把眼泪,什么都没说,快步跟上去。 下了山,上了马车,直奔医馆。 大夫查看后,赶忙清理、上药、包扎,宁依棠忍不住问:“严重吗?” 大夫语气不好,“这怎么能不严重?创伤面大,失血过多,伤了筋脉,就算好过来,这只手也会留下病根。” “什么病根?”宁依棠急了,“她可是绣娘,手就是她的命!” 大夫一听叹道:“精细活和重活肯定是干不了了,若是养好一些,日常生活应该没问题。” 宁依棠…… 闵娘神色怔了好一会儿,随即认命了般落寞下来。 大夫又嘱咐了些注意事项,宁依棠一一记下。 之后众人回到绣坊。 把小宝哄得睡着后,刘大送来安神药。 宁依棠接过,走过闵娘床边坐下,一边喂一边问:“手还疼吗?” 闵娘轻轻摇头,“不都是用的上好药吗?已经不疼了。” 刘大抱歉道:“都怪我,自以为有一身好本领,却连个女人都拦不住。” 那一瞬间,刘大是注意到了的,但孝和离门口最近,事情又太突然,还有一个绑匪挡着,他没来得及。 闵娘摇头劝慰,“那两个绑匪一看就是亡命之徒,不好对付,不怪你。” 闵娘看向宁依棠,她更担心宁依棠自责,毕竟孝和是她的仇人。 换作以往,宁依棠肯定要哭,要跟闵娘说抱歉的话,可这次她没有,目光沉沉的,冷静得可怕。 但越是这样,闵娘越担心。 她伸出左手拍了拍宁依棠的胳膊,“我没事的。” 宁依棠抿了抿唇,眼尾薄红,她放下药碗,手轻轻抚摸闵娘手上的绷带,“我定会让她付出百倍代价。” 宁依棠声音很轻,却更让人心底发寒。 闵娘赶忙握住宁依棠的手,“你别这样,不能绣就不绣了,你不是说不想让我劳累,让我教导其他绣娘就好了吗?这样也好,我心歇了,就不用半夜偷偷绣了。” 闵娘真怕宁依棠因此做什么傻事。 宁依棠喉头哽咽,哪有说的那么轻巧,闵娘对绣技的追求宁依棠是看在眼里的。 宁依棠不想让闵娘担心,便道:“我有分寸,你放心好了,赶紧休息。” 闵娘也确实累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出了门,宁依棠吩咐刘大,“你回去看一眼孝和怎样了。” 翌日午后,承恩寺。 “哥哥,卓煜因为那个贱人打断了我的腿,你要替我报仇!”孝和的哭喊从房间传出来。 “谁让你去招惹她的!” 高家大哥高宇气急败坏。 “我都跟你说了,你乖乖待个两年,我再想办法弄你出来,你非要胡闹!卓煜是你能惹得起的人吗?” “现在好了,因为你卓煜对高家又轻视一分,你妹妹嫁过去以后处境就更艰难了!” 孝和没有得到怜惜,还被自家哥哥骂一通,悲痛交加,大哭不止。 高宇叹气一声,“好了别哭了,我会安排大夫和下人过来伺候你,你好好养伤,不许再胡闹。” 说罢,高宇大步而出。 宁依棠、刘大以及寺里一个年轻和尚躲在拐角处,高宇走后,她们也离开院子,来到后山一个僻静的凉亭。 “断腿?”宁依棠轻笑一声,“那两个月后不照样活蹦乱跳吗?” 第199章 宁依棠和卓煜的隔阂越来越深了 昨夜,刘大回去之后已经晚了,只打听到卓煜将孝和送回了承恩寺。 宁依棠特意过来一看。 打断腿听起来很严重,可孝和有高家庇佑,有人伺候,有人医治,过不了多久依然能为所欲为,甚至逃脱惩罚,离开承恩寺,回到高家。 宁依棠抬眸,瞧着眼前清秀俊朗的小和尚,将银票递出,轻言:“按我说的去做,事成之后,还有十倍!” 小和尚眼睛亮了亮,有了这么多钱,他还当什么和尚? “杀人放火的事我可不能做!”小和尚已经禁不住诱惑,勉强挣扎了一句。 “放心。”宁依棠眼皮轻掀,意味深长道:“我要你做的,不过是在孝和生病期间,好好照顾她。” 小和尚若有所思,随后伸手接过银票,“姑娘放心,您说怎么做,我照办就是。” 回去的路上,刘大挠了挠后脑勺,不解道:“掌柜,我们不应该惩治孝和吗?为什么你真让小和尚去照顾她了?” 宁依棠嘴角浮出若有似无的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回到绣坊,刘掌柜迎上来,“卓大人在您房里等了许久了。” 宁依棠深吸了口气,转身去库房挑了两套精致的常服,然后回到房间。 卓煜正无聊地翻看宁依棠房里的书,以前宁依棠喜欢看一些奇闻故事,现在看的大多是商书谋略。 卓煜隐约感到宁依棠变了许多。 “你去哪了?”他看宁依棠进来,抬眸而问。 宁依棠没回话,走到一旁净手。 卓煜叹了一声,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不想回答的问题,便可以装作没听见。 以前,宁依棠可不是这样的。 卓煜起身,从后抱住宁依棠,握住她的双手轻轻摩挲,“我知道你吓着了,以后我会派护卫保护你,保护绣坊,不会出现这种事了。” 卓煜是有歉意的,毕竟孝和对宁依棠有这么大的敌意跟他脱不了干系。 宁依棠虽不满卓煜对孝和的处罚,但他终归是帮了忙。 宁依棠不好怪他,轻轻点了点头,“也好,我正打算招一批护卫,你如果有可靠的人可以介绍过来,我多付两成工钱。” 卓煜手里的护卫自然不差,比宁依棠向外去招要好得多。 经此一事,宁依棠也怕了,这安全问题必须尽快解决。 “我的人哪需你付工钱?”卓煜略不满,宁依棠这话说的就生分了。 宁依棠淡淡道:“一码归一码,我毕竟是做生意,规矩不能坏。” 说着,宁依棠又走到桌前,手拍了拍装衣服的锦盒,“昨日冒昧登府,这是我给王爷和王妃的赔礼。” 轻叹一声,她又道:“你捎回去吧,我想王妃并不愿见到我,我就不亲自上门致歉了。” 宁依棠礼数做得已经是万分周全,反倒衬得王府无理取闹了。 卓煜讪讪地应了一声。 宁依棠又转身坐到书桌前忙起手头工作,室内沉默下来。 卓煜神色落寞下来,他和宁依棠的相处看似平和,实则已经有了很深很深的隔阂。 宁依棠越来越强大,也离他越来越远了…… 闵娘和小宝的情况都不太好,宁依棠肯定开心不起来,卓煜不再多说,嘱咐让宁依棠好好休息后离去。 宁依棠抬眸望着卓煜离开的背影,心里沉甸甸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卓煜,笑不合适,吵不合适,似乎只能这样淡淡地放下。 宁依棠根本无心工作,没看几眼就出了门去看望闵娘和小宝。 小宝被吓着了,醒来就缠在闵娘身边,一步都不肯离开。 宁依棠将孩子抱过来,笑着跟他玩,小宝便黏在宁依棠身上不下来。 闵娘笑着轻斥:“天这么热,一会儿臭汗都蹭你干娘身上去了。” 小宝一早上没个笑模样,这会儿宁依棠和闵娘都笑盈盈地跟他玩,他便稍稍松弛下来,软糯糯地说:“干娘最疼我了,才不嫌我臭。” “就是,小宝才不臭,干娘闻着小宝香得很。”说着,宁依棠还埋在小宝的怀里使劲嗅了嗅。 小宝被逗得咯咯笑开。 玩了许久,天色暗了,宁依棠问道:“小宝想不想吃周记的香酥鸭,干娘给你去买。” 以往小宝最喜欢吃了。 不料,小宝脸僵了一下,随即猛地摇头,“小宝不吃,小宝再也不贪吃了。” 宁依棠和闵娘对视一眼,明白孝和带走小宝的原因了。 二人也不忍心责怪,宁依棠拉住小宝的手,认真跟他说:“小宝想吃,干娘给你买。但以后陌生人给的东西,小宝不能要,也不能跟陌生人走,知道吗?” 小宝重重点头,“小宝知道了!” “小宝乖。”宁依棠摸了摸小宝的头,牵着他起身,“走,我们现在去买香酥鸭,再给你娘买些补品,好好养养身子。” 小宝闻言赶忙跳下床穿好鞋。 “别乱花钱!”闵娘又忍不住叮嘱。 宁依棠笑嗔她一眼,又喊了刘大,一块去街上。 一来一回这么一闹腾,小宝就活跃了起来,不再畏手畏脚缩闵娘身边了。 东西买回来时,冯遇急匆匆跑来,跟宁依棠迎面撞上,满脸焦急地拉起她左看右看,瞧着没出什么事,才放下心来。 “天呐,绑架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家里说?” 宁依棠也愣了一下,是啊,这么大的事,她从头到尾都没想起去请冯家的人帮忙,而是第一时间去找了卓煜。 “已经没事了。”宁依棠扯了扯唇角。 “究竟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说。”冯遇拉着宁依棠进了铺子。 二人坐下来,宁依棠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冯遇听得心惊胆战,说是要在朝上参高家一本,他们是怎么教女儿的! 宁依棠没说什么,皇帝向着高家,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给宁依棠一个满意的答复。 再者冯家现在算太子一党,参高家一本岂不是要与太子割裂,冯遇这是不过脑子的话,冯敬那就不会同意的。 “总之,以后有事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家里,莫要让人担心了。”冯遇关切地责备。 宁依棠淡淡垂下眉眼,“可是春天过去了,桃花也没了……” “啊?”冯遇没听懂,“你说什么?” 第200章 看场好戏! 宁依棠随意一笑,“没什么,我这几日要照顾闵娘和小宝,就不回家里住了,你帮我给家里人说一声,让他们不用担心我。” “好吧。” 小宝拿着一个鸭腿跑了过来,“干娘吃。” 宁依棠笑着说:“小宝真乖,你们先去吃,干娘一会儿就来。” 冯遇见状起身,“那你吃饭吧,我先回去了。” 宁依棠点头,目送冯遇离开。 冯遇快步往回走,走着走着突然愣住了。 “恭喜妹妹回家,这几天太忙了,我都没来及给你准备礼物,等过两天我一定补上。还有最近桃花梨花开得正好,是春游的好时候,等我腾出时间就带你去。” 冯遇猛然间记起他说过的话。 礼物他忘记补了,桃花也没有带宁依棠去看。 所以宁依棠说,春天过去了,桃花也没了…… 懊悔涌上心头,冯遇气得打了自己一脑瓜,最近事情太多,他竟忘得一干二净。 冯遇当即折回,心里盘算着弥补的办法。 “二公子!” 家里的仆从急匆匆地追上来,快速禀报:“宝仪小姐失踪了,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怎么会失踪?我不是让你们看好她吗?” 冯遇急得脚底冒火,一转身跑着去了冯宝仪的住处,把弥补宁依棠的事抛之脑后。 第二天,卓煜的护卫送来了,总共八人,个个精壮。 宁依棠问他们之前的营生,他们不说,只告诉宁依棠他们并非朝廷中人,只听命卓煜一人,现下自当听从宁依棠调遣。 宁依棠便将他们全部安置在绣坊当护卫。 护卫中的一人叫申凌,在宁依棠出门时,跟了上来,说:“主子吩咐,我等要时刻保护您的安危。” 意思是要跟着宁依棠。 宁依棠眉眼凌厉,“我让卓煜送护卫过来,是替我办事的,不是看管我的,如果我需要你保护我,自然会叫你同行。” “可是大人说……” “没有可是,如果你对我的安排有异议,可以回去禀告你家主子,让他将你撤回去。”宁依棠不容置疑地开口。 她是付钱的,不是白用人,容不得这些人搞七搞八。 申凌垂首退了下去。 宁依棠带着刘大,乘马车离开。 “刘大,你能看出影卫的存在吗?”宁依棠问。 刘大沉吟了一下,“如果仔细留心,是可以发现端倪的。” “那你多留心着,如果我身边出现了影卫,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宁依棠嘱咐。 刘大不懂,但老老实实点头,“好,我知道了。” 宁依棠深舒一口气,她是担心卓煜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派影卫过来,虽然是保护,但也是禁锢。 有些事,宁依棠不想让卓煜知道。 宁依棠来到承恩寺,轻车熟路地溜进孝和的院子。 此时正值晌午,下人们也都在休息,院子里很安静。 “啊,你轻点,弄疼我了。” 一声娇呼从房间传出来。 宁依棠找了合适的位置,从窗户看进去,孝和一脸享受地坐在床边,俊俏的小和尚正替她捏腿。 “好,我轻点。”小和尚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意,异常宠溺。 孝和脸颊泛红,满脸的春心荡漾。 不一会儿,小和尚撤了手,“有没有好点?这手法是方丈传给我的,活络筋骨最好了。” 孝和含羞带怯地看着小和尚,“好像是轻快了些,你再帮我按按。” “不能了,你的丫鬟们该起来了,要是让她们看见,怕会说你闲话,我就先走了。”小和尚说着要走。 “诶……”孝和忙道:“没事的,你是给我看病,怎么会有人说闲话?” 小和尚浅浅一笑,“人言可畏,再说了若是被高大人知道我同你这般亲密接触,怕是要砍了我的头,哪管我是不是看病?” “那,那你明日这个时间来,可以吗?”孝和眉眼尽是渴求。 小和尚无奈一笑,轻点了下头。 出了院子,小和尚瞧见了角落的宁依棠,拐了弯在后方与宁依棠相见。 “做得不错,待时机成熟,就尽快收网!”宁依棠挺满意的。 “大人放心,那小娘们想男人想的紧,我稍加引诱,她便忘乎所以。”小和尚嘻嘻一笑。 宁依棠淡淡撇了一眼,看出来了。 “那大人承诺我的……”小和尚搓了搓手指。 “只要你事做的好,只多不少。” 小和尚开心地扬起眉眼,“大人等我消息就是。” * 棠庄。 宁依棠帮闵娘换药,“还疼吗?” 闵娘无奈地笑,“一个月过去了,早不疼了,每天问,问的我都烦。” 宁依棠撇撇嘴,“只是这疤难消了。” “没事,难看就难看,反正我也不相夫家。”闵娘豁达道。 宁依棠白她一眼,“怎么不相?你还这么年轻,定能找个如意郎君。” 闵娘摇了摇头,她早没这个心思了。 包扎好后,宁依棠牵起闵娘的手,“走,带你去看场好戏。” 闵娘疑惑,“什么好戏?” “去了就知道了。”宁依棠神神秘秘一笑。 不一会儿,几人来到承恩寺,一路蜿蜒,走到小山头的凉亭歇息。 闵娘微微喘气,“你不是带我来看戏吗?怎么改爬山了?” 宁依棠扶着闵娘坐下来,“好戏马上开场。” 没多久,山路上一男一女牵手而来,男的一身僧袍,女的略微跛脚,正是小和尚和孝和两人。 “可是累了?”小和尚抱歉道:“是我考虑不周,你腿还没有大好,不该带你来这么远的地方。” 孝和娇笑一声,“没关系,我觉得这儿挺好,挺安静的,没人打扰我们。” 孝和身边伺候的人多,每天都偷摸跟小和尚见面,早烦躁的不行了。 小和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边有片花园,我带你过去坐坐。” “好。” 不一会儿,二人肩并肩坐下来。 闵娘看着这一幕,愤恨道:“原以为她断了腿,受到惩罚,日子过得凄惨,现在看来好得很。” 孝和做的那些事,够闵娘记恨一辈子。 还好小宝心大,事情过去了,也就没事了,否则闵娘怎么甘心! 宁依棠眸光泛着冷意,“她好活不了多久了。” 闵娘瞬间明白过来,“你说的看好戏,是指孝和?你做了什么?” 宁依棠抬了抬下巴,示意闵娘往前看,“开始了!” 第201章 高家保不了孝和了 闵娘转头而望,瞪大了眼睛,那一男一女竟已经纠缠在了一起。 花丛半掩间,热情似火,衣衫尽退…… 关键时……宁依棠和闵娘默默转过头去。 闵娘戳了一把宁依棠,嗔了宁依棠一眼,带她看的什么玩意? 宁依棠尴尬地咧了咧嘴,“好戏还在后头。” 再看刘大,蹲在地上,一张脸红得跟烧起来似的,眼神全然无处安放,倒像个纯情少男。 闵娘和宁依棠对视一眼,“扑哧”笑开。 很快,小路上急匆匆赶来一行人,为首的正是承恩寺方丈。 “方丈,就在那!”一个小和尚指着路。 方丈气势汹汹地走上去,一眼就瞧见了正在花丛里纠缠的两个人! “混账!佛门清净之地,你们在干什么?” 小和尚一跃而起,敏捷地拽过自己的衣衫,将自己包裹起来,“噗通”跪下,二话不说就开始指责:“方丈恕罪,是她勾引我的!” “啊!” 孝和赤条条地躺在草丛间,猛地惊呼一声,去找自己的衣衫,却手忙脚乱半天穿不好。 来的人不少,大多是和尚,看着这一幕,皆表情莫测。 方丈气急败坏,“给我将二人押回去,把高家的人请过来,把大理寺的人请过来,让他们给我一个交代!” 送往佛门关押的女眷大多是身份尊贵之人,相当于带发修行。 孝和这样乱来,辱没了佛门重地,承恩寺有权让把人送来的朝廷给这个交代! 几个和尚立刻上前控制小和尚和孝和。 小和尚乖乖就范。 孝和还在穿她的衣服,羞怒之下,瞪眼怒喝:“滚!谁让你们过来的!” 和尚们摸摸鼻子,不屑地轻笑一声,待孝和提上裤子,二话不说将她押住带走。 宁依棠站起身,冷冷地看着离去的众人。 孝和,我倒要看看这一次高家如何保你? 闵娘也终于明白今日这场好戏的目的了,挺痛快的,但…… 闵娘拉住宁依棠的手,“其实,你不必如此,我没事的。” 宁依棠捏住闵娘的手,眸光一片冰冷,“恶狗之所以是恶狗,就是因为它听不懂人话,没有人性,你不将它打痛,它便不会明白你是不能招惹的人,它便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咬你!” “走吧,好戏还没完呢!” 半个时辰,高家的人便来了,紧随其后的还有大理寺的陆风。 高宇看着自家妹妹那晕染开来的红唇,凌乱不整的衣衫,以及脖子上显而易见的吻痕,脸色黑得堪比锅底。 陆风好整以暇地坐下来,嘴角带着淡淡的嘲讽,“高兄不必生气,妹妹年纪不小了,想男人也是正常的。” 高宇瞬间火冒三丈,狠狠地瞪向陆风。 陆风却半点不屑,看向方丈,“佛门清净之地发生这种事,是我大理寺的失职,早知她是这种不知检点的女人,我们当初就不该送到寺里来,给方丈赔不是了。” 三两句话,把孝和贬到了泥泞里。 躲在暗处的宁依棠微微诧异,陆风素来圆滑,怎么对高家如此不客气? “事情如何还未论断,陆大人话是不是说早了!”高宇气得鼻子冒烟,转头看向孝和,“妹妹,是不是这个男人勾引你,你有没有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一句话,把矛头指向了小和尚。 小和尚忙道:“高大人,你可别信口开河!” 说着,小和尚可怜巴巴地爬到方丈跟前,“方丈,我本来只是去送东西,看到孝和姑娘腿疼得厉害,我想着您不是教过我推拿之术吗?就问她愿不愿意让我替她治疗缓解疼痛,她说可以!” “之后,她便要求我每日去给她揉腿,我本是不情愿的,可想着高家权大势大,不敢不从。后来她便对我动手动脚,还送了我许多东西,让我陪她。我、我一时没有经得住诱惑,便同她在一起了。” 方丈闻言,又恼小和尚佛心不固,又恨孝和勾引他的弟子。 “我承恩寺容不得这种女人,陆大人,你看怎么处理吧?” “她本来就是杀人凶手,如今又做了这种不要脸的事,那就沉塘吧!” 陆风风轻云淡地说出如此重的惩罚,连宁依棠都吓了一跳。 宁依棠感觉陆风又变了很多,变得她好像完全没有认识过这个人。 孝和慌了,扑上去拽住高宇的衣摆,“不,不要,哥哥,哥哥你救我!” 高宇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孝和,“你倒是解释啊!” 不解释,那就是默认小和尚说的都是事实,高宇还怎么救? 孝和也想解释,可小和尚说的都是实话,她一时根本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小和尚很高明,都是在暗中、细节处、眼神里诱惑孝和,他们的关系每发展一次,都是孝和受不了诱惑,主动提出来的。 所以孝和辩无可辩。 高宇无语扶额。 方丈也默不作声,对于陆风的提议,表示认同。 “沉塘也太过了。”高宇无奈开口,认下孝和的罪,“就贬为平民,逐出京城吧。” 陆风轻呵一声,这种惩罚都是做样子,离开京城,高家依然能庇佑孝和。 陆风不说话,高宇阴沉着脸道:“陆风,你别太过分了!” 这是警告,如果陆风执意要杀孝和,那就跟高家结仇了,高家会不惜一切代价收拾陆风,哪怕他有皇孙在手。 陆风沉默片刻,果然退了一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打三十大板,然后逐出京城,永世不得回京!” 高宇咬了咬牙,最终忍下了。 宁依棠在后方暗暗吐息,陆风竟然压过了高宇!他什么时候这么令人忌惮了? 不过,处罚结果宁依棠还是满意的。 三十大板,当即执行,整个承恩寺都回荡着孝和的惨叫。 寺院门口,孝和拖着蹒跚的步子,气若游丝地往下走,两个侍卫在后头驱赶着她。 高宇心疼极了,想要上去搀扶,陆风却凉凉出声:“我劝高大人还是不要理会了。孝和一次又一次惹事,你当真以为圣上不知道吗?你高家的荣宠还能糟蹋多久啊?” 高宇半空中的手僵住了。 孝和绑架孩子意图杀害宁依棠的事虽然没有闹上朝堂,但不可避免地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牵扯着卓煜和尚书府,对太子稳固势力很不利,皇帝自然不高兴。 高家不能再一味地纵容孝和,保护孝和了! 第202章 还有幕后黑手 孝和一步三回头地看向高宇,哀求着让高宇救她。 高宇干脆转身,眼不见心静。 很快,孝和被赶出承恩寺。 承恩寺离城西门很近,侍卫驱赶着让她走快点,赶出京城后,他们好回去交差。 “还是便宜她了,离开京城后,高家定会将她安置,让她能活下去。”刘大不悦道。 “刘大,你派个人去跟着孝和。”宁依棠轻声吩咐。 “掌柜是想?”刘大眸子眯起,以为宁依棠要暗杀了对方。 刘大虽然是镖局出身,见多了打打杀杀,但行事光明磊落,并不愿意干非法的勾当。 不过,如果是孝和,刘大愿意脏这个手。 否则,指不定哪一天,这人便会重新回来,再次伤害闵娘和小宝。 宁依棠却摇了摇头,她还不至于干买凶杀人的勾当,如果有一天她真想杀了谁,那定是亲自动手! “你只需跟着她,看她都接触过谁?如果有可疑的人,一定要追查下去。” 刘大不解,“为何?掌柜说的可疑之人是指?” 宁依棠抿了抿唇,“你们还记得孝和绑架小宝那日的一言一行吗?” “当然!” 闵娘和刘大异口同声,记得不能再清楚了。 宁依棠接着说:“中途,我被绑匪控制,孝和就在我跟前,可她拿起刀没有刺向我,而是直奔小宝。” 闵娘眉心蹙起,“是啊,我没好意思说,但确实觉得奇怪,她怎么一门心思想杀小宝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宝把她怎么样了呢?” “这正是她残忍之处!”宁依棠想起这事,眸子便越发冷峭。 “孝和很清楚,如果她当着卓煜的面杀了我,卓煜和尚书府都不会放过她,她必死无疑!” “但如果死的是小宝,那不管是卓煜还是尚书府都不会太过动怒,痛苦的唯有你我而已,但你我毕竟无权无势,她不怕我们,所以将目标放在了小宝身上,既能让我痛苦万分,又能逃脱一死!” 当然,如果当时卓煜没有出现,孝和定要杀了宁依棠等所有人,然后毁灭踪迹! 闵娘点点头,“倒也有理,但这同你派人跟着她,有何关系?” 宁依棠挑了挑眉,“你想啊,孝和是罪人,没有人身自由,不能离开承恩寺,那她是怎么知道小宝和我的关系?怎么知道伤害小宝能最大限度地摧毁我?又是怎么躲开监管,雇佣那两个绑匪的?” 一连串的问题,点通了闵娘。 “你的意思是,有人指使她?”闵娘瞳孔放大,声音不由自主地压低。 如此一来,事情可就更复杂了。 搞了半天,她们只是处理了一个马前卒,真正的黑手还隐藏在幕后。 闵娘不由得心惊,忐忑起来。 宁依棠注视着远处那道越来越小的身影,渐渐眯起眼眸,不管是幕前还是幕后,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棠棠!” 一声柔情的呼唤从身后传过来。 宁依棠听见这个声音,这个语气,浑身一激灵,汗毛都竖了起来。 经过了绑架,经过了强迫,经过撕破脸,陆风还能如此柔情似水地呼唤宁依棠的名字,宁依棠由衷地觉得恶心。 闵娘看到陆风时,脸色沉了下来,将宁依棠纤弱的身子掩在她的身后,怒目而视:“你过来干什么?” 他怎么有脸过来? 闵娘不知道太多宁依棠和陆风的纠葛,她的记忆还留在陆风把宁俊峰关在牢里,逼迫宁依棠给他当外室的时候。 但就算只这一点,也足够闵娘不待见陆风,视他为敌。 刘大二话不说也不问,站在闵娘身前护着,高大得如同一座山。 陆风脸黑了黑,“棠棠,我能与你单独说几句话吗?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了。” “不能。”宁依棠想也不想地拒绝,“你我此生都没话可说了。” 宁依棠曾想过原谅陆风,当个陌生人也好,当个点头之交也罢,总之不再是仇人。 可陆风没有珍惜。 宁依棠再不会向他这样的人施舍半点善良。 “棠棠……” 陆风眼里竟涌出泪花,他为了宁依棠付出太多了,可为何宁依棠连个正眼都不愿意给他了? 心,钝痛。 “闵娘,我们走吧。” 宁依棠轻轻转身,彻底无视陆风。 陆风还想追上来,被刘大狠狠瞪了一眼,止住步子。 他深吸一口气,落寞而哀伤地垂下眼睛,他只是想道个歉…… 下山路上,宁依棠又碰到了匆匆上山的卓煜。 卓煜一头的汗,显然是匆忙赶来。 宁依棠忍不住轻嘲一声,孝和对他也这般重要了吗?这么着急地赶过来! 人人都说卓煜雷霆手段,狠辣得很,宁依棠瞧着,不过如此。 卓煜看到宁依棠走得悠闲,眉眼疏朗了两分,但依然含着不满,问:“孝和呢?” “哦,被赶出京城了,从西门走的,你现在要是追上去,还能见上一面。”宁依棠贴心地告知。 卓煜…… “我见她干什么?” “那你问她干什么?” 宁依棠紧接着怼过去。 卓煜脸黑了黑,她自作主张,狂妄行事,反倒厉害起来了! 闵娘瞧着二人之间气氛微妙,笑道:“我和刘大先回去了,劳烦卓大人送棠棠。” 说着,拉着刘大走了。 刘大还不懂,奇怪道:“闵娘你怎么把掌柜一个人扔下了,不怕那男人欺负她?” 刚刚面对陆风,闵娘可不是这个态度。 闵娘瞪了刘大一眼,“你懂什么?那是小两口,卓煜不会真伤害棠棠的。” 其实闵娘一直看得出来,卓煜一颗心全挂在宁依棠身上,或许有时会因为种种无奈委屈宁依棠,但绝不舍得动宁依棠一根头发丝。 宁依棠绷着脸,自顾自地往山下走。 卓煜大步跟上,语气里还是有恼意,“满意了?” 宁依棠直接站定,瞪着卓煜,“卓大人,你是来教训我的,还是讽刺我的,还是要替孝和打抱不平?请你说清楚。” 卓煜这下真沉了脸,“我是来担心你的!” 宁依棠白了他一眼,加快步子,“恕我眼拙,真没看出来。” 卓煜大步追上去,一把拽住宁依棠的手,“你若是不满意我对孝和的惩罚,你说就是了,何故自己动手,若是被高家抓住了把柄,你能好过吗?” 第203章 卓煜服软 宁依棠身边已经有太多危险,卓煜不想让她太露锋芒,否则会招来更多杀身之祸。 宁依棠甩开卓煜的手:“难道我委曲求全,就好过了吗?” 宁依棠知道她跟卓煜绑定了,她惹恼了大人物,势必会给卓煜带来麻烦。 但,爱人不就是互相麻烦,互相帮助的吗? 徐念安、高淑、孝和,甚至是皇帝对宁依棠的针对,不都是卓煜带来的吗?宁依棠怨过他半分吗? 反观卓煜呢,只要宁依棠对付他身边的人,他都会变得不可理喻,一味呵斥宁依棠,阻止宁依棠。 宁依棠鼻子一酸,泪又控制不住了,“为什么你总是想让我忍让?我忍的还不够多吗?难道要等有一天,我的亲人朋友真因为我而死的时候,我才能反击吗?” 宁依棠一哭,卓煜心里的火气全没了。 他伸手擦掉宁依棠的眼泪,话软了几分,“你好歹跟我商量一下,而不是避开我的人,独自行事。” 宁依棠一把拍掉卓煜的手,“你只会质疑我?我不想跟你商量!” 卓煜一时无言,他确实没想要孝和的命。 孝和毕竟是从小跟在他身边的小妹妹,纵然心性越发歹毒,但总归有点情意在,加之太子的情分,高家的姻亲关系,他不得不留孝和一命。 可宁依棠显然不这么想。 孝和从小宝下手,触了宁依棠的逆鳞,宁依棠想永绝后患。 如果宁依棠真跟卓煜说不满意卓煜的惩罚,卓煜也会劝宁依棠退一步。 宁依棠早就料到这一点了,所以才什么都没提,独自行事。 卓煜被撇在一边,越发觉得宁依棠心里没他了,当然难受。 “好了,我依你就是,不生气了。” 事已至此,卓煜不想跟宁依棠掰扯,平白伤感情。 卓煜服软,宁依棠心里舒坦了一些,看来先斩后奏,还是挺不错的。 “那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计较了。” 宁依棠也不指望卓煜能为了她对身边人下死手,只要卓煜不阻止她,不因此发怒,她就烧高香了。 卓煜挑眉,“我小人?” 宁依棠呲了呲大白牙。 卓煜一巴掌拍在宁依棠的屁股上,“越来越无法无天。” 宁依棠皱着眉头,伸出巴掌要还回去。 卓煜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打横将她抱在怀里,大步朝山下去。 宁依棠挣扎不动,气道:“快放我下来,有人来往的。” 卓煜脸不红气不喘,“我家娘子歪了脚,我抱着下山怎么了?” 宁依棠…… 懒得跟他说话。 卓煜抿唇笑了笑,眸里闪过一些暗光。 孝和绑架小宝的事不简单,好在宁依棠没有深究。 山上,陆风注视着这一幕,痛苦万分。 “棠棠,他有什么好的,处处都让你受委屈,你为何总是轻易原谅他?” 嫉妒侵蚀着陆风的心,想着那夜卓煜下的死手,陆风便觉得每个毛孔都是痛的。 卓煜没有带宁依棠回去,而是来到荣华阁的酒楼吃饭。 卓煜和宁依棠也有一个月没见了,卓煜其实挺想宁依棠的。 只是现在,宁依棠身份不同,卓煜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地出现在宁依棠身边,跟她腻歪。 “客官吃什么?” 卓煜看宁依棠,宁依棠无所谓道:“你点吧。” 卓煜便道:“拿手菜都来一份。” 宁依棠顿时皱起了眉头,“不要浪费。” 说着,接过菜单,认真点菜。 卓煜眼睛闪了闪,这一幕好熟悉。 他们第一次来荣华阁的时候也是如此,他要了所有菜,宁依棠嫌浪费,重新点了几个菜。 不同的是,那次宁依棠点的都是他爱吃的,而这次宁依棠点的都是自己想吃的。 卓煜心里越发不平衡了。 待小二走后,卓煜一把将宁依棠扯进怀里,膝盖一顶分开宁依棠的腿,让宁依棠和他紧密相拥。 这个姿势太亲密,宁依棠有些不适要下去。 “你变了。”卓煜突然哀怨道。 宁依棠眨了眨眼,“哪变了?” 变得不那么在乎我了! 卓煜在心里呐喊,却说不出口。 “反正就是变了。” 以前宁依棠开心也好,难过也好,闹着跟卓煜分开也好,卓煜都能感到宁依棠是爱他的。 可现在宁依棠不说分开,不生气,不吵闹,有事也能很快释然,不那么执拗了,卓煜却深深地觉得她不在乎自己了。 宁依棠想了想,轻笑一声,“人总是会变的。” “我就没变!” 相反,他觉得他越来越爱宁依棠,越来越放不下她了。 想当初,他只想着将宁依棠养在外头,而今想法设法娶她进门,还总觉得亏欠了她。 宁依棠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是没变,一直就这副讨人厌的样子。” 得亏人长得够帅,权势够大,否则谁能受得了他! “我讨厌?”卓煜又气着了,眉梢立起,“宁依棠,你今天第几次贬我了?我生气了!” 宁依棠抿了抿唇,不说话,也不怂他。 卓煜叹了一声,他是怎么在宁依棠跟前混成这样的? 这要是被他的那些下属看见了,不得笑死! 想着,卓煜气恼地在宁依棠唇上咬了一口。 本来只是发泄怒气,可对方的唇香香软软的,一下子勾起了卓煜所有的回忆,啃咬便紧接着转为厮磨。 “走开!” 宁依棠含糊抵抗,她面上不闹,但心里是有隔阂的,不想跟卓煜亲密接触。 卓煜却趁着宁依棠开口说话,撬开她的贝齿,加深了这个吻。 宁依棠挣扎着打他,卓煜难耐地警告:“别乱动!” 宁依棠一怔,发现了某人某处觉醒的迹象,顿时不敢乱动。 但她觉得憋屈,一狠心咬了卓煜一口。 卓煜顿时退出去,拉开距离,摸了摸自己的唇角,竟然出血了。 宁依棠得意地挺了挺胸,“登徒子,活该!” 说着,连忙从卓煜腿上离开,回到自己的位置,正襟危坐着。 卓煜往下瞧了瞧不堪的自己,磨着牙道:“越发厉害,一点亏都不肯吃。” “凭什么老让我吃亏,亏那么好吃的话,你怎么不吃?”宁依棠一点不让地怼回去。 卓煜气笑了,“伶牙俐齿!坐我这边来!” “不!” “我保证不欺负你了。” “不、信、你!” 宁依棠说着吐了吐舌头,很欠揍的模样。 卓煜手都痒了,“行,你厉害。” 卓煜不争了,只是眼里透着算计的光。 宁依棠哼了一声,“你打什么鬼主意呢?” 第204章 孝和被灭口 “不告诉你。”卓煜轻挑剑眉。 “幼稚。” 宁依棠嘟囔了一句,不再理会卓煜,趴在一旁看楼下歌舞。 夜深了,卓煜恋恋不舍地将宁依棠送回绣坊,看着宁依棠淡漠地转身离去,心里很不是滋味。 宁依棠一只脚才跨进绣坊,刘大面色凝重地迎了上来。 “怎么了?” “孝和死了!” 宁依棠身形一滞,眸子瞬间变得锐利,“怎么回事?” 刘大细说:“跟你分开后,我去找了一个朋友帮忙,我们刚在城外找到孝和,一只利箭便激射而去,正中孝和眉心,人当场就没了。” “是她背后的人,将她灭口了。”宁依棠暗暗心惊,好狠! “看到杀手的样子了吗?”宁依棠追问。 刘大摇头,“对方是个射艺精湛、内力深厚的高手,我们连影子都没瞧见。” 刘大原以为孝和和她幕后之人,只不过是因为嫉妒而发疯的无知女人,可现在看来宁依棠的敌人是个厉害的角色。 宁依棠抿着红唇,深思良久才开口:“此事你不用再插手了。” “对方没有得逞,一定还会继续对付你,如果咱们查不出是谁,那下一次未必还能侥幸逃脱。”刘大不得不提醒宁依棠,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你跟我来。” 宁依棠领着刘大走进自己的房间,找出锁柜里的钱盒,拿出其中一张交给刘大。 “这是你的月钱。” 刘大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这、这么多?” 宁依棠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这个钱不白拿,从今以后你只有一个任务,那就保护闵娘和小宝,拿命护!你能做到吗?” 刘大失笑一声,“那我也不值这个价呀。” 他的武艺不差,但跟那些高手相比,还是有很大距离。 “只要你愿意,那你就值得。” 刘大重情重义,宁依棠很看好他,“我听闵娘说过,你想开镖局,如果有一天你镖局重开,不要忘了我的提携就好。” 刘大动了动唇,最终没说什么,而是慎重地向宁依棠抱拳。 “刘大定不负掌柜所托!不过,你怎么办?” 闵娘、小宝和宁依棠时常分开行动,刘大一个人不可能顾得过来。 “我有卓煜的护卫,不会有事的。” 刘大瞧着新来的那些护卫确实不一般,便放心了。 刘大走后,宁依棠在窗边坐下来,天阴沉沉的,有浓云在翻滚,正如她的心,波涛不止。 这一个月,宁依棠已经无数次分析过指使孝和的幕后之人,心里有点数。 她仇人虽然多,但冷静下来,细细思考,有些人很容易就能排除。 比如五皇子,他权势大,想杀宁依棠很容易,根本不需要利用孝和。 还有冯宝仪,她跟孝和没有太多交情,也使唤不动孝和。 至于高淑,同为高家人,不至于让自己的姐姐去犯罪,那样她讨不到好处。 那么就只有…… 徐念安! 这般拐弯抹角,利用孝和的恨,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很像徐念安的手段。 所以宁依棠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徐念安,只是没有证据。 可现在她迷茫了。 徐念安能有这么大的力量,派高手暗杀孝和吗? 徐念安寄居王府,就算受到尊重,也终归势单力薄,行事不应该如此凌厉! 如果不是徐念安,那可能是谁? 宁依棠揉了揉发痛的眉心,一时理不清思绪。 同一时间,王府里,卓煜也得到了同样的消息。 “杀手呢?” 李凡回:“追了许久,但还是让他跑了,我瞧着那身法,像是江湖暗门的顶级杀手。” “继续查,务必找到幕后之人。” 李凡抿了抿唇,“爷,你有没有发现,对方似乎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 如果幕后之人只是想灭口以绝后患,根本用不着请这么厉害的杀手,毕竟不管是孝和还是宁依棠,都没有太大的能力逃脱和追寻。 幕后之人分明是知道卓煜介入了,所以花费大价钱,斩草除根。 那么,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是卓煜身边有奸细,还是说这个幕后之人,就是卓煜身边人! 卓煜瞳孔微微收缩,凌厉的冷意泄露出来。 “去查!” 他开口,要证据。 李凡领命而去。 * “咚咚!咚咚!” “掌柜,掌柜!” 宁依棠昨晚一直睡不着,熬到天亮才勉强合眼,这会儿睡得正熟,刘管事却将门拍得震天响。 宁依棠勉强从床上爬起来,“刘管事,怎么了?” “出事了!”刘管事语气里满是焦急,还带着一些懊悔。 宁依棠走到一旁,就着盆里的冷水洗了一把脸,稍稍清醒后整了整衣服打开门,“出什么事了?别急,慢慢说。” 刘管事惭愧地将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原来是一个月前,北方富商王勤的订单出了问题。 王勤要求所有衣物必须使用吴绫这种布匹,而吴绫只有齐家布庄供应。 齐家布庄原本承诺可以供货,现在却供不上了,导致王勤订单还有一半完成不了。 宁依棠听后,轻轻一笑,“不是什么大事,你跟王勤去沟通一下,如果他愿意延期,等等布匹更好,如果不愿意,拿齐家布庄的违约金赔付给他就好了。” 虽然会影响绣坊信誉,但也没办法,这么大批量的吴绫确实不好弄。 刘管事头垂得更低了,支支吾吾道:“我们跟齐家布庄的合约里,没写违约金。” 宁依棠这次认真起来,“为何不写?” 李管事是做生意的老手了,不该犯这种错误。 刘管事眉头深皱着,“此事说来话长,我同齐家掌柜谈合约那日,他说第二匹吴绫才刚订下运送,路途遥远,未必能准时到,他不想担风险,付这个违约金。说着,他便不想签了。” “我担心货到了之后,各家都会来抢,未必都能是我们的,便给他免了这个违约金。” 刘管事后悔莫及,“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太想促成这个生意了。” 宁依棠抿了抿唇,神色严重起来,刘管事做得确实不妥。 如果齐家掌柜不愿意签,那她们可以另想办法。 只要宁依棠愿意付定金,签合约,这么大的单子会有布庄做这笔买卖,去打通吴绫进货的渠道,跑这一趟。 而现在,她们毫无准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第205章 卓煜的钱花不完 宁依棠又问王勤那边的情况。 刘管事义愤填膺地骂了一通,说是对方半点不让,非要按期拿货,否则就让他们赔付违约金。 违约金是总价的两成。 绣坊的钱都在运转,根本没有闲钱去赔付。 如果赔了,绣坊会受到重创! 宁依棠眉心皱起来,也觉得难办。 “没有办法尽快弄到吴绫吗?” 刘管事摇头,“吴绫产自南方,一个单程就要走一个月,如何来得及?除非老天开眼,给我们派一个刚好来京城卖吴绫的货商!” 宁依棠…… 老天要是真能开眼,这世上就没有难事了。 “你先下去吧,我再想想。” 刘管事耷拉着眼睛,欲哭无泪,“都怪我,我……” 这要是真赔起来,他脱不了干系,他怕是要倾家荡产了。 刘管事素来自信,可太自信就容易失去理智的判断。 宁依棠瞧着一个半老头子这般局促惭愧,出声安慰:“没事的,我再想想办法,你先下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 刘管事只好先走了。 宁依棠还疲惫着,走到窗边的躺椅上睡下,吹着凉风,思索着办法。 然,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办法。 要么去找王勤求情,让他延期,要么赔付违约金。 听刘管事的语气,这王勤不是好说话的样子。 宁依棠叹了一声,她这会儿精神不济,想不好怎么跟王勤沟通,便浅眠养精神。 午饭时,有人来喊宁依棠吃饭,宁依棠懒得起来,也不觉得饿,便让他们别管自己。 不料,她刚说完,门被推开,卓煜走了进来。 “你怎么又来了?” “又?”卓煜一张冷脸顿时有了色彩,“我一个月里就见了你一面,你跟我说又来了?” 他这是多不招宁依棠待见了…… “不是那个意思,我们不是昨晚才分开吗?”宁依棠懒洋洋地说,身子都不挪一下。 宁依棠这一个月为了对付孝和,为了照顾闵娘和小宝,精神一直高度紧张着。 如今处理了孝和,多少放松了点,便浑身疲软,不想动弹。 卓煜也瞧着宁依棠没有精气神,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生病了?” 宁依棠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没睡好。” 卓煜坐下来,白了宁依棠一眼,“为何不吃饭?我不盯着你,你便不好好照顾自己,好不容易在东宅养回来点,现在又瘦了。” 宁依棠怒了努嘴巴,不说话。 她确实太忙,不怎么顾得了身体。 住在尚书府,有奴婢伺候吃穿住行,可过来绣坊,便没那么方便了。 绣坊大锅饭,也不好吃,宁依棠有一顿没一顿的。 卓煜戳了戳宁依棠的额头,转身出去了片刻,吩咐了什么,然后又折了回来。 宁依棠猜到一些,说:“你不用麻烦,我还好,补一觉就好了。” “闭嘴!”卓煜嗔道。 宁依棠磨了磨牙,扭头不理他了。 卓煜扫了一眼宁依棠腿上的合约纸,轻言:“赔了就是,不要因为这种事烦心。” 宁依棠瞪了卓煜一眼,他又知道了?真快! “赔的不是你的钱,你说的轻巧!” 卓煜剑眉一挑,“那我赔就是了!” 卓煜愿意赔,就是怕宁依棠不要,觉得他又小瞧了她。 宁依棠这自强又倔强的性子,卓煜太清楚了。 不料,宁依棠这次不倔了,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弧度,问他:“那你有多少钱呀?” “怎么,这就开始打探我家底了?” 卓煜凑近,手肘撑在椅子边缘,一眼不眨地盯着宁依棠的小脸,只觉得她不生气的时候,这张笑脸怎么也看不够。 宁依棠轻哼一声,“这都不愿意说,还说要替我赔,一点都不真心。” “真心,当然真心。”卓煜握住宁依棠小手,“娘子想要多少,我就有多少。” 宁依棠瞧着卓煜放大的俊脸,怔了一会儿,他叫她娘子。 昨天,他也是这般叫的。 记得以前,他都是叫她小娘子,那是正常的称呼,与娘子是截然不同的。 宁依棠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多跳了几下。 她不由得在心中唾弃自己,当卓煜不出现的时候,她可以用卓煜的不好麻痹自己,不要想他,不要爱他。 可他一旦出现,一言一行,都能轻易让宁依棠沦陷。 宁依棠爱他这个人,是不受她控制的心动,是不争的事实, 宁依棠的注视让卓煜动情得厉害,他伸出手指轻抚宁依棠的唇,“我一会就让人把钱送过来。” 宁依棠收回眼神,眨巴眨巴恢复淡然,躺回去轻言,“跟你开玩笑的,做生意怎么能轻易放弃,赔付是最后的不得已。” 卓煜撇了撇嘴,他就知道。 “诶,你真有花不完的钱啊?”宁依棠还是好奇,又忍不住问。 卓煜好笑极了,捏了捏宁依棠的鼻子,“反正你是花不完。” 且不说王府的铺子田地遍布京城,就是卓煜自己这些年也经营了各方势力,不可能就守着一个禁军都督的位置,那才多少钱。 再说,禁军都督的俸禄早就进了宁依棠的腰包。 宁依棠磨了磨牙,挺不服气。 卓煜凑到宁依棠耳边轻轻吐气,“只要你嫁给我,我就都交给你管。” 宁依棠眉目落寞了一瞬,多好听的情话呀,可是这蜜糖一样的情话后面,有宁依棠无法忽视的苦涩和痛苦。 “我才不想管,等我赚够了钱,就找个地方养老,清闲度日。” 宁依棠背过身去。 卓煜抿了抿唇,听这话的意思还是不想嫁给他。 卓煜自然知道问题所在,可这件事不能依着宁依棠!他能保证的只有宁依棠进府后的荣宠。 “主子爷,菜买来了。” 门外,小齐子唤了一声,卓煜让他进来。 小齐子推门而入,麻溜地布菜,他很久没见宁依棠了,眼睛亮晶晶地笑说:“姑娘越发美丽了。” 短短一年,宁依棠已经从青葱的小姑娘,蜕变成明艳温婉的大美人了。 宁依棠被夸自然开心,笑着对卓煜说:“小齐子嘴真甜,整日跟着你,怎么一点不像你。” 卓煜不要脸地问:“我嘴不甜吗?” 宁依棠…… 第206章 徐念安的连环计 小齐子抿着笑,摆好碗筷,识趣地退下去了。 许是察觉到宁依棠的冷淡与逃避,意识到时间不能解决问题,卓煜赖了大半天,非要陪着宁依棠。 只要不提那些莺莺燕燕,宁依棠是不抗拒的。 二人也算度过了一个舒坦悠闲的日子。 第二天,宁依棠带着刘管事去见了王勤,希望他能延长收货的时间。 王勤的态度十分强硬,甚至是恶劣。 土匪头子一般勒令宁依棠按时交货,莫要给他带来麻烦。 宁依棠沉着脸离开。 刘管事很抱歉,“这王勤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前做事还算仗义,现在却一点道义都没了。” 瞧着宁依棠生气,走得飞快,刘管事更过意不去,“都怪我,如果一定要赔偿,我会负责的。” 宁依棠稍微慢下来,叹气一声,“这件事也是我的疏忽。” 谈合约那日,宁依棠因为小宝失踪没去。 合约签好后,刘管事让宁依棠过目,宁依棠又因为小宝被绑架,而没有在意。 之后,宁依棠也一直忙着照顾闵娘和小宝,处理孝和,把绣坊的经营压在了刘管事一个人身上,没有过问。 所以,她也有责任。 想起这些,宁依棠莫名感到一些不对劲。 从一开始,宁依棠就觉得王勤的单子不好做,要认真打通各方渠道,确保万无一失才能接的。 她本是上了心,要认真对待。 因为小宝的绑架案,她一下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草率地将这么大单子交给刘管事一人处理,导致出了问题。 宁依棠猛地停住脚步,王勤的订单和小宝被绑架是同时出现的。 怎么这么巧? “怎么了?”刘管事被宁依棠凝重的神色搞得提心吊胆。 “刘管事,你把王勤下单的全过程一字不落地讲给我听。”宁依棠眸子泛着精光,终于意识到了不妥之处。 刘管事还不明所以,但老老实实把当初的经过说了一遍。 王勤是听说了棠庄的名气,直接找来的,简单了解了一下,就确定了订单的具体数额,尤其强调了北疆人喜爱吴绫,所有衣服都要使用吴绫制作。 整个过程,非常快速! 刘管事当时也觉得惊奇,但想着棠庄名声鹊起,有这样爽快的客商慕名前来,豪横下单,也是正常。 加之刘管事与王勤以前就有过生意往来,所以下意识地选择了相信。 “掌柜,你是觉得王勤故意为难我们吗?”刘管事也回过味来了,“可他怎么确保我们供不上货?” 宁依棠眸光闪了闪。 齐家布庄! 刘管事也想到了,“是齐家布庄!” 王勤指定下单,只有齐家布庄能供货,他们完全可以提前串通,搞死棠庄。 怪不得齐家掌柜死活不肯签订违约金! 这么一想,刘管事更绝望了,对方下的这套,他们已经钻进去了。 宁依棠让刘管事先回绣坊,她回家一趟。 刘管事以为宁依棠要回府里求救,“这事老爷来了,也没办法,合约是我们签的,就算是套,我们也只能认。” 报官都没有用的。 宁依棠没说什么,匆匆回了尚书府。 她许久没有回来了,尚书府里冷冷清清,转了一圈也只见到了冯夫人。 冯家三个男人都在朝中任职,无人休沐。 秦如馨带着孩子,甚少出门。 老夫人身体不济,也多卧床养病。 宁依棠想了想,还是去看了老夫人,陪老夫人说了会儿话,用了午饭。 之后,她回了自己的骄阳阁,一直等到晚上。 晚饭,冯家男人依然不在。 冯夫人说时常如此。 冯朗的情况不用说,早就不好好回家了,听冯夫人支支吾吾的意思,估计外面有人了。 冯敬对冯夫人一直都挺淡的,他的行踪不会告诉冯夫人,冯夫人也无权过问太多。 至于冯遇,本就野人一个。 可宁依棠分明记得,冯家曾经是其乐融融,热闹祥和的一大家。 有道是破镜难圆,这家也是一个道理,散了再重聚起来,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宁依棠就在前厅的院子一直等着。 夜深了,冯敬和冯遇一块从府外回来,看那冷峻的脸,哀愁的眉眼,宁依棠突然就悟了。 这二人不回家,是去冯宝仪那了吧。 “妹妹,你怎么回来了?”冯遇看到宁依棠还是开心的,三两步跑了上来。 宁依棠站起福了福身,轻言:“回来看看奶奶,顺便问你点事。” “哦?什么事?”冯遇问。 冯敬也走了过来,听到宁依棠不是回来看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别扭地说了一句:“多回来住,你奶奶想你想得紧。” 上次见冯敬还是谈婚事的时候,闹得不愉快。 宁依棠心里也不好受,乖巧地点了点头,说好。 冯敬便走了,宁依棠瞧着他的背影,感觉更佝偻了。 他还是尚书,但远没有曾经的风华了。 宁依棠淡淡收回眼神,看向冯遇,“我记得齐家布庄的长子齐岩在你手底下做事是吗?” 冯遇点头,“是,怎么了?” “你了解他吗?能不能跟我说说齐家的人际关系?” 齐家跟棠庄有很好的生意往来,王勤也跟宁依棠素不相识,这两个人没理由对付宁依棠,一定有人收买了他们。 宁依棠要找出这个人,她直觉,收买齐家的人跟利用孝和绑架小宝的人,是同一个。 “你怎么打问这个?”冯遇问。 宁依棠不想细说,只道:“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想了解一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冯遇点了点头,虽然有点疲惫了,但还是耐着性子跟宁依棠说了许多。 说的大多是齐岩的人际关系。 宁依棠听着,品出味来,“他也是太子一党的人?” 宁依棠不清楚太子党都有哪些势力,但她发现齐岩的人际网里,有许多个都曾出现在卓煜身边。 “不能算吧,他只是拥护太子,但他一个小官,入不了太子的眼。” “那他家人呢?”宁依棠追问。 冯遇道:“他家生意上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但他妹妹跟定南王府的卓可星走得挺近,前段时间我还听说她们一块出去游玩,估计是想巴结王府。” 宁依棠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卓可星不重要,重要的是卓可星总跟徐念安在一起…… 第207章 宁依棠破局 “妹妹,你怎么了?”冯遇发现宁依棠神色不对。 宁依棠闪了闪眼,“哦,没事,你继续。” “我没什么可说得了。”冯遇无奈一笑,他知道的都说了。 宁依棠略抱歉,“天色不早了,哥哥辛苦,快回去休息吧。” 冯遇要送宁依棠回骄阳阁,二人便相伴着走。 宁依棠心里装着事,一路上都很沉默,也没发现冯遇的欲言又止。 到了骄阳阁门口,宁依棠径直进门,冯遇突然拉住她,忍不住说:“棠棠,明天春天,我一定带你去看桃花。” “我保证!”他说着,举起手发誓。 宁依棠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这再一次的承诺究竟算什么。 “好。”她还是轻声应下。 回到房间,宁依棠彻底卸下伪装,面色沉重地坐在凳子上,眸子逐渐收缩,里面翻涌着无数复杂的情绪。 她还以为不是徐念安,以为跟卓煜没关系。 可没想到就是徐念安! 徐念安憋了这么久,一出手就是连环杀招。 她要毁了宁依棠的朋友,毁了宁依棠的心血,将宁依棠拥有的一切剥夺,让宁依棠去痛苦,去绝望! 好毒…… 宁依棠的脊背窜上来一阵阵的冷意,她感到后怕。 徐念安只要得逞一次,就足够宁依棠万劫不复。 宁依棠纤细的手指扒着桌面,然后猛地收紧,她若是再不处理徐念安,迎接她的便只有无尽的黑暗。 只是,怎么处理? 徐念安跟孝和不一样,她身在王府,王府像铜墙铁壁一样保护着她,宁依棠连见一面都难。 且眼下,处理徐念安还不是关键,保住绣坊才是最重要的。 宁依棠现在能够肯定,绣坊若是供不上王勤的货,不止要赔违约金,还要承担失信带来的一连串后果。 一旦王勤借此事推波助澜,棠庄将岌岌可危。 思索半夜,宁依棠第二天早早来到绣坊,把刘管事、闵娘和刘大叫在一起。 “发生什么了?”闵娘瞧着刘管事脸色很不好,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 宁依棠怕闵娘担心,没让刘管事告诉闵娘,所以闵娘还不知道。 刘管事又把事情交代了一遍。 闵娘一下就急了起来,“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现在才说?” 宁依棠握住闵娘的手腕,“别急,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刘管事眼睛一亮,忙凑上来问什么办法,他已经想了整整两夜都想不到破局之法。 宁依棠轻轻勾唇,“管事,你不是说唯有老天开眼,给我们派一个刚好来京城卖吴绫的货商,才能解决此事吗?” 刘管事泄气道:“我那只是玩笑话,老天怎会开眼?” 宁依棠眉眼微微扬起,“我若是一定让它开呢!” 桌边三脸懵,这口气未免太大了些…… 宁依棠“扑哧”笑了一声,向三人勾勾手指。 大家凑近了些,宁依棠把她的计划告知。 “这、这能行吗?”刘管事睁着不可思议的眼睛。 闵娘眼神里有着盲目的信任,“我觉得行。” 刘大更加盲从,“掌柜说咋干,我就咋干。” 刘管事深觉不靠谱,但他没有办法,只能选择相信,“那就听掌柜的。” 于是,宁依棠仔细地把每一步的安排制定好,分给大家去做。 散会后,刘管事便着急忙慌地去联系各大布商采购吴绫。 距离给王勤交货只剩一个半月的时间,刘管事要求半个月之内就要见到布匹。 当然,没人做得到。 一些零散的小商铺或许囤了点吴绫,但杯水车薪,根本起不了作用。 王勤听闻消息后,还专门来催过一次,恐吓宁依棠若是不能按期交货,坏了他的生意,那所有损失都要宁依棠承担。 就这么乱了几天,宁依棠竟然真的找到了货源。 棠庄的马车慢悠悠地驶入城西,来到一处仓库前。 刘大搭手,宁依棠和闵娘下车,一个伙计从仓库跑了出来。 “可是宁掌柜和闵掌柜?” “是的。” “快请进,我家掌柜等候多时了。” 说着,伙计口中的贺信贺掌柜就到门口来迎接了,“二位掌柜好,货我已经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来看了。” “贺掌柜怎么刚好有这么多吴绫?”宁依棠进了门问。 贺信道:“我来自南方,想在京城开个布庄,马上就要开业了,货自然要备下来。” “那真是太巧了,我们刚好缺一批吴绫,若是你的货好,以后我们还能长期合作。” 宁依棠这么一说,贺信笑得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初来乍到,还担心生意不好做,有了棠庄的合作,我可不愁吃穿了。” “快,给宁掌柜看看我们的货。” 伙计立马抱来一匹铺开,是上好的吴绫,半点不掺假。 宁依棠很满意,“我要的急,今天能交易吗?” “当然!” 于是,两方当场签了合约,交了钱。 宁依棠即刻派人将成批的吴绫拉去棠庄。 事办妥之后,宁依棠还在上好的酒楼宴请了贺信,期待长久的合作。 转眼,天黑了。 一个不起眼的路人跑进王勤的住所,进门就禀报:“棠庄找到货了。” 王勤满脸不信,让下人细说。 下人一五一十地把宁依棠和贺信的交易说了一遍。 “怎么这么巧!”王勤摸了摸下巴,思索道:“那贺信当真是货商?” “是!我让人跟着他去了他的店铺,正在装修。”下人已经证实过了。 王勤磨了磨牙,眸中闪过一抹狠辣,“贺信的仓库在哪里?” 下人叹气道:“在哪都没用,他们当场就做了交易,布匹已经运送到棠庄的绣坊里头了。” 王勤这下没招了,“快去禀报那位大人。” * 一个半月后,交货的日子到了。 宁依棠等人早早等待王勤前来交易,不料等了一早上,人还没来。 宁依棠便打发了伙计去问问,人什么时候能来? 伙计只找到了一个下人,下人说王勤在忙,一会儿就去。 伙计催了几句,让他们快点,大家都很忙的。 伙计走后,王勤的下人转身去找了王勤,“怎么办?这批货我们真的要买吗?” 因为知道棠庄供不上货,他们便没有去找销路,夏天快过去了,这货岂不是要砸手里! 第208章 宁依棠大获全胜 “当然不能要!赶紧收拾东西,我们走!”王勤立刻吩咐。 “可我们付了定金的,就这么不要了?”下人心里过不去,总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不要就不要了,反正不是我们付。”王勤倒是平静。 他是受人指使,订金当然不用他赔,他还要额外拿替人办事的钱呢。 “好吧,便宜棠庄了。”下人气呼呼一声,准备去收拾行囊,离开京城暂避风头,免得棠庄的人再找过来。 王勤闻言,却笑了笑,“宁依棠也好过不了,压了一千件夏装卖不出去,她的资金周转一定会出问题。只要那位大人稍加运作,棠庄依然要出大问题。” 下人恍然大悟,对啊,他们怕货砸手里才逃的,宁依棠不怕吗?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不久后就偷偷溜出京城暂避。 棠庄这边,伙计回来禀报,说是没有见到王勤,王勤的下人说王勤会晚一点到。 刘管事让伙计退下去,心惊胆战地看向宁依棠,“掌柜,你真觉得王勤不会来吗?万一来了怎么办?我们可没货呀!” 没错,宁依棠压根就没找到吴绫,也没有完成王勤的订单。 贺信,不过是宁依棠找到的演员,陪宁依棠演了一出老天开眼的戏码。 那成批拉入棠庄的吴绫,是齐家第一批吴绫当中的剩余部分。 当然只有表面几匹是吴绫,内里全都是寻常布匹。 宁依棠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赌王勤不会来收货。 王勤受徐念安指使,一心要棠庄受创,如果棠庄没货,那他就会来收货,如果棠庄有货,那他就会逃单。 夏天眼看就过去了,一千件的夏装根本卖不出去,宁依棠只能压到第二年夏天。 这对一家刚起步,正在积极运转的绣坊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所以,宁依棠假意营造完成订单的现象,逼王勤逃单,而实际她没货,根本不用承担压货的损失。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宁依棠猜中了王勤所想,王勤不来。 如果来了,宁依棠只能赔付。 宁依棠起身来到窗边,眸子里泛着几分精明的光,“他不会来了。” 宁依棠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刘管事不解,伙计刚刚明明说,一会儿就来。 闵娘笑了笑,“刘管事,你急糊涂了。这么重要的事,王勤要是想来,早就来了!” “真的?”刘管事还是怕,担心万一。 “不用着急,我们等完这一天,过一个时辰,继续派人去催。”宁依棠轻言。 演戏要演全套,只要交货的这一天还没完,那这戏就没有落幕。 宁依棠等了一整天,期间派人问了三回,后面两回根本找不到人。 午夜一过,刘管事的心总算放在肚子里,“太好了,这事过去了。” “掌柜,请受我一拜!” 刘掌柜突然起身,朝宁依棠深深一鞠躬,这一次他对宁依棠佩服得五体投地,再不敢有半点轻视之心。 宁依棠轻轻一笑,“快起来,只要我们大家一心,没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 刘管事回味一下,忍不住露出笑意,“我们因祸得福,倒赚了他们的定金,真是让人痛快。他们可能还想着我们压了货发愁呢,结果我们根本没货!” 也就最开始的时候完成了订单的二三成。 “不过,还是压了一些夏装,可以趁着夏末这点时间,抓紧卖一些,总之损失不大,就算压到明年也能卖出去。” 宁依棠挑眉摇了摇头,“尽快卖出去,上秋装的时候,可以做个活动,比如凡是买秋装者,皆送折扣购买夏装,总之我要一件不留。” 刘管事点了点头,“好想法。” 到了季末,衣服都会适当降价销售,这个法子还能带动秋装的发展。 “还有一事。”宁依棠眼睛一眨,变得锐利,“我要全京城都知道王勤和齐家布庄逃单一事!” 从今往后,王勤休想来京城做生意,齐家布庄的名誉也要受到影响。 “当然!” 刘管事义愤填膺,这种事他拿手,不仅要让全京城知道,还要从别人嘴里说出去,棠庄是不染尘埃,是不曾抱怨的。 还能为打折销售夏装,找到原因,不用担心顾客质疑价格高等情况。 接下来的经营方向确定好,众人终于安安心心回家睡觉了,唯有宁依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安眠。 王勤只是一把刀,刀坏了可以换一把。 徐念安不处理,宁依棠永远难以安心。 只是,怎么处理,宁依棠还没有想到办法,她甚至完全不了解徐念安的生活,以及行动轨迹。 实在无从下手。 或许…… 翌日,宁依棠心事重重地起床,洗漱之后,在房里用早饭。 卓煜大步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抢了宁依棠手里的一个小笼包。 卓煜最近来得很勤快,没事就过来盯着宁依棠,看宁依棠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时不时就开始动手动脚。 宁依棠挺烦他,可越是赶他,他越是赖着不走。 “怎么脸色不太好?生意上的事不是解决了吗?”卓煜关心。 宁依棠翻了个白眼,她的事都不用她说,卓煜便一清二楚。 偏生有些宁依棠想让卓煜看出来的事,卓煜却装聋作哑,看不出来。 宁依棠搁下筷子,注视卓煜,“王勤和齐家布庄联手对付我的事,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卓煜神色变了一下,很轻地问:“有什么问题?” “王勤和齐家本没有理由对付我,他们是受人指使的,我怀疑孝和绑架小宝,也是受同一人指使,这个人我怀疑是徐念安。”宁依棠直言不讳。 昨晚她绞尽脑汁想怎么对付徐念安的时候,突然明白,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卓煜,让卓煜去处理。 徐念安是因为卓煜才来到对付宁依棠的,卓煜有责任解决此事。 虽然心里担心卓煜又草草了事,但这一次情况不同,徐念安已经没有底线了,如果卓煜还是包庇徐念安,那就是放任徐念安伤害宁依棠。 宁依棠想趁这个机会,最后看一次卓煜的选择。 徐念安和宁依棠之间,卓煜只能选一个! 没有两全的答案了。 第209章 宁依棠给卓煜最后一次机会 “为什么你会怀疑她?”卓煜神色多少凝重起来。 其实,卓煜不愿意相信这种怀疑,他眼里的徐念安还没有坏到这种地步。 王府上上下下,没人不说徐念安温柔善良。 最近,徐念安也是尽心尽力对待王府每一个人,半点错都挑不出来。 卓煜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很难接受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徐念安。 宁依棠舔了舔唇,其实她没有很确凿地证据证明是徐念安所为。 但她还是说了自己的判断,“齐家一直想巴结你,最近跟你府里的女眷们,走得挺近。” 这个女眷,自然包括徐念安。 卓煜拧眉摇了摇头,“这不能说明什么。” “我知道这只是我的猜测。”宁依棠承认,“但,齐家所有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你想查,是轻而易举的事。” 宁依棠想撬开齐家的嘴不容易,但卓煜去问,齐家焉能不老老实实地禀明实情? “我会去查的。”卓煜拿起一旁的粥碗,送到宁依棠跟前,“吃饭。” 宁依棠抿着唇,神色依然紧绷,“卓煜,我希望你能认真对待这件事,我容不下三番五次伤害我的人!也容不下包庇她的人!” 如果卓煜不给宁依棠一个满意的答复,那宁依棠会把她对卓煜的爱全部收回、封存! 或许卓煜能强娶宁依棠,但他永远也别想得到宁依棠的心和爱了。 宁依棠言尽于此,也吃不下饭了,起身出了门。 卓煜深舒一口气,转身去了齐家。 齐掌柜慌恐地迎接卓煜,赶忙让人奉茶。 “把齐岩叫过来!”卓煜冷着脸,满眼的我很不爽。 “好!” 齐掌柜忙让人去把大儿子叫过来,心里战战兢兢的。 不一会儿,齐岩来了。 齐岩深知卓煜的地位,狗腿地上前,“卓大人怎么突然莅临寒舍?可是有什么我们能帮上的?” “棠庄上一单生意是怎么回事?”卓煜开门见山。 齐掌柜和齐岩双双变色,看来都知情。 齐掌柜上前解释:“实在惭愧,本来是说好要卖一批吴绫给棠庄,奈何布匹在路上出了问题,耽搁了时间,导致交易没成。” “我要听实话。”卓煜半点都不信的。 “真的如此。”齐掌柜谨慎地笑了一下,想要显出自己的真诚。 “不想说啊,那你这布庄别开了,你的官也别做了!” 卓煜分别看向齐掌柜和齐岩,眸子阴沉,耐心不多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能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毁灭了齐家。 齐岩顶着压力,汗流浃背。 他心知卓煜不会无缘无故跑来质问,应该是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想糊弄,是不可能了。 坦白还有余地,等卓煜自己查出来,齐家就完了。 想到这儿,齐岩噗通跪了下来,“卓大人饶命,您妹妹要求我们这么做的,我们小门小户,也没办法反抗,不得不听命行事啊!” 虽然宁依棠和卓煜的关系匪浅,但毕竟是一个外头的女人,比起王府千金卓可星的份量,齐家当然会选择卓可星。 更何况,卓可星是许诺了好处的。 “可星?”卓煜诧异了一瞬。 “是。”齐岩老实回答。 卓煜怒气更甚,一甩袖子离开,径直回了王府,让下人把卓可星和徐念安统统带过来。 卓可星走进来的时候,眼神就是虚的。 “哥哥,怎么了?” “跪下!” 卓煜眉眼怒意凌厉,吓得卓可星双腿打颤,“你干嘛呀?” “你做了什么,需要我来重复吗?” 卓煜吼了一声,他是真的生气了,比这件事是徐念安所为,更让他生气。 她的妹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心思歹毒,精于算计的人? 卓可星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泪一下子涌出眼眶,“你、你为了那个女人吼我?” “我吼你不是因为任何人,是因为你做错了事!依靠权势,轻易去摧毁别人的心血所得,谁教你的?”卓煜铁青着一张脸。 卓可星委屈地嘀咕,“没人教我,我自己想到的。” 卓煜是不信的,他将目光挪向徐念安,“你参与了多少?” 徐念安柔弱而惶恐地跪下来,“我……” 她话还没说出口,卓可星就抢着说:“不关念念姐的事,是我心疼她日日以泪洗面,才想帮她教训宁依棠的,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说着,卓可星气恼地瞪向卓煜,“你要是多关心念安姐姐一点,她怎么会伤心难过?她也是要嫁给你的,你的眼里为什么就只有宁依棠,没有她!” 此话一出,徐念安抑制不出地流出眼泪,“可星,别说了,这件事我知情,我愿意受罚。” “要罚罚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好几次都拦我,让我不要对付宁依棠,免得哥哥生气,是我一意孤行的。” 卓可星护着徐念安,死心塌地的,根本不知道自己也是徐念安手中的刀。 卓煜沉沉地注视着徐念安,他身处风云诡谲的朝堂,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徐念安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卓可星,让卓可星替她卖命。 这比徐念安想要杀害宁依棠更可怕! “孝和绑架小宝一事,是你们俩谁干的?” 齐家的事卓煜已经了然,对于孝和的事他还有疑问。 “什么绑架!”卓可星差点跳起来,“孝和绑架小宝怎么可能跟我们有关系?” 徐念安也是一脸茫然,“阿煜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们最多想给宁依棠一点教训,怎么可能干绑架杀人的勾当?” 卓可星的话,卓煜是相信的,但…… 他盯着徐念安,试图从徐念安的脸上找到一些破绽,可徐念安伪装得很好。 徐念安是寻了空闲时间,独自去找的孝和,一路上没有见到任何人,所以她不怕查,她能很坦然地接受卓煜地审视。 这么久过去了,李凡那里确实没有查到指使孝和的幕后黑手。 卓煜眸子微微眯起,如果一切都是徐念安干的,那她太可怕了。 可没有证据,卓煜不能轻易下这个结论,孝和的事很多人都有嫌疑。 “我前几天听你说姨母生病了,你现在回去收拾东西,我送你回邬州,照顾姨母。” 卓煜没再往下深究,还是不想撕破脸。 找这个借口把徐念安打发了,既能给徐念安留一丝情面,也能给宁依棠交代,还能让卓可星脱离徐念安的影响。 大家都好! 第210章 卓煜哄宁依棠开心 徐念安如临大敌,瘫软着身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卓煜,“你要赶我走?只因为宁依棠受到了伤害,你就要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我赶走?阿煜,我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 就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徐念安确实冤枉。 绑架案是孝和所为,生意上的事是卓可星所为,跟徐念安有什么关系?徐念安有理由这样质问。 且她理直气壮。 “哥哥,你不能这样,要是没有念念姐,我和母亲早就死了。” “你和父亲不在的这些年,都是念念姐陪着我们,她早就是我们的亲人了,你为什么总是向着外人?” 卓可星委屈而又失望地看着卓煜。 卓煜却不为所动,“来人,把小姐带下去静思己过,三个月内不许她出府!” 卓可星吵啊闹啊,也无济于事,最终被带走。 然后轮到徐念安,卓煜看她的目光多少还带着点怜惜。 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卓煜就知道他有一个未婚妻,照顾母亲妹妹多年,他想他会好好待她。 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哪怕后来出现了高家的婚事,哪怕宁依棠才是他所爱,哪怕他发现徐念安不如表面那样良善,他都没有真正地苛待她,依然给她该有的体面。 可是…… “念安,你不用觉得委屈,就算证据不足,我也能看出你在这所有事里的作用,我不深究,是因为我念着你对王府的恩情。” “但是,你不能继续留在王府了,你利用可星替你做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她看不清,傻乎乎地替你说话,但我不会。” 徐念安利用卓可星这样的举动,让卓煜心寒,甚至觉得可怕。 卓可星把徐念安当亲人,徐念安却把卓可星当枪手和挡箭牌。 “我没有当着可星的面戳穿你,是不想让可星伤心,乖乖回去吧。” 只要徐念安不闹,走得体面,王府对徐家的资助就不会停。 徐念安已经哭成泪人,“说到底你就是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根本不管我是不是冤枉,阿煜,这公平吗?” 徐念安还想挣扎。 卓煜音调更冷了,“你若一定想要证据,那我们就查下去,但我提醒你,到时候就不是送你离开这么简单了。” 徐念安所为皆已触犯律法,卓煜若不念往日情分,公开调查,徐念安是要坐牢的。 徐念安一怔,惶恐从面上滑过。 她赶忙转了话头,“不是我不想回去照顾我娘,是王妃身体也不好,她习惯了我的……” “王妃有的是人照顾,你娘只有你照顾!” 徐念安搬出王妃来,可卓煜对这样的借口早已免疫,直接打断。 同时,卓煜也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徐念安的心虚,确定绑架案和绣坊订单案,都是徐念安幕后策划的。 徐念安对宁依棠的恨超乎想象,绝不能放在京城了,否则他和宁依棠没有安宁日子。 徐念安没法子了,她只恨两个计策都没有搞垮宁依棠,若是宁依棠死了伤了崩溃了,卓煜一定不是现在这个态度。 说不定,他会放下宁依棠,回到从前的那个阿煜。 卓煜该说的都说了,起身经过徐念安时,淡声道:“别再寻死觅活,生命是你自己的。” 以前,徐念安柔软无依,搞自杀什么的卓煜还会自责和心疼。 可见识过徐念安的手段后,卓煜就看淡了,一个一心想要别人死的人,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性命的。 如果她放弃了,也只是另有所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罢了。 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徐念安便被送回邬州了。 王妃知道的时候人早已出城。 王妃大怒,卓煜哄了许久,搬出卓可星后来的鲁莽行事或许是受徐念安的影响,才勉强压下王妃的怒火。 * 第二天,宁依棠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 卓煜坐在桌子对边,扬着一张帅到天怒人怨的俊脸,唇角浅勾,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宁依棠也没想到卓煜这次处理事情如此果断,直接将徐念安送回老家。 “那你还会娶她吗?” 宁依棠心里还是虚的,不知道是短暂送走,还是永远送走? 卓煜深情地盯着宁依棠,轻启红唇,“不会了。” 宁依棠瞳孔颤了颤,他说不会再娶徐念安了!一直以来万分困难的事情就这么突然解决了? 宁依棠觉得不可思议。 卓煜起身,在宁依棠身边的座位上坐下,将宁依棠纤弱的腰肢搂过来抱住,下颌蹭了蹭她的脑袋,“我从未爱过她,娶她一直都是不得已。” “那王妃……” 宁依棠知道,那是王妃的意思,卓煜能违背王妃的意愿吗? 卓煜将头搁在宁依棠肩头,“母亲与她有感情,自然会有些不满,但是棠棠,你要相信你是最好的,等你嫁进王府,母亲定能看到你的好,喜欢你,到时候也就不会整日念叨着让我娶她了。” 宁依棠微微垂眸,她挺怕王妃的。 “我能做到吗?” 卓煜轻笑一声,“母亲并非无理取闹之人,上次见到你送的衣服,态度已经软和许多,前日我还见她穿了呢。” 王妃不是讨厌宁依棠,只是因为徐念安,始终不愿意认可宁依棠的存在罢了。 宁依棠沉寂暗淡的眼神里,涌出点点光彩,似乎看到了未来一些好的可能。 她是不是还能再尝试一次?努力一次? “带你去个地方。”卓煜突然说。 宁依棠满脸疑惑地跟卓煜出门,上了马车,往郊外去。 马车停下的时候,宁依棠知道了,是桃林。 再次来到这里,宁依棠的心境完全不一样了,想到这片桃林,是卓煜十二岁时,专门为她所种,她没法不动容。 二人牵手上山,青翠的绿叶映入眼帘,一片生机盎然。 走近一看,大大小小的青果缀满枝头,宁依棠心情一下子疏朗许多,跑进桃林,想找一个成熟的果子。 “好凉快啊。” 绿荫之下,凉风徐徐,令人惬意。 “只是桃子都还没有成熟。” 宁依棠找了半晌都没有找到一颗能吃的,不禁丧气。 卓煜瞧着宁依棠展露孩子心,宠溺地笑言:“秋天带你过来摘桃子。” 第211章 宁依棠赢了卓煜 “好吧。”宁依棠又呵呵一笑。 卓煜走上去,牵住宁依棠的手,往南面去。 宁依棠不在意地跟着,目光停留在满树的绿叶间。 一个不经意的回眸,一栋精致的小楼闯进宁依棠的眼睛。 “诶?这儿怎么多了一个楼?以前有吗?” 宁依棠好奇地跑过去。 卓煜神神秘秘地一笑,“进去看看。” 宁依棠推门而入,微风吹拂纱帘,扬起阵阵桃花香,窗边有几盆惹人喜爱的小黄花,雅致的屏风也是宁依棠最喜欢的风格。 且,一切都是崭新的,好像刚刚建起。 檀木桌上压着一张纸,宁依棠好奇地拿起,美眸不禁放大。 这是桃山的地契,地主正是宁依棠的名字。 “这、这是什么意思?”宁依棠举着薄纸,转身问卓煜。 卓煜剑眉轻轻上挑,凑近耳语,“你不是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养老吗?我给你找好了。” “当然,养老就算了,有我在,你不需要担心这种问题。往后,你没事的时候可以来这里休息玩耍,总之地是你的,房是你的,你想怎样就怎样?” 每当宁依棠来到桃林,都很开心。 卓煜想把这份开心永远保留。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宁依棠不开心,卓煜也不开心。 他想让宁依棠开心起来,哪怕稍作让步,让徐念安离开,哪怕花点心思,哄宁依棠开心…… 卓煜若是想用心俘获一个女人,简直轻而易举。 宁依棠控制不住的沦陷,虽然她有感觉,卓煜做这一切都是想让她心甘情愿地嫁进王府。 可对比以前,已经很好了。 宁依棠没有忘记,卓煜以前是不打算娶她的。 宁依棠不受控制地心软了,虽然高淑还在,卓煜依然不能明媒正娶宁依棠,但她能让卓煜把徐念安赶走,未必不能解决高淑? 只要卓煜爱她,便是有希望的,她们或许还可能有一个圆满的未来? 宁依棠侧头,凝视着卓煜的眼睛。 卓煜终于又看到了那抹熟悉的柔情,他情不自禁,低头想去亲吻宁依棠。 宁依棠抿了抿唇,一下子逃开卓煜的怀抱,“我上楼看看。” 楼上,每一处的建造都透着典雅精致,比骄阳阁都要贵气几分。 甚至已经置办好了所有的生活用品,宁依棠就是直接住下来也没有问题。 “这不是我店里的衣服吗?”宁依棠打开衣柜。 卓煜摊摊手,“我可是花钱买的。” 宁依棠扑哧一笑,眉眼生花。 卓煜看得有点呆,好久没见宁依棠笑得这么开心了。 “喜欢吗?” 卓煜追上来,搂住宁依棠,就想和她贴在一起。 宁依棠毫不掩藏心里的喜悦,“很喜欢。” 卓煜太了解她的喜好,每一个布置都戳中她的心,喜欢的不得了。 如果卓煜能不娶高淑,那宁依棠一定更喜欢,毫不犹豫地扑进他的怀抱。 瞧着宁依棠眼里的光彩,卓煜突然觉得把徐念安打发走是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与母亲昨日的争执也值得了。 “嗯……” 卓煜咬了咬宁依棠的耳尖,宁依棠轻哼一声,然后娇嗔他一眼,警告他不要乱来。 卓煜咧嘴一笑,不老实地揉着宁依棠腰间的嫩肉,轻轻地哼,“都几个月了……” 自从宁依棠回到冯家,卓煜就没能跟宁依棠亲热。 一开始,见得少,卓煜还能忍得住。 最近一个月,见得多了,卓煜这心毛乎乎的,总想着。 奈何宁依棠事情不断,心情不好,卓煜不敢放肆,这会儿好不容易事情都结束了,气氛到位,地点合适,他这心思实在压不住了。 宁依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卓煜推倒在床上。 被褥软乎乎,香喷喷的,卓煜眉眼间的情欲格外勾人,宁依棠也有点想他。 可是…… 宁依棠还有理智,将双手阻隔在二人之间,“我没有嫁给你之前,不可以再这样了。” 卓煜不听,全部的重量压在宁依棠身上,抱着她的脖子啃。 宁依棠转头在卓煜耳朵上咬了一口,“我跟你说认真的。” 卓煜吃痛,忙抬起头,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你属狗的吗?又咬我!上次害我被下属笑话,你还敢!” 上次? 宁依棠想起她把卓煜的嘴唇咬破…… “谁让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卓煜铁青着脸,一时进退两难。 突然,他眼神一暗,带着宁依棠坐起来,拉着宁依棠的手往下边去。 宁依棠嫩白的小脸染上红霞,“你别太过分了!” “这还过分,你想憋死我不成?” 宁依棠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就搞不懂卓煜是怎么从冷冰冰的矜贵模样,一秒切换到这副浪荡样的。 不一会儿,宁依棠另一只小手捂住卓煜的嘴,“别哼!” 卓煜眼里含笑,眉尾轻佻,“你叫唤的时候,我可没拦你。” 宁依棠…… 比狠,宁依棠比不过卓煜。 比骚,也同样比不过! 许久之后,宁依棠揉着自己的手腕跑下楼,躲得远远的。 桃林中央,有个喝茶下棋的凉亭,宁依棠兴致挺好,没打算下山,就找人拿来茶具,煮起香茶。 卓煜隔了一会儿,信步而来。 宁依棠扭头看了一眼,他又是那个冷冷淡淡的贵公子了,只不过细看的时候,会发现他藏在眼底的那抹狡黠和不规矩。 宁依棠不禁想,卓煜若是没有十二岁从军,没有纵横官场,或许也像那些闲散公子一样,无忧无虑,吃喝玩乐,好不自在。 卓煜走进俯身,勾唇一笑,“我虽然好看,娘子也不用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吧?” 宁依棠白他一眼,表面嫌弃,心里却有更加奇怪的情愫涌了上来。 其实,卓煜在外人跟前都是冷冰冰黑沉沉的,只有在她跟前才会露出其他的性格来。 这是不是代表,她对卓煜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这个认知让宁依棠的心情更好了些。 “喝茶。” 宁依棠将刚煮好的茶放在对面,卓煜顺势坐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娘子亲手煮的茶,都是甜丝丝的。” 宁依棠懒得抬眼瞧了。 “我们好久没有下棋了,来一把吧。” “好啊。” 卓煜很随意,他并不在意做什么,只要是跟宁依棠一块做,开开心心地做,他便很满足。 不过,几个来回走过,卓煜敏锐地发现宁依棠的棋风凌厉了很多。 可谓杀伐果断! 最后,宁依棠轻轻落子,抬起亮晶晶的眸子,说:“你输了!” 卓煜…… 第212章 宁依棠待嫁 卓煜被打击到了,他虽然漫不经心,但也在认真玩。 竟然被宁依棠赢了? 细看棋局,宁依棠表面是步步紧逼,实则暗藏杀机,一招制胜。 卓煜轻敌了。 过了半晌,卓煜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我想着怎么哄你,你想着怎么杀我,那我不输才怪了。” “承让!” 宁依棠第一次赢卓煜,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不过她只能憋着笑,不敢太得意,伤了某人的面子。 卓煜瞧着宁依棠那抽动的嘴角,脸黑了黑。 不得不承认,宁依棠成长得太快了。 有的时候卓煜也会由衷地赞叹宁依棠的聪慧,觉得她像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鹰。 雏鹰总有一天会自由自在地翱翔天际…… “明天,我会再去一趟尚书府,同冯尚书商量我们的婚期,你记得回来。” 卓煜开口,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害怕,害怕有一天宁依棠要飞,而他留不住。 宁依棠唇边的笑戛然而止。 这场婚事到目前为止,终究是残缺的,宁依棠打心眼里想要逃避。 “你放心,我会尽可能周全,该有的礼数不会缺。”卓煜急着许诺,生怕宁依棠还要倔着。 其实看到卓煜这样,宁依棠挺心疼的,他原本那么高高在上。 宁依棠也很清楚,她没法拒绝了。 冯家的回归,卓煜功不可没。 宁依棠尚书府嫡女身份,其实是卓煜给的。 徐念安伤害宁依棠,卓煜也赶走了。 婚事,卓煜也承诺尽可能周全。 宁依棠再拒绝,就是不知好歹了。 “好。” 宁依棠应下,心底那抹淡淡的疼,被她压下去。 卓煜如释重负,等宁依棠进了王府,就彻彻底底是他的人。 第一次,卓煜喜欢上了这种与人有所羁绊的感觉。 第二天,卓煜和宁依棠坐在冯敬跟前说要定下婚事时,冯敬是懵的。 “棠棠同意了?”冯敬难以置信,之前宁依棠不嫁的态度非常坚定。 宁依棠的心紧了紧,眼睛还是没有压住那抹失望。 但凡冯敬关心一下宁依棠,都能知道宁依棠最近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愿意嫁去王府了。 宁依棠不想解释,直接点了点头。 冯敬舒了口气,这是好事。 “那行,那日子定在什么时候好?” 卓煜也瞧不上冯敬这位老丈人对宁依棠的态度,想着宁依棠马上就要去他那,也懒得计较。 “日子自然不能随便定,王府会派人过来提亲下聘订婚期,冯大人接好就行。” 冯敬又诧异地看了卓煜一眼,怎么卓煜的态度也变了,变得更慎重了? 看了眼淡定的宁依棠,冯敬明白,是宁依棠的本事。 他心里多少有点惭愧,他这个做父亲像个摆设,半点用处都没有。 “好。”冯敬讪讪地应下。 之后,卓煜和冯敬聊了一些细节问题。 卓煜走后,冯敬跟宁依棠相顾无言。 宁依棠起身告辞。 “棠棠。” 冯敬忍不住把人叫住。 他的眼里流露出哀伤,他也不知道他和宁依棠怎么变得这么生疏,这不是他原本希望的样子。 宁依棠转身等了片刻,都没等到冯敬的后话。 “父亲,我知道你最近都忙着照顾冯宝仪。说实话,我挺失望的。但我还是要奉劝你,好好看清冯宝仪的为人,否则冯家还会毁到自己手上第二次。” “还有,不要以为我去了王府,你就可以把冯宝仪接回来,我永远都不会同意,除非你不再认我这个女儿。” 冯敬一下沉了脸,他想着怎么跟宁依棠缓和关系,宁依棠却想着教训他。 “棠棠,你真的把尚书府当过家吗?真的把我当父亲吗?” 宁依棠…… “这个家对我来说很陌生,你对我来说也很陌生,可当我想要接近你的时候,你心里眼里全是另一个女儿。” “你问我有没有把你当父亲之前,是否能问一问你自己,你爱过我吗?像爱护冯宝仪那样,爱护过我吗?” 宁依棠还是忍不住哽咽了。 她第一天踏进冯家的时候,那种雀跃,那种忐忑,那种对家对亲人的渴望,在此刻像个笑话。 冯敬心虚地垂下眼眸,“父亲、父亲不是不关心你,只是宝仪的情况特殊,我顾不过来。” 宁依棠强大聪慧,又有卓煜做靠山,事事都好,用不上他这个父亲。 可宝仪,悲惨可怜,全靠他这个父亲宽慰,才能活下去。 他没办法啊! “父亲,你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女儿!” 冯宝仪早就不是冯家女儿了,是冯敬拎不清,两个都想要! 宁依棠言尽于此,转身离去。 冯敬喃喃自语:“往事都过去了,宝仪也受到惩罚了,你为何就不能接受宝仪,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一起生活,不好吗?” * 婚期定在了两个月后。 聘礼很丰厚。 该走的流程都走了,只是当日没法迎亲,没法拜堂。 事到如今,宁依棠也不再计较,安心经营绣坊,等待嫁人。 为了方便,宁依棠大多数时候,都会住在绣坊。 今日又是十五,宁依棠处理完绣坊的工作,回尚书府吃饭。 马车停下,宁依棠扶着护卫申凌的胳膊下车。 突然,一个人影极快地窜出来,撞向宁依棠。 申凌眼疾手快地拦住,胳膊一挥将人扔出去。 宁依棠这才看清来人,竟是冯宝仪。 冯宝仪吃痛,哎呦哎呦地叫唤两声,然后眼泪“唰”地流下来,跪在地上就朝宁依棠爬过来。 边爬边哭边说:“宁依棠,我求你了,救救父亲吧。” 街道上来往的行人众多,纷纷驻足观看。 冯宝仪要拽宁依棠的衣裙,申凌拦在前头。 冯宝仪便拽住申凌的衣服,大声哭喊:“宁依棠,我求你别这么绝情,父亲好歹养育你十八年,他快病死了,你竟一次都不去看他。” “你知不知道,我每次去看望父亲,父亲都会问你好不好,问你是不是还在恨他,你但凡有点良心,也不能不管他啊!” “我已经想尽办法救他,可我没用,我没权没势,救不了他!可你不一样,你只要动动嘴,不管是陆风还是卓煜,都能把父亲放出来。” “他老了,你再不救他,他就真的没命了!” 第213章 冯宝仪给宁依棠泼脏水 冯宝仪跟打好了腹稿似的,一股脑把话抛出来。 “怎么回事啊?”路人瞧着冯宝仪可怜,忍不住问起来。 有知情的人把两家换女儿的事情说出来,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因为冯宝仪落魄,宁依棠得势,所以大多数人都是向着冯宝仪的。 加上冯宝仪刚刚那番话里的诱导,大家都以为宁依棠是个得了势,便抛弃以前养父母的自私自利之人。 冯家的人也知道了动静,冯遇最先跑出来,一眼瞧见冯宝仪跪在地上,忙扑过去,要把人扶起。 不料,冯宝仪不肯起,“哥哥,对不起,我没法看着我父亲死在牢里。” 说着,冯宝仪又将目光落在宁依棠身上,“我知道你恨我抢了你十八年的荣华富贵,只要你愿意救父亲,你想要我死,都可以!” 围观的妇人有心软的,已经开始泪目了。 原本高高在上的尚书府嫡女,不仅不嫌弃自己贫贱的父亲,还跪下来求人,实在感人。 冯敬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赶忙吩咐下人,“快将人带进府里,在门口吵闹像什么样子!” 下人忙跑下阶梯,要把冯宝仪强制拉进府里。 冯遇也帮忙着。 冯宝仪这会儿没说什么,她该说的都说了,该泼的脏水都泼上去了,挺想进这扇门的。 “站住!” 宁依棠开口。 她声音并不高,但所有人都站住了,连同围观者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她。 宁依棠走到冯宝仪身前,看她像看一个脏东西,厌恶得很。 “宁俊峰坐牢是因为触犯了我朝律法,你让我救人,是想让我徇私枉法吗?” “我身为朝中重臣冯尚书的女儿,如何能利用自己的权势罔顾律法,你这分明是想要害死尚书府啊!” “难道,你因为冯家不认你这个女儿了,怀恨在心,才这么做的吗?你难道忘了,是冯家落难时,你告诉所有人你不是冯家的女儿,你要离开冯家!” “对了,你口中的父亲也是因此才坐牢的,你害了他还不够,现在还想害更多的人吗?” 冯家被流放又回来的事,人尽皆知,宁依棠这么一说,大家都懂了,看冯宝仪的眼神就不那么怜悯了。 冯宝仪急了,“不是的,我没想害冯家,你可以去求卓煜,或者去求陆风,你跟他们的关系不都很好吗?只要你开口,他们一定会帮你的。”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跟两个男人扯上关系,这能好听吗? 冯宝仪心思实在龌龊。 宁依棠的眼神更暗了一分,冷光一闪而过。 “你的意思是卓大人或者陆大人是徇私枉法之人?” “二位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你这算是污蔑,若是报到官府去,你也要坐牢。” “再者,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视律法为无物,那没有权势的百姓何人庇佑?如何生存?” 群众也回过味来,“是啊,既然有罪,凭什么求个大官就能放了?怪不得总有那么多冤假错案,我们这些老百姓可真是没法活了!” 风向一下子就变了。 求官员办事,是背地里的事,冯宝仪理直气壮地说出来,当然会引起众怒。 之前,大家被故事的内容所吸引,没注意到这一点,现在都开始气愤地指责冯宝仪。 冯宝仪一下子委屈开来,“我只是想救我的父亲。” “也是可怜人。”有心软的人,还是会帮冯宝仪说一句。 冯敬听不下去了,终于站出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宝仪,此事是你糊涂了,赶紧回去吧。” 冯遇一边拉扯冯宝仪离开,一边让下人疏散围观人。 冯宝仪慌了,冯敬和冯遇竟然半点没有站在她这边。 “哥哥,我又做错事了吗?”冯宝仪落寞地垂下眉眼。 “你也是着急了,不用自责。”冯遇轻声安慰,但是语气很淡。 冯家人或许放不下冯宝仪,但对宁俊峰这个换孩子的贼人是恨的,冯宝仪堂而皇之地上门求救,冯敬和冯遇怎么会高兴? 冯宝仪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本来想借这个机会把宁依棠名声搞臭,让大家看看宁依棠的无情。 可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想着,冯宝仪眼泪又开始掉,一个劲儿地给冯遇道歉,甚至自责到让冯遇打她骂她。 眼看着,精神又不太对劲的样子。 冯遇赶忙好声好气地哄着。 这边,宁依棠走进府内,看向冯敬,突然说:“父亲,这下你知道我不让冯宝仪进府的原因了吗?” 冯敬疑惑地看向宁依棠,他不知道。 冯宝仪今日虽然莽撞,但心急救父,情有可原。 宁依棠叹了一声,明明白白告诉冯敬,“因为她恨我!她今天来闹这一场不是为了救父,而是为了给我泼脏水,你看不出来吗?” 冯敬敛下眼神深思,对宁依棠这个结论有所质疑。 “棠棠,你太警惕了,把所有人都想得太坏。” 如果宁依棠能单纯点,冯敬会更亲近她,而不是每一次见面,二人都剑拔弩张。 宁依棠心累,突然想到了卓煜的一句话:冯敬这个人说好听点是善良宽容,宰相肚里能撑船,说不好听点就是傻!迂腐! 挺准确的评价。 老夫人也闻声而来,问:“怎么了?” 宁依棠过去搀扶,轻言:“冯宝仪过来闹事。” 老夫人当即沉下脸,斥了冯敬一句:“你少去见她,若不是你和遇儿还认她,她怎么会如此猖狂,跑到门口来闹事!” 冯敬不敢跟老夫人吵,面子上又挂不住,干脆一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饭桌上,竟只剩老夫人、冯夫人和宁依棠三人。 “大哥一家呢?”宁依棠问了一声。 冯夫人含糊了一句:“冯朗忙,没回来,英乐不舒服,如馨在照顾,就没过来吃饭。” 老夫人深深叹了一声,这家看着没散,却跟散了似的。 饭后,宁依棠绕了两步,去看望秦如馨和冯英乐。 不料,秦如馨隔着门说:“棠棠,今天就不请你进来了,英乐生病了,免得给你过了病气。” 被拒之门外的宁依棠有点发愣,她不明白秦如馨怎么不愿意见她了? 第214章 宁俊峰没说出后悔 宁依棠只好让秦如馨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而后离去。 窗户拉开一条小缝,秦如馨偷偷从背后看宁依棠离开的背影,目光无比哀戚。 棠棠,对不起,我没有听你的话。 我后悔了,也没脸再见你了。 听说你要嫁给卓煜了,正不正妻的其实不重要,他爱你便足够了。 你,一定要幸福啊! 宁依棠走在寂静的小路上,脑海里还回荡着冯宝仪的话。 他老了,你再不救他,他就真的没命了! 次日,宁依棠给申凌一些银钱,让他去大理寺通融一下。 申凌办事很快,一个时辰后,便带着宁依棠来到大理寺的牢房门口。 宁依棠站在门口,有些犹豫,脑海里闪过一些曾经的片段。 宁俊峰因为逃税被关在大理寺的牢房,陆风为了逼迫宁依棠当外室,押着案子不放人。 宁依棠当时满心都是救人,甚至不惜屈服陆风,在噙香楼给陆风下跪,只求能把宁俊峰放出来。 宁依棠付出了自己的一切,把宁俊峰救出去,可他转身就能卖了宁依棠这个女儿,甘愿再次走入牢门。 宁依棠是恨的,对宁俊峰比对刘芳更恨! 还没有进去,宁依棠已经湿了眼眶。 “还进不进?”狱卒不耐烦地催促。 申凌瞪了狱卒一眼,狱卒不敢说话了。 宁依棠深呼吸了两次,抬脚走进去。 昏暗的牢里一如既往地散发着腥臭,像是地沟老鼠应该待的地方。 进来过一次的人,绝对不想再进来第二次,但有些人却甘之如饴地再次走入。 狱卒将宁依棠带到一个连小窗都没有的牢房前,黑乎乎的人影蜷缩在角落里。 “宁俊峰,有人来看你了!”狱卒踢了一脚牢门。 宁俊峰瑟缩了一下,半晌才艰难地舒展开,撑起身子,抬起脑袋,看向门口。 宁依棠背后有一盏微弱的烛光。 宁俊峰借着这点光,看清了宁依棠的样貌。 他浑浊的眼睛僵住,里面的瞳孔逐渐放大,“棠、棠棠,是你吗?” 宁依棠不想为宁俊峰动容,可看到这样凄惨的他,依然忍不住心脏收缩,喉间涌上来阵阵哽咽。 宁俊峰艰难地扒着墙壁站起来,扯了扯自己的衣摆,激动地想要上前,“你、还好吗?咳!咳咳!” 话刚落,他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捏着拳头抵在嘴边,想捂住却捂不住。 宁依棠紧张地伸出手,却在半空中僵住。 她其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宁俊峰?该说什么?是怨恨还是原谅? 宁俊峰察觉到宁依棠的冷淡,眸子失望地落下来。 “你恨我。” “我不该恨你吗?” 十八年相伴,宁依棠自以为宁俊峰是爱她的,可冯宝仪一声求救,他便轻易将宁依棠抛弃。 明明知道前方是火坑,他也毫不犹豫地让宁依棠替冯宝仪去跳。 宁依棠怎么原谅? 宁俊峰大怄,老泪纵横,“对不起,你应该恨我!你能来见我最后一面,我已经很高兴了。” 宁俊峰支撑不住地重新跪下去,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 宁依棠心脏颤了颤,手攥成拳,捏得发白。 “你后悔吗?” 她还是忍不住问。 宁俊峰眼神犹疑了一瞬,后悔吗? 后悔过吧,可想到冯宝仪是他的骨肉,是他唯一的血脉,又不那么后悔了。 宁俊峰沉默不语。 宁依棠退后了一步,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我就不该来!我不过一个外人罢了,你有自己的女儿看望,她最会讨人喜欢,最会撒娇,有她喊你爹,你哪还用得上我呢?” 宁依棠觉得自己过来,就是自找罪受。 宁俊峰疯狂摇头,“不是的,我多希望能听你再喊我一声爹。” 可他不敢提这个要求,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 宁依棠抿着唇,眼里怨恨更甚,如果真想就不该是这个态度。 她不想呆了,转身欲走。 “噗!” 血喷涌而出,宁俊峰缓缓倒地。 宁依棠瞳孔放大,慌张地转身,“你、还好吗?” 宁俊峰倒在地上,双目逐渐涣散,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说:“棠棠,我多么希望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 宁依棠的泪掉了下来,一声“爹”到了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是被父亲抛弃的,这句话刻在她心上,伤她太深了。 瞧着宁依棠眼里的泪花,掩盖不住的担心,宁俊峰想起冯宝仪来看望他时的样子。 她躲得很远,捂着鼻子,眼睛里有嫌弃,从头到尾都没有喊过一声“爹”。 原来,有区别的根本不是血缘。 弥留之际,宁俊峰终于后悔了,他动了动嘴唇,想要说出来,却没有机会了…… 宁依棠看着宁俊峰闭上了眼睛,再无声息,她的眼泪在留,心里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难过。 她的父亲到死都没有后悔把她推入火坑,她还能说什么? 申凌把恍恍惚惚的宁依棠带出牢房,陆风听闻宁依棠来了大理寺,匆匆赶来。 “棠棠,你怎么了?” 宁依棠往申凌身后躲了一下,她不想见到陆风。 她害怕,害怕见到每一个人嘴上说着爱她,却一再背叛她,伤害她的人。 “都督!” 申凌唤了一声,宁依棠抬眸看去,卓煜大步而来。 卓煜一眼瞧见宁依棠情绪不对,直接将她揽入怀里,问申凌:“怎么了?” 申凌道:“宁俊峰离世了。” 宁俊峰那副身子能坚持活到现在已经不容易,死是必然的,但看着宁依棠的状态,分明是在意的,难过的。 卓煜一把扯下自己的令牌扔给申凌,“将人带出去,妥善安葬。” 如果是大理寺处理,那就是直接扔去乱葬岗。 宁依棠以后想起来,不免还要难过,如果宁俊峰死后能得到安宁,也算了却这段纠葛。 宁依棠闻言心里确实松了一瞬,卓煜是很了解她的。 “回家吧。” 卓煜捧着宁依棠的脸,手指轻轻摩挲,安抚她的情绪。 宁依棠点了点头,跟着卓煜离开。 陆风从头到尾像个透明人,被忽视得彻底。 他僵直着身子在太阳底下站了很久…… 马车上,宁依棠靠在卓煜怀里发怔。 卓煜轻声宽慰:“那是他的选择,他的命数,别难过了。” 宁依棠垂着眼眸,痴痴地问:“卓煜,你会永远爱我吗?会欺骗我、背叛我吗?” 第215章 宁依棠把冯宝仪推下楼 卓煜把宁依棠翻过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悄声说:“傻姑娘,我还要怎么爱你,你才会踏实?” 他含着埋怨,语调里全是眷恋情深。 宁依棠对人的信任在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中,所剩无几,她确实不踏实。 可她还是伸出纤弱的胳膊抱住卓煜的腰身,贪恋地汲取卓煜身上的味道,试图得到一些安全感。 虽然宁依棠和卓煜经历了太多分分合合,但卓煜从未放弃爱宁依棠,宁依棠的心在犹疑不定中,还是缓缓地向他靠拢。 宁依棠不指望卓煜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事事以她为先,只希望卓煜莫要在欺瞒她,忽略她。 不论往后风雨如何,宁依棠希望和他携手与共,平安走过余生。 宁依棠的依恋让卓煜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轻柔地顺着宁依棠的秀发和脊背,将自己所有的柔情赋予她。 宁依棠休息了两日,缓和了自己的情绪后,跟刘掌柜出去谈生意。 客户是来自南方的布商。 南方的布匹轻柔丝滑,很受京城贵妇的喜爱,十分畅销,但因为路途遥远,所以货量少,价格昂贵。 宁依棠想要打通这个渠道,自己给自己供货,既能节省成本,又能减少其他布庄的掣肘。 做得好了,还能开布庄。 生意谈得很顺利。 布商早就听说了宁依棠做生意很有一手,特别愿意合作。 “等我拿下官府经营文书,便来找您落实合作细节。” 宁依棠一边说,一边送布商出包厢。 布商笑容满面,“那我就等宁掌柜的好消息。” “宁依棠!” 突然,一个人冲了过来,一把挤开布商,抓住宁依棠的肩膀,一边摇一边疯狂大喊。 “你告诉我父亲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将他逼死的?为什么你去看了他之后,他就死了?” 冯宝仪太疯癫,宁依棠又比较虚弱,直接被她摇得头晕眼花。 刘管事上来制止,却被冯宝仪抓了两下,脸都花了。 申凌在酒楼下的马车旁守候,听见动静,跑了进来,一跃跳上二楼,把冯宝仪拉开。 宁依棠扶着二楼栏杆,缓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只见冯宝仪还在肆意泼脏水,“宁依棠,父亲养了你十八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忍心杀他。” 在冯宝仪嘴里,宁俊峰变成宁依棠杀害的了。 宁依棠怒火中烧,三两步走过去,一巴掌扇在冯宝仪脸上。 “啪!” 清脆的巴掌让冯宝仪闭上了嘴。 宁依棠厌恶至极,“宁俊峰是你送进牢里的,是你害死的!你有什么脸拿他的死来说事?” 冯宝仪捂着脸,竟也不生气,反而委屈地捂着自己的脸流眼泪,“我知道错了,我已经想尽办法弥补,你为什么不肯给我这个机会?为什么不肯原谅?” 眼泪是博同情的好东西,冯宝仪很清楚。 她扑上来,抓住宁依棠的手,使劲哀求,“棠棠,我求你了,别恨我了好吗?父亲和哥哥都让我跟你赔礼道歉,让我来求你原谅,我求!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她痛哭流涕,认真忏悔的样子。 连刘掌柜都有些动容,冰释前嫌,皆大欢喜,是人们都希望看到的结局。 可只有宁依棠能看到冯宝仪眼底深藏的恨,她只要有机会就会把宁依棠啃得骨头都不剩。 她如今的惺惺作态,不过是因为冯敬和冯遇一直不肯把她接进尚书府,她便来纠缠宁依棠,想要逼宁依棠松口。 宁依棠凉薄地看着,“申凌,去找官兵来,就说有人骚扰,请他们来处理。” “是。”申凌立刻跳下楼,去找人。 冯宝仪死死拽着宁依棠,继续装可怜,“棠棠,你别这么绝情,我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我只是想求你原谅。” “一会儿说我杀人,一会儿又求我原谅,冯宝仪,我看你精神是真的有问题了。” 宁依棠烦躁地甩开冯宝仪的手。 不料,冯宝仪身子往后一仰,从楼梯上滚了下去,看起来就像是宁依棠把她甩下去的一样。 宁依棠错愕了一瞬,她只是甩了冯宝仪的手,怎么会? “啊!好痛!” 冯宝仪身子蜷缩成一团,痛苦地抱住自己。 “怎么能把人推下楼?这不是光明正大的谋杀吗?” “我虽没听出是谁的错,但这位姑娘已经这么卑微地恳求,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 “穿得那么好,是有钱人吧,怪不得不把我们普通百姓的命放在眼里。” 酒楼的人义愤填膺地指责起宁依棠。 冯宝仪虚弱地开口:“不,不怪宁依棠,是我自己摔下来的,跟她没关系。” “宁依棠?这不是棠庄那位赫赫有名的掌柜吗?” “亏我以前挺佩服她的,没想到竟是这样狠辣的人。” “要是没点手段,她怎么能把棠庄开得那么大,真以为她是什么做生意的天才不成?” “指不定这背后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大家的议论越来越没边了。 宁依棠眉心皱着,冯宝仪虚弱地躺在地上,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了。 宁依棠真的心累。 冯宝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要她活着,她就可以无数次地纠缠上来,总能把宁依棠的名声搞臭。 冯宝仪什么都没有了,她光脚不怕穿鞋的。 这一刻,宁依棠是真的后悔当初的心软了! 官兵跑了进来,问了几句情况后,先把冯宝仪带去看大夫了。 另有官兵让宁依棠前往官府,配合调查。 宁依棠还惦记着布商,转身抱歉道:“一点私事,让您看笑话了,改日我再布宴给您赔罪。” 布商的态度一下子变了,淡淡道:“改日再说吧。” 宁依棠抿了抿唇,看着布商匆匆离去。 到了官府,宁依棠刚把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遍,冯敬和冯遇赶来了。 他们一听说冯宝仪摔下楼,便急不可耐地赶往医馆。 “你跟我们一起去医馆,如果受害者也说跟你没关系,就没事了。” 宁依棠便跟着,来到治疗冯宝仪的医馆,一踏进门,她就看到冯宝仪在冯敬怀里急切地解释。 “棠棠不是故意的,是我缠着她给她认错,求她原谅,她不小心才推了我,那里刚好是楼梯,我没站稳便滚了下去,不关棠棠的事。” 第216章 宁依棠跟冯敬决裂 冯宝仪的每一句话都好像在替宁依棠开脱,但连起来,就把宁依棠推人下楼这事给钉死了。 冯敬心疼地安慰冯宝仪,看向宁依棠的眼神是不满的。 “棠棠,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把宝仪推下楼啊,这一不小心是要闹出人命的。” 宁依棠站在门口,一双眸子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申凌,我要是杀了冯宝仪,会怎么样?” “不会怎样,她当初联合秦妈妈杀害你的证据都在都督手里,若不是掌柜你心软,她早就是死人了。” 申凌是卓煜的心腹,宁依棠的事情他知道大半,精准地说出宁依棠想听到的话。 冯宝仪顿时瑟缩在冯敬怀里,冯敬抿着唇,黑沉着脸。 就连官兵都对视一眼,悄悄退走,这俨然不是他们能处理的情况了。 宁依棠已经不想跟冯敬和冯宝仪多说一句废话了,直接警告:“如果冯宝仪再出现到我面前闹事,就不是摔下楼那么简单了。” 宁依棠甩袖而去。 冯遇追了几步,他相信宁依棠的为人,这事一定有误会,可她没想到宁依棠竟然连解释一句都不愿意了。 她是不是已经失望到极点了? 冯遇看着那道纤弱而挺拔的脊背,再看看疯癫闹事的冯宝仪,一时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一直围在冯宝仪身边。 他从芋州回来的时候明明想的是,要给他失散多年的妹妹所有的宠爱! “宝仪,跟父亲回家!”冯敬黑着脸,突然开口。 冯宝仪以为宁依棠放下这种狠话,她肯定又要失败了,没想到冯敬…… “爹,你说回哪?” “回尚书府!” 冯宝仪震惊了,她没有听错吧? “爹,你真的愿意让我回去了吗?”冯宝仪喜极而泣,简直不敢相信。 冯敬心疼地摸了摸冯宝仪,两个都是他的女儿,一个拼了命想要回来,一个却总也不在家,哪哪都瞧不上尚书府。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就让宁依棠去找卓煜好了,去做她的世子姬妾好了! 尚书府啊,容不下宁依棠这座大佛! 宁依棠借卓煜的势力一次又一次震慑冯敬,彻底惹恼了冯敬。 冯遇也吓到了,忙走过来劝:“父亲,棠棠在气头上,不合适在这个时候接宝仪进府。”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这个家是我做主,不是宁依棠做主!” 冯敬心意已决,当即把冯宝仪接回府里,安排了住处。 翌日午饭前,宁依棠在店里清点货物,尚书府的奴仆跑进来,说府里办了宴席,让宁依棠回去吃饭。 “这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为何会举办宴席?”宁依棠疑惑。 “小的也不知道,小姐回去就知道了。” 宁依棠应了声好,虽然昨日又闹了矛盾,但家里还有老夫人等人,宁依棠不想把气儿撒在所有人身上。 快速处理了手上的工作,宁依棠回到尚书府。 府里下人正在忙碌,宁依棠听闻主厅有吵闹声,便径直走过去。 “母亲,您别再说了,我心意已决,今天就要重新认回宝仪。” 宁依棠进门的脚步一僵,扫了一眼厅内所有人,看到了一身锦衣华服,钗环满头的冯宝仪。 冯宝仪撒娇道:“奶奶,我知道自己错了,您疼了我这么多年,真的忍心看我在外头受苦。我那边的父亲也没了,母亲也病了,你让我一个人怎么活呀?” 老夫人气得扭头,不愿看冯宝仪,问冯敬:“棠棠知道吗?” “我已经让人叫她回来了。”冯敬淡淡道,那模样并不在意宁依棠同意与否。 “棠棠!” 冯夫人看到了宁依棠,忍不住叫出声。 所有人的目光挪过来,冯敬绷着脸,说:“你回来了正好,我把宝仪接回来了,以后你们姐妹好好相处。” 宁依棠搁在门槛上的脚退了回去,站在门外,苦笑一声。 “您真的是一点都不在乎我说的话。” 昨晚,她都撂下了那样的狠话,冯敬还能若无其事地让她跟冯宝仪好好相处。 无力感深深地淹没了宁依棠。 冯敬也不好受,但他板着脸,就是要压宁依棠服从。 “宝仪闹你,也是想求你原谅,你原谅她,我们一家人好好相处不就好了吗?”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惦记着宝仪伤害你的事,可宝仪也受到了巨大的惩罚,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宁依棠伸出手指着冯宝仪,对冯敬说:“是以前的事过不去的问题吗?你看不到她眼里对我的恨,想杀我的心吗?” 冯敬去看,只看到了一双委屈而惶恐的眼睛。 “你别再胡闹了!以前,大家都落难了,生死痛苦之间难免做错事,可现在一切都好了,她为什么还要杀你?” 冯敬怒斥宁依棠。 宁依棠…… 一滴清泪滑落,宁依棠死心了。 “我说过,尚书府只能有一个女儿,你执意要认回她,那我走!” 宁依棠决绝转身。 “棠棠!” “棠棠!” 老夫人和冯遇齐唤。 宁依棠脚步一顿,老夫人忙道:“遇儿,快拦住。” 冯遇连忙跑出来,拦在宁依棠身前。 宁依棠转身,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恕我不能再喊你一声奶奶,以后务必照顾好自己。” 说着,宁依棠又看向冯夫人,“秦如馨情绪不太对,我原想着有时间去开解开解她,现在看来也没机会了,希望你能多关心她一点,不要让她的日子太难过。” 这几个女人跟宁依棠共患难,回来后也跟宁依棠挺亲近,宁依棠多少惦记着。 只是,她眉眼落寞,“我自认没有愧对冯府任何一个人,却始终融入不了冯府这个大家庭,希望我走以后,冯府能重回往日荣光,喜乐常在!” 哪怕伤透了心,宁依棠的体面也在。 她再次转身,不剩半点留恋。 “棠棠!”冯遇拦着她。 宁依棠挥开冯遇的胳膊,大步而去。 冯遇还想追上去,冯敬却气得大喊:“让她走!” 宁依棠走得更快,消失在冯敬的视野。 冯敬怔了怔,泪竟模糊了双眼。 老夫人拿起手杖猛地敲在冯敬的脊背上,一下接一下,“你满意了?棠棠才是我冯家的骨肉,才是沈璐拼死生下的孩子,你在干什么呀!” 听到沈璐这个名字,冯敬慌了。 第217章 宁依棠把伤痛都藏了起来 沈璐是冯敬此生挚爱。 冯敬想到宁依棠是沈璐的孩子,想到他没有好好照顾这个孩子,他有点心虚,害怕死后无颜面对亡妻。 “别打父亲!” 突然,冯宝仪扑了上去,替冯敬挡住老夫人的手杖。 老夫人没反应过来,又打了两下才停手。 冯宝仪虚弱地滑在冯敬脚边,软软地倒在地上,却还在一个劲儿地说:“别打父亲,都是我的错,打我就好了。” 冯敬心脏骤疼,赶忙护住冯宝仪,“好了,事已至此,就这样吧,她爱回来不回来。” 说罢,冯敬抱起冯宝仪,带她去看伤。 冯遇呆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 最终,他还是担心冯敬也受了伤,一个人顾及不来,而追了上去。 宴席就这么散了。 宁依棠没回绣坊,卓煜知道消息后赶来,最后在桃山找到了她。 她坐在山头最高的地方。 山花烂漫丛中,她眺望远方。 初秋的风温柔地拂动她的发梢,她也好像同风一样,飞去了远方。 卓煜甚至不敢上前,怕惊扰了她。 良久后,宁依棠发现了卓煜。 哀伤的眸子跌进卓煜的眼睛里,他快步走过去。 宁依棠张开双臂,想要卓煜抱她,卓煜顺势将她拥入怀里。 宁依棠把脸埋在卓煜的脖颈间,默默的伤怀。 卓煜心疼极了,“没事的,我帮你去教训他们。” 他们似乎忘了,没有宁依棠就没有尚书府。 宁依棠摇了摇头,不愿意让卓煜去帮她做这些事,她在意的是亲人的爱,而不是尚书府嫡女的位置。 卓煜能帮她抢回位置,却无法帮她抢回关爱。 她既然走了,就要走得潇洒些,再回头去闹,挺没意思的。 卓煜眼里多少有些怒火,冯敬实在太不知好歹,宁依棠能忍这口气,他可忍不了。 宁依棠抬起头,有些内疚,“我离开尚书府,我们的婚事是不是又会受到影响?” 卓煜无奈一笑,难为她这个时候居然还惦记着婚事。 “放心好了,你是尚书府嫡女,这已经过了明路,整个京城都知道,不是你今天说了狠话,就不作数的。” 婚事影响不会太大,毕竟本来也没有迎亲等事,有没有尚书府的合作都不重要。 只要宁依棠愿意嫁,其他的都好解决。 宁依棠敛了眉目,哀伤又冒了出来,“反正我是不会再回去了。” 那个地方带给她的也只有悲伤。 “不回去就不回去。” 卓煜顺着宁依棠,反正等宁依棠要嫁到王府,回不回尚书府都不重要。 宁依棠揪着卓煜的衣角,落寞道:“我只剩你了。” 所有的亲人都离宁依棠而去,宁依棠只有卓煜了。 卓煜轻啄了一下宁依棠的眉眼,“怎么会?你不是还有好姐妹,还有干儿子?以后我的父母也会是你的父母,我的妹妹也会是你的妹妹,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宁依棠心里并不好受,王妃和卓可星都不喜欢她,她嫁过去以后,难有安生日子。 可看着卓煜眸里的柔情,宁依棠将这些不安压下去。 太阳落山,山头的风越来越大,卓煜把宁依棠背下去。 桃林小楼旁,宁依棠盖着薄毯,窝在躺椅上休憩。 卓煜在不远处支起烤架,生了火,清洗了一只不知从哪弄来的野兔,准备烤兔子。 天边的红霞为卓煜镀了一层金光,衬得他温润如玉,令人心生欢喜。 他会不时地扭头看宁依棠一眼,如果发现宁依棠也在看他,会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动人心扉。 抛开一切不谈,宁依棠此时此刻的心因为卓煜而感到满足和幸福。 肉烤好后,卓煜还特意切片,摆在精致的盘中,配上一壶桃花酒,惬意极了。 宁依棠尝了一块,肉质紧实,嫩滑爽口。 “真想每天都过这样的日子。” 宁依棠不由感叹。 卓煜淡淡一笑,给宁依棠倒上一杯桃花酒,“只要你想,你可以天天住在这里。” 宁依棠苦笑一声,她想,但她不能。 举起酒杯,宁依棠一饮而尽。 卓煜想跟她碰杯的手僵在半空。 宁依棠见了,呵呵一笑,又给自己倒满,与卓煜的酒杯撞了一下,再次一饮而尽。 “喝慢一点,这酒后劲大。”卓煜忍不住叮嘱。 宁依棠就是想醉,怎么痛快怎么喝! 一壶酒,宁依棠喝了大半,脸色潮红地倒在躺椅上,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卓煜笑着摇头,走过去把宁依棠抱起,送回屋里,还贴心地脱了宁依棠的鞋袜外衫,让宁依棠舒舒服服地睡。 他倒是不嫌麻烦,还去烧了热水,弄湿毛巾,准备给宁依棠擦擦身子。 可当他回来的时候,浅浅的啜泣从被窝里传出来。 他忙上去把被窝里掀开,看到缩成一团的小人哭成了泪人。 卓煜的心被扎了一下,宁依棠看起来风轻云淡,好像并没有太难过,实际上是把痛楚都藏在了心底深处。 “傻姑娘。” 卓煜轻轻擦了擦宁依棠的手和脸,随后上床将人抱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耐心地哄着。 翌日,宿醉的宁依棠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眼睛一睁,宁依棠就看到卓煜坐在窗边,宽肩窄腰,墨发垂顺,还换了平日不常穿的白色衣袍。 挺勾人的。 宁依棠看得心痒痒。 卓煜突然回头,吓得宁依棠赶紧闭上眼睛。 随后,脸颊被戳了戳,卓煜的声音响起:“装什么?我又没不让你看。” 宁依棠只好睁眼,那剑眉星目近在咫尺,透亮而深邃的眼眸像是有个小漩涡,把人的心神都往里拽。 美貌的冲击力异常强大,宁依棠的小心脏不争气地跳了起来。 她不禁气馁地想,她老是放不下卓煜,是不是因为卓煜长得太好看了…… 卓煜绝对是宁依棠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 宁依棠眼里冒出的小星星不加掩饰,卓煜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唇角微微勾起,忍不住俯身去亲她。 宁依棠捂住卓煜的嘴巴,伸脚踢了踢卓煜的腰,“我要洗澡,臭死了。” “我又不嫌你臭。”卓煜拽宁依棠的手,还想亲她。 宁依棠一个打滚,跑到床里侧,凶巴巴地使唤卓煜:“快去备水。” 第218章 赏菊宴上的恨意 卓煜舔了舔唇,瞪了宁依棠两眼,最后还是乖乖替宁依棠准备洗澡水去了。 不一会儿,卓煜就弄好了一切。 “我帮你洗?”他跃跃欲试。 宁依棠敷衍地笑了笑,然后毫不留情地把他赶出门去。 等宁依棠一身清清爽爽地出门时,卓煜也端着早饭过来。 他把刚出门的宁依棠又推回去,“天开始凉了,不许湿着头发出来。” 说着,拿来干毛巾帮宁依棠擦头发。 宁依棠一边吃包子,一边享受卓煜的服务。 卓煜要是想对一个人好,可以非常体贴周到,难有人能抵挡他的温柔,宁依棠也不例外,享受得几乎要眯起美眸来。 或许是因为离开了冯家,失去了亲人,卓煜能感受到宁依棠变得更依赖他了。 他挺开心的,宁依棠本就该是他一个人的! 女孩身上的清香混合着皂香直往鼻子里钻,然后缠缠绵绵绕在心间。 雪白的颈子晃人心神,卓煜又有点心猿意马,不知不觉贴上去,唇角摩挲在宁依棠耳边。 宁依棠拿起一个包子塞进卓煜嘴里,还回头憨憨一笑,“你也饿了吧,吃个包子。” 卓煜没脾气,气呼呼地咬了一口包子,暗道:等你嫁过来再收拾你! 卓煜连早朝都没去上,绣坊也不能没有宁依棠,二人吃过早饭,便下山去了。 宁依棠进了绣坊,刘管事等人赶紧迎了上来,看那担忧的神情,是已经知道尚书府里发生的事了。 宁依棠笑了笑,“我没事,你们该干嘛干嘛。” 说着,拉闵娘去了后院。 “真的要跟冯家断绝关系?”闵娘满眼的心疼。 宁依棠唇角动了动,想笑又笑不出来,“嗯,不打算回去了,但名义上还是。” 如果名义上都不是了,定会闹得满城风雨,这也不是宁依棠想看到的。 闵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宁依棠垂下眉眼,看着脚尖,淡淡地说:“或许我生来亲缘淡薄,就不再强求了。” “瞎说什么呢?”闵娘把宁依棠的手握在掌心,“我和小宝不也是你的亲人?” 倒跟卓煜的安慰同出一辙。 宁依棠眉眼一弯,“是!我还有你们呢,还有绣坊呢,我不是一无所有。” 与其和不爱自己的人苦苦纠缠,还不如果断放手,好好经营属于自己的东西。 日子一如既往的忙碌。 冯遇来过一次,宁依棠没有见。 离婚期只剩一个月了,卓煜把所有东西都送到了绣坊,直接跟闵娘对接。 闵娘比宁依棠还上心,细心地准备好每一个流程,宁依棠的婚服也是她一针一线细细地缝制。 这日,洪伊伊来找宁依棠玩,说要带她去赏菊。 宁依棠喜欢洪伊伊,欣然前往。 正是菊花开得最好的时节,赏菊的人络绎不绝,有几个公子哥办了赏菊宴,好些公子闺秀都聚在那里。 洪伊伊也拉着宁依棠过去凑热闹。 “气死我了!什么玩意!” 还没挤进人群,宁依棠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冯宝仪骂骂咧咧地从人群走出来,她身边跟着的小丫鬟也跟着生气,“她们太过分了,以前跟在小姐屁股后面恭恭敬敬,现在半点不把小姐放在眼里了,还……还说那种不入流的话欺负小姐。” “你闭嘴!” 冯宝仪气得大吼,需要她这个小丫鬟再说一遍提醒她刚才受到的屈辱吗? 宁依棠瞧了瞧冯宝仪身后的小姐们,一个个拿鄙夷的眼神斜瞟冯宝仪,跟看什么脏东西似的。 冯宝仪危难时候背叛冯家,在宫里考宫乐勾搭老太监等事,早就传开了,她就算回了尚书府,也很难融入原先的圈子了。 冯宝仪看到了宁依棠,眸子里闪过阴毒。 宁依棠轻轻笑了一下,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和洪伊伊走进人群,立刻有公子小姐围过来打招呼,其中不乏一些冯宝仪根本攀不上的世家公子小姐。 “她一个在市井养了十八年,没眼界没教养的野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奉承她!” 冯宝仪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小丫鬟与有荣焉地回:“大小姐是靠自己的才华征服了大家,大家都很喜欢她,也特别喜欢大小姐绣坊出来的衣服。” 冯宝仪瞪了小丫鬟一眼,“什么大小姐!她已经离开冯家了!” 小丫鬟委屈地低下头,离开归离开,看主子们的态度都是想让大小姐回来的,只是大小姐不愿意回来罢了。 冯宝仪气得脸色扭曲,她把宁依棠赶出尚书府,可宁依棠依然光鲜亮丽,这让她怎么能接受! 同样恨不得把宁依棠撕碎的还有高淑。 宁依棠没来之前,大家都围着高淑奉承,宁依棠一来,大家都围到宁依棠身边说话了。 更有甚者,恭喜宁依棠好事将近,要把卓煜收入囊中,完全不管高淑黑透了的脸色。 宁依棠自然察觉到了高淑的恨意,但她并未在意。 几乎每次参加世家圈子的宴会,宁依棠都能见到高淑,高淑都是这般恨不得咬死宁依棠的样子,但高淑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宁依棠想大概是孝和的事情影响了高家在皇帝心里的地位,加之卓煜给的压力,所以高家不敢对宁依棠怎么样了。 周旋了一会儿,宁依棠意兴阑珊,寻了一片清净的地方,好好赏菊。 菊花高洁,色彩绚烂,宁依棠心情疏朗许多。 “宁依棠!” 一道气呼呼的声音响起。 宁依棠转眸而望,竟然是卓可星,她身边跟着两个同行的姑娘,没有徐念安了。 宁依棠挑了挑眉,觉得没了徐念安,卓可星气呼呼,瞪眼睛的样子,可爱多了。 只不过,卓可星不是被卓煜禁足了吗?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卓煜那家伙,还说要让卓可星给她道歉呢,看来已经抛之脑后。 “怎么?没把我的绣坊搞塌,很生气?”宁依棠不客气地怼回去。 卓可星凌厉的眼神顿时弱下来几分。 “算你运气好!”她还在逞强,一点认错的意思都没有。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送给你。”宁依棠轻轻起身,气场一下子凌厉起来,“算你运气好,是卓煜的妹妹,否则你的行为已经触犯律法,我若追究起来,你休想好过。” 第219章 过尽千帆,方得始终 卓可星是理亏的,一下子被宁依棠说的哑口无言。 她只好转移话题,“你别以为把念念姐赶走就高枕无忧了,我一定会让她回来的。” 闻言,宁依棠风轻云淡的神色滑过一抹阴郁。 “你就那么喜欢她?喜欢到忽略她的步步为营,忽略她的草菅人命,甘愿被她当枪使?” 让徐念安再回来,这可真的触到宁依棠的逆鳞了! “你胡说什么!我不许你污蔑念念姐!就是因为你的蛊惑,哥哥才对念念姐越来越冷淡,他们以前明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你破坏了她们的感情。” “你确定?” 宁依棠可笑至极,据她所知,卓煜从未爱过徐念安,婚嫁之事也是王妃定下来的。 卓可星见宁依棠不信,激动地上前两步,急切地证明:“当然!” “小时候,哥哥就跟念念姐要好,每日都在一块玩耍,念念姐受伤快死掉的时候,是他闯到宫里去求的神药。” “虽然他们中间分开了很多年,但哥哥回来以后,对念念姐一如往昔的爱护,他会照顾念念姐的起居,会每日跟念念姐喝茶下棋,会带念念姐去参加每一个宴会,会一起过每一个节日。” “我一直羡慕哥哥能找到相互喜欢的人,做什么都有人陪伴,这怎么不是爱呢?” “就是因为你的出现,勾走了哥哥的魂,破坏了她们的感情。你怎么还能理直气壮地伤害念念姐,让哥哥把她送回老家,她最讨厌那个地方了!” “我告诉你,我不会同意哥哥娶你,母亲也不会同意,就算你进了王府,我们也不会认可你!我们心里的世子妃,只有念念姐一个人!” 卓可星一股脑地说完,句句都在维护徐念安,句句都是对宁依棠的不喜。 宁依棠挺伤的。 那些卓煜和徐念安的相处,让她忍不住怀疑卓煜对徐念安本身就是有感情的,不只是恩情,不只是家人的逼迫。 那些破坏言论,也是宁依棠心里永远的痛,提醒着她,她和卓煜的开始就是不美好的。 宁依棠深吸一口气,维持自己的理智。 “你的哥哥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将军,是一个纵横官场的都督,你说我勾了他的魂,真的太高看我了。” 宁依棠和卓煜之间,主动权从来都在卓煜手里。 没有卓煜的坚持,她们早就散了。 “另外,卓煜跟你说过他喜欢徐念安吗?你问过他喜欢徐念安?他和徐念安的婚事难道不是王妃自作主张定下的吗?你们真的在乎他的想法吗?” 卓可星眸光闪了一下,突然记起哥哥刚回来的时候拒绝过这门婚事,念念姐因此自杀了,后来哥哥就再也没有说过什么。 宁依棠看出了卓可星的心虚,自己心里也松了口气,看来卓煜和徐念安之间的感情更多的是卓可星的自以为是,并非事实。 “卓可星,你年纪也不小了,我希望你可以用你最理智的思维好好想想,你都为徐念安做了些什么?徐念安真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吗?” 宁依棠言尽于此,不再多留。 卓可星愣在原地,半晌后回过味来,“她在说什么?她居然倒打一耙说念念姐不好!” 卓可星身后二人也是一头雾水,这事似乎很复杂,她们也没听太清楚。 “不过,我觉得这个宁依棠很自信,很有底气,说得好像有道理。” “可星,你确实总在维护徐念安,哪怕徐念安犯了错,你也会替她说话。” 另一个姑娘小声说,以前她万万不敢这么说,怕徐念安在卓可星跟前打小报告,让卓可星不理她了。 总之,卓可星身边不喜欢徐念安的人,逐渐地都被卓可星赶跑了! 卓可星摸了摸头,“我有吗?” 二人纷纷点头。 “可是念念姐救过我的命!我当然要维护她。”卓可星纠结地皱起一张小脸。 回去的路上,宁依棠想着卓煜承诺不会再娶徐念安,心绪逐渐平稳。 转眼又是半月,离婚期只剩十天。 闵娘把嫁衣做好了,拿过来让宁依棠试,“有不合适的地方你就说,还有时间改。” “你做的自然是最好的。” 宁依棠笑着把嫁衣穿上,果然很合身。 “真好看!”闵娘由衷地赞叹。 宁依棠瞧着镜子里待嫁的自己,心里沉甸甸的,不是很能开心起来。 不知每个新娘子都是如此沉重,还是只有她是这样? 晚上,卓煜过来坐了一会儿。 “你明天能陪我去一趟庙里吗?”宁依棠轻声问。 卓煜奇怪地看她,“去庙里做什么?” “就是想拜拜菩萨。” 不知为何,宁依棠心里总有些不安。 卓煜犹豫了。 宁依棠好一会儿没得到他的回答,才抬眸问:“怎么了?你有事吗?” 卓煜点了点头,“嗯,有点事,要离京一趟。” “是公务吗?” 卓煜没说话,只是轻点了下头。 “去多久?” 马上就到日子了,虽说不迎亲不拜堂,但卓煜可不能不在。 卓煜知道宁依棠的担忧,摸摸她的头,“你放心,我们成亲之日定能回来。” “好吧,那我让闵娘陪我去。” 宁依棠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耽误了卓煜的公事。 卓煜让宁依棠安心等他回来,没坐多久就匆匆走了。 第二天,宁依棠和闵娘去庙里上香。 拜过菩萨之后,闵娘提议抽一签。 宁依棠是不信这些的,但到这儿了,就听话抽了一签。 下下签! 纵然不信,心还是往下沉了几分。 闵娘也是焦急,拉着宁依棠找大师解签。 “大师,劳烦看看这个签是什么意思?”闵娘上前。 “姑娘,问什么?” 明明是闵娘上前问话,大师却把目光落在宁依棠身上,仿佛一眼看穿这签是宁依棠抽的。 “姻缘。”宁依棠轻言。 大师眸光沉沉,注视了宁依棠好一会儿,而后幽然道:“千帆历尽,方得始终。” 宁依棠眉眼沉了沉,“大师,难道这千帆我还没有历尽吗?” 宁依棠自认经历得够多了。 大师慈悲一笑,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什么意思啊?大师你说明白点。”闵娘听得一头雾水。 大师又言:“这位姑娘聪慧,自能揣摩到其中深意。” 之后,不愿多说。 第220章 宁依棠悲伤吐血 宁依棠沉默地走出寺庙。 “棠棠,你听懂大师的话了吗?” 闵娘担忧地问,下下签,这可不是好兆头,早知道就不抽这签了。 宁依棠摇了摇头,“懂了,也没懂。” “啊?”闵娘一头雾水。 宁依棠解释,“大事的意思大概是我还没有过尽千帆,所以得不到圆满。我与卓煜这婚事本就不圆满,矛盾还有许多,所以可能是指这个意思吧。” “哦。”闵娘这下有点明白了,她轻叹,“这世上的事,哪有十全十美,都是不圆满的。” 宁依棠轻轻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一路上都沉默着。 回到绣坊,宁依棠下车进门,眼角的余光瞥见几个人,盯着绣坊这头。 她离开绣坊的时候,好像就发现这些人在周围。 进了后院,宁依棠跟申凌说了此事,申凌说他也发现了,一会儿就派人去查。 申凌的能耐宁依棠是知道的,放心地点了点头。 过了两日,申凌说那些人都是清白人家,没有异常,只是最近朱雀大街上有两家店在做活动,所以人们来往频繁了些。 宁依棠便没有再放心上。 眼看卓煜还没有回来,宁依棠不由得焦心,问申凌卓煜去哪了,申凌只会摇头。 不知怎的,宁依棠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深…… 婚礼前夕,黑暗的苍穹之下,大火冲天而起。 宁依棠在睡梦中被拍门声惊醒,申凌大声地唤她:“掌柜!快醒醒!着火了!” 着火这两个字,让宁依棠瞬间清醒过来,心跟着狂跳起来,她抓了床边的外衣,冲出门。 火光照亮了半边天,肆意蹿升的火苗犹如魔鬼吞噬着一切。 上一场绣坊大火留在宁依棠心底的阴影至今挥之不去,一时之间,宁依棠呆滞在原地,血液疯狂逆流。 巨大的恐惧将她淹没,她浑身都在轻颤。 “掌柜,先出去。”申凌说。 宁依棠听不见,也动弹不了,她的眼里只有那熊熊燃烧的烈火。 申凌怕火伤了宁依棠,又唤不醒宁依棠,只好一把将宁依棠背起,从后墙飞出绣坊。 闵娘和小宝已经被救了出来。 她们快速跑到宁依棠身边,“棠棠,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干娘~”小宝软糯糯地唤了一声,小手抓住宁依棠的衣袖。 宁依棠身子晃了晃,微微回神,“为什么?不是有人守夜吗?怎么能烧得这么猛?” 宁依棠一向嘱咐护卫们,要格外注意火灾,怎么可能烧成这样才发现? 派去查看的护卫赶来禀报:“火是从隔壁两个商铺烧起来的,而且在靠近我们这一边的墙壁上发现了大量火油,所以火势迅猛,无法控制!” 宁依棠一怔。 大量火油? 那不就是蓄意放火吗? 而且是针对绣坊放的火! 因为绣坊里有护卫值守,所以他们没法从绣坊内部放火,就选择从隔壁烧! 不惜损毁两个商铺,也要让宁依棠的心血毁于一旦! 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宁依棠心中大怄。 她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安排了八个护卫在绣坊,小心地应对着每一个危机,却还是抵不过敌人的一把火。 世道不公,这些人间的阎王爷想要她死,她焉能活? “快去救火,先救火!”闵娘急道。 申凌内疚道:“两头火势迅猛,绣坊在中间,肯定救不下来了,现在只能把人都带出来。” 说着,申凌想起最近围在绣坊的人,心里犯嘀咕,不会是他忽略什么吧…… 宁依棠踉跄一步。 申凌忙扶住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劝慰,这个绣坊对宁依棠有多重要,申凌是看在眼里的。 火苗被飞一吹,四散飘落。 申凌连忙将宁依棠等人带到远处躲避。 越来越多的人被惊醒,来往奔走,嚷嚷的嚷嚷,救火的救火。 宁依棠恍惚地望着那张狂的火势,心一点一点沉下去,沉到深不见底的地方。 “棠棠!” “棠棠!” 几声关切的呼唤拉回宁依棠的思绪。 是冯敬和冯遇跑了过来。 冯敬一把握住宁依棠的肩,“怎么样?受伤了吗?” 宁依棠望着冯敬眼里浓浓的担忧,鼻子一酸,危难的时候,他还是在乎自己的是吗? 然,下一秒,冯敬轻飘飘地说:“别难过,绣坊没了就没了,不是什么大事,回家来,莫要在外面招惹这些是非了。” 那么多的火油,那么迅猛的火势,冯敬来的路上就听说了,这是有人针对棠庄下的手。 这都是宁依棠招惹的是非,她若是安安分分地做好尚书府的大小姐,哪里会有这种灾难发生! 宁依棠微微动容的神色僵在了脸上。 不是什么大事…… 莫要在外招惹是非…… 原来她的父亲是这么想的…… “遇儿,带你妹妹回去,我留下来处理火势。”冯敬安排,而后转身跑去前头。 他语气强硬,没有问宁依棠的意见。 他大概觉得此时此刻的宁依棠已经落败,没有底气跟他叫板了。 胃里抽搐了一下,有些腥甜的东西要涌上来。 “妹妹,这里太乱了,跟我走。” 冯遇拉住宁依棠的手,挤开来往的人,带她走。 宁依棠踉跄了两步,一口鲜血喷出,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 “妹妹!” “棠棠!” “干娘!” 闵娘和小宝紧张地大喊。 冯遇吓了一跳,蹲下来扶住宁依棠,“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宁依棠脸色煞白,瞳孔微散,没有焦点。 “快,前头有医馆,带她去看大夫。”闵娘忙说。 冯遇一把抱起宁依棠,跑去医馆敲门。 大夫听见了街道上的动静,刚起床,忙把众人迎进来,匆匆替宁依棠检查号脉。 “难道起火的是棠庄?”大夫问。 闵娘点了点头。 大夫了然道:“怪不得,宁掌柜没受伤,是太难过才导致的呕血。” “那怎么办?” 大夫叹了一声,“这也没什么好办法,我开点安神的药,你们多劝她。” 说话间,又有人跑进医馆,抬着一个被火烧伤的人。 “大夫,你快来看看。” “怎么这么严重?” 对方烧伤严重,大夫都吓了一跳。 “火太大了,怕是整条街都要烧没!” 大夫一人忙不过来,冯遇亲自去煎药。 闵娘一边顾宁依棠,一边顾小宝,一边还要担心绣坊那边的状况,忙得焦头烂额。 不一会儿,小宝揪住闵娘的衣服,说:“干娘找不到了。” 第221章 宁依棠不见了 漆黑的街道上,宁依棠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她捂着腹部,不知道是肚子疼,还是胃疼,又或者心在疼。 可她顾不得理会。 有些她一直在坚守的东西,悄然崩塌着,她害怕。 宁依棠一直以为这世界之所以美好,是因为爱,她的心里装了许多爱的人。 陆风,她曾经的挚爱,为了荣华富贵,露出狰狞面容,践踏她的尊严,抛弃、背叛、伤害她。 刘芳,她的母亲,对她不算好。但母亲也是人,也是第一次当母亲,哪有事事都好,她理解,依然爱戴。可后来反目成仇,破口大骂,不留一丝情面。 宁俊峰,她的父亲,口口声声以她为荣,却让她替亲生女儿受过,到死不悔。 冯敬,一个慈父,却将所有的仁慈都给了别人,总能在不经意间,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冯遇,她的哥哥,她很喜欢的人,却一次又一次地将她忽略。 如果宁依棠的心是由爱的人所建,那么早已空无一物。 她只好把绣坊装进去,把自己所有的辛苦和心血装进去,苦苦支撑,到头来还是被轻易毁灭。 “咳!” 一个踉跄,宁依棠又咳出一口血,眼神里全是慌乱和无措。 她本坚若磐石的世界在逐渐崩塌…… 她抬头,望向定南王府的方向。 还有卓煜,她还有卓煜。 宁依棠咽下喉间的腥甜,快步朝王府走去。 她好想,好想让卓煜抱一抱她。 夜色愈浓,王府门口。 守夜的护卫认出宁依棠,“宁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找卓煜。”宁依棠挺了挺腰背,保持仪态,轻言。 “世子没回来。”护卫说。 宁依棠好不容易武装起的从容绷不住了,脸色不受控制地白下来,“明天就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他还没回来吗?” 护卫淡笑一下,“姑娘慎言,你入府为妾,谈不上成亲,能与世子成亲的只有高二小姐一人。另外,世子前往邬州,来回最少十天,赶不回来也是正常的。不过没关系,你可以直接进府,有王爷王妃在,不会慢待你的。” 护卫的话信息量太大,宁依棠消化了好久。 心口的痛剧烈起来,可她来不及理会那些对她的不屑,而是被一个关键词吸走了全部注意力。 “邬州?他去邬州了?” 那不是徐念安的老家吗? 护卫点点头,“是的,念安小姐去了邬州便开始生病,王妃特地让世子去把李夫人和念安小姐接回来。” 宁依棠踉跄地退了好几步。 原来他不是公干! 他竟然要把徐念安和李心巧都接回来! 说好的不欺骗呢? 一切都是谎言! “呵呵呵~” 宁依棠哭着笑起来,悲凉得如同这萧瑟的秋夜。 宁依棠是个坚强的人,她的世界是多彩而稳固的,但这一刻,崩得一丝不剩。 结束了。 早该结束了。 天亮了。 城门还未开,就有马车来到城下,马车前头的骏马之上,正是连夜赶路回来的卓煜,他面上不见疲态,反而神采奕奕。 还好,赶回来了! 卓煜亮出令牌,立刻有人打开城门,马儿直奔王府的方向。 马车里,徐念安轻轻掀开车帘,望着京城高耸的城墙,露出一抹阴郁且得意的笑。 她,不还是回来了吗? 马儿停在王府门前,卓煜翻身下马。 绣坊一个护卫早早等在门口,见了卓煜忙上来禀报:“世子,出事了!” 卓煜眉目一凛,“什么事?” 今天是他和棠棠的好日子,他一点都不想听见任何不好的消息。 “绣坊着火了!” 卓煜收缰绳的手一颤,“什么!” 护卫把昨夜绣坊起火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我要你们有何用!” 卓煜气得大骂,一边翻身上马,一边又问:“宁依棠怎么样了?” 绣坊是宁依棠最看重的东西,再次被烧,她指不定伤心成什么样。 卓煜坐在马上,发现护卫没回话,瞪了护卫一眼。 护卫硬着头皮开口:“宁掌柜不见了。” 卓煜派护卫去绣坊,一是为了保护棠庄,二是为了保护宁依棠,可他们两者都没有保住。 “不见是什么意思?”卓煜连日行路,感觉自己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护卫回:“昨夜大火之后,就找不到了。申凌让我在这儿等您,他还在找。” 护卫来得急,很多细节也没有搞清楚。 卓煜满心的雀跃彻底沉寂了下去,脸色沉如墨水。 徐念安已经下了车,缓缓走过来,“阿煜,我们回去见王妃吧,她一定在担心我们。” “你自己进去吧,我还有事。” 卓煜一拉缰绳,马儿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卓煜来到绣坊,眼前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没了。 他把申凌叫来询问情况,“人什么时候不见的?最后出现在哪?” 申凌回:“闵娘说宁姑娘很难过,还吐了血,她们就将人送去了医馆,可一个没注意,宁姑娘就不见了。后来有人说,是宁姑娘自己离开的。” 吐血? 卓煜心脏收缩了一下,事情比他想得还糟糕。 他又去找闵娘了解情况,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宁依棠是自己走了的,因为当时太乱,所以没人注意到她去了哪里。 卓煜只好派了更多的人去找。 冯敬也发动了府里的下人出去找。 就在这时,一个小乞丐气喘吁吁跑了过来,见人就问:“闵娘是谁?” 闵娘听见后迎上去,“你找我做什么?” 小乞丐将一张叠起来的白纸递给闵娘,“有人让我交给你的。” 闵娘疑惑着将纸打开,随后瞪大了眼睛。 纸上什么都没写,但是右下角有一个鲜红的手印。 周围人都一头雾水,只有闵娘明白其中含义。 “棠棠,按了手印的空白纸不能乱扔,若是被有心人捡起,随便写个什么协议或委托书,就麻烦了。” 前几日的时候,闵娘这般嘱咐宁依棠。 当时,宁依棠轻轻一笑,“那感情好,以后我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给你留一张按了手印的白纸,你写个委托书,就能代我行事了。偷偷告诉你,我的钱都存在明月钱庄了。” 闵娘笑着斥责宁依棠胡言乱语。 而现在闵娘收到了宁依棠的手印白纸,是不是意味着宁依棠有什么三长两短? 第222章 宁依棠死了? 纸张轻颤,闵娘慌了。 “怎么了?”卓煜问。 闵娘不顾礼节地一把抓住卓煜的胳膊,“快,快找到她!她可能要做傻事!” 独自离开,留下手印,托付后事,这怎么看都像是伤心欲绝后,寻短见的意思。 卓煜让闵娘说清楚。 闵娘磕磕绊绊把手印白纸的意思解释清楚。 “她是不是要干傻事?”闵娘泪如雨下,“绣坊是她的命啊,她怎么接受的了再次被烧毁!” “不会的!”卓煜一口否决,“她不是那样不珍惜性命的人。” 卓煜决不相信宁依棠会寻短见。 但卓煜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慌了起来,甚至派人去将李凡叫过来,打算出动禁卫营的力量,尽快找到宁依棠。 京城很大,乱找很费时间,卓煜便把目光落在小乞丐身上。 “给你这张纸的人是女子吗?” 小乞丐点点头,“长得可好看了,像仙女一样,就是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你在哪里见到的她?什么时候见的?”卓煜追问。 小乞丐虚虚一指,“城北,锦绣酒楼那里。大概半夜的时候,我正在街头睡觉,她把我叫醒,让我替她送一张纸。” 卓煜眉眼一颤,那是王府跟前的酒楼。 绣坊距离锦绣酒楼很远,宁依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难道…… “那你怎么现在才送过来?这天都大亮了。”闵娘语气很急。 小乞丐委屈地撇撇嘴,“是她说不用忙,让我睡醒后再送。” 闵娘一愣,这说明宁依棠不想让人第一时间发现她。 她不会真的想…… “卓大人……” 闵娘转头想要央求卓煜快点行动,却只看见卓煜慌张离开的衣袍。 “老天保佑!棠棠你可千万不能有事!”闵娘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卓煜回了王府,把昨夜值守的两名护卫叫过来。 “宁依棠昨晚是不是来过?”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说什么了?” 昨夜跟宁依棠对话的护卫小张上前道:“她来找您,我跟她说您不在,她就走了。” 小张这话说完,另一个护卫明显变了脸色。 “没说别的?”卓煜周身的气场变得凌厉。 小张感到压力,“噗通”跪下来,认错道:“世子爷饶命,我不是故意透露您的行踪,我以为宁姑娘知道您去了邬州。” 卓煜深深提了一口气,她一定误会了! “不是故意?” 卓煜眯起眼睛,王府的护卫嘴都很牢,小张这句不是故意,不怎么可信。 小张连忙求饶:“世子爷,我真的是不小心,求您饶我这一次吧。” 卓煜看了李凡一眼,李凡直接将人拖下去拷问。 之后,另一个护卫把昨夜的情况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总之,宁姑娘听说您要把李夫人和念安小姐接回来,情绪确实不太好。” 卓煜心口一抽一抽地疼,后悔走的时候没跟宁依棠把话说清楚。 他知道宁依棠对徐念安的事很敏感,怕她闹,所以才选择了隐瞒,他还特地嘱咐申凌别说,不曾想…… 府里管家匆匆进了门,“世子爷,听说宁姑娘的绣坊出了事,人也找不到了,那咱们这婚宴还举办吗?” 原本是请了王府亲近的人聚一聚的。 卓煜拳头攥得发白,抿着唇半晌才开口:“取消吧。” 就算能找到宁依棠,她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进府了。 管家刚走,王妃那头又派人来叫卓煜去说话。 卓煜没理会,直接出府去找宁依棠了。 不一会儿,李凡跟上来,“小张收了钱,是故意说那些话刺激宁姑娘。我想收买他的人应该就是放火的人,只是小张并不知道收买他的人是什么身份。我已经派人根据小张的描述,去找那人了。” 卓煜阴着眸子,怒意在眼底翻滚。 幕后之人清楚地知道卓煜和宁依棠的行踪,能避开申凌等护卫放火,又巧妙利用卓煜对宁依棠的隐瞒搞事,势力一定不小,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 卓煜多少有些想法,但这会儿找到宁依棠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卓煜知道宁依棠不是那种寻短见的人,但他也怕……万一。 申凌也在空闲时间,把围在绣坊的那些人抓来审问了一遍。 他们没有参与放火,但确实有人花钱让他们多去绣坊走动。 申凌便明白了,这是障眼法,他一直在查这些无用之人,忽略了隔壁的动静。 整整两天,卓煜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宁依棠。 “问过城门的人了没?”卓煜不得不怀疑宁依棠已经离京了。 李凡道:“那日有集会,城门一开,大量百姓来往,守城官兵也没有太多印象,不能确定宁姑娘是否出城。” 其实,李凡觉得更应该把目光放在最近的死亡人口上,或许宁依棠已经…… 卓煜闭上一双发红的眼睛,冷声道:“向京外,扩大搜索。” 卓煜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宁依棠已经自我了断。 李凡安排下去后,劝道:“您已经两日没有合眼了,去休息会儿吧。” 卓煜仿若未闻。 李凡无奈,换言道:“我们动用了太多禁卫营的人,陛下不太高兴,传唤您多次了。” “不用理会。” 卓煜淡声,竟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了。 李凡暗暗祈祷,宁姑娘你可千万别出事,否则都督怕是要发疯。 夜里,卓煜眺望漆黑的夜空,不安在心间狂跳。 他试图体会宁依棠的心情,越体会越害怕。 宁依棠看着很坚强,总能很快地释然所有的伤痛,可实际上伤痛从来不是轻易能释然的东西,她只是把那些不好的东西都深深地压在了心底。 亲人的背叛,敌人的针对,一桩桩,一件件,慢慢摧毁着她。 她太懂事了,懂事到总让人忽略她的痛苦。 卓煜亦然! “都督。”李凡跑了过来,神色有些慌张,“衙门那边说打捞到一具女性的尸体,问我们……” 李凡话还没说完,卓煜就跟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宁依棠失踪的时候穿着店里新上的秋装,寻找她的人都看过那件衣服的图纸,卓煜自然不例外。 当看到停尸房里,那身一模一样的衣服时,眩晕袭来,卓煜甚至不敢上前去确认。 万一是怎么办? 怎么办? 第223章 宁依棠统统都不要了 卓煜想,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了。 如果他没有去接徐念安,如果他没有瞒着宁依棠,宁依棠不会这么绝望,不会一声不响选择消失。 李凡帮忙上前查看,女人被泡得发白,鱼儿将她的脸啃得一塌糊涂,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都督,首饰好像不一样。” 闵娘说,宁依棠最近一直戴着卓煜送她的桃花簪和玉镯。 卓煜闻言,匆忙上前,不光首饰不一样,脸型身材也不一样。 或许旁人看不出,但卓煜一眼就能认得,这并不是宁依棠。 他松了口气。 正在这时,出城寻找的侍卫回来禀报,在临近镇子的马市打听到了宁依棠的消息。 马市上的人说宁依棠买了一匹马儿,好像是要往南方去。 卓煜马不停蹄地追了上去。 宁依棠需要吃饭休息,卓煜却是没日没夜地追,两天后的文城,卓煜在一个包子铺问到了宁依棠的具体行踪。 “这姑娘啊,我记得,长得可漂亮了,早上还在我这儿买了包子呢!” 卓煜收起画像,当即吩咐手下分散寻找,并让文城官府守好城门,不许放宁依棠离城。 刚准备离开文城的宁依棠敏锐地发现城里多了一些匆忙穿梭的人,一看就是寻找什么。 她拽了拽掩面的头巾,垂眸绕开。 然,刚过一个转角,她就看到了卓煜高大的身躯。 卓煜似有感应,目光直勾勾地望过来。 宁依棠瞳孔收缩,连忙躲回巷子。 “棠棠!” 卓煜看见了,飞奔而去。 巷子连通两条街道,卓煜过来后,宁依棠已经从另一头离开。 卓煜追过去,只看到穿梭的人流。 他脸更黑了,宁依棠分明躲着他! 他们马上就是夫妻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为什么要独自消失! 卓煜又急又气! 宁依棠匆匆去了城门,发现官兵手里有画像,比对每一个出城的人。她没办法,只能去城西后江,那里有船只可以离城。 这一来一回花费不少时间,宁依棠还没有来得及找到船夫,卓煜就赶来了。 宁依棠如惊弓之鸟慌忙躲藏,最终被逼到江边。 她藏在一棵歪脖树后,将自己大半个身子都掩在树后,紧张地制止卓煜:“你别过来!” 卓煜瞧着宁依棠看到他时惊恐的样子,心中钝痛,明明他们分开时,还那么亲近。 “你要去哪?你这样乱跑很危险!” 卓煜忍不住轻斥,她这么一跑,闹了多大乱子,他差点把京城掀了! 但斥责里还是有掩藏不住的关切,还好她只是跑了…… 宁依棠只露半只眼,但眼里的哀伤和痛苦却一点都藏不住,她微微哽咽:“只要离开你们,去哪都好。” 她没有目的,她只是想离开。 卓煜注意到了“你们”这个词,他懂了,不只是自己接徐念安回来,才让宁依棠想要离开的。 绣坊被烧,冯家的薄情,都是导致宁依棠失望、逃走的原因。 卓煜放软了声音,宽慰宁依棠:“我知道绣坊被烧,你很难过,但逃避不是解决的办法。只要你想,我们再开,开十个,开一百个,都行!” 宁依棠头抵在树上,默默流泪。 就算卓煜能帮她开一千个一万个,都不是她自己苦心经营的那一个了。 京城的人心太狠,专挑宁依棠在意的东西毁,宁依棠怕了…… 卓煜瞧着宁依棠如此在意,心跟着抽疼,他缓缓靠近,想要先把宁依棠带过来。 她就在岸边,退一步都能掉下去,实在危险。 “你别过来!” 宁依棠发现了,哭着吼,甚至看了一眼身后,将半只脚都退到岸边,有种卓煜敢过来,她就敢跳下去的意思。 卓煜只好止步,他无奈地问:“你想怎样?我都依你好不好?” 宁依棠不说话,防备地盯着卓煜。 卓煜想了想说:“你不是不想让冯宝仪待在冯家吗?我来解决,我立刻就让她消失!冯家人要是再敢怠慢你一下,我定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呵……” 宁依棠嘲讽地呵了一声,他说绣坊,说冯家,唯独不说他去找徐念安这件事。 卓煜哪里听不出这嘲讽背后的意思。 他抿了抿唇,解释道:“母亲始终放不下徐念安,怕她们母女死在邬州,因此夜夜难眠。我虽同意将徐念安母女接回来,但母亲也答应我绝不再提让徐念安嫁给我一事。” “棠棠,我会让徐念安母女出去住,不在你跟前碍眼,这样好不好?” 宁依棠心里像打了死结一样难受。 “卓煜,这样的周旋都是手段,你真的不懂吗?” “王妃惦记徐念安,徐念安就算不住在府里,也能日日上门看望,你拦得住吗?” “就算王妃不再主张把徐念安嫁给你,徐念安就能死心了吗?她只会想,是我挡了她的路,只要我死了,她就还有机会。” “绑架、放火、陷害,我会永无止境地承受她的嫉妒所带来的伤害,你真的不懂吗?” 悲哀和怨恨交缠在宁依棠的眼里,染红了她的眼角。 “你懂的!你要是真不懂,就不会瞒着我,偷偷去接人。” “你想着等我进了府,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已经是王府的妾了,我再也不能随心所欲!” “卓煜,你扪心自问,你真的爱我吗?真的从我的立场上,为我考虑过吗?” “王妃是你的母亲,你舍不得让她伤心!徐念安救了你的家人,你要始终保全她的体面!高淑有利益牵扯,你也不能放弃!” “从始至终,你能委屈的只有我一个人!” “卓煜,这对我公平吗?” 宁依棠字字珠玑,说出以前根本不敢说出的话,刺痛自己,也刺痛着卓煜。 卓煜一时慌乱无措,无言以对。 他没想委屈宁依棠,他想给她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可他竟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宁依棠已经泪流满面,伤得不能自已。 “卓煜,我可有对不起过你?” 卓煜喉结浮动,勉强应答:“当然没有。” “那你可有对不起我?” 卓煜…… 宁依棠苦笑一声,身子软软地滑在树脚,抵着大树痛哭,哀伤如这长江水,绵绵不尽。 第224章 宁依棠以死相逼求自由 “放过我吧,让我走,我什么也不要了。我不要亲人了,不要绣坊了,也不要你了,统统都不要了!”宁依棠哀求。 一句我不要你了,比千万利箭更伤人。 卓煜心痛难当,他试图挽救:“你要是不能接受徐念安出现在京城,那我就将她送走,再也不让她回来,好不好?回来吧。” 卓煜伸出手,一副什么都愿意听宁依棠的样子。 宁依棠痴痴摇头,“不好,不是全部我不要!” 宁依棠无法全心全意去爱卓煜的原因就是卓煜不能完全属于她,就是卓煜口口声声说爱,却永远把她放在别人之后。 她试图喝下这碗名为“不圆满”的毒酒,结果痛不欲生,她再也不要了! 宁依棠的爱是纯粹的,容不下第三个人,容不下三心二意。 卓煜终于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他恍惚记得,宁依棠曾经说过想要的生活是有一个一心一意的丈夫,两个膝下玩闹的孩子,三餐四季,衣食无忧,喜乐平安。 “那我都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只娶你一个人,好不好?” 卓煜慌了,慌到顾不得思考后果,他只想留住宁依棠。 宁依棠愕然抬眸,心尖颤了颤。 只娶她一个? 这句话宁依棠想都不敢想,唯有梦里痴痴守望过。 可现在卓煜说出口了,这么轻易就说出口了。 他明明什么都懂,就是不想给! 而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太迟了!太迟了……” 宁依棠再也没有勇气,跟卓煜并肩面对那些狂风骤雨。 再也不敢相信卓煜,能说到做到! 卓煜从宁依棠的眼里看到了不信任,她竟然不相信他的话了? 卓煜彻底无措了,“我、我知道我瞒着你,让你失望了,最后再相信我一次好吗?棠棠……” 宁依棠摇头,一个劲儿地摇头。 她不信! 她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姑娘,要船吗?” 远处,漂泊在江上的船夫唤了一声,他看出宁依棠被人逼迫,有心想帮一把。 宁依棠回身,赶忙点头,“要!” 她要! 当逃兵,是宁依棠最不屑的事情,可现在她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 再也不看见那座城,那些人。 船夫闻言,划动船桨,缓缓飘了过来。 卓煜急了,大步冲上前,“棠棠,别走!我不会让你走的!” 侍卫们也立刻往两侧扩散,将宁依棠包围。 “别过来!” 宁依棠激动地大喊,飞速挪到岸边。 浪拍打在岸边,激起无数水花,溅了宁依棠一身,她晃了晃身子,崩溃地大喊:“你再逼我,我就跳下去。” “你别冲动。”卓煜不敢动了,用柔软的语气试图蛊惑,“棠棠,你不会的,你不是这样不爱惜自己性命的人。” 宁依棠凄楚一笑,“为什么我不能是这样的人?她们一个两个拿性命要挟你们的时候,不是很管用吗?” 卓煜竟又是无言以对。 “要么让我走,要么让我死!”宁依棠决绝地立在岸边,不留半分余地。 “我不会让你走,也不会让你死!”卓煜同样强硬,“你就算跳下去,我也能把你救上来!” 宁依棠咬着牙,受够了卓煜一次又一次逼迫她、控制她! “你能拦得住这一次,拦得住下一次吗?” 想走的人,想死的心,能拦住一次,还能拦住第二次,第三次吗? 卓煜目光一滞,失神了片刻,她为了离开他,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一身矜贵,从不认输的人终究垮了肩膀。 “好,我可以让你走。” 卓煜当然有办法把宁依棠好好地囚在自己身边,可他不想让宁依棠恨他。 或许让宁依棠离开京城的纷争,一个人静一静,是一个好的选择。 “你拿着钱,别让自己受苦。” 卓煜低头去摸自己身上的钱。 他带的钱不多,李凡和周围几个人也忙把钱都掏出来。 “我不要你的东西,你不要过来!”宁依棠依然哭腔难拟,眼里全是警惕和防备。 卓煜心中绞痛,却不得不好言哄劝,“你一个女孩在外,没有钱生活怎么行,想要走,就拿着!” 宁依棠冷着一双眼,不想要,却也不想再继续纠缠。 “那你扔过来。” 卓煜满心苦涩,她对自己已经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 钱包精准地扔在宁依棠脚下,宁依棠微微蹲下,一把拽在手里。 船夫也到跟前了,宁依棠踩着石块跳到船上。 船夫警惕地瞪着卓煜等人,快速把船划走。 卓煜追到岸边,与宁依棠隔水而望。 宁依棠也看着卓煜,突然,她把手伸到船外,然后松开手。 钱包跌入江水。 卓煜一怔,冷气从脚底窜了上来,她这是什么意思? 宁依棠又拔下发髻上的桃花簪,脱下手腕上的镯子,统统扔进水里。 卓煜目眦欲裂。 她走了还不够,还要把关于他的一切,都扔掉! 下一秒,卓煜看到宁依棠从怀里摸出一张纸,他认得,那是桃山的地契,宁依棠竟然随身带着。 然而,宁依棠松手,纸张随风飞逝,飘入江水之中。 “宁依棠!” 卓煜怒吼,心神动荡,她真的要跟自己走到这么决绝的地步吗? “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卓煜跪倒在地。 然,宁依棠已经转身背对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船顺流而下,片刻就已经远去。 “给我去下游拦住她。”卓煜又伤又怒。 李凡扶着卓煜,忍不住劝:“大人,宁姑娘伤透了心,你就让她走吧。” 卓煜恍惚了一下,她伤透了心…… 连李凡都知道宁依棠伤透了心,卓煜却还不自知。 “去找她,先不要露面!”卓煜偏执地吩咐下去,死也不愿放手的样子。 李凡无奈,只好派人去下游守候,务必寻到宁依棠的踪迹。 卓煜在岸边待了许久,直到太阳落山,李凡才将卓煜带到城内客栈休息,他从未见过卓煜如此狼狈,如此失智,忍不住担忧。 卓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满脑子都是宁依棠哀痛的话语,决绝的目光。 他恍惚明白,原来心伤了,是怎么挽留,都留不住的…… 第225章 卓煜心痛得无法呼吸 江河下游,宁依棠上岸不久,卓煜已经追来了,但他没敢上前,默默跟在后面。 宁依棠漫无目的地走入集市,身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她却依然有种世界荒芜的凄凉感。 驻足半晌,她移步一家成衣店。 掌柜是个大娘,热情过来问宁依棠想买什么。 “我想卖掉身上这件衣服,可以吗?”宁依棠问。 她身上的钱不多,之前买了马匹后不剩多少,现在马儿也丢掉了。 大娘鲜少遇见这种情况,端详了一会儿问:“这莫不是棠庄的衣服?” 宁依棠没想到小镇人都知道棠庄的名字,她浅浅点头。 宁依棠身上这件衣服,不论是布料,还是绣线,还是样式,又或者绣花的技艺,都是最好的,在棠庄怎么也要卖五十两。 她也只穿了这几天。 毕竟是穿过的衣服,大娘不是很想收,可看着宁依棠眉眼间的悲凉,莫名感到难过。 如果不是遇到了很大的难处,又怎么会走到卖掉衣服这一步。 “行,二十两你给我放下吧。” 二十两,很良心的价了,宁依棠当即换下,并在大娘的店里买了一身灰色的粗麻布外衣。 出了成衣店,宁依棠又去了一家首饰店,把身上仅剩的一对耳环和束发的玉钗卖掉。 掌柜是个精明的男人,把价压得很低,但宁依棠也无所谓了,卖掉后买了一条暗红色发带,将头发简单竖起来。 之后,她又去了马市,想买一辆马车。 马车的价格非常昂贵,五十两起步,宁依棠是买不起的。 她转悠了好一会儿,在角落里看到了一匹年迈的老马和十分破旧的车架。 她找到卖马人,指了指老马,“连马带车能卖给我吗?” 卖马人撇了一眼,说:“它老了,跑不动了。” “没关系,能走就行。”宁依棠也不想跑了。 她买了骏马,飞一样地跑,不也没跑过吗? “二十两带走。”卖马人开了个价。 有点贵,但宁依棠没说什么,给了钱,把老马牵走。 牵着老马路过铁铺时,宁依棠让师傅给马车的门窗都安了锁扣。 路过布店时,买了一床棉被。 路过包子铺时,买了几个包子。 来到河边,宁依棠拿草根洗脸,把脸洗得蜡黄,然后用烧掉半截的柴条,在脸上涂了两个大黑痣。 最后,她跳上马车,一手吃着包子,一手赶车。 马儿缓缓往前,宁依棠的眼睛从始至终沉静得如同死水,无波无澜,无喜无怒。 隐藏在暗处,注视着这一切的卓煜心痛得无法呼吸。 她宁愿身无分文,做一个泯然众人的流浪者,也不愿意留在卓煜的身边,不愿意接受卓煜的帮助。 她甚至没有为这样的局面感到难过悲伤,而是平静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 傍晚,宁依棠跳下车,把老马绑在草儿茂密的地方,一个人坐在河流边的岩石上,眺望天际。 看日落西山,看红霞铺天,看大雁归巢。 她的心逐渐平静下来,融入山川,竟也有种自在洒脱之感。 夜深后,宁依棠爬上马车,锁好门窗,将棉被铺一层盖一层,听着蛐蛐的歌声,沉入睡梦。 卓煜在车前站了半夜,眸子湿了,红了,也没敢破开这扇门。 “都督,陛下震怒,京城快要翻天了,我们必须要回去了。” 卓煜抿了抿唇开口,声线嘶哑,“找几个生面孔跟着她,护她周全,但不要打扰她。” “好。”李凡应,“那我们现在回京?” 卓煜目光不移,脚步不动,眼尾红得滴血,“等等,我再看她最后一眼。” 天亮了,宁依棠伸着懒腰从车里走出来,看她眉眼疏朗的样子,昨晚应当睡得不错。 “老马,休息好了吗?我们要上路了。” 宁依棠摸摸老马的头,老马鼻子轻轻喷气,仿佛在回应宁依棠。 宁依棠抿唇笑了笑,赶着车,逐渐远去。 卓煜从树后现身,注视了良久,直到再也看不到马车的影子。 “回吧。”李凡轻劝。 卓煜落寞转身,却感到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从他身体里剥离了出去,痛得它四肢发麻。 李凡忙扶住卓煜,“您还好吗?” 一滴清泪落下,卓煜不知道,这一别何时才能再相见? 他缓了许久,直起腰,眸里变得一片冰冷。 总有一天,宁依棠会是他的,无人敢置喙半句。 “京城局势如何了?” 李凡忙回:“陛下很生气,各方势力也蠢蠢欲动。” “绣坊呢?” “绣坊着火的幕后黑手目前锁定在高家,但不确定有没有其他势力插手。” 卓煜眸子阴了阴,但没有说什么。 李凡又道:“绣坊后续生意上的事闵娘和申凌在处理,可能要赔些钱,但问题不会太大。” “该赔的赔,钱从我这出,妥善安置闵娘和小宝。” 闵娘和小宝是宁依棠在意之人,卓煜能做的也只有帮宁依棠照看好他们了。 “对了,冯家的人也一直在找宁姑娘,我们要告诉他们些消息吗?” 李凡不说,卓煜都忘记这一茬了,宁依棠的离开,冯家也脱不了干系。 舔了舔唇,卓煜瞳孔微缩,沉声道:“就说……宁依棠死了!” 李凡眼眸放大了一瞬。 不过,这样也好! * “老爷,老爷,不好了!”下人火急火燎闯进冯敬的房间。 “怎么了?棠棠还没找到吗?”冯敬满脸憔悴,揉着发痛的鬓角。 下人抿着唇,满脸悲痛,“大小姐她、她死了!” 冯敬蓦地抬眼,“你说什么?” “卓大人那边刚刚传来消息,说小姐跳河自缢了!” 下人忍不住哽咽起来,虽说大小姐回府不久,但对下人永远都是笑脸相迎,温柔以待。 如今,被逼自缢,让人如何不心痛? 冯敬的手不受控制地震颤,恐惧在心间不断放大。 “不可能,不可能!” “卓煜在哪?我要去见他!他一定搞错了!” 冯敬慌慌张张地冲出门,直奔定南王府。 在外头寻找宁依棠的冯遇也听到了这个消息,赶到王府来确认。 然,二人被双双拦在府外,下人传卓煜话说:“你们没有资格来见宁姑娘!” 第226章 冯家乱套了 宁姑娘…… 宁依棠已经改姓冯,虽然在外头还会用宁这个姓,但下人当冯敬的面这么称呼,可真是半点情面都没有留给冯敬。 冯敬黑着脸,气愤道:“棠棠是我冯家的人,你王府扣着算怎么回事?她还没有嫁进王府呢!” “卓煜你出来跟我说清楚!” 冯遇红着眼冲上去,他不相信宁依棠死了,他觉得这就是卓煜的恶作剧,专门教训冯家的。 说不定,宁依棠就在府里,只是不愿意出来相见罢了。 “棠棠,棠棠,你出来,哥哥错了,哥哥再也不会忽略你了,你出来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 冯遇扯着嗓子喊,声音嘶哑,含着哭腔。 他真的后悔了,但凡他能多关心关心棠棠,棠棠也不至于躲起来不相见。 “卓煜,你出来!” 冯遇大喊,王府侍卫拼命拦着,两方几乎扭打起来。 “哼!” 伴着一声阴郁的冷哼,卓煜面无表情地走出来。 他浑身都带着凌厉的锋芒,冯遇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但他还是抿唇叫嚣道:“棠棠呢?我要见她。” 冯敬也走上来,“卓大人,生死的事可不能开玩笑,你究竟找到棠棠了吗?” 卓煜漠视二人一眼,轻轻抬手。 李凡带着人将一具白布盖着的尸体抬了出来。 冯敬和冯遇都僵住了,难道棠棠真的死了吗? 冯遇还是不信,咬着牙一大步上前将白布掀开。 “呕!” 冯敬是文人,一时间被那张破损不堪的脸吓到,大呕起来。 冯遇死死盯着,希望找出这具尸体不是宁依棠的证据。 可没有! 宁依棠失踪前,冯遇就跟她在一起,她穿了什么衣服,什么鞋子,盘了什么发髻,戴了什么首饰,他都还记得。 眼前这具尸体虽然辨不清样貌,但一切穿戴都与宁依棠一般无二。 “扑通!” 冯遇跌坐在了地上。 棠棠真的死了,因为绣坊被烧,她就自尽了?她怎么这么傻? 卓煜冷冷地开口:“既然你们那么想要,那就把人带回去吧。” “哦,对了,冯尚书,棠棠再也不能经营绣坊了,再也不会在外头招惹是非了,再也不能跟你犟了,再也不能阻止你去宠爱别人的女儿了,你安心吧!” 冯敬猛地想起宁依棠消失前他说的话: 绣坊没了就没了,不是什么大事,回家来,莫要在外头招惹是非。 冯遇也想起来了,他还记得,宁依棠当时就变了脸色,转身就吐了血。 所以,不只是因为没了绣坊! 她离开了冯家,又没了绣坊,她失去了一切,父亲却还说了风凉话,所以她才绝望自尽! 卓煜轻飘飘的几句话把冯家父子扎成刺猬,二人恍恍惚惚地跌在地上,仿佛还不能接受宁依棠的死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卓煜冷眼瞧着,再加一码:“还有,冯尚书府是因为棠棠才重回荣光的,既然她不在了,那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希望冯大人识趣一点,自请离职吧。” 冯敬抬起朦胧的泪眼,一瞬间沧桑地如同古稀老人。 卓煜见不得冯敬这副窝囊样子,一甩衣袖,回了府。 “老爷,二公子,我们先把大小姐带回去吧。”下人眼看冯敬和冯遇都没了理智,出声提醒。 一行人恍恍惚惚回到了府里。 “父亲,哥哥,你们怎么了?” 徐念安欢快地走上前来,宁依棠消失了,她心情大好,真希望宁依棠死在外头算了。 冯敬看着一脸无忧无虑的徐念安,只觉得分外刺眼。 如果他没有把徐念安带回来,棠棠不会失望,不会觉得失去一切,不会…… 一时,悲从心起,冯敬胃里翻涌,几乎要吐出血来。 冯宝仪也终于看到了后头的担架,她快速捂住嘴巴,“这、这难道是棠棠吗?她、怎么会这样……” 虚伪的泪水流下来,冯宝仪悲伤地扑上去,想要一探究竟,确认这尸体就是宁依棠。 她太激动,扑得太近。 “啊!鬼啊!” 那张千疮百孔的脸吓得冯宝仪连滚带爬,瑟瑟发抖。 冯遇冷眼瞧着,没了上去呵护的冲动。 很快,老夫人和冯夫人也赶来,得知宁依棠的死讯,都受了很大的打击。 “不就是绣坊被烧了吗?她怎么这么傻?”冯夫人又悲又气。 老夫人垂着苍老的眼眸,哽咽道:“孩子在外头受了伤,都是回家寻求安慰,可她、没有家了。” 冯家把她赶跑了…… 一句话点出了冯家不愿意承认的过错。 哀痛蔓延开来。 冯宝仪躲在远处大气不敢出,生怕众人把宁依棠的死怪罪到她的头上来,不过她的心里可畅快极了。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真的想仰天长笑。 “老爷,夫人,不好了!” 突然,一个嬷嬷大惊失色地跑过来,一个踉跄扑倒在众人面前,惊慌地大喊:“小夫人把英乐掐死了!” 众人瞬间从哀伤中惊起。 “你说什么!”冯夫人第一个跳起来。 嬷嬷也害怕极了,“真的!您快去看看吧。” 众人狂奔到秦如馨的院子,看到秦如馨死死抱着英乐,神经兮兮地抚摸着英乐:“英乐不哭,是娘不好,娘不是故意的,娘给你摸摸就不痛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秦如馨一个劲儿地道歉,逐渐泪流满面。 突然,她眼神一变,凶狠起来,一抹偏执出现在眼里,“为什么?你为什么出生的那么不是时候?为什么要拖累我?如果没有你,我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我好痛苦,好难过!” 她哭喊着,抚摸英乐的手指忍不住地收紧。 “快把孩子夺过来!”冯敬大喊一声。 好几个下人扑上去,把英乐从秦如馨怀里抢走。 秦如馨失神大喊:“不要,不要抢走我的孩子,我只有他了,求求你们,把孩子还给我!” “她疯了!” 冯夫人气得大喊,被抢过来的英乐脸色铁青,已经没了呼吸。 “怎么会这样?冯朗呢!”冯敬怒吼。 下人唯唯诺诺地说:“大公子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你怎么回事?” 冯敬瞪着冯夫人,这后院是她在打理,秦如馨被逼疯了,她怎么都不知道? 冯夫人急得跺脚,“我也不知道啊!” 冯遇眼睛轻轻眨了眨,恍惚间记起宁依棠离开冯家时跟冯夫人说过,秦如馨情绪不太对,让她多去照顾。 可显然,谁都没有把这个话放在心上。 “老夫人!老夫人晕倒了!”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接住老夫人轰然倒下的身躯。 冯府彻底乱套了…… 第227章 肆意张扬的少年 第二日早朝,金銮殿外,皇帝还没来。 冯敬佝偻着脊背,失魂落魄地站在人群里,接受那一道道嘲弄的目光。 卓煜阴沉着面色,大步而来,高家的人装模作样地打招呼,卓煜却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给到他们。 众人品出味来,一时心思各异。 卓煜、高家、冯家,都是太子党,这太子党莫不是要搞内乱? 这京城的天怕是要变了…… * 宁依棠一路向南,走了两个月。 看尽山川河流,看尽民生疾苦,像人间过客,缓缓走过。 南境石头镇。 宁依棠停在镇子前,看着这个名字,觉得奇怪。 南方气候温暖,人也温婉,起名总是很秀气。 这石头镇三个字,倒是硬气。 她牵着老马走进镇子,来到一家饭馆。 “有包子吗?” “有!客官要几个?” “拿两个吧。” 宁依棠把老马拴在旁边,走进店里,让小二再帮她打壶水。 “呀!谁的马!” 一道气愤的声音响起。 宁依棠闻言出去一看,一个眉眼都是勃勃生机的俊朗少年,被老马甩了一身粪便。 少年像是县衙的衙役,穿着兵服,欲哭无泪地瞧着一身马粪的自己,还心有余悸地问同伴,“没甩脸上吧?” 同伴忙安慰:“没有没有。” 宁依棠很抱歉,“那个,你要不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少年看向宁依棠,脸上表情更嫌弃了,“哪来的丑八怪?你下得去手洗,我还不乐意穿呢?这多埋汰!给我赔钱!” 宁依棠有错在先,掏出钱包,乖乖给了少年。 少年把稀疏的几个铜钱倒出来,还认真数了一下,随后瞪大了眼睛,“就十文钱,你打发叫花子呢?” “可我只有这么多钱。”宁依棠也没办法。 少年气得咬了咬牙,“拿东西抵!” 宁依棠指了指自己个儿的马车,“你看上什么,拿就是了。” 少年疑惑着打开车厢门一瞧,好家伙,一贫如洗! 一件被褥一套衣物整齐地叠放在里头,然后…… 没了,什么都没有! 水装好了,宁依棠转身取了水出来,看到少年一手搭在车上,死死瞪着她。 “那、要不包子给你。” 宁依棠有些不舍地伸出手,肚子还跟着“咕噜噜”叫了几声。 少年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问:“你哪人啊?以前没来过石头镇吧。” 宁依棠点点头。 “问你哪儿人?几岁?姓甚名谁?给我答全乎了!”少年眉毛一竖,凶巴巴的。 宁依棠想了想说:“言州的难民,流浪过来的,十九岁,叫……一棠。” 言州刚发了洪灾,有很多流离失所的难民。 少年眼里多了些同情,“你虽然值得可怜,但让你的马随地大小便这是不对的!” 宁依棠点点头,“我马上打扫。” “哼!”少年看宁依棠态度好,哼了一声,拍了拍马屁股,“行了,打扫完赶紧走人!” 然,马儿被少年拍了一下后,鼻子紧促地喷了几下,轰然倒地。 “诶?碰瓷?”少年立马蹦到一边,警惕地瞪了宁依棠一眼,“我就轻轻拍了一下,你别想讹我!” 宁依棠走到老马跟前蹲下,轻轻摸了摸它浑浊的眼睛,有些感伤,“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老马轻轻眨了眨眼,眼里逐渐没了光。 宁依棠抿了抿嘴,眼睛有些酸楚,总归陪伴了她两个月。 少年瞧着那瘦小的背影,竟也感到了些许心酸。 叹了一声,他出声安慰:“好了,别难过,看它也是老的走不动了,如此算解脱!” “你留下,帮忙把这匹马处理了!”少年又指挥同伴。 同伴问:“那你去哪?” “去换衣服啊!臭死我了!” 说着,少年跑了。 宁依棠让少年的人帮他把老马带到了山上,想要将老马埋葬,免得被野狗啃食。 少年的人不能理解宁依棠这种白费功夫的行为,丢下她离去了。 回去后,少年问情况。 同伴如实说了。 “那家伙面黄肌瘦,身无二两肉,你们就让他自己去挖坑了?”少年皱着眉头。 同伴说:“那我们还要帮她把马埋了不成?他弄脏你衣服的钱还没赔呢?” 少年嘟了嘟嘴,“虽然没赔,但他好歹有那个赔钱的心,总归不是个坏人,怪可怜的。再说了,晚上山里危险,别把自己的命也折在那,我们还是去看看。” “好吧。”同伴也嘟了嘟嘴,不情不愿地跟上了。 二人到的时候,宁依棠已经挖了一人坑,但老马体型大,还不够。 少年瞧着那面无表情挥铲子的人,反倒笑了一声。 吃都吃不饱的人,还能想着安葬自己的动物伙伴,有点意思! 少年上前帮忙,宁依棠瞧了一眼,说了声谢谢。 人多干活就快,很快老马就被安葬了。 宁依棠微微喘气,注视着眼前小小的土堆,不禁想:人老了,死了,不也就是一抔黄土吗? 随即,她又笑自己年纪轻轻,就有了这种想法。 少年抱着手臂,立在一旁,好奇地注视着宁依棠,敏锐地发现宁依棠额头的汗晕染了那个硕大丑陋黑痣。 少年眯起了眸子,从上到下好好打量了一遍宁依棠。 身材纤弱瘦小,脖颈光滑细嫩并无突起,竟是个女孩! 宁依棠没说过自己是男子,只是她穿着太糙了,头发也像男子一样全部束起,所以让人第一眼就误会了。 少年没有点破,而是问她,“你没了马,又没钱,打算怎么办?” “过了今晚再说吧。” 宁依棠转身去寻自己的车架,把车架前头绑在一棵大树上,勉强稳住,然后钻进车里休息。 “山里冷,你这样会生病。”少年拧起眉头,跟了过来。 宁依棠的声音淡淡传出来,“多谢少侠今日相助。” 没有后话,是让少年不要管她的意思。 少年抿了抿唇,心道:奇怪的女人。 不过,少年从怀里掏出宁依棠那破烂的钱包,又添了几个碎银进去,放在车厢门边,而后跟着同伴有说有笑离去。 宁依棠浅浅听着少年开朗的笑声,跟同伴讨论明天去张家怎么处理邻里纠纷,肆意张扬地秉持着正义。 第228章 宁依棠定居石头镇 翌日,宁依棠下车,发现了她的钱包和多出来的银子。 心里微微触动。 这一路以来,宁依棠并未遇见太多坏人和危险,但见识了很多人性凉薄。 少年小小举动,挺温暖。 宁依棠回到市集,找了一家馄饨铺子,坐在路边吃饭。 小镇上人来人往,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看得出大家在这里过得很开心。 一个美丽的姑娘提着竹篮上街,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子吹了一个口哨,“秀秀,今天真漂亮!” 姑娘瞪了男子一眼,男子呵呵笑道:“别生气嘛,你长这么好看,我多看几眼,夸你几句有什么嘛!” “啪!” 姑娘还未来得及发话,昨日少年便一巴掌拍在男子脑袋上,“非礼勿视你不懂吗?再看眼珠子给你扣下来!” “夏离,他就是欠揍,你快帮我好好教训他一顿。”姑娘气呼呼地嗔道。 原来男孩叫夏离。 宁依棠兴致勃勃地看着,只见夏离笑着跟姑娘说没问题,然后一拳头打在男子肚子上,靠近对方低语了一句。 宁依棠在夏离的正面,从口型大致看出他说:“喜欢就去求娶,老是调戏人家干嘛,不像个男人!” 打在男子肚子上的拳头也收着力道。 男子羞涩地挠了挠头,他看着耀武扬威,实际怕被拒绝。 周围的人也都乐呵呵地看热闹。 宁依棠吃了馄饨,在街上逛了逛,听到了许多消息。 夏离是镇长的儿子,在府衙当衙役。 镇长夏高远也是府衙的县官,人人称赞的青天大老爷。 石头镇的安定祥和跟这父子二人的尽心尽力有很大的关系。 宁依棠置身其中,突然觉得走得够远了,或许能停下来一阵子。 那么,当紧要解决的是生计问题,她总不能像个野人,日日回山里居住。 街上店铺许多,但用人的店家不多,毕竟是小镇子,生意不会太多太忙。 宁依棠溜达了一圈,发现有一家酒馆在招帮厨。 她会做饭,也做过帮厨,应该能够胜任。 不过,宁依棠又看到对面有一家玉灵轩,卖布匹、衣服、手帕等等。 店家没有挂招人的牌子,只是宁依棠发现店里只有一个妇人看守,生意挺好的,她有点忙不过来。 宁依棠不免想到闵娘。 她离开的时候,闵娘的手还没有大好,依旧不能绣花。 她也很久没有绣花了,但她的绣技都是闵娘教的,不想真的荒废了。 宁依棠有点心动,想要走过去问一问妇人能否让她留下做工。 周围人看宁依棠的眼光略异样,宁依棠才意识到自己如今的模样,实在难以正常与人交往。 她折身回到山旁的小溪,将脸上的黑炭清洗干净,又折了一根光滑的小树枝当簪子,把头发梳成南方女孩常梳的清秀样子,最后回到车里,换了另一身洗干净的衣服。 做好这些,她看起来清爽许多,不会被认为男子,或者丑八怪。 宁依棠走进玉灵轩。 “老板娘,我走了。”顾客出门。 “好的,下次再来。”老板娘送走客人,转身招呼宁依棠,“小姑娘要点什么?” 宁依棠学着旁人一样称呼,“老板娘好,我不要什么,我是想问,您这招人吗?我会做衣服,也会绣花。” 老板娘思索了片刻,“那你绣一个我看看。” 宁依棠便跟着老板娘来到制衣的房间,拿了一条空白手帕,熟练地穿针引线,然后落针。 老板娘瞧着宁依棠这行云流水的动作,就知道她是会的,可没想到她不仅会,还是个高手。 老板娘眼睛亮起来,觉得自己找到了宝贝。 “我家掌柜常年负责运输布匹,店里就我一个人照看,多个人手帮忙也是好的,你有什么要求吗?” 宁依棠只道:“管吃和住就行。” 老板娘疑惑起来,只要吃住?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你哪的人?” “文州的。” “家里亲人呢?” 宁依棠顿了一下,浅浅摇头,“没有了。” 老板娘若有所思,怪不得,原来是文州那边的难民,没了父母,也是可怜孩子。 “那行,你就留在我这儿好好干活,我不仅给你管吃住,还每月给你五百文工钱。” 宁依棠当即笑开,“谢谢老板娘,我会好好干的。” 老板娘也笑了,“我瞧着你说话的劲儿,就知道是个好孩子,走,给你安排住处去。” “对了,你叫什么?” “一棠。” 宁依棠如愿找到了工作和住所,傍晚,老板娘做饭没酱油了,让宁依棠出去打酱油。 宁依棠刚出门,就碰到了夏离。 “诶,我怎么瞧着你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夏离歪着头将宁依棠拦住,高高束起的马尾在身后荡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宁依棠轻轻一笑,“多谢夏公子的银子,等我挣到钱了,会连衣服一块还给你。” 夏离恍然,“是你啊!” 再瞧宁依棠从玉灵轩走出来,便明白了她要在这儿工作。 挺好! “你这不长得挺好看的嘛,非要把自己涂成丑八怪。”想起宁依棠昨日的样子,夏离还是嫌弃。 宁依棠一边走,一边回:“一人在外行走,不得已罢了。” 夏离倒是认同地点点头,有自我保护意识是好的。 “你放心,只要你在我石头镇,我夏离定护着你,哪怕你美成天仙,也没人敢对你有半点非分之想!” 夏离拍着胸膛。 “那就多谢了。”宁依棠是相信这个话的。 “不过你是不是生病了?你这手挺白,脸怎么蜡黄?难道是肝的问题?”夏离奇怪道。 宁依棠浅浅摇头,把酱油瓶和钱递给卖家,“打二两酱油。” “我跟你说不能讳疾忌医,有病要早点看。”夏离颇有点苦口婆心的意思,“咱们街尾有个妙手医馆,里头刘郎中医术很好,大家都去那看病,你也看看。嗯,要是钱不够,你跟我说,我借你,等你挣了钱,还我就好。” 宁依棠抬眸瞧他,剑眉星目,鼻梁挺拔,宽肩窄腰大长腿,放在京城,也是迷倒万千少女的俊朗少年。 可怎么这么……爱操心。 第229章 宁依棠走哪都会受人喜欢 宁依棠没多解释,提着酱油往回走。 “我是为你好!”夏离还在后头嚷嚷呢。 宁依棠摇了摇头,失笑一声。 夜深了,宁依棠睡不着,坐在院子里,目光不由得偏向北方。 她不知道有没有人知道她的行踪,她总感觉以卓煜的性子不会太容易放手。 但没关系了,这里到京城快马加鞭也要走一个月,卓煜就算知道了,也鞭长莫及,做不了什么。 宁依棠想,石头镇挺好的,是她喜欢的氛围,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也不错。 转眼,又过三月,过年了。 宁依棠和老板娘一家一起吃了热闹的年夜饭,之后她们守岁,宁依棠一个人悄悄离开。 夏离寻到宁依棠时,她躲在无人的小亭子里,像只小刺猬一样,蜷缩起来坐台阶上发呆。 夏离没有上前,而是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犹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被她的容貌吓了一跳,说她是个丑八怪。 她不生气,很顺从,仿佛溪底一块被打磨圆滑的石头,毫无脾气。 之后,她卸掉伪装,变成一只小黄鸭。 虽然依旧和气,但总跟人保持着距离,仿佛不愿意任何人走进她的心。 再然后,她露出那样绝世的容颜,惊艳了一整条街的人,受到许多男子的追捧。 可她依然冷漠,拒人千里之外。 此时此刻,她垂着美眸,注视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似乎总有许多心事。 夏离就这样看着宁依棠,仿佛怎么也探究不够,能看到天荒地老。 可夏离太耀眼了,一袭纯白狐裘大衣在夜里格外亮眼,宁依棠没法一直忽视他。 抬起头,宁依棠看向树旁倚着的绝色少年,换掉兵服的他,贵气得像某富豪之家的少爷。 被发现,夏离咧嘴一笑,大步走过来。 瞧着宁依棠目光落在他的狐裘大衣上,他大方脱下来,兜头罩在宁依棠的身上。 “穿这么点,也不怕着凉了。” 他的关心总是那么顺其自然,可宁依棠还是敏感,伸手就要拽下来,“不用。” 夏离一把按住宁依棠的手,挑眉道:“姐姐不肯接受我的好意,难不成怕喜欢上我?” 一声亲昵的姐姐,总让宁依棠心软几分。 宁依棠无奈地嗔了对方一眼,顺着话道:“自恋的臭小孩。” 说着,将手淡淡从夏离手中抽走。 “不许再叫我小孩!”夏离嘟着嘴坐在宁依棠旁边,“整个石头镇,就你和我爹把我当小孩。” 夏离才16岁,比宁依棠小三岁,宁依棠确实把他当个弟弟看。 不过,夏离老成,街坊邻里的吵架拌嘴、打架斗殴,没他不管的,还真不像个小孩。 夏离对宁依棠也很是照顾。 托他的关照,宁依棠这三个月的生活过得平静又安逸。 想到这里,宁依棠眉目柔软了一些,“你不跟你爹一起守岁,跑出来做什么?” 这不是怕你一个人过年,无人陪伴,会伤心嘛。 夏离挠了挠头,没敢把心里话说出来。 “家里就我和我爹两个人,年年守,没什么意思。”他胡乱借口,“对了,你刚刚在想什么呀?” 宁依棠收敛了目光,轻言:“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是、想念亲人了吗?” 夏离猜测,他对宁依棠实在好奇,总觉得她身上迷雾重重。 “没有!” 宁依棠回答得很快,仿佛一点不愿意提起亲人这两个字。 夏离怔了一下,大年夜不思念亲人吗? “你是不是……” 夏离还想深究,宁依棠却蓦地站起来,“你等等,我有东西给你。” 说着,宁依棠跑回玉灵轩。 夏离落寞了一瞬,目光追随着宁依棠小跑的纤弱背影和那飘荡的三千青丝,有点点眷恋藏在眼底深处。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姑娘,美丽温柔又出尘。 她看似立身尘世间,却又仿佛不在这尘世间。 好像走进她的心里看看,那究竟是一片什么样的地方。 宁依棠很快回来,将手里捧着的一身兵服递给夏离,“弄脏你的那身衣服,终于可以赔给你了。” “你亲手做的?”夏离嘴角忍不住上扬。 宁依棠避开这个话,又拿出钱包,翻了些许碎银放到衣服上,“这是那时借你的钱,也能一并还你了。” “不用还钱。”夏离顿时皱起了眉,这样太见外了。 宁依棠笑,“一码归一码,理应还你。” 说着,又把狐裘脱下来给夏离,“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夏离看着这许多东西,心里挺难过的,她好像在跟自己撇清关系一样。 突然,夏离眼珠子一转,躲开狐裘,挑了挑眉尾,“那我就把这狐裘送给你好了,礼尚往来。” “别闹,这太贵重了。”宁依棠上前几步,要给他。 夏离灵活地退后一大截,肆意地笑道:“送给你就是你的了,你要是再敢还我,我就扔掉它。” 说罢,跑得比兔子还快。 宁依棠看着衣服,叹了口气,默默往回走,经夏离一打岔,她也没什么心思感伤了,干脆回去睡觉。 京城,王府。 卓煜独身站在庭院,默默注视着那一抹孤月。 不管相隔多远,月亮总是同一个月亮…… 宁依棠走得太远了,来回两个月的路程,存心不让人去找她,卓煜想想就气结。 李凡匆匆走来,轻声禀报:“南方来信了,宁姑娘一切安好。” 说着,将详细情报递给卓煜。 卓煜快速打开,细细看起来。 看着看着,他眉头皱起来,“这夏离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总围在她身边?” 李凡扯了扯嘴角,“可能是宁姑娘新交的朋友吧,宁姑娘人美心善,走哪都会受人喜欢的。” 卓煜黑了脸,怒气冲冲地说:“把他们分开!” 李凡…… 不至于吧! 突然,墙根下的草丛动了动,卓煜立马警觉,暗器瞬间刺出。 “哎呀,被发现了!快走!” 两个黑影当即翻墙遁走。 卓煜追了几步,发现对方轻功了得便止步,只是心里疑惑京城什么时候出了隐匿力如此强悍的高手,连府里暗卫都不曾发现他们的存在。 两个黑影飞了片刻,发现没人追,这才停下来。 其中一个激动地嚷嚷,“你听见了没?他们说棠棠没死,在南方。” “听见了,快回去禀报父亲。” 二人匆匆忙忙,连夜离开京城。 第230章 南境陷入战乱 南境边防岳城突然遭受蛮夷进攻,陷入战争。 周边村落遭殃了,大批百姓拖家带口离开岳城,前往内地避难。 石头镇涌入大量难民,镇长夏高远当即搭起粥棚救助。 玉灵轩的生意也因此变得惨淡,宁依棠闲来无事,前往粥棚。 粥棚前,人满为患,灾民为了一口吃的挤得头破血流。 “不要挤,都有!” “往后退,不许插队!” 夏离和几个衙役大声维持秩序。 然,这边镇压了,那边又开始,那边镇压了,这边又开始,简直拿这群悍匪一样的灾民没有办法。 宁依棠被一个急匆匆灾民撞了一个踉跄。 夏离眼尖,迅速跑过来把宁依棠护在身后,“你没事吧?” 他担忧地查看。 宁依棠摇了摇头,“我没事。” “我送你回去。” 宁依棠拉住夏离,“我听说你们人手不够,特意过来帮忙的。” “你能帮上什么忙?快回去,一会儿再伤了你。”夏离皱着眉,反拉住宁依棠的手,要送她回去。 “你听我说。”宁依棠紧了紧夏离的手,让他理智,“灾民都是亡命之徒,为了活着根本不怕你们的镇压。” 夏离也正发愁呢,跟着问:“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宁依棠目光落在粥棚上,“我们开了两个粥棚,可挤在前头的都是有力气的年轻人,那些老弱妇孺根本吃不上。” “不如把其中一个粥棚设置为老人和带孩子的妇人专用,若是有其他人挤进来排队,那就不给他施粥。” “至于一些闹事的刺头,也不用跟他废话,干脆利落地扔出城去,不许他再进城就是。” 夏离眼睛亮了亮,觉得可行,当即去安排。 宁依棠来到一个粥棚前,对施粥的官兵说:“让我来吧,你歇会儿。” 官兵认识宁依棠,放心地将位置让给了宁依棠。 宁依棠不慌不忙地打粥,轻声跟灾民说:“别忙,都有的,拿好碗,自己洗干净,明天带着碗来。” “谢谢。” 灾民匆匆离去。 下一个灾民依然是个男人,额头上受了伤,但不严重。 “多给你盛点,你吃了饭,把受伤的人都集合在一起,我们想办法给你们处理一下,可以吗?” 男人怔了一下,随后忙点头,“当然可以。” 战乱了,没有人耐心地说话,耐心地做事,大家都很急躁,一急便都乱了。 可若是能被温柔以待,大家也会记起自己本来的面貌,也乐意做点实事。 下一个是怀抱婴孩的妇人,满脸愁容。 “别害怕,会好的。” 宁依棠轻声抚慰。 妇人点着头,拿粥离开。 一句软话或许没什么用,但宁依棠不厌其烦,跟每个人都微笑着耐心说话,轻声抚慰。 渐渐的,浮躁沉寂下来,大家井然有序地排队、吃饭、做事。 夏离注视着宁依棠,只觉得这一刻,除了太阳,还有宁依棠在发光发热。 夏离做事也很果断,快速处理了几个闹事的人,然后分开粥棚,还另请了一位和善的妇人施粥。 他还贴心地给宁依棠和那个妇人安排了护卫,怕她们因为女儿身份受到一些心怀不轨之人的伤害。 夜深了,宁依棠捶着酸楚的肩膀往回走。 夏离追上来,送宁依棠回到玉灵轩。 “谢谢你送我回来,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夏离拉着宁依棠进了院子,将宁依棠按在凳子上,然后来到宁依棠的身上,双手轻轻搭在宁依棠的肩头,按压起来。 宁依棠下意识地要躲。 “别动!”夏离牢牢握住宁依棠的肩膀,“别小瞧打饭的活,很伤肩颈,若是不好好舒展一下,明天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说着,怕宁依棠误会,又补充了一句,“我还指望你明天继续帮忙呢!” 宁依棠便不动了。 按摩了一会儿,宁依棠的肩颈确实松快许多,“好了,我也累了,想休息了。” “哦。” 夏离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回去吧。” 宁依棠淡淡转身回屋。 她走了几步,夏离突然喊了一声,“一棠。” 宁依棠回头,“怎么了?” 夏离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后呵呵一笑,“明天见。” 宁依棠无奈一笑,回他:“明天见。” 宁依棠进屋后,夏离还在原地傻笑了许久,他摸摸自己的手,眼底有浅浅的情丝浮动。 小小少年,回家的步子都欢快了许多。 施粥持续进行,越来越多的难民涌入石头镇,石头镇快要撑不住了。 岳城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很多难民说岳城要失守了。 一旦岳城失守,将会有更多村落城镇遭殃,灾民的数量会成倍的增长。 石头镇也会自身难保。 百姓也好,官员也好,纷纷飞书朝廷,请朝廷拨款赈灾,请朝廷派神武将军重回南境,对抗蛮夷。 神武将军正是卓煜,他随定南王出征南境八年,打得蛮夷节节败退,闻风丧胆。 他离开的五年里,蛮夷都没敢来犯。 宁依棠来了南境后,没少听百姓们夸他。 可传说终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淡化在人们心中的威严,蛮夷还是坐不住了。 且,蛮夷养精蓄锐五年,来势汹汹。 然,朝廷并没有派卓煜出征,而是派五皇子韩子丰率十万大军前来平乱。 更让人难过的是没有下拨赈灾银两,说是所有的钱都备了军需。 石头镇全靠夏家的积蓄撑着,眼看要撑不住了。 宁依棠提议让富商捐款,但石头镇是小镇,没几个有钱人。 夏离去了周边大城求援,却一无所获。 各个城镇都在危难中,那些富商也都不是好对付的,个个哭穷,不愿施以援手。 灾民吃不上饭,便闯进本地居民家中抢劫。 暴乱开始了。 石头镇的百姓要求镇长处置灾民,镇长不得以赶走部分壮年,只留下老弱妇孺照顾,且不再接收新的灾民。 就在这时,留在石头镇守护宁依棠的申凌接到京城来信。 他有点傻眼,让夏离和宁依棠分开? 这种艰难的时刻,怎么还搞这种事? “信发出的时候,战乱还没有开始,要不回信确认一下?”手下提议。 申凌深皱着眉,这一来一回太费时间了,等接到回信,黄花菜都凉了。 第231章 夏离出事了! 再说申凌很清楚卓煜的意思,就是怕宁依棠和夏离日久生情。 因为这次战乱,宁依棠确实和夏离越走越近,感情急剧升温。 那夏离明显居心不良,指不定哪天宁依棠就忘了卓煜,被夏离拐跑了呢! 卓煜不远万里把申凌派过来守护宁依棠,若是宁依棠移情别恋,那后果…… 申凌想想就忍不住打冷战。 这边,宁依棠刚从县衙出来。 “别灰心,会有转机的。”她安慰情绪低落的夏离。 夏离勉强笑了笑,他们都知道没办法了。 如今只能指望五皇子打败蛮夷,大获全胜,让灾民回到家园,让一切重新开始。 夏离把宁依棠送回玉灵轩,看着她进屋后,抬脚准备离开。 突然,他瞟见宁依棠的屋顶上趴着一个黑衣人。 “谁!” 黑衣人发现自己暴露,立即逃走。 夏离当即追上去。 二人一路来到僻静处,夏离终于追上黑衣人,缠斗开来。 几个回合后,夏离发现黑衣人的武功高于自己,但黑衣人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 夏离只好退开几步,审视着黑衣人,“你究竟是谁?趴在一棠屋顶意欲何为?” 黑衣人轻笑一声,“我都趴了几个月了,你今天才发现?” “几个月!你个登徒子!” 夏离暴怒,可下一秒,他怔住了。 不对,宁依棠来石头镇也才不过几个月而已! “你是跟着一棠一起来到石头镇的?” 黑衣人继续透露消息,“你真的以为她是文州的难民吗?” 夏离眼神闪烁了一下,他其实怀疑过的。 宁依棠的容貌、气质、谈吐,都不像个普通人。 不过,夏离尊重宁依棠,一直没有去深究罢了。 可夏离也没有想过宁依棠的身份,居然能让这种高手暗中盯梢几个月! “她不是你能碰的人,我劝你离她远一点,你配不上她的。”黑衣人又道。 夏离一下就炸毛了,“小爷我怎么配不上!” 黑衣人轻蔑地笑了一声,“我劝你死心,一棠姑娘不会喜欢你这种毛头小子,只有我家大人那样的英雄才能配得上她。” 夏离听明白了,这黑衣人居然是一棠的追求者派来的。 这难道不是猥琐的尾随吗? 真不要脸啊! “你主子是谁?有本事让他来跟我单挑,光明正大地竞争,派一个打手过来算怎么回事?” 黑衣人冷哼一声,不搭理夏离的这种叫嚣。 “我劝你不要在一棠姑娘跟前多嘴,否则她就不能好好呆在石头镇了。” 说罢,黑衣人快速消失。 夏离气得咬牙切齿! “还英雄?我看是狗熊吧!” 翌日,宁依棠发现夏离魂不守舍的。 “你怎么了?” “一棠,你喜欢英雄吗?”夏离目光灼灼地问。 宁依棠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有此一问,想了想,还是认真回他:“当然喜欢,英雄或有过人之处,或为民为国,怎么会不喜欢呢?” 夏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哦,没事。” 宁依棠无奈一笑,没深究小朋友奇奇怪怪的问题。 为了安全起见,玉灵轩关店了,老板娘不让宁依棠再往外头跑。 府衙是众矢之的,每日纷扰不断,夏离也不让宁依棠去府衙。 宁依棠只好乖乖呆在家里。 夏离怕宁依棠饿着,每日会送些吃的过来。 宁依棠知道他们也吃不上口饱饭,不愿意要,但夏离还是执意送过来。 有时,东西放在门口,人便跑掉了。 宁依棠并没有变得铁石心肠,心里还是很温暖很感动的。 突然有一日,夏离没来,宁依棠还有点不习惯。 她在街道上打听了一下,听说府衙那边一切安好,她便放心了,想着估计是太忙了。 可一连三日,没见到夏离,宁依棠有点不安起来。 她还是出门了,想着亲自去府衙看一眼。 街道上,饿殍遍地,很多小镇居民都没饭吃了。 瞧着宁依棠衣着亮丽,神采奕奕,许多灾民扑上来,一副要将宁依棠生吞活剥的架势。 宁依棠委实吓到了。 好在有衙役路过,镇压了灾民,将宁依棠解救。 “一棠姑娘,你怎么出来了?街上危险!” 因为夏离的关系,衙役们也跟宁依棠相熟。 宁依棠说明缘由,“我几日没见到夏离了,担心他和县衙的安危,所以想去看一眼。” “一棠姑娘放心,县衙还撑得住。至于夏离,他给岳城送东西去了,不再镇里。”衙役解释。 “岳城很危险,他送什么去了?”宁依棠并没有放心,反而更加担忧了。 衙役也不清楚,只说是夏离非要亲自去送的,连镇长都拦不住。 担忧归担忧,宁依棠没法子做什么,只能先回了房间。 老板娘已经做好了饭,叫宁依棠过去吃饭。 虽然是很简陋的粗茶淡饭,但这种时候老板娘还愿意给宁依棠管饭,宁依棠十分感激。 又过了两日,镇长突然派人请宁依棠去县衙说话。 宁依棠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跟着衙役来到县衙,县衙内还算安稳。 “镇长大人好!” 宁依棠见到镇长夏高远,规规矩矩行礼问好。 夏高远是个既和蔼可亲又淡定从容之人,宁依棠一直很敬重。 然,此时的夏高远满脸焦急,顾不得仪态,一把拽住宁依棠的手,“小丫头,你跟夏离究竟怎么回事?他为什么非要去岳城?” 宁依棠懵了,“我事先并不知道夏离去了岳城,大人怎么反过来这样问我?” “你说!” 夏高远把常跟在夏离身边的一个衙役拽过来。 小跟班便道:“是夏离跟我说,你喜欢英雄,所以他要成为英雄!” 当下这个乱世,成为英雄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前线,为国征战。 宁依棠恍然想起夏离问过她是不是喜欢英雄。 她说当然。 “这,我是跟他说过这个话?可我没想到他会……”宁依棠一时后悔莫及,她当时该问清楚才是。 “一棠姑娘,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突然,夏高远眸子变得锐利,严厉地审视着宁依棠。 宁依棠更懵了,“大人为何这样质疑我?就算夏离是因为我的原因才去岳城,也不用怀疑我的来历吧。” 最多沾点儿女情长罢了! 第232章 宁依棠寻找夏离 夏高远眼里满是纠结,他感觉宁依棠是可信的,可…… “夏离出事了,连人带货全不知所踪!” 宁依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夏高远继续,“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你是蛮夷的纤细,故意引诱夏离去送货,去岳城!” 货不重要,重要的是夏离,他万万不能落到蛮夷手中! 宁依棠连忙摇头,“您误会了,整件事情我都不知情。” 夏高远凝视着宁依棠,不敢轻易相信,毕竟夏离跟宁依棠走得很近,他也不确定夏离跟宁依棠说过多少不该说的话。 宁依棠眉心蹙着,“不对,就算夏离出事,原因也有很多,您怎么会怀疑我是蛮夷奸细,您是不是让夏离送了什么特殊的东西?” 石头镇弹尽粮绝,能有什么东西值得送往岳城?宁依棠之前就好奇这个问题。 夏高远眸光闪了闪,宁依棠能这么问,说明她还不知道夏离的真实身份。 夏离可比那些货重要多了! “是兵器!”夏高远倒也如实告知,“岳城军需紧张,我搜集了一批兵器,想送过去,没想到半路被不知名的势力劫走了,夏离也不知所踪。” 至于对方是为了劫兵器还是劫夏离,尚未可知。 宁依棠也担忧,怕夏离凶多吉少。 “宁姑娘,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跟你有关,夏离回来之前,你哪都不能去了。”夏高远还是不完全放心宁依棠。 宁依棠摇了摇头,“不,您把我关起来没用,不如您给我两个衙役,我出去找夏离,只要他还活着,我定将他平安带回来!” 夏高远还在犹豫,夏离的小跟班就说:“我愿意跟去找夏离。” 夏高远纠结地皱起眉头,他确实腾不出人手去找夏离。可万一宁依棠是敌人,那么他这一放,就是放虎归山,失去了最后的筹码。 宁依棠不明白夏高远的疑虑,有些焦急。 “大人,我去年就来到了这里,如果我是敌军,我为什么会那么早地选择石头镇这样的小地方呢?就为了这点兵器?您对我的怀疑实在无礼!” “我愿意去找夏离,是因为夏离照顾过我,是因为他的遇难多少跟我有关系,没有别的了。” 夏高远有点动心,如果宁依棠不知道夏离的真实身份,那就没有太多嫌疑了。 且,这几日的相处,夏高远确实欣赏宁依棠的果敢和沉稳,她比一般男子都有智慧得多。 “好!我让你去找,只要你能把夏离带回来,就是我夏家的恩人,我夏家必结草衔环相报!” 这话很重了。 想到夏高远只有夏离这么一个儿子,宁依棠也能理解。 不敢继续耽搁,夏高远又挑了一个衙役,备好水粮,送宁依棠出城了。 镇外,尸横遍野。 蛮夷还没有突破岳城,可岳城后方已经民不聊生! 宁依棠终于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 这太可怕了! 难以想象卓煜十二岁来到这里,看到如此景象时候的心境。 更加不好的消息又传出来,五皇子带领十万大军将蛮夷击退,他乘胜追击却落入了蛮夷的圈套。 岳城守城大将军岳博紧急援救,也只带回了大军的一半! 五万将士,没了…… 五皇子韩子丰也不知所踪。 是死了还是落入敌军手中,尚且不知。 南境局势,更加危急了。 宁依棠沿着夏离的送货路线一路追寻,在延宕坡发现了踪迹。 “草丛里果然有血迹!”夏离小跟班栓子在草丛间喊道。 干涸的黑色血迹昭示着这里发生过打斗,但车马、货物、人员都被清理了,不仔细看还真的发现不了什么。 宁依棠也是根据道路两旁大量被践踏折断的草木才停下查看。 随着深入搜寻,宁依棠还找到了石头镇衙役的腰牌,确认夏离出事的地点就在这儿。 “夏离,你可千万要活着呀!”栓子双手合十,祈求上天。 宁依棠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道路左侧是林子,林子后是深山。 道路右侧是灌木丛,不远处是悬崖。 “一棠姑娘,你看出什么了吗?”栓子上来问。 宁依棠轻声分析,“对方把战场打扫得很干净,几乎看不出发生过斗争,这是不想让我们发现踪迹,那么我怀疑他们就在附近,可能是这山里的悍匪。” 如果敌人抢了东西后远走,大可不必如此麻烦。 “那我们这就进山!” 宁依棠摇了摇头,反而往悬崖那头走去。 看草丛被践踏的样子,当时应该发生了激烈的纠缠打斗,如果夏离聪明一点,就应该选择逃走,而不是死磕。 毕竟武器这个东西被抢了,还能再抢回来。 夏离完全可以先脱身,然后去岳城求救,带兵围剿。 当然,宁依棠只能这么猜测,如果夏离被山匪所捕,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必死无疑。 宁依棠进山不过是自寻死路,多添几个人头。 另外,岳城和石头镇都没有收到夏离的求救信息,说明他不是从路上逃走的,他只能选择跳崖! “血!”栓子惊呼。 崖边,果然有血迹。 “快去找一条下悬崖的路。”宁依棠吩咐。 花费了不少时间,宁依棠终于来到崖下。 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正是送货队伍! 宁依棠不忍心地皱起眉头,沉声道:“清点一下人员。” 两个衙役面色沉痛地把人员清点了一遍。 总共十五人,这里就有十一个。 好在夏离不在其中,那就还有生还的可能。 宁依棠也查看了一遍,发现有些人身上有致命的刀伤,有些却是七窍流血,像是摔死的。 这更加验证了宁依棠的猜测,夏离发现不敌之后,选择跳崖逃脱了。 随后,宁依棠几人细心寻找血迹,一路追寻。 哪怕是夜晚,她们也借着月光查找前行,一刻不停。 中途,又发现了两具尸体,都是被砍死的。 宁依棠暗道不好,这说明悍匪还在追杀夏离,不想让他逃脱。 “小心点,注意隐藏!” 宁依棠嘱咐,别夏离没找到,她们先遇见悍匪丧命了。 然,宁依棠的担心多余了,她们好运爆棚,竟然轻松找到了夏离。 第233章 陌生的男人 夏离躺在一条小溪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纵横,脸色苍白得吓人,但好在,还有一口气呢。 夏离似乎穿河而过,身上湿透了。 “先把衣服脱了。” 宁依棠一边翻找药瓶,一边吩咐。 两个衙役七手八脚把人剥了个精光,宁依棠快速上药。 药的刺激让夏离吃痛,清醒了过来。 他看着眼前女孩熟悉的恬淡神色,以为自己真的死了,出现了幻觉。 宁依棠看到夏离睁眼,惊喜地露出笑容。 “把它吃了。” 宁依棠将一颗补充精气的药喂到夏离嘴边。 夏离听话地咽下去,哑着嗓子问:“一棠,我死了吗?” 宁依棠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没死,你且要好好活着呢!” 夏离眼前发黑,完全分不清这一幕是真的还是假的,但他知道有些话他要是不说,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机会说了。 他费力地抬起手,摸索着握住宁依棠的手,痴痴地说:“一棠,我喜欢你。” 宁依棠…… 夏离红彤彤的眼睛里有几分自嘲,几分失落,“我知道我没什么本事,也不是英雄,我不指望你喜欢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真的喜欢你,很喜欢!” “你很好,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温柔、善良、美丽、聪慧,能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你、你不要总是难过,总是拒人之外,把自己藏起来,我希望……”夏离艰难地吞咽口水,“我希望你,能永远开心快乐,无忧无虑!” “别说了,保存体力。”宁依棠眼眶微酸。 然,夏离已经耗尽全部力气,两眼一黑,又昏过去了。 宁依棠眨了眨眼,抿了抿唇,咽下心头难过,对栓子说:“天凉,你把干衣服给他穿可以吗?” 栓子二话没说,将自己的衣服换给夏离。 “我们赶紧走,你俩一人背上一个。” 宁依棠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她还是怕悍匪会追上来。 栓子指了指夏离旁边的人,“他是谁?” 宁依棠错愕道:“不是送货的人吗?” 十五个人,崖下十一个,路上两个,这里两个,刚好够。 宁依棠一直以为夏离旁边同样昏迷的人,是最后一个伙伴。 栓子摇了摇头,“不是,我不认识此人,他的衣服也不对,不会是那些土匪吧?” 宁依棠这才把人细细看了看,长得挺清秀,身上也有伤,但不重,不知为什么也昏迷了。 其他,看不出什么。 宁依棠以防万一还是把人带上了,大不了离开崖底后,把人绑起来。 顺着崖底一直走,宁依棠等人来到一个幽静的小村子。 村子太偏僻,自给自足,反倒没有受战乱影响,挺祥和。 宁依棠花了点钱,在一个村民家里住下,好好休整了一晚。 第二天,跟夏离在一块的男人先醒了过来,因为被绑着,他一醒来就嚷嚷着放开他。 宁依棠匆匆赶来。 男人看到宁依棠后怔住了,眼睛瞪得溜圆。 宁依棠眯起眸子,“你认识我?” 男人连忙摇了摇头,羞涩地扯了扯嘴角,语气也温和下来,“那个姑娘,你为什么绑着我呀?” 这模样,倒像是因为宁依棠的美貌,被惊呆了。 宁依棠审视着男人,脸色挺冷的,“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跟夏离在一起?” “夏离?”男人疑惑了一下,“你说那个受伤的小伙子?他还好吗?我去打猎,碰到了一身是伤的他,我救了他,可没想到他还在被人追杀,连累我也受了伤,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呢!” 说着,男人恍然大悟,挣扎着说:“你不会以为是我把他打成那样的吧,姑娘,真的跟我没关系!” 宁依棠思索着,没有轻易相信男人的话,“你是猎户吗?我瞧着怎么不像?” 给男人处理伤口的时候,宁依棠发现他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人。 男人叹了一声,“我家原是名城县的地主,家里条件还不错,因为战乱,灾民暴动,闯进我家里把能吃的、值钱的,都抢走了。家里老老少少没饭吃,我不得已才出来打猎,弄点肉腥。” 这个解释倒也合理,宁依棠无话可说。 她让栓子记下这个地址,回去后可以让夏高远查一下。 另外,给了男人饭菜。 “你先吃点,好生养伤,等夏离醒来,确认你说的是真话,定有重谢。” 如果男人所言非虚,那就是夏离的救命恩人。 男人老实地点点头。 夏离又睡了大半天,醒来后所说情况与男子一般无二。 夏离果然是遭遇了山匪的打劫。 最近落草为寇的灾民实在太多,一下子涌上来几十号人。 夏离等人不敌,对方却一心斩草除根。 不得已之下,夏离选择跳崖逃脱。 掉下悬崖后,只剩夏离和三个衙役存活,他们一路逃亡,还是被山匪追上了。 其中两个衙役抵挡山匪的进攻,让夏离先走。 不料,屋漏偏逢连夜雨,夏离转身就遇到了林中恶狗。 一番缠斗后,最后一名衙役也牺牲了。 夏离也伤上加伤,没有力气再战。 关键时刻,是林峰,也就是刚才的男子救了夏离。 林峰发现夏离还在被人追杀,就把用来引诱山中猎物的一种药粉,全洒出去,招来大批野兽横行,从而逼迫了山匪。 但是,他们也因此举步维艰,双双负伤,倒在了河边。 夏离感念林峰的救命之恩,拖着伤躯亲自去看望林峰。 林峰打猎不成,反倒受伤,夏离很过意不去,答应带林峰回石头镇疗伤,赠送食物并护送林峰回家。 宁依棠也买来一辆马车,三日后,众人顺利回到石头镇。 夏高远感动得老泪纵横,把宁依棠和林峰奉为上宾,好生招待。 夏离弄一身的伤不说,还丢了兵器,心情一直很低落。 宁依棠有心安抚,夏离要么躲着,要么打岔。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免得伤了小伙子的自尊心。 晚饭后,宁依棠告辞,准备回家。 “就在县衙住吧,安全一些。”夏高远客气道。 宁依棠摇了摇头,“不了,我也有点担心老板娘,想回去看看。” 夏离透亮的眸子撇了宁依棠一下,又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 宁依棠无奈一笑,让他好生休息,养好身子最重要。 林峰从头到尾保持沉默,偶尔说两句也是客套话,只有在宁依棠转身后,眸光才会变得深远起来。 第234章 全死了! 宁依棠回到玉灵轩,老板娘很开心,她一直害怕宁依棠遇到危险,很是担心。 宁依棠跟老板娘聊了几句,有点累,早早回房休息。 玉灵轩的后墙外,申凌和手下哀声叹气。 “好不容易把夏离弄走,宁姑娘又给找回来了,这可怎么办?”申凌头疼。 “我瞧着二人经此一事,关系更暧昧了,你说我们这是搞拆散,还是搞撮合啊?”手下苦着一张脸。 这种事也太难了,还不如杀人来得干脆痛快一些! 申凌长叹一声,“只能另想办法了。” 说着,申凌眉目一凛,感受到了一丝探究的目光,他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你感觉到了吗?”申凌问。 手下摇了摇头,“没有啊,怎么了?” 申凌面色略微沉重了几分,嘱咐道:“让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别掉以轻心。” 宁依棠这几个月的生活太安逸,申凌等人也松懈很多。 可刚刚,申凌明明感觉到了一抹凝视。 这种感觉一闪而过,在申凌发现时,即刻消失,说明对方也是个高手! 申凌不得不打起精神。 南境的情况越来越不好,蛮夷再次攻来,势头更猛,岳城拼死守城,几乎没有还击之力。 石头镇也要断粮了! 夏高远请宁依棠过去商量对策,宁依棠刚进县衙,看到夏离送林峰出门。 她客气地朝林峰点了点头。 林峰也向她颔首,之后跟夏离道别,带着食物离开了。 夏离回过身后,看到宁依棠站在原地等他,他摸了摸后脑勺,磨磨蹭蹭走过来,“那个我爹已经在等我们了。” 宁依棠点头,同夏离一块进屋。 夏高远立马露出和煦的笑容,“一棠姑娘,快上座。” 宁依棠问好,随夏离一块坐在下首。 夏高远说了说如今的局势,“以目前岳城的守备是打不了蛮夷的,五皇子战败的消息也至少需要半个月才能传回京城,这场战争势必要拉长线了。” “石头镇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再不想想办法,我们也要当流民去了。” 宁依棠沉思道:“我看外头的城镇还有粮食出售,不行就买吧。” 夏高远叹息一声,“我已经买过了,可现在物价飞涨,以石头镇的财力也买不到多少。” 夏离义愤填膺地锤了一下桌子,“那些大粮商手里是有粮的,可他门故意抬高粮价,设置购买额度,扰乱整个市场,大肆敛财。” “那些粮商所在的县衙不管吗?” 宁依棠疑惑,若是官府强制执行,商户不敢不从的。 “官商素来密不可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不简单。”夏高远意有所指。 宁依棠很快明白。 怕是官商早已勾结在一起敛财了,像夏家这样一心为民的官不多。 石头镇势弱,宁依棠一时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夏高远留宁依棠吃了饭,勉强有点荤腥,平日里,估计也是清粥一碗。 夏离将宁依棠送回玉灵轩,嘱咐她没事就不要出门,关好门窗。 宁依棠点点头,“你也要……” 关心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夏离已经跑了。 宁依棠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回屋。 一进院子,淡淡的血腥气便闯进宁依棠的鼻腔,她顿时提起心,警惕地放轻步子走进去。 院子中央,一溜排开躺了六个人。 “申凌!” 宁依棠瞳孔放大,申凌怎么会在这里? 她再顾不得其他,大步跑过去查看。 死了,全死了! “怎么会?” 宁依棠从未见过申凌,一时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死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京城吗? 但,另外五个人,宁依棠有点印象,他们或多或少在宁依棠身边出现过,帮助过宁依棠。 心里咯噔一下,宁依棠明白了过来,这是卓煜派来的人,他们一直跟着自己! 这倒也不奇怪,宁依棠原先就想过,卓煜可能不会放手。 但是,他们为什么会死? 一声细微的轻笑在宁依棠背后响起,宁依棠猛然转身,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地轻呼:“林峰!” 中午才见过,带着食物回家的林峰竟然出现在了玉灵轩,还一改之前老实巴交的形象,邪肆地倚在梁柱上,淡笑地注视着宁依棠。 宁依棠心里已经惊涛骇浪,她抿了抿唇,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宁依棠看着申凌等人的尸体,是痛心的。 林峰笑意更深,“冯家大小姐,你把我害那么惨,转头就忘记我了?” 知道宁依棠是冯家大小姐,那林峰一定是京城的人。 仇人、五皇子、战败、不知所踪,这些信息在宁依棠脑海中一一浮现,她明白了。 “五皇子!”宁依棠眉心紧拧,怒意浮现,“你不在前线领兵作战,来我这里杀人,意欲何为啊?” 听见领兵作战几个字,韩子丰的脸色沉了沉,“我也想大败蛮夷,荣耀加身,可已经输了,我能怎么办?” 说着,韩子丰目露阴鸷,一步一步朝宁依棠走过来,“因为你的操作,皇帝皇后都对我产生了戒备,你还抢了我尚书的位置,让我在京城举步维艰。我好不容易求来了领兵作战的机会,谁知那蛮夷狡猾,竟骗我深入险境,五万大军顷刻覆灭!” “我怎么交待啊!” 韩子丰气得不轻,手空落落地伸出来,颇委屈地说:“我没法回京了,我若就这么回去,再无翻身之日!” 宁依棠更气,这是什么孬种,他还有脸委屈? “岳城没破,那就还有转机!你这样当逃兵,算什么?” “你不懂!”韩子丰怒吼一声,“没有转机了,蛮夷剽悍,以那逃脱的五万残兵根本打不赢这场仗。父皇一定会派其他人来领兵,就算能赢,也跟我没关系了。” 宁依棠懒得掰扯韩子丰自私的行为,怒道:“那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你杀了我就好了,为什么要伤害旁人?” 如果这六条性命是因宁依棠而牺牲,那宁依棠如何自处,如何释然。 韩子丰双手猛地搭在宁依棠的肩头,高大的身躯充满压迫力地逼向宁依棠,他竟然笑了。 “我对你没有不满,只有欣赏!” “你一个单薄的女子力挽狂澜,救回冯家,令我刮目相看!” “你开的棠庄,名扬京城,实乃做生意的好料子,你这样人才我喜欢都来不及,怎么会不满呢?” 第235章 宁依棠准备搞钱! 宁依棠仰着头,毫不避讳地直视韩子丰,锐利程度不逊韩子丰。 “你到底想干什么?说清楚吧。” 韩子丰轻笑,“我要你帮我做事。” “做什么事?” “用你的才能,做这世上最大的生意,挣最多钱,拥有最至高无上的权力。”韩子丰放轻了声音,虚无缥缈的。 “你果然是想谋夺皇位。”宁依棠一语道破。 在京城的时候,宁依棠就觉得韩子丰不是真心臣服太子,他的目标也是皇位。 如今他没有抓住最后的机会,战败了,会彻底失去皇帝的看重,再无争夺皇位的可能。 所以他只能在外积聚势力,然后造反! 做这些事自然不能被卓煜知道,所以韩子丰第一时间清理了申凌等人。 这也说明了另一个问题,韩子丰并不是孤身一人,他还有属于自己的势力,这股势力很强大,强大到轻易发现了申凌等人,并将其斩杀。 宁依棠拨开韩子丰的手,落寞地走到一边,“你太高看我了,我一个从京城狼狈逃走的人,帮不了你。” 韩子丰挑了挑眉,一点都不认可宁依棠的妄自菲薄。 京城无人不知,宁依棠死了,然后…… 卓煜为了宁依棠差点掀翻了京城。 卓煜为了宁依棠把冯家打压得裤子都快穿不上了。 卓煜为了宁依棠把皇帝亲赐的婚事给退了,没给皇帝、皇后、太子、高家半分薄面。 京城的天因为宁依棠的死变了! 或许宁依棠的能力帮不了韩子丰太多,但只要有宁依棠在手,韩子丰就有了对付卓煜的利器。 “一棠姑娘,你可莫要小看自己,我说你行,你就一定行。”韩子丰淡笑着,一副运筹帷幄的表情。 “如果我说不呢?” 宁依棠不想跟韩子丰这样危险的人为伍,更讨厌别人控制和利用。 韩子丰无所谓地摊摊手,“那我就只能多送一棠姑娘几份大礼了,比如这玉林轩的夫妻二人,比如夏离,又或者让整个石头镇为你陪葬,你觉得如何?” 宁依棠眉心跳了跳。 恶魔在人间,逃,也是逃不掉的! 那不如…… “我可以帮你,但你不能伤害我在意的人。” 韩子丰眼睛一亮,喜不自胜,“没问题,我又不喜欢杀人取乐,只要别挡了我的道,我还是很善良的。” “别侮辱了善良这两个字!”宁依棠恶心,“这里老板娘呢?” 韩子丰指了指老板娘的房间,宁依棠跑进去看了一眼。 还好,只是昏迷。 韩子丰跟在后头,“那我们就商量商量接下来的行动吧。” 宁依棠走出房间,看着申凌等人的尸体不客气地吩咐:“将他们好生安葬。” 韩子丰觉得麻烦,但他不想为这点小事惹恼宁依棠,于是手一抬,唤来几个黑衣人,将申凌等人带走安置。 宁依棠看着那些神出鬼没的人,脸色铁青,“说吧,需要我怎么做?” 韩子丰为难地抿了抿唇,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要钱,大量的钱!” 韩子丰干脆说出诉求,让宁依棠想办法。 如今灾民遍地,是暗自屯兵,招揽人才的好时候,可他需要钱来运营。 宁依棠毫不意外,她眸子低垂,眸底暗光浮动,心思已然斗转千回。 再次抬眸时,宁依棠眼里已经一片清朗,“可以,我有办法。” 韩子丰大喜,“真的?我就知道没看错你!” “但我还有些问题需要你解答。” 韩子丰亲切地拉着宁依棠坐下,“你尽管问,你现在可是我的好伙伴,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宁依棠嘲讽地扯了扯嘴角,直截了当地开口:“夏离送的那批货是不是你劫走了?你就是那伙山匪!” 否则韩子丰一个想要谋大事的皇子,怎么会出现在崖底?怎么有闲工夫去救夏离?还编了那么详细的身份和说辞。 韩子丰暗笑着舔了舔唇,随后点了下头。 “那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又救了夏离?你不应该斩草除根吗?”这是宁依棠最想不通的一点。 韩子丰摸了摸自己的剑眉,颇有些自得,“我本来是打算斩草除根的,可无意听到夏离的手下吐露,夏离是岳城城主,也就是岳城守城大将军岳博的亲儿子,所以我临时改变了主意,选择在危难时候救他一命。” 这样,他就可以试着拉拢岳博,一起把南境势力收入囊中。 不得不说,老天都在帮着韩子丰,先是送了夏离给他,又送了宁依棠给他。 宁依棠恍然大悟。 怪不得夏高远会怀疑宁依棠是蛮夷奸细,原来是因为夏离身份特殊。 一旦夏离落到蛮夷手里,就会成为对付岳博的武器,那岳城就更危险了。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了,钱怎么来?”韩子丰敲了敲桌子,让宁依棠注意重点。 宁依棠瞧着韩子丰愉悦的样子,不禁气结。 他真是够不要脸的,处心积虑地算计别人,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宁依棠磨了磨牙,深吸一口气,随后也不屑一笑,摆出运筹帷幄的姿态来。 “钱不可能凭空生出来,我们想要有钱,只能从别人那里拿,你觉得现下这个局势,什么人最有钱?” 韩子丰想了想,“自然是富商们最有钱,尤其是粮商,这两个月他们可是赚得盆满钵满!” 宁依棠认可地点点头,“没错,我们想要快速拿到大量的钱,必须从他们下手。” 韩子丰犹豫了一下,“可这些富商大多都有背景,跟官府交往较深,我们不能太招摇,否则会暴露。” 实力不够的时候,韩子丰还需要隐藏自身的存在。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我来出面,你暗中相助就行!”宁依棠自信道。 韩子丰灿然一笑,“好,那就听你的,让我好好见识一下你的能耐。” 韩子丰挺爱笑,但他的笑后面总有几分阴森的味道。 确定了一些细节,韩子丰跟宁依棠道别,还贴心地让她好好休息。 宁依棠独自坐在昏暗的房间里,瞳孔一点一点收缩。 利用! 谁不会呢? 第二日,宁依棠来到县衙,跟夏高远提议,“我想跟夏离去一趟瑶城,那里最富饶,或许能找到一线生机。” 夏离眼睛亮了亮,“好啊,我也有这个想法。” 石头镇已经不能自救,只能向外求助。 第236章 路垚,可利用的好苗子 夏高远却犹豫,“瑶城的情况我多少知道一些,官商勾结的最厉害,你们去那太危险了。” 尤其是夏离,夏高远不想让他乱跑。 宁依棠也不想拉扯夏离,是韩子丰非要带上夏离,他怕宁依棠乱来,有了夏离可以牵制宁依棠。 “爹,如今这个世道没有哪里是安全的,躲避不是办法。”夏离目光灼灼,异常坚定。 他不怕苦不怕累,甚至不畏惧死亡,他希望自己能活得有意义,能死得其所。 夏高远最终还是拗不过夏离,同意了。 午后,宁依棠和夏离带着五名衙役离开石头镇,出发瑶城。 七匹骏马,一路驰骋。 夏离追逐在宁依棠身后,一眼不眨地盯着宁依棠挺拔的身姿,小小的身躯里似乎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三千墨发飞舞,那么肆意而张扬。 他又想起那些话。 你真的以为她是文州的难民吗? 她不是你能碰的人,我劝你离她远一点,你配不上她的。 夏离突然好奇了,一棠,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赶在瑶城城门关闭之前,宁依棠进了城。 瑶城比石头镇的情况好太多,各大店铺都还开着,人来人往,挺热闹。 只是人们神情多少哀戚,行色匆匆。 宁依棠走到一家粮店看了一眼门口价目表,一升米竟然要价二两银子。 要知道,正常的米价,一升才20文钱,这相当于涨了一百倍! 宁依棠想过粮价上涨,却没想过涨得这么离谱。 而且,价目表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注明:只能使用粮票购买粮食。 宁依棠拦住一个人打问才知,粮票是官府统一发放,每户每十日只能领一次,根据家中人口发放份额。 这样的方法是可行的,但前提是官府要有良心,能公平公正地把粮票下发给每一户。 可宁依棠知道,这瑶城官府的心早就黑了,否则粮价不可能抬高百倍之多。 普通家庭的存银用不了两个月就会被搜刮干净。 至于外地人想要在瑶城买到粮食就更难了,需要打通官府层层关系,才能拿到粮票。 折腾下来,购买价格还要再翻上一番。 宁依棠一路走过去,发现所有粮店都施行粮票购买,也就是说官府和所有粮商都已经达成一致。 “抬出去抬出去!扔到城外乱葬岗去!” 一道烦躁的厉喝吸引了宁依棠的注意。 是官兵在抢一个妇人手里的孩子,妇人哭嚎着不让他们把人带走。 “死都死了,你还抱着有什么用!”抢人的官兵不耐烦地说。 旁边有一个兵长,直接下令,“把这个女人也扔出去,没钱还待在我们瑶城!” 女人一看就是难民,躲藏在巷子里,连个住所都没有。 因为朝廷没有拨下来赈灾款,官府也没有响应赈灾救助事宜,所以瑶城的难民不多。 加之官兵日夜巡逻,一旦发现有人闹事,立刻逮捕赶出城去,所以也没有发生暴动。 因为无情,瑶城反而成了南境最稳定,最富有的地方。 宁依棠等人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住宿费倒是不贵,就是吃饭很贵,贵到宁依棠等人根本吃不起。 好在夏高远走的时候给他们准备了干粮,能支撑两日。 “瑶城官商勾结,铁板一块,我们要怎么弄到粮食?”栓子愁得眉头打成了死结。 夏离摸着脑门,想不出办法。 “一棠怎么看?” 宁依棠还算镇定,这个情况虽然让她吃惊,但跟她预想的也差不了太多。 她轻声吩咐,“去调查瑶城官府,我要知道主事人是谁,脾性如何,家庭人员关系,以及各大粮商、瑶城军备的消息,越详细越好。” “你要从官府入手?”夏离就是官,忍不住质疑,“瑶城是大城,官府的力量远不是你我几个人能撼动的。” 宁依棠俏皮地眨了眨眼,“查查嘛,说不定能找到漏洞呢!” 夏离佩服宁依棠这种自信,也不由得受到鼓舞。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同样的事,宁依棠也吩咐给了韩子丰。 一明一暗,双管齐下,宁依棠很快就收到了源源不断的信息。 夜深了,韩子丰带着宁依棠猫在瑶城知府路济的府邸里。 路济的儿子路鑫喝得醉醺醺,带着一身脂粉气闯进院子。 “孽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出去花天酒地?”路济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路鑫,苦口婆心地劝,“最近风声紧,好多人盯着我们瑶城,你消停两天,不许再出府。” 路鑫喝得神志不清,竟扑到路济身上,抱住路济蹭了蹭,“美人,别这么凶巴巴,让爷亲一口。” 路济气得胡子乱颤,脸黑得像锅底! “还不快把这孽子送回去!” 下人忙上前,把路鑫架走。 路鑫还一个劲儿地嚷嚷着美人别走,荒唐至极。 路济满面怒容,突然瞪向跟在路鑫后面,也准备离开的路垚,他愤怒地斥道:“让你好好看着你哥,不要胡来,你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吗?” 路垚停下来,微微垂头解释,“兄长性子强势,素来不听我的话,我也没办法。” “你还犟!他不听话你不能想办法吗?我要你有什么用?”路济愤怒地训斥,那严厉的模样跟对待路鑫时的无奈完全不一样。 可明明两个都是路济的儿子。 只不过路垚是外头花坊姑娘偷生下来的,是卑贱秽恶之人,是路济人生中的污点。 路垚不再说话,默默听训。 路济还气不过,嫌恶地开口:“说你两句就摆这副黑脸,怎么?我说不得你?给我跪下,好好反思!” 路垚默默屈腿跪下,在暗夜里如同一座黑色雕像。 只是你细看,会发现他的手指用力地扣着膝盖,彰显他内心的愤怒和不甘。 “倒是个可以利用一下的好苗子!” 韩子丰挑眉开口,宁依棠似笑非笑地跟他对视一眼,显然是想一块去了。 路济离开后并未回房休息,而是出门上了豪华车驾,来到一处僻静的宅院。 院子里,许多货商都已经等候在侧,其中粮商占了绝大多数。 路济一进门,众人忙恭敬行礼。 “路大人!” 第237章 宁依棠的目标是整个瑶城! 路济落座,“叫我过来干什么?” 有几个粮商对视一眼,其中刘老板带头说:“粮价居高不下已持续两月,普通百姓再难以承受这个价格,为了我们瑶城的稳定,是不是可以适当地降一降?” “哼,刘老板真是好心啊,你要是心疼那些贱民,那你就自掏腰包去赈灾,为什么要拉我们下水,挡我们的财路?” 耿老板抬着下巴,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毫不在意地将自己的丑陋面貌展露,嚣张至极。 而路济对耿老板丧失人性的言辞无动于衷,甚至眉目微扬,很是愉悦。 普通百姓的钱挣光了,还有富裕家庭的钱,还有外来户的钱…… 这天下的钱挣不完,也永远挣不够! 刘老板不敢有不满,只能小心建议,“我是怕长此以往下去,有人把我们的所作所为捅到上面去,招来杀身之祸。” 另一位钱老板,跟耿老板一个鼻孔出气,“刘老板别杞人忧天了,能管得了我们瑶城的只有岳城和京城,岳城忙于抗敌,哪管得了我们? 至于京城,咱们知府大人可是有后台的,自会保瑶城安稳,我们呀就跟着知府大人吃香的喝辣的!安安稳稳赚钱就好了!” 刘老板还想说什么,路济却开口了,“好了,我不是非要挣这点钱,主要是担心岳城失守,战乱波及过来,我们无法抵抗!所以我必须提前备军需、备粮草,我这也是为了大家好啊!” 战乱年代,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才是第一要事! 路济开口,没人敢多说什么了。 如今,钱和兵都握在路济手中,他就是这瑶城的天。 宁依棠和韩子丰该听的都听到了,悄悄退走。 “你能截断路济和京城的联系吗?”宁依棠问韩子丰。 韩子丰摇了摇头,“路济手下那么多人,向京城传递消息的方法也很多,没法都拦住。” 宁依棠微微拧眉,一旦惊动京城,事情就不好办了。 韩子丰却轻轻一笑,“不过,我可以将那后台……” 说着,韩子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路济的后台韩子丰早已查到,不过是小小户部侍郎,杀了就是。 韩子丰虽然战败,但损失的都是国中将士,他自己的力量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杀一个小小侍郎,轻而易举。 宁依棠也意识到韩子丰的实力比她想象得更加强大。 就比如韩子丰背后站着的这两个黑衣人,实力极其高强,能带着韩子丰和宁依棠随意穿梭在路济身边而不被发现。 宁依棠甚至觉得卓煜都不是他俩的对手! 抿了抿唇,宁依棠眸子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也可以,以绝后患!” 她已然走在了腥风血雨的道路上,还优柔寡断,怜悯那些不值得之人的性命,就太傻了。 “那么开始行动吧,我要整个瑶城!” 第二日,路垚拖着僵硬疼痛的腿回到自己的房间,妻子着急地跑上前,惊慌失措地说:“牙儿被绑架了,你快看看!” 说着,递上一张纸。 “请陆兄鸿福客栈一叙。” 路垚疑惑起来,整个路府尊贵之人众多,绑架谁都不该绑架他的儿子呀! 要知道,路垚是府里狗路过都能咬一口的人。 不管怎么说,路垚还是去了,并且嘱咐妻子不要声张。 一进鸿福客栈,就有人走到路垚跟前,把他带到一间房。 房内,宁依棠正在喝茶,身后站着韩子丰那两人,是仗势也是监管。 路垚看到眼前眉眼温婉的美丽女子愣了一下,似乎很难把她跟绑架这种事联系在一起。 但看到身后那明显实力不凡的高手,路垚心情依旧沉重。 “我儿子呢?”他开口问。 “只要你听话,你的儿子就不会有事!”宁依棠尽量板着脸,眼里透着锐光,释放压力。 宁依棠也不想用绑架威胁这种方法来办事,但所有人都快饿死了,宁依棠实在没时间慢慢迂回说服路垚合作,只能使用强硬手段。 “你想干什么?” “想给你无上的荣华富贵!” 宁依棠抬手给对面的茶杯斟满茶水,直视路垚,“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如意,你有想过改变吗?” 路垚眼神闪了闪,但没有说话。 宁依棠轻轻一笑,知道他有,他只是没有翻身的机会。 “现在,我给你个机会,只要你愿意,你就是瑶城的知府!” 路垚瞳孔猛地放大,惊诧之余更多的是警惕和质疑,“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对我父亲做什么?” “你不用管我做什么,你只需要知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和你的儿子一起死在这儿;第二,回去继承知府之位!” 宁依棠淡淡地给出选择,可这哪里是选择,分明只有一条路可走。 路垚一头雾水,可显然宁依棠不愿意给他解答疑惑,他无奈,只能恍惚点头,“我似乎只能选第二条。” “那就回去吧。”宁依棠轻易放人。 “我的儿子?” 宁依棠轻轻一笑,“只要你听话,你的儿子自然安然无恙!” 路垚恍恍惚惚地出门。 韩子丰从帘后走出来,“他根本没有信任你,能靠得上吗?” “去看看不就知道。” 宁依棠很淡然地起身,那份自信连韩子丰都无语了,这怕不是自大吧…… 跟着路垚回到路府,路济正在找他,见了他便骂:“我不是让你跪着吗?你死哪去了?” 路垚看着路济,目光里有些挣扎。 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告诉路济有势力在打路府的注意。 “还不快去找你哥,看他酒醒了没?好好照看他读书练剑,要是再让他跑出去花天酒地,你也别回来了!” 那刺目的嫌弃,像是刀刃凌迟路垚的心,遍体鳞伤。 是啊,他哪里是路济的孩子,他只是路鑫的玩物,伺候路鑫的奴才,替路鑫受罚的羔羊! 路垚慢慢垂下眼眸,掩住那里头汹涌的不甘。 “咻!” 一枚暗器正中路济眉心。 “大人!” 侍卫大惊,迅速警戒。 但路济已经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路垚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他肃起脸,拿出范,立刻吩咐,“齐卫长,立刻带第一兵队追击凶手!” 第238章 宁依棠抢钱啦! 路济死了,陆家只剩路垚和路鑫,路鑫是滩扶不起的烂泥,现在还宿醉未醒,路垚临时主事也是理所应当。 卫长慌忙带人追击暗器使来的方向。 路垚是聪明的,没有当即表现出想要夺位的意思,而是说:“其余侍卫守好冯府,避免贼人继续伤人,我这就去找大哥来!” 说着,往路鑫房里跑去。 路鑫素来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他的奴才们也都懒散,院子里没什么人。 路垚走进房门,关上房门,来到路鑫床边。 如果路鑫在,是名正言顺的陆家继承人,哪怕他一无是处。 暗光浮动,路垚伸出手,捂住路鑫的嘴。 路鑫被憋醒,但他身体虚浮,双手无力,挣扎了没多一会儿,就咽气了。 “来人啊,快来人,大哥怎么叫不醒了,快叫大夫来!” 路府乱成了一团,只有路垚这么一个主事的人。 大家不得不听路垚的话,忙活起来。 等路垚一个人时,宁依棠悄然出现在他身后。 路垚吓了一跳,忌惮地看着宁依棠,能那么精准无误地杀了路济,还全身而退,这实力让人如何不怕? 宁依棠也怕啊,感觉跟在自己身后的是两个厉鬼。 “府内侍卫也好,瑶城守军也好,定有不服你之人,我借你双手,尽快处理路济心腹,扶持效忠你的人上位,将瑶城彻底掌握。” 宁依棠说着,她身后两人中的一个走到路垚身后。 宁依棠接着说:“尽快向上申请任职文书,我会想办法给你批下来,到时候你就是名正言顺的瑶城知府!” 知府死亡,是由后辈继承,还是派他人任职,都是京城说了算。 宁依棠能轻易允诺这种事情,路垚已经傻了,这究竟是哪来的大人物? “好。” 路垚乖乖服从,根本不敢有异心。 剩下的事宁依棠不用跟着了,她回到客栈,夏离刚好找她。 “一棠,这是部分商户的信息,我整理了一下,你看看。” 宁依棠笑着拿过,“辛苦了。” “那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夏离随口问。 宁依棠…… “有结果了,再跟你说。” 宁依棠敷衍了一句,现在让夏离掺和进来,一定会对帮宁依棠做事的人产生质疑,到时候就说不清了。 夏离眨了眨呀,没太懂,什么叫有结果了再说? “你在做什么吗?” “啊,我累了,想睡会儿,你们继续查。” 宁依棠咧了咧嘴,赶忙回房。 夏离奇怪地看了一眼天色,这才早上怎么就累了? “那你好好休息,别给自己太多负担,我给你弄点好吃的去。”夏离冲着房间叮嘱。 * 路垚挺上道,打的打,杀的杀,借助宁依棠给他的底气和力量,很快将瑶城笼络在自己手中。 百姓对此并无所知,依然为自己的生计奔波着,管你谁生谁死谁当官。 然,那些粮商却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几次三番打听消息,试图插一手进来。 这日,路垚将众商家都聚集起来。 还是上次的小院,还是上次的人,宁依棠没有躲在墙角,而是坐在屏风后,欣赏着眼前的好戏。 “路垚,路大人和路公子是怎么死的?凶手抓到了吗?” 耿老板最为愤怒,怒气冲冲地质问,完全没有把路垚放在眼里。 “没有。” 路垚淡淡开口,眉眼间很是冷静,他已经收服了路家,收服了军队,还怕几个奸商吗? 再者,怎么处理这些人,一棠早就说过了。 虽然听一个女人的话,有点跌份,但对方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他挺顺心的。 耿老板瞧着路垚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气得脸上横肉颤了颤,口不择言道:“我看凶手怕不是你吧?” 路垚在路济死后迅速作为,把一切权势都揽入自己手中,成了这瑶城的主儿,实在令人怀疑。 路垚轻掀眼皮,看了耿老板一眼,意味深长,“说话要讲证据,耿老板这样污蔑我,是不把我陆家放在眼里了?不把我官府放在眼里了!” 耿老板被路垚看得后背一凉,对方有兵,他还是怕的。 钱老板看耿老板怂了,忙帮腔道:“陆大人已死,陆家便不再是官家人,新任知府未到之前,路垚你也莫嚣张!” 路垚轻轻一笑,仿佛在笑他们不见棺材不掉泪。 “钱老板,你忘了户部侍郎也是路家人啊。”有人嘀咕了一句。 如今路济路鑫都死了,户部侍郎定会想办法把知府的位置给路垚。 说不定,路垚早就跟那位户部侍郎勾结起来,要把路济踢掉! 这么一想,众人不敢嚣张了,他们的生意能不能好好做下去都要仰仗官府。 “路垚,那你今天把大家叫过来,究竟想怎样?” 路垚轻抬了下手,身后侍卫给每位老板下发了两张契约。 第一张,承诺粮价价格不超过正常价格的两倍,粮票依然由官府发放,如有人私自买卖,哄抬粮价,按罪论处。 第二张,每位商户核算资产,五成上交官府增援战事、救助灾民,如不从,强制执行。 “混账!” “什么玩意?” 耿老板和钱老板拍案而起。 “凭什么让我们上交家产?还五成!你怎么不去抢!” “岳城战事吃紧,物资紧缺,平民百姓被迫参军,用命去拼杀,而你一毛不拔,只想发国难财!你有什么脸叫嚣!” 路垚常年被压迫,厌恶极了这种吃人血馒头的嘴脸。 “路垚,你真的要把这些钱送去岳城,抗击蛮夷吗?”刘老板有点意外,竟没发现路垚有这样的觉悟。 路垚下意识地往后瞟了一眼,这是宁依棠给他的说辞,他并不知道宁依棠会不会真的这么做。 “当然!”路垚面上不虚,掷地有声。 耿老板瞪着路垚,“你别忘了,你父亲才是敛钱最多的人!” “所以他死了!”路垚扬着下巴,透出几分狠厉,“路家也会拿出七成资产援助岳城!” 宁依棠第一个下手的就是陆家,陆家的钱财,囤积的货物,宁依棠确实搬走了七成之多。 路垚多少心疼,但也没有抗拒,因为那些钱在以前没有一分是他的。 许多老板都被震惊了,大抵没有想过路垚还是爱国爱民的好人。 第239章 宁依棠重开棠庄 耿老板气得鼻子喷气,“可我的钱都是我辛辛苦苦挣的,你休想拿走一分!” 钱老板也忙帮腔,“就是,谁愿意捐谁捐,我不愿意,我也上有老下有小,要养活的!” 一半资产,那是多少钱啊,多少年挣来的,说给就给,简直可笑! “这事没法谈,老耿,我们走!” 钱老板拉着耿老板拂袖而去。 路垚轻哼一声,他身后的侍卫抽刀而出。 光影明暗间,鲜血四溅! 耿老板和钱老板睁着硕大的眼睛,直挺挺地倒地,脖颈间开了豁大的口子。 “啊!” 胆小的已经吓得抱头尖叫,躲远远的。 路垚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目光森凉,“耿老板和钱老板联合抬高粮价,大肆敛财,罪同卖国,不可饶恕,现就地斩杀,查抄所有家产!”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岳城一旦被破,别说钱了,人也保不住,希望各位别再执迷不悟。” 刘老板第一个站出来,“好,既然是为国为民,那我捐了!” 有了刘老板领头,不少人都在契约上签了字。 少数几个扭扭捏捏,心里不愿意,可看着那蔓延出来的大片血迹,不得不颤巍巍签了名字。 接下来就是配合官府验收查抄。 * “什么,你要把四成都送往岳城?” 房间里,宁依棠正在查看资产清单,一一做出划分。 韩子丰听宁依棠说要把剿上来的资产分四成给岳城,气得差点跳起来。 宁依棠淡定地点了点头,“我们是以支援岳城的名义收缴了各商户的资产,不能不给。” “那也不用给这么多吧?意思意思就得了!” “岳城战事吃紧,如果再得不到支援,就真的要挡不住了。”宁依棠抬眸,“可你战败的消息半个月才能传到京城,岳城恐等不到京城支援,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你不懂!”韩子丰眉心紧锁,满脸不悦,“蛮夷准备了五年,来势凶猛,而我朝内斗愈演愈烈,国基不稳,连个合适领兵之人都找不出来,南境怕是保不住了,咱们这点东西送过去只能打水漂。” 宁依棠闻言却不懂了,“怎么会没有合适领兵之人?卓煜在南境呆了八年,战功赫赫,大败蛮夷,只要他来,南境定能守得住!” 泱泱大国,怎么能连小小蛮夷都无法抵挡? 这太荒唐了。 韩子丰看着宁依棠摇了摇头,“你太天真了,我朝安逸百年,看似盛世太平,实则就像一棵被白蚁蛀空的大树,已然摇摇欲坠。” “我承认卓煜有些本事,可父皇不会放卓煜离开京城的,他是禁军都督,要守卫皇城,守卫皇宫!” 宁依棠恍然,她忘了想要夺取皇位的皇子不止韩子丰一个人,一旦卓煜离开京城,皇帝和太子就危险了。 皇帝绝不可能放卓煜离开的。 宁依棠沉默片刻,“就算卓煜指望不上,我们也不应该放弃南境,现在绝不是认输的时候。” 韩子丰朝宁依棠翻了个白眼,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宁依棠,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只是在替我办事,没有反对我的资格。这钱只给岳城一分,其他的我要全部带走!” “啪!” 宁依棠将手中清单往桌子上一拍,泛着怒意的眸子直视韩子丰。 “五皇子,你的目的是皇位啊,是争夺这大好河山,可现在你轻易放弃了你的国土,你还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吗?” “还是说你抢皇位,只是想拥有那至尊的生杀大权,无上的荣华享乐,国家如何,百姓如何,皆与你无关!” 韩子丰被宁依棠吼得一愣一愣。 “我没有!” 他当然不能承认宁依棠说的这些。 宁依棠深吸一口气,“那好,我希望你能看重国家利益,看重百姓利益,做一个爱国爱民的好皇帝,如此才值得我辅佐。” 韩子丰眨了眨眼,回过味来。 “你忽悠我呢?爱国爱民那是后话,我要屯兵造器,先把皇位抢到手才行!” 这一切都要钱开路。 宁依棠沉沉看着韩子丰只考虑自己身的样子,他是个自私的人,他不可能是个好皇帝,他能为了自己的目的舍弃任何土地,任何生命。 但现在,宁依棠不能跟他撕破脸。 敛下眼眸,宁依棠迂回道:“你把所有的钱都带走,够你屯兵造器吗?” “当然不够!”韩子丰理所当然地说。 宁依棠轻笑一声,“我还以为够了,心想你把钱都带走吧,至于瑶城官商背后如何骂我,朝廷如何追查我的责任,那都是我的事,反正你躲在幕后也没人知道。” 宁依棠这么一说,显得韩子丰像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她又道:“只不过经此一事,南境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我也无法帮你继续收敛钱财。” 那可不行! 韩子丰瞪了瞪眼睛,心里烦躁了一瞬,“那你是怎么打算的?我们接下来要如何拿到更多的钱?” 这种抢劫一样的方法只能用一次,多了定会引来朝廷的怀疑。 宁依棠摊开手中清单,冷淡地分析:“分给岳城四成,岳城就算打不过蛮夷,也能拖一段时间,至少拖到朝廷支援。” 宁依棠不确定卓煜会不会来,但她确定卓煜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这样,南境有了相对稳定的环境,我们才可以去赚更多的钱。后续我打算把耿老板和钱老板的铺子都拿过来,重开棠庄!配合瑶城官府的协助,打通南境商贸,以此光明正大地赚取钱财。” “我想你很清楚,谋夺帝位不是朝夕之间就能做到的事情,我们需要长久的资金供应,而且我们挣钱的手段越是光明正大、利国利民,才越是能隐藏我们造反的真正目的,所以做生意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我最擅长的。” 宁依棠说的头头是道,韩子丰的心跟着沉静下来。 他没有想到宁依棠已经考虑得这么深远,一时竟有点自愧不如。 “你真的是真心实意帮我的?” 韩子丰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他明明是胁迫宁依棠来帮他做事的,宁依棠怎么可能尽心尽力? “不只是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宁依棠抬起眸子,目光逐渐变得哀痛。 “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逃兵。如果有的选择,我也想要风光无限地回到京城,把那些伤害我性命,毁坏我心血的可恶之人,统统踩在脚下,让她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第240章 夏离难过哭了 没有什么比志同道合更让人放心的了,韩子丰越发觉得自己选对了人。 或许,宁依棠真的能帮他夺取帝位! “行,我信你,就按你说的办吧。”韩子丰最终妥协。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韩子丰懂,他既然选择了宁依棠,宁依棠又有能力,那他愿意适当地做出让步。 韩子丰走后,宁依棠舒了口气,这种与虎谋皮的滋味不好受,挺忐忑的。 但,若真能重开棠庄,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宁依棠缓缓起身,来到窗边透风,美眸望着窗外随风飘扬的小花,思绪不由得回到过去。 把棠庄开到全京城乃至全国! 要让棠庄名扬四海! 这是宁依棠和闵娘的心愿。 “闵娘,我还没有认输,我会实现我们的愿望。你等着我,我会回去的!” 宁依棠喃喃自语,瞳仁黑如曜石,重聚光彩。 自打离开京城,她便如一叶浮萍漂浮在一望无际的海面,没有方向,不知归处。 现在,似乎看到了那暗夜中的灯塔微光。 * 宁依棠把分给岳城的资产清单交与路垚,需要瑶城守卫送往岳城。 路垚很清楚收缴了多少资产,但他没有问剩下的六成去了哪里。 这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游走在正和邪之间,是个好伙伴,宁依棠挺喜欢的。 很快,瑶城官府和商户联合支援岳城的消息传扬开来。 岳城城主岳博说这批物资很及时,救岳城于危难之时,甚至要写信发往京城,表彰瑶城官商的爱国爱民之心。 一下子,路垚成为了人人称赞的好官。 瑶城商户也收获了好名声,被迫捐钱的怨气消散许多。 其他城市的官府见状,也积极鼓舞富商捐赠钱财物资,援助岳城,保南境安稳。 一时之间,南境的人心凝结起来,竟展现出几分欣欣向荣的生机,一改之前人心惶惶的破败。 夏离知道这些的时候,宁依棠已经在清点耿老板、钱老板留下来的铺子和人手了。 “一棠,这是怎么回事?知府死亡,粮价大跌,商户众志成城支援战事……” 夏离是懵的,“他们转性了还是我疯了?” 宁依棠合上手中的账本,轻轻笑着拿过一旁的一张单子,“这是十几车粮食,我已经安排好了,不日就会送往石头镇。” 收缴的财产宁依棠只给了韩子丰四成,留了一成给自己拓展生意,另一成给石头镇,以及赈灾救济难民。 夏离看了看,有些明白了。 “是你做了什么,对吗?” 宁依棠也没法全瞒着,简单说:“路济不是有个不受宠的儿子吗?我联合他取代了路济的位置,然后用官府的力量,说动商户捐赠,调低粮价。” 夏离看着宁依棠始终恬淡的容颜。 以前只觉得好看、舒心,现在却觉得她就像是一汪深潭水,表面看似平静,实则你根本不知道水有多深。 取代路济位置,说动商户…… 好轻描淡写,可这过程真的容易吗? 夏离甚至想不到宁依棠究竟做了些什么,有没有遇到危险,有没有受人苛待。 “一棠,我是不是挺没用的?”夏离眉眼落寞。 宁依棠有些错愕,“这是哪的话?你很好,怎么会没用呢?” “那你为什么独自行动,从头到尾都没有跟我知会一声?”夏离突然哽咽,“上次我还问你了,你却故意瞒着我,难道我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当然不是,我是怕你卷进来,受伤了或者……” “啪!” 一滴清泪砸在了桌子上。 宁依棠吓了一跳,“你、你怎么哭了?” “那不还是嫌我没用吗?” 夏离窝了好久的难受,终于憋不住了,他想做点大事,想保护宁依棠,可到头来什么都做不好,还让宁依棠护着他,一个人在前头冲锋。 他太难过了! 宁依棠哭笑不得,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明明就是! 其实夏离已经很厉害了,年纪轻轻独当一面,把石头镇治理得井然有序,但他没有经历太多险恶,只有着一腔热血,肆意而洒脱。 宁依棠不愿意让他见识太多黑暗,忍不住想呵护他这份赤子之心。 “好了,这事是我做得不好,以后我做什么都告诉你好不好?”宁依棠轻声地哄。 夏离也觉得哭鼻子丢脸,抹了一把眼泪,依旧不高兴,“你别用哄孩子的语气跟我说话。” 宁依棠…… “你说,你接下来还要做什么?你桌子上这些都是什么呀?”夏离气呼呼地问。 “我跟路垚要了几间铺子,准备做点生意。”宁依棠赶紧交代。 “那我能帮上什么忙吗?”夏离有点气馁,他也不懂做生意。 宁依棠笑了笑,“你不用帮我,你有你自己的事情,带着粮食回去吧,石头镇需要你。” “所以你不回去了?”夏离急切地问。 宁依棠微微沉默,当然是没法回去了。 夏离眼眶又红了。 他想跟宁依棠在一块,可他留下来根本帮不上忙。 他也没法让宁依棠跟他回石头镇,他不能自私地阻止宁依棠前进的步伐。 再说了,他也没有资格提这个要求。 宁依棠从来都没有表达过对夏离的喜欢,夏离心知肚明。 “夏离,我其实只把你……” 宁依棠还是想说明白,毕竟夏离在崖底时跟她表白过,她也不能当作不知道。 然,宁依棠的话还没说完,夏离“唰”地起身,打断宁依棠的话。 “好!我先回去赈灾,你要注意安全,我会给你留下两个衙役,你有什么事就吩咐他们。” 宁依棠瞧他神色不对劲,“你,没事吧?” 夏离摇了摇头,又扬了扬唇,“没事。” 他的嘴巴在笑,可眉眼是深沉的。 一棠,我一定会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他默默在心中发誓。 夏离不知,他这个样子宁依棠就很喜欢,可是宁依棠的心被伤得太深了,她已经没有去重新爱上一个人的能力了。 把夏离送回石头镇后,宁依棠将心思全部放在重开棠庄的事情上。 耿老板和钱老板在瑶城的生意做得很大,宁依棠光是理清这些铺子的位置、经营内容、人员分配就花费了很多时间。 铺子里的老人很不满意宁依棠这位空降的老板,甚至以为她是路垚的情人,路垚专门把铺子送给她玩。 第241章 宁依棠想暗杀蛮夷王 于是,收服铺子里的老管事们成为了最大的难题。 如果是以前,宁依棠一定会慢慢来,凭借自己的能力让众人信服。 然而,宁依棠的行事作风已然改变,她利诱了两个做事稍稳妥的管事,以最快的速度了解清楚其他人的为人处世。 这两家老板手底下的人跟老板都一个德行,宁依棠处理起来毫不手软。 打压的打压,送官的送官,辞退的辞退。 上上下下大换血。 宁依棠也不怕招不到人。 如今的世道,花钱如流水,挣钱却难如登天,闲散下来的人特别多,流离失所的人也特别多。 想招些踏踏实实挣钱养家的人也不难。 加之官府的协助,宁依棠轻易在瑶城站稳脚跟,然后,各个店铺门头一换,棠庄崛起。 韩子丰真的想办法批了路垚的任职文书,宁依棠便让路垚联系各州镇官府,都以粮票的形式买卖粮食,由官府统一定价统一分配,避免奸商哄抬物价。 虽然不是每个城市的官府都能做到这一点,但只要一部分做起来,稳住粮价,粮价就升不上去。 市场也会逐渐平稳,回到正轨。 朝廷的支援还未到,南境却奇迹般地平稳下来。 只不过岳城的战事还很激烈,百姓们日夜祈求,希望朝廷能派卓煜带领更强大的军队前来平乱。 然,消息传来时,还是令人失望了。 卓煜没有来,来的竟然是定南王! 定南王在南境的威望也不低,甚至在老一辈人心里更高,但是定南王多年征战,一身是伤。 定南王在南境的最后两年,就已经不上战场,只后方指挥。 如今朝廷此举,令人心寒,也令人担忧京城的状况。 内忧外患,莫不是改朝换代的迹象了? “我就说他来不了吧。”韩子丰一边看宁依棠忙手里的算盘珠子,一边挑眉喝茶,说风凉话。 宁依棠抿唇,停下手里动作,“卓煜离京,京城真的会乱吗?” “会!”韩子丰毫不犹豫,“父皇太倚仗卓煜了,只要卓煜走了,所有势力都会蠢蠢欲动。” 说着,韩子丰凉薄一笑,“他可是有十七个儿子呢,大家都长大了,想坐皇位的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宁依棠瞳孔收紧,似乎能看到那种景象。 到时候,皇帝陨落,太子也性命难保,各家势力相互厮杀。 一定有一个人能突出重围,登上帝位,然后拥兵在外的卓煜成为了最大的危险,城内的定南王妃和卓可星都会变成要挟卓煜的把柄。 卓煜要么服从,要么失去一切。 京城这盘局,难解! 宁依棠呆呆地发愣,注视着眼前的算盘,脑子里出现的竟然全是卓煜的模样。 老父亲带伤出征,而他什么也做不了,一定很痛心吧。 “我有个想法。” 宁依棠突然抬眸,眼里似有碎光闪烁。 韩子丰颇有兴趣地俯身问:“什么想法?” 宁依棠的聪慧和手段,韩子丰也算见识了,听到想法这两个字都忍不住激动。 宁依棠把目光移向韩子丰,仿佛猎人盯住了猎物。 韩子丰顿时警惕起来,双手忍不住抱住自己,“你干嘛!” 宁依棠咧了咧嘴,扬起一抹好看的笑容,大胆提议:“你身边的那两个高手来无影去无踪,不如就派他们去把蛮夷王给暗杀了!” 韩子丰略无语,“蛮夷王手下有三个儿子、五个将军,各个骁勇善战,就算蛮夷王死了,他们的实力也不会被削弱。” “我知道。”宁依棠早就了解过了,“但是,正因为他有三个儿子,所以他死了,蛮夷也会陷入争王夺位的斗争。” 而且三个儿子都厉害,那还不争个头破血流! 宁依棠说着,美眸更亮了,觉得这个办法非常可行! 韩子丰抿了抿唇,看着宁依棠那得意的小样挺不屑。 “斩杀敌军首领当然是好的,这不用你说。但是,一国之王是那么容易暗杀的吗?你以为那敌军大营跟瑶城路府一样好闯?那蛮夷王跟区区知府一样好杀?” 简直可笑! 宁依棠瞧着韩子丰那怂包的样子也挺不屑。 “虽然我不懂武功,但我也能感受到你的手下是顶级高手,且擅长隐匿暗杀,可以一试。” “你怎么这么犟!我说不行就不行!”韩子丰朝宁依棠翻了个白眼。 “你不会是舍不得吧?” 宁依棠一语中的,韩子丰心虚地眨了好几下眼睛。 这两人是韩子丰的靠山,他的性命全靠这两个人护着,胁迫宁依棠办事,跟卓煜不断想要渗透到宁依棠身边的那些人抗争也全靠这两个人。 这两个人就是韩子丰的主心骨,根本不能离开韩子丰半步! 刺杀蛮夷王,能不能成功都两说,就算成功了,韩子丰也讨不到好处,反而国家安定,他更难浑水摸鱼。 韩子丰绝不会做这么危险的赔本买卖。 “你好好做你的生意给我挣钱,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韩子丰坐不下去了,黑着脸离开。 宁依棠也气得无心看账,出门去店里巡查。 粮店内,宁依棠把今日的买卖单子都过了一遍,一切妥当。 “做得不错,辛苦了。”宁依棠夸了一句。 店里管事笑着回:“您更辛苦,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可别累坏了身子。” 宁依棠提了口气,最近是挺累的,可她也没什么能完全信任的人,不得不亲力亲为。 “好了,我再去看看下一家。” 宁依棠抬脚出门。 不远处,一个高马尾少年的目光从宁依棠身上滑过,然后眼里绽放出惊喜的光芒,他使劲拍了拍身边同样俊朗的同伴。 “阿言,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 “棠棠啊!” 沈修言顺着魏星剑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了从粮店往外走的宁依棠。 魏星剑眼眶发热,“天呐,跟母亲太像了!” 说着,魏星剑就要跑过去。 “等等!” 沈修言一把拉住魏星剑的胳膊,警惕地看向宁依棠的周围,沉声道:“有人在跟踪她,我们不了解情况,不要轻举妄动。” 魏星剑当即收敛了神色,低声交流:“会不会是卓煜的人?” 这两人正是从卓煜府里偷听到宁依棠还活着的黑衣人,竟一路找到了南境来。 第242章 两个哥哥冒出来 沈修言也不确定,只说:“我们先观察着,找到合适的机会再跟她碰面。” 查完铺子,天色也不早了,宁依棠回到住宅。 她已经不住客栈,选了一座清幽的宅院,留了几个老实的仆从打理,伺候她的日常起居。 吃饭洗漱过后,宁依棠靠在床边,继续白天未完成的工作。 铺子太多,宁依棠还需要时间好好整合。 “咯吱。” 外间的窗户轻响一声。 “谁?”宁依棠瞬间警惕,快速摸出枕头下的匕首。 “妹妹!” 一个脑袋从屏风后探出来,睁着大大的清澈的眼睛,小心翼翼唤了一声。 对方是个很帅、眉眼开朗的少年郎,但也是个夜闯女子闺房的陌生人,宁依棠不敢轻敌,匕首握得死死的,冷声质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你哥哥,我叫魏星剑!” 说着,魏星剑手一探,拽出来另一个略沉稳也略年长的男子,“他叫沈修言,也是你哥哥。” 沈修言唇角抽动了一下,为这样唐突的见面而感到抱歉。 宁依棠魔幻了。 “是我做梦了?还是你俩疯了?” 宁依棠可不知道自己还有哥哥? “当然不是。” 魏星剑急得要上前解释。 宁依棠立刻抽刀,做出攻击姿态,“别过来!” 魏星剑当即举起双手,吓得不敢上前,但颇委屈地撇撇嘴,“我真是你哥哥。” 沈修言抱拳朝宁依棠浅浅躬身,礼貌且有条理地解释道:“我们知道你叫宁依棠,前不久找到了自己亲生父亲冯敬,你的生母叫沈璐,沈璐有一个哥哥,也就是我的父亲,还有一个姐姐,是星剑的母亲,所以我们是你的表亲哥哥,我们专门来找你的。” 宁依棠当即怔住。 她也问过冯敬关于沈璐的出身,是否还有其他亲人,但冯敬含糊其辞,没说出什么来。 后来,她和冯敬关系越来越差,就没有在深谈过。 所以,现在突然听到这些,宁依棠很懵,而懵过之后,苦涩渐渐蔓延。 亲人这两个字,伤宁依棠太深了。 她怕了! “妹妹?” 魏星剑瞧着宁依棠逐渐泛红的眼眶,有点无措地轻唤一声。 宁依棠眨了眨眼,恢复几分镇定,不解道:“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我们在定南王府偷听到的,卓煜偷偷派人跟着你呢!” 魏星剑嘴快,老实交代。 沈修言戳了戳他,宁依棠未必知道这件事,怎么不商量一下就说了。 魏星剑咧了咧嘴…… 宁依棠对此已经不意外了。 “我知道了,你们走吧。”宁依棠淡淡地开口。 “啊?” 魏星剑和沈修言双双意外。 “不是,妹妹,你是不是还不相信我们呀,我们真是你的哥哥。你有什么难处,我们可以帮你的!”魏星剑急得跺脚。 沈修言也道:“对,我们是奉父亲和姨母之命,特来寻你,你跟我们回家好吗?你放心,就算卓煜的人盯着你,我们也有办法把你带走。” “不需要!” 宁依棠眉眼间一片冷淡。 “我很好,不要你们的帮助,请你们不要再来了。” “妹妹……” 魏星剑急得眼眶都红了。 “快走!” 宁依棠的刀刃指向二人的脑袋。 魏星剑还想解释,却被沈修言拦住,拉走了。 二人走后,宁依棠跌坐在床上,愣了许久。 魏星剑和沈修言出了院子,来到安全的地方,魏星剑气得甩开沈修言,“你拉我做什么,妹妹一定是被吓到了,我要给她好好解释一下。” 沈修言更冷静,眉眼透着睿智。 “棠棠要是不相信,就应该深究下去,让我们拿出证据证明身份,而不是赶我们走。” 魏星剑反应过来,“对哦,那她为什么这么做?” 沈修言抿唇沉思片刻,猜测道:“有两个可能。” “第一,她被宁家和冯家伤害过,对亲人已经失望了,所以不想认我们。” “啊……”魏星剑难过地耷拉了眉眼,“可恶的冯宁两家,我们就该把他们腿打折才是!” 沈修言也难过,“是我们去得晚了,没能在棠棠最困难的时候帮助她。” 魏星剑嘟了嘟嘴,“那你说的第二个可能是什么?” 沈修言眯了眯眸子,“我们路上也听说了瑶城发生的事情,我觉得这些事情跟棠棠有关系,或许她正处于危险之中,不想连累我们。” 魏星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她今天查看了好多铺子,那些铺子怎么会都在她名下?而且她还在别人监视下做事!” 沈魏二人商量了许久,最终决定一边调查,一边送消息回去,等长辈的决定。 宁依棠恍恍惚惚一夜,半睡半醒。 第二日起来,她该干嘛干嘛,倾注着十二分的心血在棠庄上。 这一次她会守好属于自己的一切,由不得任何人毁灭! 纵然是乱世之下,宁依棠的想法也层出不穷,瑶城的铺子在宁依棠的经营下稳步发展,甚至给众多流民提供了工作、住所。 不仅如此,她开始向外扩展势力。 棠庄的开始没有倾注过多成本,她手里还有雄厚的资金支撑她完成所有的想法,还有官府的力量祝她前行,一切都水到渠成。 韩子丰也在暗自屯兵,间接解决了一大批流民,以及落草为寇的山匪。 就这样,南境竟然死灰复燃,战争带来的影响几乎消失,人们的生活回归正常。 但,这是暂时的。 蛮夷一日不退,南境就始终有重回混乱的风险。 暗杀蛮夷王的念头始终在宁依棠心里徘徊,可惜韩子丰死活不同意动用他那两个手下。 这事只是搁浅着…… 这日,宁依棠跟铁匠铺的管事去见一个大客户。 宁依棠手底下有个不起眼的铁匠铺,做点铁器,农耕用具什么的。 宁依棠视察铺子的时候,发现打铁师傅手艺精湛,便有了制作武器的念头。 夏高远在石头镇自顾不暇之际,还往岳城输送兵器,宁依棠很佩服,也想出一份力。 于是,她倾注了大量财力人力,把这个铺子给搞大,现在正是去见一个能供给原料的大老板。 霞光客栈,宁依棠来到约好的包厢。 “请进。” 一道掷地有声的清丽女音响起。 宁依棠有点意外,搞铁器的竟然是个女老板。 第243章 宁依棠姨母到来 宁依棠推门而入,紧接着瞳孔震颤。 曾几何时,宁依棠也想过自己亲生母亲的样子,可就算所有人都说母亲和她很像,她也想象不到。 而现在,她似乎看见了。 真的很像! 沈璇坐在圆桌旁,温柔地注视着宁依棠,眸子逐渐泛起泪花。 看到宁依棠,她也仿佛看到了她那一胎双生的妹妹,眉眼都是温婉可人的样子。 “管事,请你到旁边的房间休息一会儿。”沈修言对宁依棠身后的管事客气道。 管事询问宁依棠的意见,宁依棠朝他点了点头。 管事走后,魏星剑关了门,沈璇走上来,一下拉住宁依棠的手,“可怜孩子,是姨母来晚了,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许是眼前女子的容貌给了宁依棠太大的打击,宁依棠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是默默红了眼睛。 沈璇牵着宁依棠坐下来,也不问什么,而是轻声叙说起来。 “咱们沈家是江湖人,活泼好动,打打杀杀惯了,只有你娘不一样,从小懂事柔软,孝顺敦厚,跟你如出一辙,沈家上上下下没一个不疼她的。” 几年前,沈璇去过京城一次,偷偷看了看沈璐留下的两个孩子,当时就觉得冯宝仪一点不像沈璐,不管是容貌,还是性情,都不想。 沈璇想象中的小外甥女就该是宁依棠这个样子才是! 回想起过去,沈璇不禁热泪盈眶。 “你娘哪都好,就眼光不好,偏生爱上了冯敬,家里有通房不说,性子也绵软,不像个能护她周全的人。可你娘心里有主意,不顾家里反对,跟着冯敬就去了京城。” 说到这儿,沈璇长叹一声,至今遗憾。 “你祖父被气得病了一场,跟她断了联系,我和你舅舅不放心,悄悄跟她联络着,可没想到她竟没几年就撒手人寰!” 沈璇哽咽着,后悔极了,“她走后,联系也断了,可我知道冯家是把两个孩子当宝贝一样疼爱的,渐渐的,就不再关心京城的动向,没想到!” 沈璇脸上浮起怒气,“没想到冯敬那个眼瞎心盲的软蛋竟然连女儿都能养错,还将你逼到这种地步!” “啪!” 沈璇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吱呀响了一声,有种要散架的感觉。 宁依棠本来沉浸在哀伤中,顿时被吓得回神。 “娘!”魏星剑瞪了沈璇一眼,磨着牙道:“你轻点,吓着妹妹了。” “啊!”沈璇连忙收回手,换回温柔的笑,“我这不是气的嘛,棠棠,你放心,以后啊,有姨母护着你,没人敢欺负你。” 宁依棠瞧着沈璇眉眼间的英气,江湖儿女的穿戴,大概能猜出她是个飒爽豪气的性子,这般温柔似水的态度是想亲近宁依棠。 宁依棠心里不可能不触动。 “多谢姨母来看我,我让小二多上几个菜,时间紧促,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宁依棠默默抽回手,客气地出声。 认是认了,但态度是极淡的。 沈璇睁大眼睛望向魏星剑,似乎在问,我哪说错了?她怎么一点不高兴?一点都没有认亲的喜悦! 魏星剑耸了耸肩膀,摊了摊手,眼神示意:早就跟你说过了,妹妹有心结。 宁依棠打开门,沈修言堵在门口,他长腿一跨走进门,顺带把门闭上,直言道:“妹妹可是因为被人掌控,身处危险,所以才不想认我们。” 宁依棠蓦地抬眼,神色当即冷却,“你都知道什么?” 沈修言也不藏着掩着,“据我们这段时间所查,瑶城知府路济之死,路垚上位,商户捐款等事情,都是你在幕后指使。但你背后还有一个人,那个人还派手下监视着你!” 说着,沈修言叹了一声,“可惜,那人身边有高手,我们也不敢轻易接近他。” 宁依棠没想到沈修言已经知道了这么多。 魏星剑走过来,急急躁躁地说:“妹妹,我们很厉害的,你不要怕连累我们,你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帮你。” 沈璇站起身,收敛了那副慈爱模样,认真且严肃道:“棠棠,我们是你的亲人,或许你曾经的亲人伤害你很多,但请你相信我,我爱沈璐,也爱她的孩子。” “我很后悔没有早点知道你的处境,否则我不会让那么多人去伤害你,别把我们拒之门外好吗?” 这般深情,宁依棠实在抵挡不住。 “我没有不认你们,我只是……” 宁依棠抿了抿唇,说不下去。 她被伤得太深了,不敢了。 曾经,宁父宁母也是慈爱的模样,冯家也热烈欢迎她的到来,可后来…… 很多时候,宁依棠都觉得是自己有问题,是她让原本都和善的人逐渐变成凶残的模样。 宁依棠红了眼睛,无措地站在原地。 沈璇上来抱住她,泪眼朦胧,傻孩子,究竟经历了多少伤害,才会变得这般不信任任何人。 过了会儿,众人重新坐下来,宁依棠态度软乎了许多,实在狠不下心继续疏远。 沈璇说:“你舅舅也惦记着你呢,可他是武林盟主,不能轻易离开青云山庄,你跟我回去见他好不好?” 沈璇轻描淡写地扔出重磅炸弹。 “青云沈家,武林第一门派?”宁依棠又被震惊了。 宁依棠游走江湖两月,青云山庄的大名如雷贯耳,武林盟主沈威的名号也听了不下一百次,可她从来没有把这个沈和她母亲的沈联系到一起过。 这样的大人物,竟然是自己的亲人,宁依棠震惊之余心跳忍不住加快,血液都跟着热了起来。 江湖儿女,一直是宁依棠很欣赏的一种人。 沈璇扬了扬眉尾,自信道:“没错,咱们沈家在江湖上那也是一呼百应的存在,所以棠棠,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们,就算皇帝老儿来了,也要跟你舅舅好好说话!” 宁依棠难以想象这个画面。 也确实尴尬到了,她的担心是有点多余。 “不过,我还是不能暴露和你们的关系,暂时也不能离开瑶城,我身上是非太多,牵扯的势力也很多,我不想为你们带来麻烦。” 魏星剑又要急着开口,他们不怕的! 第244章 家里有矿了 宁依棠按住他,“你听我说,五皇子带兵打仗战败之后找到了我,用石头镇所有百姓的性命威胁我替他屯兵造器,帮他谋反。” “他若是知道我和你们的关系,一定会想法设法利用我,威胁你们替他办事。” “或许你们不怕他,但是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少了他还不行呢!” “什么事?”沈修言猜到几分,但还是想听听宁依棠的想法。 宁依棠便道:“第一,五皇子苦心钻研多年,势力铺得很大,各个方面都有人脉,现在对付他,并不能将他的所有势力连根拔除,还极有可能让他逃脱。” “第二,他和我现在是合作互利的关系,我也想借他的势重开棠庄,重返京城!” 宁依棠也明白了,光靠自己苦心经营是不够的,她需要借风借势借一切可用的力量,才能步步登高,才能不惧任何风雨。 “那你需要用人吧,这两小子整日无所事事,我把他们给你,他们手下还有不少人,你随便用!”沈璇毫不犹豫地说。 她甚至都没有考虑宁依棠的想法是否可行,是否危险,便直接给予了帮助。 说着,沈璇又拿出一个手令,“你不是想要买铁吗?咱家里有一座铁矿,平时炼器也用不了多少,你拿着这个手令让阿剑带你去找管事,你随便用!” 然后,手令塞到了宁依棠的手里。 宁依棠呆呆看着上头的沈字,竟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曾经,不论宁依棠想做什么,都会有无数人上来制止,觉得她想得不对。 就连卓煜也是那样的,总是压抑宁依棠的思想。 而现在,沈璇问都不问,便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了宁依棠的手上,给予她绝对的信任。 沈修言和魏星剑也对沈璇的安排毫无意见,甚至很乐意帮宁依棠做事。 “谢、谢谢姨母,我会按正常价来购买的。”宁依棠实在有点受宠若惊。 沈璇嗔了宁依棠一眼,“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魏星剑兴致勃勃地举起拳头,坚定地说:“妹妹,我一定会帮你把棠庄做大做强,然后回到京城把那些欺负你的人打得落花流水!” 沈修言白了魏星剑一眼,“就你那脑子,别给棠棠惹事就不错了。” 说着,他看向宁依棠,“棠棠,我们稍后好好商量一下,这五皇子不简单,我们要小心应对才是。” 宁依棠突然笑了,“好!” 几人看到宁依棠展露笑颜,跟着笑了起来,心这才放进了肚子里。 宁依棠摸着手里的令牌,感觉沉甸甸的。 沈修言出去叫了一桌子菜,之后四人坐下来聊天。 先说了许多宁依棠母亲沈璐小时候的事情,宁依棠听着,对这位从未谋面的母亲有了一些印象。 又说了沈修言和魏星剑的许多糗事,二人从小一块长大,互看不顺眼,三天两头要干架,但实际上感情很好。 家里都是男孩子,突然出现一个受了欺负的妹妹,二人自告奋勇去京城替妹妹出头,把冯家好一顿折腾,也因此寻到了宁依棠的消息。 说笑间,几人关系拉近了许多。 只不过没人敢问宁依棠的经历,怕宁依棠说起来难过,宁依棠也不想提,大家都默契地避开了这一点。 说着说着,话题又跳到对付五皇子上面来。 “棠棠,既然我们不能被五皇子发现身份,那该怎么帮你做事?”魏星剑歪头问。 宁依棠已经有了想法,“我最近在大量招人,不如你们换个简单的身份来我店里做事。” 沈修言点点头,“行啊,你招护卫吗?这样我可以到你身边保护你。” 宁依棠很认同,“招,但你们两个不能都来我身边做护卫,那样太扎眼,会引起韩子丰的注意,而且我身边的人难免受到监视,反而不利于你们的行动。” 魏星剑当即表态,“那我给妹妹当护卫!” 沈修言不同意,绷着脸说:“我提出的意见,当然我来。” “我武功高!”魏星剑半点不让。 沈修言磨牙道:“那比比!” “比就比!” 宁依棠…… 眼看二人要出去打一架,宁依棠赶忙做出决断,“就让二哥留在我身边吧,大哥你有想法,可以在生意上辅助我,所以你的身份要自由一点。” 一声二哥,一声大哥,喊得二人心花怒放。 沈家人丁单薄,就沈修言一个孩子,魏星剑也没个兄弟姐妹。 二人虽为兄弟,但谁也不服谁,从来都是直呼姓名。 如今被人软乎乎地喊哥,心情雀跃得快要飞到天上去。 “妹妹说的是。”沈修言冲宁依棠宠溺一笑。 沈璇瞧着“扑哧”一笑,以往这兄弟俩拌起嘴来,都要打一场才能结束,谁都劝不了。 棠棠倒是轻易给二人拿捏了! 饭后,沈璇就要回去了,青龙山庄在中部,一来一回要花不少时间,她不能久留。 “有什么需要的就传信给我?不要不敢,青龙山庄以后就是你的靠山。” “还有,有机会来看看我和你舅舅,我们想着你呢。” 宁依棠微微感触,点点头,“会的。” 沈璇走后,宁依棠便把沈修言和魏星剑招进棠庄,沈修言安排在了铁匠铺,魏星剑则待在宁依棠身边。 不久之后,他俩手底下的人也都赶过来,沈璇也亲自挑选了一匹可靠的人供宁依棠使唤。 宁依棠将这些人悄无声息地安插在棠庄的各个位置,甚至逐渐向韩子丰的势力渗透。 夏天到了,院子里花开得正好,宁依棠难得有闲情逸致,在花园里煮茶赏花。 韩子丰过来时,便看到万花丛中,美人品茶的闲适自在。 宁依棠的气质越发从容,优雅从内而外地渗透出来,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卓煜眼光还是毒啊! 在宁依棠还未盛开的时候,就将这美人花给采了! “你倒是悠闲。”韩子丰走过来坐下,酸溜溜地说了一句。 宁依棠伸出纤纤素手,给韩子丰倒了一杯。 韩子丰顺着洁白柔嫩的皓腕看过去,眸子不由得晦暗几分,如果能让宁依棠成为自己的女人,也不错。 第245章 宁依棠要渗透韩子丰 同为男人,魏星剑第一时间察觉到韩子丰不干净的心思,拳头忍不住攥紧,真想上去给那双肮脏的眼睛几拳。 没有我的吩咐,任何时候不能擅自行动。 想到宁依棠的嘱托,魏星剑勉强忍下来。 宁依棠自然也察觉到了,她淡淡地品茶,当作不知。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一会儿我请瑶城最好的厨子过来做饭,好好犒劳犒劳你。”韩子丰放软了语气关心道。 宁依棠是有气节有想法的女人,强取豪夺、威逼利诱对她没用。 相反,如果对宁依棠的好,宁依棠会始终记得。 韩子丰很懂这一点,所以愿意花费一些时间,付出一点耐心,来赢得宁依棠的青睐。 只要宁依棠能心悦韩子丰,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更密不可分,这对韩子丰来说是百无一害的好事。 宁依棠察觉到了韩子丰这一瞬间的转变,心里不禁嗤笑,现在才想起表达自己的好也太晚了。 宁依棠早就见识了韩子丰的杀人如麻、自私自利,如何还能被这点关心欺骗? 可笑! “那就谢谢了。”宁依棠淡淡地回了一声。 韩子丰又说了一些表达关心的话,听得人想吐,可他丝毫没有察觉,还觉得自己柔情似水,魅力无限。 宁依棠淡淡应付着。 “你招了挺多护卫啊?” 韩子丰把目光落在宁依棠身后的两个护卫上,刚刚进府的时候也见了不少。 宁依棠淡定轻言,“总要顾好自身安危,毕竟我在这方面吃过不少亏。” 韩子丰眸子微微暗了暗,宁依棠生意越做越大,手底下人越来越多总让他有几分不安。 要不是宁依棠生意越大给的钱越多,韩子丰真想折了宁依棠这越来越丰满的羽翼,免得有一天她飞走了。 “让他们下去,我跟你说几句话。”韩子丰吩咐。 在这里没人知道韩子丰的身份,他这个意思,是要说一些与造反相关的话题了。 宁依棠没违抗,轻轻抬手,魏星剑便和另一个护卫下去了。 “我听说你开了一个铁匠铺,在制造兵器。”韩子丰终于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宁依棠淡淡地“嗯”。 韩子丰对宁依棠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有些无语,“那兵器呢?我怎么一件都没有看见?” 宁依棠诧异地抬眸,“你不是自己在屯兵造器吗?还需要我给你打兵器?” 这天真的一问,问得韩子丰满心窝囊,但他脸皮厚,还是理直气壮地说了出来,“铁不好弄,你那要是有门道,理应优先给我!你倒好,统统送去了岳城!” 宁依棠沉吟了片刻,“门道倒是有一个,但是贵!” “贵怕什么!” 韩子丰不以为然,他拿钱拿的太容易了,觉得宁依棠就是个钱罐子,能源源不断地给他倒出钱来。 “你若是想要,我给铁匠铺说一声,你派人去交接就行。”宁依棠很好说话的样子。 韩子丰这下舒心了,果然宁依棠还是值得信赖的 之后,韩子丰派人请了瑶城最好酒楼的大厨过来做饭,对宁依棠一改往日胁迫的态度,变得十分殷勤。 酒足饭饱后,他竟还赖着不想走,看宁依棠的目光也越发露骨。 宁依棠心里已经开始烦躁,眸光转了个弯,担忧地说:“定南王来了南境以后,便一直称病,没上战场,也没有作为,岳城的局势越发危急了。” 韩子丰一听这个话题,便烦躁地挪开目光,不想管这些事。 他现在要做的是快速积聚自己的势力,岳城如何他管不着。 宁依棠继续道:“刺杀蛮夷王一事你考虑得怎么样?实在不行,就派一个人去,能刺杀最好,不能也没关系,好歹试一下。” 韩子丰“唰”地起身,“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吧,不要总熬夜,否则会变丑!” 宁依棠…… 韩子丰走后,魏星剑进来气得跺脚,“我要挖了他的狗眼,再把他大卸八块!” 宁依棠笑了笑,“他对我有这种心思,就说明他放松警惕了,这是好事。” “不过,你真的要把铁卖给他吗?”魏星剑舍不得把好东西给韩子丰这样的人渣。 “卖啊!战乱时候铁比粮更缺,价更高!”宁依棠笑意渐深,“以后给他的钱折半,让他也知道知道我挣钱不易花钱易。” 而且…… 宁依棠带着魏星剑去了铁匠铺,跟沈修言商量好靠卖铁造器一事,将她们的人安插进韩子丰的队伍。 沈修言的办事能力让宁依棠大为震惊,短短几日就将铁匠铺笼络在自己手里,上上下下都很信任她。 宁依棠把事交给他很放心。 夜深了,清风徐来,很凉爽。 宁依棠漫步回家,跟左右两个护卫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主要是跟魏星剑说话,另一个护卫是个闷嘴葫芦,老实得很。 魏星剑若有所思地说:“老板,你真的想要暗杀蛮夷王吗?要不我去!” 宁依棠诧异地看向魏星剑,“你能行吗?” 魏星剑挠了挠头,“我也没搞过暗杀这种事,但我可以试一下。” 魏星剑学的是正统剑术,内功深厚,擅长比武、正面对抗。 隐匿搞暗杀这种事,他心里没谱,但只要宁依棠开口,他愿意去。 宁依棠嘴角一扬,揶揄道:“你这个跳脱的性子,若是去搞暗杀,我还不得担心死?” 暗杀这种事,只能出其不意,搞一次! 不能随便试的,又不是过家家。 魏星剑摸了摸脑袋,他好像确实不太行,让他去上阵杀敌,他会更喜欢一点。 魏星剑跟在宁依棠后头,宁依棠回眸瞧他的时候,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影子。 “夏离?” 宁依棠拨开魏星剑的身子,却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往巷子里拐去了。 “怎么了?”魏星剑问。 宁依棠眨了眨眼,“好像看错了。” 如果是夏离一定开开心心地跑过来勾肩搭背,不可能转身就走。 宁依棠没有放在心上,回了宅院。 然,第二日,宁依棠去店里查账时,碰到了一直留在瑶城的那两个衙役,他们被宁依棠安排在府衙工作,帮宁依棠和路垚传个信什么的。 二人见了宁依棠就问:“夏离呢?怎么不见他缠着你?” 第246章 前往岳城寻找夏离 宁依棠懵了一下,“夏离早就回石头镇了,你们知道的呀。” 不料,这二人也懵了,“他昨天来了瑶城,还跟我们问了你的地址,说去找你了。” 宁依棠想到了昨晚那个熟悉的人影,难道真的是夏离? 那他为什么要跑? 宁依棠眸光一变,她当时正在和魏星剑谈刺杀蛮夷王的事。 不会吧…… “快去找找他。”宁依棠连忙吩咐两个衙役,“找到他后,务必带他来见我。” 两个衙役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听宁依棠的话,当即去寻人。 中午时候,衙役带来消息,说是夏离昨晚就出城了。 宁依棠又派他们回石头镇去找。 结果,夏离并没有回去。 夏离一直想证明自己,听了宁依棠的想法,一时冲动,前去刺杀蛮夷王也不是不可能。 可夏离不论是心性还是武功,都不足以刺杀蛮夷王,他这是去送死。 宁依棠慌了,跟夏高远说明原因后,带着护卫前往岳城。 然,宁依棠刚出了瑶城的城门,韩子丰就追了上来。 “宁依棠,你胆子大了,竟敢不经我允许,擅自离开瑶城!” 韩子丰满脸怒气,宁依棠现在有人有钱,要是就这么跑了,他追都没处追。 宁依棠好声好气地解释:“夏离听到我想要刺杀蛮夷王的想法,竟然一个人跑了,我担心他干傻事,必须去找他。” “不许去,他是死是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韩子丰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强硬地阻拦。 如果因为夏离,把宁依棠也赔进去,那不就亏大了? 宁依棠拽着马儿的缰绳,沉了脸,“夏离的身份你很清楚,如果他落在蛮夷手里,后果不堪设想,你当真半点都不在乎南境的存亡?” “你去了又有什么用?”韩子丰也是服了宁依棠多事的性子。 “我只要能找到他,就可以阻拦他,把他带回来,你放心我不会傻到跟他一块拿命去拼杀,我还有棠庄,我一定会回来的。” 宁依棠知道韩子丰担心什么,他不过就是怕宁依棠回不来,没人给他挣钱了。 韩子丰绷着脸,还是不愿意让宁依棠去冒风险。 宁依棠又道:“你要是还不放心,那就把你那两位高手借我一个,让他们盯着我就是了。” 韩子丰莫名嗅到几分阴谋的味道。 宁依棠惦记他这两个高手很久了,借给她,她要是拿去刺杀蛮夷王怎么办? “你休想!” 韩子丰一口回绝。 “那你想要怎么办?我今天必须走,除非你将我砍死在这儿!”宁依棠撂下狠话。 韩子丰拧眉想了一会儿,“你可以走,但要留下棠庄的印章!” 如果宁依棠回不来,棠庄还能为韩子丰服务。 宁依棠暗骂此人的厚颜无耻,但还是痛快地从怀中拿出印章扔给韩子丰。 “这样行了吧?” 韩子丰终于露出满意的笑,“行,你走吧,我会等你回来的。” 宁依棠不想多看韩子丰一眼,双腿一夹,挥动缰绳,策马离开。 韩子丰掂了掂手里的印章,如此也好,正好往棠庄里面安插些自己的人手,免得宁依棠做大做强后,有了其他心思。 “隐一。” 韩子丰又轻唤了一声。 隐一上前听命。 “跟着她,别暴露自己,也不需要替她办事,确保她老老实实没背叛我们。”韩子丰吩咐,还是不放心宁依棠。 隐一立刻追上宁依棠,隐匿起来。 宁依棠一路狂奔,径直赶往岳城。 岳城盘查很严,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出。 宁依棠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又求见岳城城主岳博,才被带入岳城。 战火遗留的硝烟气扑面而来,让人的心跟着收紧。 城门未破,城内百姓还在正常生活,只是人们面无表情,死气沉沉的,还有受伤的将士随处可见。 宁依棠跟着守卫来到城主府,在府外等候传召。 不一会儿,一个气宇轩昂,铠甲加身的大叔匆忙而出,他好奇地打量宁依棠,“你就是棠庄的老板?这么个小丫头片子?” 宁依棠看到了来人腰间的“岳”字将军令,轻轻福身,“岳将军好,民女正是棠庄老板一棠,这次唐突前来,是有事相商,还望见谅。” 宁依棠已经给岳城供应了不少武器、药材、粮食,所以岳博早就注意到了她这人,只是没想到是个如此年轻貌美的姑娘。 “棠老板请进!”岳博很客气。 宁依棠提着裙摆走入将军府,府内戒备森严,到处都是持刀剑行走的将士,面容肃穆,很是威严。 宁依棠的心始终提在嗓子眼,乖乖巧巧坐在大厅的椅子上。 “棠老板说要事,是何事啊?” 岳博于主位坐下,威严不减,眼里透着实实在在的探究。 难道这小丫头仗着自己送了些物资过来,想要争名夺利? 宁依棠抿了抿唇,目露歉意,她是来请罪的,也是来求助的。 “我就实话实说了,我跟夏离是朋友,前几日我无意说起刺杀蛮夷王或可解决岳城困境,被夏离听到了,他一声不吭地走了,哪都找不到,我怀疑他去了蛮夷地界!” “我虽已向石头镇镇长夏高远大人请罪,但我们势力薄弱,很难深入蛮夷地界去找夏离,所以我才唐突前来,请求您的帮助。” 岳博意外地挑了挑眉,刺杀蛮夷王?这小丫头跟卓煜那臭小子竟然想一块去了! 宁依棠抬眸瞧着岳博,发现他一点担忧的样子都没有。 夏离不是他亲儿子吗?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岳博不仅不着急,还轻笑了一声,“你既然来找我,想必是已经知道夏离和我的关系,谁告诉你的?” 夏高远那性子,是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随便透露给一个外人的! 宁依棠料到岳博有此一问,浅声回:“是偶然间听到夏离和手下之间聊天说起的。” 韩子丰就是这么知道的,宁依棠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 岳博果然没有怀疑,反而无奈一笑,“怪不得夏离吵着闹着要回来参军,看来是受了你的影响。” “啊?” 宁依棠懵了一下。 随后,岳博扬声吩咐下去,“把夏离找过来!” 宁依棠瞪大了眼睛。 不一会儿,夏离精神倍棒地跑了进来。 第247章 两小孩互怼 “一棠,你怎么在这儿?”夏离惊喜地凑到宁依棠跟前。 宁依棠心里这个气啊,当即给了他一拳,“你那天没看见我吗?你跑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吓死了!” 夏离摸了摸自己被宁依棠小拳头捶过的胸膛,心里竟然甜滋滋的。 “你关心我?” “回答我的话!” 宁依棠眼睛瞪得溜圆,含着怒气。 夏离嘟嘟嘴,委屈道:“你每天都在干大事,又是支援岳城,又是关心战事,而我却无所事事,我没脸见你。” 宁依棠气结。 所以是她误会了? 岳博瞧着二人之间的互动,眉尾忍不住上扬,眼里泛着吃瓜的兴奋,他家小子这是拐到媳妇了? 不愧是我岳博的儿子,打小就机灵,挑媳妇的眼光很不错! 夏离瞧着宁依棠怒气不减,软乎乎地扯了扯宁依棠的袖子道歉,“对不起,我当时光想着要来岳城当兵,忘记你会担心我了。” 宁依棠气归气,夏离安然无恙,她已经放心了,回眸看向岳博,发现岳博一脸的欣慰。 嗯…… 宁依棠连忙将自己的衣袖从夏离手里扯出来。 “是我一时想岔了,叨扰了岳将军,给您赔不是了。” 岳博朗声一笑,“你又是支援岳城,又是夏离的好友,怎么会叨扰呢!既然来了,就住下,我也替岳城的众将士好好感谢感谢你。” 没日没夜奔波了两天,宁依棠确实累了。 “那就多谢岳将军,不过守护国家是每个人应该做的事情,一棠势单力薄,能帮上一点已是非常荣幸。” 岳博赞赏地点点头,不错,是个不一般的好姑娘! 岳博军务繁忙要先行离开,让夏离陪着宁依棠,还说会备晚宴款待宁依棠。 人走后,夏离笑嘻嘻地给宁依棠倒茶,宁依棠白他一眼,怒气还没消。 “好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别给我脸色看了。”夏离委屈地求饶,殷勤地给宁依棠肩膀按摩。 他那模样哪里有半分歉意,反而心里乐开花了,宁依棠这么着急赶来,说明心里有他。 一直待在门边当护卫的魏星剑眼见四下无人,终于忍不住,一个箭步冲上来掰开夏离放在宁依棠肩头的手。 “把你的爪子拿开,对一个姑娘动手动脚,一点礼貌都没有!” 夏离甩开魏星剑的控制,被魏星剑无礼的话刺激得皱起了眉头,“你谁啊?用得着你管,你知道我跟姐姐什么关系吗?” 我是她哥! 魏星剑几乎要把这话脱口而出,无奈话到了嘴边,只能硬生生地咽下,改为:“我是她的护卫!” “区区一个护卫,你管这么宽?我看姐姐疲惫,帮她揉揉肩怎么了?” 夏离很少叫宁依棠姐姐的,这样会提醒他,他比宁依棠小,不够成熟,不能呵护宁依棠。 只有他犯了错,跟宁依棠撒娇的时候才会这么叫。 这会儿,他就跟较劲似的,一口一个姐姐,仿佛这样能彰显他和宁依棠的关系不一般。 “你多大了?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一口一个姐姐,是你亲姐吗?真把自己当小孩啊!”魏星剑怼人的功力也是一绝。 夏离委实被气着了,长这么大还没几个人敢这么冲地跟他说话。 “你个老男人还挺迂腐!我就叫了怎么样,你管得着吗?” “你说谁老?”魏星剑瞪大了眼睛,同样气得冒烟。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让谁,看得宁依棠目瞪口呆。 “好了,好了,多大点事,有什么好吵的。” 宁依棠试图劝架,然而两人根本听不见宁依棠的话,甚至当即约了架,在大厅外比试。 好嘛,两小孩凑一块了。 宁依棠一阵无语后,搬了小板凳,喝着茶,欣赏二人比武。 看着看着,不禁感叹,生死时速般赶来救人,竟变成了这样…… 夏离当然打不过武林世家出身的魏星剑,落败后,难过地躲到宁依棠身后求安慰。 看得魏星剑牙痒痒。 宁依棠怕伤了小孩自尊,赶紧安慰,“他就是做护卫的,打打杀杀惯了,你打不过他也正常,不伤心,你不是要跟着岳将军吗?以后一定也能成为一个大将军。” “一棠想让我成为大将军吗?”夏离眼睛突然亮了亮。 宁依棠心中滑过一抹熟悉,夏离以前也这样问过,似乎只要宁依棠想,他就愿意去做。 “你应该问你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而不是问我。” 夏离迷茫地眨了眨眼,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想成为怎样的人。 以前,没遇到宁依棠,南境也没有战事,他每天当衙役就很快乐,觉得自己能当一辈子,或许父亲老了以后,他会接替父亲的官职,做一个像父亲一样的好官。 可最近,他总觉得这样是不够的! “我会好好想的。”夏离认真地说。 宁依棠欣慰地笑了笑,之前的怒气也散了。 魏星剑在一旁翻着白眼,阴恻恻地想:可不能让这种毛头小子把他妹妹拐走! “对了,你既然是岳将军的孩子,又为什么会在石头镇?”宁依棠挺好奇的。 夏离没答反问:“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宁依棠心里咯噔了一下,硬着头皮把原因说了一遍,要是夏离问起听到的时间地点,宁依棠就没办法圆谎了。 夏离身边确实有两个人知道他的身份,一个已经死在了上次送货途中,一个就是栓子了。 夏离还是心性单纯,又相信宁依棠,所以没有深究,而是回答了宁依棠的问题。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夏老爹是我父亲的兄弟,早年跟着父亲征战受了伤,不能再上战场。” “恰逢我母亲生下我的时候,战争最激烈,他们怕护不住我,就让夏老爹带着我退到了后方,一养就是几年。” “后来,夏老爹膝下无子,又把我视若己出,我父亲便不忍心将我带回去,就把我留在了夏老爹身边。” “那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宁依棠还第一次听说这种情况。 “很小就知道了,夏老爹在我刚懂事的时候就告诉我了,还会时常带我来岳城看望父母。”夏离说这些的时候很从容,脸上始终带着笑,这两方父母都是他的至亲至爱之人。 “真好。” 宁依棠轻声感叹,目光微微凝滞。 同样都是两方父母,夏离拥有双倍的幸福,而宁依棠却承受了双倍的伤害。 还真是同人不同命! 第248章 宁依棠不敢全心信任任何一个人了 宁依棠跟着夏离在府里走了走,听说了不少岳城的情况。 傍晚,府里设宴。 宁依棠跟着夏离入座时,将军夫人夏母已经带着夏家小公主夏暖入座。 “这位就是一棠姑娘啊,快过来,让我看看。” 夏母生得慈眉善目,一看就让人生出好感来。 宁依棠走过去行礼,夏母拉住宁依棠的手,让她坐在身边,“真是美丽的姑娘,怪不得夏离在我跟前提起好多次!” 说着,含笑嗔了夏离一眼。 夏离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娘,你别胡说。” 夏暖只有十来岁,对夏离这个哥哥很是喜欢,看到哥哥害羞,嘻嘻笑道:“哥哥脸红了,一定喜欢这个姐姐。” “夏暖!”夏离当即炸毛,一把捂住夏暖的嘴巴。 兄妹俩笑闹在一起。 宁依棠轻轻扬起唇角,但眼里总忍不住透出些感伤。 夏母心思敏感,以为宁依棠不喜欢夏暖的玩笑话,赶紧说:“孩子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宁依棠轻轻摇头,“当然不会,妹妹很可爱。” 夏母瞧着宁依棠的淡然,再看看没心没肺的夏离,心中已经了然,这姑娘对自家儿子没那个意思。 唉,可惜了! 不一会儿,岳将军大步而来,跟在他身边的还有,定南王! 宁依棠没见过定南王,夏离起身问好后才得知。 “参加岳将军,参加定南王!”宁依棠跟着起身行礼。 宁依棠差点就进了王府的门,定南王肯定听过宁依棠和棠庄的名字,现在也一定知道所谓一棠就是宁依棠,棠庄也就是京城被毁掉的那个棠庄。 可就算知道又怎样? 宁依棠一片泰然,无惧无畏。 岳将军笑着给定南王介绍,“这位就是棠老板,没想到吧,是个年轻小姑娘,还是我家夏离的好朋友呢。” 定南王笑得意味深长,“久闻大名,今日一见很是荣幸。” 宁依棠微微抬眸,竟没有从定南王身上感到一些敌意。 王府上下没一个待见宁依棠的人,宁依棠下意识地以为定南王也是不喜欢她的。 众人落座,先是对宁依棠的大义之举一顿夸赞。 宁依棠客气的应付,总忍不住多看定南王几眼。 定南王并没有像传闻中那样病弱伤重,无法征战,反倒红光满面,精气神十足的模样。 宁依棠甚至能从那坚毅深沉的眉眼中,看到几分卓煜意气风发的影子。 定南王也并没有揭露宁依棠过往的意思,甚至毫不吝啬对宁依棠的夸赞。 宁依棠一时有点看不懂这位老王爷。 “一棠,快吃,你别拘束,就当自己家。”夏离招待着。 宁依棠收回思绪,轻声道谢。 “这个鱼好吃,我每次回来都要好几顿才算解馋。” 夏离是个小话痨,叽叽喳喳跟宁依棠说不听,宁依棠浅笑着与他说话,偶尔被逗笑。 “诶呀,孩子们大了,说不定我很快就能抱上孙子了!”岳将军笑眯眯地看着凑一块说话的宁依棠和夏离,颇有些感慨。 定南王一听这话,嘴角垮了垮,“你才多大,抱什么孙子,要抱也是我先抱。” “你还怕抱不上孙子?阿煜什么条件,想进你王府做儿媳妇的人,得从京城南大门排到北大门去了吧!”岳将军揶揄道。 定南王想想京城那糟糕的境况,还有自家儿子那坎坷的情路,忍不住气结。 他这孙子,有没有指望都不好说! 岳将军一点没发现定南王的糟心,而是笑容满面地吩咐夏离,“明天带一棠姑娘去南山好好逛逛,好好玩。” 宁依棠微微挑眉…… 现在这个敌军压城的情况下,不是很适合游玩吧? “多谢岳将军款待,我这次前来就是确认夏离的安危,既然他没事,我明天就回去了。” “别啊,多玩两天,让夏离陪你。” 岳将军眉心一皱,为自己儿子担忧,这一棠姑娘事业心太重,自家儿子能拿得下吗? 宁依棠尴尬地扯了扯嘴,“棠庄事务繁多,还需要我处理,等以后有时间了,再来游玩。” “这样啊。”岳将军略显遗憾,但也没有办法继续挽留。 就在岳将军准备松口时,定南王突然说:“如果没有要紧的事,一棠姑娘还是多留几日吧,我刚好有一些生意上的事情要与你相谈。” 宁依棠意外地看向定南王,“不知道是哪方面的生意?” “嗯……”定南王顿了一下,含糊道:“今日设宴款待,你吃好喝好,其他事我们明日再说!” 宁依棠眨了眨眼,心中不解。 但既然话说成这样,宁依棠没法走人,只好老实应下。 宴席后,夏离送宁依棠回客房,瞧着宁依棠面露疲惫,他也不再打扰。 宁依棠终于清净下来。 魏星剑担忧道:“妹妹,你不会真喜欢夏离那小子吧?” 魏星剑虽然没有入席,但在门口听得一清二楚,夏家一家子都在使劲凑合夏离和宁依棠。 宁依棠笑着问他,“你怎么对夏离有这么大的意见?” “我不是对他有意见,只是觉得他太弱了,保护不了你!”魏星剑气呼呼的,作为哥哥,他是看不上夏离做他小舅子的。 宁依棠挺淡地笑了笑,“强又能怎么样?没有人能无条件地永远保护你,你能依靠的始终只有自己。” 这话实在凄凉。 魏星剑想起卓煜,他多少听说了一些宁依棠和卓煜的故事,知道宁依棠在卓煜那也受了很多委屈。 “哥哥会永远都保护你的。” 魏星剑不能保证别人怎么样,他可以自己承诺。 宁依棠柔柔一笑,心里挺暖的,只是没有把这些话当真。 魏星剑和宁依棠只是表亲,又从来没有来往。 虽然现在魏星剑帮着宁依棠,但如果遇到危险,或者遇到和他自身利益相冲突的事情,宁依棠不指望魏星剑会毫无保留地站在她身边。 她早已经不敢把全部信任寄托给任何人了! “好了,夏离在石头镇对我多加照顾,我为他做的这些事也只是回报几分,并不是喜欢他。” 哪怕经历了这么多,宁依棠也不想变得彻底冷血,对宁依棠付出过善意的人,宁依棠还是会记在心里。 第249章 卓煜来了南境 魏星剑多少察觉到宁依棠对他不是很亲近,但他素来不爱动脑筋,一时也想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好吧,那你休息,总之你现在有我们,你记得,没人能欺负你。” 魏星剑走后,宁依棠摇了摇头,抛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好好洗漱后,沉入梦乡。 夜深了,一伙黑衣人顺着暗道进入将军府,出现在府内议事的书房中。 烛光亮起,一人沉声:“先处理伤口。” 黑衣人训练有素地找到房内的药箱,快速上药。 定南王临窗而望,看到烛光亮起时,瞳仁收缩了一下,紧接着快步出门,独自一人来到书房。 大门推开,黑衣人立刻隐匿,看到定南王后,又整齐划一地出现,齐刷刷地行礼,“王爷!” 软榻上有一男子,伤得最重,没有躲避,仿佛料到来人值得信任。 定南王看到男子身上的伤,神色凝重起来,“得手了吗?” 男子抬头,相貌平平,只是一双眼如鹰钩一样锐利,他淡然而桀骜地说出两个字,“当然。” 定南王浑身一松,这才快步走到男子身边,心疼地接过药瓶,亲自给其敷药,“都伤哪了?要紧吗?” 这分明是老父亲的担忧。 易容后的卓煜眸里浮现几分笑,“不要紧,小伤。” 在卓煜眼里,没死的都算小伤。 定南王感慨一叹,为自己有这样的儿子感到自豪。 “好好处理一下,休息一晚,明天有好消息告诉你。” “你们也是,好好把伤养好,按功行赏!” 定南王又对手下人说。 卓煜奇怪地问:“什么好消息?” 定南王神神秘秘一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卓煜略无语,他家老父亲什么时候学会卖关子了? 定南王挑了挑眉,眉尾带着几分得意,还好他把宁依棠留下来。 翌日。 宁依棠起床洗漱,下人贴心送来早饭。 她还在吃饭,夏离便满脸兴奋地跑了过来,扑到宁依棠眼前,“一棠,你猜怎么着?” 宁依棠被逗笑,“什么怎么着?你在说什么?” “蛮夷王死了!” 夏离扔出重磅炸弹。 宁依棠吓一哆嗦,“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夏离眼睛发着光,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昨晚死的?今天就传到岳城了?不会是假消息吧?” 宁依棠一时也高兴坏了,简直不敢相信,生怕是假的! “应该不会吧?” 夏离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跑来跟宁依棠分享了,自己也没去确认。 魏星剑气宇轩昂地走进来,“应该没错,是一早回来的捷报,传信人在城门大呼,现在一整个岳城的人都知道了。” “有说是怎么死的吗?”宁依棠好奇。 魏星剑摇摇头,“那倒没说。” 宁依棠喝了一口汤,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几人正说着,下人过来传话,岳将军和定南王请宁依棠过去谈事。 宁依棠带着夏离和魏星剑一块去了书房。 房内有侍卫,看到宁依棠等人前来,立刻打开房门,请人进入。 屋内,一个人背门而立。 宁依棠猛地顿住脚步。 卓煜! 一眼,一个背影,宁依棠浑身发麻,脚也挪不动了,呆呆望着那道挺拔的背影。 “一棠,你怎么了?”夏离疑惑地问。 屋内的人听到动静,缓缓转过身。 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四十岁左右,蓄着小胡子,没有半点卓煜的影子。 宁依棠怔然。 不是他! 快速眨了几下眼睛,宁依棠回神,冲夏离弯了弯唇,“没事。” 说着,抬脚走进房间。 夏离嘴快,立马问岳将军,“父亲,蛮夷王之死是真的吗?” 岳将军朗声大笑,“当然是真的,蛮夷大军乱成一团,仓促退兵,滚回老家去了!” “太好了!”夏离快意拍掌。 宁依棠依然追问,是怎么死的? 不料,岳将军也不清楚,只说还在调查。 那就说明不是岳将军或定南王派的人,难道真是什么侠义之士跟宁依棠想一块去了,然后暗杀了蛮夷王?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好事,宁依棠也附上恭喜之词。 定南王很是稳重,说道:“不要高兴得太早,蛮夷大军只是损失了首领,暂时没有出兵之力,等他们选出新的王,一定还会再次攻来,我们要趁这个时间休养生息。” 众人认同的颔首。 定南王看向宁依棠,“一棠姑娘,连续战争,岳城损失极大,这就需要你的帮忙了。” “王爷请说,棠庄一定鼎力相助。” 宁依棠说着,目光总忍不住往胡子男身上瞟,因为对方也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她心里发毛。 定南王早就发现了这点小细节,心里莫名感到愉悦。 这小姑娘虽愤然离京,但那在意的模样,分明是记挂他家儿子的。 “一棠姑娘已经为岳城奉献很多,我要是舔着脸继续跟你要物资,那就太不是人了,接下来我们就正儿八经地做生意,岳城出钱,棠庄供货,互惠互利!如何?” 宁依棠自然没有意见。 “能跟岳城,跟王爷,跟将军做生意,一棠荣幸之至。” 岳将军也倍感欣慰,“南境能有棠庄这样好的商户,是南境之福。” 给岳城捐赠物资的势力也不止棠庄一家,但只有棠庄的货永远是最好的,可以说跟宁依棠合作,他们一万个放心。 定南王指了指他身边的胡子男,“这是我手底下最受器重的幕僚月先生,为人聪慧,做事严谨,后面就让他跟一棠姑娘商量具体的合作事项。” 宁依棠礼貌地点了点头。 对方也轻轻颔首。 “一棠,那你是不是能多留几天了?”夏离开心了。 宁依棠点点头,“合作敲定之前,我会留下来配合。” ”太好了!”夏离扬着开朗的笑容,“那你不忙的时候我带你去南山玩,那里很美的。” 蛮夷王死了,南境暂时安稳,又谈了大合作,宁依棠心里也高兴,一口应下,“好!” “哦对了,我昨天忘说了,你记得给夏镇长去封信,报个平安。” 宁依棠突然想起,夏高远那里还以为夏离去蛮夷了呢。 “我记着呢,昨天就写了,你还真把我当没心没肺的小孩。”夏离白了宁依棠一眼。 宁依棠开怀一笑,只是眼角余光撇到月先生时,莫名觉得他的目光冷峭了一些。 第250章 半年未见后的初次交锋 定南王交代了大方向,就让月先生带宁依棠下去详谈。 岳将军忙让夏离跟着,将宁依棠招待好。 出了门,宁依棠让魏星剑去把岳城商铺的管事请来王府,这么大的生意宁依棠需要人手帮忙。 “那我们去花园的凉亭里谈吧。”月先生提议。 宁依棠微微颔首,自然没有意见。 月先生又说:“那就烦请夏小公子去准备些茶水糕点。” “行,那你们先去,我稍后就来。”夏离跑着离开。 月先生朝宁依棠做出请的姿势,宁依棠在意地看着月先生,不知道为何心里总有种怪异的感觉。 “月先生是哪里人?”宁依棠轻抬脚步,边走边问。 “京城人。” “跟着王爷多久了?” “挺多年了。” “在朝中可有官职?” “并没有。” “为何不求一官半职,看王爷的样子很是器重你?”宁依棠停下脚步,注视着月先生的眼睛。 他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有小,甘心一直做个默默无闻的幕僚? 再者,跟随王爷多年,就说明之前就参与过南境战争,那凯旋时应该是有军功的,为什么会没有官职? 卓煜深深地看着宁依棠,忍不住感叹宁依棠心思缜密,几句话就找出了漏洞。 如果卓煜说没有官职,宁依棠会质疑月先生这个身份。 如果卓煜说有官职,宁依棠就会追问下去是什么官职? 宁依棠自从进入教坊司后,对朝中人员的官职分配进行过详细的了解,后来棠庄开起来,也一直和上流圈子打交道。 卓煜随意找个官职来圆谎,会很容易被识破。 可宁依棠为什么会怀疑卓煜,从而探问呢? 卓煜有点纳闷,难道他的易容有破绽? “姑娘似乎不相信我?” 卓煜没有再顺着宁依棠的话,而是反问一句,看起来想把主动权拿到自己手里。 宁依棠却很坦然地承认,“我们的生意很大,那么管事之人的能力我自然在意,月先生难道不敢配合我的询问吗?” 宁依棠语调柔和,态度却隐隐强势,卓煜不想回答都不行了。 他的女孩成长了,再也不好糊弄了! 卓煜挑了挑眉,轻笑一声,“一棠姑娘还真是直来直去的性子,我当年随王爷征战受了重伤,回京后一直卧床养伤,这次若不是王爷亲自出征,我是不会来的。” 月先生这个身份是卓煜来到岳城凭空捏造的,这么说可以完美解释月先生在京城的无声无息。 宁依棠没说什么,重新往前走,闲聊般问:“月先生有几个孩子呀?多大了?” 卓煜眼里笑意更深,宁依棠嘴上说着在意能力,却总在寻问身份上的事,她就是在怀疑月先生的存在。 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月先生没有家人了。” 卓煜感伤地摇了摇头,一句话堵死了宁依棠接着问下去的路,还贴心地解释。 “月先生是一个孤儿呢,早年被王爷救了,就帮王爷做事,后来落了一身伤,只想安安静静了却残生,没想到战事又起,安静不了了。” 宁依棠不能再问了,否则就是揭人伤疤。 只是,月先生用了月先生这三个字来讲自己的故事,透着古怪。 宁依棠敛下眉眼,轻轻弯了一下唇,然后安静地走,不再询问,但她知道月先生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到了凉亭,夏离已经布置好了茶点,“你俩干什么去了,怎么来得比我还慢?” 宁依棠看到夏离,笑起来,“别这样毛毛躁躁,稳重一点,以后带兵打仗的时候,可怎么让人放心?” 语气是责怪的,但包含着满满的关切。 夏离摸摸脑袋,“我知道了。” 夏离心里是高兴的,宁依棠就算骂他,也总比以前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好。 “快坐!” 宁依棠上阶梯,夏离顺手拉住她的手,把她带到座位坐下。 卓煜盯着宁依棠那柔嫩纤弱的小手放在别人手里,后槽牙都咬碎了,差点就要撕开伪装,冲上去。 夏离则从善如流地坐在宁依棠身边,然后剥开一个橘子给宁依棠。 “先吃点,我看你早饭没吃几口。” 宁依棠轻声道谢,确实有点饿了。 卓煜大步走上来,保持着几分优雅的气度坐在宁依棠的另一边。 宁依棠和卓煜都诧异地看向他,一张圆桌六个位置,三个人挤在一边,另一边空空如也,透着诡异的感觉。 卓煜仿佛浑然不知自己的举动有多奇怪,自顾自地拿起一个橘子,说:“我也没吃早饭呢。” 夏离满头黑线,谁管你有没有吃早饭? “月大叔,你要不坐那儿,这样好交流。”夏离指了指对面的凳子。 一句大叔,叫得卓煜差点咬了舌头,他磨牙强调,“小孩,叫我月先生!” 宁依棠咬橘子的动作一滞,微微垂下的眼眸翻涌着一些晦暗不明的波涛。 夏离皱着眉头,他比宁依棠先来几日,却也从未见过月先生这个人,总觉得此人透着古怪。 但毕竟是定南王看重的人,夏离不好过分针对,于是决定不理睬。 “姐姐,你再吃这个桂花糕,可香了。”夏离一转眸面对宁依棠,笑颜如花。 宁依棠接过咬了一口,认同地点头,“不错。” 姐姐? 卓煜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垮了下去! “可以开始谈正事了。”卓煜声音微微发冷。 宁依棠抬起眼眸,轻轻抚摸了一下额边秀发,漫不经心地“嗯”一声。 “你说。” 卓煜又被噎了一下,这场面就好像宁依棠和夏离是甜甜蜜蜜的一对,而他多余地找事! “棠老板就是这个态度来做生意吗?”卓煜声线更冷了。 宁依棠动作一顿,连夏离都觉得气氛不对了。 “月先生这是怎么了?我信任你才希望我们的交谈轻松一点,你不是饿了吗?边吃边谈,没关系的。” 信任两个字,就像是在讽刺月先生的种种隐瞒。 刚刚路上的那番交谈,月先生的解释,宁依棠一个字都没有信。 卓煜竟生出几分无奈来。 以前的宁依棠像个面团,又顺滑又柔软。 而现在的宁依棠像块顽石,满身锋芒。 半年未见后的初次交锋,卓煜竟变成了那个先沉不住气的人。 可眼前的女人是他的,是他差点就娶进门的,他为什么要沉得住气,他就该把她拖回房间,压在床上,狠狠地亲。 第251章 卓煜感觉到了危机 想归想,卓煜深舒一口气,沉静下来,“好,那就边吃边聊。” 卓煜伸手拿了一个桂花糕,“麻烦棠老板说一说棠庄的生意种类以及实力如何,我好确定能跟你做什么生意?” 宁依棠瞧着月先生,注视着他的眼睛,狂妄道:“我什么生意都能接,月先生尽管安排。” 卓煜眉尾跳了跳,再次感叹,她变化可真大! 但是,这样狂妄、算计、满身心眼的她,还怪可爱,让人忍不住想将她重新驯服。 “听说你给岳城送过一批兵器,这也能做吗?” 制作兵器,不仅需要官府的批准,还需要大量原矿,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宁依棠微微倾身,“实不相瞒,我只是有一个铁匠铺,之前的兵器是我花大量钱财购买铁矿,从而打造的。” “虽然我的行动受到了瑶城官府的支持,但是瑶城并没有出具炼器买矿文书的权力,如果岳城能通融一下,给棠庄开这个门路,棠庄一定能打造出大量精品兵刃,满足岳城军需!” 历来炼器采矿的权限都在岳城这样的军事重地手里,宁依棠其实是私造兵器,违法的。 但战事当前,又有官府作保,兵器还是无偿捐献,自然功大于过,就不计较了。 可后续棠庄想要继续扩大铁匠铺,成为南境唯一给军队提供兵器的商户,就需要正规经营文书的授权。 卓煜眸子微微眯起,满足岳城的同时,也满足韩子丰吗? 虽说宁依棠和韩子丰合作,稳定了南境局势,救助了大批难民,但她在帮韩子丰造反,这是事实。 日后,她要如何处置韩子丰聚集起来的庞大势力? 夏离看卓煜在犹豫,似乎不相信宁依棠,炼器是很重要的事,需要交给极其信任的人。 夏离撇撇嘴说道:“一棠,我相信你,我会给让父亲把这个权限交给你。” 宁依棠冲夏离一笑,“那就多谢了。” 卓煜又沉了脸,看见夏离就觉得碍眼! 尤其宁依棠冲夏离笑的时候,刺眼极了! 他们不会、真的…… 不可否认,宁依棠经历了太多,越是有城府的人越是难以接近她,可夏离不一样,夏离足够单纯,一眼就让人看到底,宁依棠反而会对他付出真心。 卓煜感觉到了一丝危机。 “棠老板爱国爱民,我自然是信的,不劳夏小公子多事了。”卓煜淡淡地开口,火药味却挺浓郁。 夏离瞪了卓煜一眼,暗道:这个月先生怎么老是针对自己?难道他…… 夏离的目光挪向卓煜和宁依棠之间,二人靠得很近,几乎要挨在一起。 难道月先生对宁依棠有非分之想,所以才对自己有敌意? 好啊,多大年纪的人了,真不要脸! 夏离眯起了眼睛,射出敌对的锐光,然后一把将宁依棠拽了起来,“姐姐,你被太阳晒到后背了,你坐我这儿。” 说着,夏离把宁依棠按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自己则挤在了宁依棠和卓煜之间。 卓煜和夏离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火光四溅。 正在这时,魏星剑回来了,带着岳城的总管事。 因为和岳城的往来较深,宁依棠一早就整顿了岳城的几家商铺,派了信任的人过来主事。 主事名叫齐放。 宁依棠请齐放入座,而魏星剑抱拳站到宁依棠身后,一双锐利的眸子扫视着其他人,保护宁依棠的姿态拉到最满。 任谁见了,都得竖起大拇指,说一句:敬业! 卓煜有些意外地看了魏星剑几眼,他是个武林高手,从那一身江湖气和稳健的步伐就可以看出来。 宁依棠竟然找到了这样的人给自己做护卫,还这么尽职尽责,不免让人觉得这里面有些故事。 卓煜知道五皇子杀了他派去宁依棠身边的人,也知道宁依棠被五皇子胁迫在瑶城大杀四方,更知道棠庄的势力已经铺得不小。 可他全然不知道宁依棠还有亲人找上了门。 有了更多的人进入,卓煜也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认真地开始商谈合作。 宁依棠也放下暂时的芥蒂,全身心投入到生意里。 二人不搞小九九以后,想法还是非常契合,快速敲定重建岳城中,商人能做的事,能供的货。 “不论是军需,还是生活所需,岳城要的量都是巨大的,而且要尽快交货,棠庄能一个人吃下吗?如果不能,我需要尽快联系其他商户合作。” 据卓煜现在掌握的消息,棠庄是没有能力独自供货的。 “你相信我吗?” 宁依棠抬眸问,目光灼灼地看向卓煜。 卓煜怔了一下,“当然。” “那就交给我吧,我会按照合约规定,按期交货,也希望岳城能按期交钱,毕竟我是生意人,没有一直做赔本买卖的道理。” 卓煜眨了眨眼,他心里其实是不放心的。 “好,合作愉快。”卓煜还是痛快应下了看。 宁依棠浅浅勾唇,伸出纤纤玉手,二人掌心相合。 “接下来,我需要深入军营,了解将士们的吃穿住行,确定各项货品指标是否合理,不知道可行吗?”宁依棠问。 常规的衣物都有很多弊端,更别说将士专用的各项生活物资,一定有不少缺陷,宁依棠希望能深入了解,然后做出最优的决策。 “可以。” 夏离一听,忙道:“棠棠,那我带你去。” 卓煜气儿又不打一处来,可他刚想开口驳回,便听到宁依棠一口应下,“好啊。” 一股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卓煜满心的不是滋味。 夏离当即站起来,“那今天就谈到这吧,早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一棠肯定饿坏了,走,带你出去散散心,找好东西吃去。” 夏离动作快,拉着宁依棠起身,然后一转身对卓煜说:“啊,月先生,我们年轻人出去玩,你一定合不来,我让人安排饭菜,你和齐先生一起吃吧。” 卓煜…… 宁依棠…… 夏离拉着宁依棠就跑,宁依棠只来得及跟齐放说:“照顾好月先生,把合作细节再过一遍。” 齐放笑着站起来,贴心地回:“你尽管去玩,有我在,你放心好了。” 卓煜黑着脸瞪了齐放一眼。 第252章 卓煜有的是手段 魏星剑追上宁依棠,把夏离的爪子撇开,“好好走路,拉拉扯扯做什么。” 几人吵吵闹闹离开。 卓煜徒留原地,顿感凄凉。 齐放恭敬道:“月先生,那我们确认一下后续事宜。” 卓煜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走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卓煜气得踢了一脚桌子,属下跟过来,“先生有伤在身,不宜动怒,您让我查的事,已经查到了。” “说。” 卓煜一撩衣袍坐下来。 今天早上定南王告诉卓煜会带他见宁依棠时,卓煜是诧异的,他没料到宁依棠身在岳城。 他自然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宁依棠,但定南王透露宁依棠似乎被监视着,让卓煜不要暴露身份。 卓煜无奈,只能拿出月先生的身份前去相见,同时派属下去调查监视宁依棠的人。 属下回禀:“宁依棠身边总共有三人,两明一暗,其中在明处的两个护卫很受宁依棠信任,应该是宁依棠自己的人。而另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是一个很厉害的高手,我查探时差点被他发现,至于宁依棠知不知道这个暗影的存在,我还没有查到。” 卓煜眼睛沉了沉,已经想到了。 暗影应该是五皇子的人,不放心宁依棠才派来监视宁依棠的,而这个暗影大概率就是杀死申凌的人。 卓煜的目光逐渐变得危险起来。 “处理了。”他淡声,声线里透着致命的危险。 属下有点为难,“那人的实力在我之上,可能与您不相上下,如今您受伤了,恐怕也很难拿住他。” “而且,他知道将军府危险,一直都躲在敞亮好逃脱的地方,我们一旦出手,他可能就会逃了。” 隐一擅长隐匿,就是卓煜没有受伤,也很难抓住他。 卓煜微微蹙起眉心,只是眉间的杀意不减反增。 宁依棠被夏离拉着又吃又喝又玩,闹腾了一天,回到府里时,已经累得够呛,简单洗漱后,爬上了床。 她明明累极,可偏生睡不着。 有一个人的影子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月先生,你究竟是谁? 有些答案近在咫尺,只是宁依棠不想去探寻。 她气恼地把被子蒙在头上,身子缩成一团,不知道是想要抵抗什么,还是逃避什么。 翌日,宁依棠略有些无精打采。 夏离还要带宁依棠去玩,宁依棠婉拒了,她还有正事要做的。 夏离便要陪宁依棠去军营。 不料,刚准备出发,下人来找夏离,说是夏母有事寻他。 “你先去忙,我们晚点去也可以。” 宁依棠让夏离先去找夏母。 夏离走后,宁依棠准备折返,结果月先生冒了出来,“既然夏离在忙,那我带你去军营转转吧。” 宁依棠抿了抿唇,“月先生是王爷心腹,日理万机,就不麻烦你做这种小事了,我等等夏离就好。” 卓煜表情略冷淡,“王爷既然将与棠庄的生意交给了我,那我就有责任把它事无巨细地做好。” 说着,卓煜抬脚就走。 宁依棠没办法,只能跟着。 路上,二人挤在一辆马车里,宁依棠闻到了来自月先生身上类似松竹的清香。 这不是卓煜身上一贯的味道。 宁依棠心里又忍不住质疑自己,难道是她多想了? “一棠姑娘似乎对我有很大的意见。”卓煜轻言。 宁依棠抬眸,“没有,月先生多心了,我这个人……就这样,您多担待。” 卓煜抿了抿唇,她现在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半点都不老实。 卓煜也不再多言,到了军营,宁依棠把心思都放在了生意上。 卓煜也尽职尽责地为她讲解各类军需的用处和要求。 不得不说,如果是夏离跟来,宁依棠可能没法子轻轻松松得到这么多信息。 二人在军营待了一天,午饭也是在军营里用的。 宁依棠深刻地体会到了战士们的辛苦,尤其是伤痛带来的折磨,死亡带来的恐惧。 与之相比,宁依棠所遭受的一切,也没有那么过不去了。 回来时,宁依棠情绪略低沉,默默不语。 进了府门,宁依棠微微向卓煜福身,“我先回去了,月先生也早点休息。” “你的护卫都被你派出去做事了,我把你送回房间吧。” 卓煜轻声说,但态度很是强硬。 宁依棠心情不是很好,懒得跟眼前之人计较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便率先抬脚往自己院子里去。 卓煜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看着宁依棠窈窕的身姿,目光明暗间闪烁不停。 宁依棠虽然对月先生的身份有所怀疑,但没想过月先生会杀害自己。 所以,当月先生的刀闪着清冷的光挥下来时,宁依棠毫无防备。 她被月先生一把从后勒住脖子,锋利的刀刃贴在她的脖颈,然后她被拖进道路旁边的一间杂物间。 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月先生要把宁依棠谋杀在此! 躲在远处的隐一大惊,宁依棠要是死了,他不好交代。 于是,隐一第一时间飞身过来,查看情况,试图救下宁依棠。 然,当隐一落地,天罗地网朝他袭来。 屋内,宁依棠刚挣扎了几下,就透过窗户破旧的缝隙看到了出现在房间外的隐一。 她瞬间想到,是韩子丰不放心她,派了隐一暗中跟着他。 再看月先生,还是牢牢抱着宁依棠,不让她动弹,可是刀刃已经换成了刀背面向她。 这根本没有杀害宁依棠的意思。 有什么东西冲破了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宁依棠想不明白都不行了。 卓煜,他来了。 隐一也立刻明白自己上当了,这怕是岳城内的什么人发现了他的踪迹,想要利用宁依棠的性命来诱捕他。 虽然隐一很快想明白,但为时已晚,卓煜早就这里布下了陷阱。 隐一被活捉。 宁依棠看着轻易落网的隐一,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卓煜还是卓煜,真想对付起什么人来,有的是手段! “可以放开了吗?” 宁依棠还被紧紧箍在卓煜怀里。 宁依棠的语气太平静,卓煜知道她都知道了,忍不住把臂膀收得更紧,然后露出他原本的声音说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熟悉的、醇厚好听的声音就在耳边轻轻响起,话音带起的热气喷洒在宁依棠的耳蜗,她忍不住心尖颤了颤。 第253章 宁依棠厌恶卓煜 什么时候知道的? 看见卓煜背影的那一瞬。 卓煜跟夏离争风吃醋的种种时候。 宁依棠都怀疑过,只是她打心底抗拒这个答案,希望月先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不想面对卓煜! 甚至害怕看到卓煜的继续挽留和深情。 “放开我。”宁依棠声音泛着一丝冷硬。 “不放。”卓煜同样强硬,“我已经放你离开这么久了,不会再放手。” 宁依棠整个人都嵌在卓煜的怀抱里,清晰地感受到了卓煜有力的心跳。 这样的卓煜,总是让宁依棠很无措。 “我快上不来气了。” 宁依棠轻声,呼吸略重。 卓煜这才意识到自己将人勒得太紧,赶忙松手。 宁依棠立刻脱离卓煜的怀抱,跑到几步外,防备地瞪着他。 “你这是易容术吗?” 宁依棠瞧着这张陌生的面容,冷静许多。 卓煜手没处放了,交叠抱在胸前,属于他的嚣张气焰一下子就铺展开,“嗯,难道我的易容术有问题吗?你一开始就在质疑我的身份了。” 宁依棠苦笑一声,“没问题。” 不光是脸型五官变化了,就连眼神,姿态,说话方式都很符合一个幕僚的样子。 哦,除了跟夏离较真的时候。 “如果一定要说为什么,那可能是女人的直觉吧。” 毕竟他们曾那么亲密过,在面对双方时,感受就是不一样的。 “你独自来了南境,那京城怎么办?” 宁依棠十分好奇,按韩子丰和她的推测,卓煜是不能离开京城的。 卓煜轻笑一声,“你猜?” 宁依棠眉头微挑,“难道是京城也有一个易容的你吗?” 卓煜笑容扩大。 猜对了。 宁依棠点点头,有这么精湛的易容术,倒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只不过还有风险。 京城都是卓煜的熟人,日日盯着他,很容易发现破绽。 一旦伪装卓煜之人的身份暴露,那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如此,南境已经稳定,你应该赶紧回京才是啊!” 卓煜笑意凝住,“你这么希望我走?我还留着,是为了谁啊?小没良心的。” 宁依棠有些无奈地看着卓煜。 卓煜似乎以为时间能消除一切,所以可以坦然忘掉宁依棠在江边与他决绝分离。 卓煜能忘掉,宁依棠忘不掉。 “卓煜,别再这样,我们已经结束了。” 宁依棠之所以还能好好说话,是因为申凌他们死得凄楚,她心里多少难过愧疚,对卓煜也有几分抱歉。 卓煜彻底沉下来,神情冷峻。 “我不能久留,最多拖两三日就要离开,你非要这样吗?” 卓煜难过又委屈的,他是犯了什么死罪吗?一见面就要被判死刑! 宁依棠深吸一口气,“我是觉得分就该分得干干净净,这样对我们都好。” 藕断丝连,真的没意思,到头来只会更伤。 绝情的话像刀子刺在卓煜心口。 宁依棠当初离开,原因太多,所以卓煜一直以为,他和宁依棠的感情还在,等宁依棠冷静了,就好了。 可现在看来,她是真心要跟他划清界限,去投入别人的怀抱。 她过得多好啊,有的是男人往她身上扑,她不知多自在,倒是自己的出现打扰了她! 刺痛蔓延开来,卓煜红了眼睛。 他两大步跨过去,大手来到宁依棠脑后,俯身要亲宁依棠,要宣誓主权。 宁依棠是他的人,那便一辈子都是。 谁都不能说不,哪怕是宁依棠本人。 宁依棠应激一般挣扎起来,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放声大喊:“卓煜,请你尊重我!” 那一瞬间,宁依棠眼里有厌恶。 她讨厌这样不受控制的卓煜,讨厌这样永远都不会尊重她的卓煜,她害怕的。 卓煜停下来,再次被宁依棠激烈的反应刺伤。 难道,真的不爱了吗? 宁依棠推开卓煜,快速跑了出去。 卓煜肩膀垮了下来,不安蔓延开来。 如果宁依棠还爱他,那他有的是办法哄她,让她开心,让她重新回来。 可若是不爱了呢? 就算是他们闹得最凶的时候,就算是宁依棠失去孩子,决然离开的时候,卓煜都没有在宁依棠眼里看到过……厌恶! 她,竟然讨厌自己? 宁依棠一口气跑回屋子,半晌才冷静下来。 “棠棠,你怎么了?” 魏星剑从大敞的门走进来,发现宁依棠魂不守舍地发着呆。 宁依棠抬起头,“哥哥,你去把齐放叫来,我们连夜制定好细节,拟好合同,明日就走。” “发生什么了吗?” 魏星剑紧张起来,宁依棠从未这么柔软地喊过他哥哥,都让他害怕了。 宁依棠眨了眨眼,“也、没什么,我就是担心韩子丰趁我不在搞小动作,大哥一个人会应付不过来,所以我们早点回去。” 魏星剑点点头,“行,那我去喊人。” 不一会儿,魏星剑就把齐放叫来了,三个人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敲定了所有细节。 宁依棠先签了字,然后嘱咐齐放,“你明日去找月先生签字就好了。” “你不亲自去吗?” 齐放疑惑,这么大的生意宁依棠不到场恐怕不好。 “没事,我放心你。” 至于卓煜那边宁依棠也是放心的,他在大事上从不含糊。 安顿好一切,天也亮了。 宁依棠找到夏离,说明原因,跟他告别。 夏离没想到宁依棠走得这么急,不舍道:“不能再留几天了吗?” 宁依棠轻轻一笑,“又不是永别,以后我会经常来往岳城和瑶城。你,要好好的,想好自己要走的路,然后坚定地走下去。” “当初,我留在石头镇,就是因为喜欢石头镇的氛围,而那样的氛围是因为你和夏镇长的全心投入,倾情奉献,我始终相信你会成为一个发光发亮的人!” 夏离紧紧抿唇,神色慎重起来。 “我会的,会成为一个和一棠一样耀眼的人。” “姐姐,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等我再成长一点,就由我来照顾你! 夏离在心中默默补充。 夏离把宁依棠送出城,看着宁依棠策马远去,眼神逐渐从眷恋转为坚定。 第254章 韩子丰质问宁依棠 齐放找到卓煜,把他们昨晚制定的所有东西展示在卓煜眼前。 “我家老板还有急事,先回瑶城了,这是我们连夜赶制的方案与合约,请您过目。” 卓煜怔怔看着所有。 韩子丰控制着宁依棠,宁依棠身处在一个很危险的境况中,隐一没了,宁依棠这么回去,肯定要受到韩子丰的质问。 然而,她就这么回去了。 她宁愿一个人面对风雨,也不愿意跟自己求助。 甚至多见一次都不愿意,告别都不愿意。 “月先生,你怎么了?” 齐放诧异地瞧着眼前的月先生,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难道是看到棠庄如此尽心尽力地熬夜赶制方案,太感动了? 可是,那眸子怎么有股深深的哀伤在里面? 卓煜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把方案过了一遍,敏锐地提出一些问题。 宁依棠交代过,如果卓煜有意见就按卓煜的意见修改,齐放便一一做了修正。 然后,卓煜落了印章,签了字,还安排了后续的负责人。 齐放走后,卓煜站在原地,发呆了许久。 属下送来信件,“京城来的。” 卓煜接过,没有打开看就轻声说:“准备回京。” 卓煜有卓煜的高傲,他不可能再追去瑶城。 宁依棠回到瑶城后,没有急着去见沈修言,也没有急着查看棠庄的各项生意和铺子,因为她知道韩子丰很快就会来。 这不,宁依棠刚洗去一身尘埃,换了干净凉爽的衣服,韩子丰就来了。 “宁依棠!隐一呢?” 韩子丰怒气十足,一张还算好看的脸上青筋浮动,略显可怖。 魏星剑正好端着凉茶进来,目光不善地瞪了韩子丰好几眼。 “掌柜,喝茶。” “隐一是谁?”宁依棠一边轻飘飘地回,一边接过茶水,品了一下。 韩子丰被噎了一下。 他挺防宁依棠,一直没有跟宁依棠透露过隐卫的任何信息,包括名字。 “你别装傻了,就我身边那两个高手,我派了一个给你。” 宁依棠眉心一拧,奇怪极了,“我明明记得我问你要人,你没给我,怎么现在又说派给了我?你失忆了吗?” 韩子丰有苦难言,半晌才实话道:“我给你了,我让他跟着你呢!” 宁依棠笑了,“既然人不是我带出去的,那我有什么义务给你带回来呢?我甚至都不知道有一个人跟着我,你现在问我要人,实在是无理取闹。” 韩子丰咬着牙,眯着眼,“你别装了,你一定发现了!蛮夷王怎么死了?你是不是使了手段,让隐一替你卖命,去暗杀蛮夷王了!” “我有什么手段能控制隐一,能让他给我卖命?”宁依棠反问。 韩子丰也想不出,隐一对他很忠心,不可能违逆他的意思,去帮宁依棠做事,可隐一确实没回来,隐二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 “那你说你去岳城都干什么了?” 韩子丰坐下来,阴恻恻地瞪着宁依棠,宁依棠胆敢有半句谎言被他发现,他便不会再给她自由与信任。 宁依棠放下茶杯,神色认真起来。 “我真没有没有见过隐一,也不知道他跟着我,又去了哪里。” “我到岳城以后,直接去了将军府,请岳将军帮忙把夏离找回来,没想到那事是我误会了,夏离并没有去蛮夷,而是去了岳城,准备跟他父亲在军中历练。” “当时,我们连日赶路已经很累,岳将军又盛情相邀宴请我,我便留了一日。” “第二日一早,我本来是要走的,没想到传来了蛮夷王死亡的消息,岳将军有心重建岳城,想跟棠庄建立长期合作关系,我便又留了两日,处理各项合作事宜,把合同敲定以后才启程。” “有了跟岳城的合作,我们算是真正的在南境扎稳脚跟了!” 韩子丰听着听着,怒气消下去一些,宁依棠短短几日,竟有这番作为。 她果然很有能力! “定南王就在岳城,你没有见到他吗?” 其他人不知道宁依棠的身份就算了,但定南王一定会知道。 “见到了。”宁依棠老实说。 “你们说什么了?” 韩子丰追问,棠庄拔地而起,定南王一定会有疑虑吧。 宁依棠自嘲一笑,“能说什么,难道讨论他儿子和我那不堪的感情之路,然后大吵一架吗?” 定南王和宁依棠的身份其实挺尴尬的,要不是定南王心胸宽广,二人坐一起都别扭。 韩子丰能理解,可心里就是觉得怪异,不相信宁依棠对他说了实话。 但他又找不出漏洞。 “从今往后,没我的允许,你不能再离开瑶城!”韩子丰严厉道。 宁依棠瞪着他,也生气了,“你要是总这么怀疑我,那我们还怎么合作?” “没有合作!你,就是替我做事!”韩子丰强势开口。 他必须压着宁依棠,否则迟早让宁依棠翻了天。 “就算我们现在在瑶城,我也有办法杀了夏离,杀了石头镇的所有人,你只有乖乖听我话的份,明白了吗?”韩子丰继续警告。 宁依棠气得咬牙,扭头不想说话。 宁依棠很生气,韩子丰反而安心了不少,他最怕宁依棠那种风轻云淡,似乎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从今天开始,我会派一个人给你做护卫,他会十二个时辰跟着你,你别想给我耍花样!” 以前,韩子丰是暗中派人盯梢,可离得远,只能得知宁依棠的行踪,宁依棠具体在做什么说什么,统统不知道。 现在,韩子丰危机感越来越强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把人安插在宁依棠身边。 宁依棠气得站起来,“你别太过分了,我辛辛苦苦做事,半点好都听不到,还要受你怀疑,被你欺负,那我不干了,反正棠庄就在这儿,你自己干吧。” 韩子丰当然不能没有宁依棠,他又笑了一下,“你也不能怪我,我损失了一员大将,总要谨慎些,你放心,只要你好好替我做事,以后我必给你无上的荣华富贵。” 棠庄确实起来了,可还不够大。 韩子丰要靠着这份力量,变得更强大,强大到傲视群雄,拿下皇位! 第255章 看望青龙山庄的家人 宁依棠抱拳生闷气。 宁依棠越是生气,韩子丰越是觉得他多心了,隐一的事情应该与宁依棠无关。 他又反过来哄了宁依棠几句。 韩子丰走后,宁依棠顿时收敛了所有情绪,变得沉着。 魏星剑咬牙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以绝后患。” “还不是时候。”宁依棠眸里滑过一抹冷光,透着算计,“趁韩子丰的人还没来,我们去见一面大哥。” 不一会儿,宁依棠来到铁匠铺。 “你们终于回来了,可有遇到危险?”沈修文一见宁依棠忙迎上来。 当初,宁依棠走得匆忙,只给沈修文捎了几句话,沈修文一直担心着她们的安危。 “哥哥放心,一切安好,倒是你可有被韩子丰为难?他最近没少行动吧。”宁依棠猜也能猜到几分。 几人落座,沈修文点点头,“确实小动作不少,安插了许多他的人进入棠庄。不过也正好让我们摸索到了几分他的实力。” “另外,我们的人也顺利进入了他刚组织起来的军队当中,并且传回消息,他的队伍已经小有规模。” “那怎么办?我们还能压制住他吗?”魏星剑担忧道。 沈修文看向宁依棠,只见宁依棠眉间一片淡然。 他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不是一场硬碰硬的战争,谁输谁赢靠的是这儿!” 魏星剑嘟了嘟嘴,看来搞不明白的只有他。 “你们聊吧,我不说话就是了。” 宁依棠笑言:“眼下这些都不重要,当务之急是完成岳城的订单。” “什么订单?”沈修文还不知道。 宁依棠把事情又说了一遍,然后把订单内容和要求也一并说了。 沈修文皱起眉头,“好事倒是好事,但以我们现在的实力,难以按期交付。” 宁依棠点点头,她当然知道。 “你有办法?”沈修文在宁依棠眼里看到了自信。 宁依棠轻轻一笑,“我准备联合几家信得过的商户一块完成。” 沈修文想了想,随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如此甚好,若是棠庄把岳城订单都捏在手里,势必会遭到各大商行的嫉恨,分摊出去不仅能尽快完成订单,还能赢得商户的感恩,是一举多得的好办法。” “最重要的是,经此一事,棠庄会成为整个南境地区的领头羊,地位非同一般了!” 宁依棠正是做这个打算,她要让棠庄成为南境最有话语权的商户! 接下来,宁依棠又跟沈修文商量了许多细节问题,之后各项措施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 两个月,宁依棠保质保量地完成了岳城的订单,还建立了往后长久的合作。 整个南境商贸被宁依棠掌握在手中,棠庄在原有基础上扩大数倍,越来越正规,越来越坚不可摧。 现在若是有人想对付棠庄,就不是一把火那么简单的事了。 韩子丰的队伍也逐渐丰满,他迫不及待地要向京城进发,宁依棠也一路北上,将棠庄的势力继续扩张。 青龙山庄。 “怎么还不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沈璇着急地张望。 她的旁边,站着气宇轩昂的青龙山庄庄主,沈威。 他还算镇定,背着手静静等待,可那紧绷的神情还是泄露了一丝紧张。 什么人能让堂堂武林盟主早早地等在门口迎接呢? “来了!”沈璇眼睛一亮。 沈威放眼望去,低调的马车缓缓停下,魏星剑先从车内冲了出来,然后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走出来,扶着魏星剑的胳膊,轻轻跳下车。 宁依棠抬眸的那一瞬,沈威的思绪瞬间被拉到过去。 沈璐小时候是个小跟屁虫,总跟在他后面,一口一个哥哥地叫。 哥哥帮我摘桃子。 哥哥带我去玩。 哥哥,我也要练剑,你教我。 哥哥、哥哥…… 后来,沈璐长大了一点,有了自己的想法,喜欢看书,琴棋书画都很厉害。 每每有了新的收获,沈璐都要找到他,跟他显摆,说:“看,我也很厉害吧。” “是是是,我家璐璐最厉害了!” 再后来,总有些臭小子往沈璐跟前凑,他每日拳打四方,守护妹妹,生怕妹妹被哪个不入流的狗东西给骗走了。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守住。 一别经年后,生死相隔,再也听不见那声哥哥了…… 威武的硬汉此时此刻,也不禁闪出泪花,情难自拟。 宁依棠走到近前,心中还是有点忐忑的,她知道眼前的男子应该就是她那位武林盟主的舅舅了,对方实在高大,身躯像座小山,不怒自威。 “棠棠,我是舅舅。” 沈威尽量把声音放轻,生怕吓着他这个看起来很柔弱的小外甥女。 “舅舅好。”宁依棠乖巧地福身。 沈威细细端详,发现女孩跟沈璐还是有区别的,沈璐很懂事很温婉,而宁依棠更明艳,眉眼更深邃,周身有种凌然的气度。 这大概跟她的那些经历有关,跟她如今上位者的地位也有关。 想到消息里说的宁依棠所遭受的欺骗和伤害,沈威心中只有心疼和怜惜。 对妹妹的亏欠,如今全部都转移到了宁依棠身上。 “快进来,舅舅给你备了你娘亲以前喜欢的饭菜,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喜欢,要是不喜欢,舅舅这就让人给你换。”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柔声细语地说话,实在怪异,却让人宁依棠的心彻底柔软下来。 “多谢舅舅,娘亲喜欢的东西,棠棠一定会喜欢的。” 魏星剑在后面跟自家娘亲挤眉弄眼,眼神示意,舅舅这是怎么了? 要知道,青龙山庄的庄主可是出了名的正派和严厉! 魏星剑小时候没少被沈威教育! 沈璇笑了笑,拉着宁依棠的手,“快,进屋。” 席间,多了许多人,有沈威的夫人,也有沈璇的夫君,还有山庄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大家都对宁依棠很疼惜,说看见她就像看见了当年的沈璐。 宁依棠又听说了许多沈家三兄妹的故事。 从这些回忆里,宁依棠能很深地体会到沈家兄妹的感情十分深厚。 这大概也是宁依棠能受到如此宠爱的原因。 冥冥之中,她的娘亲还是庇佑了她。 第256章 宁依棠有自己的家了 宁依棠举起酒杯,感触道:“感谢舅舅、姨母对我的帮助和呵护,若是没有你们,棠庄不可能发展这么快。” 棠庄做得越来越大,青龙山庄给宁依棠的帮助也越多,尤其给了宁依棠许多值得信赖的人,让宁依棠把棠庄紧紧握在自己手中。 甚至,韩子丰的势力已经被宁依棠渗透了许多,宁依棠现在一点都不怕韩子丰了。 更重要的是,沈家的信任让宁依棠知道自己也是可以被宠爱的,可以有这样温暖的亲人。 “傻姑娘,你也帮了我们许多。”沈璇说。 青龙山庄也有很多生意,宁依棠与之合作,互惠互利。且棠庄的收益,一直有青龙山庄的一份。 青龙山庄不仅不吃亏,还在江湖上站得更稳了。 “棠棠,舅舅看好你,你尽管往前走,做你想做的事,青龙山庄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宁依棠深深地点头,她不会辜负这份信任的。 饭后,宁依棠又去了许多沈璐生活过的地方,真真切切地感受自己的娘亲。 她想,她一定是有一个很爱她的娘亲。 宁依棠是避开韩子丰的监视前来的,不能久留,天黑了便跟沈威沈璇告别,匆匆离开。 她坐在马车里,回头望那座巍峨的山庄,轻声呢喃:“真希望有一天能安安稳稳地生活在这里,一定很幸福。” 魏星剑听见了,露出大大的笑,说:“等我们把棠庄开到京城,收拾了韩子丰,收拾了那些欺负你的人,就回来,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 宁依棠露出明媚的笑容,仿佛能看到那一天的样子。 “好。” 转眼,又到冬季,宁依棠离开京城一年多了。 雪花轻轻飘舞,天地渐渐被洁白覆盖,美轮美奂。 一辆豪华的马车不急不忙,缓缓驶入京城,城门处往来的行人纷纷侧目,不知是哪个大人物,又或者哪个富商,能坐得起这样宽敞的马车。 宁依棠抱着手炉,感觉有点微热,她轻轻掀开车帘,向外张望。 熟悉感油然而生。 虽然当初狼狈逃离,虽然有很多伤心往事,但是她还是喜欢这片生活了二十年的土地。 “这是什么破衣服,一点都不保暖,给我退了!”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吸引了宁依棠的目光,她朝前方望去,竟看到了刘芳。 没想到刚到京城,就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刘芳手里拿着一件不起眼的棉衣,使劲往店家手里塞,要退货。 店家气急败坏地把衣服推回去,“一分价钱一分货,你就花了二十文钱,想买到什么好衣服?再说了,你都买了好几天了,衣服都穿脏了,还想退钱,你怕不是有毛病吧!” “不穿我怎么知道不好穿,你赶紧给我退钱,否则我今天就不走了!”说着,刘芳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耍赖是吗?我报官了!”店家威胁道。 “你报吧。” 刘芳一副无赖的模样,官兵来了,大不了把她赶走就是,反正她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 宁依棠微微拧起眉心,对眼前这一幕有点诧异。 刘芳,竟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她的好女儿不管她吗?没给她养老吗?让她出来当一个泼皮? 再看刘芳脸色灰白,很憔悴,显得老态龙钟,一点都没有以前风韵犹存的姿态了,甚至不如刚从教坊司的牢里出来时的样子。 她的头上没有一只钗环,衣服还是宁依棠曾经做给她的那一件,只是已经洗得皱皱巴巴。 看起来像个孤寡老人! “退给她吧,让她赶紧走,别影响生意。” 店家把刘芳没办法,报官又太麻烦,只好退了钱,把刘芳赶走。 刘芳拿着钱,笑得美滋滋。 宁依棠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放下帘子,懒得再看。 刘芳余光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面容,她猛地转头,只见对方已经放下了帘子。 她眨了眨眼,刚刚车里那人,怎么那么像宁依棠? 不可能,宁依棠已经死了! 就算没死,她又怎么能坐得起这么豪华的马车,这里面肯定是哪位达官贵人,不可能是宁依棠! 刘芳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被冻傻了,她搓了搓手,缩起脖子,匆匆回家。 车架在一座宅院停下来,宁依棠推开车厢,林毅已经放好脚蹬。 林毅是韩子丰派给宁依棠的护卫,宁依棠走哪他都跟着。 这人武功高,做事利索,话还少,宁依棠竟然用得挺顺手。 下了车,宁依棠抬眸而望,目光落在红木大门上的牌匾:棠庄。 这里是属于宁依棠的家! 门内的看守护卫从小窗望了一眼,看到宁依棠后大喜,“小姐回来了!” 说着,开门迎接。 魏星剑听到动静,大步跑了出来,看到林毅后,神色收敛了几分,“小姐回来了,家里一切都安排妥当,就等你了。” 宁依棠有生意上的事走不开,就让魏星剑先来了京城,帮她置办宅院。 她的心情是雀跃,深吸了一口气,提着裙摆走进府门。 院子非常大,占了一整条巷子,院内花草成荫,小桥流水,假山林立,美不胜收。 而且院子风格颇有点青龙山庄的洒脱之感,宁依棠爱极了。 “怎么样?喜欢吗?”魏星剑眼睛亮亮的,一脸期待。 宁依棠摸了摸下巴说:“你以后要是没饭吃了,去做园艺也不错!” 魏星剑“扑哧”一笑,“跟着我家棠老板,我怎么可能没饭吃,我不仅有饭吃,我还天天山珍海味呢!” 魏星剑一下就得意忘形了。 林毅忍不住多看他几眼,目光带着点艳羡,同样都是护卫,魏星剑的地位却跟他们完全不同。 他知道,这是因为宁依棠的信任。 而他这种别人派来负责监视的护卫,大概一辈子都得不到主子的信任了。 宁依棠在院子转了一大圈,赞不绝口,最后走累了,回到房间,饭菜已经备好。 “林毅。” 宁依棠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把林毅叫到近前。 “我听说你是京城人,家中还有母亲,这钱你拿着,多买点东西,回家去看看吧。” 林毅诧异了一瞬,而后连忙推辞,“这我不能要。” 第257章 宁依棠再见闵娘 林毅是韩子丰的人,理应由韩子丰给月钱,可宁依棠却不管这些,每次发放月钱都不忘给林毅一份。 林毅本就受之有愧,如今更不能要这额外的钱了。 宁依棠笑言:“你人勤快,做什么都没有怨言,也帮了我挺多的,这是你应得的。” 林毅更迷茫了,他清楚宁依棠和韩子丰没有表面那么和平,他像韩子丰透露过很多宁依棠的行踪,他不值得这份夸赞。 魏星剑见不得这种磨磨唧唧的人,一把拿过钱塞进林毅怀里,“给你就拿着,快去看你娘,一年没见了吧。” 林毅鼻子一酸,是啊,一年未见,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多谢掌柜,多谢魏兄。” 林毅匆匆离去,他走后,魏星剑一屁股坐宁依棠跟前,“终于把他打发了,憋死我了。” “妹妹,快尝尝这个大厨的手艺,我可是层层筛选才定的他。”魏星剑拿起精致的小碗,给宁依棠盛汤。 宁依棠心里很感动,魏星剑真的用心了。 “谢谢哥哥。”她轻言,声音软糯。 魏星剑美滋滋地咧咧嘴,他喜欢宁依棠叫他哥哥,天知道他多想要个妹妹,多喜欢宁依棠。 要是他早一点知道宁依棠,一定会把她好好呵护在身边,谁也不能欺负了! 宁依棠尝了一口汤,入口爽滑,甜而不腻,是她喜欢的口味。 魏星剑每天跟宁依棠待在一块,对宁依棠的口味和习惯几乎了如指掌。 “好喝。”宁依棠冲魏星剑甜甜一笑。 二人正吃着,管事齐鸣前来寻找。 齐鸣是沈威手底下的人,武功高强不说,做生意也很有经验。 沈威知道京城危险,不同其他地方,所以特地派了齐鸣过来帮宁依棠建立棠庄在京的分号。 “齐叔,怎么了?”宁依棠瞧齐鸣神色不对。 齐鸣跟宁依棠见礼后,回禀:“是经营文书上的问题,官府扣了咱们的申请,一直不给消息。铺子我已经都准备好了,就等文书下来便能开业,没想到……” “官府没说是因为什么才不批的吗?”宁依棠轻声问。 棠庄已经是很成熟的商行,各方人脉也都不差,官府没理由为难。 齐鸣沉思片刻道:“他们说的很含糊,一直拖,我感觉是有人在背后搞事情。” 宁依棠微微挑眉,能使唤京城的官府,那说明势力不小。 “联系韩子丰的人,让他们去处理。” 宁依棠很淡定地把事推出去,刚好借这个机会探查一下韩子丰在京城的势力。 齐鸣瞧着宁依棠运筹帷幄的模样,心也放下来了,“好,那我去联系。” 之后,齐鸣又把京城目前的局势,和铺子的情况给宁依棠一一做了介绍。 齐鸣做事老道,心思也细腻,事情做得很好,宁依棠很放心。 送走齐鸣,宁依棠跟魏星剑说:“陪我去个地方吧。” 魏星剑疑惑,“去哪?你刚回来,休息一晚,再开始做事吧。” “可我等不及了。” 宁依棠目光灼灼,闪烁着几分期待的光芒。 马车驶入熟悉的街道,宁依棠瞧着巷口的人,巷口的吵闹,竟一点都没变。 宁家小院的屋里头亮着灯,想来刘芳正在家里。 宁依棠只是轻轻扫了一眼,并没有理会,而是来到闵娘门前,深吸了口气,慎重地敲了敲门。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 背书声戛然而止。 小宝放下书,跑到门口,抬头一瞧,瞳孔逐渐放大,惊喜透出来。 “干娘!” 他一下子扑过来,抱住宁依棠的大腿。 这次,小宝记住了,这是他的干娘。 娘亲说,干娘一定会回来的,她不会抛弃我们。 所以,他一直在等。 宁依棠眼底氤氲起水汽,当初不告而别,她很抱歉。 “小宝可想干娘了?”宁依棠半蹲下来,抱住小宝,亲昵地摸了摸他的头。 小宝使劲点头,“想,可想了。” 干娘是和娘亲一样,最疼最爱小宝的人了。 闵娘听到动静,走出门,看到门口的一幕,怔在原地,泪如雨下。 宁依棠抬眸与她相望,同样泪目。 一切竟在不言中。 闵娘走过来,又哭又笑地说:“回来就好,外头冷,快进家里来。” 宁依棠让魏星剑把带来的礼物拿下来。 魏星剑搬了好几趟。 闵娘看着嗔道:“你这是做什么?生分了不是!” 宁依棠轻轻握住闵娘的手,“这是赔罪,我那样离开,让你担心了。” 闵娘一听,刚止住的哭意又涌了上来,要不是卓煜偷偷跟她透露宁依棠的去向,她真的要担心死了! “以后不许这样了!”闵娘气呼呼地瞪了宁依棠一眼。 宁依棠轻轻“嗯”了一声,笑言:“再也不会了,我们可是说好了,让小宝给我养老呢。” “什么?为什么要养老?娘亲和干娘才不会老呢!” 小宝被魏星剑搬进来的好玩意吸引了目光,爱不释手,却还不忘听着宁依棠和闵娘的谈话。 宁依棠和闵娘相视一笑。 众人回到屋子,魏星剑陪小宝拆玩具,宁依棠和闵娘在一旁说体己话。 “这一年多你都去哪了?怎么过来的?” 宁依棠言简意骇,“走到了南境,住了一段时间,然后遇到一些贵人,就把棠庄又重新开起来了。” “真的?” 听到棠庄,闵娘心中满是遗憾,她们付出了那么多,辛苦经营,最终落得一把灰。 真是每每想起,都要肝肠寸断! 宁依棠认真点头,“从南境出发,一路上都有棠庄的分部,很快京城也会开分号。” “南境到京城?” 闵娘难以相信这有多远,开这样大的商行需要付出多少精力。 她吸了吸鼻子,心疼地搂住宁依棠,“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被打倒!” 宁依棠笑了笑,“不说我了,说说你,这一年怎么过来的,当初给你留下一个烂摊子,辛苦你了。” 闵娘叹了一声,“辛苦倒是不辛苦,卓煜的人一手包揽了所有后续事宜,根本不需要我做什么。” 宁依棠目光闪了闪。 闵娘不意外她的出现,说明卓煜把她的消息告诉了闵娘,这是怕闵娘担心。 他又帮闵娘处理了棠庄的后续事宜,宁依棠不可能完全不动容。 第258章 刘芳求宁依棠帮忙 闵娘继续说:“至于这一年来,倒也过得轻松,就是照顾小宝。哦,对了,你当时留下的钱没怎么花,我拿了一部分,然后自己也加了一部分,给刘大开了一个镖局。” “我瞧着他那人不错,不希望他再走更多弯路,就自作主张了。” 宁依棠很认可,“你做得很好,我当时也有这个想法,只可惜没来得及实施。那现在镖局开得如何?” “还不错,我也会去帮帮忙,给他们做个饭,打扫打扫卫生,现在都能给我分红了呢。”闵娘笑着说。 宁依棠却笑不出来,闵娘是技艺高超的绣娘,如果不是伤了手,哪里该做打扫卫生的活? “你的手,怎么样了?” 宁依棠轻轻摩挲着闵娘手心那道疤痕,心隐隐作痛。 闵娘按住宁依棠,收起掌心,不让她摸,“当时养得好,半点毛病都没有,现在做什么都不碍事。” 做什么都不碍事,那绣花呢? 宁依棠往屋里扫了一眼,衣案还在,但只放了一点布匹,应该就是日常给自己做点衣服,不再接活了。 如果闵娘能绣花,那她不可能放弃的。 想到这里,宁依棠眼底冷光暗暗浮动,虽然孝和受到了惩罚,但徐念安还逍遥地生活着。 她当初就不该把事情交给卓煜去处理,拐了个弯,徐念安一点事没有! “我置办了宅院,你去我那住吧,有人照顾你和小宝,我也放心些。”宁依棠不做点什么,心里难安。 “傻姑娘,我这儿住得挺好的,你都不知道,我现在要什么有什么,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了。” 闵娘心态可好了。 “想当初,我一个人拉扯孩子,还要挣钱,日子别提多难了。自从跟你一块做生意,虽说坎坎坷坷,却没再缺钱花,你呀,可是我的贵人。” 贵人…… 宁依棠紧紧抿唇,她带给闵娘太多灾难,她却将自己视为贵人。 或许当一个人爱你的时候,你不管做什么,她都觉得你是好。 而当一个人不爱你的时候,你千好万好,她都觉得不过如此。 “你才是我的贵人呢。” 宁依棠嘟了嘟嘴,二人相视一笑。 不论过去如何,她们还能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看孩子玩闹,就已经是最幸福的事了。 眼看太阳西垂,闵娘起身,“你坐着,陪小宝玩会儿,我去给大家做饭。” “我帮你。”宁依棠跟着起身。 “不用。”闵娘把宁依棠按住,“一会儿弄脏了你的衣服。” 宁依棠嗔了闵娘一眼,“衣服本来就是要脏的,我哪有那么娇贵。” 说着,拉住闵娘,二人一块去厨房做饭。 夕阳的余晖照进来,宁依棠浅笑着处理手中的食材,跟闵娘小声聊着过去的事,脸上是很久未见的幸福模样。 兜兜转转,宁依棠竟然发现她跟闵娘在一起的时候,是最舒服的。 一顿饭,四个人,非常温馨。 魏星剑在来的路上就听宁依棠说了她和闵娘的故事,对闵娘和小宝很有好感,同小宝玩得不亦乐乎。 宁依棠要走时,小宝拉着宁依棠和魏星剑的手,舍不得让他们走。 宁依棠真想把闵娘和小宝拐到家里去,可现在确实不是时候,她刚回来,局势不稳定,不想再把闵娘牵扯进来。 宁依棠出了门,跟小宝告别,承诺常来看他。 突然,隔壁门开了,刘芳探出身子,惊恐地瞪着宁依棠,“你、你不是死了吗?” 宁依棠淡淡地转过身,嘴角轻勾,“怎么?我没死,你很失望?” 刘芳一时哑口无言,她难以置信地打量着宁依棠。 一身白色狐裘将宁依棠娇小的身子笼罩起来,内里隐约是红色绣花的锦缎衣衫,三千青丝顺滑地铺在背后,莹润的玉簪在白雪的映衬下散发着光泽,淡粉色珍珠耳环圆润,把那张嫩白的小脸显得更有气色。秀眉似墨笔浅浅勾勒,睫毛浓密,有雪花调皮地落在上面,红唇未染口脂,却依然拥有娇艳的红。 刘芳看傻了,眼前的女子每一处都精致极了,仿佛根本不是她那个没用,惹人厌烦的女儿了。 “棠、棠棠,我怎么会失望呢?你能活着,我简直太高兴了。” 刘芳哆嗦着走出房门,热切地迎上来,想要牵住宁依棠的手。 魏星剑眉毛一竖,挡在宁依棠身前,“滚远点,别脏了我家小姐的衣服。” 魏星剑来京城调查过,很清楚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宁依棠的养母,明明是宁依棠最亲的亲人,却一次又一次将宁依棠推入火坑,可恶至极!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棠棠的母亲,你怎么跟我说话的?”刘芳怒视魏星剑。 魏星剑气笑了,“你要点脸吧,我家小姐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魏星剑怼人的功力一绝,刘芳当即被激怒。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下人,有你说话的份吗?” 刘芳听魏星剑一口一个我家小姐,直觉这就是个下人。 虽然不知道宁依棠究竟是谁家小姐,但宁依棠肯定发达了。 刘芳拿出长辈的架子,“棠棠,你也不管管。” 宁依棠露出好看的笑容,轻声问:“他说的有问题吗?” 刘芳一噎,“宁依棠,我好歹养了你十八年,你就这么忘恩负义,真的不认我了,不管我了?” “你不是有女儿吗?怎么?她不管你啊?” 宁依棠不解而又好奇地问,每一个问题都像刀刺在刘芳心上。 刘芳脸色白了一瞬,却使劲挺了挺胸膛说:“宝仪当然会管我!” 闵娘冷哼一声,“哄谁呢?她来看过你一次吗?给过你钱吗?她要是管你,你至于还穿着棠棠送你的衣服,连窗户漏风都修不起吗?” 闵娘毫不留情地拆台。 “那、那不怪宝仪,她也有她的难处,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刘芳急着替冯宝仪说话。 宁依棠听说过冯家已经落魄,日子不好过,但不好过到哪种程度,她就不知道了。 挺想看一看的。 “哦,原来是这样。”宁依棠淡淡地回了一声。 刘芳看见宁依棠态度变得平和,觉得她还是心疼自己这个母亲的,她就是这种烂好人,随便哄哄就好了。 “棠棠,你不在的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娘快活不下去了,你会帮娘的,对不对?” 第259章 宁依棠会看着刘芳自食恶果 宁依棠微微挑眉,“帮?怎么帮?” 刘芳瞳仁放大,露出惊喜和贪婪,“看你这个样子一定是不缺钱的,我也不麻烦你做旁的,你把钱给我就行。” “那你需要多少钱?”宁依棠看起来真的心软了。 魏星剑急道:“棠棠,你理她干什么,她那么伤你、害你。” 宁依棠没在意魏星剑的话,淡淡看着刘芳。 刘芳激动起来,敛下眼神思索,宁依棠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但是她这个人太能招惹是非,说不定哪天就又一穷二白了。 不如…… 刘芳猛地抬起头,“一万两,你给我一万两就好了!” 说完,她都觉得自己狮子大开口了,于是解释道:“我也是为你着想,不想你太麻烦,你就一次性把我的养老钱都给我。” “我简单算了一下,你一个月给我五十两银子生活,一年就是六百两,二十年就是一万二千两,我养了你十八年,你养我二十年,这不过分吧。” 宁依棠眼神逐渐内敛,变得冷肃几分。 “那冯宝仪呢?听说她过得不好?需要我帮忙吗?” 刘芳没看出宁依棠的冷意,她热血沸腾,感觉自己马上就能富有了。 “宝仪,你帮一把也是应该的,不管是从冯家论,还是在咱宁家,她都是你的姐妹,不过你不用给她钱,你要是认识什么富贵官宦人家,就帮她说说好话,给她寻一户好人家。” 宁依棠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冯宝仪名声臭了,嫁户好人家不容易,这是紧要事。 刘芳瞧宁依棠点头,觉得这事成了,这太好了! “那、那你什么时候能把钱给我?或者我现在跟你去拿!” “呵呵……” 宁依棠突然低声笑起来,笑得胸腔震动,不能自已。 刘芳被宁依棠笑得有点懵,“你、你怎么了?” “娘?”宁依棠喃喃一声,目光猛地锐利起来,“你也配!” “刘芳,我真的没想到,时至今日,你能对我说出这些话,毫无底线,再一次刷新了我对你的认知。” “人心隔肚皮,我承认我以前瞎了眼,将你视为至亲。还好,一个冯宝仪让我认清了所有。” “你就好好守着她,陪她吃尽这世上所有苦头,那才能彰显你伟大的母爱啊!” 宁依棠嘴角嘲讽地轻勾,满目凉薄,再不会因为眼前这个女人而难过伤心了。 刘芳总算明白过来,宁依棠压根没打算帮自己,她记恨着曾经的事呢! 她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宁依棠,我是你娘,你就这么对我,你还有没有点人性!” 刘芳除了强调她是宁依棠的娘,再也没有别的说辞了。 魏星剑剑眉到竖,气得直接拔剑,“你再敢对小姐口出狂言,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魏星剑表情太凶狠,吓得刘芳退后好几步,捂住嘴巴。 宁依棠拽了拽魏星剑的衣服,“我们走吧,不用跟无关紧要的人多费口舌了。” 无关紧要的人? 刘芳心里蓦地一痛。 宁依棠回头看向闵娘,“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说着,她又摸了摸小宝的头,“可是吓到你了?” “没有。”小宝摇摇头,手指指向刘芳,“她是坏婆娘,总是欺负娘亲,还骂娘亲。” 宁依棠眼神一变,目光更冷了。 闵娘连忙把小宝拉在身旁,跟宁依棠说:“好了,赶紧回去吧,下了雪,路不好走的。” 宁依棠收起冷意,弯了弯唇,轻点了下头。 眼看宁依棠要走,刘芳眼里满是不甘,大着胆子扑上来,“宁依棠,你不能走,我养了你十八年,你要报答我,你要给我钱!” 魏星剑忍无可忍,一把拖住刘芳将人甩在雪地里,恶狠狠地说:“不弄死你已经是我家小姐的仁慈,再敢不知好歹,我先弄死你。” 刘芳被吓得缩了缩脖子。 宁依棠轻轻走到刘芳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刘芳,你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过错没有关系,你就执迷不悟下去吧,我会好好看着你,看你如何自食恶果!” 自食恶果? 刘芳怔在原地,宁依棠给她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她这一年所受的苦难道都是自食恶果吗?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没有错,我只不过是想让我的女儿好,我有什么错?” 众人看着刘芳在那自我怀疑,没人上前为她解惑。 让她自己去找这个答案不是更有意思吗? 宁依棠从容地走到马车旁,魏星剑扶她上车,她甚至没有回头多看一眼雪地里的人。 闵娘看着马车离去,也关上门,跟小宝回家去了。 刘芳冻得瑟瑟发抖,神情恍惚地站起来,看着破落凄凉的院子,心中大怄。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生活变得如此穷困潦倒? 她不是有一个能干又爱他的丈夫吗? 他不是有一个懂事听话又能挣钱的养女吗? 她不是一直都有很好的生活吗? 她不是有钱的吗?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没有了? 冷意从脚底升上来,刘芳记起了。 她的丈夫为了救女儿,判了刑,死在了牢里。 她的女儿被自己赶跑了。 她的钱,统统给宝仪花了…… 难道这一切灾难不是宁依棠带来的,而是宝仪带来的? 刘芳猛地睁大了眼睛,她在想什么?怎么可能是宝仪的错? 宝仪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当然要保护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竟然被宁依棠那个贱丫头给影响了! 对,宁依棠一直恨宝仪曾经差点杀了她,所以挑拨离间,想让她们母女产生隔阂。 好歹毒的心思啊! “不行,宝仪一定还不知道宁依棠回来了,我要去告诉她。” 刘芳慌忙离开,去冯府找冯宝仪。 一座并不起眼的小院,门已经落了锁,也没有下人看守。 “开门!开门!” 刘芳敲了好久的门,才惊动了下人,过来给她开门。 “是你啊,你来做什么?宝仪小姐已经睡了。” 下人不耐烦地说,这冯府上上下下都不愿搭理刘芳,因为她无非就是来要钱的。 “我有急事来见我女儿。” 刘芳说了一句便不管不顾地闯进去,这冯府已经不是当年的尚书府了,她才不怕呢。 第260章 杀了宁依棠,继承她的财产 刘芳一路来到冯宝仪的院子,院子依然叫星月阁。 只是院内没有二层小楼,也没有花草盛开,普普通通的院子。 屋里还亮着灯,刘芳一边呼唤冯宝仪的名字,一边推门进屋。 冯宝仪的丫鬟正给冯宝仪洗脚,冯宝仪自个儿则悠闲地品着燕窝粥。 哪怕冯府落魄了,哪怕全家人都省吃俭用,她也有的是手段让冯敬把钱都花在她的身上。 看到刘芳那寒酸样,冯宝仪眼里滑过一抹厌烦,但很隐晦,表现出来的依然是柔弱模样。 “娘,你怎么又来了?冯家人不喜欢你,你总是这样闯进来,我很难办。” 刘芳心里有点不舒服,“你这日子不是过得挺好吗?我瞧着冯敬对你百依百顺,可你看看我,吃不上穿不上,你难道不怪娘的死活了?” “我不是刚给过你东西吗?”冯宝仪烦躁地把碗放在一旁,“你也体谅体谅我在冯家的处境,家里的大权一直捏在冯夫人手里,我根本拿不到钱,我吃的喝的都是冯敬冯遇偷偷买给我的。” “我为了这点东西,整天哄着他们,可你呢,一点忙帮不上,还老是给我拖后腿。哪天他们要是厌烦我了,把我从家里赶出去,那咱俩才是真的没法活了。” 刘芳瞧着那碗里的燕窝,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她已经多久没喝过燕窝粥了,最后一次喝,好像还是宁依棠买给她的。 “可,可我实在没钱了,你要是再不管我,我就饿肚子了。”刘芳也怕冯宝仪真的被赶出冯家,气焰低了一些。 冯宝仪白了刘芳一眼,伸出脚踢了踢丫鬟,“你去厨房拿一些米面肉食给我娘。” 丫鬟难为道:“夫人会责怪吧?” “你偷偷去啊,别被人发现,多拿一些。”冯宝仪还没说话,刘芳便指挥上了。 丫鬟抬眼询问冯宝仪,冯宝仪骂了一句:“还不快去!手脚麻利点!” 丫鬟往身上擦了擦手,赶忙去了。 刘芳看着丫鬟出了院子,赶忙走到冯宝仪身边,一脸神神秘秘。 冯宝仪皱着眉头往床内躲了躲,刘芳家里烧不起炭,入冬后就没洗过澡,身上多少有点味。 “你坐那!”冯宝仪怕刘芳坐床上来,连忙指了指一旁的凳子。 刘芳尴尬地止住身子,但她现在顾不得这些,而是忙说:“你知道吗?宁依棠没死,她回来了!” “什么!” 冯宝仪“蹭”地站起来,水盆被她踩翻,水流了一地。 她满脸恐惧,“竟然是真的!” “什么真的?” 刘芳心提到嗓子眼,没想到冯宝仪这么害怕,宁依棠回来有这么恐怖吗? 虽然刚在宁依棠手上吃了亏,但刘芳了解宁依棠,她这人太善良,很好拿捏的,只要她想想办法,不愁从宁依棠身上讨不来钱。 说不定,比跟冯宝仪要钱更容易呢! 冯宝仪已然心神大乱,“前几日我听冯遇和冯敬谈话,说不知哪里有店铺名叫棠庄,所以他们怀疑宁依棠没死。” “现在看来,宁依棠真的没死。”冯宝仪恍然,“怪不得这几天没看见冯遇的人影,他一定是去找宁依棠了。” “完了!” 冯宝仪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床上,冯敬和冯遇因为宁依棠的死内疚不已,宁依棠若是回来了,他们一定会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给宁依棠。 “有这么严重吗?”刘芳觉得冯宝仪太高看宁依棠了。 “怎么不严重!”冯宝仪大吼,“宁依棠恨极了我,她一定会让冯敬和冯遇把我赶出冯家!没了冯家,我怎么活下去!” 刘芳总算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再回想一下宁依棠今晚对她的态度,觉得这事很有可能。 “你可万万不能被赶出冯家,否则咱们娘俩连吃喝都没了。”刘芳着急起来。 冯宝仪捏着拳头,狠辣逐渐取代了眼中的恐慌。 “你给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知道她回来了?” 刘芳便一五一十地把今晚的事说了一遍,还着重强调了宁依棠马车多么大,穿戴多么华贵,多么有钱。 冯宝仪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突然,冯宝仪一把拽住刘芳的手,眼睛亮得堪比黑夜中潜伏的恶狼,“娘,你会帮我的是吗?你也不会想我会被赶出冯家,咱俩一块冻死饿死吧?” “当然。”刘芳握住冯宝仪的手,使劲点头。 “那你去杀了她!”冯宝仪瞪着眼睛,眼白多眼珠小,显得十分可怖。 刘芳吓着了,“杀、杀了谁?” “杀了宁依棠!”冯宝仪紧紧攥着刘芳,在刘芳枯瘦的手上留下青白痕迹。 刘芳甩开冯宝仪的手,慌张地站起来,“你胡说什么?你怎么能让我去杀人?” 冯宝仪死盯着刘芳,“她要是不死,死的就是我们!而且……” 冯宝仪站起来,光着脚走到刘芳身边,蛊惑道:“她不是有钱吗?她要是死了,她的钱只能留给冯家和宁家,我们是她的亲人啊,理应继承她的财产,到时候我们再也不用缺钱花了。” 刘芳愕然抬眸,好像是这个道理。 虽然她不是宁依棠的亲娘,但冯家是宁依棠实打实的亲人,只要冯家有钱了,冯宝仪就有钱,冯宝仪有钱了,她也就有钱了。 “我、我……”刘芳喉间浮动,使劲咽着唾沫,“我怎么可能杀得了她?她身边有很厉害的护卫,还拿着剑,这不可能的。” “别人杀不了,但你一定能,只要你跟她认错,她一定会心软,然后你就接近她,一刀、捅进她的身体。” 冯宝仪觉得这个计划很好,她甚至兴奋地扑到她的床上,掀开几层床铺,找到一把匕首,塞进刘芳的手里。 刘芳的手哆嗦不止,“我、我、我、我不敢。” 冯宝仪抓住刘芳的手不让她抖,鼓励她:“娘,你可以的。你好好想想,她死了,我们就有无尽的荣华富贵,她活着,你我只能死无葬身之地。你不杀她,她就会来杀我们!” 冯宝仪话刚落,院外传来脚步声,是丫鬟回来了。 二人吓了一跳,刘芳连忙把匕首揣进怀里。 冯宝仪笑着把东西接过来,拿给刘芳,又把自己的钱包塞给刘芳,“娘,这是我所有的钱了,都给你,我们能不能好好活着,就全看你了。” 第261章 韩子丰的盟友—陆风! 第二日的中午,齐鸣找到宁依棠,说韩子丰在京城的心腹想要见宁依棠。 宁依棠挺稀奇的,韩子丰的人一般都避着宁依棠,怕宁依棠知道太多,而这个竟然主动提出相见。 宁依棠没有不去的道理,跟对方约好了时间,在京城的荣华阁见面。 荣华阁一如既往的热闹。 宁依棠忍不住想了一下,这个地方她只跟卓煜来过两次。 心沉了沉,宁依棠不愿总想起卓煜这个人,可整个京城似乎到处都是他的影子。 来到包厢,对方的小厮已经在门口等候,推门请宁依棠进去。 宁依棠提了口气,很好奇里面的人会是谁?她认不认识。 甚至在来的时候,宁依棠还推测过一番,可她万万没想到,房间里的人竟是陆风! 再见陆风,宁依棠涌出几分陌生感,恍然发现,陆风已经离她太远,她甚至没有一刻想起过这个人。 而陆风也变了很多。 以前的陆风是翩翩书生,温润和煦,虽然是装的,但装得很像。 现在,陆风衣着华贵精致,气场凌厉很多,还带着几分令人心悸的阴郁。 “怎么,看见是我,坐也不想坐下了。”陆风气定神闲地开口,有点打趣的意味。 宁依棠收回心思,在桌对面坐下。 “原来,你早就投靠了五皇子,怪不得身边有那样厉害的打手。” 宁依棠已经想明白了,早在五公主死亡那会,陆风就投靠了韩子丰,韩子丰甚至派了厉害的高手保护陆风。 所以,陆风才能轻易俘虏宁依棠,还跟卓煜周旋。 “你不也投靠五皇子了吗?”陆风眼里有几分欢喜,“棠棠,我们终于成为一条路上的人了。” 宁依棠目光淡淡,没说什么。 她和陆风永远不可能成为一条路上的人,当然她不会像以前一样,有什么说什么了。 “那我们谈正事吧。”宁依棠公事公办地开口。 陆风多少有点失望,眼底有藏起来的沉痛。 宁依棠越是冷淡对待陆风,陆风越是会不受控制地想起曾经温柔如水的她。 兜兜转转这么久,陆风才真的发现,唯有宁依棠才是他最想要的,有了宁依棠他的人生才是圆满。 可他,终究是圆满不了了。 “你呀,越发无情了,不过这样也好,无情之人,才不会受伤,才会始终强大。” 陆风感叹了一句,还是叫了菜上来,拉扯了几句无聊的话后,终于说到正题,“棠庄经营文书的事,我解决不了。” “为何?”宁依棠拧眉。 陆风搁下筷子,若有所思地说:“压着文书的人是卓煜,很明显他冲你来的,可能是想借此让你重回他的怀抱吧。” “呵呵。”陆风低头失笑两声,“他可真是一如既往的恶心人,只会耍这些心机逼迫你就范。” 不过,陆风不担心,宁依棠已经不是曾经的宁依棠了,卓煜想靠这点伎俩让宁依棠服从,不可能。 其实真的了解卓煜以后,陆风觉得卓煜也不过如此。 “你确定?”宁依棠觉得这不像卓煜的手段。 “当然!”陆风很肯定。 宁依棠沉思了片刻,又问起陆风朝中的事。 陆风倒是知无不言,说了许多。 卓煜离开南境后,京城的替身没有暴露身份,但还是出了问题。 皇帝被刺杀了,腹部中了一剑,没有性命之忧,但伤势外加恐惧,让皇帝身体大不如前。 皇帝害怕了,一连杀了两位有实力,拉拢官员比较频繁的皇子。 要知道,在之前,皇帝是没有杀过皇子的,顶多囚禁。 这次既是发泄怒火,也是震慑朝堂。 之后,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太子监国,可太子平庸,几乎都听卓煜的,卓煜势力反而越来越大了。 可以说,如今的朝堂是卓煜说了算。 这个局面,当然有很多人不满意,于是朝堂越发动荡,势力割裂,其中七皇子和十二皇子的家族实力最为雄厚,一旦动了,会影响国之根本。 再加五皇子暗中谋划,南境也不太平,内忧外患啊! 卓煜想要帮太子保住皇位,保护国家,不是容易事。 话聊得差不多了,宁依棠起身,“我知道了,剩下的事我会自己处理。” 陆风目光落在桌面上,“你都没吃几口。” “事情多,没什么胃口,告辞!”宁依棠可以跟所有人客气,维持表面的和气,但跟陆风很难。 她依然能从陆风眼里看出一些扭曲的情感,她不会再给陆风一丁点误会的机会。 “棠棠!” 陆风开口叫住宁依棠。 “棠棠,不管发生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竭尽全力地保护你。” “这一次,我一定说话算数。” 宁依棠不想听这些,大步而去。 “掌柜,怎么样?韩子丰的人能拿到文书吗?”齐鸣迎上出门的宁依棠。 宁依棠摇了摇头,“拿不到。” 齐鸣急了,“那可怎么办?” 青龙山庄在江湖上能一呼百应,什么事都好解决,可江湖那一套不适合京城,更不适合朝堂,齐鸣一时也没有办法。 宁依棠沉思片刻,道:“直接开!” 如果真是卓煜压了文书,宁依棠倒不怕了。 “直接开?”齐鸣吓了一跳,“这能行吗?官府要是来找麻烦怎么办?” “没事,听我的,直接开。”宁依棠给了齐鸣一个放心的笑容。 齐鸣深吸一口气,暗叹:宁依棠行事风格倒有几分青龙山庄的影子,不愧是沈家人。 齐鸣领命去办,第二日,棠庄大大小小十来间店铺齐开业,其中一间正是当初被烧的绣坊。 宁依棠把闵娘接过来,二人站在绣坊前,看着一模一样的门头,感慨万千。 “你竟然又把它开起来了。”闵娘忍不住哽咽。 当初这一整条巷子都被烧了,重建就花了大半年的时间。 这里有宁依棠和闵娘的回忆,是宁依棠和闵娘的心血,所以宁依棠特意把这间铺子重新弄到手,按原本的设计命人还原。 同时,也是告诉那些暗地里的宵小,哪怕你烧一千次一万次,我宁依棠都能把它再开起来。 闵娘走进铺子,看着熟悉的一切,潸然泪下。 第262章 如果我要她们都死呢? “闵娘,以后这间绣坊就是你的,我把它全权交给你了。”宁依棠微笑着,轻声说。 “啊?”闵娘连忙摆手,“我一点力都没出,怎么能要?你雇我,帮你教教新来的绣娘还差不多。” “不!我就要给你,反正我是顾不上经营绣坊了,你要是不接手,我可没办法的。”宁依棠撒娇地哼。 宁依棠怎么会没办法?闵娘知道她有的是办法,她故意这么说。 闵娘为难道:“可你知道我并不懂经营,你交给我,我给你搞砸了怎么办?” “既然交给你了,那搞砸不搞砸都是你的事,我可不管。再说了,不还有刘管事吗?” 宁依棠抬眸瞧向从后院走来的刘管事。 闵娘吃了一惊,“天呐,你把刘管事也请回来了?” “不光是刘管事,以前的绣娘和伙计,我能找到的都请回来了。”宁依棠笑着补充。 闵娘喜极而泣,“真好。” 最后宁依棠好说歹说,闵娘愿意接手,但她不要当管事,一切还和以前一样,哪怕宁依棠不在,这绣坊管事的位置也永远都是她的。 宁依棠实在拗不过,只好同意了。 其实,宁依棠不知道棠庄以后究竟会走向何方,她身边的危险实在太多了,所以她想让绣坊脱离棠庄,独自经营,给闵娘一份保障。 可显然闵娘心里负担太重,只能先这样了。 看着这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棠庄,宁依棠暗暗发誓,她会守护好这一切,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把闵娘安顿好,宁依棠又去视察了其他几个店铺。 齐鸣从始至终提心吊胆,怕官府来人以没有经营文书勒令棠庄停业。 然,一大早过去了,风平浪静。 而此时,王府大宅中,负责经营文书发放的李大人正跟卓煜汇报情况。 “棠庄竟然没有文书就私自开业,都督,我要不派兵前去?” 卓煜整个人沉沉的,仿佛在发呆。 “都督?”李大人喊了一声。 卓煜一动不动,跟听不见似的,淡淡的哀伤从那双黑沉的眸子里倾泻出来。 他,不过就是没有理由去找宁依棠,想让宁依棠来找他。 只要宁依棠来,他半点不会为难,只会好好哄着她,跟她认错,让她原谅自己。 不管什么,他都愿意给! 可宁依棠没来,她料定了自己不敢怎么样。 就像岳城,她直接留下合约不辞而别,是料定自己会好好把事办好。 现在也是一样,她料定自己不敢派兵闹事,否则他们俩就真的是敌人了。 卓煜深吸口气,眉眼落寞几分,“把文书发下去吧。” “啊?”李大人懵了一下,“发下去?” 为什么又要发下去?那当初干嘛扣着? 眼见卓煜心情不佳,李大人也不敢忤逆,确定卓煜没有说错,他没有听错后,下去办了。 傍晚时分,经营文书就到了宁依棠面前。 齐鸣懵了,“这简直神了,为什么经营文书反而发下来了?” “这不是好事吗?”魏星剑一脸天真。 “是、是好事。”齐鸣高兴地说。 然,宁依棠盯着那张文书发着呆,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宁依棠知道,就是卓煜扣了文书,可卓煜不是要逼迫自己就范,而是被自己甩了脸子,不好意思过来找,所以使个小计让自己去见他。 卓煜天生尊贵,位居高位,自尊心多强啊,可宁依棠一次又一次漠视了他的自尊。 宁依棠心里高兴不起来,甚至有点乱。 她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卓煜不值得托付,她应该和卓煜断得干干净净,不管卓煜使什么手段,她都不会心软。 可为什么,她还是会忍不住心疼他。 心疼他是不是被伤了自尊,是不是在暗自难过? “掌柜,你怎么了?” 齐鸣发现宁依棠神色不对,难道这事还有隐情,是陷阱? 宁依棠眨了眨眼,勉强勾唇,“没事,你们忙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语罢,宁依棠起身离去。 齐鸣问魏星剑,“这是怎么了?” 魏星剑挠挠头,“我也搞不懂,要是阿文在就好了。” 宁依棠来到园子里,独自坐在孤冷的小亭子发呆,清冷的月光将她的身影拉长。 突然,另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与她重叠。 宁依棠吓了一跳,转身抬眸,看到了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月光在卓煜的身后,光辉洒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脸掩在明暗间,只能看到坚毅的下颌,和一双深邃的眼眸,犹如暗夜里神秘莫测的行者。 宁依棠的心,不受控制地漏了几拍。 虽然岳城相遇过,但那时卓煜是月先生的样子,现在算是宁依棠时隔一年多,第一次见到卓煜。 他似乎没变,但又似乎不一样了。 还是一样好看,却更深沉了。 宁依棠发觉自己看了太久,淡淡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的影子,“你来做什么?” 语气里就带着不想见的意思。 卓煜眉心蹙起,她这冷淡的态度,真让人难受。 “宁依棠,如果我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你还是这个态度吗?” 卓煜是生气的,他受不了宁依棠这样对他,他的心仿佛飘在半空,怎么也落不下来。 他是真怕宁依棠就此铁了心,再也不回头。 宁依棠浅浅舒了一口气,淡声道:“你我早在江边就已经说清了一切,根本没有再相见的必要。” 是的,没有必要再纠缠。 宁依棠不会一次又一次重蹈覆辙,她和卓煜根本不合适,早该结束了。 卓煜红了眼,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暗夜里的刀光剑影,不足以让卓煜动容半分,可宁依棠一句没有必要再相见,让他痛到骨髓。 卓煜猛地抓起宁依棠的胳膊,将她提起来,迫使她面对自己的眼睛。 “宁依棠,我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你就这么不肯原谅我!高家的婚事我退了,徐念安我赶出王府了,我不会再娶她们,我只愿意娶你一个人,你不知道吗?” 宁依棠当然知道。 有韩子丰,有魏星剑,宁依棠怎么会不知道她离开后卓煜的所作所为。 可是,不够了! 以前的宁依棠想得到卓煜全部的关怀,而现在…… 宁依棠抬起头,瞳孔收缩,“如果我要她们都死呢!” 第263章 卓煜留不住宁依棠了 宁依棠早已不是从前的宁依棠了。 “徐念安诱导孝和绑架,伤了闵娘和小宝,小宝至今心有余悸,闵娘至今无法重拾绣技。可徐念安呢,只是被你赶出王府,这公平吗?” “我的绣坊是高家放火烧的吧,他们又受到什么惩罚了,只是被你冷落,不那么受皇帝重用了?” “卓煜,这每一笔账我都记着呢,你有你的难处也好、考量也罢,我不指望你了,我会亲手还回去!” “也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因为你只会给我带来无尽的灾难!” 徐念安也好,高家也好,不都是因为卓煜才针对宁依棠的吗? 宁依棠以前不说,不是不懂,是不愿意责怪卓煜,那是她心爱之人。 可她不说,卓煜竟真的不懂,她的忍让,她的委屈,她的恐慌,在卓煜眼里全都不是事。 卓煜寻宁依棠两次,宁依棠不给他好脸,便是伤了他的自尊,他生气了。 那宁依棠的自尊,被丢在地上狠狠践踏的时候,卓煜可心疼过? 纵然眼前这个男人在自己的生命留下了太深刻的痕迹,宁依棠轻易放不下,却也不允许自己继续犯错下去。 宁依棠背过身,轻言:“卓煜,我对你的爱早已耗尽了,我不爱你了,请你明白。” 不爱了…… 卓煜眼里盈出泪光。 他从未在宁依棠口中听到过“我爱你”这三个字,如今却听到“我不爱你了”这句话。 “宁依棠,你真的爱过我吗?从我们相识到现在,你都在逃,只要我放手,我们就会彻底结束,是吗?” 如果卓煜和宁依棠之间的距离有一百步那么远,那卓煜走了九十九步,宁依棠却一步未动。 卓煜看来,宁依棠始终在犹豫,在观望。 然,卓煜不懂,他没有给宁依棠爱他的勇气,宁依棠朝他走来的这一步小人猖獗,刀剑横立。 宁依棠不是没有想走过,可她遍体鳞伤,都过不去。 而现在,她真的不敢了,也不愿意了,她要转身了! 宁依棠闭上眼,“卓煜,这些都不重要了,你我走到这一步已是尽头,回去吧。” 宁依棠率先抬脚离开。 卓煜看着宁依棠纤弱却挺拔的脊背,缓慢而从容的步伐,心里空落落的。 出了棠庄府苑,卓煜失魂落魄地走在寂寥的街道上。 李凡跟在不远处,目露担忧。 李凡从南境时就跟随卓煜了,卓煜在李凡心里是无所不能的,是英勇神武的。 不管是上阵杀敌,还是拨弄朝堂,卓煜从来都镇定自若,是他们所有人的主心骨。 这次南境战事告急,皇帝死活不肯放卓煜离开,甚至把老王爷送去了南境,卓煜略施巧计,前往南境,暗杀蛮夷王,去了十人,回来十人。 南境战火因此平息,这多么让人崇拜。 然,在宁依棠的事情上,他却屡次碰壁,保不了宁依棠不说,甚至损失了申凌六人。 大概,老天是公平的,再厉害的人遇到“情”之一字也要栽跟头。 卓煜,就是被这“情”字捆住了手脚。 皇帝算不上一个好皇帝,大家都心知肚明,可那是卓煜的亲舅舅。 王妃和皇帝早年历经磨难,生死与共,登顶帝位,情谊深厚,荣辱与共。 卓煜不得不站队皇帝,保着这岌岌可危的皇位。 徐念安是什么人,卓煜以前不知道,现在还能不知道吗? 可就算卓煜再厌恶徐念安,徐念安都救过王妃和卓可星的命,是王府的恩人,是王妃心心念念牵挂的人。 不管发生什么,卓煜都会留下徐念安的命,甚至要为她铺好以后的荣华富贵。 太子虽然中庸,却对卓煜付出了十二分的信任,在这阴险朝堂,力所能及地维护卓煜,“兄弟”二字不是白叫的,可以说太子愿意跟卓煜共享这盛世天下。 而高家是太子母族,是太子最大的倚仗,就算触了卓煜逆鳞,卓煜也只能小惩大戒,根本不能像宁依棠说的那样,彻底铲除。 或许,卓煜和宁依棠真的有缘无分,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卓煜会放弃吗? 李凡认识的卓煜,从来不懂“放弃”二字。 空旷的街道,迎面走来一人,李凡定睛一看,居然是陆风。 他眉头皱起来,觉得不会那么巧,这陆风怕是故意来的。 “这不是卓大人吗?怎么看起来很难过?” 卓煜在宁依棠那碰壁,陆风心情大好,语调里满满的嘲讽意味。 卓煜抬眸,目光黑沉得可怕,寻常人见了可能会掉头就跑。 但陆风不再是原来那个初入官场的小小大理寺少卿了,他如今是大理寺卿,掌管着整个大理寺,不会轻易被卓煜吓到。 近半年,二人明争暗斗过不少次了。 陆风走到卓煜近前,心知肚明,却装傻问道:“怎么?卓大人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让我……给你出出主意。” 陆风眼里带着笑,他其实更想说:你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看来陆风盯着宁依棠,否则不能这么快的知道消息,他居然还死性不改,想要染指宁依棠。 卓煜收敛起一身的哀痛,嘴角轻轻上扬,“怎么?陆大人的隐疾治好了,这么开心?” 陆风当即变脸。 卓煜当初把陆风堵在巷子里一顿殴打,打坏了陆风的命根子。 这些年,陆风一直在想办法医治。 纸包不住火啊,有一些陆风不能人道的消息传扬开来。 这是陆风心里的痛,根本不能提。 卓煜偏偏要提,面对敌人,卓煜嘴是真毒,专挑人的痛处戳。 陆风深吸了好几口气,要不是打不过卓煜,他真想跟他互殴一场。 “你得意什么,迟早有一天,你会变得和我一样,被宁依棠毫不留情地抛弃,然后她身边会出现新的男人,她会爱上那个人,把所有的温柔留给那个人。那时,她也会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你!” 不愧是死对头,都很能踩到对方的痛点。 卓煜直接一拳挥在陆风的脸上,陆风被打得倒退了好几步。 陆风的隐卫赶忙出现,把陆风护在身后。 “呵呵……”陆风擦了擦嘴角的血,不怒反笑,“卓煜,你急了,因为你知道你要留不住她了,她不再属于你!哈哈哈……” 这可真是大快人心。 第264章 徐念安不认输! “我和宁依棠怎样还是未知数,但你早就出局了!局外之人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纵然心里的不安已经无限扩大,卓煜面上还保持着矜贵的风度,看起来依然自信。 陆风盯着卓煜,透着几分阴暗。 他出局了吗? 世事难料,结局如何,未可知! “卓煜,我们走着瞧!” 陆风冷着脸离开,卓煜神色跟着落寞下来。 他不禁问自己,会吗?他会变成第二个陆风吗? 徒步一路,卓煜终于回到王府,刚好遇到卓可星送徐念安出门。 徐念安不在王府居住,但会经常来看望王妃和卓可星,一呆就是一天,晚上再离开。 “哥哥。”卓可星迎上卓煜,“我听说宁依棠回来了,这是真的吗?” 卓煜看了徐念安一眼,徐念安也是一脸在意的模样。 “是,她回来了。” 满大街的棠庄铺子,宁依棠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她回来了! 徐念安身子晃了晃,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她竟然没死。” 卓可星喃喃一句,神色竟放松了几分,其实她和宁依棠没有深仇大恨,宁依棠死了,她满心唏嘘。 这一年来看着哥哥再无笑模样,卓可星很心痛,总想着宁依棠没死就好了. “早点回去休息。” 卓煜心情实在不佳,叮嘱了卓可星一句,大步而去,从头到尾没跟徐念安说一句话。 徐念安痴痴地望着卓煜的背影,泪流满面。 “念念姐,你怎么哭了?”卓可星吓了一跳,跑过来关心。 徐念安双腿发软,缓缓滑坐在地上,哭泣道:“可星,我怎么办?她又回来了,我这一年的辛苦全都白费了。” 这一年,徐念安绞尽脑汁接近卓煜,关心他,爱护他,哄他开心,希望他们的关系能回到宁依棠没有出现那时。 她刚感觉有点成效,宁依棠就回来了! 徐念安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她不仅得不到卓煜的心,连卓煜的人都得不到了。 她苦心经营二十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成为世子妃,成为人上人! 一个宁依棠把她二十年的努力全部摧毁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上要有一个宁依棠?为什么宁依棠怎么都打不倒,打不死! 卓可星看着徐念安哭得不能自已,心疼之余忍不住劝解,“念念,你放手吧。我看得出来,哥哥不喜欢你,你做什么都没用的,你貌美如花,性情温良,知书达理,一定能找到爱你的男人,为什么非得是哥哥呢?” 徐念安红着眼睛,哑声嘶吼,“可我爱他呀,我从小就爱他,爱了十几年,你让我怎么放手!我付出了那么多,我不能认输!” 卓可星没见过这样的徐念安,魔怔了一样。 一时间,卓可星感到深深的无力,也不知道怎么劝了。 徐念安垂下眸,敏锐地察觉到卓可星态度的转变。 卓煜毕竟是卓可星的亲哥哥,卓可星更爱自己的哥哥呀。 当卓可星发现没了宁依棠,卓煜还是不爱徐念安后,终于明白问题不在宁依棠身上。 所以,卓可星不想以前那么帮着徐念安了,因为那是和自己哥哥作对,让自己哥哥难受。 不仅是卓可星,王妃的态度也变了,虽然还是很疼爱徐念安,但再也不提让徐念安嫁给卓煜的话了。 当初,王妃让卓煜把徐念安接回来的条件就是取消二人婚约,王妃是个守信的人,说取消那就是取消了。 徐念安擦了擦眼泪,苦笑一声:“可星,对不起,我一时失态了,我知道我和阿煜不可能了,没关系,我会悄悄爱着他,就这样守望他一辈子,我不会打扰他,不会奢求不属于我的东西。” 徐念安垂着哀伤的眉眼站起来,失魂落魄地往门外去。 徐念安在王府住了十几年,很懂得拿捏王府中人。 这不,卓可星更心疼了,她是被宠爱大的孩子,会厌烦无理取闹、大吼大叫的人,却不会讨厌一个懂事善良的可怜人。 卓可星把徐念安送走,想着要不跟哥哥谈谈,就算不是娶为正妻,纳为妾也好过徐念安孤苦伶仃守望哥哥一生。 徐念安和卓煜是同龄,在京城待嫁的女子中,已经是最年长的了,她不能被一直拖下去呀。 卓可星这么想着,但没有去找,卓煜今天明显心情不好,她现在去了,是找死。 诶?卓可星歪了歪头。 宁依棠回来了,哥哥不是应该高兴吗? 哎!他们的世界好难懂! 卓可星挠着头,回了自己的屋子,暂时没有多管闲事。 翌日一早,天还没有大亮,宁依棠窝在被窝里睡得正香。 院里小丫鬟走进房间,唤了两声,“小姐,小姐,外头有一个自称冯敬的男人求见您。” 宁依棠睁开了眼睛,呆了片刻后,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见!” “好的。”小丫鬟退下。 宁依棠翻了个身继续睡,昨天因为卓煜的到来,害她失眠半宿,都没有睡好。 院门外,冯敬披着一身寒霜等了半晌,终于等到通传的下人回来。 不料,下人门都不开,透着小窗丢给他一句话,“我家小姐说了,不见!” 冯敬心口一滞,她果然不愿意见自己。 “麻烦你在通传一声,我会一直在这儿等着,直到她肯见我。” 下人闻言眉头一皱,“哪来的癞皮狗,说了不见还敢赖着,给我滚!” 说着,下人开了门,几下就把冯敬推搡到巷子外头。 冯敬这一年也算受尽了众人白眼,吃尽了苦头,没什么脾气,被推到巷子外,就在巷子外等着。 宁依棠睡好后,起床洗漱,又跟魏星剑一块吃了午饭,然后出门查看铺子经营。 京城一下新开那么多铺子,宁依棠少不了要多费点心。 冯敬瞧见有人出门,连忙从巷子外跑进来,当他看到宁依棠时,热泪涌上来。 “棠棠,竟然真的是你,你真的没死!” 宁依棠轻轻抬眸,冯敬更老了,不复曾经半点光彩。 “是啊,老天保佑,我还活着呢。你,有事吗?”宁依棠轻言。 冯敬被问得一愣,他有事吗? 他们是父女啊,一年未见,生死不知,他迫不及待地跑来确认,需要有事吗? 第265章 刘芳来认错 “没事的话,我要去忙了。” 宁依棠始终神色淡淡,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她扶着魏星剑的手,准备上车。 “棠棠。” 冯敬忙上前一步,魏星剑立刻挡在前头,不让冯敬靠近,“你谁啊,站远点,别惊扰了我家小姐。” 魏星剑明知这是宁依棠生父,却只当是陌生人。 冯敬心里一痛,眼眶微红,“棠棠,父亲只是想和你说说话,你这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过得好不好?” 最让人不解的是,当年为何会传出死讯? 要知道,宁依棠的坟,冯敬还刚刚祭拜过。 宁依棠轻轻嗤了一声,唇角缓缓扬起一抹嘲讽,“这位……大人,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将冯宝仪带回冯家认作女儿时,我已与你断绝关系,我走时你还说:让她走!” “你如今这般姿态是想干什么呀?” 宁依棠轻挑眉尾,疑问间总归有一抹怒气含在眼中。 冯敬心中一痛,他想解释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话可说。 宁依棠等了会儿,看冯敬踌躇在原地,依然不知道问题在哪里,冷声道:“你我已经没有关系,请不要再以我父亲自居。” “我们走。” 宁依棠利落上车。 魏星剑跟进去,林毅驾车。 马儿蹬蹄,将冯敬扫到墙角,让开路。 冯敬看着那豪华的车架,偌大的院子,眉目彻底落寞下来。 他如今一身落魄,连一句棠棠你回来吧,都没脸说出口。 街道上,又多了一个失魂落魄的背影。 宁依棠处理完铺子的事,来到绣坊,看望闵娘。 绣坊新开,闵娘忙得脚不沾地,宁依棠拉她坐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好了,不用事事亲力亲为。” 闵娘笑言:“我闲不住嘛。” 随后,闵娘还向宁依棠请教了许多接下来的经营方向,二人聊了很多。 不一会儿,铺子里的伙计进来说,有一个自称宁依棠娘亲的人,想要见宁依棠。 这自然是刘芳了。 “一个两个的,还没完了!”魏星剑当即怒了,甚至要冲出去亲自教训。 宁依棠拉住魏星剑,“让她进来吧,我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幺蛾子。” 魏星剑气呼呼地收回一身凌厉。 不一会儿,刘芳被带进房间。 一进门,刘芳便含着水盈盈的目光看向宁依棠,伸出手向宁依棠走来,似乎想要牵起宁依棠的手。 魏星剑立刻挡在前头,“有什么话站那说?” 眼神示意了一下门口的位置。 魏星剑腰间配了剑,刘芳有点怵,只好站在原地跟宁依棠说话,“棠棠,娘知道错了,以前是娘不好,忽略了你,你原谅娘好不好?” 刘芳放低身段,好声好气地请求。 宁依棠还没说话,魏星剑就笑了,“怎么?想认错求原谅,然后从小姐身上再捞一笔?” 刘芳抿了抿唇,看魏星剑碍眼得很,忍不住瞪了他一下,然后继续换上笑脸跟宁依棠说:“棠棠,娘说的都是真的,你想想你小时候,娘也没有亏待你,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我迫不得已才那样对你,娘真的希望你好啊!” 宁依棠听着这些话,没有感动,只觉得虚假。 “你说你错了,那我倒要问问,你错哪了?” 刘芳一怔,来的时候没想到宁依棠会这么问,所以没有准备。 “我、我……” 刘芳说不出来,因为她觉得自己没错。 冯家抄家时,宝仪和宁依棠她只能选一个,她没办法,她当然要选自己的亲生女儿。 后来,宝仪还是发落到教坊司,她要救人,她没钱,她只能卖了宁依棠的绣坊。 再后来,宝仪要杀宁依棠,她不知情的,她也根本管不了教坊司里面的事。 再再后来,她和宝仪被囚禁数月,受尽磨难,她当然愤怒,她骂几句怎么了,她帮宝仪抢回冯家女儿的位置怎么了? 再说,是宁依棠非要离开冯家,没人逼她的,她明明可以和宝仪共存,却非要倔强,这能怪谁? 刘芳从不觉得自己有错。 房间里四个人,三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无语的表情,这分明就是冲钱来的,哪是真心悔过? “快赶走吧。”闵娘出声,看不下去了。 魏星剑要动手,刘芳慌张大喊,“不,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棠棠,你让其他人都走,我自己跟你说,好吗?” 刘芳眼神慌张,浑身都处在紧绷的状态。 有猫腻! 宁依棠眸子眯起来,仔细打量了一遍刘芳,在刘芳的腰间发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看起来很像是一把匕首的尖端。 心一瞬间冷下来,宁依棠竟没想到刘芳不是来要钱的,而是来杀人的! 她怎么敢? 不对,刘芳不敢,她一定是被别人怂恿了,而那个人只能是——冯宝仪! 宁依棠心寒至极。 不过,宁依棠是不怕的,就算独自面对刘芳,她也不可能让刘芳把刀子挥到自己身上。 或许,宁依棠应该让魏星剑和闵娘离开,让刘芳掏出她的刀,把故意杀人的罪坐实。 然后,报官抓人,刘芳会像宁俊峰一样,在牢里孤苦度日,最后惨死在牢中。 宁依棠紧握着拳,在刘芳的生与死之间犹豫良久。 最终,宁依棠缓缓放开拳头,看向刘芳,“不用说了,你想认错,我给你这个机会。” 宁依棠略微倾身,目光锐利,接着道:“只要你让冯宝仪给我认错,从冯家门口跪着走到棠庄门口,给我磕头,说她错了,我就原谅你,也原谅她。我会如你所愿给你一万两白银养老,也会为冯宝仪找一户好人家,怎么样?” 刘芳瞪大了眼睛,要跪着从冯家走到棠庄,还要磕头认错,这太难为人了。 “不行,宝仪不可能这么做!” “怎么不行,她以前不也装模作样在众人面前给我跪下认错,毁我名声吗?”宁依棠轻哼一声,“只要你让她按我说的做,你们以后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刘芳眼神里一片乱糟糟,如果能这样,似乎也不错,总比杀了宁依棠要简单。 要知道,她杀了宁依棠,也很难脱身,说不定会染上官司。 且宁依棠的钱也会落到冯家,不能直接落到自己手里。 第266章 刘芳和冯宝仪翻脸 “要不我让宝仪来你的房间给你跪下认错,你就别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了,好不好?”刘芳瞪着大眼睛,试图讨价还价,为冯宝仪说说情。 宁依棠直起腰,冷漠道:“不能,我说的每个字她都要做到,否则我的钱你休想拿到半分。” 刘芳看宁依棠铁了心要出一口恶气,也没法子劝了。 只能心里叹道:让宝仪受苦了。 但受苦只是一时,只要拿到钱,找到好人家,以后就都好了。 “好!” 刘芳应下。 宁依棠轻轻摇了摇头,只觉得荒唐的可笑。 冯宝仪让刘芳来干杀人的勾当,足可见冯宝仪对刘芳毫无母女之情。 刘芳不可能感受不到,所以她也没有以前那么维护冯宝仪了。 这样很好,她倒要看看刘芳和冯宝仪的母女情能有多深,多经得起考验。 闵娘瞧着宁依棠并没有多开心的样子,哪怕亲人十恶不赦,亲手处置起来也是疼的。 她忍不住劝道:“棠棠,别理她们了,就当没有她们这些人。” 宁依棠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我不理她们,事情就能结束吗?如果她们是恶狗,那我现在就是一块肥美的骨头,她们会不顾一切地扑上来啃咬我的血肉。” 闵娘一愣,倒也是这个道理。 而且,这些恶狗吃不到骨头,一定会发了疯地撕咬所有人,到时候受伤的又是宁依棠和宁依棠在乎的人。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 魏星剑抱拳在胸,气呼呼地说:“磕头认错也太便宜她们了,就应该让我拿个麻袋把欺负过你的人统统装起来,然后扔到深山里去喂野狼。” 宁依棠瞪了魏星剑一眼,“不要总说这些没有边际的话。而且冯宝仪不会来给我磕头的,事情或许会朝着更有意思的方向发展,我们等着看就好了!” 刘芳这头匆匆回到冯府找冯宝仪。 冯宝仪一瞧见刘芳,便赶忙把下人丫鬟都打发了。 “怎么样?得手了吗?”冯宝仪激动地问。 刘芳瞪了冯宝仪一眼,“没有,那是杀人,又不是杀鸡,怎么能那么容易?” 说着,刘芳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骨碌喝下去,继续说: “宁依棠身边都是人,根本不落单,我没有机会下手。再说了,我要是杀了她,我还有命活吗?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刘芳去找宁依棠之前,脑子都是混沌的,凭借对冯宝仪的信任,下意识地往宁依棠那里去了。 可刚刚回来的路上,她清醒了几分,杀人根本不可取,那样只会把自己断送进去。 冯宝仪一听,黑了脸,“你怕什么,我自有办法保你平安,你要是不杀她,她会来杀我们的。” 刘芳眉头皱起来,强调道:“不会的,棠棠不是那种人,就算她恨我们,也不至于杀死我们。而且,她已经说了,愿意原谅我们。” 潜移默化间,刘芳竟偏向了宁依棠,因为宁依棠没让她做什么难堪的事,就愿意给一万两,而冯宝仪却要她杀人送命。 而且,这次回来的宁依棠太强大了,再也不是刘芳能欺负的对象了,所以刘芳本能地屈服了权势。 冯宝仪无法理解,“她原谅我们了?真的吗?” 当初,宁依棠百般阻挠冯宝仪进入冯家,分明是恨极了冯宝仪,宁依棠最后还输了,被迫离开了冯家,怎么会轻易原谅? 刘芳多少心虚,吞了吞口水,把宁依棠的要求说出来。 “她说你从冯家门口跪着走到棠庄门口,给她磕头认错,她就原谅你。” “什么!”冯宝仪当即怒气冲天。 刘芳忙劝解,“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但她又说了,只要你做到,她就会给我们一万两白银,还会给你找一户富贵人家出嫁。” “宝仪,你也知道你有过那种经历,没有什么好人家愿意要你,棠棠要是真能给你找到富贵人家,那这一时的屈辱又算得了什么?” 冯宝仪难以置信地看着刘芳,吼道:“娘,我是你亲女儿啊,你在说些什么!有你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吗?” 刘芳被吼,略沉了沉脸,“我说的都是事实啊,难道我不说别人就不说了吗?” “再说了,你以前不也给棠棠跪过,再跪一次又有什么,那可是一万两银子啊,够我们两个富贵一生了!” 说着,刘芳咂咂嘴,“你都没瞧见,整个京城到处都是棠庄的铺子,我还听说,棠庄已经遍布全国,是数一数二的大商行,只要我们跟棠棠打好关系,还怕没钱花吗?” 刘芳这一年没吃没穿,穷怕了。 金钱已然蒙蔽了她的双眼,更扭曲了她那份本就糊涂的母爱。 然,冯宝仪没有因为刘芳描绘的美好未来而感到喜悦,反而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 她恍然发现,原本处处向着自己的母亲,这次竟然向着宁依棠了。 “不可能!让我给她下跪?她休想!” 冯宝仪扬着下巴,梗着脖子,目光里满是凶狠,她才是赢家,要跪也是宁依棠给她跪下! 刘芳看着这样的冯宝仪,只觉得她执迷不悟。 她怎么就看不清呢?宁依棠跟以前不一样了,不是她们能轻易欺负的对象了。 “宝仪,你听娘的话……” 刘芳还打算劝劝,不料冯宝仪冲她猛地一吼,“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冯宝仪红着眼,犹如恶魔。 刘芳吓了一哆嗦,随后不满地嘀咕,“我是你娘,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冯宝仪听着这话,心里一阵拧巴。 以前刘芳把这话说给宁依棠时,冯宝仪只觉得痛快得意,现在轮到她自己了。 “出去!出去!” 冯宝仪上手将刘芳推出去,一眼都不想瞧了。 刘芳隔着门板,心里也气,跺着脚离开了,嘴里还念念有词,“你就倔着吧,等冯家的人把你赶出去,你吃够了苦头,就知道我今天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啊!” 冯宝仪气得把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挥到了地上。 敢让我下跪? 宁依棠,我一定会杀了你!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第267章 宁依棠抢夺卓煜的平安玉牌 傍晚,宁依棠要留下来陪闵娘和大家伙吃饭,魏星剑硬是嫌大锅饭太粗糙,把她拉走回府里吃。 宁依棠身体一直不太好,魏星剑知道的。 这半年四处奔波,宁依棠难免操劳,始终顾不上调理养护。 魏星剑日日守在宁依棠身边,就很在意宁依棠的饮食生活等方方面面的东西。 路上,宁依棠瞧见一家以前很喜欢吃的甜点,让魏星剑给她去买。 魏星剑看着店铺挺上档次,东西也干净,便跳下去买,只是买的人多,要排队。 无聊之际,宁依棠观望街上人来人往,突然瞧见一抹熟悉的人影。 是冯宝仪,带着小丫鬟走进了一家珠宝首饰店。 这家店铺正好在宁依棠视线的正对面,宁依棠看得清清楚楚。 冯宝仪掏出一个玉牌,跟店家说话,而那玉牌正是卓煜送给宁依棠的那块平安玉牌。 当初,宁依棠突然落入教坊司,平安玉牌放在绣坊里,绣坊和值钱的东西都被刘芳卖了。 宁依棠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这块平安玉牌,没想到刘芳没有卖掉它,而是给了冯宝仪。 宁依棠下车,朝店铺走去。 “掌柜,你就再涨涨吧,这块玉可是我的传家宝,玉质多好呀!” 掌柜为难道:“玉是好玉,可你这平安玉上刻了名字,又被大师开过光,太私人,不好卖。” 冯宝仪把玉牌翻过来看了看,玉的左下角有一个小小的“煜”字。 她知道这是卓煜的平安玉牌,不知为何在宁依棠手里,然后被刘芳拿去了,刘芳又送给了自己。 想着卓煜那丰神俊朗的样子,想着这玉牌是卓煜的贴身之物,冯宝仪有点舍不得了。 曾几何时,她把这块玉牌贴在自己胸口,以为她才是卓煜的心爱之人。 她甚至想要去接近卓煜,获得卓煜的青睐,只可惜冯家落魄,她再也接触不到世家圈子了。 想到这里,冯宝仪目光又扭曲了起来。 凭什么宁依棠能得到卓煜的爱? 她不允许! “行,那我卖了!”冯宝仪狠下心。 冯家落魄后,入不敷出,老夫人缠绵病榻,花销很多,冯宝仪虽然吃穿不愁,却没多少钱。 她要找人对付宁依棠,不得不花钱,只能把这块没什么用处的平安玉牌给卖掉了。 店铺掌柜正准备收下平安玉牌,却听见门口响起一道好听温润的女音。 “偷来的东西,竟敢拿出来卖。” 掌柜闻言望去,是一位美丽华贵的小姐,再看看小家子气的冯宝仪,顿时踌躇起来,若真是偷来的玉,那就不能收了,会招惹来麻烦。 掌柜默默收回了手。 冯宝仪看着宁依棠愣住了,宁依棠怎么变得这么贵气? 刘芳说宁依棠穿的多好,戴的多贵,多有钱时,冯宝仪脑海中出现的是一个暴发户一样的土包子女人。 而现在,她又被现实狠狠抽了一巴掌。 宁依棠美得不可方物,是足以令所有男人为之侧目,为之疯狂的样子。 嫉妒让冯宝仪红了眼,她挺直脊背,扬起脖子,抬高下巴,仿佛这样能压过宁依棠。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怎么就是偷的,你不要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宁依棠淡淡的一笑,眼里有几分轻嘲,“是啊,这是你母亲偷我的东西。” “你胡说!” 冯宝仪厉声呵斥,可犹疑不定的眼神,早就出卖了她的心虚。 冯宝仪很清楚刘芳是在偷卖绣坊时,拿到的平安玉牌。 掌柜是人精,看出来了,当即说:“这平安玉牌我不收了,还请二人另寻地方理论吧。” “掌柜!”冯宝仪急了,她要用钱啊。 掌柜冷漠道:“这位小姐,这块玉牌能不能留在你手中都难说,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说着,掌柜直接转身,不欲多说。 “等等!” 突然,一人从珠宝店的二楼走下来。 掌柜忙迎上去,“念安小姐,可星小姐,是不是吵到你们了?” 原来,徐念安和卓可星在二楼挑选首饰呢。 二人听到宁依棠的声音,便出来查看,没想到看了卓煜的平安玉牌。 卓可星快步走下来,就要去夺冯宝仪手里的玉牌。 冯宝仪赶忙把东西护在自己的怀里,没让卓可星拿走。 卓可星怒视冯宝仪,“玉上是不是有个“煜”字,那是我哥哥的平安玉牌,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卓可星还在问,徐念安已经了然于心,她盯着宁依棠,眼里翻涌着浓浓的嫉妒和恨。 宁依棠也看着徐念安,平静却锐利的目光,让徐念安心头一颤。 徐念安恍然,宁依棠不一样了,不只她想对付宁依棠,宁依棠也想着对付她呢。 徐念安收回目光,不再跟宁依棠对视,而是走下楼梯,来到冯宝仪跟前,“你不是要卖吗?我买了,把玉牌交给我吧。” 银子对徐念安来说不是事,毕竟卓可星会抢着付钱。 果然,卓可星也不喜欢麻烦,直接问:“你要卖多少钱,我们买了。” 冯宝仪眼中闪过惊喜,缓缓伸出五个手指,“五百两。” 刚刚店铺掌柜给的价明明只有二百两。 卓可星却很痛快,她今天出来看首饰,本就带了钱,当即掏出银票,要买下平安玉牌。 “呵……” 宁依棠突然轻笑一声。 卓可星手一顿,不解地看向宁依棠,“你笑什么?” 宁依棠轻轻抱臂,微微歪头,几分江湖气显露出来,“那是我的东西啊,你们有什么资格交易?” 卓可星不服了,“这明明是我哥哥的东西,怎么会是你的呢?” “你觉得呢?”宁依棠把问题抛回去。 卓可星略一思索,恍然大悟,“哥哥竟然把平安玉牌送给你了?” 否则,卓煜的贴身之物怎么会落到冯宝仪手里。 徐念安看卓可星无话可说了,上前一步道:“就算阿煜把玉牌送给你又怎么样?你没有爱护好他的东西,我们现在要把东西收回。” 宁依棠轻挑眉尾,嚣张道:“我的东西,哪怕我不要了,我扔了,也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 “林毅!” “属下在。” “把玉拿过来!”宁依棠命令。 “是。” 林毅当即上前。 ’ 第268章 平安玉碎,引发危机 林毅是练家子,阴沉着双眼,气势汹汹走过去,就足够吓人。 冯宝仪连连后退,把东西使劲护在胸口。 林毅才不管什么怜香惜玉,一手抓住冯宝仪的胳膊,一手去掰冯宝仪的手。 眼看玉牌要到手的那一刻,徐念安突然来了一句,“可星,不能让宁依棠把玉牌拿回去糟蹋了,那可是阿煜的平安玉牌。” 说着,徐念安一个大步冲上去,双手去抢。 一块小小玉牌,滑不溜啾,四五只手都在抢。 “啪!” 玉牌落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宁依棠心一提,瞳孔微微发散,一些回忆闯进脑海。 “我这些年九死一生,这玉佩多少有些功劳,现在把它送给你,希望能保佑你平安顺遂,快快乐乐。” 卓煜一边说着动人的情话,一边把玉佩戴在宁依棠的脖子上。 宁依棠蓦地拧眉,心口密密麻麻地疼开。 卓可星扑过去,惊慌失措地把玉佩碎片捡起来,“怎么会这样?玉碎可是不好的兆头。” “宁依棠,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宁愿摔了玉佩,也不愿意还给我们!”徐念安突然发难。 宁依棠眯起眼眸,“你如果没有上手去抢,玉佩怎么会碎?” 宁依棠有必要怀疑徐念安是故意的,借此制造宁依棠和王府的矛盾。 卓可星果然上当,站起来怒视宁依棠,“宁依棠,你就是灾星,一回来就惹事!你现在跟我回王府,让我母亲处置!” 平安玉碎,有很不好的说法,卓可星竟要惊动定南王妃。 林毅察觉不妥,走到宁依棠身前,他既有监视宁依棠的责任,也有保护宁依棠的责任。 卓可星才不怕一个区区护卫,她二话不说扑上来,拽住宁依棠的衣服,拉扯她,“你乖乖跟我回去向母亲、向哥哥赔罪,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林毅强硬地握住卓可星的手腕,用了力,“松手!” 卓可星瞬间疼得小脸扭曲,却死活不肯松手。 宁依棠拍了拍林毅的胳膊,示意他让开。 林毅看着宁依棠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听话的放开手,挪开身子。 “卓可星,我再跟你说一次,玉佩既然给了我,那便是我的,保的也是我的命,与卓煜早已没有关系。” “我不需要跟任何人赔罪,也不会跟你去王府,请你放开我。” 卓可星却不听,那玉佩是母亲特意给哥哥求的,开了光的,保的自然也是哥哥的命。 岂是宁依棠说变就变的? “我不管,你跟我回去见母亲,母亲要是说没关系,那我自然不追究你。” 卓可星直接拽住宁依棠的手腕,又把她往外拉扯。 宁依棠怒了,“卓可星,你有没有点脑子?那玉佩是我摔碎的吗?徐念安不上去抢,玉佩会碎吗?” 卓可星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徐念安,而后说:“念念姐是好心。” 宁依棠气笑了,一把甩开卓可星的手,“那我就是故意的吗?” 卓可星迷茫了一会儿,这事总要有个人担着。 “我不管,哥哥既然把玉佩交给了你,你就应该保护好它,可你不仅丢了它,还让它摔碎,你必须给个交待!” 然后,卓可星又捏住宁依棠的胳膊,把她往外扯,还向外叫人,“齐叔,你来。” 赶马车的齐叔听到呼唤跑了进来,卓可星立刻说:“把她给我带回王府。” 齐叔二话不说上来帮忙。 宁依棠眼看跟卓可星沟通不了,也懒得好好说话了,“林……” 宁依棠准备唤林毅,不料话音未落,一道矫健的身影闪进门。 来人一手抓住卓可星的手腕,一拧一推,把卓可星击退好几步。然后抬起一脚,踢在齐叔腹部。 齐叔有武艺,当即双手抵挡,但还是被击退到门边。 下一秒,宁依棠的胳膊被轻轻抬起,沈修文关切地问:“可有受伤?” 宁依棠眼睛一亮,一声“哥”差点叫出去。 “阿文,我没事。”宁依棠轻言。 沈修文将宁依棠护在身边,然后抬眸盯着四周的人,脸色冷若寒霜,“发生了什么?” “一点小事。”宁依棠没法细说,“我们先走吧。” 玉牌既然碎了,宁依棠也没有留下来纠缠的必要了。 不料,卓可星突然跑上来,盯着沈修文,惊讶道:“是你!” 宁依棠诧异地看向二人,卓可星和沈修文认识? 沈修文眉头轻皱,他不认识眼前的女子,只记得她刚才大力地拉扯宁依棠。 卓可星瞧着沈修文是忘了,提醒他:“一年多以前,我差点被马蹄踩中,是你救了我,你忘了吗?” 沈修文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时他和魏星剑来京城给宁依棠报仇,偶然遇见几个纨绔纵马横行,差点踏伤一个女子,他顺手给救了。 不过,早知道这人跟宁依棠有过结,就不救了。 “不记得!” 沈修文厌恶地冷声一句便收回目光,将宁依棠护在怀里,轻言:“我们走吧。” 宁依棠好奇地多看了一眼卓可星气恼还带点委屈的样子,没说什么,离开了。 卓可星满心的憋屈,他怎么可以忘了?自己可是一直记着他,想要感谢他呢! 还有,他怎么对宁依棠这么好?他们是什么关系?难道…… 卓可星恍然大悟,怪不得哥哥这几日心情不好,原来是宁依棠另寻新欢了! 一股无名火莫名升起来,卓可星跺了跺脚。 徐念安瞧着反倒欢喜,原来宁依棠早已经移情别恋,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不过,真是令人嫉妒啊! 那男人看起来玉树临风,不比卓煜差多少,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宁依棠怎么总能得到这样优秀的男人的青睐? “可星,算了吧,宁依棠现在权势很大,估计王妃也拿她没有办法!”徐念安走到卓可星身边轻言。 卓可星一听这话,更气了。 “走,我们现在就回去跟母亲禀明此事,我就不信了她一个小小商女,还能翻天不成!” 徐念安嘴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人还是傻一点好。 徐念安和卓可星走后,冯宝仪终于敢走出来。 神仙打架,她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会儿没人了,才趾高气扬地骂道:“明明是我的玉佩,她们算什么东西!” 现在玉佩没了,钱也没搞到,她怎么这么倒霉。 第269章 毁掉宁依棠的一生 掌柜给店里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上前,强硬地把冯宝仪请了出去。 冯宝仪骂骂咧咧地走了。 宁依棠和沈修文回到马车旁,魏星剑刚好买东西回来。 “你去哪了?怎么保护小姐的?”沈修文瞪了魏星剑一眼。 魏星剑摸了摸脑袋,“发生什么了吗?” “好了,上车吧。”宁依棠不想在街上继续讨论。 魏星剑和沈修文随宁依棠一同进入车厢,林毅瞧着他们三个亲密的样子,总觉得奇怪。 魏星剑是宁依棠的护卫,日日跟在宁依棠身边,亲密也正常。 可沈修文是韩子丰最器重的新晋军长,为什么也跟宁依棠这么亲密? 林毅心里起了疑窦,一边驾车,一边竖起耳朵听车厢里的动静。 “你怎么进京了?”宁依棠问。 当初,沈修文在铁匠铺负责兵器制造,韩子丰在和他合作的过程中,发现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便许下众多好处,把沈修文招揽,为自己做事。 沈修文自然顺水推舟,一步一步深入韩子丰的阵营,如今已经是韩子丰叛军下的一个军长了。 沈修文看了一眼外头的林毅,轻言:“这次进京,是来完成五皇子的任务,而且需要你的配合。” “什么任务?”宁依棠追问。 沈修文面色慎重起来,轻声说:“如今的京城太安稳,我们想发兵夺位,没有合适借口。所以,五皇子的意思是,让京城先乱起来,只要京城一乱,那么谁主沉浮,各凭本事!” 宁依棠眉心拧起来,“他也太沉不住气了,我才刚来几天,棠庄都还没有站稳,他就想着出兵了!” 这个他自然指韩子丰。 沈修文也有些无奈,“你这个话,我也跟他建议过了,他确实心急,等不了了。” 沈修文也瞧不上韩子丰的行事,但眼下韩子丰是领袖,没法违逆他的意思,否则沈修文和宁依棠的忠心会受到质疑。 “那他是怎么个意思?这京城如何才能乱,乱到什么地步才作数?”宁依棠继续问。 沈修文回:“京城其实早已暗流涌动,之所以还风平浪静,全靠卓煜手中的兵在镇压!他说了,只要卓煜出事,京城必乱!” “那他倒是让他的手下去杀了卓煜!”宁依棠说了一句风凉话。 沈修文忍不住笑了一下,“且不说卓煜身边有多少高手,就他本人的武力放整个江湖也是数一数二的,哪能轻易暗杀?” “所以呢?他又把注意打我身上了?”宁依棠已经猜到了。 沈修文点点头,“嗯,他认为你是卓煜的软肋,由你出手对付卓煜,最合适不过。” 宁依棠的心微微沉下来。 她没打算帮韩子丰造反,更不会平白无故去伤害卓煜。 “他一开始胁迫我帮他做事,就想着拿我来对付卓煜了。” 宁依棠揉了揉眉心,思索着办法。 或许她该收网了,将韩子丰的势力瓦解,然后吃下! 但这些…… 宁依棠看向车门,林毅是韩子丰的眼线,不得不处理了,否则宁依棠没法行动。 沈修文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林毅,说话一直小心着,如今发现宁依棠眼神不对了,便伸出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做出一个“杀”的手势。 宁依棠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如果可以她想保下林毅,为自己所用。 宁依棠想了想,暂且说:“我刚跟卓煜碰过,说了决裂的话,再去接近他就太刻意了。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寻找机会。” 这话是说给林毅听的。 之后,几人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林毅听着,除了一些对韩子丰的不满之外,倒也没有什么问题,他也暂时把心放在肚子里。 * 王府。 徐念安和卓可星把平安玉牌摔碎的事情,一通添油加醋说给定南王妃。 定南王妃自然生气,却也没法因为一块玉佩,就把宁依棠抓来责问,只是心里对宁依棠的不喜又多了几分。 恰逢,卓煜回府,送了宫里赏赐的补品过来。 王妃少不得对宁依棠一顿数落,让卓煜莫要在记挂宁依棠,宁依棠不值得他倾心以待。 卓煜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等王妃说完之后,冷漠地退了下去。 王妃便觉得奇怪,以前卓煜总要替宁依棠辩驳几句的。 徐念安适时开口:“许是宁依棠有了新欢,阿煜心里难过,才这般沉默,王妃莫要跟阿煜计较。” “什么?” 王妃惊了一下,看向卓可星,眼神询问是否属实。 虽然卓可星很不愿意承认,但今天宁依棠和那男人亲密的样子,分明是情投意合了。 卓可星落寞地点了点头。 王妃更气了。 “她竟是这样的女人!亏我之前还想着煜儿喜欢她,那就娶了吧,没想到这才多久,她就能移情别恋。” 还好当初宁依棠没有进府! 就是卓煜一辈子不娶妻,她也不能再让宁依棠进了王府的大门! 徐念安装模作样地哄了王妃许久。 王妃摸着徐念安的手,怜惜道:“还是你好,你也别光围着我转,多去跟煜儿谈谈心。” 惊喜的光从徐念安眼中滑过,她使劲忍着才没有让嘴角扩大。 这一年来,王妃绝口不提她和卓煜的事,仿佛只把她当一个亲戚了,可现在王妃松口了! “我会多开解阿煜的,阿煜孝顺,不会违逆您的意愿,您放心吧。”徐念安说着让王妃舒心的话。 过了会儿,王妃累了,卓可星送徐念安出门。 徐念安忍不住瞧向卓煜院子的方向。 “你要不要去看望哥哥,他被宁依棠伤了心,说不定会对你……” 卓可星话还没说完,徐念安就摇了摇头,“不了,他心情不好,肯定不想见我,我就不惹他心烦了。” 徐念安清楚,卓煜爱着宁依棠,爱惨了宁依棠。 只要宁依棠在卓煜心里一日,徐念安就没有机会。 不过,定南王妃听到宁依棠有了新欢后恼恨的反应,给了徐念安很大的启发,或许她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出手,让宁依棠彻底在卓煜的人生中出局! 甚至,毁掉宁依棠的一生! 第270章 哥哥们身份暴露 卓可星心疼地瘪了瘪嘴,“苦了你了,那我送你出门。” 徐念安点点头,柔顺地出门。 上马车时,徐念安又忍不住回头看向王府的大门,总有一天,这里会成为她的家,她的地盘,再也不用一到晚上就离开。 宁依棠这头,终于吃上了饭。 沈修文、魏星剑都在席上,唯有林毅站在一旁守候。 没日没夜守着宁依棠,也是辛苦他了。 “林毅,你也坐下吃吧。” 林毅惶恐,俯身道:“这不合规矩,我一会儿随便吃点就好了。” 本来林毅这种活,就是朝不保夕的,不吃饭或者随便揣个馒头吃一口是常有的事。 但自从跟了宁依棠,林毅没有饿肚子,宁依棠总会细心地安排好每一个下人的吃穿住行,不让大家伙跟着她受苦。 林毅已经很感激,如何还敢跟宁依棠同桌吃饭。 “坐吧!你这么说,我都坐不住了!” 魏星剑起身,强硬地把林毅按在座位上。 林毅一时局促不安,不知道是该吃,还是不该吃。 “听说你娘身体不太好?”宁依棠一边吃,一边轻声问。 林毅神色一下落寞许多,轻轻点点头,“老人家早年受了不少苦,身体亏损得严重。” “那就好好补补,不要舍不得钱,若是有困难就跟我说。”宁依棠关心道。 林毅家里穷,小小年纪就被五皇子的母族岳氏招揽,学习武艺,成为打手,几乎没有人身自由。 因为是被人从小培养到大的,他也没有多少钱。 林毅红了眼睛,垂下头轻轻点了点,但他没有开口求助。 他不能开口向宁依棠求助,否则他的立场就混乱了。 宁依棠没有再说什么,魏星剑大咧咧道:“快吃快吃,别糟蹋了这一桌子好菜。” 说着,把筷子塞进林毅手中。 饭后。 宁依棠说:“林毅,你辛苦了,今天给你放假,回去陪你母亲住吧。” 林毅总觉得不对劲,但宁依棠太好了,他不想违逆宁依棠的话。 “多谢小姐。”林毅抱拳退下。 然,林毅出门后,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那个沈修文是五皇子信任的人,却跟宁依棠如此亲密,甚至同桌吃饭,还要住在棠庄。 这是不是……太不寻常? 想到这里,林毅悄悄返回,在花园找到了宁依棠。 “大哥,你老是在军队中,见不上面,我都想你了。”宁依棠摇着沈修文的胳膊,朝沈修文露出甜甜的笑。 沈修文宠溺地摸了摸宁依棠的头,“阿剑是不是吵得你烦了?这个臭小子就是话多!” “谁说的!”魏星剑从路的另一头跑过来,朝沈修文挥了挥拳头,“说我坏话,我听见了!” 宁依棠抿唇浅笑,“大哥你确实冤枉二哥了,他将我照顾得很好。” 躲在暗处的林毅看着那兄妹三人甜蜜相处,瞪大了眼睛。 一切,都说得通了。 原来,他们是兄妹! 虽然不知道沈修文和魏星剑为什么会是宁依棠的哥哥,但宁依棠的亲人深入五皇子的军队,这万万不可! 五皇子对宁依棠有多防备,林毅最清楚。 宁依棠的所有行动,林毅每隔两日就要向五皇子汇报的。 一时间,林毅心跳如雷。 然,让林毅更惊讶的还在后头。 “五皇子让你处置卓煜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沈修文问。 宁依棠浅浅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浑身透着一种令人畏惧的深沉,她抬眸,精光乍现,“要不开始收网吧!” 林毅不理解收网的含义,却见沈修文摇了摇头,“还不是最好的时机!韩子丰在外头的势力,以及叛军的实力我都已经摸清了,也有信心把韩子丰和这些势力全部拿下。” 林毅的瞳孔几乎颤抖。 却听沈修文话锋一转,又道:“但是韩子丰母族岳家在京的势力我们没摸清,也动不了。虽说韩子丰一死,他们难成大事,但我怕他们报复,到时候你会第一个陷入危险,所以这太冒险了,我们不能贸然出手。” 魏星剑当即跳出来,“那可不行,妹妹的安危是第一位的。” 宁依棠也点了点头,留下后患,确实是不明智的选择。 如果能跟卓煜合作就好了,他处理起岳家来,可以说轻而易举。 只可惜,她和卓煜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再也不能携手与共了。 “那就先答应韩子丰,稳住他,我们再另想办法。” “只能如此。”沈修文应下。 魏星剑烦躁地挠了挠头,“干脆杀了卓煜,我们把这天下打下来就是了。” 宁依棠抬头遥望星空,沉声道:“只可惜韩子丰不是一个好的领袖,否则我就真帮他打这天下了。” 这天下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皇帝看似精明,实则糊涂又没有格局,国家已从昌隆盛世逐渐衰败。 而太子平庸,难以挑起大梁。 韩子丰又自私自利,根本不配为一国之主。 现有的比较出挑的皇子中,也很难找出一个明君来。 未来局势,还真就看不清了…… 林毅瞧着宁依棠等人逐渐开始闲聊,然后远去,自己也悄无声息地退走。 他回到房间,心还止不住地狂跳。 宁依棠居然早就想反了五皇子,甚至手已经伸得那么长,敢放言拿下五皇子,以及所有在外势力。 难道,宁依棠从一开始和五皇子合作的时候就开始谋划了吗? 这份心性和城府,也太可怕了! “咯咯。” 窗边的信鸽叫了几声,仿佛在提醒林毅该写消息了。 林毅攥起拳头,是啊,他应该赶紧把这些可怕的消息送出去,告诉五皇子。 可是,林毅的脑海中闪过宁依棠温柔的笑脸。 “林毅,来帮我一下。” “谢谢你,做得很好。” “快去吃饭,都什么时候了。” “你晚上都不睡觉吗,那怎么扛得住,快眯会儿。” “来,把钱拿着,这是你应得的。” “回去看看你娘,老人家一定想你了。” “不要舍不得钱,有困难就跟我说。” 那一句句关心的话在脑海中回响,无比清晰。 林毅的心揪起来,痛苦地抱头,他该怎么办? 第271章 死人了! 一面是把林毅从小养到大的主子,一面是宁依棠。 看起来宁依棠无足轻重,可是林毅从小到大没有被尊重过、被关心过,跟着宁依棠的这大半年,他终于体会到了一个词,叫温暖。 如果林毅把这个消息告诉五皇子,五皇子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摧毁宁依棠。 五皇子是什么样的人,林毅多少知道,宁依棠必死无疑,且会死得很惨,那种被榨干所有利用价值后,面目全非、尸骨无存的惨死! 这不是林毅想要看到的。 可若是不说,那他就是背叛了岳家,如果没有岳家,他可能早就被饿死了。 哪怕岳家的生活是冰冷而黑暗的,他也难以做出背叛主子的事。 再说,一旦被岳家发现了此事,他必死! 他死了就算了,娘亲也会受到牵连,岳家不会放过娘亲的! 黑暗中,林毅挣扎许久…… 房间里的烛光亮起,林毅终于执笔写下了消息。 信鸽飞出窗户,下一秒…… “嘭!” 重物落地。 林毅一惊,连忙跑到窗户边,惊讶地看到被箭射中而坠落的信鸽。 魏星剑从房梁飞跃而下,短弓在手中旋转,划出漂亮的弧度。 宁依棠和沈修文也从道路的尽头缓缓走出来。 魏星剑拿下信鸽腿上的信件,交给宁依棠,宁依棠并没有打开,缓缓走进房间。 林毅不算很聪明的人,但眼下这个情况,他也看明白了,这是个套。 “你们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想看我会不会把消息透露出去。” 宁依棠在房间正中的方桌坐下,抬眸看向林毅,淡然而自若地承认:“是,我想看看你会怎么选择。” 说着,她目光落在信件上,“林毅,我挺看好你的,你会让我失望吗?” 沈修文在一旁补充,“本来我们可以直接杀了你,然后接管你的信鸽,或者找一个人易容成你的样子,伪装几天,迷惑韩子丰,可是小姐舍不得你,非要试一试。” 魏星剑坐在窗户上,拍了拍林毅的肩膀,“我看好你哦,林兄。” 林毅心情更沉重了。 宁依棠轻轻滚开信件,一边滚一边说:“你犹豫了很久,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可人生就是这样,有很多不得不做的抉择。” “就像我,并不想让你死,但如果你的信件里有任何关键的消息,我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 “当然,如果没有,那我会给予你全部的信任,从今往后,你便是我们的伙伴。” 信件铺展开,宁依棠瞳仁颤了颤,她轻言:“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做?” 林毅低下头,眼神还有些茫然,“大概是因为你那一句‘只可惜韩子丰不是一个好的领袖,否则我就真帮他打这天下了’。” 是啊,韩子丰不是一个好的领袖,他看着笑眯眯,实则内心非常残暴冷血,可以为了皇位不择手段,牺牲任何人。 林毅是从苦难中走过来的人,他太清楚一个昏君会给底层百姓带来多大的灾难,他不想要这个世上出现更多更多像他一样在黑暗中摸爬滚打的孩子。 所以,林毅的信件内容是:宁依棠刚同卓煜决裂,正在重新布局,可能要花费更多时间来完成任务。 宁依棠一直看好林毅,是因为他勤快能干,良知未泯。 可现在看来宁依棠小瞧林毅了,他还有大局观,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伙伴。 “那么林毅,你愿意成为我的伙伴吗?”宁依棠唇角轻扬。 不料,林毅“噗通”跪了下来,“小姐,你杀了我吧。” 宁依棠惊讶地往后仰了仰,“为何?” “我背叛了主子,该死!我死了,他们才能放过我娘。”林毅把消息送出去时,就已经萌生了死意。 既然不能两全,那他只有舍命求全。 宁依棠深吸了口气,心情蓦地沉重下来。 沈修文看着林毅这个死脑筋,眉心拧得很深,他上前一步,把林毅从地上揪起来,厉声道:“林毅,你知道什么叫背叛吗?背叛是舍弃曾经的信仰,叛离志同道合的朋友!搅动天下引发战乱是你的信仰吗?韩子丰和岳家是你志同道合的朋友吗?” 林毅懵了,这……他没想过。 “你不用想了,你的选择已经是答案!你和韩子丰本就志不同道不合,只是以前你没有选择的权利罢了。” 宁依棠也起身,慎重地说:“林毅,做我的同伴,要面对很多风雨,我无法保证你能好好活着。” 宁依棠甚至连自己能不能活着都无法保证的。 “但是,我向你保证,我会守护你的家人,定让你母亲安度晚年!” 宁依棠声音虽柔,却掷地有声。 林毅忍不住泪目,他其实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打手,宁依棠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她应该像沈修文说的那样,果断杀了自己! 可宁依棠不会,她的宽容、良善,造就了她海纳百川的胸襟,她会尽她的能力拯救更多的人。 就像在南境,她所做得那一切! 林毅双手抱拳,单膝跪下,“从今往后,林毅的命就是小姐的!” 众人都松了口气,魏星剑上来揽住林毅的肩膀,笑道:“既然是兄弟,就别动不动跪下了,起来说话。” 之后,众人商量了许久接下来的事宜。 林毅家是一座郊外的小院,院子不算精致,但挺大,宁依棠会派一对小夫妻去租住,暂时照看林母,应对突发情况。 等宁依棠对韩子丰出手时,就将林母带去别的地方安置。 然后,把林毅之前写的信件,原封不动地送出去。 事情处理得很完美,宁依棠很开心,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起床时,都变得神采奕奕。 林毅还是要守着宁依棠,以免他们身边还有韩子丰的眼线,看出端倪。 瞧着宁依棠眉开眼笑的样子,林毅也笑了,突然觉得未来有了盼头。 然,开心无忧的时间只持续了一天,晚饭时候,齐鸣匆匆赶过来,面色严肃地禀报:“咱们新开的酒楼里吃死了人,对方闹得很凶。” 这种事赔钱多少不说,影响很不好,齐鸣第一时间就赶来报告宁依棠。 “去看看。” 宁依棠带着众人,快速赶往现场。 第272章 陆风亲自断案帮助宁依棠 棠庄酒楼,已经围了很多人,议论纷纷,大多数都在指责酒楼,甚至让酒楼偿命。 魏星剑挤开众人,宁依棠才能走进去,一眼就瞧见大厅中央的母子俩。 “我的儿啊,你醒醒,你看看娘,你不要死,你死了,娘可怎么办呀!” 一个穿戴普普通通的女人抱着怀里的男孩,又哭又嚎,可怜极了。 男孩口唇间全是白沫,眼皮上翻,面色乌黑。 大夫先宁依棠一步赶来,此时正摇着头说:“是中毒,已经没了,真可怜。” 宁依棠的心揪了一下,死的竟然那么小的孩子! 这种场面可谓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太可怜了,这万恶的酒楼,饭菜都拿什么东西做的,怎么会吃死人?” “怕不是老鼠药吧,我家一个亲戚的小孩误食老鼠药后,就是这种症状。” “天哪,这么豪华的酒楼竟然有老鼠,还把老鼠药放在了菜里。” “可怜了这孩子,还那么小。” “赔命,这必须要赔命!” 百姓的情绪非常激烈,谩骂声此起彼伏。 宁依棠眉心紧蹙着,瞧着小男孩的样子,觉得怪异。 突然,宁依棠大步走上去,一把捋起男孩的袖子。 青紫的痕迹遍布男孩的胳膊! “你干什么!”女人连忙把宁依棠的手挥开,气急败坏地说:“我儿都死了,你们还想对他做什么?” 魏星剑冲上来质问:“孩子身上为什么有伤痕,他是你儿子吗?” 男孩明显是中毒,可酒楼没理由谋害这对母子,酒楼的卫生情况宁依棠等人也很清楚,不可能出这种纰漏。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对母子是蓄意闹事。 只不过,损失一个孩子的代价太大了,没有一个母亲会这样做。 除非,男孩压根不是这个女人的孩子。 魏星剑一下子就戳到了对方要害,女人眼神慌乱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她就镇定下来,“他当然是我的儿子,孩子调皮,我教训了两下,这有什么,难道你们都没教育过孩子吗?” “我告诉你们,我儿子不能白死,你们酒楼要给我儿子赔命!”女人一脸凶狠。 宁依棠回头问齐鸣,“报官了吗?” “报了,估计一会儿就能到。”齐鸣忙回。 宁依棠点点头,放心下来,女人的伎俩并不高超,只要官府来查,确认不是酒楼的问题就是了。 “你家住在哪?姓甚名谁?”宁依棠问。 女人反应激烈,“你问这些做什么?难道你想报复,把我们家人都杀了吗?我告诉你,我不可能告诉你!” 沈修文把宁依棠拉到一边,“别问了,等官府的人来。” 这女人浑身破绽,没必要跟她多加纠缠。 宁依棠点点头。 女人瞧着宁依棠没话了,又开始哭嚎,还引导众人把目光放在饭菜上。 大夫用银针试了饭菜,银针变黑了,果然是饭菜有问题。 魏星剑忍不住质问了一声,“同样的饭菜,为什么只有你儿子吃了,你却没吃,你不会是知道菜里有毒吧?” 此话一出,围观的百姓蓦地安静下来,似乎也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这母子二人不会就是来闹事的吧。 不过,用孩子的性命来闹事吗?众人又觉得不可能。 “你什么意思!”女人呲着通红的眼睛,“我们家穷,难得才来这种地方吃一次饭,我当然让我儿子先吃,他吃剩了我才吃!” 众人闻言,说得很有道理。 于是,同情心又泛滥开。 很快,官府的人赶来了。 事情闹得大,齐鸣怕衙门的人处理不了,特地请了大理寺的人过来。 宁依棠没想到竟惊动了陆风这位大理寺卿亲自过来。 但是,陆风没有表明身份,浅浅看了宁依棠一眼后,上前询问案件的情况。 女人连哭带嚎,把事情重复了一遍。 “你说这家酒楼下毒害你,那你跟这家酒楼有什么冤仇吗?” 陆风发出疑问,他长得玉树临风,此时又是一副分外怜悯的和善样子,女人顿时哭得可可怜怜,委屈地摇了摇头。 “那酒楼为什么要下毒害你?” 女人忙说:“或许是饭菜里混进去了老鼠药,这才把我儿给毒死了,我命怎么这么苦啊,青天大老爷,你要为我做主啊。” 说着,女人抓住了陆风的官袍。 宁依棠瞧见陆风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但他忍着没有发作。 “既然是卫生问题,那就好办了。”陆风直起腰,走了几步,躲开女子的手,吩咐下去,“立刻彻查这间酒楼,一旦发现有卫生不洁的问题,立刻上报。” 官兵立刻散开,去搜寻。 陆风坐在一旁,指挥了一个下属去例行询问。 下属便问了和宁依棠同样的问题,“你家住在哪?姓甚名谁?” 女人竟然犹豫了。 陆风挑了挑眉,“怎么,这是不能说的事吗?” “当、当然不是,我家住在沁园路柳巷第五户。”女人忙回,只是眼珠子不安稳地转着。 下属记在了本上,接着问:“家中几口人,都有谁?” 女人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显然她来闹事前,没想得这么细节,她只以为她的儿子死了,就算官兵来了,也会当即把这家酒楼老板捉拿,然后给她数不清的钱财补偿。 “青天大老爷,我儿子已经死了,你快把这些可恶的商人抓起来呀,问这些有什么用?”女人朝着陆风哭喊。 陆风轻轻一笑,一副清官做派,“一个人的死有很多原因,我们当然应该查清楚,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至于这些问题都是例行询问,你照实回答就行了。” 陆风很是有理有据,和气廉明,百姓跟着附和,“就是,照实说嘛,这怕什么,这位大人一看就是好官,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魏星剑对陆风多少有些了解的,忍不住在宁依棠耳边嘀咕了一句:“真能装!” 不一会儿,搜寻的官兵都回来了。 “大人,酒楼和酒楼的伙计都搜遍了,很干净,后厨也没有卫生问题,更没有找到老鼠或者老鼠药这种东西。” “哦?那可真是奇怪了!那饭菜明明是有毒的!”陆风眸光一转,把视线落到女人身上,“这位夫人,为了公平,你也要被搜身,还请见谅啊!” 第273章 陆风求合作 女人立马抱紧孩子往后躲,“我是一个女人,你们想干什么?” “那就请一位夫人来搜吧。”陆风眉毛一挑,环顾了一圈外头的百姓,随便点了一个妇人,“你来搜。” “行啊!”妇人是个好事的,连忙走上来,要给女人搜身。 “别碰我!”女人激烈地挣扎,不让妇人碰她。 陆风给官兵使了个眼色,官兵立刻上前,控制住女人的手脚,妇人在女人身上摸了几下,翻出一个荷包,和一张油纸。 女人神色变得恐惧起来。 陆风接过东西,把荷包打开。 “哦?” 陆风吃了一惊,拿出一张百两银子的银票。 众人更惊讶了,“她怎么这么有钱,刚才不是还说自己很穷吗?” 陆风又打开油纸,有些许粉末抖落下来。 大夫赶忙上前,闻了闻,大惊道:“这才是老鼠药!” 真相,显而易见了! “天哪,居然是她自己下的毒,她为什么这么做?” “估计是看棠庄有钱,想要拿孩子的死来讹钱吧。” “不对,她穿戴一般,看起来不像有钱人,怎么荷包里会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棠庄的对手买通了这个女人,来败坏棠庄的名声!” 百姓的智商终于上线了。 “啪!” 陆风一拍桌子,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说,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这个孩子又是哪来的?” 女人瑟瑟发抖,但眼神还不老实,突然她朝着围观的百姓大喊,“他们都是一伙的,想要替棠庄洗脱罪名,我冤枉啊,我死了儿子,还要蒙受这种委屈,我可怎么活呀!” 女人大声哭喊,以为众人又会像之前一样怜悯她,为她说话。 不料,大家都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官府有没有跟酒楼同流合污暂且不说,刚刚搜身的女人可是从众人中挑选出来的,怎么会有假! 陆风冷冷地开口:“蓄意谋杀,栽赃陷害,你已经是死罪!现在坦白一切,帮助官府捉拿幕后真凶,或许还能赎罪,求得一线生机。” 女人闻言彻底瘫软了身子,泪流满面。 “我、我糊涂啊!有个男人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这么做的,我一时贪心,就……” 女人悔不当初,她不仅损失了一个孩子,自己也可能要死了! 陆风追问男人的身份,女人却完全不知道,说自己只是一个乞丐,手底下有几个小孤儿帮她乞讨罢了。 昨晚上,一个男人突然找到她,说一百两银子买一个孩子的命,她没经得住诱惑,就同意了。 众人唏嘘,一边骂女人不是东西,一边惋惜一个小小的生命就在这样的交易中被卖了出去。 “把人带下去,根据体貌特征画像寻人,务必找到幕后之人!”陆风命令。 不一会儿,女人和孩子都被带走,官兵还贴心地疏散了群众,酒楼恢复正常营业。 陆风没走,来到宁依棠身边,浅笑道:“我辛苦这么久,不请我喝杯茶吗?” 宁依棠觉得陆风不来,她也能处理此事,毕竟那女人手段太差劲。 但陆风确实很好地处理了此事,后续可能还要他追踪幕后之人,便请他上楼,开了包厢。 陆风临窗而望,不禁感叹:“以前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在棠棠自己的酒楼里喝茶。棠棠,你确实让我刮目相看。” 小二上了一壶好茶,宁依棠坐下来倒了一杯给陆风,陆风从善如流地坐下来,品着这杯宁依棠亲自奉上的茶,觉得甚是美味。 宁依棠没什么话跟陆风说,他喝一杯,宁依棠倒一杯,只希望陆风喝完快点走。 陆风笑看着宁依棠,倒也不生气,而是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棠棠,这位是你表哥吧。” 陆风的目光落在宁依棠身后三人中的沈修文身上。 宁依棠目光一变,沈修文几人也当即警惕起来,林毅和魏星剑眼里甚至出现了杀意。 陆风淡淡一笑,“看来我猜对了。” 宁依棠神色凝重起来,但并没有太过慌乱,再次给陆风倒了一杯茶,轻声地问:“怎么这么说?” 只要陆风出问题,宁依棠会毫不留情地把他斩杀在此。 陆风眼里含笑,很轻松,仿佛一点都没有看出宁依棠的杀意,而是将自己的猜测徐徐道来。 “昨天,韩子丰传信给我,说派了一个叫沈修文的军长来到京城,与你联手刺杀卓煜,让我尽可能配合。” “刚刚我见到你身后的这两位兄弟,突然想起一年前,我在外头喝酒,莫名其妙被两个蒙面人打了一顿,虽然他们蒙着面,但我还是留意到了他们的身形、发饰以及眼睛。” 陆风盯着沈修文和魏星剑,笑意愈深。 “真像啊!” 沈修文和魏星剑捏紧了拳头,陆风说的黑衣人正是他俩,当时他们把能查到的欺负过宁依棠的人都教训了一遍。 陆风抿了一口茶,继续说:“我再想一想,你母亲也姓沈啊,那一切都说得通了。你传出死讯后,你母亲的娘家人来给你报仇,他们发现你没死,找到了你,甚至帮你把棠庄做大做强!” 宁依棠面色彻底冷峻下来。 虽然陆风不是个好东西,但他的脑瓜是一顶一的聪明,猜得半分不差。 沈修文给魏星剑了一个眼神,两人一闪身来到陆风背后,长剑搁在陆风脖子上,只等宁依棠一声令下。 陆风依然镇定自若,“让我继续猜一猜,依棠棠你的性子是不会跟韩子丰狼狈为奸的,你一定早就开始部署自己的力量,试图打败他,所以沈修文成为了韩子丰叛军中的军长,取得了韩子丰的信任。” “可是,光这样是不够的!岳家在京城的力量很强大,且根深蒂固,你无法斩草除根。” 宁依棠眸子微缩,目光已经十分危险,“所以呢?你应该知道,你说出这些来,我必杀你!” 魏星剑的长剑随着宁依棠的话又往前挪了两分。 陆风却笑了起来,眸光变得深情而偏执,他试图去握住宁依棠在桌上的手,却被宁依棠躲开。 “棠棠,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站在你这边呢?”陆风凝视着宁依棠,仿佛宁依棠是他的所有。 第274章 宁依棠前往冯家抓罪犯 宁依棠眉心狠狠拧起,她一点都不想要陆风这个队友,他是个疯子,你根本不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为了自己的目的而背叛你、威胁你! 陆风看出宁依棠眼底依然翻滚着浓烈的杀意。 他沮丧地垂下头,“你果然不信我。” “你是怎么伤害她的,你忘了吗?她凭什么相信你!”沈修文怒道,他大概知道陆风曾经为了逼迫宁依棠做外室而伤害宁父的事情。 但细节沈修文不清楚,如果知道了,陆风怕是早就完蛋了。 “陆风,我给过你信任,可你没有珍惜,我不会再信你了。” 教坊司时,宁依棠放下过往,和陆风和解,可陆风呢,转头俘虏自己,意图囚禁,宁依棠这辈子都不会再相信他。 陆风也知道自己曾经有多浑蛋,他垂下眼眸,浑身透着哀伤。 “我知道,但是棠棠,我可以帮你,有了我,你能更好地对付韩子丰。” “而且,韩子丰派给我的人就在外面,如果我死了,韩子丰立马就会怀疑你的忠心。” 陆风这算是威逼利诱,他敢开诚布公地说出这一切,就是笃定宁依棠无法杀他。 宁依棠确实不能在这种节骨眼上,引起韩子丰的怀疑。 而陆风在京城的势力越铺越大,他能加入,确实有利于对付岳家,对付韩子丰。 只是…… “陆风,我永远都不会再相信你,你可以去告诉韩子丰一切真相,大不了我们即刻开战!” 宁依棠冷着脸站起来。 “哥哥,我们走!” 沈修文眉头紧锁,觉得这么放过陆风实在不妥,但他内心还是相信宁依棠,收了手。 陆风忙拉住宁依棠的胳膊,急切而认真地说:“棠棠,我会向你证明的,我再也不会伤害你,这句话是真的。” 宁依棠深深看了陆风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出了酒楼,众人上马车,快速远去。 沈修文确定四周安全,才开口,“就这么放了他,实在不妥啊!” “是啊,要么跟他达成合作,要么杀了他,这样不上不下,很危险!”魏星剑也觉得不妥。 宁依棠轻笑着摇头,“你们不了解陆风,他这个人很贪婪,一旦我们松口跟他合作,他就会得寸进尺,想要更多。” “当然如果我们杀了他,就会像他说的那样,引起韩子丰的怀疑。” 沈修文有点明白了,“所以你不跟他合作也不杀他,他就会不断地向我们证明自己,既帮着我们,又不敢提出更多无理的要求。” 宁依棠笑着点了点头。 “妙啊!”沈修文忍不住拍掌。 魏星剑挠了挠头,“你就不怕他真的把我们的事告诉韩子丰?” “他不会的,他这人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 宁依棠轻笑一声,和陆风斗争这么多年,这一点她还是了解的。 这事暂且搁下,沈修文又把话题引到今天酒楼的事情上,“棠棠,你觉得孩子那事会是昨天那两个女人搞得吗?” 宁依棠果断摇头,“不是。” 徐念安每一次出手,宁依棠都要好一番伤筋动骨,她不会想出这个破绽百出的法子。 “那会是谁?”魏星剑拧眉问。 宁依棠多少有点想法,但猜测终归是猜测,“等等陆风的消息吧,他现在权力那么大,查这点事总不难。” 过了两日,陆风派人来到棠庄,告诉宁依棠幕后之人找到了,问宁依棠要不要一块去捉拿,还特意让人叮嘱宁依棠估计会有一场好戏看。 宁依棠当然要去,领着魏星剑和林毅,跟着官兵,来到……冯府。 陆风自己不合适前来,但吩咐了属下李元,对宁依棠马首是瞻。 “抓吧。” 宁依棠淡淡一声,官兵涌出冯家宅院。 “发生什么了?”冯夫人率先跑出来,看到宁依棠时眼睛瞪得老大了,“棠、棠棠!你……” 冯夫人揉了揉自己眼睛,以为自己见鬼了。 没人跟冯夫人说过宁依棠回来的事,她也长居宅院不知道外面的风云,所以懵住了。 冯敬紧随其后,看到宁依棠,神色一下柔和许多,迎上来问:“棠棠,你怎么来了?这些官兵又是怎么回事?” 李元上前,厉声道:“前日有一妇人在棠庄酒楼污蔑棠庄谋害人命,经查证,指使妇人的幕后黑手正是冯府下人,所以我们是来抓罪犯的。” 说着,李元命令道:“扣押冯府所有人!” 冯敬一头雾水,“这、这怎么可能,除了我,没人知道棠棠已经回来,又怎么会指使下人去污蔑棠庄!” 因为宁依棠不愿意回家,冯敬还没有把宁依棠回来的事说出来呢。 宁依棠轻轻一笑,“冯大人啊,我都跟冯宝仪和刘芳见过面了,你还一头雾水呢?” 冯敬听出了嘲讽的意味,也听出了宁依棠的暗示,难道是宝仪指使下人污蔑棠棠了? “棠棠!” 恰逢此时,冯遇从门外走进来,他一眼就瞧见了宁依棠,几乎喜极而泣地跑到宁依棠跟前,一把握住宁依棠的手,“棠棠,我就知道你活着!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冯遇去外头找了一大圈,看到了许多棠庄的铺子,辗转打问了许久,才得知宁依棠进了京城,这才快马加鞭赶回来。 没想到,刚一进家门,就见到了。 看着宁依棠精神奕奕、美貌无双的样子,冯遇泪流满面,伸出胳膊想要将宁依棠揽入怀中。 “什么玩意!” 魏星剑一把掰住冯遇的胳膊,将人推走,他甚至用了内力,冯遇退了好几步才止住身子。 “李元,他也是冯家人,把他也扣住!”魏星剑对李元说。 李元听话地指使手下,把冯遇控制住。 冯遇比他爹冯敬更懵,“棠棠,发生了什么了?” 宁依棠没回话,静静等着关键人出场。 不一会儿,冯宝仪也被带出来,她看到宁依棠时,是心虚且畏惧的。 宁依棠听说老夫人卧病在床,没让人去惊扰。 又过了会儿,一个男人被揪到了宁依棠跟前。 李元跟宁依棠解释:“此人叫卢天,是冯府的下人,就是他买通妇人污蔑棠庄。” 李元早就派人盯梢了,要不是陆大人说让宁依棠亲自来抓人,他已经把人关到牢里问罪了。 第275章 冯宝仪为了逃脱,脸都不要了! 宁依棠点点头,提醒道:“卢天跟我无冤无仇,没道理对付我,应该是受人指使。” 李元会意,当即上前,一脚踢翻卢天,“说!是谁指使你对付棠庄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卢天垂着头,不承认。 李元“嗤”了一声,让人把闹事的女人叫进来,当场指认卢天。 “就是他,是他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毒死孩子,去棠庄酒楼闹事。”女人愤怒地吼,就是这个男人,让她把一辈子都赔进去了。 冯家众人皆惊。 “卢天,为什么这么做?”冯敬难以置信地出声质问。 卢天还在狡辩,“老爷,我是冤枉的,我没做过。” 李元瞧着卢天死不承认的模样,不屑地轻哼一声,拿出那一百两的银票说:“这张银票出自乾元钱庄,银票上都有货号,钱庄老板说这张银票是风华首饰店取走的。” “来人,把风华首饰店的掌柜带上来。”李元身为大理寺的人,断案很有一手,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风华首饰店掌柜进来看了卢天一眼,说道:“前日一早,这个人拿着许多首饰来卖,这张银票正是我给他的。” 李元满意地点点头,“卢天,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人证物证俱在,卢天瘫软了身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元继续逼问:“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卢天的头不由得往冯宝仪那边侧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不妥,没有去看冯宝仪,而是一口揽下所有,“是我做的,没有任何人指使我。” 李元冷哼一声,“你一个下人,有什么理由对付棠庄?” 冯敬冯遇沉默下来,冯家就这么几个人,跟宁依棠有过节的只有冯宝仪。 冯夫人直接瞪了冯宝仪一眼,这个祸害,赶紧给关牢里去吧。 卢天死不承认,甚至借口道:“我是冯家的老人,看着冯家从尚书府的辉煌,落魄到如今这般田地,这一切都是因为宁依棠,没有她,卓煜怎么会对付冯家,打压冯家!” “你放屁!” 魏星剑气得跳脚,“要是没我家小姐,你们冯府人早就死光了!” 宁依棠并未因为这种话而生气,她早就不在意了。她看了一眼冯宝仪,冯宝仪还高傲着,似乎料定了卢天不会出卖她。 “掌柜。”宁依棠转头看向风华首饰店的掌柜,问:“你把卢天卖出去的首饰带来了吗?” 掌柜点点头,从宽大的袖口中掏出一个小包,“都在这儿。” 李元上前打开,女子精致的发饰手镯暴露出来。 “卢天,你倒是说说这些女子的东西,你是怎么来的?谁给你的?” 卢天捏着拳头,蹙着眉心,绞尽脑汁地编,却编不出借口来。 冯敬和冯遇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因为他们认得这是冯宝仪的东西。 冯敬低垂着眼眸,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冯宝仪,他怕,怕他瞎了眼。 冯遇则愤怒而失望地看向冯宝仪,“宝仪!” 冯宝仪自知瞒不住,缓步走出来,大方承认:“是我给他的。” “不过……”冯宝仪话锋一转,“我没有指使卢天去伤害任何人,他的所作所为,我都不知道。” 宁依棠若有所思,轻笑一声,问:“那你为何要把这么多珍贵的首饰给一个下人?” 宁依棠一说话,冯宝仪脸上的愤恨便有点压不住,要不是宁依棠毁了平安玉牌,她至于卖掉所有首饰吗? 气归气,冯宝仪理智还在。 死了一个孩子,所以这件事不能善了,就算不赔命,也要坐牢,冯宝仪绝不会把自己折进去。 于是,冯宝仪梗着脖子说:“卢天长得不错,我挺喜欢他,偶尔会叫他过来伺候,之后会给他一些赏赐,但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把首饰给他了,所以这些首饰跟我早就没了关系。” 在场的人,都清楚“伺候”这两个字的意思。 冯宝仪为了逃脱,脸都不要了! “宝仪,你究竟怎么了?”冯遇悲伤地注视着冯宝仪,发现眼前这个人陌生极了。 冯敬整个人是恍惚的,他意识到自己犯了很严重的错误,却一时理不清究竟哪一步开始错了,为什么会错。 李元有点犯难,来到宁依棠身边轻言:“卢天和冯宝仪应当达成了一致,我们很难给冯宝仪定罪了。要不,我先把卢天带回去严刑拷打,您再等等。” 宁依棠自然不能为难李元,轻笑着点了点头,“那就有劳您了。” 虽然没把冯宝仪送进牢里有点可惜,但事情似乎会变得更有意思。 李元把卢天押走。 卢天走时,还恋恋不舍地看着冯宝仪。 冯宝仪眼里满是冰冷,甚至有深深的嫌恶。 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干不好,还差点害死我! 等官兵全部退去后,冯遇再次跑到宁依棠身边,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不知该先说哪一句。 “妹妹,这一年你还好吗?哥哥很想你。” 宁依棠还没来得及做反应,魏星剑又将剑柄抵在冯遇胸口,“谁是你妹妹啊,不要乱认亲!” “你是谁啊?” 冯遇气恼地看了一眼魏星剑,这人好生碍眼。 我是她哥! 魏星剑好想说出来,却不得不忍下。 真应该把韩子丰赶紧消灭,然后他就能理直气壮地告诉这些人,我才是棠棠的哥哥,以后棠棠由我护着! 冯遇懒得跟魏星剑较劲,看向宁依棠,可怜巴巴地说:“妹妹,哥哥知道错了,你原谅哥哥吧,回来好吗?” “父亲因为你的死,日日伤心,老了许多,老夫人缠绵病榻,却也总是忍不住提起你,你若是回来,大家都会很开心。” 宁依棠唇角弯起,勾起一抹并不愉悦的笑。 大家都会很开心,那宁依棠开不开心,他考虑了吗? 瞧了一眼恨得牙痒痒的冯宝仪,宁依棠问冯遇,“那你准备如何处置冯宝仪?” “啊?”冯遇看了一眼冯宝仪,眼里有些迷茫。 宁依棠提醒他,“你不会真信了卢天的话,以为是卢天想要害我吧?” 冯遇脸色微沉下来。 宁依棠清楚冯遇早就看明白了,除了冯宝仪,这冯府没人会对付宁依棠。 可他们似乎习惯了,遇到冯宝仪犯错,就当没看见。 “难道你还想糊弄过去,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吗?”宁依棠把话说明了,顺便看了眼冯敬。 第276章 闵娘和刘大? 冯敬冯遇双双沉默。 他们不说话,宁依棠也不必多留,跟魏星剑说:“我们走吧。” 冯遇心口一紧,忙道:“妹妹,我会处理的,你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宁依棠挺好奇冯遇会怎么处理。 “好啊,那我等着看。” 宁依棠放下这句话,缓缓离开。 上了车,林毅问:“小姐,回府吗?” “去绣坊吧。” 宁依棠淡淡出声,原本桀骜的气势逐渐落下来,变得沉默。 不管是跟冯家闹,还是跟宁母斗,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小宝在绣坊门口和新认识的小伙伴玩耍,看到宁依棠下车后,扔下小伙伴朝宁依棠扑过来。 “干娘,你两天没有来看小宝了。” 说着,还撅起了小嘴。 宁依棠心里一下子软乎温暖了许多,“那干娘给你赔罪,带你去买你喜欢吃的烤鸭好不好?” 一向喜欢吃的小宝,脑袋摇成拨浪鼓,“不要,你让大哥哥教我武功好不好?” 小宝指了指魏星剑。 魏星剑挑了挑眉,“叫我叔叔,差辈了知道不!” 小宝眨巴眨巴眼,“叔叔,那你教我武功好不好?” “小宝为什么突然想学武功了?”宁依棠很好奇。 小宝想了会儿后趴在宁依棠耳边说:“我要保护我娘。” 宁依棠心里咯噔一下,紧张起来,“你娘怎么了?” 小宝嘟了嘟嘴,显得气呼呼,“我老感觉刘叔想跟我抢我娘,可我打不过他,所以我要赶紧变得厉害起来。” 宁依棠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刘叔是谁?” 闵娘有爱慕对象了? 宁依棠居然完全不知道。 “就是那个在咱们绣坊做过护卫,后来开镖局的刘大。”小宝跺着脚说,“他一来,娘亲就只跟他说话,让我一边玩去。” 宁依棠…… 进了绣坊,魏星剑带着小宝去练武,宁依棠则往闵娘房里去。 进了院子,宁依棠又有点踌躇,不会打扰到什么吧。 虽说刘大是个大老粗,但品行不错,能力也不错,能保护闵娘和小宝。 如果闵娘和刘大有那个意思,宁依棠是同意的。 这么想着,宁依棠觉得还是不进去的好。 刘大做镖局的生意,一年在外奔波,偶尔回来,二人肯定有很多话想说。 “棠棠,你怎么站在这儿?”闵娘的声音突然响起。 宁依棠吓了一跳,却见闵娘和刘大从外头进来。 “啊,你们不在房里啊?” “谁跟你说我们在房里?”闵娘奇怪地看着宁依棠,上前挽住她的胳膊说:“绣坊跟南方的大布商达成了合作,可是世道不安稳,我担心运输出意外,就想让刘大的镖局帮忙护送,刚刚才去看了路线。” 宁依棠抿了抿唇,原来是谈生意才让小宝去玩的。 这个臭小宝! “这样很好。”宁依棠露出笑容,把目光落在刘大身上,忍不住叹道:“倒是越发健硕了!越发有精气神了!” 刘大这个头,这身量,宁依棠每次见了,心里都要忐忑两下。 刘大恭恭敬敬地俯身给宁依棠鞠躬,“是掌柜提携,才有刘大的今天,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刘大的地方,您尽管说。” 得知宁依棠这一年的所作所为后,刘大早已佩服得五体投体。 宁依棠摸了摸鼻子,略加思索道:“棠庄的生意遍布天下,沟通运输方面经常需要人手,倒是可以深入合作!” 刘大惊喜地点了点头,“你只要相信我,我一定不负所托!” 宁依棠挑眉笑言:“与我合作,那你的目标可要成为天下第一大镖局!” 刘大憨笑一声,“有掌柜提点,指日可待!” 三人笑开,闵娘搓了搓宁依棠的手,“快进屋说。” 于是,三人回房。 上门前台阶时,台阶上有一处薄冰,闵娘不小心被滑倒,“哎呀”一声向后倒去。 刘大眼疾手快,拖住闵娘的后腰,把闵娘牢牢护在怀里。 时间似乎定格了一瞬。 闵娘耳尖红红的,抬眸瞧了一眼刘大坚硬的胸膛,刘大整个人僵着,却极小心且轻柔地稳着闵娘的身子。 宁依棠在后方,只能瞧见一只大掌拖着闵娘纤纤细腰,大掌的手指僵硬地颤了颤,仿佛握紧也不是,放开也不是。 闵娘不知怎地想起宁依棠还在,看了宁依棠一眼后,仓惶退出刘大的怀抱。 “这、这院里人手比较缺,雪没扫干净。”闵娘笑一声,苍白地解释。 宁依棠抿唇憋笑,看来小宝的感觉挺准的,确实有人想跟他抢娘亲呢! 进屋后,大家有一句每一句商量生意上的事,只不过都有点心不在焉。 哦,宁依棠是因为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别人在感情里的小情态,太好奇而心不在焉的。 据她观察,刘大和闵娘互生好感,但都是比较含蓄的人,谁也不好意思捅破这层窗户纸。 这种感觉最勾人了,宁依棠看得起劲,并且一点想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感情这种事,就该慢慢来,逐渐倾心,逐渐信任,然后一直走下去才好! 晚上,沈修文也过来寻宁依棠,大家伙一块吃了个热闹的晚饭。 席间,宁依棠还接到了洪府的请柬。 洪老太爷七十大寿,邀请宁依棠参加。 宁依棠挺开心的,洪府帮助宁依棠很多,宁依棠跟洪家人的关系都不错。 饭后,众人一块去街上游玩。 临近年关了,街上很是热闹,灯火辉煌的。 魏星剑抱着小宝冲在最前头,每一个摊子前都少不了他们的身影。 闵娘先是和宁依棠聊天,不一会儿竟然去给刘大挑选佩饰去了。 刘大护在闵娘身后,不让行人挤着闵娘。 宁依棠嘟嘟嘴,叹了一声,默默往另一边去了。 一处城楼之上,卓煜身着铠甲,迎风而立,目光紧紧追寻着那一道雪白的身影。 她似乎很钟爱那身狐裘,听说是夏离送给她的。 那个男人究竟是谁?为什么可以揽着她的肩? 她笑得那么开心。 那种笑,似乎很久很久没有给过自己了。 心尖的疼又开始蔓延…… 第277章 冯家给冯宝仪的惩罚太可笑 冯遇来得很快,第二日一早就找到棠庄府邸,求见宁依棠。 下人通报,宁依棠把人放了进来。 冯遇看着这偌大的府邸,也不禁生出几分惭愧,如今的棠庄还能稀罕冯家吗? 他们一次又一次让宁依棠回家,倒显得是他们苦苦巴结宁依棠了。 怪不得父亲那么沉默…… 冯遇深吸了一口气,他自觉心中坦荡,想要宁依棠回家,是因为他们是亲人,跟钱财无关的! 下人让冯遇在大厅等候,冯遇维持着面上的镇定,但心里还是会失落。 他如今,只能像一个客人一样,等候宁依棠的到来。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不一会儿,宁依棠来了,身边始终跟着陈毅和魏星剑。 冯遇见了,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她不缺钱,不缺爱,不缺保护,自己凭什么让她回家。 “妹妹。”冯遇轻声一唤,显得有些可怜巴巴。 魏星剑眉头一皱,直接就怼,“怎么?开始装可怜了!” 冯遇瞪了魏星剑一眼,这个护卫怎么那么多话? “妹妹,我已经让宝仪离开冯家,回宁家去了。”冯遇惭愧地低下头,“当初是我们糊涂,明知你和她有矛盾,还把她接进府,害你离开,甚至加深了你和她的矛盾。现在,你能回来吗?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宁依棠看着冯遇,一双眼眸平静而睿智,看不出半分情绪的波动。 这让冯遇越发忐忑,摸不准宁依棠怎么想的。 良久,宁依棠苦笑一声,“冯遇,让冯宝仪带着冯家多数钱财和仅剩的两间铺子离开,就是你对她的惩罚吗?” 魏星剑猜到冯家不会把事情拖延太久,所以昨晚去查探了一下。 冯宝仪哭得可怜,把宁依棠让她跪着去棠庄磕头谢罪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通,表示自己太害怕,才犯了错,求着冯敬冯遇不要让她走。 冯敬冯遇自然心软,但冯宝仪不走,宁依棠不可能回来,他们还是狠下心赶走了冯宝仪,只是贴心地给了日后的生存保障。 冯遇讶异了一下,发现宁依棠的力量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他解释道:“宝仪和刘芳没有生存的能力,我们也只是尽最后一点能力帮她一把,以后不会再管她了。” 宁依棠淡笑一下,她是不信的。 冯家没有能力就罢了。 一旦冯家有了能力、钱财、权势,冯宝仪和刘芳又会像水蛭一样牢牢地吸上来,喝他们的血。 而他们会觉得这无伤大雅,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妹妹。 “冯遇,是非对错,我现在跟你说,你也不会相信,不如我们来瞧一瞧你心疼怜惜的妹妹,究竟是人是鬼,值不值得你一味呵护。” 宁依棠不愿多费口舌,一次又一次跟冯家的人掰扯是非。 他们听不懂,那宁依棠会让事实教他们一些道理。 “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冯遇眉头紧锁,不知道宁依棠为什么还是这样的态度,仿佛一点转回的余地都没有,冯宝仪已经离开了啊! 冯遇的想法还停留在一年多前,只要冯宝仪不在冯家,宁依棠便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真就不懂,现在不是一年前了,宁依棠早已不是宁依棠。 冯敬和冯遇也早已不是宁依棠想要苦苦维系的亲人了。 而冯宝仪也不是那个小心谨慎的冯宝仪了,她对宁依棠的恨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她们俩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宁依棠眸光闪着暗光,轻言:“我会派一个人盯着冯宝仪,以防她再次伤害我以及我身边人,你要不要也派个人一块去?” 宁依棠说的话冯遇不全信,那就让他自己参与进来。 冯遇脸色沉了沉,冯宝仪还会伤害宁依棠吗? “好,我亲自去盯。”冯遇深吸了一口气,也想搞个清清楚楚。 宁依棠笑了笑,把后续的事交给魏星剑处理。 魏星剑刚好没事,宁依棠也有林毅护着,就亲自跟冯遇前往宁家小院。 宁家小院这会正热闹呢。 “宝仪,你看你从冯家带出来的这些东西也不少,我们卖了换些钱,修修家里的门窗,买些炭火吧。” 刘芳搓着手,冻得一个劲哈气。 冯宝仪阴沉着脸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根本不想在那破落冰冷的房子里待片刻。 “你烦不烦啊,说多少遍了,这些东西都是我自己的,我都要用的。” 院子里堆了一些箱子,是冯宝仪的衣服,以及她房里比较值钱的东西。 冯宝仪意识到这次她不能轻易回到冯家了,所以把能拿走的都拿走了。 “可是,我们饭都吃不上了,要这些奢侈的衣服有什么用?”刘芳也生气,语气忍不住加重了些。 冯宝仪瞪了她一眼,“还不是你没用,我让你去杀了宁依棠,你不杀,现在好了,她把我赶出冯家了,你我以后都喝西北风吧!” 躲在墙根下的冯遇瞪大了眼睛! 冯宝仪让刘芳去杀宁依棠?怎么会有这种事? 而且,冯宝仪明明带走了几百两银票,刘芳却说饭也吃不上。 很显然,冯宝仪没把钱和铺子的事告诉刘芳,也不想给刘芳花一分。 再看刘芳的生活条件,冯遇的心越发沉到了谷底。 以前,冯宝仪时不时就在冯遇跟前难过落泪,说刘芳花钱大手大脚,隔三岔五就跟她要钱,让她养老,弄得她很难受。 冯遇每每听了,都会给钱,就算厌恶刘芳,也不想让冯宝仪难做。 可现在看来,那些钱压根没有给刘芳,全被冯宝仪拿走了! 她根本没有她所表现的那么孝顺! 刘芳脸色也沉下来,“杀她多难啊,你怎么不去给她磕头,那多容易!只要你给她赔礼道歉,我们就能拿到一万两银子!” 冯敬听着,拳头握起来。 昨日,冯宝仪说了宁依棠让她磕头谢罪的事,把宁依棠说的可恶无比,却根本没提宁依棠会给她们一万两的事。 “磕头赔罪”这个事简直是冯宝仪的逆鳞,是宁依棠对她的凌辱,她每听见一次都要恶心一次。 “你闭嘴!让女儿去给别人磕头,你还配当一个母亲吗?”冯宝仪蹭地站起来,怒目而视。 第278章 冯遇认清冯宝仪的真面目 刘芳听了,气得大吼。 “我怎么不配当一个母亲?” “我为了你,把我丈夫送进大牢,眼睁睁看他死在牢里!” “我为了你,卖了棠棠的绣坊,她恨我至今!” “我为了你,花光了所有积蓄,吃不上穿不上!” “我还要为你做什么,才配当一个母亲?” 刘芳说着,泪流满面,她真的后悔了! “棠棠也是我的女儿,她对我很好的。她会帮我做家务,分担我的辛苦。她很懂事,从不乱花钱。她为了救阿峰,委身给卓煜。她挣了钱,会按时拿到家里来。她会给我修窗户,会买好炭火,会请最好的大夫上家里来给阿峰看病!” “可我为了你,伤害了她一次又一次,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 刘芳竟大哭不止。 冯宝仪听着这些,厌恶地撇了头,刘芳本就不配做她的母亲,要不是看她有点用,她才懒得理! 刘芳的苦恼吵得冯宝仪心烦,她直接起身离开。 “你去哪?”刘芳扑上来,抓住冯宝仪的袖子。 冯宝仪一把甩开她,“当然是出去想想办法,看怎么弄到钱!” 刘芳顿时放开手,弄钱好,弄钱好。 冯宝仪推门大步离开。 冯遇在阴影处望着那气势汹汹的背影,怔愣着,这真的是他认识的冯宝仪吗? 魏星剑抱着臂膀倚在墙上,凉飕飕地来了一句,“真是一出母女情深的好戏呢!” 冯遇瞪了魏星剑一眼,大步跟上冯宝仪,冯宝仪肯定不会去弄钱,因为她有钱。 所以,她还要去干什么? 冯宝仪来到繁华的街道,找了一家上好的酒楼,开了上好的房间,要了丰富的饭菜。 吃饱喝足后,她美美地补了一觉。 心寒…… 冯遇都感到了心寒,这一幕若是被刘芳看见,估计要疯了吧。 只不过,冯遇转念一想,他和刘芳有什么区别?都是被冯宝仪利用的对象罢了。 唯一的不同,可能是冯家还有点家底,不至于被冯宝仪果断抛弃。 冯遇在酒楼对面的茶楼找了一个临窗的位置等着,他想要看看冯宝仪究竟会不会再次出手伤害宁依棠,所以他有耐心等着。 魏星剑瘫在椅子上,手里抱着一小包零嘴,吃得津津有味,闲适又自在。 “人啊,不能光用眼睛观察这个世界,有时候也要用用脑子。” 冯遇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冷冷地瞪着魏星剑,听出了魏星剑话里的嘲讽。 他没脑子吗?所以才久久没有看穿冯宝仪的真面目,甚至本能地忽略了宁依棠一次又一次的提醒,执拗地认为冯宝仪太任性,本性不坏。 冯遇无法反驳,挺伤的。 想想这一年来发生的事,冯遇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宁依棠才是对的。 如果他和父亲能早点听棠棠的话,冯宝仪或许不会越错越多,秦如馨不会变成疯子,英乐不会死,老夫人不会缠绵病榻。 冯家也不至于落魄成现在这个样子! “啪!” 一滴清泪砸在桌子上。 魏星剑吓一哆嗦,这就哭了? 讪讪地直起身子,魏星剑撇撇嘴,活该! 一直到下午,冯宝仪终于离开客栈,一路走到偏僻处,三拐五拐来到一家不起眼的铺子前。 那铺子没有牌匾,只是外头挂着一盏灯笼,灯笼血红。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魏星剑看冯遇那疑惑的眼神,就知道他不知道。 冯遇果然摇了摇头。 魏星剑露出一抹略瘆人的微笑,“这是干杀人勾当的地方!” 冯遇瞳孔瞬间收缩,快步走过去。 魏星剑一把扣住他的肩膀,“你这样过去,会被里面的人发现。” 说着,他提起冯遇的胳膊,运用轻功把人带上屋顶,且轻轻落下。 冯遇倒是没有太害怕,只是很诧异,宁依棠这个护卫竟然是如此了得的高手! “我要杀个人!” 屋内传来冯宝仪的声音,干脆了当,没有一丝犹豫。 “谁?”一道略苍老的声音接着。 “宁依棠!” “哦?棠庄的掌柜,那价格可不低。” “要多少?”冯宝仪的声音有些发紧。 “万两……”老者顿了一下,补道:“黄金!” 冯宝仪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我上次让你杀的那人,才二百两!” 老者轻笑一声,“区区付家公子,怎么能跟棠庄掌柜相比?” 冯遇跟着倒吸一口凉气,老者说的付家公子,应当是付尚,冯宝仪的未婚夫。 冯家落魄后婚事也黄了,冯宝仪回到冯家后,找过付尚,但二人不欢而散。 后来,付尚就暴毙身亡。 没想到是冯宝仪动的手! 她,竟然那么早就肆意谋害人命! 现在,还想买凶杀害宁依棠! 冯遇终于明白宁依棠为什么不肯原谅自己了,他给冯宝仪的钱,就是冯宝仪杀害宁依棠的刀啊! 冯宝仪烦躁地踱步,“那换一个!” “哦?换谁?” “一个叫闵娘的女人,在朱雀大街棠庄的绣坊里,她还有一个孩子叫小宝,帮我一块杀了!” 既然杀不了宁依棠,那就杀宁依棠最在意的人。 宁依棠在意的人里,闵娘和小宝绝对排得上号,而且最好杀! 当初,闵娘和小宝被绑架,宁依棠不知道有多疯。只要这两个人死了,宁依棠不死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老者笑意加深,“可以,一个人五百两,两个人一千两。” “怎么还是这么贵?难道她们能比付尚难杀吗?”冯宝仪气得跺脚。 “不难杀,但是她们跟宁依棠有关系,那身价自然水涨船高。” “少点吧。” 冯宝仪恳求着,她手里的银钱只有八百多两,不够啊! 老者依然稳如泰山,“一分不少,姑娘钱不够,就去筹吧,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冯宝仪气归气,不敢跟老者叫板,想着不行就把铺子卖掉一间。 “好,我明日再来找你。” 冯宝仪走后,老者抬头往屋顶瞧了一眼,笑意依然。 这个顾客,怕是等不到了…… 冯敬回到地上,整个人是恍惚的,仿佛失了魂魄,他突然不知道,这一年多来,究竟在干什么? 过往的一切蓦然支离破碎,仿佛世界轰然倒塌。 第279章 冯遇和冯宝仪划清关系 夜里,宁依棠准备睡觉时,魏星剑回来了。 “怎么样?” 宁依棠披衣起身,挺好奇的。 魏星剑自顾自倒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眉目间满是意犹未尽的感慨以及几分嘲弄的笑意。 宁依棠的心被勾了起来,“到底如何?” 魏星剑把宁依棠拉着坐下,兴致勃勃地说:“太精彩了,且听我给你细说。” 于是,魏星剑把他这一天的所见所闻一一告诉宁依棠,尤其把冯宝仪的自私自利和冯遇的悔恨痛心描述得绘声绘色。 “最后呢?”宁依棠想知道冯遇最终会如何处置冯宝仪。 魏星剑戳了戳宁依棠的脑门,宁依棠还是在意冯遇的,不然不会紧张冯遇的处事方法。 他沉吟道:“嗯……终归还是心软,只把给冯宝仪的钱和那两间铺子要了回来。” 但魏星剑看得出,这是冯遇能做到的全部了。 要回这些钱也并不容易,冯宝仪连哭带闹,舌灿莲花,差点把小时候尿裤子的事都搬出来求饶,冯遇还是强硬地拿走了给予冯宝仪的所有。 并且,冯遇彻底划清了冯宝仪和冯家的关系,二人再也不是兄妹,如果冯宝仪继续伤害宁依棠和宁依棠的身边人,那就是跟冯家作对。 宁依棠听后沉默了片刻,“他能做到这一步,确实不容易了。” 但凡冯宝仪的丑陋嘴脸没有被冯遇看个彻底,冯遇都不可能如此。 “妹妹,那……你会回到冯家吗?”魏星剑忍不住问。 宁依棠微微挑眉,发现魏星剑对冯家的态度有所改善,似乎不那么针对冯遇了。 “再说吧。” 宁依棠淡淡应了一声,内心深处,她依然是不想回去的。 冯遇是冯遇,冯敬是冯敬,宁依棠并不知道回去会面对什么,她对冯家人是真的失望透顶了。 她不想麻烦,现在这样挺好的。 * 冯遇也没有再来找宁依棠,冯宝仪的事他挺伤的,估计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 洪老太爷的生辰到了,宁依棠带了厚礼前去参加寿宴。 洪伊伊一眼就瞧见了刚进门的宁依棠,飞奔过来抱住宁依棠,“棠棠,我好想你啊!” 宁依棠被洪伊伊扑得一个踉跄,魏星剑在后头给她撑着才没有倒下去。 “哪来的野丫头,快松手!” 魏星剑骂骂咧咧地去扯洪伊伊的胳膊。 宁依棠笑着说:“我没事,阿剑莫要无礼,这是我的好朋友。” 洪伊伊生气地看向魏星剑,气恼的话还没有出口,就怔住了。 男子一身利落的短衣长裤,身板笔直,腰间挂剑,桀骜的神色透着属于江湖少年的不羁风采,一下吸引了洪伊伊的目光。 “你,你是谁啊?”洪伊伊的气势莫名落下来,柔软许多。 魏星剑冷哼一声,“你管我是谁?” “你!” 一句话又惹恼了洪伊伊,她撅着嘴,气恼道:“哪的臭小子,说话这么冲,一点礼数都没有!” 宁依棠忙打圆场,“这是我的护卫,叫阿剑,他性格就那样,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洪伊伊看向宁依棠,又露出笑容。 “棠棠,你竟然跟我玩假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伤心,为你流了多少眼泪!” 洪伊伊一点没变,还是以前那活泼爽朗的性子。 宁依棠笑言:“是我的错,给你带了漂亮衣服赔不是,你就原谅我吧。” 洪伊伊一把搂住宁依棠的胳膊,亲昵道:“看在漂亮衣服的份上,那我就暂时原谅你,你要是再敢不声不响地消失,我就拳头伺候。” 宁依棠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着洪伊伊来到里屋,拜会了洪夫人。 洪夫人待宁依棠一向是好的,拉着宁依棠说了许多贴心话。 老太爷的生辰宴,办得很大,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皇亲国戚也有不少。 洪夫人忙得很,宁依棠便不多叨扰,跟着洪伊伊来到小姐少爷们的宴席上落座。 宴席有洪家大公子和其夫人操持,很是厚待地把宁依棠安置在了前排,洪伊伊的旁边。 棠庄重开,宁依棠回京的事早就传开了,曾经跟宁依棠认识的公子小姐纷纷上来攀谈。 “棠妹妹,你可真是越发好看了,怎么保养的皮肤,这般水灵,快跟我说说。” “这衣服也好看,我刚去过棠庄的绣坊,怎么没看见这个款式?” “听说棠庄是从南境一路开到京城的,上百家分号,你好厉害!” 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宁依棠礼貌地应付着,将这些都看得很淡了。 突然,一道锐利的视线朝宁依棠射过来,宁依棠抬眸望去,看到了高淑。 她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恨意,因为宁依棠,她被卓煜退婚,连带高家也被打压,不复往日荣光。 好在宁依棠死了,高淑一直这样安慰自己。 可谁知宁依棠没死,还风光无限地回来了! 这让高淑如何释怀,如何不恨? 宁依棠坦然接受高淑仇恨的视线,还冲她露出一个看似和善,却暗藏杀机的笑容。 高家的仇,宁依棠也记着呢! 高淑莫名心悸,突然明白过来,宁依棠不可能不去调查绣坊被烧的真相,以她现在的实力,很有可能会查出什么来。 心忐忑了一瞬…… 但高淑也不是一年前那个小女孩了,她高家还不是区区宁依棠可以对付的,她才不怕! 高淑收回目光,带着奴婢落座。 不一会儿,又来了熟人,卓可星带着徐念安进入宴席。 卓可星身份卓然,洪府少夫人立马将人安排到上座,就在宁依棠的旁边。 只不过少夫人看着徐念安有点犯难,因为徐念安离开了王府,并不在受邀的名单中,前排的位置有限,不能因为她而让其他贵客被怠慢。 徐念安脸上闪过尴尬。 卓可星忙对大夫人说:“念念姐跟我坐一起就行。” 大夫人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徐念安便跟卓可星挤在一张桌子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有跟徐念安不对付的小姐,阴阳怪气起来:“都被赶出王府了,还蹭着王府,真够不要脸的。” 洪伊伊也跟宁依棠小声说了一句:“没请她。” 声音虽小,但徐念安就在旁边,还是轻易听见了。 卓可星气得出声,“念念姐是我请来的,有什么不满冲我来!” 第280章 徐念安计划毁了宁依棠 没人敢出声了,毕竟卓煜是当朝第一红人,权势大不说,脾气还差,他的妹妹可没人敢惹。 只是大家嘴上不说了,眼神却依然是鄙夷的。 徐念安不好受。 这时,一个衣着华贵却身无二两肉的瘦弱男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看着徐念安露出痴迷的笑容,“念安,你要不跟我去坐,我那宽敞。” 那模样显然是倾心徐念安。 只不过,宴席还没开始,男子就醉醺醺的,说的话也不成样子。 这次宴席,男女是分开两面坐的,让徐念安做到男宾座去,不像话! 徐念安厌恶地瞪了男子一眼,“世子的好意念安心领了,我坐这儿挺好的。” 宁依棠听闻世子两个字,有点惊讶,凑到洪伊伊身边问她,这男子是谁。 原来,男子身份不凡,是睿王的独子韩钦,正儿八经的世子爷。 相比卓煜这样的异姓王之子,韩钦的身份还要更尊贵一些。 只是韩钦不成材,自小便把纨绔子弟那一套学得有模有样,胸无点墨不说,还日日醉卧美人榻,看那眼底的黑青就知道享乐过度了。 徐念安自然瞧不上。 韩钦不被待见也不恼,硬是要凑上去,跟徐念安一块喝酒作乐。 徐念安脸气得通红,躲在卓可星身后求救。 卓可星拍桌而去,将韩钦一顿臭骂,洪大公子瞧见动静,忙过来把韩钦拉走。 “哼!” 洪伊伊嘲讽地冷哼一声,要是徐念安没有对韩钦表达过什么,韩钦怎么可能这么大胆地上来献殷勤。 宁依棠也想到了这一点,韩钦虽然纨绔,但身份在那,不至于死皮赖脸地往一个从不给他好脸的女人身上贴。 徐念安听到冷哼看向宁依棠这边,刚好捕捉到宁依棠嘴边那一抹嘲讽的笑意。 她猛地捏紧了拳头,浑身像被尖锐的细针扎满了似的,泛着尖锐的疼。 再看韩钦那副不清醒且猥琐无能的样子,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要想毁了宁依棠,今天这种场合最合适了! 宴席正式开始前,徐念安起身跟卓可星说:“我去解手,一会儿就回来。” “我陪你。”卓可星也欲起身。 徐念安一把按住卓可星,软声道:“不用了,我很快的。” “好吧。”卓可星便没有动。 徐念安带着她的贴身奴婢离开了。 宁依棠眸子眯了眯,徐念安刚刚语调里那一闪而过的紧张,似乎有猫腻呢! 宁依棠抬眸去寻宴席边缘的魏星剑和林毅,二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宁依棠的身上,看到宁依棠望过来的目光,立马警惕。 宁依棠眼神示意魏星剑,跟上徐念安。 魏星剑立马会意,跟林毅交代了一句,自己去寻徐念安。 不一会儿,魏星剑率先回来,跟宁依棠耳语几句。 宁依棠听着,眸中冷光连连泛起。 “她喜欢搞这种事,那就让她自己尝尝其中滋味。”宁依棠对魏星剑轻言。 魏星剑笑了笑,甚至没有问宁依棠具体行动,他们早就有默契了。 魏星剑退下后,徐念安也回来了,气场与刚刚完全不一样,扬着下巴坐下来,仿佛有什么事让她的底气回来了。 宴席开始,菜品一道一道端上来,气氛逐渐热络。 有一个小小的插曲,大多数人没有注意。 一个府中小厮跑到宴席边缘等候主子们的陪侍堆里,说厨房那边出了点状况,需要几个有力气的人手帮忙。 陪侍大多是小丫鬟和书童,只有宁依棠和为数不多的几人带了护卫,这些护卫理所当然成为了府中小厮想要的人手。 洪府的宴席很安全,大家都很好说话,跟着去了,包括魏星剑和林毅。 这些人走了一会儿之后,最后一道汤品端了上来,端汤的下人走到宁依棠跟前,一个踉跄把汤泼向宁依棠。 细看,这个下人正是刚才把魏星剑和林毅叫走的那个府中小厮,长得平平无奇,要不是宁依棠刻意端详过,根本发现不了这一点。 宁依棠躲了一下,汤汁还是溅了她一身。 四座皆惊,洪府少夫人连忙起身,将下人一顿斥责,对宁依棠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伊伊你快带棠小姐去换一身衣服。” 因为在意宁依棠的形象,也怕宁依棠冻着,洪伊伊就把宁依棠带到就近的客房,让下人去取合适的衣服过来。 可没多久,取衣服的下人没回来,另一个下人过来找洪伊伊。 “小姐,夫人找你,让你去找她一趟。” “啊?”洪伊伊犯了难,她肯定不能把宁依棠一个人扔在这儿啊,“母亲找我什么事?我一会儿再去。” “好像很急啊,小姐你还是快去吧。”下人催促道。 洪伊伊急得转了个圈,宁依棠给她宽心,“我没事的,你去吧。” “那、那我很快就回来。” 洪伊伊跑着出去了。 下人追着洪伊伊的步伐说:“夫人在她的院子里,您快去吧。” “啊?”洪伊伊顿住脚步,“母亲不是在前厅招待宾客吗?” 下人忙道:“不是,夫人好像身体不适,回了房间。” 洪伊伊一听身体不适,心急如焚,赶忙去找了。 还是那个不起眼的下人,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容。 宁依棠静静地坐在房间里,眼神很是敏锐地观察着四周的一切。 突然,一缕轻烟飘进了房间。 过了会儿,不起眼的下人又来到宴席上,径直走到韩钦跟前,耳语了一句:“念安小姐在西边香林苑的客房等你。” 韩钦迷糊的脑袋顿时清明了一下,面露喜色,摇摇晃晃地就去了。 下人瞧了一眼徐念安的位置,发现徐念安和卓可星都不在了。 估计是为了迷惑韩钦,下人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一路跟着韩钦,看到韩钦进了那间客房,露出满意的微笑。 不起眼的下人稍作停留,听到屋内响起一些动静后,连忙去了正厅,那里正在给老太爷贺寿,坐着都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洪伊伊找了一大圈,终于在正厅找到了洪夫人,且正在跟洪夫人进行一头雾水的谈话。 “你没叫我?”洪伊伊问洪夫人。 洪夫人责备地看了洪伊伊一眼,“我叫你做什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 第281章 徐念安自作自受 “那你没回你的房间去吗?”洪伊伊觉得奇怪,继续追问。 “你这孩子怎么了?我为什么要回房间?”洪夫人嗔了洪伊伊一眼。 洪伊伊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下人就慌慌张张冲了过来,“小姐,棠庄掌柜宁依棠小姐好像出事了!” 宁依棠的身份被说得无比响亮,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似的。 上座的卓煜听到宁依棠的名字时,在意地投来目光。 洪伊伊迷茫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糟了,是有人故意把我支开的。” 下人继续说:“我将小姐送走后,回过头守着院子,不多会儿就听见房里闷哼了一声,我去敲门,发现门被反锁了,怎么都推不开。” “糟了!”洪伊伊目露慌张,又赶忙往回跑。 卓煜猛地起身,跟了上去。 宁依棠身边跟着两个挺厉害的高手,理应不会出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然,一道身影比卓煜更快地冲了出去。 是陆风! 卓煜的脸黑了黑。 洪夫人也担心地追上去,宁依棠身份特殊,可不能在洪府出事。 众人发现有热闹看,也兴致勃勃地跟上。 客房不远,很快众人就冲进了院子。 奇怪的声音从屋里闯出来,有男人尽兴的气声,有女人难耐的娇呼。 众人面面相觑,止住了步伐。 陆风眸子变得猩红,不管不顾地往里冲。 然,卓煜比他还快,一脚踢开了房门,下一秒闭上了门。 李凡快速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去。 “这宁依棠也太不知廉耻了,在别人府里行苟且之事!” “是啊,竟然是靠这种狐媚功夫勾搭了卓大人吗?” 赶来的众人或厌恶、或鄙夷、或饶有兴趣地议论开。 “不,不是的,是有人故意把我支开的,一定是有人害了棠棠。”洪伊伊急忙替宁依棠辩解,却也坐实了里面的人就是宁依棠。 大家议论得更大声了。 洪夫人一脸惊忧,这可如何是好? “伊伊,发生什么了?为什么大家都围在这里?”宁依棠挤进人群,来到洪伊伊身边。 众人见鬼了一般从宁依棠身边跳开。 洪伊伊惊掉了下巴,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惊喜,“棠棠,你怎么在这儿?你不在房间里?” 宁依棠轻言:“我突然记起马车里有我的备用衣服,就回马车去换了,发生什么了吗?” 洪伊伊松了一口气,而后更加茫然地看向房间。 那里面的人是谁? 陆风赶忙跑过来,将宁依棠好一番打量,确定她无事,才哀怨地出声:“棠棠,你吓死我了。” 众人一头雾水地安静下来,更加疑惑地看着陆风,陆风和宁依棠怎么也是一副关系很好的样子。 众人不吵,宁依棠便听到了屋里的动静,挑了挑眉,闹得挺凶! 卓煜铁青着脸走出房间,心情复杂到难以言喻。 里面的人不是宁依棠,是徐念安。 这颗心放下了,却又没那么放下。 “府中两个奴才厮混罢了。”卓煜看向洪夫人。 洪夫人连忙出面,给众人道歉,让大家重回宴席。 在场的都是人精,深觉此事还有猫腻,因为屋里的动静越发大了,哪个奴才敢在卓煜闯进去后,还继续行事。 众人好想一探究竟,但卓煜挡在门口,谁也不敢乱来,只能悻悻离开。 洪伊伊拉着宁依棠也要离开,这动静听得人快要犯恶心了。 “等等。”卓煜走到宁依棠跟前,“你俩留下。” “你想干什么?”陆风护着宁依棠,一副跟宁依棠十分要好的样子。 卓煜眸子瞬间阴暗,“这跟陆大人没关系吧?”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陆风也不怂,就不想让宁依棠跟卓煜在一块。 卓煜袖中的拳头已经攥起,“今天这事有问题,许是有人设计陷害,我请两位姑娘配合调查,陆大人却一再阻拦,是何意思?” “既要调查,理应交给我大理寺,卓大人就不要擅自做主了,姑娘们并没有义务配合你这位禁军都督的调查。”陆风理直气壮地怼回去。 “府内私事,就不劳烦大理寺了,我想两位姑娘愿意配合我的调查。”卓煜看向宁依棠,一双深邃的眸子锁住她。 陆风也看向宁依棠,“棠棠你不用理他,有什么问题我会帮你查清楚。” 洪伊伊的目光在眼前三人身上转换,嗅到了硝烟的味道。 “棠棠,我也很好奇刚刚是怎么回事?母亲明明没有喊我,是有人故意支走了我。” 洪伊伊自然是向着卓煜的,洪家和卓家关系一向很好。 而且,洪伊伊觉得陆风很是无理取闹,卓煜跟宁依棠可是很看好的一对,就算现在闹了矛盾,也轮不到陆风这种外人插手进来。 宁依棠抬眸望向卓煜,淡淡一笑,“卓大人不是说两个奴才厮混吗?有什么好查的?” 卓煜还是护着徐念安的。 陆风眼里透出点惊喜,感觉宁依棠是站在他这边的,“对啊,两个奴才厮混,发卖了、打杀了,都可以,凭什么让棠棠配合调查,我看你就是没事找事。” 纵然陆风也觉得此事有古怪,但这会儿就是想跟卓煜对着干。 “啊!” 突然,屋里传出一声惨叫。 “滚开、滚开,别碰我!啊!” 徐念安清醒过来了。 洪伊伊瞪大了眼睛,“这、好像是徐念安的声音啊!” 而且明显是被迫的样子。 陆风也一脸惊讶,不过他很快就笑了出来。 “原来这才是卓大人要调查的原因啊,不过我听说徐念安已经被你赶出王府,也取消了婚事,难道你余情未了,还想为她出头?” 此话一出,气氛就更冷了。 宁依棠收敛了笑意,轻言:“卓大人,下人上汤时弄脏了我的衣服,伊伊陪我来到这间客房,中途伊伊被下人叫走,我一人等候,但我想起我带了备用的衣服,就自己回马车上了。” “整个过程就是这样,我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话落,宁依棠福了福身,直接离开。 陆风忙跟上。 卓煜看着那双背影,后槽牙都咬碎了。 洪伊伊左右摇摆了会儿,也追宁依棠去了。 女人又想哭又想 第282章 徐念安完了 屋里,徐念安的哭嚎求饶之声越发凄厉,卓煜揉了揉发痛的眉心让李凡去将韩钦揪出来。 一盆冷水扑在韩钦脸上,酒劲和药劲便全消了。 “说,谁让你来这间房的?”卓煜厉声问,那眼神比寒冬更冷峭。 韩钦火冒三丈,“卓煜你干什么,我跟念安是两情相悦,你不能因为你们曾经有婚约,就不让我们在一起!” 韩钦根本不知道自己刚被围观过,只以为是卓煜发现了他和徐念安的事,吃醋呢。 “你说两情相悦?”卓煜听着恶心,徐念安不至于看上韩钦这种一无是处的纨绔。 “当然,念安邀我前来的!我们是情投意合!” 韩钦扬了扬下巴,颇为得意,也有些嘲弄,徐念安平时对他忽远忽近,这次竟然直接躺好等他,也不过如此嘛。 “胡说!”徐念安衣服都没完全穿好,就急着扑了出来,泪眼朦胧地抓住卓煜的袖子,急切地解释:“我没有邀他前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迫的,阿煜,你要相信我。” “诶?”韩钦瞪大了眼睛,“明明就是你托下人跟我说,你在香林苑的客房等我,我才来的。” 徐念安眼神闪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可她想的是让韩钦来糟蹋宁依棠。 宁依棠生得那般貌美,韩钦来了以后一定把持不住,她还特意让人吹了迷情烟,以防万一。 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她自己? 徐念安现在都还没有想明白。 “我没有托下人跟你说话!”徐念安矢口否认,“阿煜,我跟可星一直在一起,她不知怎么的有点发晕,我就带她来客房休息,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这是有人要害我,你一定要为我做主!” 卓煜提了口气,一下紧张,“可星在哪?” 要是卓可星出事,那就真的触了卓煜的逆鳞。 徐念安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好像就在这一片。” “我去找。”李凡立马出门去寻。 徐念安看着韩钦那窝囊废的样子,想着刚刚经历的一切,悲从心起,哭得肝肠寸断。 “怎么办?为什么会这样?阿煜,阿煜,你相信我,我跟他真的没关系!” 卓煜拧眉思索,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是有人把徐念安迷晕,送到这间房,点了迷情烟,然后又让下人邀了韩钦,使徐念安失身。 可是,为什么宁依棠会牵扯进来? 宁依棠被人泼了汤,先来了这间房,洪伊伊又被骗走。如果宁依棠没有离开,那被侵犯的就会是宁依棠。 这其实是针对宁依棠的一场谋划。 那为什么会变成徐念安? 卓煜眸色越发暗沉,因为宁依棠发现了阴谋。 这很合理,宁依棠身边那两个护卫不是吃素的,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实力,卓煜却很清楚。 所以,宁依棠逃脱了,且把徐念安送了过来。 宁依棠为什么偏偏要选徐念安来受辱? 以宁依棠的性子就算痛恨徐念安,也只会找寻徐念安犯罪的证据,来对付徐念安,不屑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可宁依棠就是用了,这只能说明原本设计这场戏的人,就是徐念安。 徐念安挖的坑,宁依棠便让徐念安自己跳下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纵然没有证据,卓煜也推出了事情的真相。 至于证据,就在那个传话的下人身上,他有猫腻。 卓煜吩咐下去,找到那个下人,先抓起来。 不一会儿,李凡就回来了。 “可星小姐就在隔壁,屋里有迷烟的味道,但人没事,只是昏睡了。” 卓煜这才放下心来,再看徐念安,她还在哭。 徐念安这会儿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她知道自己完了,卓煜再也不可能喜欢她,王府再也不可能接受她。 可她是受害者,她若是可怜一点,再可怜一点,是不是还能引起卓煜的一点同情心。 想到这里,徐念安哭得更加悲痛,仿佛真的要哭死才作罢! 韩钦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甚至去里屋找了自己的衣服,穿戴整齐。 看着卓煜的黑脸,韩钦多少犯怵,解释道:“虽然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真不能怪我,是她约我来的,我来了之后她就躺着等我,那我哪还能控制得住嘛?” 卓煜烦躁地闭了闭眼,然后道:“不管是情投意合也好,别的原因也罢,你既然同徐念安有了夫妻之实,就娶了她吧。” 如今,让徐念安嫁去睿王府是最好的结果。 徐念安终归对王府有恩,这也算卓煜给徐念安最后的一个交代。 然,韩钦却不愿意了,“我、我睿王府的世子妃,岂是她这种身份能坐的,当个小妾我勉强可以同意。” 韩钦反倒瞧不上徐念安了,毕竟睡都睡过了,又是个家族衰落,无权无能的女人,做个小妾足够了。 徐念安心中钝痛,恨不得扑上去把韩钦撕碎。 但她还有理智,不能真让卓煜把她嫁娶睿王府做小妾。 于是,徐念安扑到卓煜脚下,泪流满面地摇着头,“阿煜,我不嫁,我不要嫁给他,你别把我嫁人,就算终生不嫁,我也不会嫁给他的。” 但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徐念安都不想放弃卓煜。 就像宁依棠,在跟卓煜好之前,不也有陆风吗?说不定宁依棠早跟陆风睡过了,卓煜不在乎,还是爱宁依棠。 那么,她也可以! 卓煜眼神挺冷的,毕竟徐念安是自作自受。 如果今天宁依棠没有发现问题,受到了伤害,那徐念安生死难料。 “陆风知道了屋里是你,他一定会宣扬的,你如果不嫁韩钦,这辈子都没指望了。”卓煜直接说出后果。 徐念安手指轻颤,心里是害怕的。 如果今天的事传出去,那徐念安的名声彻底毁了。 定南王妃最恨不检点的女人,也容不得被别人睡过的徐念安嫁给卓煜,哪怕是小妾。 整个王府都会因此被耻笑的,王妃绝不会继续怜悯徐念安。 徐念安深深地感受到,自己要完了,再也没有指望了! 可是,如果能嫁娶睿王府,还有荣华富贵可以享受。 做妾太卑微了,要做她就要做正妻! 第283章 卓煜为徐念安求正妻之位 “做妾?”徐念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绝望地看着卓煜,“阿煜,给你做妾已经是我最后的底线,不管心里多痛,我都忍了,你现在让我给他这种人做妾,那跟让我去死,有什么区别,我还不如死在这儿,好歹能留下一个好名声!” 话落,徐念安一个转身,冲向房柱。 在场有李凡有卓煜这样的高手,又怎么会让徐念安真的寻死,李凡轻易把人拦下来。 卓煜多少动容了几分,看向韩钦,目光凌厉,“徐家是王府表亲,徐念安自小在王府长大,是王府亲人,她出嫁王府亦会为她添妆。” “在我定南王府,就算是个下人,也没有做妾的道理,我希望你想清楚!如果你不想好好负责,那我会让你知道定南王府的怒火绝不是你睿王府能承担的。” 这就是要为徐念安求一个正妻的位置。 睿王是闲散王爷,连官职都没有,在定南王府的滔天权势下,弱小得像蚂蚁。 皇帝身体越发不行了,这朝堂几乎被卓煜一手掌控,谁敢与之争锋。 韩钦心里怕极了,“我、我总要跟父母商量一下。” “那就去商量吧,我等着睿王府的好消息。” 卓煜气势凌然,韩钦狼狈遁走。 “阿煜,我不想嫁他的,你知道韩钦是什么样的人。”徐念安还想挣扎,或许卓煜能为她想到更妥帖的办法。 卓煜深舒一口气,浑身寒意不消。 “徐念安,你没有路可走了。不要让我说出你那些所作所为,我劝你好自为之。” 徐念安面露惶恐,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了? 不、不可能! 卓煜懒得再跟徐念安纠缠,转身去了隔壁,看望卓可星。 迷烟药效很弱,卓可星已经迷迷糊糊醒来,卓煜便派人把卓可星送回去。 可惜的是,那个四处传信的下人没有找到,洪府根本就没有那么一个人。 那人太过普通,他说自己是下人,下人又那么多,便没人怀疑过他的身份,连洪伊伊都没发现。 现在看来,这大概率是徐念安的人,实力不弱,所以徐念安才敢堂而皇之地铺了这么大一个局! 另一边,宁依棠跟洪伊伊没回宴席,而是在洪伊伊的房间呆了会。 洪伊伊性子跳脱,遇到这种事,闹腾得厉害,脑子里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求教宁依棠。 宁依棠应付了会儿,有点头疼,准备回去。 出了洪伊伊的院子,她便听到人们开始议论徐念安的事。 这十有八九是陆风的杰作。 陆风好不容易抓住了这种把柄,那还不好好恶心一下卓煜。 徐念安算是彻底完了。 宁依棠心里挺痛快的,她在徐念安那里积攒的恶气实在太多了,如今终于能全部吐出去。 跟洪夫人去拜别一声,宁依棠往府外走。 “谁?” 突然,魏星剑喝了一声,两大步走到路旁的假山石后,提溜出来一个半大孩子。 宁依棠很意外,一双美眸写满诧异。 “韩子锐?” 这个在宁依棠人生至暗时刻,与宁依棠携手同行过的小孩,再次出现在宁依棠的眼前。 刚离开皇宫教坊总司时,宁依棠时常担忧韩子锐的生活,可宫门高大,将一切隔断,宁依棠无力为韩子锐做什么。 后来,远走他乡,宁依棠也就渐渐放下了这件事,甚至很少再想起韩子锐这个人。 “快放下他。”宁依棠迎上去,盈盈眸光带着几分惊喜,“你怎么在这里?” 韩子锐从魏星剑手中挣脱,看着宁依棠美丽动人,雍容华贵的样子,有些无措,回避着宁依棠的目光。 宁依棠目露疑惑,“你怎么了?” 韩子锐的身量拔高了许多,像个大孩子了,只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骨瘦嶙峋,看得让人心疼。 “是不是日子还不好过?”宁依棠有些抱歉,“我当时不告而别,你可怪我?” 韩子锐连忙摇了摇头,“我知道姐姐身不由己,没有怪姐姐。” 说着,竟红了眼圈。 只有天知道,他看到那封辞别信时,难过地哭了很久。 宁依棠心里也涌上些许难受,韩子锐的情况不用多说,就是不好的。 “阿剑。”宁依棠走到魏星剑旁边,跟他耳语道:“你去取些银钱过来。” 韩子锐听见了,急道:“姐姐不用这么做,我不是来跟你要钱的。” 他只是听到了宁依棠的名字,忍不住想要来看看。 他听说了宁依棠的很多故事,知道她经历了很多苦难,但她现在已经涅盘重生,展翅高飞了。 真好!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宁依棠非池中鱼,终有一天能成为人上人。 他偶尔还能梦见宁依棠,梦里的宁依棠就是眼前这个样子,堪比旭日,令天地黯然失色。 宁依棠拉着韩子锐往偏僻处说话。 “你别跟我见外,宫里生存不易,你有些银钱,多打点,日子就能好过些。” “再说了,我现在也就有些身外之物,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当初,韩子锐救了宁依棠的命,宁依棠是实实在在想认这个弟弟,只可惜她力量还是薄弱,根本帮不上太多忙。 韩子锐摇了摇头,“我挺好的,姐姐不必担心我。” 宁依棠怎么能不担心,韩子锐的眼里没有光,更没有欢喜。 不是见到宁依棠不欢喜,是生活的重压让他笑不出来。 “你跟我说说你能自由出入皇宫了吗?”宁依棠依然关心地问,想跟韩子锐长期联系。 韩子锐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成年,没有自己的宫殿,也没有官职,不能自由出入皇宫,这次只是帮贤妃送礼才来的。” 宁依棠出宫后打听过韩子锐的情况,他的母亲是贤妃宫中的婢女,被皇帝宠幸过一次,有了韩子锐。 母子二人并不被皇帝看重,随便封了个位份,还是住在贤妃宫里,受贤妃管教使唤。 显然,贤妃对韩子丰和其母亲并不好。 这样就比较麻烦了,宁依棠的手不可能伸进贤妃宫里。 且,贤妃是七皇子生母,开国氏族,根基非常深厚,宁依棠如今话都说不上。 第284章 冯宝仪快窝囊死了 不一会儿,魏星剑来了,将一只小巧的钱盒子递给宁依棠。 宁依棠打开粗略一看,底下垫着十数张大额银票,上面有一些黄金和精巧华贵的首饰。 宫中打点一些下人,是用不着银票的,黄金和首饰更行得通。 魏星剑显然是经过深思的,做得很周全。 “姐姐,我走了!”韩子锐真不是来要钱的,虽然心里很不舍,但脚下没停留,连忙离开。 宁依棠追上来拽住他的手,认真道:“这些钱对我来说不值一提,可它若能帮上你,我会很开心。” “拿着它,好好活下去,以后若是能出宫了,记得来找我,你叫我一声姐姐,那就是我弟弟,没有姐姐不护着弟弟的!” 宁依棠把钱盒塞进韩子锐怀里。 韩子锐眼眶微润,接住了,“嗯。” “去吧,别耽搁了你的事。”宁依棠柔柔一笑,目送韩子锐离开。 “他是哪个皇子吗?”魏星剑上前问,姓韩,又是“子”字辈,显然是当朝皇子。 宁依棠点点头,“嗯,以前我在宫里落难,他帮过我。” 心中多少感触,宁依棠浅浅一叹,“我们也走吧,希望日后还能再见。” 宁依棠走后,韩子锐在不远处看着她的背影,眸子逐渐变得不那么单纯。 他握住拳头,舔了舔唇,喃喃:“姐姐,我会努力的,努力变得和你一样耀眼。” 出洪府大门时,宁依棠又和卓煜撞在一块,他也正准备离开。 四目相视,卓煜面无表情,唯有一双黝黑的眸子泛着令人心悸的锐光。 宁依棠莫名有些不安,她似乎忽略了什么。 卓煜最近很安静,仿佛真的已经放弃了宁依棠,可这不像他的性格。 如果他真的放弃了,总该跟宁依棠说点什么。 可他什么都没有跟表达,就有一种憋了后招的感觉。 因为卓煜那深深的一眼,宁依棠上车后,都心不在焉的。 “怎么了?怕徐念安还使手段来报复吗?干脆我去把她了结了。”魏星剑目露杀意。 徐念安这次吃了亏,一定气死了,与其等着徐念安出手,还不如早早把这种人扼杀在摇篮中。 宁依棠没精打采地摇了摇头,“她自身难保,暂时没心思对付我了。” 徐念安不是冯宝仪那种疯子,她不允许自己落魄,她会想尽办法挽回损失,而不是继续拼命跟宁依棠斗。 再者,魏星剑动不动就要杀人的念头,宁依棠也是不认同的。 这个世界,可能很残忍,但法理和正义不该被泯灭。 到家后,沈修文正在等候宁依棠,报告这两天的收获。 托陆风的福,沈修文对岳家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且陆风正在收集岳家的罪证,力求在宁依棠对付韩子丰时,把岳家也一网打尽。 陆风掌管大理寺,倒是有这个实力去做这件事。 沈修文认为,跟陆风合作,未尝不可。 虽然陆风的品行难以让人完全相信,但就合作和利用这个角度来看,可以一试。 宁依棠也同意这个方法,接下来就是搜集岳家罪证,越快越好,否则韩子丰要等不住了。 虽然事情越来越危急,但宁依棠有沈修文这个好帮手,日子还是很清闲的,每天逛逛街,会会好友,挺自在。 宁依棠自在了,很多人就会不自在。 比如,冯宝仪和刘芳。 冯遇拿回给冯宝仪的钱和铺子,冯宝仪变得身无分文,和刘芳艰难度日。 这不,刘芳又找到宁依棠府里来了。 进屋的路上,刘芳看着偌大的院子,精美的装饰,来来往往的下人,羡慕极了。 如果没有跟宁依棠闹翻,她现在也会住在这座宅子里,烧着地龙,被无数下人伺候着,服用丰盛的美食。 刘芳算是肠子都悔青了。 进了屋,暖气扑面而来,刘芳舒爽地呼了口气,便看到宁依棠穿着单薄的衣衫。衣衫绣纹并不华丽,但那衣料泛着莹莹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怀里抱着一只洁白的小狗,小狗正在转圈玩闹,身上还穿了“福”字样的大红衣服,很喜庆。小狗脖子上还带着铃铛,铃铛金光闪闪,声音闷闷的不响亮,倒像是真金做的一般。 反观刘芳自己,臃肿的旧衣服,枯黄的面容,佝偻的身形,像个野婆子。 哽咽蓦地涌上喉咙,她想哭。 “棠棠。” 这一声,刘芳叫得很温柔,还含着祈求的意味。 “你就可怜可怜娘亲,给娘亲一口饭吃吧。” 宁依棠给小狗顺着毛,轻轻抬眸,笑言:“如果每个人都到我这门上认亲,要一口饭吃,那我棠庄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刘芳讪讪地笑了一下,知道宁依棠不想认她这个娘亲。 她也没有脾气了,不敢说那些自持身份的话了,因为她知道没用,宁依棠现在不吃这套,还有可能直接派人把她赶出去。 “那,那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不?只要宝仪跪着到你门上,给你磕头认错,你就给我们钱。”刘芳不死心地问。 “当然,我说的话从来都作数。” 宁依棠漫不经心地回,小狗在撕咬她的衣袖,她曲起手指,弹了小狗一个脑瓜蹦。 “那从宁家开始跪可以吗?宝仪已经离开冯家了。”刘芳追着确认。 宁依棠轻轻一笑,很好说话,“当然可以。” 刘芳放下心来,一万两啊,有这一万两足够她和宝仪好好过下半辈子了。 “好,好,我这就去劝宝仪,让她来给你认错。” 刘芳的糊涂宁依棠也算是见识过很多次了,她要是能劝动冯宝仪,冯宝仪早就来了。 可刘芳总认不清现实,沉浸在自己以为的道理中。 宁依棠挥了挥手,让婢女送客,就让刘芳和冯宝仪去窝里斗吧,宁依棠懒得理她们了。 刘芳满怀希望地回到家里。 “你去哪儿了,我都饿死了,你还不做饭!”冯宝仪怒气冲冲地瞪着刘芳。 她卖了从冯家拿出来的值钱东西,换了点米面,勉强度日,可这心里的窝囊劲儿快要把她逼疯了。 刘芳也不太愉快地瞪了冯宝仪一眼,没忙着说磕头认错的事,拐去厨房做饭了。 不一会儿,饭菜上桌。 徐念安挑挑拣拣吃了几口,骂道:“你做的这是什么玩意,是人吃的吗?” 第285章 冯敬后悔了 刘芳也不是那没脾气的,一撂筷子,“家里就这个条件,我就这个手艺,你爹能吃,宁依棠能吃,你怎么不能吃?” 短短几日,刘芳就受够了冯宝仪的难伺候、言语恶毒,丝毫不把她这个母亲放在眼里,像使唤下人一样随意打骂。 “你要是想吃大鱼大肉,想让人伺候,你就给宁依棠磕头认错去,一万两银子拿到手,我给你请大厨,变着花样给你做饭!” 刘芳终于吐出心中的想法。 冯宝仪一听这个话,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你能不能要点脸,别像条狗一样,求别人施舍!” 她想要钱,她可以去骗去抢,但绝不可能去向宁依棠摇尾乞怜地讨要! 刘芳“蹭”地站起来,“你丢脸丢得还不够多吗?现在谁见了你不呸一声!也就是棠棠宽容大度,你那样害她,她还愿意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犟什么呀!” “我已经跟棠棠说好了,明天一早,你就从家门口跪着去到棠棠府邸,跟棠棠磕头认错去!” 刘芳直接做出决定。 “你休想!”冯宝仪拍桌而起。 刘芳梗着脖子,“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就跟你断绝母女关系!我自去求棠棠原谅我,你别想沾我一点光!” “啊!” 冯宝仪气得大吼,把一桌子碗筷饭菜都挥到地上。 “你哪儿也别想去,你要留下来伺候我,我们是亲生母女,我不好过,你也休想好过。” 冯宝仪红着眼睛,像疯了一样。 刘芳害怕地跑到门外,“你疯了,你真的疯了,你不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有你这样的女儿!我要去找棠棠,她会原谅我的,她会把我接进大宅子里,让我过上好的生活!” 刘芳哆哆嗦嗦地往外跑,彻底放弃冯宝仪了。 “哼!” 冯宝仪蓦地冷哼一声,几个大跨步走上来揪住刘芳的头发,恶狠狠地说:“你休想离开我!谁都能抛弃我,但你不能!就算死,我们也要死一块!” 刘芳被冯宝仪癫狂的样子吓坏了。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棠棠,棠棠不会这么对我的,我求她,我跪下来求她,她一定会原谅我!你滚,你不是我的女儿!” 刘芳挣扎着要往前扑,出门去。 但她虚弱已久,哪里是冯宝仪的对手,硬生生被冯宝仪扯着头发拖进房间。 * 冯遇终于来找宁依棠了。 再次面对宁依棠,冯遇沉默许多,再也不敢轻易问出你要不要回家,这种冒昧的话了。 他终于意识到冯家曾经的所作所为多愚蠢,对宁依棠的伤害有多深。 宁依棠如今这样辉煌,挺好的,没有必要回来了。 冯家这个家给不了宁依棠温暖,只能拖累她罢了。 宁依棠等冯遇开口,冯遇却一字不言,沉默蔓延。 “你莫不是来蹭饭的吧?”魏星剑忍不下去了。 冯遇恍惚抬眸,这才发现自己沉浸在思绪太久了。 “棠棠。”冯遇轻唤,欲言又止,感触涌上心头,鼻头微酸,“我知道你不太想见到我,可是我这次过来,是有事相求。” 魏星剑眉心结成一个疙瘩,“有事?你们又想怎么样?看我家小姐有钱,想要钱啊!” 半点温情没有,张嘴就有事相求。 魏星剑刚对冯遇产生的一点同情,瞬间烟消云散。 宁依棠也皱起秀眉,冯遇不是个张口求人的性子,除非…… “什么事?说吧。” 冯遇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宁依棠很难说出狠话了。 冯遇神色哀戚,眼眶逐渐湿润,“老夫人快不行了,她知道你回来后,一直想见你,我就是想让你去看看她,让她走得安心一点。” 魏星剑神色一怔,略微抱歉,原来是这种事。 宁依棠眼眸也闪过几分动容,老夫人对宁依棠算不得多好,但向来是站在宁依棠这边的,没亏待过宁依棠。 冯家从冯敬得势,老夫人虽受尊敬,却说不上多少话。 可以说,冯家女人都没什么话语权,除了备受宠爱的冯宝仪。 “那我跟你走一趟吧。” 宁依棠也不想辜负老人家的惦记。 冯遇高兴地起身,直点头。 不一会儿,几人出门,来到冯府。 冯遇去请宁依棠,是经过冯敬同意的,冯敬一直在门口等着,看到宁依棠从车上下来,松了一口气,赶忙迎上来。 “棠棠,冷着了吧,赶紧进府,屋里暖和。” 冯敬没有提什么敏感的话题,宁依棠愿意来,已经不错了。 冯宝仪所作所为,冯敬自然知道了,他心里的苦楚无人体会,但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宁依棠点点头,进了府,先在大厅喝了一杯热茶,跟冯敬谈了几句老夫人的身体情况,然后来到老夫人房里。 屋里很安静,有些昏暗,老夫人静静地躺着,似乎睡着了。 冯敬走上前,握住老夫人的手轻轻摇了摇。 “娘,棠棠来看你了。” 老夫人轻颤了一下,缓缓睁开浑浊的眼,目光搜寻宁依棠的身影。 “棠棠。” 老夫人眼睛有了光,朝宁依棠伸出颤抖的手。 宁依棠赶忙走过去,握住老夫人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孩子,冯家对不起你。” 晶莹的泪滑过满是皱纹的脸,老夫人看着宁依棠红润的容颜,露出欣慰的笑。 “还好,还好,你是个坚强的孩子,我和你娘会在天上看着你,为你祈祷……” 干枯的手从宁依棠掌中滑落,老夫人合上了眼睛,平静地离开了。 她好似早就油尽灯枯,为苦苦等候宁依棠而撑着一口气,吐露最后的遗言。 宁依棠慌乱了一瞬,她没想到老夫人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想说点什么,可对方已然听不到了。 冯敬躲到屋外,泪流满面。 当初,宁依棠和英乐接连死去,老夫人悲伤过度,一下病倒,再没有好起来,这一年受了很多苦。 冯敬悔啊! 他若没有执意接冯宝仪进府,宁依棠不会离开,不会绝望远走。 秦如馨有宁依棠陪伴开解,不至于疯掉。 那英乐也不会死,老夫人不会受这些苦。 这都是因为他一步错,步步错! 他明明有很多种解决问题的办法,却偏偏选了最愚蠢的一种,让冯家转瞬分崩离析! 原来,他才是那个最无能之人。 没有保护好妻子,丢失了孩子,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后悔的滋味不好受,这世上最无力的呻吟,大抵就是后悔了,冯敬只能独自品尝这份苦涩。 第286章 宁依棠想放下了 老夫人的去世是意料之中的事,后事紧接着就安排起来。 宁依棠插不上手,冯遇陪着她在一旁休息。 “秦如馨呢?”宁依棠轻声问。 冯遇一听,心情愈加沉重,“在后院,她疯了,基本不出院子。” “我去看看吧。” 来都来了,宁依棠总归惦记着。 冯遇便带着宁依棠来到秦如馨的院子外,秦如馨正坐在屋前的阶梯上傻笑着。 “她会伤人,就在这儿看吧。”冯遇说。 宁依棠瞧着,秦如馨沧桑很多,不复往日美貌,她痴痴傻笑着,看起来什么都不懂,似乎只需早晚一顿饭,便能度过往后余生。 突然,秦如馨的目光扫过宁依棠,她顿住了,傻笑也逐渐收敛,似乎认出了宁依棠。 二人对视良久,秦如馨突然露出一抹微笑,那笑并不傻。 宁依棠激动地前进几步,觉得秦如馨没有那么疯。 然,下一秒,秦如馨的笑扩大,又变得傻乎乎,还朝前头招手,“英乐,不要乱跑了,外头冷,我们该回去读书了。” 说完,她张开怀抱,好像真的有一个摇摇晃晃的孩子朝她怀里扑了过去,然后她将孩子抱起,缓缓走回屋里。 如果英乐没死,现在可能会说话,会走了呢。 宁依棠悲从心起,她用了那么多的力气让她们从教坊司活下来。 可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难道外面的世界比教坊司更可怕? 好像、真的是…… “冯朗呢?”宁依棠冷声。 冯遇喉间哽咽,每次见到秦如馨,他都能想到英乐刚出生时,小小软软的一团,他抱在怀里,吓得一动不敢动。 曾几何时,他想着英乐长大一点后,他这个做小叔的,要把所有好玩的都给英乐,让他开心地长大。 “英乐没的时候,大哥还在花坊,父亲知道后,将他打出门去了,他现在另有府邸,跟我们很少来往了。” 冯遇眼里满是痛楚,自私的人永远能过得更好,冯朗就是其中之一,他已经另有家世,听说夫人怀了孩子,已经快要临盆。 不过,冯朗日子也不好过,有时还需要冯夫人帮衬一把。 宁依棠眉心紧紧拧在一起,初听秦如馨把英乐掐死的时候,她很震惊。 她没料到秦如馨会疯到那种程度,对孩子下死手。 可现在,宁依棠恍然懂了,是因为冯朗。 秦如馨的所有指望都是冯朗,可冯朗逐渐离她远去,她没办法,她留不住,便将罪过怪在孩子身上。 她知道这是不对的,可她生病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每当冯朗伤害她时,她都会把那份怨恨转嫁到孩子身上。 悲哀…… 看着宁依棠眼中的悲悯,冯遇再也忍不住,转身离开,默默在墙后流泪。 魏星剑跟上去,嫌弃地看了冯遇一眼,“现在知道哭了,活该!” 宁依棠就是从魏星剑口中知道英乐没了,所以跟魏星剑说过她发现秦如馨想法不太正常,后悔当时没有去深究。 魏星剑知道这些后,一边安慰宁依棠,一边痛骂冯家人。 但错的是冯朗,外人很难插手,宁依棠如此,冯遇也是如此。 所以…… 魏星剑叹了一声,安慰道:“孩子的死倒也不能怪你,别难过了,实在不行,我勉为其难帮你去把你大哥打一顿!” 冯遇…… 好好的悲伤被无语取代。 冯遇摸了一把眼泪,呛道:“不用你管。” 说罢,推开魏星剑,走到宁依棠身边,柔声道:“回去吧。” 宁依棠点点头,转身离开。 其实,秦如馨有过选择,宁依棠给过她走出来的机会,只是她退缩了。 所以秦如馨落到这般田地跟她自己也有很大关系,只是可怜了那个尚在襁褓的孩子。 冯家忙着老夫人后事,宁依棠没再停留,只说老夫人出丧时,她还会来祭拜。 冯敬把宁依棠送出门,叮嘱她照顾好自己身体,其他什么都没说。 宁依棠松了口气,她其实挺怕冯敬开口让她回家,因为她还没有想好,无法做到义无反顾地和冯家再次成为一家人。 冯敬似乎也没明白,不再强求的样子。 这样挺好的。 宁依棠轻轻走到马车旁,准备上车时,冯敬突然出声,“棠棠。” 宁依棠回头。 冯敬注视着她,略微下垂的脸颊颤了颤,轻声道:“对不起。” 冯敬愧对宁依棠的地方太多了。 他没有好好呵护这个自小遗失的女儿,自以为是地让宁依棠一次一次让步,一次一次受委屈。 更不应该,在绣坊被烧后,说出那样薄情的话。 这一声对不起,来得晚了,但他觉得自己不能不说。 宁依棠深吸了一口气,移开目光,快速进入车厢,情绪跌宕。 魏星剑看着宁依棠这样,跟着难过,“别想了,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这些人究竟值不值得你关注,我们慢慢看。” 宁依棠呆呆地点了点头。 马车驶入闹市,吵闹声不绝于耳。 临近年关了,街上十分热闹,宁依棠掀起帘子瞧,难受逐渐散去一些。 “哥哥,不知道姨母和舅舅他们在做什么?” 魏星剑挑了挑眉,“他们这会儿可热闹呢!到了年关,各门各派会聚到山庄来,一来是看望舅舅,二来趁着喜庆的节日联络关系,有时还会开个武林大会,大家一块比武,围着篝火喝酒,别提多有意思了!” “江湖上没有纠纷吗?”宁依棠好奇地问。 魏星剑挠了挠头,“当然是有的,但都是小事。打我记事起,舅舅就是一呼百应的武林盟主,年年如此,谁也不敢在他跟前叫嚣。” 魏星剑挤眉弄眼地小声道:“我小时候可怕他呢。” 宁依棠咧嘴一笑,露出几分憨态,“我瞧着舅舅和蔼得很。” “那是对你!他可没少打我!”魏星剑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宁依棠失笑一声,又把目光放在外头,瞧着这偌大的京城,“哥哥,等韩子丰的事结束了,我们就回山庄去吧。” 魏星剑眼睛一亮,“好啊,我跟你说你上次太匆忙,好多好玩的地方都没去……” 魏星剑滔滔不绝地说着山庄好玩的地方,有趣的人,好吃的美食。 宁依棠静静听着,有些憧憬。 这京城的种种恩怨,宁依棠想放下了。 第287章 刘芳被绑架 腊月二十三了,府里开始采办年货,装点院落房屋,热闹欢乐。 洪伊伊自个儿府里待得无聊,三天两头跑到宁依棠这里串门。 这不,又跟魏星剑打起来了。 “你行不行啊,畏手畏脚的。” 洪伊伊一招虎爪手将魏星剑击退数步。 魏星剑双手叉腰,气呼呼,“我那是让着你,免得又被我打得哭鼻子。” 上一次,魏星剑不小心卸了洪伊伊的胳膊,洪伊伊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可把魏星剑吓坏了。 事后,还被宁依棠好一顿批评。 洪伊伊脸色染上又羞又怒的绯红,“我才不会哭呢!上次是意外!” 说着,追上魏星剑缠斗。 魏星剑抱头逃窜,“姑奶奶,不打了行不行?” 输了丢人,赢了被骂,魏星剑好难…… 宁依棠坐在院里晒太阳,瞧着这两活宝,咯咯直笑。 “咻!” 突然,一支箭矢从远方激射而来,直扑宁依棠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离宁依棠较近的洪伊伊一个凌空翻转挡在宁依棠身前,徒手抓住了箭矢。 宁依棠“蹭”地站起,抓过洪伊伊的手查看。 一道深深的红痕十分刺目。 洪伊伊甩了甩手,大咧咧地笑道:“没事,你看箭上有信。” 魏星剑离得远,根本来不及保护宁依棠,看到洪伊伊挡下箭后松了口气,可跑过来看到那红痕,深深地拧起了眉。 “上点药!” 他一把抓过洪伊伊的手,把箭拿给宁依棠,拉洪伊伊坐下,一脸严肃地掏出药瓶,给洪伊伊上药。 宁依棠挑了挑眉,默默坐回位置,展开小小信件,看后目光沉了沉。 洪伊伊瞧着自己的手握在魏星剑的掌中,心里怪怪的,眼神也没个落处,于是挪开目光,朝宁依棠憨笑一声,“信上写什么了?” “刘芳被绑架了,劫匪跟我要万两赎金。” 宁依棠把信扔在石桌上,神情恹恹的,说不出她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嚯!”魏星剑嘲了一声,“哪来的劫匪不长眼,竟用刘芳要挟我们。” 洪伊伊知道刘芳身份特殊,不敢胡言乱语,默默瞧着不多言。 宁依棠拿起短箭看了看,短箭力道大,洪伊伊没拦住的话,宁依棠怕是要丧命。 哪家劫匪钱还没拿到,就想要了宁依棠的命? “你一会儿去一趟宁家小院,看看冯宝仪在做什么?”宁依棠吩咐魏星剑。 魏星剑神色严肃地点点头,问洪伊伊,“你有手帕吗?” 洪伊伊把自己的手帕递给魏星剑。 魏星剑利落地把洪伊伊的手包起来,嘱咐她,“两天内不要碰水。” 魏星剑从来都是吊儿郎当的样子,突然严厉起来,洪伊伊还挺意外的,乖乖应了一声,“知道了。” 魏星剑去寻了林毅来守好宁依棠,然后出门调查。 洪伊伊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魏星剑。 宁依棠在洪伊伊的眼前挥了挥手,“人都没影了,还看呢?” 洪伊伊恍然回神,“谁、谁看他了!” “我又没说是谁,你那么激动做什么?”宁依棠揶揄道,眼里含着笑。 洪伊伊闹了个大红脸,气得拿小拳拳锤宁依棠。 宁依棠笑得更欢了。 魏星剑办事速度一向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带回了消息。 冯宝仪和刘芳都不见了,连宁家小院都卖给了别人,且卖院子的人是冯宝仪,刘芳从头到尾没有出面。 “棠棠,你准备怎么办?”魏星剑问。 “能怎么办?跟我有什么关系吗?”宁依棠淡淡一声,然后招呼道:“都坐下来吃饭。” 魏星剑一想,是这么个理,要赎也是冯宝仪去赎人,且冯宝仪失踪,宁家小院被卖,怎么看都有猫腻。 于是,众人将这事抛之脑后。 过了两日,冯遇带了许多年货上门。 “知道你不缺,但这是我和父亲一点心意,你别嫌弃。” 宁依棠让人收下,请冯遇进屋喝茶。 “咳咳。”冯遇轻咳几声。 宁依棠忍不住轻言:“天冷干燥,注意身体。” 冯遇眼里浮现几分欣喜,妹妹还是关心他的。 魏星剑嫌弃地挑了挑眉,戳了戳冯遇没什么肉的胳膊,“啧啧,这一风就能把你刮跑吧,以后叫你小白脸得了。” 冯遇咬着牙瞪了魏星剑一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几人落座,下人沏了热茶。 宁依棠和冯遇虽不热络,但也能和冯遇和平地闲话家常了。 “嘭!” 突然,门窗颤了颤,发出一声巨响。 魏星剑快速出门,从门梁上拔下一根和前日一模一样的短箭,只不过这次短箭上寄着一个小荷包。 “又来了!他们还不死心呢!” 魏星剑一边进门,一边打开荷包,然后惊了一下,瞳孔都收缩起来。 “怎么了?”宁依棠问,朝魏星剑伸出手,要看一看。 魏星剑有点嫌恶又有点不忍地蹙起眉心,“有半截手指,你还是别看了。” 宁依棠心口一滞。 冯遇慌忙站起,“什么手指?发生了什么?” 魏星剑从荷包里抽出一方红艳艳的手帕,手帕以血划字:一个人带钱来东山悬崖,否则你将收到她的全部肢体。 “她是谁?” 冯遇紧张极了,这种砍人肢体的事已经远超冯遇的认知,究竟是谁这么残忍。 “是刘芳,她被绑架了,绑匪向棠棠索要万两白银。”魏星剑简单解疑。 冯遇奇怪地看魏星剑一眼,他不是一直叫宁依棠小姐吗?怎么突然变成棠棠了?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如果绑匪知道刘芳跟棠棠以前的关系,就该知道她们现在没有联系了,为什么会问棠棠要钱?” 好生奇怪。 宁依棠面色不太好,原以为是刘芳和冯宝仪合起来演戏骗钱,可现在看来,事情比想象的更复杂。 魏星剑把东西收起,“如果不处理,对方可能还会继续。” 刘芳怎么样不重要,吓着棠棠就不好了。 宁依棠点点头,“那我们就去一探究竟,看看这绑匪到底是何方人物!” “我也去!”冯遇立刻道。 宁依棠没意见,魏星剑要下去安排一下,所以定在明日早晨出发。 翌日清晨,宁依棠乘车来到东山,林毅陪她一块上山,走了许久,才来到山中悬崖。 悬崖边有一棵歪脖树,树上吊着一个人,正是刘芳,她的手被包着,白布上满是殷红的血迹。 那根手指真的是刘芳的。 第288章 疯魔的冯宝仪 林毅拦住宁依棠前行的步伐,警惕道:“树后似乎有人。” 宁依棠当即停下来。 对方大概也听到了林毅的话,从树后走出来。 是冯宝仪,她的状态不是太好,衣服也皱皱巴巴,脸颊冻得通红,头发也被吹得乱糟糟,估计这几日一直守在山上。 宁依棠并不意外见到冯宝仪。 她已经有所猜测,但一直不敢相信冯宝仪能丧心病狂到绑架刘芳并砍下刘芳手指。 刘芳对冯宝仪不错的,这太荒谬了! “冯宝仪,通过伤害自己的母亲,来换取钱财,你可真够狠的!”宁依棠嘲讽了一句。 冯宝仪眼里有着病态的执拗,泛着可怖的红丝,她的手放在树上的绳结,只要轻轻一拉,刘芳就会坠入深渊。 “我让你一个人来,为什么还带护卫!你想让她死吗?” 冯宝仪嘶吼,拽着绳子晃动。 腾空的摇摆把陷入昏迷的刘芳吓得一激灵,她惊恐地看向冯宝仪,然后顺着冯宝仪的视线看向宁依棠。 泪水涌上眼眶,棠棠真的来救她了。 “呜呜。” 刘芳想跟宁依棠说话,但她嘴被堵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把他的手脚都绑起来,” 冯宝仪指着林毅威胁道,仿佛只要宁依棠不听话,她就会毫不留情地松开绳结。 宁依棠轻笑了一声,“冯宝仪,那是你的娘,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在意?我不过是来看看刘芳心里的宝贝女儿,到底是不是狠下砍下她手指的劫匪罢了。” 刘芳泪如雨下。 是的,她不惜失去一切,也要拼命护着的宝贝女儿,虐待她,殴打她,囚禁她,甚至为了对付宁依棠,亲手砍下了她的手指。 这哪里是女儿,分明是魔鬼。 冯宝仪梗着脖子,一点惭愧的模样都没有,“她才不配当我娘,一无是处,只会拖累我!但是宁依棠,你别逞强了,刘芳养了你十八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可能一点情分都不念,见死不救!” “绑住你的护卫,把钱拿过来,否则我就让刘芳去死!”冯宝仪死死拉着绳结,命令。 宁依棠摊了摊手,“我没绳子绑人。” “啪!” 一捆绳子从后方扔向了宁依棠。 宁依棠快速回头,却没有看到人,不知道藏在哪里。 冯宝仪有帮手,应该就是那个射箭之人,武力不弱。 宁依棠捡起绳子,慢腾腾去绑林毅手脚。 “按我说的绑,绑紧一点!”冯宝仪吼道。 宁依棠按照冯宝仪的要求将林毅五花大绑,几乎不能动弹。 “去那,把钱放下!”冯宝仪指了指左边。 那边是个下坡,宁依棠看不到坡下的情况,她慢慢走过去。 冯宝仪勾起唇角,目露兴奋,脸上肌肉都开始扭曲。 很好,走过去,享受你这一生最黑暗的时刻吧! 宁依棠听到了一些声音,像是喘息声,她有点不解。 下一秒,宁依棠瞪大了眼睛。 十几个男人从坡下爬上来,他们一身肮脏,破破烂烂,应该是流浪的乞丐。 而且,乞丐眼睛通红,神智不清,似乎被喂了药,看到宁依棠,就像饿狼见了肉,疯狂地扑过来。 宁依棠果断抽出腿间匕首,将扑在最前头的乞丐划伤,然后退后几步,警惕地跟乞丐对峙。 乞丐看到刀,瑟缩了一下,但他们本就是冯宝仪请来对付宁依棠的,又被药物控制,所以并未停下脚步,而是谨慎地朝宁依棠逼近,想要夺下宁依棠的刀。 冯宝仪微笑地看着这一幕,说着恶毒的风凉话。 “宁依棠,你知道怎么样才能毁了一个人吗?就是被这些肮脏的男人一遍又一遍的凌辱!” “我曾经受的苦,你不懂,没人能懂,那我就要让你亲身体验一下,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也不过是个被千人骑万人压的破烂货。” “哈哈哈,不是有很多人爱你吗?我倒要看看今天过后,还有谁会爱你!” 冯宝仪放肆地大笑,仿佛看到了宁依棠被所有人厌恶的样子。 宁依棠着实被恶心到了,美眸眯成一条线,盯着乞丐,将冯宝仪的话怼回去。 “冯宝仪,不要总把你受的苦赖在我身上!” “是你为了进入宫乐,自甘堕落给个老太监玩。” “是你利用秦妈妈,杀我不成反被捕,秦妈妈如何教训你,那都是你自作自受!” “闭嘴!”冯宝仪狂怒,不允许宁依棠提那些不堪的过去,她看向乞丐们,大声命令,“给我上啊!” 乞丐们顿时一拥而上。 “嘭!” 乞丐们连宁依棠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就被人一脚踢了出去。 是冯遇挡在了宁依棠身前。 而冯敬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把宁依棠护在怀里好一阵打量,确保宁依棠没被吓到才放下心来。 他痛心疾首地望向冯宝仪,“宝仪,你疯了吗?你在干什么?” 冯宝仪没有料到冯遇和冯敬会出现,心乱了一瞬,可很快她便怨毒地斥骂:“我疯了?是,我被你们逼疯了!” “父亲,我也是你的女儿,你为什么偏袒宁依棠,为什么要把我赶走,宁依棠有那么多人爱,可我什么都没有!你怎么不可怜可怜我!” “胡闹!”冯敬气得直跺脚,“你怎么没有人爱,刘芳算不得好人,对你却是不错的,可你看看你做了什么!” 刘芳将失望的目光从冯宝仪身上收回,呆呆的,似乎已经死心了。 果然,冯宝仪出口便是满满的鄙夷,“她连饭都给我吃不上,还要我养着她,她怎么能算爱我?” “可我不是给了你十两银子吗?”冯敬气得肝疼。 冯宝仪却不屑地笑了一声,“十两?我跪下来求你,你就给了我十两,你在打发要饭的吗?” 冯敬彻底怔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以为他背着冯遇,背着宁依棠,背着良心,依旧接济冯宝仪,会得到冯宝仪的感激。 可到头来,冯宝仪竟是如此不屑。 他不是舍不得钱,他是不敢把更多的钱给冯宝仪,让冯宝仪去做害人的事。 他想着,总要让冯宝仪活下去,他可以每月给十两,供她们娘俩吃喝。 可现在…… 冯敬低下头,是他猪油蒙了心,始终不愿意承认他养了十八年的女儿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恶毒之人。 第289章 午门斩首冯宝仪 “宝仪,你已经做了太多的错事,不要一错再错了,乖乖放了刘芳,认错吧!”冯敬痛心疾首地劝。 冯宝仪冷笑一声,“张全你还在等什么,把冯遇和冯敬控制起来,我要让他们看着宁依棠被凌辱至死而无能为力!哈哈哈哈,那一定很精彩!” 冯遇的心已经冷得堪比这山中冰雪,甚至没有扭头去看冯宝仪一眼,一直跟乞丐们对峙着。 冯敬脊背越发佝偻了。 “父亲,不要再对她抱有期望了,宝仪早在冯府落魄之时就死了!”冯遇出声给冯敬宽心。 宁依棠叹了一声,她也没想到冯敬会来,更没想到冯敬还偷偷接济了冯宝仪。 名叫张全的男人终于现身,鹰爪直接袭击冯遇和冯敬。 冯遇是书生,自然抵挡不住,他大喊一声:“魏星剑,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随着冯遇话落,“咻”的一声,长箭直扑张全。 张全被迫旋身,收回攻势,退后两步。 然,魏星剑并没有给张全喘息的机会,又一只箭紧随而至,封住张全的走位。 “噗嗤。” 箭没入张全的大腿。 魏星剑从树上飞下来,脸上没了往日笑嘻嘻的吊儿郎当,而是满满的杀意。 张全只是个不入流的杀手,没有料到宁依棠身边会有这么厉害的人,他怕了,准备逃。 魏星剑怎么会让他逃,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张全的后领,将人腾空带起又狠狠砸在地上。 然后,一顿拳打脚踢。 不一会儿,张全奄奄一息。 乞丐们吓得瑟瑟发抖,一个个退得老远,伺机逃跑。 “都给我老实待着!” 冯遇一声大吼,震慑了所有乞丐。 冯宝仪看着这个场面,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住手,都住手!宁依棠,你不要刘芳的命了,她就算不是亲娘,也是你养母,你真的忍心看她去死吗?” 宁依棠讽刺地摇了摇头。 “冯宝仪,刘芳是我养母没错,但她更是你的亲娘,你大可拉开绳结,我没意见。” 冯宝仪崩溃地想哭,宁依棠真的不在乎刘芳吗?那她拿什么要挟宁依棠? “宝仪,快把人放了,别再执迷不悟了!”冯敬还在苦心劝解。 冯宝仪瑟缩着身子,紧紧攥着绳子头,眼里闪过挣扎。 渐渐的,冰冷取代了挣扎。 “宁依棠,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冯宝仪眼里满是癫狂,狠狠拉开绳结。 冯宝仪是了解宁依棠的,如果刘芳在今天因为宁依棠的见死不救而死,宁依棠一定会难受,会自责,会痛苦。 哪怕这份痛苦很轻微,根本不足以影响宁依棠的生活,但只要能给宁依棠造成一点点不痛快,冯宝仪也觉得值了。 她能做到,伤害宁依棠的事,只有杀了刘芳这一件了! 当刘芳掉下的那一瞬间,冯敬眼里的光彻底没有了,因为他看到的不再是冯宝仪,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刽子手。 沈修文在崖上飞檐走壁,将坠落的刘芳提了回来。 宁依棠等人并不意外,这是早就布好的局,哪怕刘芳坠落,沈修文也能救下。 冯宝仪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哪里知道宁依棠的实力远超想象。她甚至连林毅和魏星剑的实力都不知道,只以为是一些普通护卫。 不过,冯宝仪现在知道了,她清楚她完了,彻底完了。 冯宝仪绝望地挪向崖边。 “拦住她,她要跳崖!”宁依棠看出冯宝仪的意图。 这崖并不深,跳下去未必能死,宁依棠不会再给冯宝仪半点作乱的可能。 沈修文离得最近,一大步跨上去,把正欲跳下去的冯宝仪扯了回来,摔在地上。 已经被松绑的林毅拿着绳子走过去,把冯宝仪绑起来。 冯宝仪破口大骂,林毅便直接塞了些枯草叶子,堵住冯宝仪的嘴。 冯宝仪哭着看向冯敬和冯遇,目露哀求。 但是冯敬和冯遇不再看她,冯遇去帮魏星剑处理那些乞丐,冯敬则落寞地跟在宁依棠身后。 宁依棠跟沈修文吩咐,“把所有人都送去陆风那,让陆风判决。另外付家公子的死也一并告知。” 沈修文点点头,明白宁依棠是不打算再放过冯宝仪了,这个跳梁小丑早该结束了! 宁依棠和冯敬先行下山,走了几步,宁依棠忍不住回头看向刘芳。 刘芳已经被解绑,跪坐在地上,黯然伤神。 看起来是真的肠子悔青了。 只是,她的后悔太迟了…… 宁依棠深吸了口气,转身离开。 冯敬最后看了冯宝仪一眼,看她依然在那挣扎,眼里全是怨毒,他叹了一声,落寞地离开。 山下,宁依棠和冯敬都带了马车。 宁依棠浅浅跟冯敬点了下头,上了自己的车。 冯敬知道宁依棠对他始终是有怨的,他不敢争什么,只能在车外轻言一句:“棠棠,你要好好的,一直都好好的。” 宁依棠没回话,马车缓缓离开。 宁依棠心里也很清楚,因为冯宝仪的存在,她和冯敬永远也成不了亲密无间的父女,最多不怨恨,不仇视,偶尔来往。 即便这样,冯敬往后余生,都将在悔恨中度过。 陆风的办事效率也很快。 仅仅两天,陆风就和付家联手找到了付尚之死的证据,卢天听说冯宝仪又因为绑架入狱,也扛不住了,承认当初是受了冯宝仪的指使,买了那个孩子的命。 数罪并罚,冯宝仪被判斩立决! 过年的前一天,冯宝仪午门斩首,宁依棠没去,整个棠庄无人在意这件事。 冯家的人也没去。 冯宝仪苦苦寻求熟悉的面孔,却一个都没有找到。 她还想着见到宁依棠,要用最恶毒的话谩骂;见到冯敬和冯遇,跟他们哭诉自己的委屈。 可是,谁都没有来! 她,仿佛被这个世界抛弃了,成为了最无关紧要的人,如同那卑微的尘埃。 人头滚落的时候,冯宝仪似乎看见了远处巷子的墙角,有一双熟悉的眼睛,那是……她的母亲,刘芳! 一滴泪,滑落眼角,滴入尘土。 人群散去,午门空无一人,只有刘芳驻足良久。 天黑了,刘芳缓缓离去,走了很久,来到一个坟堆前。 这是宁俊峰的墓,因为宁依棠才把尸体从牢里带出来,入土为安。 而冯宝仪没有来看过一次。 刘芳再也忍不住,趴在墓碑上,痛哭起来…… 第290章 过年 大年三十,闵娘还在绣坊忙。 宁依棠亲自去绣坊接人,回府里一块过年。 “好热闹啊!” 小宝趴在窗口,兴致勃勃地看着街道上喜庆的红灯笼,和各种买年货的商贩。 宁依棠抱着小宝,生怕他栽下去。 突然,宁依棠的眼角余光落在街角一个佝偻瑟缩的身影。 刘芳拄着一根木棍倚在墙壁上,目光落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看到有面善的妇人会连忙上去乞讨。 哪怕只是要到一文钱,也会松一口气,最起码可以买个馒头,不会饿肚子了。 冯宝仪为了对付宁依棠,卖了宁家小院,卖了一切值钱的东西,刘芳变得流离失所,身无分文。 她也老了,没什么本事,赚不到钱,竟只能乞讨为生。 宁依棠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一阵心酸。 马车缓缓而过,刘芳认出了这是宁依棠的车架,她默默垂下头,背过身,怕被瞧见。 直到马车走远,刘芳才敢抬起头,复又搜寻可以赏钱的贵人。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刘芳,刘芳抬头,发现是个陌生男子。 “官爷,行行好,给点钱吧。”刘芳机械地乞讨。 男子将荷包递到刘芳手中,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刘芳奇怪地掂了掂荷包,好像挺重的。 她急切地打开,发现有好几块碎银以及一张银票,是一百两的面额,这足够她去找一个住所,安稳生活。 泪,蓦地掉下来。 刘芳哪里还能不懂,宁依棠终究还是看见她了,这是宁依棠最后的施舍。 宁依棠其实还是惦记着她们曾经的母女情分,是她太执迷不悟,伤宁依棠太深。 伫立良久,刘芳深吸了几口气,拖着沉重的步子,朝城门走去。 她离开了京城,在一个村子买了一个小院子,种了点菜园,平淡宁静地度日。 这是后话,棠庄府邸,正在热热闹闹的过大年,吃团圆饭。 宁依棠还是第一次过这么多人的年,有两个哥哥沈修文、魏星剑,还有闵娘和小宝,刘大都安顿了镖局后,过来蹭热闹呢,以及林毅、府里很多下人全在。 一整年都是热热闹闹,喜庆非常。 团圆饭后,闵娘和刘大说悄悄话去了,魏星剑就带着小宝练武打拳。 宁依棠看着,乐呵得很。 不过,沈修文今天异常安静,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哥哥这是怎么了?”宁依棠凑过去问。 沈修文回神冲宁依棠宠溺一笑,淡淡道:“没事。” 宁依棠努了努嘴,没有追问。 沈修文是个城府挺深的人,又格外有主意,宁依棠也不是很了解他,不是很能看懂他。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宁依棠可不做那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无趣之人。 渐渐的夜深了,小宝打拳后累得够呛,嘴上嚷嚷着要守岁,结果没一会儿就睡得不省人事,闵娘只好带小宝回房。 宁依棠给刘大备了客房,但刘大没住,说要回去陪兄弟们喝酒。 不一会儿,只剩宁依棠、沈修文、魏星剑拾阶而坐,林毅则尽职尽责地守在不远处。 “妹妹,给你的礼物。”沈修文从怀里拿出一块玉。 玉未经打磨,圆溜溜的,像石头。 宁依棠奇怪地接过,触手如脂,温润细腻。 “哇,你从哪弄来的极品暖玉?”魏星剑嚷嚷起来。 宁依棠不太懂,“这玉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沈修文笑言,“你体质偏寒,这玉温润,能缓慢调理你的身体,你随身带着,会有好处。” 一块玉能有这种功效,想来价值不菲。 “谢谢大哥。”宁依棠露齿一笑。 魏星剑把宁依棠拉到他跟前,吃醋一般地嘟起嘴巴,“妹妹,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宁依棠眼睛一亮,很好奇魏星剑这样大大咧咧的人会准备什么礼物。 只见魏星剑掏出一个黑乎乎的小盒子,献宝一样递到宁依棠手上。 “胡闹!”沈修文沉着脸,斥了一句。 宁依棠奇怪地问:“这是什么呀!” 魏星剑瞪了沈修文一眼,笑眯眯地给宁依棠介绍,“这是一个暗器,威力很大,你要小心保管。” “误伤了自己怎么办?”沈修文一副不赞同的样子。 “棠棠那么聪明,怎么会误伤自己!”魏星剑气呼呼地。 宁依棠却露出新奇的笑容,“我很喜欢,这要怎么用啊?” 魏星剑指了指一个小圆圈图案,“这是开关,你只要按下去,对面就会发射出一百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银针上淬了毒,不过我没有放致命的毒,而是一种强效的麻醉散,只要你的银针击中对方,他便会立刻丧失行动力。” 宁依棠大开眼界,“好厉害。” 说着,拿起来细细端详开口,生怕误触了。 “呀呀,不要朝着我。”魏星剑吓得偏了头,“你放心,开关需要一点力道才能按下去,不会轻易误触的。” 宁依棠点着头,放下心来。 魏星剑还是细心的,考虑得很周全,沈修文也放下心来。 宁依棠把东西收好却皱了眉头,“怎么办?我没有准备礼物。” 她有点懊恼。 从小到大,宁家都没有送礼物这种习惯,宁依棠还真没在意这一点。 沈修文和魏星剑双双露出笑容,摸着宁依棠的脑袋,“你是我们的妹妹,自当是哥哥疼爱妹妹,哪有让妹妹操心这些的。” 三人相视一笑。 不远处的房梁上,卓煜凭借一个烟筒,很好地隐藏了身形。 他默默注视着那温暖的烛光下,言笑晏晏的几人,心里满不是滋味。 遥想前年,王府热闹非凡,宁依棠托人送信想要见他,而他没有赴约。 现在,他巴巴地赶来看她一眼,发现她早已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也再也不会在这样的日子,需要自己。 心,拧巴地疼。 没多久,宁依棠靠在沈修文肩上睡着了。 沈修文和魏星剑对视一眼,魏星剑嫌弃地撇撇嘴,“说好守夜到天亮,结果跟小宝一个德性。” 沈修文笑着将宁依棠抱起,送回房间。 不一会儿,府里彻底安静下来。 卓煜偷偷溜进宁依棠的房间,在她身边坐下来,看着她恬静的睡眼。 第291章 原来卓煜来过! 卓煜痴痴地注视着宁依棠,她越发好看了,眉目如画,肌肤如雪,又性情温良,能力出众,十个男人见了九个都会喜欢。 或许有一天,她就会接受别的追求者,彻底放下自己。 这种可能真是让人不爽。 卓煜心里有气,想把宁依棠叫醒好好理论一番,可最终连碰都不敢碰一下,怕她醒来后,又跟自己说绝情的狠话。 最终,卓煜轻叹一声,拿出一个福包压在宁依棠枕头下。 临走时,卓煜又回头看了一眼,透着几分执拗和霸道。 棠棠,你是我的,没有人能改变这一点,包括你自己! 翌日,宁依棠睡得不错,精神奕奕地起床,收拾床铺时,发现了枕头下的福包。 她以为是魏星剑或沈修文留下的。 这两个人,送了礼物还给压岁钱呢? 等等…… 宁依棠拿起福包细细端详,觉得有些眼熟。 这不是在教坊司时,陆风送给她的那个福包吗? 材质以及上头的花纹一模一样! “陆风来过?” 宁依棠蹙起了眉头,第一时间感到不悦。 他什么意思?竟敢擅闯自己的房间! “不对啊,他有那个本事闯进来吗?”宁依棠心里越发别扭。 棠庄日夜都有守卫盯梢,以陆风的能耐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 宁依棠出去问了林毅,林毅竟然说他昨晚一直守在院子里,没有发现任何人,除非那个人武功比他高出许多,才可以避开他进入房间。 那就不太可能是陆风。 即便陆风身边有厉害的隐卫,也不可能隐藏掉陆风的动静,单陆风作为普通人的脚步声,就不可能逃过林毅的耳朵。 那么是谁?福包总不可能凭空出现。 宁依棠咬了咬手指,突然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福包是陆风的? 当初在教坊司,福包也是凭空出现,只是宁依棠在那晚见过陆风,所以下意识地以为是陆风给的。 现在想来,根本就不是! 那么,能进入教坊司,又能闯入棠庄的人,似乎只剩一个人了。 卓煜! 擅闯宁依棠的闺房,倒是很像卓煜的行事作风。 宁依棠的心一下子沉沉的,思绪被拉回到两年前的大年夜。 当时,她很迫切地想要见卓煜,让隐卫去通传一声。 结果卓煜没有来。 她难过极了,觉得自己跟卓煜终究有天壤之别,永远无法厮守。 可现在看来,他竟是来了的! 往事最是扰人心神的,宁依棠低落了好久,直到小宝穿着喜庆的红棉袄扑到她怀里撒娇,才缓过劲来。 新年的第一天,宁依棠也准备了很多福包,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领了赏。 之后,大家围在一起包饺子,好不欢乐。 只是欢乐之余,宁依棠总是忍不住想起昨夜卓煜来过的事,想起那个两年前被她丢掉的福包。 欢乐的时光一闪而过,正月初四,闵娘就忙着回绣坊,准备新一年的开张。 沈修文也是早出晚归的,棠庄一下子又冷清下来,宁依棠恢复了清闲的日子。 中途,陆风来过一次,说了一些客套话,以及对岳家调查的情况。 岳家根基深,十多年前就开始谋划夺位一事,势力庞杂不说,行事还谨小慎微,陆风搜集证据的速度很慢,估计还要再拖一段时日。 宁依棠隐隐有些担忧,岳家其实比韩子丰难对付得多。 韩子丰怕是等不了太久! 果然,正月初八这天,韩子丰就亲自登门了。 他脸色很不好,气急败坏的样子,进入大厅后,直接在主位坐下来,俨然把棠庄当自己的家了。 宁依棠淡淡地在一旁坐下,让下人上茶。 茶还没来得及上,韩子丰的斥责就落下来了。 “我让你对付卓煜,你到底上心了没?” 韩子丰的目光很尖锐,带着审视。 宁依棠眨了眨眼,轻声回:“当然是上心了的,只是我与卓煜交恶,卓煜势力又大,见面的机会不多,不好下手。” “你与卓煜交恶?”韩子丰嗤了一声,“你骗鬼呢?卓煜对你死心塌地,为你不惜同高家闹翻,至今没有娶妻,不就是在等你吗?” “你只要放个软话约他前来,然后布下天罗地网将他捉拿,不就好了?这事哪有那么难!” 韩子丰的怒气在脸上跳动,眼里带着怀疑,“我的棠老板呀,你到底是不好下手,还是压根没想下手呢?” 宁依棠抿了抿唇,心里多少忐忑,但面上不慌,轻轻怼回去,“你要是这么不信任我,那我们还怎么共谋大事?” “哼,那你倒是说说你的计划是什么?”韩子丰嘴角带着一抹危险的笑。 宁依棠哪有什么计划,她从头到尾没有考虑过如何对付卓煜,一时间还真叫韩子丰问住了。 宁依棠深吸了口气,微微垂首,捏紧拳头,眉眼染上浓郁的哀愁。 “卓煜伤我至深,我不想跟他说半句软话,如果你一定逼我,那我就倾尽棠庄之力与他斗。” 韩子丰气得锤了一下桌子,“要是明斗能斗得过,我还用得着你吗?” “那你要如何,你讲的那种法子,我做不来。”宁依棠也生气了。 如今宁依棠坐拥偌大棠庄,韩子丰不敢跟宁依棠彻底翻脸。 眼见宁依棠生气,韩子丰阴沉着脸,不说话了。 二人隐隐僵持开来。 不一会儿,韩子丰叹了一声,态度略微好转,“既然这个法子做不来,那我们就换一个法子,只要你跟我是一条心的,那我们总会想到办法。” “那你想吧,只要不违背我素来的行事准则,我照你说的做就是了。”宁依棠也顺着台阶下来。 韩子丰来得突然,宁依棠没想好对付他的办法,只能先拖一拖,找沈修文再商量商量。 说起来,沈修文这段时日总是往外头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行,那我暂且住两日,我们一块想想办法。”韩子丰气消了下去。 宁依棠不想跟韩子丰多聊,暗中给魏星剑手势,不一会儿一家商铺的掌柜来找宁依棠,说有重要的事商议。 宁依棠赶紧先走,留了下人备晚饭,招待韩子丰。 之后,宁依棠让魏星剑去寻沈修文,赶紧商量一下如何稳住韩子丰。 第292章 突变! 宁依棠等了许久,终于等到魏星剑回来。 然,魏星剑没有找到沈修文。 沈修文明面上属于韩子丰的人,所以不敢跟棠庄来往太过密切,一向独来独往,魏星剑根本不知道沈修文的详细行踪。 没办法,宁依棠只好继续跟韩子丰周旋,带着韩子丰在府里走了走。 好在韩子丰没有追着问关于如何对付卓煜的事,到了晚上,便回房休息了。 宁依棠松了口气。 夜渐深,宁依棠毫无睡意,在床上滚来滚去,总觉得韩子丰的突然到来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哪来奇怪。 突然,门轻微响了一下。 宁依棠立刻警惕,拥被坐起。 “谁?” 屏风后,韩子丰带着林毅走进来。 宁依棠眉心紧紧拧起,“韩子丰,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子丰轻笑一声,“事情有变,委屈你随我走一趟了。” 宁依棠抿了抿唇,“哦,发生什么事了?” “离开京城,就告诉你。” 韩子丰知道棠庄里都是宁依棠的人,所以不能在府里多待,以免引起更多人前来。 韩子丰身后,林毅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深深看着宁依棠,询问宁依棠的意思。 只要宁依棠一声令下,林毅就会出手! 宁依棠淡淡收回落在林毅身上的眼神,没有给出命令。 如韩子丰所言,事情似乎发生了变故,那么一切都要从长计议,不能贸然出手。 而且,隐二贴身保护韩子丰,林毅出手,后患无穷。 “既如此,我跟你走就是了。”宁依棠神色坦然,显得很信任韩子丰。 韩子丰满意地笑了笑,“我就喜欢你的识时务。” “那可以出去了吗?我要穿衣服。”宁依棠略显不悦,她的房间是他们想闯就闯的吗? 韩子丰将宁依棠好一顿打量,透着男人看女人的隐晦之意,但他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候胡来耽搁正事,便转身出去了。 宁依棠穿戴好衣服,跟着韩子丰出门。 隐二果然在外面,朝韩子丰禀报:“沿路护卫都已经处理,可以走了。” 宁依棠暗暗心惊,还好她没有轻举妄动,否则暴露了林毅也阻止不了韩子丰带她走。 就这样,宁依棠出了府,上了韩子丰的马车,并乘船从水路离开京城。 “好了,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江上寒风刺骨,宁依棠将暖玉握在手里,抱着自己的身体取暖。 韩子丰脸色阴沉沉的,瞪了宁依棠一眼,似乎在埋怨什么。 “卓煜知道了我屯兵的山寨,趁我离开时,把通往山里的各个关口全部封死了。” 韩子丰咬牙吐露实情。 宁依棠确实没有料到这个情况,难以置信地看着韩子丰,“所以,你跟你的大军断联了?” 语调里多少带点嫌弃的意思。 韩子丰气急败坏地说:“还不是因为你,你要是早点解决卓煜,哪里会有这种麻烦?” 宁依棠瞪他一眼,怒道:“你要是不那么招摇,又怎么会被卓煜发现大军的位置?你要造反啊,不是回来继承王位的,一点都沉不住心,动作频频,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你五皇子回来了!” “还让我把卓煜约出来布下天罗地网,你觉得他能上当吗?” 宁依棠终于能抓住机会,痛骂韩子丰了。 韩子丰气得红了眼,却一时无话可说。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知道我回来了?” 韩子丰捏着拳,看得出来他害怕卓煜,面对卓煜,早已慌了神。 “你竟然连这都没想到?”宁依棠嗤了一声,“卓煜暗中派了六个人跟随我,你全杀了,棠庄又闹得这么大,我已然在明处,卓煜怎么会不查?你竟然半点防备都没有!” 韩子丰被宁依棠一顿数落,意气全无! 他以为有宁依棠这个把柄,一定可以对付卓煜,他也已经在部署了,可没想到卓煜速度那么快,竟然探查到了大军所在,甚至悄无声息的截断了他和大军的联系。 瞧着韩子丰气焰低下去,宁依棠暗暗抿了抿唇,挺痛快的。 时至今日,宁依棠也终于知道她忽略了什么。 卓煜早在岳城时就扣了韩子丰的隐一,知道韩子丰意图谋反了,想来他时时刻刻关注着韩子丰的动向,如今韩子丰势力已成,他不可能还无动于衷,他一定会有行动的! “不过,大军在深山中,易守难攻,卓煜不敢贸然进山,我们还有机会。”韩子丰攥着拳,眸里泛着幽暗的冷光。 “你想如何?”宁依棠问。 韩子丰看向宁依棠,仿佛看到了希望,他笑了笑,“卓煜固然强大,但他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你!” “所以呢?”宁依棠大概猜到韩子丰的想法了。 韩子丰轻轻将手放在宁依棠的膝盖上,声音变得柔软蛊惑,“棠棠,你把棠庄经营得这么好,付出的心血我都看在眼里,你一定不希望棠庄毁于一旦吧。” “当然。” 韩子丰很满意,“可是,如果我败了,那么棠庄资助我屯兵炼器的事也会败露,朝廷不可能允许棠庄继续存活,他们更想要一口吃掉你,充盈国库!” 宁依棠深以为然地点头,“你不需要强调这些,我一直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是你不信任我罢了。” 身后林毅听闻此话,微微垂下头,一直紧张的眸子松弛下来,他知道宁依棠心中有数,并且开始忽悠韩子丰了。 韩子丰心花怒放,宁依棠毫无保留的信任让他很满意,于是他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明日我会给卓煜去信,约他见面,到时候,我可能会用你的性命来威胁他,让他退步,但你放心,不管他受不受威胁,我都不会伤害你的。” 宁依棠轻笑一声,果然如此。 “韩子丰,我不觉得自己可以影响卓煜的行为,让他退兵,但现在生死攸关,你若执意如此,我们就试一试。”宁依棠一副为大局考虑的模样。 “好!那我们就试一试,我也很好奇,卓煜究竟是深情之人,还是薄情寡义之人。”韩子丰露出笑容,这样的试验对他没有半点坏处,煎熬的是卓煜和宁依棠罢了。 第293章 卓煜和宁依棠吵架 翌日,魏星剑看着宁依棠床铺上手绢摆出来的“丰”字,气得踢了一脚床腿。 韩子丰不见了,宁依棠和林毅也都不见了,加之宁依棠留下的记号,不难看出是韩子丰带走了宁依棠。 可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韩子丰发现宁依棠有异心? 想到这个可能,魏星剑心急火燎的,连忙派多人去寻找沈修文。 直到中午时分,沈修文才现身,魏星剑上去就是一拳头,“你跑哪儿去了?怎么都找不到你!” 沈修文捂着脸,来不及计较魏星剑的拳头,“怎么了?” 魏星剑的神色大乱,一定发生了大事。 果然,魏星剑红了眼,“昨天韩子丰来了,棠棠应该察觉到了不妥,命我去寻你,可我没找到你,结果昨晚她就被韩子丰掳走了!” 沈修文心里咯噔一下,也是第一时间想到韩子丰可能发现了什么,那宁依棠凶多吉少。 “是我的错!” 沈修文自责地捏起拳头,但现在不是问罪的时候,他收拾好情绪,把昨夜守卫都叫过来问话,寻找线索。 当看到宁依棠房间里的“丰”字时,沈修文稍稍松了口气,这说明宁依棠临走时是清醒的,甚至还有时间留下记号。 “我会想办法联系韩子丰,打探情况,你带着人走水路去寻棠棠的痕迹。” 夜晚出行,韩子丰要是想离京,只能走水路,沈修文果断制定策略,跟魏星剑分两路行动。 宁依棠这边已经上岸,落脚在城郊外的一处据点。 韩子丰给卓煜送了信,信中言:今夜戌时(天刚黑时),易村北边荒地,一个人来,否则宁依棠活不过今晚。 时间很紧,卓煜如果愿意来,就要在接到信的第一时间就动身。 韩子丰真的挺怕卓煜的,他知道时间拖得久了,卓煜会想其他办法营救宁依棠,所以韩子丰不给卓煜半点喘息的时间。 傍晚,韩子丰带着宁依棠提前来到僻静的荒地。 这里地势平坦,无法隐匿任何人。 卓煜要是带队前来,会被第一时间发现。 韩子丰也就只带了隐二一个人,看得出他对隐二的实力很有自信,敢正面跟卓煜碰。 “委屈你了,总要做做样子。”韩子丰拿出绳子把宁依棠的手捆住。 嘴上说着做做样子,实际捆得很结实。 宁依棠没说什么,十分乖巧柔顺,甚至凄楚地笑了一声,“他可能压根就不会来。” 韩子丰瞧着宁依棠神不守舍,为情所困的样子,不屑地撇了撇嘴,终究是女人! 夜渐深,风大无月,卓煜自昏暗中缓缓走来,步履平稳,不急不躁。 韩子丰瞬间绷紧身体,将手中的刀压向宁依棠的脖子。 “好了,别再过来!”他大声喝道。 卓煜停下脚步,轻嗤了一声,“你们俩不是盟友吗?这么快就翻脸了?宁依棠,你眼光真差!” 明面上说宁依棠眼光差,实则嘲讽韩子丰不入流。 韩子丰气得拳头紧握,骨节发白。 “别废话了!卓煜,我知道你喜欢宁依棠,立刻退兵,否则我就当着你的面杀了她!” 卓煜来了,就说明他在意宁依棠,韩子丰更有底气了。 卓煜完全不理会韩子丰,只盯着宁依棠,“你不想跟我说什么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什么好说的。”宁依棠淡淡垂眸。 卓煜轻笑了一声,眸里带着几分轻慢和戏耍之意,“可你若是求我,我或许会考虑救你。” 宁依棠秀眉轻轻一拧,卓煜这哪是情深的模样,分明是变态的模样! 宁依棠偏过头,避开卓煜的目光。 求他,不可能! 韩子丰戳了戳宁依棠的背,仿佛在说,你就求一求他,让他救你,让他退兵啊! 宁依棠心中冷笑连连。 若是宁依棠真向卓煜求救,卓煜听话退兵,那韩子丰只会怀疑宁依棠和卓煜之间还有情,说不定宁依棠会跟卓煜一起联手背叛对付他。 那样,宁依棠会彻底沦为韩子丰要挟卓煜的把柄,再也无法获得自由。 “宁愿死,也不愿意跟我服个软,很好,是你的作风。”卓煜面色一沉,透出几分怒气来,“宁依棠,你当真以为我非你不可吗?” 宁依棠更觉好笑,“卓煜,你何时非我不可了?我在你眼里从来都是微不足道,永远都是排在最后面的,不是吗?” “何必装出这副情深似海的模样,我看了恶心!” 卓煜心口一痛。 果然这世上最能刺痛卓煜的,只有宁依棠绝情的话。 “行,我就当一颗真心喂了狗,希望你下了黄泉,还能这般嘴硬!”卓煜磨着牙,吐出狠话,这意思是不会救宁依棠了。 韩子丰有点懵,他一直以为卓煜和宁依棠之间是有误会,但二人还是相爱的。 可现在看来,他们矛盾大到有点因爱生恨的意思。 韩子丰一时喜忧参半! 喜的是宁依棠不可能跟卓煜站到统一战线去,忧的是卓煜不管宁依棠了,怎么让卓煜退兵? 韩子丰把刀又逼近了宁依棠几分,小声警告,“你忘了我们的计划吗?退兵要紧!否则我死的时候一定拉你陪葬!” 宁依棠深吸了一口气,对卓煜说:“谈条件吧,如何你才能退兵?” “这种时候了,你还向着韩子丰?”卓煜目光已经带着鄙夷,瞧不起宁依棠是非不分的样子。 宁依棠嘴角带着几分苦涩的意味,“那我向着谁才能落得一个好下场?你吗?我跟韩子丰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他失败了,朝廷能放过我吗?朝廷若是对付我,你会保护我吗?能保护得了我吗?” 一滴清泪坠落,宁依棠喉间略微哽咽,“卓煜,我因你所受的伤害还少吗?你哪一次护着我了,我相信谁也不会相信你!” 韩子丰又戳了宁依棠一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宁依棠。 别吵了!不要纠结感情上的那点破事了,退兵要紧! 卓煜浑身冷气肆意,让这冬日猎猎寒风都染上了肃杀的意味,他是真的生气了。 他承认这一路以来有对不起宁依棠的地方,但他护她爱她,替她所做的种种就不值一提吗? 第294章 卓煜终退兵 韩子丰心里咯噔了一下,磨着牙低声斥责宁依棠,“你不要继续惹怒他了!” 宁依棠却倔强地抿着唇,死也不愿跟卓煜服软的模样。 “韩子丰,想让我退兵是吗?” 卓煜薄唇轻启,明明跟韩子丰说话,眼睛却盯着宁依棠,有种要把宁依棠剥皮抽筋的森冷意味。 “当、当然。”韩子丰心里忐忑,说话都结巴了。 卓煜嘴角向左上挑起,充满了不屑,“你用宁依棠威胁我,不过是装装样子吧?宁依棠坐拥棠庄,对你帮助很大,且手下招揽了不少高手,你根本不敢杀她。” 韩子丰脸色更加不好了,握着剑的手在轻颤,卓煜竟然看出来!那他就没有让卓煜退兵的把柄了! “不过,”卓煜话锋一转,眸子里满是运筹帷幄的高傲和凌厉,“你要是把宁依棠和棠庄统统都交给我,我就退兵,并且不再插手你造反一事,如果你真的有本事坐上皇位,我就奉你为主!” 转机一瞬而至。 韩子丰瞳仁放大,心潮澎湃。 不过,韩子丰原先的计划中,没打算把宁依棠交出去,更没打算把棠庄送出去。 “不行,棠庄不能落在卓煜手里!”宁依棠第一个不同意。 韩子丰淡淡撇了宁依棠一眼,宁依棠当然不愿意。 宁依棠和卓煜交恶,卓煜势力又大,棠庄到了卓煜手里,就没宁依棠的份了。 而且宁依棠自己到了卓煜手里,都不知道要经历什么呢?看卓煜那愤怒的样子,估计不会好过。 但是韩子丰在意宁依棠吗? 他当然不在意,他只在意自己的利益。 失去棠庄这个钱袋子,挺痛的,但是韩子丰的大军已经成了气候,不再需要大量金银的支撑。 这次回去后,韩子丰要即刻发兵,攻打京城。没了卓煜的阻拦,韩子丰有十二分的信心,登上帝位。 到时候整个天下都是韩子丰的,区区棠庄何足挂齿! 再说了,宁依棠把棠庄经营得像铁桶一样,韩子丰部署了好几次,试图插手棠庄经营都没有成事,只笼络了沈修文,在兵器制造方面说上一些话,其他的根本动用不了。 既然棠庄不属于韩子丰,那送去也没什么关系。 “好!”韩子丰果断应下。 卓煜看着宁依棠歪了歪头,那得意的样子仿佛再说,这就是跟你一条绳的蚂蚱,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你! 宁依棠亦是愤怒地瞪了韩子丰一眼,韩子丰只当没看见,跟卓煜说:“你先退兵,我再把人给你。” 卓煜不悦,“我退了兵,你却反悔怎么办?” 韩子丰笑言:“这你放心,我一点也不想跟你成为敌人!” 卓煜思索了片刻,不想继续纠缠,退了一步,“我今晚就会退兵,明天一早我要在村口见到她!” “好!”韩子丰爽快同意。 卓煜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开,怒气未消的样子。 宁依棠咽了咽唾沫,挺害怕的。 韩子丰笑了笑,收起长剑,安慰道:“别怕,你要是死了,卓煜很难把偌大棠庄全部吃下,所以他肯定不会杀你。” 宁依棠撇过头,不想跟韩子丰说话。 韩子丰又给宁依棠松了绑,继续赔罪,“别生气嘛,我这也是为大局考虑,再说了,我可没有抛弃你,只要你接近卓煜后,趁机杀了他,我许你的荣华富贵依然作数。” “那我也要有命享受那荣华富贵。”宁依棠有点气急败坏。 杀卓煜,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韩子丰朝隐二看了一眼,隐二意会,递给韩子丰一个小瓶子。 韩子丰接过后,放在宁依棠的手里。 “这是穿肠毒药,只要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在卓煜饭菜中,他立即暴毙,你也不用被怀疑。” 宁依棠端详着手里的小瓶子,眸光有点阴沉。 韩子丰审视着宁依棠,“你不会还舍不得吧,他都那么对你了!根本没把你的死活放在心上,不知道要怎么惩治你呢?” 宁依棠猛地攥紧手中毒药,一言不发,脸色黑沉地快步离开。 隐二担忧地问了一句,“她去了卓煜那里,会不会背叛我们,跟卓煜联手?” 韩子丰深吸了一口寒风,“就算她跟卓煜联手又怎么样,区区棠庄根本拦不住我们的大军,事情发展到现在,她已经没用了!” “再说,我们这次回去立马整兵出发,成败与否,全凭实力!就算是卓煜反悔,也未必拦得住我们!” 隐二点了点头,“皇子有数就行。” 韩子丰自信地扬了扬眉,“你也不用高看卓煜,一个为情所困,又自大狂妄的傻子罢了!” “宁依棠这种女人,极其清高,自尊心很强,你哄着她对她好,她便会为你考虑,听你的话,可若是像卓煜那样舍不下面子,非要压宁依棠一头,只会适得其反,让宁依棠更加恨他!” “强强对决下,必要两败俱伤!说不定我们能渔翁得利,轻易闯入皇城,拿下皇位。到时候宁依棠杀了卓煜,所有禁卫军以及定南王府的势力都会归我们所有。至于棠庄,我高兴了就赏给宁依棠,不高兴的话……” 韩子丰轻蔑地笑了一声。 翌日天亮,韩子丰的人传回消息,卓煜果然退兵。 韩子丰便将宁依棠带到村口,交给卓煜的人。 卓煜甚至都没有亲自来接,足可见对宁依棠的厌恶大于喜爱了。 马车远走后,韩子丰对身后默默跟着的林毅说:“你的任务完成得不错,今天开始归队吧!” 林毅顺从地听令。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一早上,最后停在一处山脚。 宁依棠浑身都变得僵硬,因为这里是桃山。 思绪一下子被拉扯,记忆的碎片接二连三地浮现。 “我给你种桃林,你长大以后就嫁给我好不好?” “好呀。” 那是幼时无心的承诺。 初见桃林,宁依棠很是喜欢,却忘记曾经的承诺,他欲言又止、略带责怪的模样,依然清晰。 后来,想起了一切,却是心肠寸断、分崩离析之时。 再后来,又纠纠缠缠太久,桃林似乎成为了定情之所,来到这里总能心软几分。 可惜最后,江水滔滔,淹没了那一纸契约,将这一切划上了句号。 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宁依棠不想来,一点都不想…… 第295章 宁依棠自作多情? “姑娘请。” 脸生的护卫催促,却见一滴清泪坠落,滴入尘土。 他吓得噤声,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他在山上吗?”宁依棠吸了吸鼻子,轻声问。 护卫小心应答,“主子爷忙,暂时不在。” 护卫略有耳闻,这位姑娘是主子爷的心头肉,虽然主子提起这位姑娘时脸色总不太好,但他也不敢怠慢。 “那能换个地方等他吗?”宁依棠终是不想上去。 护卫摇了摇头,“这不行,主子吩咐的事,不能变。” 这是原则问题。 宁依棠没法子,只能缓缓上山。 冬天的桃林不复往昔的枝繁叶茂,香气四溢。而是变得光秃秃,寒风一吹,顿感凄凉。 宁依棠伫立在桃树间,失神良久。 一个丫鬟匆匆赶过来,“姑娘,山上风大,莫要着凉,赶紧回屋暖和一下。” 宁依棠顺从地来到二层小楼,一进门,热气扑面而来。 屋子被打扫得很干净,窗台上的青花瓷瓶还插了几枝腊梅,梅花香气萦绕。 丫鬟贴心地替宁依棠脱了狐裘大衣,请宁依棠落座。 她已经提前煮了热茶,周到地递给宁依棠,“暖暖身。” “你叫什么名字?”宁依棠轻轻地问。 “翠玉。” 翠玉一边说,一边去润了手帕,给宁依棠净手。 这般周到,像是大户人家训练出来的丫鬟。 “你是从王府来的?” 宁依棠又问,但语气挺肯定的。 翠玉点点头,“原是在王府伺候世子爷的。” 宁依棠眸光闪了闪,卓煜的身边人,宁依棠接触得其实很少。 “那你什么时候来的这里?” “三天前。” 翠玉倒是有问必答。 宁依棠眸子微微一眯,三天前啊…… 看来卓煜出手对付韩子丰的时候,就有把握让自己来到他的身边了。 也是,卓煜断了韩子丰的路,韩子丰只能利用宁依棠跟卓煜谈判。 那么,主动权就掌握在了卓煜手里,卓煜想让宁依棠怎样,就会怎样。 不一会儿,翠玉去取了饭菜过来,宁依棠正好饿了,吃饱喝足后,便想出去走走。 不料,下人守在门口,说:“主子爷没来之前,您不能离开这间房。” 宁依棠红唇轻轻一抿,透出几分不悦。 她自然不能跟下人较劲,也不知道卓煜什么时候来,干脆回到房间里睡觉去了。 昨夜心事重重,宁依棠没有睡好,如今吃得又饱,被窝又暖和,竟熟睡过去。 迷迷糊糊间,鼻子有点不通气,宁依棠被憋醒,然后看到某人坏心眼地捏着她的鼻子。 那眼神还有点幽怨,仿佛在说:你倒是心大,睡得那么香! 宁依棠拍开卓煜的手,把她的鼻子解救出来,然后拥被坐起,美眸瞪着卓煜。 卓煜微扬着下巴,眸子极淡,冷冷地说:“你的主子把你卖给我了,你现在是我的人,不许瞪我!” 宁依棠有点恍惚,上次见面他还和陆风争风吃醋,上上次见面他还有委委屈屈地求复合,而现在高高在上,霸道无理。 宁依棠也不知道哪一个卓煜是真的,哪一个卓煜是假的? 她收回目光,顺带白了卓煜一眼,“没有什么主子,你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就为了让韩子丰绑架我,然后把我卖给你吗?” “是啊。”卓煜很坦然地承认,“既然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那我就把你抢过来。” “哦,不能说抢,分明是我救了你。”卓煜强调了一下,挺不要脸的。 明着抢有点不人道。 宁依棠气结。 卓煜不是儿戏之人,他向来走一步看十步,不可能用叛乱这种大事开玩笑,满足自己私欲。 可显然卓煜不想跟宁依棠撂实话。 “你这样打草惊蛇,韩子丰会即刻出兵京城,你究竟在搞什么?”宁依棠微微肃着眸子,不解地问。 卓煜俯身逼近宁依棠,唇角轻扬,“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宁依棠黑了脸,身子往后挪了挪。 卓煜也不生气,很有风度地笑了笑,“女孩子家不要总想着这些打打杀杀的事,起来吧,带你出去走走,否则晚上会睡不着的。” 宁依棠摸不准卓煜的想法,被他这副忽而冷淡,忽而温润的样子搞得有些忐忑。她乖乖挪到床边去穿鞋,却发现袜子在卓煜的另一侧。 卓煜眉毛挑了挑,一手拿过宁依棠的袜子,一手握住宁依棠白嫩的脚腕,自然地帮她穿戴。 宁依棠僵了一下,想起她和卓煜最好的那个时候,她起不来床,会撒娇让卓煜帮她穿衣服。 卓煜是真宠她,从里到外一层一层给她穿戴得服服帖帖,甚至会替她净面梳妆。 等她睡意消了的时候,已经可以出门了。 宁依棠一晃神的功夫卓煜已经帮她穿好了,还揶揄一声,“怎么?鞋也想让我帮你穿?” “谁让你帮我穿了!”宁依棠有点恼羞成怒,把袜子抽掉,然后自己哼哧哼哧重新穿了一遍。 卓煜悄悄盯着她嫩白的小脚,气得越发红润的脸颊,心口发热,喉结滚动。 当宁依棠穿好抬头时,卓煜已经将目光落在旁处,一脸冰冷。 出门时,卓煜将自己的大氅披在宁依棠身上。 “我有狐裘大衣。”宁依棠说,目光去寻自己的狐裘,却没有看到,“诶?我衣服呢?” “脏了!穿我的就行!” 卓煜不容置疑地替宁依棠系上扣带,然后开门先行。 宁依棠只好跟上去。 外头居然下雪了,天色有些昏暗,宁依棠抬头瞧了一眼,发现云层很厚,感觉要下一场很大的雪。 卓煜走得很慢,宁依棠轻易追上,与他并肩而行。 “帽子带上。” 卓煜面无表情地出声,甚至没有看宁依棠一眼。 宁依棠撇撇嘴。 卓煜细心地布置了房间,挑选了身边得力的奴婢,又替宁依棠穿袜子,叮嘱宁依棠戴帽子,好像和宁依棠很亲密很关心,却偏偏一脸冷若冰霜,怪得很。 “不用你关心。”宁依棠偏不戴。 卓煜转头俯视宁依棠,嘲弄地勾起唇角,“别自作多情了,我是怕你生病,山里没有大夫,再一命呜呼了。那样,我不好把棠庄全部握到自己手里。” 宁依棠…… 第296章 这一年,卓煜都想着宁依棠 转眼间,雪就变大了,宁依棠不得不带上大氅的帽子。 反观卓煜,一身单衣却腰板挺直,无惧风雪的样子。 宁依棠就这么跟着卓煜穿过桃林,来到山的背面。 几株红梅怒放,为这枯黄的山脉,增添了几分色彩。 渐渐的,白雪落在红梅上,美得格外动人。 宁依棠想着屋里的红梅应该来自这里,但不是那么新鲜了,便探着身子,想折几枝带回去。 卓煜默默往她身边挪了挪。 雪地滑,容易摔倒。 “开得真好。” 梅花实在喜人,宁依棠忍不住露出笑容。 黑金大氅将宁依棠小小的身子完全遮盖,只露出一张更显小巧的脸蛋,白雪映衬下,那眸子越发清澈,红唇越发艳丽。 卓煜默默深吸,捏紧袖子里的拳头,压抑那份心中的悸动。 “回去吧。” 过了会儿,卓煜淡淡开口。 宁依棠扭头瞧他,他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 嘴角的笑容不自觉地收了回去,宁依棠起身,摇摇晃晃回到平地上。 宁依棠并没发现卓煜紧张地盯着她,仿佛下一秒手就会伸出去接住摔倒的宁依棠。 但宁依棠争气,没倒。 卓煜深吸了口气,抬脚往回走。 宁依棠奇怪地看着卓煜的背影,这就回去了?他好像真是带自己出来遛弯的。 宁依棠不知道,卓煜刚来时,护卫就向他禀报宁依棠想出去走走,因为卓煜的命令护卫没同意,宁依棠似乎不高兴。 回到屋子,翠玉便迎上来,替宁依棠脱下大氅,叠放在一边,请示道:“天色不早了,棠姑娘是否要用晚饭?” 宁依棠奇怪地瞧了翠玉一眼,“怎么不问你家世子爷?” “世子爷让奴婢照顾姑娘,那自然一切要听姑娘吩咐。”翠玉回。 宁依棠心里虚虚的,“那、吃吧。” 溜达了一大圈,确实饿了。 翠玉退下去,卓煜则在一旁添了些炭火,然后坐在矮榻上,随手拿起一本书册翻看。 他闲适的像长居于此。 宁依棠没有卓煜那么好的心境,心烦意乱的。 她倒是不担心自身处境,可韩子丰那边怎么办?魏星剑和沈修文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宁依棠坐在矮榻另一侧,表情很认真地问。 卓煜翻了一页书,“你现在没有资格问我这种问题,我想怎样就怎样。” 宁依棠气得磨了磨牙,他怎么这样啊! 不得不说,卓煜也挺会拿捏宁依棠的,他好声好气认错,宁依棠不理不睬,只想逃离他。可他只要用一点小小的手段,就可以让宁依棠把一颗心全放在他的身上。 “那你准备怎么对付韩子丰?你不会不管,任由韩子丰发起战乱。”人在屋檐下,宁依棠果然没脾气,继续求教。 卓煜这次直接不回话了,气定神闲地看书。 宁依棠气得锤了一下桌子,“我跟你做戏,不是让你跟我打哑谜的!” 卓煜蓦地抬眸,盯着宁依棠的眼睛,“做戏?所以昨晚那些话,都不是你的真心话?” 宁依棠昨晚说了不少狠话,真假掺半吧。 她当时想的是,不能让卓煜退兵,这样可以拖延韩子丰,让陆风那边继续搜集岳家的罪证,所以她故意跟卓煜交恶。也是想用那样有恃无恐的态度告诉卓煜,韩子丰不会真的杀她。 卓煜刚出现时,就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不把宁依棠放在眼里。 这是对的,宁依棠不觉得卓煜真的恨她,以为卓煜也在做戏。 可后来,卓煜突然愿意退兵,宁依棠就不理解了,只不过秉持着对卓煜的信任,宁依棠还是配合了他。 可现在,卓煜的态度和行事,宁依棠真的不懂了。 难道卓煜真的恨她,所以要把她永远囚禁在这里,再把她的棠庄抢走? 宁依棠自以为她和卓煜就算不能在一起,也远没有到因爱生恨的那个地步。 宁依棠微微垂眸,“卓煜,在你我的感情之事上,我确实已经失望过太多次,不敢再相信你,也不想一次又一次走老路,但……” “啪!不会说话就别说了!”卓煜蓦地摔下书,他听够了这些话,不想再听了。 宁依棠吓一哆嗦,还是接着说完,“但在大事上,我相信你的判断,相信你是真的想要平息朝堂纷争,给百姓永远的安宁。” 卓煜眸子动了动,这话多少有点舒心,但因为前面那几句,他还是很、不、高、兴! 翠玉取菜回来了,卓煜黑着脸下榻,坐到桌边。 宁依棠只好跟上。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 饭后,天已经全黑了,卓煜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宁依棠愁得挠了挠头,他不会要住下来吧?这房里只有一张床! “你还不走吗?雪越下越大,再不走可能明天都下不了山。”宁依棠还是没忍住,提醒卓煜。 卓煜脸更黑了,“这是我的房子,我想走就走,不想走就不走。哦,对了,原本应该是你的,但你把转让房契扔进江里了,那自然就不作数了。” 他竟然拿这事说话! “那还不是因为你说话不算话,去接了徐念安回来!大婚前一天的晚上,我都找不到你的人!”宁依棠眉心一拧,眼眶有点酸。 “我说了我不会娶她,难道我还没有像你证明吗?她马上就要嫁给别人了,你却还跟我翻旧账,死捏着这件事不过去。”卓煜也红了眼。 “是!永远都过不去了……” 宁依棠跟卓煜说不清,他一点都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对牛弹琴一样。 “噔噔噔!” 宁依棠不想跟卓煜呆在一个空间,跑上楼梯。 “站住!” 卓煜蓦地冷声喝道。 宁依棠吓得停了脚步。 卓煜站起身,“那是我的房间,我要睡!” 说着,他走上楼梯,挤开宁依棠,去了二楼。 宁依棠…… 坐回榻上,宁依棠还气得不行,甚至踢了两脚桌子腿。 “可恶!他还有理了!” 收拾碗筷的翠玉轻轻一笑,“姑娘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世子会心疼的。” “哼!” 宁依棠冷哼一声,不就是他把自己气成这样的吗? “世子爷虽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对我们这些下人很和气,这一年他突然变了,总是阴沉沉,一个人在房间里发呆,看起来很悲伤,我想他是在想姑娘吧。” 翠玉淡淡地说着。 第297章 宁依棠腰闪了 宁依棠沉寂下来,想起江边卓煜紧张小心,目光涟漪,求她不要走的样子;想起府中卓煜偷偷前来,温柔深情地让她回来。 翠玉福了福身,退下去了。 烛火摇曳,照得宁依棠眸光忽明忽暗,一颗心沉浮在海里,飘忽不定。 夜深了,翠玉又来服侍宁依棠简单洗漱。 宁依棠没精打采地随意漱了下口,抹了一把脸,继续窝在榻上。 “姑娘不上去找世子爷吗?”翠玉轻声问,是想让宁依棠回到二楼,跟卓煜说句软话的。 可宁依棠知道她要是上去了,就势必要跟卓煜再次纠缠,她不能这样。 宁依棠轻轻摇了摇头。 翠玉转身找出备用的被褥,给宁依棠在榻上安置好,之后退去。 宁依棠抬头看了看二楼,忍不住想卓煜在干什么? 明明只隔了一个楼梯,却有种完全摸不透他的感觉。 翌日,宁依棠睡得迷糊,翻身时微开的眼眸瞥见一抹黑色。 卓煜端正地坐在榻前的圆桌,什么也不干,呆呆看着前方,好像在等宁依棠醒来似的。 光线有点昏暗,宁依棠瞧着卓煜棱角分明的侧颜,浓密的睫毛,一点薄红的唇色,心口微动。 不得不说,卓煜实在好看,有迷人心智的魅力,简直堪比狐狸精。 宁依棠一时看得呆了。 “看够了吗?”卓煜没回头,薄唇轻启,好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 宁依棠讪讪地收回目光,拥被坐起。 气氛微微凝滞,宁依棠想说什么打破尴尬,可看着卓煜那张冷脸,想起昨夜的吵闹,又不想说了。 她也冷着脸,慢腾腾起身,把床铺收拾好。 炉火依然烧得很凶,屋里有点闷,宁依棠来到窗边,把窗子拉开一条缝。 刺目的白落入宁依棠眼睛里,雪还没停,竟是下了一整夜,看样子厚度都能没过脚踝了。 这样的话,韩子丰不能出兵了! 宁依棠惊喜起来,眉眼都仿佛活了过来,只是一瞬她又拧起了秀眉,侧身看向稳如泰山的卓煜。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要下一场大雪?” 宫里有专门研究天象的部门,算出这几日有大雪不是难事。 所以,卓煜早就料到他撤了兵,韩子丰也无法带大军出山,他走的每一步都是算计好的,连时间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卓煜深深看了宁依棠一眼,然后眸子里透出点点得意来。 宁依棠知道,那就是了!他这人真可怕! “不过,我还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跟韩子丰如此周旋?” 宁依棠总感觉卓煜做的这一切都太绕了,没什么作用,等大雪消融了,韩子丰依然会出兵。 卓煜又不说话,非让宁依棠猜的样子。 宁依棠在窗边坐下,徐徐清凉的冷风灌进来,让她有些晕乎的脑袋清明许多。 假如她做一个假设,卓煜一定会阻止韩子丰叛乱! 那么,卓煜会想什么办法来阻止呢? 卓煜如今做的一切一定有目的,或许是在为对付韩子丰做铺垫。 其实,卓煜想要对付韩子丰不容易,韩子丰已成气候,十万大军藏于深山,不管想什么样的办法对付,都避免不了战争和流血。 除非…… 屋外响起沙沙声,翠玉小跑着到门前,轻轻跺了跺脚,忍不住轻呼:“好大的雪呀!” 弄干净鞋底,翠玉才进门,瞧了一眼坐得很远的二人,翠玉识趣地来到宁依棠身边,“姑娘可饿了,想吃什么,奴婢去做。” 宁依棠摇了摇头,“还下着雪呢,别跑了,小心生病。” “姑娘真是心善,奴婢没事的。”翠玉浅浅一笑。 “女孩子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没人关心的时候,更要学会自己关心自己。”宁依棠轻言。 翠玉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这话好像在说世子爷不关心棠姑娘。 也是,哪有大老爷们睡床,让姑娘睡小榻的。 “怎么没人关心呢?姑娘不就在关心奴婢。”翠玉笑呵呵地打圆场。 卓煜黑着脸开口:“去让护卫把路扫开,然后再送饭过来。” 翠玉听话地去了。 很快,护卫们拿着大大的扫把开始清雪。 雪下是土地,一扫便扬起泥土,毁了这洁白的世界。 宁依棠瞧着她们从远处开始扫,便趁着门口雪还白着,跑出去玩了起来。 卓煜黑了黑脸跟出来,“不冷吗?” 宁依棠不理他,捧起好大一坨雪,小心地捏紧,搓成一个洁白的小圆球。 “多大人了!” 卓煜白了宁依棠一眼,回屋把大氅拿出来,披在宁依棠身上。 宁依棠浅浅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捏雪球,不一会儿,一只雪白的小鸭子成型。 宁依棠把小鸭子小心翼翼地摆放在窗台上,然后又去捏下一个。 卓煜捏着拳头,欲言又止,眼里满是担忧,她那身子素来是怕寒的。 过了会儿,一溜雪白的鸭子摆放在窗台上,最前头的比较大,后面都很小,像是鸭妈妈带着小鸭子,大摇大摆地出游呢。 窗台的红梅也落了些风雪,整个窗台变得格外喜人。 宁依棠又放上一个小鸭子,咧嘴一笑,然后兴冲冲地挪到下一片空地,准备继续开干。 卓煜一把拽住宁依棠的手,“够了,不许捏了。” 原本葱白的手指变得通红,异常冰冷。 宁依棠目光落在二人交叠的手,赌气一般抽手,“不用你管。” “别闹了!” 卓煜抓得更紧,但宁依棠的手沾了雪水,很滑。 宁依棠使劲一抽,往后倒了两步。 然,脚下雪水结了薄冰,她整个身子失去重心,向后倒下。 卓煜一个大跨步上前,揽住宁依棠的腰。 宁依棠闪了闪身,没有落到地上,但腰间发出“咔嚓”一声。 卓煜瞪了宁依棠一眼,将她整个抱起,回到屋里,直接上楼,放在床上。 “我没事,啊~” 宁依棠试图爬起来,结果腰间发出刺痛,直接让她趴回床上。 “别动。” 卓煜坐在床边,大手覆在宁依棠腰间。 宁依棠敏感地深吸了一口气。 “疼吗?” 卓煜在左侧腰按了按。 宁依棠轻哼一声,点了点头。 卓煜又往右挪了挪,问宁依棠疼吗? 宁依棠摇了摇头,就那么一块疼。 “要揉一下,把外衣脱了。” 卓煜一边说一边去旁边柜子,拿出一年前就备在这里的各种常用药。 第298章 卓煜气得是宁依棠选择了陆风 卓煜找到一瓶药油,回到床边,看到宁依棠一动不动,以为她不愿意脱。 “不脱揉不了,不揉的话,至少要半个月才能好。” 宁依棠把头埋在软绵绵的床铺里,咬着牙,从牙缝挤出一句话来,“我动不了嘛,一动就疼。” 卓煜…… “呵……” 他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宁依棠恼羞成怒地抬头,“你还笑!都怪你,拉扯我干什么?” “你不任性我能拉扯你,老天都看不过去,要给你惩罚。”卓煜怼回去。 “是我在疼,你还说风凉话!” 宁依棠气得红了眼,又因为刚刚的疼痛,看起来泪汪汪的,我见犹怜。 卓煜不说话了,替她把厚重的外衣脱下,只剩一层薄薄的白色里衣。 窈窕的身线一下子透了出来,尤其宁依棠趴着,腰臀的曲线格外明显。 卓煜舔了舔干燥的唇,把手伸进宁依棠的衣服,落在她扭伤的地方。 宁依棠的肌肤冰凉,卓煜的手却格外火热,两人都怔了一下,心多少躁动起来。 “有点疼,你忍忍。”卓煜嗓音略沙哑。 “啊!” 宁依棠还没反应过来,尖锐的痛便传遍全身。 “太疼了,你轻点,啊!” “卓煜,你狭私报复吧!” 宁依棠疼得端庄全无,恨不得把卓煜臭骂一顿,他肯定是故意的。 屋外,听到动静的扫雪护卫们诧异地抬起头,望向二楼。 “看什么看,扫你们的雪。” 翠玉轻斥一声,看了看手里的饭菜转身而去,看来世子爷和棠姑娘暂时没有心思吃饭了,还是温着吧。 好一会儿之后,宁依棠疼得满头大汗,被单都被她拽得皱成一团。 卓煜终于撒手,宁依棠呼出一口气,彻底瘫在床上。 “应该能动了。” 卓煜轻言,嗓音沙哑得更厉害,宁依棠这样叫唤,他也挺不好受。 宁依棠深呼吸了好久,这才撑着胳膊,抬起腰。 “好像是不怎么疼了。” 她惊奇地抬眸望向卓煜,却发现卓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胸口。 她低头一看,领口因为扭动敞开了些许,隐约看见些春光。 她沉下脸,抬手捂住。 卓煜轻轻一笑,“遮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 说着,手滑了滑,竟落在宁依棠的臀上捏了捏。 他早想这么做了。 宁依棠竟没发现卓煜的手还在她衣服里,压根没有拿出去。 “你!臭不要脸!” 宁依棠抬起小手,一巴掌扇过去。 卓煜另一只手轻轻握住宁依棠的手腕,“我不想让你打我,你能打到我?” 言外之意,以前宁依棠打他,都是因为他让着她。 宁依棠一只手被捉住,一只手抵着床,领口又敞开了。 “放开我!” 她抽了抽手,却浑身力气全无,根本抽不开。 卓煜顺势把宁依棠压在床上,眸子越发不清明了,全是情动的意味。 “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是在哪里吗?”他轻声问,声音里带着蛊惑的意味。 宁依棠不想顺着卓煜的话去想,但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过去。 是在东宅,回冯家之前,很尽兴。 虽然过去好久了,可宁依棠依然记得很清楚,因为偶尔孤独的夜晚中,她也会想起卓煜,想起那些荒唐的夜晚。 卓煜捏紧了宁依棠的手腕,轻轻俯身,红唇落在她的唇角。 宁依棠应激一般偏过头,声音里带着哭腔,“卓煜,别这样。” 身体的变化骗不了人,卓煜知道宁依棠对他还有感觉,他近乎痴恋地用目光描绘她的眉眼,看她动情却倔强的样子。 “你这样,我更想欺负你。” 卓煜真的想,他想了太久了,每一个夜晚,她的音容、她的美好,都折磨得他睡不了觉。 “我、我们谈谈正事,谈谈韩子丰,谈谈合作吧。” 宁依棠用仅剩的一只手抵住卓煜的胸膛,可纤纤小手柔弱无骨根本抵挡不住他的进攻,他不规矩地探索那些久违碰触的领地。 “我现在不想谈那些。”他的眉眼带着几分疯狂的意味。 “你早就知道了吧,我在韩子丰的叛军中安插了自己的人,你跟我联手,才可不费吹灰之力,击溃韩子丰。” 宁依棠急了,连忙说出她的判断,甚至没有经过确认就说出她在韩子丰的叛军中安插了自己的人。 卓煜眉毛轻轻地挑起,手倒是停了下来。 “所以呢?” “所以我们合作吧!韩子丰势力发展得这么大,我有责任,我可以尽全力帮你打败韩子丰!” 卓煜轻轻起身,终于将宁依棠松开,宁依棠忙躲去墙角。 “我为什么要跟你合作?” 卓煜突然变得冷淡,走到梳妆台,拿起毛巾擦了擦手上的药油。 宁依棠看得目瞪口呆,好像刚刚那个动情火热的人压根不是卓煜。 卓煜在椅子上坐下,手指敲了敲桌面,淡淡开口:“我说了,韩子丰要是有能耐坐上皇位,我便奉他为主。定南王府的地位不会因为皇位换人而有所动摇。” 定南王和卓煜在军中威望很高,卓煜又掌握了所有的禁卫军,不管是谁做皇帝,卓煜都有信心拿捏。 他确实有资本说这句话。 宁依棠皱起眉头,难道她还想错了? 卓煜做着一切都只是要把宁依棠囚起来,也根本不打算对付韩子丰? 在宁依棠的认知里,卓煜对太子是有感情的,不应该轻易放弃太子。 “不管你怎么想的,我都认为韩子丰不是一个好的帝位人选,再者他一旦发兵,京城就会陷入战火,不知要死伤多少将士。你我合作,保京城安稳,才是上策。” 宁依棠是认真说这番话的,她之前就想过她和卓煜合作才是最佳的选择,只可惜她不想和卓煜纠缠了。 她清楚一旦纠缠起来,她就逃不了了。 可没想到,她敬而远之,依然逃不了,兜兜转转还是要跟卓煜谈这个合作。 却见卓煜听了宁依棠这话,轻笑了一声,略带讽刺。 “你不是选了陆风做你的合作伙伴吗?” 话落时,卓煜的目光锐利得像剑,唇角带着锋芒,似乎要将宁依棠撕了一般。 宁依棠缩了缩肩膀,瞳孔跟着紧了紧,她似乎意识到了卓煜这一连行动背后的原因。 他在生气,气自己选择了陆风,没有选择他! 第299章 卓煜想让宁依棠回到他的身边 如果宁依棠连陆风都能原谅,重新让陆风站在她的身边,那卓煜为什么要被如此绝情的对待? 卓煜想不通,心里痛得让他发疯。 宁依棠轻轻垂下眼眸,淡淡的忧伤倾泻而出。 对于陆风,宁依棠是真的放下了。 这次回来见到陆风时,宁依棠仿佛看到了陌生人,心中没有半点波澜,以前的种种也早已烟消云散。 宁依棠知道陆风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但利用一下也未尝不可,并非是卓煜所想的谅解。 至于卓煜,情况跟陆风大不相同。 宁依棠爱着卓煜啊,看到他便难受得不行,她不允许自己继续沉沦,所以才敬而远之。 沉默蔓延,卓煜听不到自己想听的答案,心中的怨气越发浓郁。 他冷哼一声,“我们走着瞧,我倒要看看陆风能不能帮你扳倒岳家,清理叛军!” 卓煜起身,带着一身寒意下楼了。 宁依棠眨了眨眼,陆风当然不能,上次见面他就表示还需时间搜集罪证,可韩子丰的大军不会给他时间了。 一旦战争爆发,宁依棠留在叛军里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那些人多数来自青龙山庄,宁依棠不允许任何一个人牺牲。 或许沈修文会在仓促之下直接控制叛军,但宁依棠不在,岳家没倒,他会迎来岳家的疯狂针对。 那样就更危险了! 宁依棠深吸一口气,心提在了嗓子眼,她不能坐以待毙,把沈修文以及青龙山庄的人置于危险境地。 出现在宁依棠眼前的路只有一条,去求卓煜。 这就是卓煜的目的,把宁依棠囚在这儿,让宁依棠认识到她的处境很危险,然后不得不求卓煜帮忙。 是求帮忙,不是合作了! 他真的小心眼,因为宁依棠没找他合作,便使尽手段让宁依棠不得不选择他。 宁依棠穿戴好衣服下了楼,卓煜在炭火边坐着,火光映得他神色,诡异莫测。 经历了这么多,宁依棠倒也不怕他,走过去在旁边坐下。 “我和陆风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对我来说已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了,我与他合作也是事态所逼,他本就是韩子丰的势力,又知道我在韩子丰的大军中安插了人手,我不得不与他周旋。” 宁依棠心里的怨气也挺大的,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好声好气地说话。 卓煜知道陆风是韩子丰的势力,但不知道宁依棠泄露给了陆风这么重要的事,所以宁依棠不是主动与陆风合作,而是不得已。 他面色多少好看了点。 宁依棠对卓煜情绪的感知向来敏锐,知道他心里软和了几分,便继续说: “我进入京城时,没有想到岳家的势力那么大,大到我无法直接对韩子丰出手,所以我不得不临时调整策略,寻找对付岳家的契机。” “我知道你手握朝中大权,对付岳家一定不难,你我合作是最好的选择,可我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刚同你说了决绝的话,让你不要再来找我,那我如何能去找你嘛?我也是要面子的。” 宁依棠耷拉着眉眼,也很懊恼,如果提前知道这个情况,她或许会用另一种方式跟卓煜交流,而不是那样不留情面地赶他走。 宁依棠的这番解释确实让卓煜舒坦许多,但根本问题不在这儿。 “你说你不喜欢我?是真心的吗?” 卓煜喃喃,声音很轻,却让宁依棠的心湖震荡不已。 她哑声良久说不出话来,她没法子像那日一样狠心地说不喜欢了。 卓煜眸里泛起一抹笑,微微凑到宁依棠耳边,“明知自己身体怕寒,还要任性玩雪,不就是想让我心疼吗?宁依棠,承认吧,你放不下我。” 他总能没脸没皮地说出这种自大的话。 但,确实是实话。 宁依棠放不下卓煜。 当卓煜不出现在宁依棠的身边时,宁依棠可以控制自己的心,告诫自己:他不是你的良人,你们已经结束,忘记他! 可当卓煜霸道地闯进宁依棠生活时,宁依棠便溃不成军了…… “谈正事。”宁依棠收回心神。 “没什么好谈的,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卓煜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宁依棠的身段。 只要宁依棠答应回到卓煜的身边,一切问题引刃而解。 宁依棠答应不了,她没想好。 “你非要这样吗?逼迫我,会让你开心吗?”宁依棠是委屈的。 从始至终卓煜都是这样,想要的,使尽手段也要得到。 宁依棠从来不是他的对手。 卓煜抬了抬下颌,“我没逼迫你的时候,你不也没回来?既然如此我只能想一些其他办法。” 总而言之一句话,卓煜想要宁依棠,宁依棠便跑不了。 宁依棠跟卓煜说不明白,跑到窗边,气呼呼地坐下来。 卓煜也不算很好受,但他既然出手,就势必要让宁依棠回到他的身边。 宁依棠权势越来越大,卓煜也不确定每次都能将她拿捏住,所以机会要牢牢把握。 窗台上的小鸭子融化了,只剩豆丁大的雪球,宁依棠莫名觉得难过,想哭。 雪停了,路也扫开了,翠玉过来询问:“姑娘饿了吧,我去拿早饭过来。” “我不饿,不吃!”宁依棠眨了眨眼,眼睫有点湿润。 翠玉看了卓煜一眼,卓煜没说话,她心中奇怪,刚刚那动静还以为和好了,怎么又? 翠玉眉间都染上了忧愁,看宁依棠坐在窗边,便将窗户关上,然后悄悄退下去了。 卓煜也不走,就跟宁依棠在房间里僵着。 过了一个时辰,宁依棠揉了揉腰,有点坐不住。 看了一眼卓煜后,她没动弹,继续坐着。 不一会儿,“咕噜”一声,宁依棠的肚子不争气地嚷了起来。 她饿了…… 受了寒,又扭了腰,还饿着肚子,宁依棠眼前发黑,有点晕乎,但她是个有骨气的人,绝不为三斗米而折腰。 她忍着! “来人,上饭吧。”卓煜出声了。 宁依棠扣着小手没说什么,过了会儿,香气扑鼻的饭菜摆上桌,她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一下。 “还不过来吃饭。” 卓煜语调里含了一丝轻笑,听在宁依棠耳朵里便是赤裸裸的嘲笑。 她没动,还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第300章 卓煜自找的难受 “难道要我过去喂你吗?”卓煜语带揶揄。 宁依棠抬头瞪了一眼卓煜,眼睛红红的。 卓煜心疼了,走过来拉住宁依棠的手,带她到桌边,“好了,不欺负你了,吃饭。” 他亲自舀了一小碗的汤,递到宁依棠面前。 宁依棠捧住,撅了撅嘴巴,算了,不吃白不吃,不能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宁依棠气呼呼地吃饭,卓煜还得叮嘱她吃慢点,别噎着。 宁依棠自己都没发现,她娇气又别扭,跟在外头运筹帷幄、聪慧无双的棠老板判若两人。 这大抵是因为她知道卓煜肯定会宠着她,所以可以任性。 饭后,卓煜把宁依棠拉到二楼,按在床上,“休息吧,你的腰还要休养两日,不能久坐。” 宁依棠翻了个身,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心里挺难受,乱糟糟的。 宁依棠确实累了,不一会儿陷入沉睡,等她再次醒来时,房内红彤彤的。 她朝外头看了一眼,雪停了,晚霞铺了大半个天际,想来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那么雪会很快消融,三两日之内韩子丰就可以出兵。 没时间了,宁依棠要是再不现身,沈修文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 宁依棠下楼,没发现卓煜,外头有点泥泞,宁依棠也不想出去,在房间里活动了一会儿。 天色逐渐暗下来,外头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宁依棠知道是卓煜,他有内功,走路一向没什么动静。 他进门,高大的身子几乎能阻隔灌进来的寒风,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宁依棠呆呆坐在小榻上,看他把东西拿出来,是一碗小面,配了两个小菜。 “过来吃。”他轻言。 宁依棠下了榻,坐过去,拿过筷子的时候才发现只有一碗,“你不吃吗?” 卓煜摇了摇头。 宁依棠觉得他奇奇怪怪,低头喝了一口热汤后怔住了,这是南境面食的风味。 宁依棠虽没有见过厨子,但之前吃的饭菜都是正宗的京菜,而卓煜在南境呆过很长时间。 “你做的?”宁依棠抬眸。 卓煜表情有些窘迫,“好吃吗?” 挺香的,只是…… “你怎么想起自己做面的?我的印象里你好像没有做过这种事。”宁依棠有些意外。 卓煜目光变得深远,“南境的时候,战乱导致物资匮乏,人员短缺,吃不饱穿不暖,没人伺候都是常有的事,所以渐渐的这些生存的本事就都会有一些。” “中午的时候突然记起在东宅时,很喜欢吃你做的面,但后来再也没有机会了。便想着,我来为你做,也无妨。” 总归都是他们二人之间的情谊。 宁依棠一下子又湿了眼眶,今天的泪腺算是物尽其用了。 她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地吃完碗中的面条。 卓煜一边收拾,一边说:“起来活动一下,看腰还疼不疼?” 他像个寻常的夫君,唠叨着细小的事情。 “刚刚已经活动过了,不疼了。”宁依棠都觉得神奇,好像没扭过似的。 卓煜把餐盒放在门外,然后去添炭火。 “我想沐浴,可以吗?”宁依棠轻言。 卓煜身子明显僵了一下,声音微沉,“可以。” 不一会儿,热水送进洗浴间,宁依棠在里头,卓煜在外头,只隔了一扇屏风。 翠玉瞧着卓煜在,都没有问宁依棠需不需要帮忙,悄悄退了下去。 宁依棠泡在水中,舒服地叹了一声。 卓煜揉了揉发痛的眉心,有点如坐针毡,却偏生不想离去。 宁依棠泡了一会儿,伸手去探一旁的羊脂皂,不知怎地,那东西放得有点远。 宁依棠挪到桶的边缘,伸长细白的胳膊去探,依然差一点。 突然,一只大手拿起了羊脂皂递到宁依棠手里。 宁依棠湿漉漉的眼睛瞧了卓煜一眼,然后接过羊脂皂沉入水里。 卓煜深眼神有点飘忽,深吸了两口气,转身离开。 “嗯,那个,毛巾也在那边。” 宁依棠小声说。 卓煜脚步略凌乱地转了一下,又把毛巾拿给宁依棠。 宁依棠接过毛巾,又说:“寝衣好像也没给我拿来,我不想穿旧衣服了。” “扑通!” 羊脂皂落进水里,宁依棠的双手被卓煜按在浴桶的边缘,整个人往后仰着。 “宁依棠,你知道我对你没什么自制力的!”卓煜盯着宁依棠的美眸,几乎咬牙切齿。 宁依棠瞧着他眸中的隐忍,轻轻地哼了哼,“嗯。” 她大概知道。 卓煜神色怔松了片刻,随即爆发出巨大的热情,狠狠地吻在宁依棠的唇上。 这个黑夜,注定要被揉碎。 翌日,宁依棠从睡梦中睁眼,便看到紧实的胸膛,她恍惚了一会儿,最后叹了一声。 “叹气做什么?” 卓煜醒来了,只是贪恋怀中的娇躯,不想起床罢了。 宁依棠还有些疲倦,翻了个身又浅眠起来,没有理会卓煜的问题。 卓煜餍足得很,不计较这点小事,还贴心地替她揉腰。 太阳的光从窗纸上透进来,昭示着今天的好天气,宁依棠有点睡不着了。 她又翻身过去,手指在卓煜胸膛上画了个圈,“我们下山吧,棠庄的人找不到我,可能会出乱子,我不太放心。” 卓煜放在宁依棠腰间的手停下来,手指僵硬却多了几分力道。 卓煜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可他并没有想象得那么开心。 宁依棠是因为关心棠庄,被逼无奈才同他睡在一起,这好像真没什么好让人开心的。 可这是他自找的。 “好。” 他轻言,没有理由在拖着这件事情了,如宁依棠所想,他是想要和宁依棠联手铲除韩子丰的,这样可以把损失和牺牲减到最小。 下山时,宁依棠发现路上的雪已经被清理了,而且路面干燥,想必昨日就清理过了。 其实,宁依棠可以一直僵持下去,赌卓煜不敢拿数万人的性命开玩笑,到最后的时候卓煜会先服软,同意和宁依棠合作的。 这件事里面,就看谁先扛不住。 事实证明,宁依棠输了,她没法拿青龙山庄所有人的性命作赌。 当然,也有一些感情上的原因吧,她对卓煜还是心软了,还是没能扛得住他的深情,哪怕这份深情中夹杂了太多霸道和算计。 第301章 宁依棠卓煜合作抗敌 山下,一群人正在混战。 “哥!” 宁依棠瞧见了沈修文和魏星剑,连忙跑过去。 两方人马纷纷停手,沈修文飞到宁依棠身边,着急地打量她,“你没事吧?” 宁依棠摇了摇头,“我没事,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魏星剑快嘴道:“阿文从韩子丰那里打探到你被卓煜带走,我们一路顺藤摸瓜,才找到这里,那家伙有没有欺负你?” 魏星剑义愤填膺地瞪向卓煜。 宁依棠看了卓煜一眼,也不知道该说有还是没有。 “没有。”她最后还是说了给大家都宽心的话,“我已与他达成合作,共同铲除韩子丰一党,我们现在回去,好好商量一下要怎么行动,韩子丰估计这一两日就会出兵。” 沈修文盯着宁依棠,并不相信她的那一句没有。 但眼下韩子丰的危险太大,只能依宁依棠所言。 卓煜淡淡看着围在宁依棠身边的二人,没有忽略宁依棠的那一声哥,临上车前,跟手下吩咐了一句:“让李凡去查一查冯敬原配夫人来自哪里。” 沈修文和魏星剑是没有带马车来的,看到宁依棠上了卓煜的马车,便一股脑都挤进来。 卓煜一人坐一边,宁依棠三人挤一边。 换以往卓煜肯定是要生气的,但如果是真哥哥,那让一让也无妨。 沈修文眼尖地发现了宁依棠衣领下有隐约的淤青,拳头握得发白,看卓煜的目光跟刀子似的。 卓煜倒是泰然自若。 “既然要谈合作,那就说说你们的实力吧。” 宁依棠左右看了看,沈修文和魏星剑还对卓煜处于怀疑的状态。 她只好自己出声,“我的实力你不用知道,我来对付韩子丰以及叛军,你来对付岳家,就可以了。” “胡闹,十万大军你要如何处置?” 卓煜不同意,不是怕宁依棠对付不了韩子丰,而是十万大军尽数归入棠庄,那棠庄便是第二个韩子丰,照样要被剿。 宁依棠看了沈修文一眼,他们原本是打算解散一部分被强征而来的兵,剩下的形成一股势力,以便应对越来越动荡的天下。 卓煜作为朝廷的人,自然是不允许普通人拥兵数万。 沈修文拍了拍宁依棠的手,看着卓煜说道:“我们之所以有信心对付韩子丰,是因为我们早已在韩子丰招兵买马时就加入了自己的势力,这些人有忠于棠庄的普通人,也有一些江湖势力,事成之后,他们或进入棠庄或回到家乡,所以这部分人理应被我们处置,至于剩下的,交给你也无妨,是让他们编入朝廷,还是遣散,还是就地杀了,你自便。” 宁依棠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军中势力庞杂,把不好处理的交给卓煜,是个不错的选择。 卓煜却还是沉着脸,说到底他还是处于被动,只能接受挑剩下的人,还不知道这些人能有多少。 “你们的实力我不完全相信,我会派一支军队给你们,共同控制韩子丰的大军。” 就算短时间无法插手,卓煜也要派人盯着,再说十万大军确实不好对付,卓煜是有点担心的。 “不行!”沈修文一口回绝。 卓煜看向宁依棠,宁依棠想了想,说道:“既然合作,就应该相信彼此,不是吗?” 宁依棠也不想让卓煜插手。 青龙山庄是江湖最负盛名的势力,参与朝廷斗争本就是不好的。 宁依棠不能让这份势力被朝廷知道得太多,免得日后为青龙山庄招来祸端。 卓煜沉默了良久,还是不想让步。 沈修文一双眼眸也极为深邃,开口刺激卓煜,“你不想合作也没关系,我们自己处理就好。” 宁依棠蓦地看向沈修文,眼神示意:没有时间了,她们必须跟卓煜合作。 沈修文拍了拍宁依棠的手,“莫急,我有办法说服韩子丰延迟出兵,我们还可以等一等陆风那边的消息。” 陆风二字一出,卓煜周身的气温便下降了几度。 “好,就依你们。”卓煜松口了,“什么时候动手?” 两方可以各干各的,但必须同时进行,一网打尽。 “明晚你能来得及吗?”沈修文微微仰头,俯视卓煜。 卓煜轻哼一声,“我没问题,希望你能布置周全。” “还是操心你自己吧。”沈修文怼回去,二人一副谁也瞧不上谁的样子。 宁依棠和魏星剑…… 马车进了京城,卓煜开口,“请二位下车吧,就不送你们回去了。” 说的自然是沈修文和魏星剑。 魏星剑当即直起了身子,“什么意思?你要把棠棠带去哪里?” 卓煜只看着宁依棠说:“难道你要告诉韩子丰,你从我这里得到了自由吗?” 宁依棠回去棠庄,韩子丰会怀疑宁依棠和卓煜已经联手,不利于后续行动的展开。 宁依棠看了看沈修文和魏星剑,嘱咐道:“铲除韩子丰,控制大军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俩了,不用担心我,等事情结束了,我自然就回来了。” “不行,我要跟着你,万一你有什么意外怎么办?”魏星剑一直以来的任务就是保护宁依棠。 宁依棠笑了笑,“十万大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控制,韩子丰身边也都是高手,这次阿文更需要你。” 魏星剑皱着眉头,有点纠结。 “好了,我在他手里……”宁依棠看来了卓煜一眼,多少有些无奈之情,“总不会有性命之忧。” 沈修文拳头捏得挺紧,性命之忧不会有,但旁的就不好说了。 眼见魏星剑和沈修文还是不愿意,宁依棠板了板脸,拿出棠老板的架子,“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沈修文和魏星剑只好离开,走时魏星剑还朝卓煜挥了挥拳头,“我家小姐要是有半点闪失,我不会放过你!” 卓煜意味深长地看着魏星剑,他对宁依棠的言行已经远远超过一个护卫了。 魏星剑和沈修文离开后,卓煜竟带着宁依棠回到了东宅。 刘叔刘婶依然守在这里,他们知道宁依棠一路走来太坎坷,又经历假死一说,所以二人见了宁依棠都有些眼泪汪汪。 宁依棠也挺感触的,刘叔刘婶老了很多,眉目也愈加慈祥了。 第302章 杀手闯入东宅 卓煜没有时间陪着宁依棠了,把宁依棠交给刘叔刘婶后,便匆匆去处理事情。 “刘婶,我可想你了。”宁依棠抱着刘婶的胳膊,声音软糯糯。 刘婶握着宁依棠的手,感概道:“刘婶也想你,看到你现在这样美丽,精气神也好,刘婶就放心了。” “一会儿我给宁姑娘号个脉,看看她身体怎么样,我瞧着面色比以前好很多。”刘叔笑呵呵地说。 “行!” 宁依棠难得见到以前的熟人,是感到开心和温暖的。 事都交托出去,宁依棠乐得清闲,跟刘叔刘婶开开心心吃了饭,又美美睡了个午觉。 从睡梦中醒来时,宁依棠挺恍惚的,忍不住想起最开始在东宅的日子,有开心有难过。 卧房里还放着那张琴,琴上一点灰都没有。 “刘婶真勤快,还一直将这卧房收拾得如此整洁。” 宁依棠下意识地以为这里没有人住了,不料刘婶笑言,“当然要收拾,将军经常来的。” 宁依棠诧异极了,“他、还来这里吗?” 刘婶点点头,“是的,常来。我记得曾经将军只是偶尔回来睡一觉,因为这里离宫门近。但自从你来了以后,他便来的多了,哪怕后来你走了,他也常来。每一次都在这间房子里枯坐很久,我想他是在怀念你吧。” 宁依棠喉间有点涩,她是第二次听见这个话了。 在她离开的这一年了,卓煜当真这样想着她吗? 没有哪个女人听到这些,还不动心。 宁依棠轻轻拨弄琴弦,回忆着那首卓煜交给她的曲子。 她弹得很生疏,但琴音里流露着浓浓的哀愁,每一个音阶都仿佛有一段心酸的往事。 有刘叔刘婶的陪伴,时间过得还挺快的,转眼就到了第二日晚上。 宁依棠多少紧张起来,害怕沈修文和魏星剑有危险,也怕卓煜有危险。 刘叔看着宁依棠很焦虑的样子,给她熬了一碗安神的汤药。 宁依棠不太想喝,她希望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但刘叔很担忧宁依棠,劝她喝了睡会儿,熬夜伤身体。 宁依棠只好喝下。 不一会儿,药劲上头,宁依棠的眼皮开始打架,渐渐熟睡过去。 “可星,不能让宁依棠把玉牌拿回去糟蹋了,那可是阿煜的平安玉牌。”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宁依棠从黑暗中苏醒。 仓促间,她看到徐念安的身影闪过,扑上去抢夺玉佩。 宁依棠睁大了眼睛,一股熟悉感冒了出来。 别抢,玉会碎的! 宁依棠分不清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她本能地跑过去,想要阻止这一切。 然,她的动作还是慢了。 玉佩从好几只手中滑落,慢动作似的摔在地上,然后玉沫飞溅,四分五裂。 宁依棠似乎看到有一缕光跑了出去,然后散了。 清脆的玉碎不断地回荡在宁依棠的耳边,她心脏猛地收缩,然后从床上惊坐起来。 原来是梦! 宁依棠提了口气,她为什么会梦到平安玉佩?难道卓煜…… 突然,有什么东西挥洒在窗户上,宁依棠轻轻抬眸。 月光映着雪光,外头格外明亮,那挥洒在窗户上的东西透着红光,腥气弥漫开来。 “嘭!” 一个人撞在了窗户上。 宁依棠被吓醒了,慌忙摸她的东西,然后磕磕绊绊地下床。 “嘭!” 又是一声巨响,门被踢开,寒风灌了进来,一个黑影手持滴血的长剑缓缓走入。 “隐二!” 宁依棠认出了人,也在第一时间想到了隐二出现在这里的可能。 韩子丰发现了宁依棠和卓煜合作,他一定恨死了宁依棠,所以派隐二来杀她! 那么哥哥那里……失败了? 隐二目光薄凉,透着浓郁的杀意,朝床边的宁依棠走过来。 “发生了什么?你要干什么?”宁依棠仓促地问,试图跟隐二沟通,寻找逃生的契机。 然,隐二是过分专业的杀手,他没有一点回答宁依棠的意思,长剑利落地挥出。 “噗。” 细小的银针没入隐二的身体,他瞬间被麻痹。 “当啷!” 隐二的剑落在地上。 宁依棠连忙收起暗器,穿好鞋子,跑出去。 宁依棠没有杀过人的,她的脑海里也从来没有轻易杀人的念头,她很慌乱,下意识就跑了。 可如果让她重新选择一次,她一定会在这一刻想尽办法杀了隐二。 门外,全是尚未冷却的鲜血。 “刘叔刘婶!” 宁依棠惊呼着扑过去,刘婶吐着血,胸膛使劲地起伏。 宁依棠抱着她,吓得大哭,“刘叔,刘叔,你快醒醒。” 刘叔有医术,可刘叔胸口中剑,血染红了整个胸膛,一动不动。 “刘婶,你坚持一下,我去找大夫,巷口就有医馆。”宁依棠只能另想办法,慌忙地跑出门去。 然,她前脚刚走,隐二拄着剑从房间里走出,来到刘婶跟前。 想到宁依棠刚刚着急的样子,他毫不留情地将剑插入刘婶的心脏。 宁依棠刚跑到巷口,隐约听见“当”的一声,她转身,看到隐二撑着剑走出来! 他竟然还没倒? 魏星剑明明说了只要击中对方,对方就会丧失行动力。 刚刚那一百枚银针尽数没入了隐二的身体,他竟然还能动? 隐二杀意更浓,提起剑便朝宁依棠走来,虽然走得踉跄,但宁依棠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宁依棠只能赶紧跑,这里离宫门很近,宫门肯定有认识她的人,她可以去求援。 凌晨的街道,寂静无声,连一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宁依棠用最快的速度跑,但还是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咻!” 有东西飞了过来,宁依棠本能地抱头蹲地。 长剑从宁依棠头顶飞过,插在地上。 宁依棠回头,看到隐二恶狠狠地扑上来,她连忙起身,把前头的剑拔出来。 这是一柄重剑,宁依棠拿着就已经很费力。 隐二目露不屑,飞身上来,一脚踢向宁依棠,宁依棠持剑抵挡。 “当啷。” 剑掉了,隐二换脚踢来,速度快到宁依棠根本看不清,也躲不开。 “嘭!” 宁依棠飞了出去,然后狠狠摔在一处墙上,她能感受到自己五脏在震颤,肋骨断裂。 她落在地上,眸光看到隐二捡起长剑,一步一步走过来。 她试着起来,却发现根本感知不到自己的手脚,她动不了了…… 第303章 宁依棠好疼 那一瞬间,宁依棠真的以为逃不过了。 从宁依棠跟韩子丰合作,互相利用,互相成长的那一刻开始,宁依棠就总有这种感觉。 与虎谋皮,终要被其所伤。 宁依棠可能救了很多人,但也让很多人误入歧途,她会为这一切付出该有的代价。 眼眸缓缓垂下,死亡真的来临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当!” 是长剑相撞发出的巨大声响。 宁依棠诧异地抬眸,看到卓煜压着隐二的剑,逼迫得隐二连连后退。 隐二咬牙挥开卓煜的剑,侧身躲开,但卓煜身法凌厉,剑招一层又一层地铺展开。 麻醉药对隐二还是有影响的,他的动作迟缓,内力阻滞,根本抵挡不住卓煜的进攻。 “嗯!” 一声哑然,隐二的脖子被拉开长长的口子。 两秒后,轰然倒地。 下一刻,卓煜朝宁依棠奔来。 宁依棠小小的眼睛里全是卓煜着急的神色,她使劲撑着地往起来爬,想要告诉他,自己还好。 “噗!” 翻涌的气血上涌,鲜红的液体喷涌而出。 宁依棠眼前阵阵发黑,身子再次落下去,只是这次落在了温暖的怀抱里。 “棠棠。” 卓煜的声音有点发颤。 宁依棠有点恍惚,疼从身体的深处逐渐扩散,她忍不住拧起眉头来。 卓煜将她抱起,大步地往东宅去。 宁依棠小手捏着他胸口的衣服,“刘婶。” “别说话!” 卓煜喝止,身体绷得像石头一样紧。 作为一个内功深厚的武者,卓煜知道宁依棠伤得很重。 很快,就到了东宅,卓煜脚下一顿。 宁依棠使劲睁眼,在一片黑暗中寻到了刘婶,她已经不再挣扎,胸口偌大的窟窿,源源不断地流淌着鲜血,哪怕这严寒的冬日也不能阻止。 “呕。” 宁依棠心口使劲地收缩,胃里翻涌,鲜血不受控制地溢出来。 剧痛袭来,宁依棠咬着牙蜷缩起身子。 卓煜快步回屋,向来镇定的步伐变得慌乱,他把宁依棠放在床上,立刻给她输送内力。 “棠棠,别怕。” 太大的痛苦让宁依棠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原来死可以不是一瞬间的事情,而是痛苦到死去。 她真的有点怕了。 “卓煜,我疼。” 泪染湿了宁依棠的睫毛,她的话音抖得不像样子,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脏器在流血,在抽搐。 轻轻两个字把卓煜的心都揉碎了,他没受伤,却觉得每一片肌肤都在发麻发痛。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宁依棠。 终于,宁依棠支撑不住,彻底陷入黑暗。 最后一刻的时候,宁依棠似乎又听到了玉碎的声音。 她曾说过,那平安玉既送了自己,保的就是自己的命。 竟,一语成谶。 …… 宁依棠以为自己不会再醒来了,但她还是再次睁开了眼睛。 淡雅清丽的房间,证明她在棠庄,在自己的房间里。 屋外,很吵。 “隐二逃脱,是我们的疏忽,但你呢?为什么没有派人保护棠棠?如果我在,我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隐二伤她一根汗毛!” 是魏星剑的声音,似乎在跟卓煜理论对错。 宁依棠没在意谁对谁错,听到魏星剑这中气十足的嚷嚷声,便知道他是好的,没有出事。 “是谁信誓旦旦不要我的帮助,说自己能做到万无一失,这就是万无一失吗?明明是你们出了纰漏,有什么脸到我跟前叫嚣!” 卓煜的声音很冷,堪比冬日寒霜。 魏星剑底气略显不足,“我自己的问题我自己认,我自会跟棠棠赔罪认错,但你的问题你也休想就这么过去!” 沈修文沉沉的声音跟上,“卓煜,你保护不了棠棠,放手吧,别再纠缠她了。从她认识你到现在,受了多少苦多少难,你没有一次能保住她!” “咳咳!”卓煜压抑地咳嗽了两声,“我和她的事轮不到你管!” “你说轮不到就轮不到吗?”沈修文的气势不比卓煜弱,“韩子丰势力已破,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和阿剑都是宁依棠的表哥,来自青龙山庄。” “以前,棠棠没人疼,没人替她出头,以后不会了。我青龙山庄是她的后盾,她还有舅舅有姨母,有人为她的终身大事做主,再也不是那个任你欺负的小丫头了。” 这些话,沈修文早就想说了。 同为男人,沈修文很清楚卓煜那些男人不要脸的手段,也知道前几日宁依棠都经历了什么,他碍于大战当前,没法做什么,但现在一切都结束,卓煜休想再控制宁依棠半分! 青龙山庄? 卓煜的人没有那么快地查清宁依棠身份,所以他听到这四个字是非常惊讶的。 青龙山庄在江湖的地位等同于朝廷在京城的地位。 离开京城,青龙山庄说话比朝廷都要管用。 卓煜神色沉了许多,但并不会被沈修文吓住,“我不会欺负她,也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他这样保证,能说服的大概只有自己。 沈修文和魏星剑不信,宁依棠也是不怎么信的。 “咳。” 宁依棠听得入神,一时呼吸不畅,轻咳了一下。 屋外三人顿时紧张,纷纷跑进屋子来。 魏星剑冲得最快,一下子占据了宁依棠身边最好的位置,“棠棠,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宁依棠这才记起这茬,她明明记得自己昏迷前痛得要死,可现在却感觉不到了,只是有些昏沉疲惫。 “我还好。”她出声,嗓音有些嘶哑,“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多。”魏星剑回。 宁依棠一下子想到了刘婶和刘叔,她抬眸,有些希冀地看向卓煜,希望听到一些好消息。 卓煜一下子就明白了宁依棠眼神里的意思,他也很难过,声音非常哀痛,“我已命人将刘叔刘婶厚葬。” 心刺痛了一下,宁依棠拧起眉,捂住那又开始扩散的身体深处的痛,如果她没有去就好了。 卓煜连忙上前来,“都是我的错,你莫要自责。” 卓煜太了解宁依棠的性格,知道她又会怪自己。 魏星剑补刀道:“没错就是怪他,你要是在棠庄,我来保护,就好了。” 沈修文戳了魏星剑一下,就不要在宁依棠跟前说这些了,不管怪谁,都会让宁依棠更难受。 第304章 如果我死了,你会怎样? “韩子丰的事情呢?” 宁依棠又追问,虽然沈修文和魏星剑都好端端地站在这儿,但宁依棠还是死伤太多,事情没有想象得顺利。 沈修文捏了捏拳,满脸抱歉,“事情很顺利,大军也尽在掌握,就是跑了隐二,才让你……” 沈修文说不下去,声音略微哽咽。 宁依棠多少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很糟糕。 隐二擅隐匿逃脱,宁依棠是知道的,但她太放松了,事情交托出去,便没有深思其中细节,她本应该提醒沈修文的。 不光是宁依棠犯了这个错,沈修文和卓煜也是一样,他们都太自信,小瞧了韩子丰。 说来说去,还是牺牲了刘叔刘婶以及保护宁依棠的人,宁依棠心情很沉重,默默不说话了。 魏星剑有点着急地看向沈修文,沈修文也没办法,宁依棠素来心软,死去的还是曾经善待她照顾她的人,她不可能不伤心。 “我跟她说几句话。”卓煜淡淡开口。 魏星剑眉毛一竖,不愿意让宁依棠跟卓煜独处,但沈修文拉了拉魏星剑的衣服,示意他先走。 虽然沈修文也不愿意,但一切以宁依棠为先,或许卓煜能劝解几分,毕竟是死的人,也是卓煜在意的人。 魏星剑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宁依棠恹恹地,耷拉着眉眼,哀伤几乎要从眼睛里流出来。 卓煜走到床边坐下来,神色同样哀伤,他没有劝宁依棠不要难过,因为那些不痛不痒的话是没用的。 他轻轻握住宁依棠的手,“你伤得很重,不能太难过伤神,快点好起来,我带你去拜祭他们,他们若是能看到你平安无事,一定会安心的。” 宁依棠忍不出哭出声来,却使劲点了点头,说:“好。” 她听进去了。 她的这条命是很多人拼死救回来的,她会好好珍惜。 “咳咳!” 卓煜轻轻擦掉宁依棠的眼泪,也是心潮起伏,又紧着咳了两声。 宁依棠抬眸瞧他,“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岳家那边的情况……” 宁依棠的担忧还没说完,卓煜就摇了摇头,“岳家已经消失,没有出任何乱子。” “那你?” 宁依棠不解,她记得跟隐二打斗时,卓煜几乎碾压,没有受伤才是。 卓煜轻轻笑了一下,“你伤得这么重,差点命都没了,我急得头发都白了。” 宁依棠抿了抿唇,依稀记得卓煜当时仓皇的步子,颤抖的声音,她相信卓煜是真的吓到了。 也相信卓煜是真的爱她的…… 沈修文的话还在耳边,宁依棠心里挺乱的,不知道该怎么看待她和卓煜的感情。 “我怎么回棠庄了,我记得我明明在东宅?” 宁依棠想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干脆不想了,说点别的。 卓煜沉默一下,“那边乱。” 宁依棠明白了,那满地的血不知如何才能清理干净,那血腥味不知何时才会散去。 卓煜也是不想宁依棠一直触景伤情。 “我去拿粥,你吃点。”卓煜避开这个话题,起身去拿炉子上一直温着的白粥。 宁依棠便想坐起来,卓煜忙把她按住,“你还不能动,伤会加重的。” “我伤得很重吗?” 卓煜轻嗯了一声,但没有说具体伤得怎样。 能让卓煜承认,一定是伤得极重。 如果不是要命的伤,卓煜一定会安慰宁依棠,说她没事。 宁依棠不敢动了,卓煜拿过粥来,轻轻将宁依棠托起抱在怀里,将她放在一个完全不受力的位置。 宁依棠小口吃了几勺,便吃不下了,胃里挺难受的。 “没事,不用勉强,能吃进去的时候再吃。” 卓煜又把宁依棠放回床上,不一会儿,大夫过来替宁依棠号了号脉,说情况还不错,好好调养,慢慢会好起来。 之后,卓煜有事要去忙,不得不走,但他不放心棠庄的人伺候,把翠玉叫了过来。 翠玉确实很周到,宁依棠没说什么。 沈修文和魏星剑又陪宁依棠呆了会儿,没提敏感的话题,怕宁依棠忧神。 大军刚被控制,沈修文本不该回来,宁依棠让沈修文赶紧去忙了,只留魏星剑一人陪伴。 宁依棠精气神并不好,没多久就有点困顿,再次睡了过去。 夜里,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卓煜在房间里,就坐在床边,静静地守着她。 “上来歇息会儿吧。”宁依棠嗓子哑哑的,还伸手拽了拽卓煜的衣服。 卓煜回过神来,倒了点热水喂给宁依棠,然后脱了鞋袜,上床陪她。 卓煜都不敢抱宁依棠,怕胳膊压着她,只轻轻握住她的手。 宁依棠从魏星剑那里知道自己肋骨断了两根,所以要卧床休养,暂时不能行动。 卓煜的小心翼翼把宁依棠弄得心里痒痒的,睡意也没了。 “若是我死了,你会怎么样?”宁依棠扭头问卓煜,眼睛在夜里格外的亮。 卓煜蓦地捏紧了宁依棠的手,同样看着宁依棠的眼睛,他说:“会死。” 宁依棠怔然。 宁依棠从来都知道卓煜是喜欢她的,否则以他的身份地位没必要追着自己,可她不知道卓煜对她的喜欢可以到生死相随的地步。 她甚至不敢相信,觉得这只是男人哄骗女孩子的把戏。 卓煜想要一个人开心的时候,或哄或骗,有的是办法。 宁依棠每次都会上当,所以,她越来越警惕,不敢轻言相信了。 卓煜把宁依棠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抛回同样的问题,“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宁依棠依然发愣,良久后,才失笑了一声。 “你怎么会死?全世界都死了,你都死不了!” 宁依棠嘟了嘟嘴,她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也真心觉得这个问题不可能会发生。 卓煜足够强大,也足够睿智,甚至有那么些自私,永远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他这样的人,不会死吧? 卓煜轻轻笑了一下,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无奈,他也没有追问,捏了捏宁依棠的手,轻声说:“睡吧。” 宁依棠秀眉轻轻蹙了一下,总感觉卓煜有点奇怪,可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第305章 卓克星怀孕了 岳家扎根京城数十年,势力庞杂,卓煜处理起来也不容易,每日都来去匆匆。 但即便如此,他也会挑时间,每天来看看宁依棠的病情,或夜晚宁依棠熟睡时,或清晨宁依棠睁眼时,偶尔还能陪宁依棠吃个饭。 大概过了七八天,宁依棠受伤的消息才传开,来看望的人络绎不绝。 冯敬带了好些礼品过来看望,明明是父女,但他和宁依棠的相处更像是客人。 冯遇倒是经常来,跟魏星剑关系不错,对宁依棠也是百般宠爱,只可惜宁依棠什么也不缺,他能施展的机会不多。 洪伊伊也是天天往棠庄跑,没事就缠着魏星剑。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洪伊伊喜欢魏星剑,偏生魏星剑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愣是看不出来,只把洪伊伊当兄弟处。 刘叔刘婶头七之时,宁依棠可以下地了,她强烈要求去刘叔刘婶坟前祭拜,卓煜拗不过,带她前去。 她免不了又哭了一场,卓煜不敢让她多呆,说了几句话后,将她抱走。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所有风波渐渐平息,宁依棠的身体也好了很多,沈修文终于回来。 十万大军被沈修文处理后,交给卓煜的只有五万。 卓煜没在宁依棠跟前表现什么,但宁依棠观察沈修文的神色,卓煜应该挺不高兴的。 就在宁依棠和沈修文聊天时,卓煜来了,进门就给了沈修文一拳。 所有人都很意外,沈修文更是没有准备,生生挨了这一拳。 因为正聊到大军的问题,所以宁依棠下意识地以为卓煜是不高兴沈修文夺走了大部分大军的力量。 她忙起身挡在沈修文跟前,“哥哥行事都是我的意思,你有什么就冲我来?” “欺辱可星,让她怀孕,也是你的意思吗?” 卓煜大吼,满身沉痛,怒火几乎要将这一切燃尽。 宁依棠有点懵,可星怀孕?这是哪儿跟哪儿? 她扭头看向沈修文,却见沈修文一脸平静,半点惊讶都没有。 宁依棠便想起,过年那段时间,沈修文总是忙忙碌碌的,也不告诉大家他去了哪里。 难道,是和卓可星? 他们俩怎么可能牵扯到一块去。 宁依棠魔幻了。 卓煜将宁依棠拽到一旁,他极力控制自己,才没有很用力,但下一秒,他的拳头再次挥向沈修文。 沈修文有了防备,出手抵挡,二人打斗起来。 “出去打!” 魏星剑护着宁依棠,生怕宁依棠受到牵连。 卓煜和沈修文闻言,倒真听话,从窗户一跃而出,争斗起来。 宁依棠哪里能放心,连忙追出去。 二人打得很凶,宁依棠紧张地看着沈修文,生怕他被卓煜打出个好歹来。 然,宁依棠看着看着,发现沈修文不仅没有落于下风,还隐隐压住了卓煜,卓煜几乎不能让他受伤。 “这卓煜内功也不怎么样啊!”魏星剑抱着手臂,面露不屑,“若不是身法还行,早被阿文打趴了!” 宁依棠也有点奇怪。 所有人都说卓煜很厉害,宁依棠本能地以为沈修文打不过卓煜,可现在看来…… “嘭!” 卓煜被击退了,落地后踉跄了好几步,略有些狼狈地刹住脚。 沈修文长身而立,一派风轻云淡,只是眼里也有些狐疑,“你的内力……” 沈修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虽然没跟卓煜交过手,但沈修文总觉得卓煜不止这点实力。 卓煜脸色黑沉,二话不说,竟再次出手。 宁依棠忙跑上去,“别闹了,有事说事,打架有什么用!” 拳头到了宁依棠跟前生生刹住,卓煜咬着牙瞪向沈修文,“你问问他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的人的事?” 宁依棠向沈修文投去疑问的目光。 沈修文挺坦然的,“男欢女爱的事,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宁依棠实在是被惊着了,“所以,你真的跟卓可星在一起了?” 沈修文抿了抿唇,不在意地哼了一声,“没有在一起,她自己愿意追着我跑的,愿意献身给我的。” “你听听他说的这是什么话?”卓煜气得脸色发青。 宁依棠也有点为难,这么一听,大哥是挺渣的。 “大哥,女孩子的清白很重要,你要是不娶卓可星,就不该接受她呀。”宁依棠话音略微严肃,这种事可不是小事。 然,沈修文突然看向宁依棠,神色很认真,“棠棠,你当初跟了卓煜的时候,卓煜说过娶你吗?” 宁依棠…… 她心里一紧,脸色略白了几分。 这过往确实是宁依棠心口的一道伤疤,轻轻一掀,就挺疼的。 沈修文复又问卓煜,“你夺走棠棠清白的时候,想过娶她吗?想过她该怎么办吗?” 卓煜…… 他那时确实是想委屈宁依棠做外室的,他没法狡辩。 “最起码我是爱她的!” 卓煜绝不承认自己跟沈修文是一样的人,沈修文分明不喜欢可星,就是肆意报复。 沈修文轻笑一声,“爱?那我也可以说我是爱卓可星的,但我不打算娶她。” “可她怀孕了,她昨天去找了你,然后今天就离家出走了,你跟她说了什么?” 卓煜其实已经猜到了,无非是不想负责,不想要那个孩子。 沈修文倒也坦然地承认,“我没打算要孩子,所以让她打掉。” 他说得理直气壮,气得宁依棠想上去捂住他的嘴,再把他打一顿,好好教教做人的道理。 卓煜亦是气得要冲上去凑人,宁依棠死死拦着,卓煜顾忌宁依棠身子没有大好,才被勉强拦住。 “卓煜,你不用如此生气,棠棠当初不也为你失去过一个孩子吗?你不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吗?为什么换在你妹妹头上,你就不能忍了呢?难道是因为卓可星有哥哥,棠棠没有吗?” 话至此,宁依棠总算明白了,沈修文是在替宁依棠报复卓煜,报复卓可星,甚至可能还有王府。 可这对吗? 不、是不对的,不能这样。 卓煜一双眸子彻底染红,沈修文真的激怒了他。 宁依棠抓着卓煜的胳膊,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肌肉紧绷着,力量急于倾泄。 第306章 这是对卓煜的惩罚 宁依棠有点害怕,默默放开了卓煜。 卓煜蓦地低头,看到了宁依棠眼里的惊惧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也觉得沈修文说的是对的吗?” 宁依棠抿了抿唇,“当然是不对,我和你的事不该牵扯到卓克星,我会……” “我说的不是这个!”卓煜冷声,一双鹰钩似的眸子紧紧锁着宁依棠。 宁依棠眸光闪了闪,那是什么? 做外室,打掉孩子吗? 沈修文没说错。 宁依棠跟卓煜纠缠的这些年,心里的痛,受过的伤,早已泛滥成灾。 宁依棠的沉默说明了一切,卓煜满身的愤怒瞬间落地,只剩无边的寂寥。 “我……”卓煜捏着拳头,盯着宁依棠的眼睛,想要解释一些东西,比如他是爱宁依棠的,很爱很爱。 “冷静一点,现在不是算这些账的时候,卓可星去哪了?当务之急是找到她!”宁依棠试图转移卓煜的注意力,不想谈论她和卓煜的感情问题。 卓煜气势陡然变弱,“我已经派人去找,还没有消息。” 不得不说,沈修文戳中了卓煜的痛点,卓煜厉害不起来了。 “你先去找,我再了解一下情况。”宁依棠重新握住卓煜的手腕,轻轻摇了摇。 宁依棠的温柔永远是对付卓煜最好的利器,他没脾气了,点了点头说:“好。” 临走时,卓煜深深瞪了沈修文一眼。 他若对不起宁依棠,他自会承担罪孽,但沈修文休想也好过,这件事没完! 卓煜走后,宁依棠星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回房间谈吧。” 沈修文心里咯噔了一下。 宁依棠是有些凌厉气场的,只是平时不对自己人表露,如今这样,沈修文还挺瘆的。 魏星剑也咧了咧嘴,以口型跟沈修文说了一句,“棠棠生气了,你完了!” 沈修文瞪了魏星剑一眼,跟着宁依棠进入房间。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宁依棠问。 沈修文深舒了口气,还是不愿详谈,只道:“就是那样,她愿意的,我没有强迫她。我也明确告诉她,我不会娶她。” “你喜欢她吗?”宁依棠一针见血地问。 沈修文沉默许久,摇了摇头。 宁依棠眸子轻掀,犹豫了这么久,那这否认就不能全信。 “是因为我,才让你有了跟卓克星纠缠却不负责任的念头是吗?” 宁依棠又问,句句都戳在沈修文心窝上。 “是有过这样的念头,棠棠,卓煜那人不是良人,他到现在都不觉得对你有所亏欠,我不过想让他认清楚,他配不上你!” 沈修文眼神有些执拗。 宁依棠心中是既生气又心疼。 一直以来,魏星剑都跟在宁依棠身边,好像跟宁依棠更亲密,但宁依棠知道沈修文才是更心疼她的人。 魏星剑大大咧咧,宁依棠心里的痛他根本看不出来,也想不明白,他只知道宁依棠吃没吃好,住没住好,有没有受伤。 可沈修文不一样,他心思细腻,观察敏锐,轻易看出宁依棠在面对卓煜,甚至只是“卓煜”这两个字时的所有悲痛、哀伤。 “大哥,不是这样的。”宁依棠轻叹了一声,“我和卓煜之间的纠缠太多太复杂了,其中有很多不得已,很多无奈。我是,他也是。你知道的可能只是一些皮毛。” “就算卓煜真的对不起我,我们也不该用她的妹妹去惩罚他。”宁依棠轻轻摇头,希望沈修文能懂。 “卓克星也伤害过你很多,不是吗?”沈修文眸子里多少有些不服气。 “是。”宁依棠不否认这一点,“但,你现在让她承受的远超过她当初对我所做之事。你知道未婚先孕,对一个姑娘,对一个王府千金是多么致命的打击吗?” 许是爱屋及乌,宁依棠对卓克星向来是宽容的,也一直会为卓克星找借口,觉得她是受徐念安蛊惑,本性并不坏,不想对她太过苛责。 可现在发生这样的事,宁依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沈修文微微偏过头去,“她是自愿的,我又没逼她。” “不管怎么说,这事必须妥善处理,你也先去找人,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要真遭遇了不测,你后悔都来不及。”宁依棠话音微微重了一些。 沈修文沉默了片刻,起身出门了。 宁依棠知道他听进去了,会去把人先找回来。 寂静的夜里,沈修文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并不知道该去何处寻人。 恍惚间,他想起那一夜。 他跟两个朝中官员吃饭谈事,喝了点酒,有些微醺,开了一间房休息。 突然,一个女孩闯了进来。 他看清来人的模样,有些厌烦,这个总是欺负他妹妹的女人卓克星三番两次纠缠自己,竟然还敢闯到自己房间来。 他让卓克星滚,卓克星却赖着不走,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欢喜地在他耳旁叽叽喳喳。 卓克星说她已经查清楚了,他跟棠棠只是老板和伙计的关系,没有暧昧。 卓克星还说喜欢他。 那一瞬间,他突然升起了一个恶劣的念头。 卓煜欺负棠棠,不肯给棠棠名分,害得棠棠受了那么多苦,他应该给卓煜一点教训,让卓煜明白棠棠也是有哥哥的。 然后,鬼使神差地,他把女孩压在了床上,他用自己仅有的一点理智说:“现在走,还来得及。” 可女孩抱住了他的腰。 事后,他冷淡地告诉卓克星,不会对她负责,她竟然没有生气,还说她会努力让自己喜欢上她。 真是可笑,谁会喜欢她! 沈修文身子颤了颤,似乎风太冷了,他有些发颤,他茫然地望了望四周,不知道该往哪去才能找到卓克星,找到了又该怎么办? “阿文,我怀孕了,你要当爹了。” 记得昨日,卓克星一双亮闪闪的眸子里充满了欢喜,高兴地说出这句话。 他那时刚从山里回来,急着去看棠棠的伤势,要不是卓煜保护不力,棠棠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卓家简直就是棠棠的命中克星! 他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冷冷地说:“我没打算娶你,把孩子打了。” 卓克星很难过,离开的时候哭成了泪人。 他感觉心似乎被扎了一下,蛮疼的。 第307章 卓煜只想娶宁依棠一个人 两天时间,沈修文没有找到卓可星,卓煜那边也没什么消息。 宁依棠有些担忧起来了。 夜里,宁依棠睡不着,坐在贵妃椅上发呆。 房门被推开,卓煜轻手轻脚走进来,他没有发现宁依棠,径直走到火炉旁,添了点银炭,然后才转身朝床边来。 看到床上空无一人,卓煜愣了一下,这才扭头看到坐在贵妃椅上的宁依棠。 “怎么还没睡?”他神色如常地走过来。 宁依棠歪了歪头,心里有几分不解,“你不是一向很敏锐吗?怎么才发现我没睡?” 屋里没点灯,寻常人进来发现不了宁依棠很正常,但卓煜功力深厚,以往连宁依棠是不是装睡都能轻易察觉。 黑暗中,宁依棠并不能看清卓煜的神色,只听他说:“心里想着事呢,没注意。” 他声音很沉,有显而易见的难过流露出来,宁依棠的心跟着沉重起来。 “还没有找到吗?” “嗯。” 卓煜捏了捏宁依棠的手,有点微凉,“上床休息吧,不能熬夜。” 宁依棠哪能睡得着,“会不会已经离开京城了,一点踪迹都找不到吗?” 当初,宁依棠跑了才两日,就被卓煜逮到了,怎么轮到卓克星,就找不到了呢? 难道卓克星比宁依棠会藏匿? 宁依棠不太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卓克星怎么看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卓煜沉默着,宁依棠有点着急,反握住他的手,“会找到的,哥哥那边我也让他加派人手去找了。” 现在最怕的是卓克星一个不谙世事姑娘家,遭遇了不测。 那样的后果,谁都承担不起。 卓煜将宁依棠抱起,边走边说:“此事与你无关,你别管了。” 他将宁依棠送回床上。 宁依棠坐起,没法不管。 卓煜越是这样,宁依棠越是害怕,怕他去对付沈修文。 “我已经教训过大哥了,找到卓克星后,我定要他妥善处理此事。” 卓煜淡淡敛下眉眼,宁依棠想的还是简单了,沈修文城府挺深的,宁依棠管不了沈修文的。 “如果我不找沈修文麻烦,你能放下过去吗?”卓煜捏着宁依棠纤纤手指上的指骨,淡淡地问。 宁依棠沉默下来,这…… “他的事是他的事,我们的事是我们的事,不能混为一谈。”宁依棠轻轻摇头,觉得没有必要因为沈修文的事委屈自己放下过去,重新接纳卓煜。 “你还是老样子,一找到机会就逼迫我,我们之间的感情只能靠这些东西来维系吗?” 宁依棠挺难过的,她希望有朝一日她和卓煜在一起,是真心喜欢,而不是被强迫或无奈之下才做的选择。 卓煜注视着宁依棠微微失落的眼眸,似乎有点明白了。 他素来看重结果,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那使点手段或有些不如意,都没关系。 可宁依棠心思细腻,很在意过程。 卓煜把宁依棠轻轻揽入怀中,“以后不会了,不会在逼迫你。棠棠,我想娶你,只娶你一个人,如果你不愿意,我就等,等到你愿意的时候。”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温柔,很平和。 宁依棠相信这是卓煜的真心话。 其实,这一路以来卓煜是有改变的,只是他本性霸道,想要做出改变挺难的,但他确实在一点一点变成宁依棠喜欢的样子。 宁依棠手指攥着卓煜的一片衣角,心其实是动摇的。 只是她和以前不一样了,相比于在王府做一个循规蹈矩的世子妃,她更想去青龙山庄,自由自在地生活。 跟随卓煜,像是一场豪赌,很容易就赌输了。 宁依棠最终没有说话。 “睡吧。” 卓煜也没有强求,抱着宁依棠躺下来。 宁依棠心里乱得很,一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一边又替沈修文担心。 第二日,卓煜出门时正好跟沈修文遇上。 宁依棠的心当时就揪了起来,好在卓煜并没有再次动手,而是深深地瞪了沈修文一眼,说道:“看在棠棠的份上,我不会把你怎样,希望你也永远不会后悔你的所作所为!” 沈修文暗暗咬了咬牙,“管好你自己吧。” 卓煜大步而去,宁依棠松了口气。 沈修文进门后,宁依棠又问:“一点音讯都没有吗?那么大个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沈修文摇了摇头,“我过来是跟你说,我要回青龙山庄了,我们留下的人需要尽快安置。” “你不找卓可星了吗?”宁依棠眉心又拧了起来,觉得不能把这事扔下不管,太不负责任了。 沈修文能猜到宁依棠的想法,安抚她道:“会派人找的,找到后我会跟她说清楚,需要什么补偿我都能给。只是我不能在京城多留了。” 看样子,沈修文已经打定主意不娶卓可星了。 且军队那边确实急需妥善安置,宁依棠没法说什么了,感情上的事外人最难插手。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也跟我有关系,你要上心去找,不可儿戏!” “放心吧。” 沈修文不愿意让宁依棠难做,老实地答应。 “我听阿剑说,你原打算在韩子丰的事情了结之后,跟我们一块回青龙山庄的,你,要跟我一块走吗?阿爹和姨母应该挺想你的。” 宁依棠闻言沉默下来。 若是之前,宁依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可现在…… “棠棠,我想娶你,只娶你一个人。” 卓煜的话回荡在耳边,宁依棠的心被左右拉扯,下不了决定。 “是因为卓可星的事,改变了你的想法吗?”沈修文面色严肃起来,他好像真的做了一件蠢事。 他光想着报复卓煜,却忘记了宁依棠不仅不会喜欢,还会因此愧对卓煜。 “没有,哥哥多心了。” 让宁依棠动摇的是卓煜本身。 “那是为什么?” 沈修文追问,他希望带宁依棠回去,这京城太不安全了。 尤其是卓煜,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还身处在朝廷风云的漩涡之中,宁依棠与他纠缠,势必要面对数不清的腥风血雨。 宁依棠一时答不上来,只能借口道:“京城的各家商铺刚刚步入正轨,我理应多留一些时日照看。再者,我还想多陪陪闵娘和小宝。” 停顿半晌,宁依棠下定决心,“哥哥,你先回去吧。” 第308章 宁依棠不在乎名分了 沈修文叹了一声,“那让阿剑留下来陪你吧,林毅我也会打发回来,你用惯了他。” 沈修文说服不了宁依棠,只能安排好一切,然后独自离开。 另一边,卓煜回到王府,李凡迎了上来,小声说:“已经将小姐妥善安置,只是王妃十分急忧,我们真的不打算把实情告诉王妃吗?” 卓煜深吸了一口气,“告诉又能怎样?沈修文明显不想负责,可星又死活不愿意打掉孩子,把她带回来,只会让母亲更加烦忧,甚至有可能逼问出沈修文这个人。” 到时候,王妃知道了实情,必然要埋怨到宁依棠身上。 这是卓煜不想看到的。 原来昨日,卓煜就已经找到卓可星了,但卓可星死活不愿意回来,铁了心要自己把孩子生下来。 卓煜本想用强让卓可星打掉孩子,那样卓可星还有未来,还能找个疼爱她的夫君。 以卓家的能力,这不难。 可当卓可星跪下来求卓煜时,卓煜想起了宁依棠失去孩子时,那万念俱灰的模样,他心痛难当,不愿意让卓可星成为那个样子。 没办法,卓煜只好把卓可星藏起来,等她生下孩子,再把她接回来。 如此,日后才好再做打算。 “多派几个人过去照顾好她。”卓煜沉声。 李凡领命。 夜里,宁依棠已经睡下,却突然听到外头响起打斗声。 她忙起来查看,发现林毅和卓煜打了起来。 “林毅,住手!” 宁依棠轻喊了一声。 林毅挥开卓煜,来到宁依棠身边,“小姐。” 宁依棠瞧着卓煜的黑脸,轻笑一声:“谁让你每天半夜偷偷摸摸来,像个登徒子!” 不怪林毅要出手。 卓煜走到门口,一把拦住宁依棠的腰,宣誓主权道:“怎么,我不能半夜来?” 宁依棠略微无奈,也不知道她和卓煜现在这样,究竟算什么。 她看向林毅,“回去歇息吧,不用守着了。” 林毅眉头深皱着,警惕地盯着卓煜,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卓煜也不管,直接搂着宁依棠进屋,“嘭”地把门闭上。 宁依棠穿得单薄有点冷,一骨碌钻进被窝。 卓煜去洗漱,宁依棠看着他,又忍不住担心地问:“还没找到吗?” 卓煜扭头看了宁依棠一眼,发现她眉头愁绪挺重的。 他想了想措词道:“你不用担心,她的时候带了很多钱,应该是想找个地方偷偷把孩子生下来。你别看她总是天真的模样,其实身在王府也经历过很多,她有能力保护自己。” 宁依棠嘟了嘟嘴,为什么她觉得卓可星挺傻的? 被徐念安玩得团团转不说,跟沈修文这件事,也办得糊里糊涂。 若她不是王府小姐,有权有势,真的就把自己的一生断送了。 “别想了。” 卓煜走过来,弹了弹宁依棠的脑门。 宁依棠叹了一声,也不多想了,卓煜和沈修文都不担心,那她的担心显得太多余了。 卓煜上了床,将手伸进宁依棠的被窝,贴在宁依棠的背上,然后一股暖流从背后扩散至宁依棠的全身。 这一个月来,卓煜每次来都会做这件事,说是在用内功帮宁依棠调理伤势。 “你这样做,会损耗自己的内力吗?”宁依棠莫名想起这样的疑问。 卓煜沉默了一会儿说:“不会。” 宁依棠眨巴眨巴眼,她不懂,卓煜说不会她便信了。 暖流让宁依棠的经脉骨头都仿佛泡在了温水里,舒服极了,不一会儿,她便昏昏欲睡。 床头燃着一盏晕黄的光,卓煜借着微光注视着宁依棠姣好的面容,目光逐渐落在那张微微嘟起的红色小嘴上。 手底下温润细腻的触感亦让他心猿意马。 这一个月来,他跟宁依棠同床共枕,却因为宁依棠的伤势不敢同她亲密。 这简直是一种折磨,可偏生宁依棠一点也不觉得,每日把自己搞得香喷喷,穿着薄如蝉翼的寝衣,满身的诱惑。 “小依棠,你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卓煜凑到宁依棠的耳边,吐出的热气激得宁依棠缩了缩脖子。 “嗯?” 宁依棠半睡半醒,有点迷惑,侧过头轻哼一声询问他的意思。 这娇憨的模样落在卓煜眼里简直就是导火索,他大掌掐住宁依棠的腰,将她贴近自己,然后俯身吻了上去。 宁依棠美眸蓦地瞪圆,终于清醒过来。 “你……” 宁依棠抬手想要抗拒,但对方太知道她的敏感处,轻易攻破她的防线。 女人也是有需求的,卓煜顶着一张帅得天怒人怨的俊脸整日睡在宁依棠旁边,对宁依棠呵护备至,宁依棠也会想他的。 所以,她的抗拒显得十分脆弱,很快沉沦在卓煜的温柔下。 卓煜念着宁依棠伤重刚愈,身体还柔弱,一次尽兴后,便抱着宁依棠温存。 宁依棠窝在卓煜温暖的怀抱里,像只小猫一样慵懒。 “棠棠,过两日我就来你府上下聘如何?”卓煜在宁依棠耳边轻言。 宁依棠身子微微一僵,早上才刚应付了沈修文,晚上卓煜就又来了。 心有点累…… 宁依棠沉默着,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卓煜磨了磨牙,有点恼了,“舒服过,就不想负责了是吗?” 这语气,有点深闺怨妇的意思。 宁依棠轻笑出声,嗯……确实挺舒服的。 今天的卓煜格外有耐心,宁依棠很享受。 宁依棠把被子拉了拉蒙住头,想当缩头乌龟。 卓煜伸手把被子拉下来,让她面对。 “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别人都把我当你的情夫了!” “那也挺好啊!”宁依棠破罐子破摔地回。 要是再谈嫁娶,就势必要面对王府,面对王妃,甚至可能还有朝廷。 宁依棠虽说能做主自己的婚事,但她现在有亲人,舅舅和姨母对她帮助良多,她总要尊重一下他们的意见。 事情会变得很麻烦,还不如就这样呢。 经历了那么多,宁依棠也不在乎那些什么名分不名分了,江湖上有太多人肆意地活着,不在乎姻缘,亦不在乎血脉传承,只潇洒地来这世上走一遭。 你若细想,人的一生,本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活得开心便好了,没必要总找那些不痛快去。 第309章 卓煜的庇佑 卓煜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有点后悔没拿卓可星的事情做文章,只要他不轻易放过沈修文,宁依棠肯定会好说话许多! 后悔归后悔,卓煜昨天才说不会逼迫宁依棠,会等宁依棠愿意,他不能再次食言了。 卓煜没再追问什么,只是心里始终窝囊,气得把宁依棠揉在怀里,好一顿欺负。 宁依棠哼哼唧唧地骂他,越发惹得卓煜不能自持,闹到后半夜才消停。 卓煜简直把棠庄当自己家了,有事没事就来蹭饭,夜夜宿在宁依棠房里,也不怕人笑话。 魏星剑等人从一开始的愤怒,变成习惯,最后漠然。 毕竟这是棠庄,宁依棠才是有绝对话语权的人,宁依棠不说不让卓煜来,谁也没法子。 这日,卓煜沐休,赖着不肯走。 早饭后,宁依棠在院子晒太阳,顺便跟卓煜喝茶对弈,打发时间。 一年多没有过招,卓煜的棋风愈发诡异莫测,宁依棠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让让我。”宁依棠理直气壮地要求。 卓煜唇角轻勾,扬起一抹淡笑,配上剑眉星目,好看得不要不要,身边的小丫鬟瞧上一眼都要红了脸。 他没说话,轻轻落子。 宁依棠瞧着,抿唇一笑,抓住机会,果断收下卓煜的好几颗黑子,眉眼都染上了欢快之意。 卓煜轻轻抬眸看她那飞扬的神色,觉得输赢也没什么重要的。 宁依棠心情挺不错。 不得不说,跟卓煜打好关系,很多事上都好办了许多。 韩子丰落败,棠庄没有受到一丝牵连,这都是卓煜的功劳。 皇帝不可能不在意棠庄扶持韩子丰壮大一事,也不可能不惦记棠庄的财富,可皇帝有心无力了。 从皇帝卧病在床,太子执政以后,朝中大权皆落在卓煜手中,卓煜想保着棠庄,皇帝也没办法了。 不仅如此,有卓煜庇佑,棠庄还能继续扩大版图至全国。 宁依棠当初想要让棠庄名扬四海的梦想,很快就要实现了。 思至此,宁依棠看卓煜越发可爱了许多,亲自抬手替卓煜斟茶。 卓煜很是享受宁依棠难得的体贴,越发觉得女孩子还是要依着、哄着。 “哥哥。” 冯遇刚走进棠庄大门,就听见宁依棠清脆的声音,那声哥哥他好久没有听到过了。 自从宁依棠再次回来,就没有叫过冯遇一声哥哥。 冯遇激动地顺着声音去寻,看到了棋盘前笑颜如花的宁依棠。 只是,宁依棠并未看向冯遇,而是冲着魏星剑嘱咐道:“小宝一头的汗了,你快帮他擦擦,小心着凉。” 初春时节,天气转暖,阳光明媚,但风还是冷的。 闵娘和刘大好事将近,顾不得照看小宝,便将小宝送到棠庄,正好陪着宁依棠。 棠庄大小事务,沈修文都派了妥当的人去处理,隔两日过来汇报一下,宁依棠闲得发慌。 有了小宝闹腾,反倒欢乐。 “好嘞!” 魏星剑收起木剑,接过旁边丫鬟递过来的手帕,在小宝脸上胡乱地擦了两下。 一块教导小宝习惯的洪伊伊看不下去了,一把夺过帕子,嫌弃道:“哪有你这么擦汗的!” 说着,仔细帮小宝擦起脸来。 别说,虽然是个女汉子,做起这种事也比男人墙上许多,小宝笑嘻嘻地说好听话:“伊伊小姨好温柔,小宝喜欢。” 洪伊伊脸颊飞上两团红霞,笑骂一声,“谁教你的,尽会花言巧语,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小宝老实交待:“跟下人学的,她们还说,小姨你喜欢魏叔叔呢!” 小宝机灵,特会说话,下人们都爱逗他。 洪伊伊尴尬地看了一眼魏星剑,随后气得把手帕还给魏星剑,“不擦了,真烦人!” 魏星剑摸了摸后脑勺,大咧咧地来了一句:“下人们说笑罢了,生什么气!” 宁依棠无语扶额,下人们怎么说是重点吗?洪伊伊的害羞都写在脸上了,魏星剑这榆木脑袋愣是看不懂! 站在一旁,至今没有被众人注意的冯遇落寞地垂下眼眸,感觉自己十分多余。 如果他当初没有伤了妹妹的心,那他现在是不是也能融入进这热闹温馨的氛围中,成为他们之中的一份子。 就在冯遇打算默默离开,不打扰众人时,魏星剑看见了他,跑过来钩住冯遇的肩膀,“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冯遇尴尬地咧了咧嘴,“刚来。” 他走上前,朝卓煜行了个朝臣之间的礼,然后笑着看向宁依棠,“棠棠,身体可好些了。” 宁依棠轻轻点了点头,“好多了,有什么事情吗?” 冯遇抿了抿唇,有点难为情,却还是鼓足勇气开口,“最近桃花开得挺好,我想你养伤多日,一定闷了,想着带你出去走走,看看桃花。” 桃花…… 宁依棠飞扬的心情沉下来。 犹记得初入冯府时,冯遇就说要带宁依棠去看桃花,春天过去了,冯遇也没有实现诺言。 后来,冯遇又说来年的时候,一定带宁依棠去看,接过来年的时候,宁依棠远在南境。 如今这是第三年了,他总算来实现这个小的不能再小的约定了。 “今天怕不是不能出去了,明天吧。”宁依棠应了下来。 冯遇高兴极了,立马答应:“好。” 宁依棠便让下人给冯遇安排椅子,坐下一块聊天。 卓煜神情恹恹的,讨厌这些没眼色的人来打扰他和宁依棠的独处。 突然,李凡快步走了进来,趴在卓煜耳边说了两句话。 卓煜眼神变了变,随后扔下手中棋子,“看来今天这棋下不完了,你再坐一会儿就回房休息,莫要一直在外面吹风。” 卓煜还算淡定,宁依棠没放在心上,只说:“你有事就赶紧去忙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卓煜走后,众人又闹腾了一小会儿,之后吃了晚饭,各自散去。 第二日,冯遇早早来接宁依棠,宁依棠带了魏星剑和林毅,又去接了洪伊伊,几人这才乘马车准备出门。 然,城门戒严,不允许出城。 冯遇有些着急,下去跟守城军官沟通,希望能出去。 第310章 皇帝驾崩 军官的态度很强硬,任何人也不准出城,且不告知缘由。 冯遇失落极了,这个日子对他来说很重要,不是看桃花的问题,是他向宁依棠表达心意的问题。 宁依棠瞧着冯遇不依不饶,还是想要出去,心里挺不是滋味。 “哥,城里也有桃花,我们不出去就是了。” “可是城外的……”冯遇话音戛然而止,宁依棠刚才说了什么? 哥…… 她叫了他哥? “棠棠。”冯遇激动地上前,眸子一下变得湿润,“你愿意叫我哥哥了。” 宁依棠轻轻一笑,“快上车吧。” 冯遇高兴地跳上车,宁依棠深深地看了一眼紧闭的城门,想起昨天卓煜匆匆离去的样子,直觉朝廷那边出事了。 洪伊伊也嘀咕了一句:“父亲昨天晚上没有回来,一直呆在宫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宁依棠问了问冯遇知不知道,他虽然不在朝堂之中,但总归是个官。 冯遇挠了挠头,他昨天告了假,一直准备今天出游的事情,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最后,众人选择去了湖边游玩,人挺多的,宁依棠玩得很开心。 尤其是冯遇,开心得像个孩子,魏星剑没少打趣他。 玩了一中午,众人有点累了,找了一家酒楼吃饭。 “听说了吗?陛下驾崩了。” 酒楼隔音不好,隔壁包间的谈话声传入宁依棠耳中。 其他人也听见了,神色变得紧张起来。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家亲戚给宫里送菜的,不可能胡说。” 宁依棠眉心染上忧愁,忍不住担忧卓煜的处境。 一顿饭吃得没什么滋味,宁依棠也没有心情游玩了,饭后便回到棠庄歇息,并让魏星剑多多关注朝中的动向。 第二天一早,皇帝驾崩的消息彻底传了出来,同时太子即位。 宁依棠是在第四日才见到卓煜的,大半夜他爬上床将宁依棠搂进怀里。 宁依棠心里担忧着,一下子便清醒过来,问他朝中怎么样了? 卓煜看起来很疲惫,几天没有睡的样子,他浅浅地说了一句没事,然后呼吸变得绵长。 宁依棠伸出小小的手指抚平他紧皱的眉心,眼里有没法掩饰的心疼。 天亮了,宁依棠难得比卓煜早醒来,盯着卓煜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她起床吩咐下人去备一些营养的粥和小菜。 卓煜是闻着香味醒来的,宁依棠听见动静,笑吟吟地走到床边,柔声道:“睡好了吗?” 卓煜怔怔地看了宁依棠好一会儿,然后一伸手把宁依棠拉入怀里,轻啄她的红唇。 “想你。” 卓煜嗓音微沉,略哑,格外撩人心扉。 宁依棠也想他的,他不在,晚上想喝水都没个使唤的人。 二人缠绵了一小会儿,眼看卓煜越发动情,宁依棠连忙刹住,“我让下人熬了粥,你起来喝点。” 不用想也知道卓煜这几日不会好好吃饭。 卓煜深吸了口气,恋恋不舍地放开手,先去洗漱,而后坐下来喝粥。 “朝中安稳了吗?”宁依棠还是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皇帝驾崩,本就心存妄想的诸位皇子肯定蠢蠢欲动,卓煜想要压制他们,不会太容易。 卓煜点点头,“不用担心,京城不会乱的。” 皇帝的起居生活一直在卓煜的看照之下,所以皇帝驾崩,卓煜是第一个知道的,有了准备。 太子已然登基,成为新皇,局面暂时稳定下来了。 宁依棠多少能猜到些,听卓煜这么一说,也就不再问了。 接下来一个月,卓煜都比较忙,宁依棠偶尔才能见到他。 京城却是如卓煜所说,没有乱。 仿佛只要卓煜在,帝位便是稳固的。 然,八百里加急打破了这份稳固,南境再起兵乱,蛮夷卷土重来。 之前,卓煜暗杀蛮夷王,是蛮夷退兵,只是权宜之计,蛮夷的力量并没有被削弱。 所以,南境依然危险。 宁依棠得到消息时,就在想卓煜该怎么办?京城和南境他只能保一方,他该如何选择? 夜里,宁依棠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咯吱。” 门轻轻响了一下,宁依棠立马从床上坐起。 “卓煜,你回来了?” 屏风后,卓煜“嗯”了一声,然后径直去里间洗漱。 宁依棠穿了鞋子追出去,一双眼睛巴巴看着卓煜,想问些什么,又担心他不愿意说。 他还是这副死样子,总是把事都藏在自己心里。 宁依棠摸不着头脑,只能干着急。 卓煜轻轻笑了一下,不悦地斥道:“快回去,炭火也不烧了,晚上冷。” 宁依棠只穿了薄薄的寝衣。 宁依棠不动弹,就那么瞧着卓煜。 过了会儿,卓煜洗漱好,拉着宁依棠回到床上,他知道宁依棠在想什么,坦言道:“过两日我就要出征南境了,出征之前估计没时间再来了。” 卓煜选择了南境。 宁依棠确实下来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太过不自信,其实这个决定她能想到的。 比起帝位谁来做,当然是国土更加重要,南境百姓的安危更加重要。 先皇是个自私之人,他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可以死死抓住卓煜不放,哪怕南境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可太子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和卓煜会选择南境! “那京城怎么办?你应该有做准备吧。”宁依棠觉得卓煜不可能真的扔下新皇不管。 卓煜握住宁依棠的手揉了揉,“他总要成长,总要独自面对风雨,他已经是皇帝了呢。” 虽然朝中大权在卓煜手里,但卓煜也一直在帮太子树立威信,想让太子成长起来。 他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出征南境,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宁依棠对太子了解不是很多,只能默默希望太子能扛得过去。 卓煜瞧着宁依棠柔软忧心的样子,心里其实挺暖的,他好想问她:等我从南境回来,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他想宁依棠会答应他的。 然,话都嘴边打了弯又咽回去了,他其实不太能确定自己回得来,他怕自己回不来。 万一回不来…… 还是不要做约定的好! 第311章 卓煜有危险了 这么想着,卓煜心里难受了起来,他将宁依棠抱在怀里,牢牢禁锢着,有种要把宁依棠揉进骨血中的冲动。 宁依棠伸出细嫩的胳膊环抱住卓煜精壮的腰身,嗓音软软的,“要注意安全,我会等你回来的。” 卓煜闻言将宁依棠箍得更紧了,细细密密地吻落在宁依棠颈后。 宁依棠颤了颤,格外敏感。 许是分别在即,二人都格外动情,耳鬓厮磨,拥吻良久。 烛火跳跃了半夜才被吹灭。 第二天,宁依棠从昏睡中醒来时,身旁已经没有人,被褥触手都是冰冷的。 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大军出征的那日,宁依棠在一处城楼,目送卓煜身披铠甲远去。 她的心有些不安,总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回去吧,城楼上风大。”魏星剑轻声,那卓煜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他心里默默叹了一声,自家妹妹这颗心一直都在卓煜那里呀! 回到府邸,宁依棠惊讶地看到了韩子锐,他站在棠庄门口,很明显是在等宁依棠。 “子锐!” 韩子锐抬眸,露出笑颜,跑了上来:“姐姐。” “你怎么出宫了?” “新皇登基后,我请求去军中历练,如今在禁卫营,今天大军出征,没人管,我就偷溜出来了。” 宁依棠点了点头,这样很好。 “快进去坐。” 宁依棠将人请进去,好生招待,聊了许多,韩子锐长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想着寻思,而是努力地活着,想要活出个人样。 宁依棠很欣慰。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天气转暖,宁依棠陪着闵娘去置办结婚要用的东西,她和刘大婚期将近。 转悠了一天,二人满载而归,回到绣坊歇息。 不一会儿,伙计进来通传,说有人来找宁依棠。 宁依棠出去一看,是韩子锐。 这一个月,韩子锐时常会找机会看望宁依棠,但一般都是去棠庄,今日怎么来了绣坊。 “子锐,快进来。” 韩子锐面色有点沉重,大步而入。 “发生什么了吗?” 宁依棠关心地问,韩子锐过得并不如意,但从不在宁依棠面前表露,今天瞧着神色不太对劲。 “能找个安全的地方说话吗?”韩子锐慎重地开口。 绣坊人多眼杂,没什么太安全的地方,宁依棠只好把韩子锐带到闵娘房间去。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闵娘不是外人?”宁依棠坐下轻言,给韩子锐倒了杯茶。 韩子锐坐下来,没喝茶,面色凝重地投下一个重磅炸弹。 “姐姐,南境怕是要出事!” 宁依棠眼眸眯了一下,几分紧张不经意地泄露了出来,“为什么这么说?卓煜才走一个月,按理刚到南境。” 韩子锐深吸一口气又吐出去,面露担忧,缓缓说明缘由。 “我在贤妃宫里长大,跟七皇子走得近,跟他身边的人也有些交情,我听说七皇子在第二批送往南境的武器粮草上动了手脚,不想让卓煜回来!” 卓煜回不来,南境也保不住! 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策略,七皇子疯了不成? 魏星剑眉头也深皱起来,“你这消息可靠吗?” 韩子锐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我势单力薄,没法去追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想着找姐姐商量商量,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宁依棠拧眉沉思片刻,“你我都难以插手这些事,能阻止的只有陛下!” “那我去告诉陛下。”韩子锐说。 宁依棠摇了摇头,“别冲动,消息不确定是否属实,你直接去说,很可能把自己牵扯进去。” 韩子锐本就在贤妃和七皇子手底下讨生活,如果被七皇子知道他泄露了消息,韩子锐恐怕有性命之忧。 先皇死了,这些皇子再没有顾忌,手足相残也是常事。 “那怎么办?”韩子锐尚且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忧虑。 宁依棠微微勾唇安抚他:“别怕,我来想办法,你回去安心呆着,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已经知道了粮草武器有问题。” 韩子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的,我听姐姐的。” 送走韩子锐后,宁依棠面色沉重的坐下来。 一旦有问题的武器上了战场,后果不堪设想,轻则战败,重则南境也会被一举攻破。 “棠棠,现在怎么办?你有想法了吗?” 魏星剑大大咧咧也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卓煜死就死了,南境可不能破,否则整个天下乃至青龙山庄都要受影响。 “阿剑,你去请小齐子过来。” 卓煜走时,告诉宁依棠,出了问题去找小齐子,小齐子会帮她。 魏星剑根据宁依棠所说的联络方法,很快就将小齐子带到绣坊过来。 宁依棠如实把七皇子所为告诉小齐子,不料小齐子并不惊讶,表示他已经知道了此事,宫里闹得挺大的,只是暂时还没有风声透露出来。 宁依棠原本想让小齐子把消息带给皇帝,让皇帝出手解决,没有想到皇帝早就知道了,且没能阻止有问题的粮草武器离开。 经小齐子提点,宁依棠大概知道了。 皇帝本身没有太多实力,他的权力来源一部分是卓煜的支持,一部分是外戚高家的支持。 而卓煜的力量高于高家的力量,明显压了高家一头。 皇后,哦不,现在是太后了,怎能允许卓煜一人独大,所以高家也有心打压卓煜。 于是,七皇子出手对付卓煜,高家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借机削弱卓煜的实力,最后能把卓煜的势力全部抢过来,一家独大。 所以,即便皇帝有心阻止这件事,也用不动任何人。 事情变得更加棘手了。 “那就先通知卓煜,那批粮草武器万万不能使用。”宁依棠沉思道。 小齐子深以为然地点头,“咱家的人已经送信出去了,只是七皇子有备而来,这信能不能送出去还难说。” 小齐子也正在忧虑呢! 宁依棠忙道:“我也会让人送信过去的,七皇子未必会注意到我。” 魏星剑却说:“我们分部太多,通信方面还未完全成熟,且这等密信必须交托给信任的人,如此以来送信未必有粮草行程快。” 且,粮草已经走了有几日了。 第312章 皇帝请求宁依棠帮忙 宁依棠眉头锁起,“那就加急,不论如何一定要把信提前送到卓煜手中。” 一直没有说话的闵娘突然出声,“让刘大去送吧。” 众人看向闵娘,小齐子纳闷道:“刘大是谁?” 闵娘颔首轻言:“是我的未婚夫君,他开了一个镖局,常年江湖行走,最近几个月经常帮绣坊送货,来往南境和京城,如果让他去送,一定能赶在粮草到达之前。” “不行!”宁依棠率先否决了,“你和刘大马上就要成婚,这种时候怎么能让他离开?” 闵娘好不容易迎来好消息,不能因为宁依棠的事给耽搁了。 闵娘握住宁依棠的手,“傻姑娘,事有轻重缓急,婚期推迟就好了。再说了,你和卓煜的关系一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去送未必不会惊动七皇子,但刘大去一定没人注意。” “是这么个理!”小齐子眼睛亮了亮,这是个好办法。 宁依棠眉头深锁着,还是不太愿意,希望能寻求两全之法。 “有道是好事多磨,姑娘你就别顾虑了,等事成之后小齐子一定包个大大的红包送给二位新人。” 小齐子劝道,在他家主子爷的安危面前,其他的都是小事了。 宁依棠抱歉地看着闵娘,闵娘拍着他的手安慰,“没事的,能帮上你们的忙我不知道多开心。你赶紧写信,我一会儿就去找刘大谈,你就别出面了,免得被人发现。” 宁依棠只好点了点头,随后写好信,交给闵娘。 之后,她和小齐子都离开了绣坊,若无其事地各回各家。 宁依棠心情沉重了许多,一回去就嘱咐魏星剑去联系沈修文,让沈修文囤积粮草,送往南境支援。 就算卓煜收到了消息,那么粮草武器不足也是大问题。 宁依棠需尽快做出准备,好在之前南境动乱,宁依棠就做过同样的事,再来一次也不难。 夜里,宁依棠一颗心全都飞向了南境,好像现在就动身去南境。 她是自由人,确实可以这么做。 但,宁依棠隐约觉得京城要乱,她还不能走。 第二天,宁依棠又收到了小齐子的信,约她午夜去一家酒楼谈话。 “不会是假的吧?”魏星剑第一个提出疑惑。 他们刚跟小齐子谈过,且小齐子行事没必要这么鬼鬼祟祟才是。 宁依棠将目光落在信的尾端,那里有小齐子和她约好的记号。 “是小齐子没错,如果是假的,那小齐子一定出事,不管怎么样,我们去看看。” 有魏星剑和林毅这两个高手在,宁依棠是不怕的。 当天晚上,宁依棠来到约定的酒楼,门口已经有人守着,见到宁依棠连忙上前。 “宁姑娘,里面请。” 宁依棠听到对方叫她宁姑娘,多少放心了些。 自从认了冯家,又假死离开,换名一棠后,大家都叫她棠姑娘,或棠老板,只有小齐子这些最开始认识宁依棠的人才会一如既往地称呼她为宁姑娘。 就像卓煜,从来都是叫她宁依棠。 宁依棠曾经还问过,卓煜说他认识的人始终都是宁依棠,不是宁家女儿,也不是冯家女儿,只是宁依棠。 跟着人进入酒楼,上了二楼,来到最里面的包厢。 宁依棠推门而入,小齐子笑颜如花地迎上来,“还担心宁姑娘不来呢。” “你这般鬼鬼祟祟,我确实害怕。”宁依棠嗔了一句,接着问:“究竟有什么要紧事?” 小齐子意味深长地往旁侧看去。 宁依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小太监从屏风后走出来。 再一细看,这不是曾经的太子,现在的皇帝陛下,韩子晨吗? 宁依棠愣了一会儿,连忙行礼,“陛下。” 在这种地方见到新皇,宁依棠还挺慌的。 魏星剑和林毅也有点愕然,跟着宁依棠抱拳俯身,轻轻行了一礼。 “莫客气了。” 韩子晨抬了抬手,小齐子忙把宁依棠扶起来。 众人落座,宁依棠淡淡地乖巧地不说话,韩子晨打量她好一会儿,才酸溜溜地说:“倒是越发好看了,怪不得卓煜对你念念不忘。” 这话一出口,宁依棠心里那点对帝王的敬畏之心荡然无存。 虽然对太子了解得不多,只见过寥寥几面,但宁依棠知道他是没什么心机,更好舞文弄墨的逍遥之人。 现在成了帝王,也没什么太大的改变。 真不知道这国家交到他手里,会走向何方? “陛下深夜扮作小太监离宫,不是为了说这个吧。”宁依棠只想谈正事。 韩子晨觉得宁依棠没意思,一点不好玩,不过现在确实不是玩的时候,他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认真起来:“我来是想找你帮忙。” “哦,帮什么忙?” “当然是帮卓煜,你应该知道他现在处境很危险。”韩子晨没开玩笑,他是真心求宁依棠来帮忙的。 “怎么帮?”宁依棠问。 韩子晨思索了片刻,还是不好开口,去瞧了一眼小齐子。 小齐子硬着头皮说道:“朝廷中黑手太多,我们想通过棠庄来向南境输送物资。” 看来小齐子回去之后,也想到了卓煜将会面临物资短缺的问题,只是他没想到宁依棠早已安排妥当,甚至根本没有犹豫过。 “怎么输送?”宁依棠继续深究,“七皇子权力挺大的,我棠庄与他对着干,是以卵击石,稍有不慎我的命也会丢掉的。再说了,高家也一直视我为眼中钉,上次杀我不成,我若再坏了他们的事,可怎么办?” 提起高家所为,韩子晨面色讪讪。 “朝廷有物资,只是一旦经过朝中各方的人手,物资便不干净了,所以我们想暗中交托于你。或者你有物资可以直接送往南境,我可以以市价购买。” “至于旁的,你放心我会派人保护你,决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韩子晨真心道,没打算让宁依棠吃亏,只要让卓煜度过这次难关,他就心满意足了。 宁依棠看着韩子丰,突然有点明白卓煜为什么非要保着他了,他确实真心为卓煜着想。 “抱歉,我不能用整个棠庄作赌,这事我不能答应。” 不是韩子晨保证了,棠庄就会没事,宁依棠就会没事,这种保证毫无信服力。 第313章 让京城乱起来 韩子丰眼里满是不解,他以为他出面求情,宁依棠总会给几分薄面,再者宁依棠对卓煜就这么不在意吗? “宁依棠,你就真不打算管卓煜的死活吗?” “会管,但我只会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管,如果让我赔上性命赔上棠庄,那就不值得了。” 宁依棠果断道,随后福了福身,“陛下,你这样离宫太危险了,以后还是不要做这种事了!” 说罢,宁依棠转身而去,走到门口时,他又忍不住回过头,补了一句,“陛下,你已经是皇帝了,有些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堂堂一国之主,出宫来求宁依棠一个小小商女帮忙,足以可见他的无奈,他管不了七皇子,管不了高家,谁都管不了! 可他终究是皇帝啊,一呼百应,谁敢不从,只要他狠得下心,他便能管得住! 韩子丰面色怔然,他自个儿的憋屈他当然清楚,可是韩子丰根基深厚,哪是说动就动,至于高家有母亲做主,他也不能违逆。 他的难,谁能懂! 马车上,魏星剑也有些不解,小声询问:“妹妹,为什么不答应皇帝,这样我们还能捞些好处。” 棠庄又不是做慈善的,不能光出不进啊! 宁依棠面色挺凝重的,“不是我不愿意,是不能!” 魏星剑皱起一张俊脸,还是不太懂,宁依棠轻轻一笑,为他解疑。 “陛下初登皇位,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我们跟他合作,瞒不住的,到时候只会为棠庄引来无妄之灾。” “七皇子和高家都会把矛盾对准我,切断我这根可以帮助卓煜的线。” 所以,宁依棠即便要帮卓煜,也是暗中去帮,绝不能摆到明面上来。 魏星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你要让我暗中联络阿文,让阿文在中部以及南境那边去收集物资,你是怕被七皇子和高家发现,来捣乱。” 宁依棠点头,她轻轻靠在车厢上,眸子深沉。 其实,她应该亲自去南境的,那样能更好地指挥这件事。 她相信沈修文在大是大非上不会糊涂,但沈修文和卓煜毕竟有矛盾,万一出了问题就麻烦了。 可京城也不太平啊,宁依棠怕七皇子还有后手,她必须解决了这些后顾之忧,才能放心前往南境。 “希望皇帝能有所作为,压制七皇子的野心和高家的私心!” 皇帝出手,其实最好的,还能稳固自己的帝位,只是少不得要见血。 里里外外,都是皇亲国戚,皇帝势必要沾染一些亲人的鲜血。 他能狠得下心吗? 翌日,早朝后,韩子晨向太后请安,顺道落座共同用餐。 韩子晨默默措词后,说道:“母后,疆土才是国之根本,一旦南境被迫,后果不堪设想,儿臣求您了,让舅舅出手把,不要让七弟在胡作非为了。” 太后一脸的从容镇定,夹了菜放在韩子晨碗了,“陛下,你舅舅也在想办法呢,只是韩子青这些年也集聚了不少势力,你舅舅去年又被卓煜多番打压,实力不比从前,有心无力。” “不过你放心,母后会让他想办法,为你分忧的!” 韩子晨捏着筷子的手用力到发白,又是这番说辞! “儿臣吃不下了,母亲自己吃吧。” 韩子丰放下筷子,气呼呼地走了。 宁依棠等了整整三日,韩子晨无所作为,倒是七皇子动作频频,不断联系各方力量,一方面给卓煜捣乱,一方面扩大自己的力量,给皇帝施压。 可是即便如此,高家也只是在观望,像个王八一样一动不动,他们深知卓煜的实力,一定会反扑七皇子,所以他们在等七皇子和卓煜两败俱伤。 如果是他们搞这种阴谋阳谋也就算了,可现在牵扯到南境安危,就太自私了! 在他们眼里,南境城门是否会破,南境百姓安危如何,根本不在计较之内,反正京城离南境远得很呢。 宁依棠不得不出手了。 是也,黑衣人闯入七皇子的府邸,暗杀七皇子。 七皇子身边亦高手众多,黑衣人没有得逞,狼狈遁走。 然,七皇子的人在追击的过程中,扯掉了黑衣人的面具,那人眉间有一道伤疤,还掉落了一个令牌。 令牌出自高家! 黑衣人逃脱后,来到河边,洗去脸上易容的痕迹,丢掉黑衣,转身回到棠庄。 “小姐,办妥了。” 林毅恭恭敬敬地禀报。 宁依棠轻轻勾了勾唇,明天朝堂要热闹起来了吧。 宁依棠虽自己不在朝堂,但派出去打探的人带回来不少消息。 七皇子把证据拿到朝堂上,指认高家谋杀。 高家矢口否认,认为是七皇子自导自演,污蔑高家。 两方都是实力雄浑的大家族,门下站队的官员不少,于是吵嚷开来,热闹非凡。 直到下朝,都没有论出是非。 但此事不会善罢甘休,七皇子定会追查下去,高家也不会坐以待毙,必要出手反击! 宁依棠对于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只要七皇子和高家斗起来,那卓煜那边就会有喘息的时间了。 宁依棠悄摸摸离开了京城,她把林毅留在了京城,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把京城的水搅浑,越乱越好。 宁依棠先是去了中部跟沈修文汇合。 沈修文已经在着手囤积粮草,至于兵器可以将之前大军中的兵器抽调一部分,用以支援南境。 只不过沈修文之前没有在棠庄太多露脸,别处的商户有点不认他,在囤积粮草这方面频频受到阻碍。 宁依棠到来后,凭借之前在南境建立的威信,轻松得到各方相助。 没几日,她便带着粮草,朝南境出发。 算算时间,朝廷的粮草已经快到南境了,不知道刘大那边是非顺利,卓煜有没有得到消息。 宁依棠走在路上,心急如焚,也不知道是在担心南境,还是在担心卓煜。 南境,烽火连天。 蛮夷竟先卓煜一步得到了朝廷粮草兵器出问题的消息,接连三天攻势猛烈。 卓煜、定南王、岳将军收到刘大送来的信后,立即查验新收入的粮草武器,果然发现了问题。 粮草是发霉的,兵器是劣质的! 绝望蔓延…… 第314章 宁依棠为南境带来生机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将士没了兵器和粮草还拿什么去抗敌。 “怎么办?”岳将军急得来回踱步,“怪不得那群蛮夷士气高涨,接连攻城,原来是料定了我们没有还手之力。” 卓煜还算冷静,但周身气压也是极低。 换了劣质粮草兵器也就算了,还把消息捅给蛮夷,这和叛国有什么两样。 想让卓煜死就算了,连南境千万百姓的生死也置之度外,实在令人心寒。 或许卓煜还是心软,没把京城那些人彻底打痛。 “只能靠我们自己了。”定南王沉声说道。 只不过,南境经常处于纷纷扰扰之中,本就不怎么富裕,想要靠他们自己寻找物资对抗蛮夷,实在太难。 * 宁依棠到达南境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南境竟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百姓流离失所,难民随处可见,悍匪横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好在宁依棠提前预料到了这个结果,队伍十分强大,哪怕遭遇了好几波悍匪的觊觎,也安稳度过。 她已经提前给岳城送了信,刚进入岳城的地界,就看到了高头大马上,一个威风凛凛的身影前来迎接她。 是卓煜。 宁依棠软软一笑,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只要他还是平安的,就好。 “辛苦了。”卓煜眸光沉沉,全是怜惜。 宁依棠轻轻摇头,“不辛苦,岳城怎么样了?” 卓煜脸色不是太好,想来情况不容乐观。 宁依棠在路上就得到很多消息,说蛮夷强硬,竟连续半月攻城,岳城不可能撑得住。 “城没破就还有转机,我带来了上好的粮草,精良的兵器,还有青龙山庄捐赠的许多机关暗器,我们一定会赢的。” 卓煜蓦然一笑,“你来了,我们当然会赢!”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卓煜在前方带路,粮草运入城中。 铺天盖地的腥臭迎面袭来,宁依棠作呕,差点吐出来。 到处都是伤残的将士,浓稠的鲜血沾染在城中,腐烂的位置充斥在每一条街道。 天气越来越热了,蚊虫鼠蚁全部苏醒,若非亲眼所见,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人间炼狱。 宁依棠随卓煜来到城主府,岳将军大步走来迎接,恭恭敬敬地给宁依棠行了一个军礼,“小丫头,你的恩情我老岳会替所有南境百姓记着的!” “岳将军言重了。” 宁依棠心中感触,岳将军比上次见面又苍老了许多,手上脖子上都能看到绷带的痕迹,难以想象这半个月他们是怎么在蛮夷的猛烈攻势中,坚守下来的。 定南王站在庭前,没有急着说什么,但看宁依棠的目光中满是欣慰。 宁依棠瞧见了,乖巧地跟定南王行礼。 定南王走过来,只感慨地说了句:“好孩子!” 宁依棠要是再不来,岳城就真的要告破了,若不是有卓煜在,岳城也早就告破了。 定南王看着卓煜和宁依棠并肩而立,终于明白自家小子放不下宁依棠的原因了。 他俩呀,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卓煜浅浅垂眸,看着宁依棠毛茸茸的脑袋,第一次因为宁依棠是他的女人而感到自豪。 以前,他就知道宁依棠是聪慧的,有能力的,但从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只觉得她的懂事让人喜欢,让人舒心。 可现在,他是由衷地佩服,再也不敢小瞧宁依棠了。 众人进屋,岳将军迫不及待地说:“既然物资到了,那我们是不是该想想怎么反扑,趁蛮夷还没有反应过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定南王点了点头,看向卓煜,想听听他的想法。 卓煜眸中暗光闪了闪,“蛮夷以为我们快要坚持不住了,正是兴头上的时候,眼前只有岳城。今晚让大家好好歇息,养精蓄锐,明日一早我带一队精锐绕到后方,打蛮夷一个措手不及,你们等我信号,烟火绽放时,全力出击!” “好!”岳将军一拍大腿,觉得此计甚妙。 宁依棠也认同地点点头,只是觉得卓煜深入敌后有点危险,但打仗哪有不危险的,畏手畏脚难成大事。 又聊了一些细节后,岳将军让下人去摆宴,大家好好吃一顿,顺便款待一下宁依棠。 定南王出声制止道:“今天就算了,等我们大获全胜后再好好庆祝,阿煜,你陪着小棠,好生款待。” 卓煜知道自家老父亲的心思,浅浅抿唇,“好的,棠老板,先跟我走吧。” 宁依棠自然也懂定南王的撮合之意,顿时小脸发热,匆匆起身告辞,跟着卓煜离开了。 岳将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总觉得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卓煜带着宁依棠回到自己的房里,一边将佩剑拆下,一边说:“你就住我房里,有人会保护你。” 熟络得好像在嘱咐妻子。 “你别胡闹,这样不好。” 宁依棠不满地嘟了嘟嘴,这里是南境,很多人不知道宁依棠跟卓煜的关系,不能跟京城那样胡来! 卓煜一把拉过宁依棠搂在怀里,眉眼生笑,无赖道:“我就想胡闹!” 想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 宁依棠瞪他一眼,“也不怕让你的属下看见你这副德行后,威严扫地!” 卓煜扯着嘴角,笑得暧昧,凑着往宁依棠嫩白的脖颈上去。 “别闹!”宁依棠推开他的脑袋。 随后,宁依棠又想到岳将军身上的伤,以及定南王不怎么好的起色。 “你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宁依棠担心地扒卓煜的衣服。 卓煜挺着胸膛,双手放开宁依棠,任由宁依棠的小手在他身上摸索,寻找铠甲的解法。 他的唇角扬起一抹揶揄又自得的笑意,“前脚让我别闹,后脚就扒我衣服,真是口是心非的女人,你说说,你是不是也挺想我的?” 宁依棠白了卓煜一眼,气得戳了戳他的腰。 “嘶!” 卓煜吃痛,眉头轻轻皱起。 宁依棠顿时紧张起来,“你果然受伤了是不是,不知道你在逞强什么!” 宁依棠终于找到铠甲的解法,三两下剥掉卓煜的衣服,往他腰上去看。 第315章 卓煜损耗了大半功力 “诶?没伤啊!” 卓煜凑到宁依棠脸前,眉眼挑了挑,“内伤,都是想你想的。” 宁依棠…… 卓煜敞着胸膛,握住宁依棠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心脏的位置,“你听听,它很想你。” 宁依棠哪经得住这种,耳朵都烧起来。 卓煜一把将宁依棠按在门上,俯身去寻她的红唇。 “你明天不是还要带兵出战吗?”宁依棠偏了偏头,觉得卓煜不应该有闲心想那些有的没的。 却见卓煜嘟了嘟嘴,“那不是明天的事吗?” “那你不去慰问一下将士,鼓舞一下将士们的士气吗?”宁依棠建议。 “可我也很需要你的鼓舞。” 卓煜打定主意无赖到底,整个身体搭在宁依棠的身上,同她耳鬓厮磨,呼吸的热气全喷洒在宁依棠耳后敏感的地方。 就在卓煜忍不住要进一步时,门外突然传来将士欢喜的声音,“少将军,岳将军阻止大家说今晚让大家好好吃一顿,兄弟们都想跟您喝一杯,特意让我来请您。” 大家伙大概也是感受到事情发生了转机,挺想见卓煜,听卓煜亲口说接下来的行动。 卓煜紧紧皱着眉头,有点为难,他应该去的,但又不想放开宁依棠,他实在想她想得紧。 宁依棠戳了戳卓煜的腰,小声道:“赶紧去,别胡闹了,我又不会跑掉。” 卓煜深吸一口气,气呼呼地放开宁依棠,然后张开双手,说:“你解开的,你要负责穿好。” 宁依棠无语,赶紧帮他把衣服合上。 “你先去,我一会儿就来。”卓煜跟外头说了一声。 临走时,卓煜还趁宁依棠不备,在她唇角偷亲了一下,然后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了。 宁依棠在房间里转悠了一会儿,下人送来餐食。 简单用餐后,宁依棠便有点累了,长途跋涉,很折磨人的。 她叫来一个小丫鬟给自己准备客房。 小丫鬟办事妥帖,一会儿就在卓煜隔壁的房间将宁依棠安置,还贴心地伺候宁依棠洗漱。 之后,宁依棠便沉沉睡去。 夜半,宁依棠迷迷糊糊间嗅到一些酒气,感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在自己被窝里拱啊拱。 她心知是卓煜,有点不耐烦地将他推走,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卓煜不依不饶,闹得宁依棠睡不好。 “我累了。”她怨气十足地嘟囔了一声。 “你睡。” 卓煜的声音哑得厉害,手上动作是不停的。 宁依棠气得曲起腿,踢了他一脚。 他就势握住宁依棠的脚踝,越发得寸进尺。 不一会儿,细碎的娇哼响起来。 翌日,宁依棠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时,身边已经空空如也,不留半点痕迹。 她眨了眨眼,都怀疑自己昨晚做了春梦。可转头一看,某人换下的脏衣服还在一旁扔着呢。 宁依棠起床,找下人打听了一下,卓煜已经不在府里,估计是出发了。 她心里总归又忐忑了一下。 岳将军和定南王也都去军营了,府里一个主事的都没有,宁依棠还打问了一下夏离的所在。 夏离也不在府里,据说他一直待在军营,很少回来。 宁依棠不禁想,那个少年也长成大人的模样了吧。 午后,魏星剑过来跟宁依棠汇报,所有物资都已经交接清楚,并运送至军营安全的地方。 剩下的就不是她们该管的事情了。 宁依棠闲来无事,便又来到卓煜的房间,她记得卓煜书桌上有兵书,可以找两本来打发一下时间。 门口的侍卫看到宁依棠,并未阻拦,反而恭恭敬敬地将宁依棠请进去。 宁依棠坐在卓煜的位置上,能想象到他平时坐在这里,冷冰冰黑沉沉,思考对策的模样。 书桌上书挺多的,宁依棠一一翻看,突然在一众兵书谋略中看到一本运功疗伤的秘籍。 运功疗伤? 宁依棠不由得想到卓煜用内力为她疗伤一事,她一直很好奇这是怎么做到的? 宁依棠兴致勃勃地拿起书翻看,看着看着,宁依棠变了表情。 “阿剑!” 宁依棠着急地唤了一声。 门外百无聊赖,抓了蛐蛐来斗的魏星剑吓了一跳,连忙冲进房间,看到宁依棠举着一本书,神色大变。 “怎么了?”他上前奇怪地问。 宁依棠指了指手中的一段话,“你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魏星剑瞧了一眼,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这就是一个疗伤功法,用内力帮助受伤之人打通经脉,然后一点点运功修复受伤的脏器和骨骼。不过这种功法少见,一般需要内功极其深厚的人才能施展,而且对运功者的内力损耗极大。” “损耗极大是什么意思?”宁依棠越发着急了,她明明记得卓煜说运功疗伤不会有损他的内力。 “嗯……”魏星剑沉吟片刻后答:“如果这个受伤之人是毫无内力,那么帮她打通筋脉至少要耗费运功者十年功力,而且这些内力无法收回,只能留在受伤者的体内来维持运行。至于后续的修复,就是个慢功夫,损耗会相对少一点,但不可能没有。” 宁依棠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终于明白她醒来那日卓煜为什么脸色不好,又为什么打不过沈修文,原来是他为了救自己损耗了功力! 宁依棠昏迷之时,真的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她的感觉没有错,是卓煜把她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一滴清泪,蓦地掉落。 魏星剑吓了一跳,“妹妹,你到底怎么了?” 宁依棠软软地落在座位上,魂不守舍地垂下眼眸,满是慌乱无措。 “我没事,哥哥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待会儿。” 魏星剑满脸担忧,却摸不着头脑,一边走一边叮嘱,“我就在门外,你有事就喊我。 门关上,一颗又一颗金豆子掉落下来。 宁依棠不禁回想她和卓煜之间的点点滴滴,她似乎从未相信过卓煜爱她。 她知道卓煜喜欢她,喜欢她的容颜,喜欢她的身体,喜欢她的懂事。 却从不认为卓煜爱她,可以为了她失去赖以生存的强大武力。 他身边那么多刀光剑影,他强大如斯,却还是满身是伤,那他如果失去了武力,将会面对什么? 第316章 卓煜生死不知 宁依棠的心颤了颤。 卓煜确实有他的问题,但或许他爱宁依棠这一点,不应该被质疑。 哪有人能事事周全,我们都是在磕磕绊绊中逐渐成长罢了…… 宁依棠又想到卓煜的出征,他武功不比从前,真的能平安回来吗? 原本隐隐的不安,此刻无限放大。 宁依棠没有心思在看书,让魏星剑陪着她出门走走。 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城市,宁依棠不敢想想城外的战场上是怎样的尸横遍野! 自古以来,南境的战争就没有停歇过。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怎么样才能结束? 宁依棠深吸一口秽浊的空气,只觉得心中郁结,恶心翻涌。 遥望南方,宁依棠喃喃自语,“卓煜,你到哪里了?我在等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了。” 等待了两日,天空突然迸发出巨大的烟花。 那是卓煜的信号,意为:正面进攻,全力出击! 宁依棠仰望天空,跟着紧张起来。 将士们进击的嘶吼声,夹杂在震耳欲聋的战鼓声中,响彻天际,红霞铺满了漫天,仿佛是被血色染红的。 一夜的厮杀,黎明终于来临,大军凯旋,胜利的号角吹响。 宁依棠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她忙让魏星剑带她去城门,她想看到卓煜凯旋的身姿。 城门处,人山人海,留下来的百姓将士似乎都来了,欢呼声不止。 宁依棠看到了岳将军,看到了定南王,甚至看到了李凡和几个常跟在卓煜身边的将士。 却唯独没有看见卓煜。 她的秀眉拧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人太多,宁依棠没法上前去询问,她等候在城主府门前,直到岳将军等人回府,才赶忙上去问:“卓煜呢?” 岳将军神色十分沉重,定南王亦是满眼担忧。 宁依棠心脏收缩了一下,看向李凡,“卓煜呢?” 李凡自责地垂眸,“开战后,将军跟蛮夷王对拼,他们越打越远,等战争结束后,便不知所踪了。” “他内功损耗大半,你们怎么敢让他跟蛮夷王单打独斗?”宁依棠急了。 李凡错愕地抬眸,“什么?将军内力怎么会损耗大半?” “你不知道吗?” 李凡是卓煜的心腹,如果李凡都不知道,说明卓煜谁都没有告诉! 他怎么敢! 李凡摇了摇头。 宁依棠眼睛又哄了,泪水不受控制地要上涌,“我去找他!” 宁依棠不管不顾地冲出去。 李凡忙上去拦住,“宁姑娘,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你别冲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总之他一定有危险,我要去找他!” 宁依棠很急,非常急。 蛮夷彪悍,武力素来强横,卓煜跟蛮夷王单打,怎么是对手? 定南王和岳将军的面色也更加凝重起来,本来他们对卓煜的实力有信心,觉得他就算杀不了蛮夷王,也一定能回来。 可如果卓煜功力不如从前,那就危险了。 岳将军当机立断,“李凡,你再带一队精锐,全力营救卓煜。” “好!”李凡当即领命。 “我也去!”宁依棠一把拽住李凡,她心跳得很快,整个人很紧绷。 “啊!” 突然,腹部传来一阵疼痛,宁依棠忍不住弯了腰。 “怎么了?”定南王快步上去,担忧地问。 宁依棠抬起一双略显茫然的眸子,突然想起曾经,她也这样腹痛过。 那个孩子来得悄无声息,她不知道,腹痛了好几次都没有察觉,最后失去了他。 不会吧…… 宁依棠眨了眨眼,有些慌。 这次回来,她跟卓煜的所有亲密之后都没有去避孕。 那时宁依棠身体不好,卓煜说很难怀上孩子,后来确实如此,没喝避子药也没事。 桃山那次,宁依棠也想起过这个事,但她知道避子药伤身,怕喝多了,以后都无法怀上孩子,所以潜意识地觉得没事,忽略了。 “快叫大夫!” 定南王发掘宁依棠神色不妥,慢嘱咐下人去请大夫。 李凡劝道:“宁姑娘,我一定会把将军带回来,你放心吧。” 宁依棠缓缓放开李凡,她不敢拿肚子里的小生命去逞强。 “我相信你。” 宁依棠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相信李凡,还是在劝慰自己。 李凡走了,宁依棠被带回房间,安置在床上。 大夫很快就来了,稍一诊脉,便了然于心,“姑娘,你怀孕了!” 果然! 四座皆惊,宁依棠瞧见定南王愣在原地,面色白了几分,她太紧张,竟然忘记了定南王还在场。 她应该避开众人,跟大夫单聊才是。 魏星剑眉头拧出深深的川字,他自然知道这孩子是谁的种,可是那人现在生死不知,这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岳将军是最糊涂的一个了,宁姑娘不是没成亲吗?怎么孩子都怀上了? 他家那臭小子还惦记着呢,这下可如何是好! 定南王一把拉住岳将军,“好了,我们两个老爷们在这儿不合适,出去吧。” 岳将军还想上前好好问问,却被定南王强硬地拉走了。 “大夫,孩子还好吗?”宁依棠轻轻抬眸,她最在意的是孩子的健康,总感觉腹痛是不好的表现。 大夫慎重道:“你身体很弱,胎象不稳,需要卧床休息,好好调养,切记不能忧思过度,奔波劳碌。” 宁依棠忙点头应承,“好,我记住了。” “那我给你开几副安胎药,按时吃,吃完我再来诊脉。”大夫嘱咐。 宁依棠点点头,让魏星剑去把大夫送出去。 魏星剑一脸凝重,刚把大夫送出门就折回来了,“棠棠,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你和卓煜没成亲不说,他要是死在外面了,可怎么办?” 宁依棠眉眼一沉,“你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不好!再说了,孩子是我的,我会爱他的。” 魏星剑无语扶额,“不行,这事太大了,我去告诉阿文或者舅舅。” “你别!”宁依棠忙把魏星剑抓住,“缓缓吧,等过段时间我会亲自跟舅舅姨母他们说的。” 魏星剑挠了挠头,烦躁地走来走去,还是觉得不妥。 他家妹妹,应该被中意之人八抬大轿迎娶进门,恩恩爱爱孕育小生命,而不是现在这样,连男人是死是活都不能确定。 宁依棠笑了一下不理魏星剑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确实感到了一些压力和忐忑,但更多的感动。 那个在她梦里走掉的孩子,要回来找她了,是吗? 第317章 我们成亲吧 当初,宁依棠没有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那是一直留在她心里难以磨灭的伤害。 所以,心中的感触和激动,盖过了对未来的惶恐。 不论如何,这次她都会保护好这个小生命。 宁依棠以为定南王会来找她谈话,但等到晚上也没有见人。 定南王是个睿智且沉着稳重之人,他定然能想到这个孩子的爹是谁,他没有急着找宁依棠,应当在是等卓煜的消息,如果卓煜能活着回来,一切都好说,他高高兴兴当爷爷就好。 如果回不来,那事情就变得麻烦了。 至于定南王究竟如何看待这个孩子,宁依棠也不完全清楚,但她如今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也不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晚点时候,定南王派了好几个丫鬟过来伺候宁依棠,说宁依棠身边都是男子,许多事还是自己做,如今身子弱,需好好休息。 宁依棠大概明白定南王的意思了,他是看重这个孩子的。 宁依棠多少放心了些。 整整三日,在众人几乎要绝望放弃的时候,卓煜终于回来了。 宁依棠正在房里午休,突然感到肚子上沉沉的。 她对此很敏锐,立刻惊醒,然后看到卓煜抚摸着她的肚子,眸光认真而温柔。 心中本有千言万语,此刻却全部沉寂下来。 宁依棠静静地注视着卓煜,最近的不安全部散去,明明卓煜还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站在她眼前,她便感到了无比的安心。 良久,卓煜才开口,声音有几分哽咽:“棠棠,我们成亲吧。” 窗外的阳光打在卓煜的身上,消减了他平日的凌厉,增添了些许温暖,只是也把他身上的血迹照得越发刺眼。 宁依棠眉头轻微皱了一下,他身上的血腥气味也非常浓郁。 “你受伤了吗?”宁依棠没直接允诺什么,而是轻轻起身问他。 卓煜这才发现自己还一身狼狈,他从李凡口中听闻宁依棠有了身孕,恨不得能瞬移到她身边,一时忘记了宁依棠不好见这些血光。 “你等等我。” 卓煜匆匆离开了。 宁依棠怔愣在床上,盯着他的背影,轻轻抿了抿唇。 回来就好…… 卓煜挺快的,没多久就回来了,换了一身月白的衣衫,头发也是湿漉漉的。 他少穿这样亮色纯净的衣衫,不想那个战场洒血,朝堂弄权的都督了,更像个闲散的公子哥,好看得很。 他在床边坐下,握住宁依棠的手,“大夫怎么说?” 清新的皂香确实比血气好闻太多,宁依棠有点贪恋,想靠得卓煜更近一些。 她也这么做了,轻轻俯身,纤弱的双臂揽住卓煜的腰。 “胎象不太稳,大夫说要好好养胎。”提起这个,她总归难过,也有一些不易察觉的害怕。 怕往事重演。 别人不懂,卓煜怎会不懂,他轻易感觉到了她的心事,大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别怕,我会照顾好你们,他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出生。” 虽然卓煜的承诺总是实现不了,但宁依棠还是舒心不少。 她浅浅地开口:“舅舅姨母记挂着我,也是我实打实的亲人,我的婚事要经他们同意。” “好。”他应下。 “我想让孩子叫卓双。”宁依棠继续,不管男孩女孩,这个名字都行。 卓煜一下子就明白这个双字的含义了,他喉间哽咽了一下,说:“好。” 不管宁依棠说什么,卓煜都说好。 初夏的微风轻轻地吹进来,满室温馨。 “定南王和王妃那里?”说完了自己,宁依棠还是忍不住提到了王府。 卓煜怎么都会应着宁依棠,但王府未必,定南王和王妃未必。 卓煜怕宁依棠窝着肚子,转身坐在宁依棠身后,将她轻轻搂在怀里,柔声说:“我还不能回京城,我们就在南境办婚礼,父亲会为我们主事,至于母亲我会修书给她说明缘由。” 宁依棠多少放心些,起码有定南王是同意的,至于王妃如何便以后再说吧。 “可是战事如何了?” 虽然这场仗蛮夷败了,但不代表战事就结束了,宁依棠担心这个时候成亲,不太好。 卓煜轻轻搓着宁依棠的小手,轻轻一笑:“放心,这都交给我,只需要安安心心地养胎,然后等着嫁给我。” 宁依棠也知道自己有爱操心的毛病,卓煜这么说,她也干脆不想了,就交给卓煜。 “你跟蛮夷王究竟怎么回事?”这事宁依棠还好奇着呢。 卓煜眉宇间的神色多少变得锐利了几分,“纠缠了挺久,可惜没有杀了他。” 蛮夷王没死,那么战事可能要被拉长了。 宁依棠落寞地垂下眉眼,“我看见那本疗伤功法的秘籍了。” 卓煜已经知道,李凡第一时间就向他问功力的事,说是宁依棠说的。 他也是才想起,他那本功法秘籍放在了书桌上,忘记收起来,大概被宁依棠看见了。 卓煜没有多解释什么,只道:“能换回你的命,很值。” 宁依棠又有点泪目,轻轻钩住卓煜的手指。 卓煜低头亲亲了宁依棠的耳尖,满是眷恋。 过了会儿,卓煜还是不放心,又把大夫请来问诊,记下了各项注意事项,细节到吃穿住行各个方面。 吃饭的时候,卓煜也是亲自小心的伺候着。 他们之间,能走到如今这样,宁依棠也算心满意足,没什么好奢求的了。 魏星剑始终气呼呼的,饭后还以宁依棠哥哥的身份把卓煜叫出去谈话。 宁依棠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回来后,魏星剑对卓煜态度好了许多。 单就卓煜为宁依棠付出了半身功力这件事,就足够让卓煜在宁依棠这边畅通无阻,魏星剑也好沈修文也好,舅舅姨母也好,都不会太为难他的。 卓煜也去找了一下自家老爹。 定南王刚应付完岳将军,那家伙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非常好奇宁依棠肚子里孩子的爹是谁? 卓煜没表态,定南王也不好说明,便一个劲儿糊弄着。 他这个儿子哪都好,就是情路太坎坷,这不,孩子都有了,老婆却还没到手。 “还记得来看我这个老父亲?”定南王揶揄了一声。 有道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这是实话。 第318章 卓煜把全部身家交给了宁依棠 卓煜抿了抿唇,坐下来开门见山地说:“我打算和棠棠在南境成亲,有些事还需要您出面。” “小丫头同意了?”定南王心里明镜似的,要不是卓煜费了半身功力,宁依棠不会轻易同意。 现在的宁依棠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需要仰仗卓煜的宁依棠了,人家就算自己生孩子,自己养孩子,都不是难事。 卓煜点了点头,脸上多少有止不住的笑意,看起来是有些幸福的模样。 他说:“宁依棠跟冯家闹得不好,婚事我送信打一声招呼,给些彩礼,也就罢了。” “但是,她舅舅那里不能怠慢,一来他们帮助棠棠很多,而来青龙山庄在江湖的地位也不弱,所以我想着让您亲自跑一趟,去提亲。” 卓煜想得周到。 蛮夷这边战事情况还不明朗,他不宜离开。 而定南王出面提亲,也更为隆重,给足了青龙山庄和宁依棠的面子。 定南王点点头,“好,我就跑这一趟,会会这位武林盟主,你啊,既然定了,就好好待那小丫头,莫要再整些幺蛾子。” 卓煜白了自家父亲一眼,哪是他整幺蛾子? 定南王自是能体谅卓煜的难处,但卓煜有些臭毛病他也门清,该敲打还是要敲打。 以前,定南王只把宁依棠当一个懂事善良的好孩子,觉得卓煜眼光没问题,只可惜二人身份差距太大,坎坷必然很多。 可自从在南境见识了宁依棠胸怀天下的魄力,定南王便实实在在欣赏宁依棠,她绝对有资格做定南王府的世子妃。 父子二人又商定了礼单,几乎给了卓家半副身家,就这儿定南王都觉得少了,且不说这些东西在如今偌大的棠庄面前不值一提,就连宁依棠无偿支援南境 的物资都比不上。 “我知道你手中也有不少经营,自己看着给吧,我就不过问了。”定南王说道。 卓煜笑着点了点头,便是全都交给宁依棠,也没什么大碍。 就是……怕吓着她。 这边,宁依棠已经休息下了,卓煜洗漱干净摸上床,抱着宁依棠亲亲。 宁依棠难得乖巧,软乎乎地由着他。 最后,卓煜自己受不了作罢,宁依棠怀着孕,胎还不稳,他也就只敢亲一亲,摸一摸了。 翌日,宁依棠才知道定南王要去青龙山庄提亲,且立刻就要走了。 她忙休书一份,让魏星剑找人快马加鞭送回青龙山庄,让舅舅姨母有个准备,顺便解释一下孩子的事情。 宁依棠未婚便有了身孕,他们肯定要不开心,责难卓煜几句宁依棠倒是不在乎,可若去的是定南王,宁依棠不得不嘱咐两句。 卓煜在一旁瞧着,觉得派自己老爹去,是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否则他要是去了,这打起来,他哪是一群武林高手的对手? 再说了,真打起来,他也不敢还手啊! 卓煜将宁依棠搂在怀里,在宁依棠脖颈蹭了蹭,把一块绘有繁复纹路的令牌放在宁依棠手中。 “这是什么?” “我的全部身家,都交给你了。”卓煜闷闷地说,嘴巴流连在宁依棠嫩白的肌肤上,舍不得离开。 宁依棠拿起令牌左右瞧了瞧,这就能代表卓煜的全部身家? 卓煜看出宁依棠的不解,解释道:“这个令牌是主公令,有了它你可以支配我名下所有产业以及人手,见此令跟见我是一样的。” 宁依棠睁大了眼睛,“李凡他们也认吗?” 卓煜点了点头。 宁依棠深吸了口气,要知道李凡可是宫里的人,职位还不低,可他显然效忠卓煜,而不是帝王。 宁依棠没有推辞,大大方方收下了,不过她想了想,“那我是不是得回你点什么?” “哦,那你要回我什么?” 卓煜挑了挑眉,他倒不是想要宁依棠的什么,只是好奇宁依棠会给他什么。 宁依棠拧眉想了想,来到桌边找出一张白纸,然后在右下角写上自己的名字,并且落了自己的私章。 “呐,给你,想要什么自己写。” 卓煜…… 也不知道该说宁依棠敷衍,还是该说她太傻,竟敢把这种东西随便给出。 卓煜要是写个宁依棠把堂庄送给他,宁依棠要怎么办? 卓煜那么冷硬的心肠此时也软得一塌糊涂了,宁依棠没有因为恩情,没有因为孩子而勉强跟他在一起,他感受到了宁依棠的真心。 “好,我收下了。” 卓煜小心翼翼地将这张白纸折好,放在自己胸膛。 战事刚歇,卓煜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不能一直赖在宁依棠这里。 他走后,宁依棠在院子里散步,突然看到院门口有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 “谁?” 宁依棠喝了一声。 魏星剑不在,林毅闻言一跃飞出院子,将躲在外头的人提了出来。 “夏离?” 宁依棠惊喜地走上前。 之前她还惦记着夏离,后来卓煜出了事又有了身孕,便将他抛到脑后了。 她有点生气地瞪了夏离一眼,“你不来看我就算了,还在外头鬼鬼祟祟做什么?” 夏离从林毅手中挣脱,目光忍不住看向宁依棠的肚子,哀伤流露出来。 宁依棠终于明白过来,这小子还惦记那回事呢?她和他从来就是不可能的。 “回屋坐坐吧,我们聊聊天。” 夏离点了点头,还是满脸的不高兴,那幼稚的模样跟原先大差不差。 坐下后,宁依棠笑着说:“倒还是老样子,半点没变。” 夏离一听更难过了,“真的没变吗?” 他已经努力去变得更成熟更厉害,想在下一次见面时配得上宁依棠。 天知道他昨日进府时听到下人议论卓煜和宁依棠的事,说他们很般配时,心里有多难受。 宁依棠越发笑得欢了,“傻小子,你一直都是最好的样子。”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宁依棠就喜欢这个洒脱的少年,他本性就是这般纯真不羁,哪那么容易变呢? “真的吗?”夏离眼里有茫然,“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宁依棠顿了一下,随即释然一笑,“因为我的心早就被另外一个人占据了,再也难以容纳旁人。” 夏离想起那个警告他离宁依棠远点,说他配不上宁依棠的人,原来那个时候卓煜就已经存在了。 不过这样一来,夏离也有些释然了,是他出现的时机不对,而不是宁依棠不喜欢他,如果他能先认识宁依棠,或许结果会不同。 第319章 向天地许诺,交付一生 夏离又跟宁依棠聊了几句闲话,怀念着石头镇的日子,他始终没有提卓煜,更没提宁依棠肚子里的孩子,走的时候也还是落寞的。 宁依棠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只希望夏离能快点遇见真正属于她的那个女孩。 夜里,卓煜回来陪宁依棠睡觉,一身清清爽爽,一看就在别处洗漱过了。 宁依棠有点贪恋地抱着他,脑袋埋在他的胸口。 卓煜抚摸着宁依棠光洁的后背,有点心痒难耐,可他不敢多做什么,最后受折磨的是自己。 “这孩子为什么要怀十个月那么久?”他有点气恼。 宁依棠浅浅笑他一声。 卓煜还是没忍住,俯身轻吻宁依棠的唇角。 卓煜和宁依棠分开的时间远比在一起的时间长,卓煜也不是个不能忍的,可以前宁依棠不在,他忍忍也就忍忍,现在美人在怀,宁依棠又是这么一副柔软的样子,他实在受不了。 “不行。” 宁依棠瞧着卓煜越发激动,退出他的怀抱,把他晾到一旁去冷静。 卓煜叹了一声,迫使自己抛弃心中旖旎,说正事:“王府嘈杂,又处于城市中心,血腥气重,我在后方置办了一处宅子,等过几天收拾好了,我们就搬过去。” “那样你会不会不方便?”宁依棠替卓煜着想。 卓煜轻言:“无妨。” 就是多跑几步的事罢了。 血气确实闹得宁依棠心烦气躁,而且天气热,疾病容易传播,宁依棠不适合呆在这里。 “行。”宁依棠点了点头。 卓煜复又缠上来,抱着宁依棠的腰身,嗅着宁依棠身上的味道,闭上眼浅眠。 许是要当爹了,卓煜将自己的温柔全部倾注,宁依棠的心湖浅浅荡漾,竟感到了几分幸福。 以前宁依棠跟卓煜在一起,有痛苦,有欢愉,但从未感到过幸福。 宁依棠突然想起京城的大师曾说她千帆过尽,方得始终,她如今算是圆满了吧? 没过几天,卓煜带宁依棠搬去了新的宅院里。 她以为还在城中,没想到竟是郊外的一处别庄,四周青山绿树,门前小溪流过,特别美丽幽静。 “我已经在四周安排了暗哨,闲杂人等皆不许入内,府内仆从也不会出来,一应衣食住行都从别处运来,你安心养胎。” 卓煜浅声嘱咐,看来卓煜也考虑到了天热后,疾病蔓延这个问题。 宁依棠忧心道:“我曾在书中看到火葬可以最好地杜绝尸体腐烂,疾病蔓延。如果战事不那么吃紧,可以先按这个方法处理,将骨灰收集,再行安葬。” 卓煜点点头,心情总归是沉重的。 “我让魏星剑跟着你,你有需要棠庄的地方就跟他说,棠庄会尽全力相助南境。”宁依棠又道。 卓煜抿唇一笑,“怎么办?我娶了一个为国为民的大英雄,显得我都没用了。” 宁依棠嗔了卓煜一眼,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呢。 不过卓煜自小就在南境,他该懂的都懂,是宁依棠放心不下,总忍不住说几句。 庄子不算很华丽,但打扫得干干净净,看着简朴又舒心,宁依棠很是喜欢。 她的房间一看就是卓煜精心布置过的,是她喜欢的风格。 府里十多个仆从,已经足够把上上下下管理得井然有序了。 宁依棠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在院子溜达,在小溪边散步,偶尔有婚事上的事情汇报上来,让她决策。 但都是小事,让她做个选择罢了。 婚事一切从简,本就不复杂。 日子虽然无聊,但因为孩子一天天的长大,而变得让人期待。 一个月后,定南王回来了,沈璇和沈修文也一道赶来参加宁依棠的婚礼。 沈修文更忙,匆匆和宁依棠见了一面,就去和魏星剑汇合,商量生意上的事了。 宁依棠问了一下卓可星的消息,沈修文不言不语地摇了摇头。 人竟然还没有找到,怪让人担心的。 说起来,卓煜倒是从来也不提卓可星,不知道是怕宁依棠自责不愿意提,还是太忙忘记了。 有了沈璇的陪伴,宁依棠更开心了,身体也好了起来,胎象也稳固下来。 怀孕的两个半月时,宁依棠和卓煜成亲了。 就住在一个宅子里,也不需要接亲仪式,免去奔波劳累。 精致的大堂中,她们携手叩拜长辈,向天地许诺,交付一生。 席上都是最敬重的长辈,最好的亲朋,简简单单却很温馨。 自然,也有一些人不这么觉得,比如沈修文,一直都不看好宁依棠跟卓煜在一起。 比如夏离,从始至终都很是落寞,眼尾红红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似的。 晚上,宁依棠和卓煜相拥而眠,说了很多话,多是畅想未来的生活。 很美好,宁依棠很是向往。 卓煜陪宁依棠呆了几天后,有好几天没再回来,宁依棠知道他出战了,他什么都不说,是怕宁依棠担心。 宁依棠发现有了孩子后,能体会卓煜的一些心情和做法了。 她也知道自己担心没用,便踏踏实实地养胎,等他回来。 沈璇和沈修文也没有多呆,他们身上事多,闲不下来。 这天,宁依棠在河边的大树下乘凉,欣赏风景,卓煜沿着河边走过来。 他一身青衫,仿佛是外出游玩归来。 宁依棠心里不免感动,他真的很细节,好得让人没话说。 “怎么样?” 卓煜蹲下来,手放在宁依棠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宁依棠柔柔一笑,“她很乖,都没怎么闹我。” “那是应该的,我的种自然要心疼她娘亲。”卓煜眉眼生笑,好看得很。 “想我没?”他凑上来问,轻啄了一下宁依棠的唇角。 宁依棠脸颊染上绯红,看了一眼旁边,又嗔了卓煜一眼,还有丫鬟在呢。 卓煜知道宁依棠脸皮薄,一把将她抱起,小声道:“那我们回房去亲热。” 宁依棠脸更红了。 回房后,卓煜跟宁依棠腻歪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有些情动,却不得不忍耐着。 不一会儿,大夫过来问脉。 “胎象已经很稳固,药可以停了,吃食上仔细一点就是,可以多起来走走,活动筋骨,强健体魄,免得生的时候受罪。”大夫嘱咐。 宁依棠点了点头,卓煜亲自把大夫送出去,还在追问一些细节。 第320章 要不要脸,竟然问这种事 吃饭的时候,宁依棠问起岳城的战事情况。 她什么都不知道,这心便一直在空中隔着,放不下来。 卓煜轻轻一笑,“挺好的,又打了两次胜仗,蛮夷已经气势全无,再难突破岳城壁垒。” 宁依棠松了口气,责怪地瞪了卓煜一眼,“这种好消息你都不跟我说,还要我来问你。” 卓煜委屈地皱起眉头,“我这不是刚回来,还没来得及说,你就问我了吗?” 宁依棠白了卓煜一眼,卓煜陪笑着把菜夹到宁依棠碗里,“好好好,我的错,以后有任何事我都第一时间告诉你。” 宁依棠这才展颜。 饭吃得差不多了,卓煜又正色起来,说:“我有个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 宁依棠疑惑,卓煜最近很少把重要的事拿到她跟前来说。 卓煜思忖了片刻,才开口:“我想跟蛮夷讲和,然后进行商贸往来,以此达到长治久安的目的。” 这确实是件大事。 宁依棠之前也有过这个想法,但当她了解了两境百年来的争锋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以前两境也有过来往,可蛮夷彪悍,不守我朝的规矩,不服地方的管理,烧杀抢掠之事频发,故此两境再无来往,犹如仇人。 “蛮夷王能同意吗?他们又能好好地遵纪守法吗?”宁依棠觉得卓煜比自己更了解南境,提出这样的想法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这件事是蛮夷王自己提出来的。”卓煜轻轻一笑,“我和他酣战两天两夜,没分出胜负,却也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这次我军又连胜两场,把他们打回城中,他多少是觉得胜利无望,所以才主动提出了这个想法。” 这种事,主动的那一方是劣势,他想要得到卓煜的同意,就必须遵守卓煜定下的规则。 “他可信吗?”宁依棠怕这是对方的计谋。 卓煜深思了片刻,“不敢说百分百可信,但我瞧着他是真有这个心,为了两境永久的和平,可以一试。” 宁依棠释然一笑,“我信你,你说怎样就怎样?” 被信任的感觉很好,卓煜眼睛亮闪闪,“蛮夷在南境名声不好,很难有人愿意跟他们进行往来,所以我想让棠庄带个头。当然,这事急不来,我们可以试着接触,然后看看蛮夷王的态度,也看看他能不能把自己的子民管理好。” 卓煜想得很周到。 “没问题,我跟阿剑说一声,让他去办就是。”宁依棠轻言。 二人相视一笑。 “好了,我带你出去走走,消消食。”卓煜起身,把手伸给宁依棠。 二人牵着手,慢慢地散步,在院子里赏花,看夜色浓郁,看星星璀璨。 卓煜也不敢让宁依棠走太久,锻炼需要循序渐进,他回到房间,命人备热水沐浴。 宁依棠刚好出了些汗,身上粘腻,不一会儿,舒舒服服泡在热水里,美得很。 小丫鬟在旁边伺候着,帮宁依棠清洗头发。 卓煜走进来,悄悄给小丫鬟使了个眼色,然后小丫头退下去,卓煜坐下来帮宁依棠梳理秀发,还帮宁依棠按摩肩膀。 力道刚刚好,宁依棠舒服地叹了一声,几乎要睡着了。 突然,那只手往下滑到了宁依棠的胸口,宁依棠猛地瞪大眼睛,往后一瞧,瞧见了卓煜不怀好意的眼睛。 “讨厌!” 宁依棠拍了拍卓煜的手,瞪了他一眼。 只是落在卓煜眼里,半点威严都没有,反倒媚态横生。 被发现了,他干脆脱了衣服,要一块洗。 宁依棠欲哭无泪,“你别闹了,一会儿又难受。” 中午那会,就闹得宁依棠心烦意乱。 卓煜强硬地挤进浴桶,将宁依棠困在自己胸前,然后小声地趴在宁依棠耳边说:“大夫说了,可以的。” 宁依棠眼前闪过卓煜追着大夫出门,还一个劲儿问话的样子。 原来他问的是这种事! “你!”宁依棠脸热,骂了一句:“你要不要脸,这种事都问?” “我们是夫妻,问这种事也是正常,是你脸皮太薄了。” 他不以为然,拿过一旁的羊脂皂,热心地帮宁依棠洗澡,怀孕的宁依棠,又白又软又嫩,他眼睛都红了。 浴桶里太拥挤,卓煜占了些便宜,但没有乱来,起来后还耐心地帮宁依棠把头发擦干,只是上床后,本性开始暴露。 他冲动归冲动,还是异常地温柔,生怕伤着孩子。 结束后,宁依棠香汗淋漓,眼睛湿漉漉的,整个人柔得能化成一汪水。 卓煜帮她擦汗,哄着她,说些动人的情话。他小心着,不是很尽兴,却觉得特别美好,格外不一样。 * 跟蛮夷王讲和后,签订了协议,卓煜也不那么忙了,每晚都会回来住。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也看出了蛮夷王的真心,他是真的跟以前的蛮夷王不一样。 他想要和平来往,也开始学习我朝的礼法,治理国家,约束子民。 由棠庄带头,把我朝的货物卖给蛮夷,把蛮夷的货物带回销售,蛮夷的物件稀罕,竟然格外畅销。 其他商家见了,发现蛮夷确实规规矩矩办事,也积极投入进来。 两国商贸就这么打开了。 虽然百姓们对蛮夷人还抱有偏见,但相信时日久了,百姓也能接受,两国人民定能友好相处。 战事停歇后,定南王就带着一部分大军回了京城。 其实,卓煜也要回去了,毕竟京城的风波还在愈演愈烈,要不是宁依棠派了林毅捣乱,打破各方势力的合作,京城早就变天了。 但,卓煜没有选择回去,一来他不放心宁依棠,二来也是想多多磨炼韩子晨,让韩子晨认识到一些问题的严重性,免得他总是优柔寡断,被外戚操控。 转眼宁依棠怀孕七个月了,大人孩子一切安好,宁依棠身体比没怀孩子之前都强健。 这天,卓煜回来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 吃饭时,宁依棠问他,“怎么了?有烦心事?” 卓煜轻轻抬眸,眼神略显凝重,“棠棠,我要回京一趟。” 宁依棠手里的筷子一顿,“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之前不是说京城局势还好,不会发生大的变动吗?” 第321章 卓煜执意离开 如果前两个月说,宁依棠或许还能跟回去,就是行程慢一点,辛苦一点,可她现在已经七个月的身孕了,不可能再去长途奔波。 卓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明缘由。 “徐念安跟韩钦闹得不好,韩钦总是打她,她也自杀了两回,现在她想和离,但韩钦态度强硬,不愿意放人。” 徐念安嫁给韩钦是卓煜做主的,现在变成这样,卓煜也不好受。 宁依棠轻轻眨了眨眼,脸色略沉,“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但凡是旁人有难,卓煜要去帮忙,宁依棠都不会说什么,可徐念安不行! 卓煜深吸了口气,眉宇间有些严肃,“可是母亲因此积忧成疾,与睿王府闹得很不好。你也知道母亲把徐念安当亲生女儿看,可星又消失了一年多,只有徐念安能陪着她,我不可能真的坐视不理。” 再者,卓可星快要生产了,卓煜也想顺道回去看一眼。 怕宁依棠还不同意,卓煜又道:“我也需要去见一见陛下,京城现在非常混乱,他估计没了章法,不知所措了。” 宁依棠心潮有些起伏,但她尽量克制着:“孩子已经七个月了,就不能再等等吗?你说了会陪我生产的。” “最多两个半月,我一定回来。”卓煜知道宁依棠不高兴,他哄着,“我告诉你徐念安的事情,是因为问心无愧,怕你从旁处知道后又胡思乱想,我一定会陪你回来生产,相信我好吗?” 说到底,还是因为徐念安的事情拖不了。 卓煜都已经想好了,还搬出了王妃和陛下,宁依棠说什么都没用的。 她心里终归不舒服,她没法说服自己,让自己的男人在这种时候去替别的女人处理和离的事情。 她将眸子错开,落在旁处,不再言语。 下人进来收拾碗筷,发现气氛不太对,将军和将军夫人素来恩爱,从不红脸,这是怎么了? 宁依棠起身坐到窗边去。 晚上,卓煜收拾了几件衣服,看样子明天就要走。 宁依棠喉间莫名哽咽,扭过头去不看他。 卓煜收拾好行李后走过来将宁依棠抱起,“天气凉了,窗边风大,别总坐在那里。” 他把她放在床上。 宁依棠扯了被子睡下,背对着卓煜。 卓煜上床,从后抱着她,耐心地哄着,“孩子现在很好,两个月不会有事的,我会尽快地赶回来,到时候就只陪着你,哪也不去了好不好?” 宁依棠没说话。 一整晚宁依棠都睡得不踏实,天亮时,卓煜轻轻起身,宁依棠便惊醒了。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梦到,却一直在挣扎,好像坠在黑暗里,被禁锢,怎么都挣不脱。 恐慌莫名地蔓延开来。 卓煜瞧见宁依棠醒了,便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柔声说:“我走了。” 宁依棠猛地抓住卓煜的胳膊,声音急迫,“不要去,行不行?我害怕。” 卓煜心疼了,这样的宁依棠他也少见。 只是,母亲在信中的言辞同样急迫,他若不赶紧回去,徐念安未必还撑得住。 徐念安要是真的死了,整个王府都不会好过,尤其是母亲。 母亲已经年迈,身体也不好,万一不能承受那样的打击,后果又当如何? 卓煜不能不回去。 “乖,不会有事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我会多安排守卫保护你,你就安心养胎,等我回来。” 宁依棠刚醒来,头很痛,也很懵,她死死抓着他的手腕,任性地不肯放开。 卓煜能体会宁依棠的心情,毕竟徐念安做过不少伤害她的事情,但这次的事不光涉及徐念安,还涉及王府。 宁依棠是懂事的性子,现在没想明白,等他走了一定会明白的。 如果徐念安死了,母亲也出事了,那宁依棠绝对是第一个自责的人。 卓煜掰开宁依棠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好了,时间紧,我早点走才能早点回来,你再睡一会儿。” 他抽身而去,穿戴好衣服,简单抹了一把脸,拿着昨日收拾好的行李出门去了,临走时,给了宁依棠一个安心的笑。 可宁依棠并没有感到安心,她心里难受,手脚冰凉。 半晌后,她无力地倒在床上,想要再睡一会儿,却冷得不行,睡不着了。 她叫了丫鬟进来,问:“天气是不是又转凉了?烧暖吧。” 因为宁依棠怕冷,所以卓煜早早就让人修了地龙,不一会儿房间就暖和了起来。 宁依棠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下来,她其实是相信卓煜的。 卓煜对徐念安没有感情,但他念及徐念安救王妃和卓可星的那份恩情,加之王妃把徐念安当女儿,所以他不得不去管徐念安。 宁依棠只是担心徐念安阴险狡诈,会使其他手段拖着卓煜,不让卓煜回来。 “你要是赶在孩子生产之前不回来,看我怎么跟你算账!” 宁依棠咬着牙,气愤地撂了一句狠话。 不一会儿,魏星剑过来了,问宁依棠要私章,盖了一份重要的合同。 “哥,卓煜回京了,你最近别出去了,我有点不放心,想你陪着我。”宁依棠总归不太安心。 “什么?”魏星剑竖起了眉毛,“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能离开!” 宁依棠实在不想细说缘由,只道:“他已经走了,说什么也没用了,总之,你把事情交给下面人去做吧,就别出去了。” 魏星剑骂骂咧咧了几句,最后应下来,“我知道了,等卓煜回来,我再教训他。” 日子还是照常过,只是宁依棠心情始终低落,为了孩子才不得不好好吃饭,好好锻炼。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了,宁依棠的肚子已经很大,身体开始出现一些不适,每天都很累。 这种时候,她越发想念卓煜,可每每想起他离开的原因,都要忍不住哭上一会儿。 也不知道他快回来了没有? 按理说,现在已经要在回来的路上了,否则就真的赶不上孩子的出生了。 这天下午,夏离过来了。 夏离平常不怎么来的,偶尔有一些好东西会送过来,看看宁依棠。 “我听说你快生产了,来看看你还好不好。” 宁依棠扶着腰,轻轻一笑,“挺好的,就是身子有点沉,走不了几步就累了。” “那就别走。”夏离不懂,只想要宁依棠好过点。 第322章 大火烧山 宁依棠笑意深了一点,“要走的,否则生的时候更辛苦。” 夏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看着宁依棠的肚子,觉得一个女人愿意受这样的辛苦为一个男人生下孩子,真的很伟大。 如果他是孩子的父亲,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可惜他只是一个外人…… 这一年,夏离试着忘记宁依棠,却发现他越是想要忘记,越是记得深刻。 他想,或许藏在心里,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是蛮夷那边的水果,听说孕妇吃了很好,我给你带了一点。”夏离把手中的水果提起来。 “你有心了。” 丫鬟忙接过去,洗好了又送过来。 宁依棠便和夏离在房间坐下来闲聊,多数是夏离在说,宁依棠在听。 这大半年宁依棠待在庄子上哪都不去,什么都不知道。听着夏离说外头的变化,蛮夷那边的风貌,觉得很是有趣。 瞧着宁依棠爱听,夏离便一五一十把他近日的所见所闻都告诉宁依棠。 魏星剑来时,二人正聊得热闹。 “夏离你在啊,刚好你陪着棠棠,我出去一趟。”魏星剑说。 “发生什么了吗?”宁依棠问。 夏离道:“昨日送上来的蔬菜瓜果都不新鲜,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卓煜不在,宁依棠又无心管事,所以下人们有点什么事都去找魏星剑。 宁依棠没当回事,只道:“冬天了,蔬菜不新鲜也是常有的事,莫要太过苛责。” 魏星剑点了点头后,大步离开了。 夏离继续和宁依棠说话,宁依棠还让下人照着夏离的口味做了丰盛的饭菜。 饭后,天已经全黑了。 “我让人收拾客房,你住一晚,明日再走吧。” 夏离本不欲留宿,但魏星剑迟迟没有回来,他知道卓煜不在,宁依棠一个人守着偌大庄子,恐怕会害怕。 “行。” 他应下,然后跟着下人去了客房,并嘱咐宁依棠早点休息,今天已经叨扰她很久。 宁依棠洗漱之后,拿了本书上床,准备看一会儿,来了睡意就休息。 然,外头突然传来许多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吵嚷起来。 宁依棠隐约听见了个“火”字。 这时,一个暗哨冲进了院子,来到门口大喊一声:“山上起火了,请夫人即刻随我等下山。” 听到起火,宁依棠汗毛直竖,她怎么就跟火过不去了! 丫鬟立刻冲进房间,帮宁依棠穿衣,“小姐别慌,注意孩子。” 这是沈璇留下照顾宁依棠的丫鬟露露,武艺不错,遇事很是镇定,并吩咐另一个丫鬟清月,“去把稳婆叫来一块走,小姐月份大了,万一路上有个磕磕绊绊发动起来,我们没法子处理。” 清月是卓煜的人,一向细心体贴,做事周到,这么一听忙跑去寻人了。 宁依棠穿戴好后,露露扶着她走出房间。 宁依棠下意识地往山上看了一眼,滔天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际。 她心口一滞,血液逆流,曾经经历的那两场火灾闯入脑海,与眼前的火光融为一体,变得铺天盖地,仿佛从她的脚底下烧了起来。 “小姐。”露露发现宁依棠不走了,轻轻摇了摇她。 宁依棠浑身发冷,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脚下仿佛扎了钉子,腿好像灌了铅,竟不能移动分毫。 宁依棠怕火,自从棠庄绣坊被烧,她离开京城后,她就发现了。 一点火光都会令她惊惧,她会浑身发寒,忍不住逃离。 一开始犹为严重,她便会刻意躲着。 那时冬天的晚上她都会把炭火熄灭再睡,否则就睡不着。 后来,时间久了,就好了一点,不会因为一点小火光就胆战心惊,但她也刻意避免见到火。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但下意识地躲避火还是让魏星剑林毅等时常陪伴在宁依棠身边的人知道了。 那么别人会看出来也不足为奇。 看到山火的那一瞬间,宁依棠本能地觉得这不是意外! 她的恐惧蔓延看来,她怀孕九个月,她现在是脆弱的时候,如果有人想对付她,她能逃得过吗? 逃不逃得过,都要逃! 宁依棠心里是清楚的,但她眼前全是红光,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她急得要掉下眼泪,却还是一动不动。 “小姐,你怎么了?我们不能再耽搁了,这么大的山火,很快就会烧过来。”露露着急地催促。 突然,宁依棠腾空而起,是夏离将她打横抱走。 “别怕,有我在呢。” 沉稳的声音落在宁依棠耳中,让她的惊惧缓解了两分,她第一次发现,夏离其实已经长大了…… 清月带着稳婆赶了过来,一行人快速出了府门。 门外备有常用的马车,夏离将宁依棠放在车上,和露露一块将宁依棠扶进马车里,清月和稳婆紧跟着进来。 车内拥挤,夏离欲出去驾车,但是暗哨跳上马车,厉声道:“山路颠簸,你照顾好小姐,我来驾车!” 夏离只好退回,来到宁依棠身边,安抚她:“没事的,我们去城主府!” 宁依棠点点头,城主府是最好的选择。 同一时间,魏星剑也看到了那冲天而起的火光。 “糟了!” 他惊惧得瞪大了眼睛,朝着山上狂奔而去。 山庄只是修在山脚,按理说不会很颠簸,但马车却越走越颠簸,夏离一边推开车厢,一边怒道:“慢点,你在干……” 夏离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不远处熊熊燃烧的火光,他们不是在下山,而是在上山! “停下!” 夏离向暗哨的肩膀袭去,然暗哨早有准备,他利落地将手里的尖刀送入马屁股,然后闪身飞下马车。 马儿吃痛嘶鸣,不受控制地飞奔起来。 车厢内,众人失控,宁依棠一个闪腰,便感到腹部传来刺痛,随后又重重跌回座位。 “啊!” 她闷哼一声,笨重的身子让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车外,夏离一边忧心宁依棠,一边还算镇定地抽出短刀,砍断马儿缰绳。 马车失去牵引,几乎要被惯性掀翻,好在夏离跳下车控制住车把,没有让车真的翻倒,但就是这样,宁依棠也被撞击了好几下。 第323章 孩子要生了 “姐姐,你还好吗?”夏离着急地问,却不敢放开车把,这是一条坡,只要他放手,马车就会朝后翻倒。 宁依棠缓了好几口气,才道:“还好。” 露露掀开车窗看了一眼,“天呐,火要烧过来了,我们必须下车走。” 说着,她扶住宁依棠的腰身,要把宁依棠带下车去。 “别!” 然而,夏离厉喝了一声,眸光望向侧方走出来的那个暗哨。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伤害宁依棠?” 暗哨轻哼了一声,从自己脸上扯下一张人皮面具。 露露掀开窗帘向外观望,宁依棠从一旁看到了面具下的脸。 “是他!” 露露惊讶地看向宁依棠,“小姐认识?” 宁依棠眉心死死拧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眼前平平无奇之人,正是洪府老太爷生日宴上把宁依棠衣服弄脏的那个人! 毫无疑问,他是徐念安的人,这是徐念安的谋划。 宁依棠真的后悔,当初没有让魏星剑直接杀了徐念安,留下这种后患! 夏离与暗哨对峙,突然一只箭从黑暗中飞了过来,直扑马车车厢。 “当!” “啊!” 箭卡在车厢的缝隙中,稳婆的尖叫响起。 竟然还有其他人隐藏在暗处。 同时暗哨向夏离冲了过来,夏离连忙躲避,车把自然脱手而出。 车架顿时向后滑了几下,然后直接侧翻。 宁依棠被露露护着,却还是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危急时刻,她本能地用手护住了小腹。 然而,腹部还是传来了剧痛。 宁依棠甚至能感觉到肚皮鼓动了起来,孩子在闹腾,而且不断地向下坠去。 清月把稳婆扶出来,稳婆已经吓得面色惨白。 露露发现宁依棠不对劲,忙喊道:“稳婆,快来看看小姐怎么了?” 稳婆欲哭无泪,只能上前查看,“羊水都破了,她要生了!” 宁依棠痛得眼前一阵阵眩晕,透过大开的车门看到大火烧了过来。 “啊!” 清月和稳婆大喊着躲在车厢后方,等火烧过去。 因为是冬天,山上光秃秃的,离远看好像烧成了一片,但近了就会发现火这一块,那一块,并没有全部烧起来。 露露最为镇定,立马出了车厢,把周围的杂草和燃起来的小火都踢向一旁,确保马车周围不会烧起来。 “清月,你和稳婆照顾小姐,如果实在要生就生!” 说着,露露警惕地看向四周,以免暗处那个射箭的人继续出手。 清月应了一声,忙揪着稳婆来到前方,“快,看看夫人如何了?” 稳婆爬进车厢,哆嗦着说,“夫人,你不能这么窝着,平躺下来。” 宁依棠明明怕极了,疼极了,却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撑起身子,正面躺好,深呼吸。 她是做过准备的,知道一些生孩子的常识。 稳婆帮她脱下衣服,查看情况后,都有点于心不忍。 “不得不生了!” 虽然情况太糟糕,但孩子要出来,谁也不能拦着啊! 幸好已经九个月了,生下来存活的几率还是很高的。 “慢慢来,生孩子不能急,深呼吸,保存体力,我让你用力的时候,你在用力。” 稳婆慢慢进入状态,安抚着宁依棠。 宁依棠点点头,调整呼吸。 外头,夏离和暗哨正在激战。 夏离不是自小习武的武林中人,他的拳脚虽不赖,但绝对称不上高手。 好在对方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二人打得难舍难分。 突然,又一只箭矢袭来! 露露感知敏锐,“当”的一声,将箭矢挡住了,论起武功,露露可能要比夏离和那个暗哨都高。 但露露不敢离开宁依棠的身边。 “用力,要用力了!” 宁依棠此刻全部心神都在生孩子的身上,根本没有心思管其他。 可是,好难…… 她很痛,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不受控制的泪水滑过眼角,即便绣坊被毁,她黯然离开京城时,都不曾这么无助,这么恐惧。 她几乎想要放弃,就这么昏过去。 可是,那个梦又出现在脑海里,那个小女孩拉着宁依棠的手,要宁依棠陪她玩。 可是她一下子就走掉了,说要去找爹爹,宁依棠好着急地去找,结果看到她倒在血泊中。 她不能再一次失去这个孩子了! 宁依棠咬着牙,坚持…… 黑暗中那个人也发现露露武功不一般,于是他现身,朝夏离扑了过去。 二打一,夏离顿时吃力起来。 露露紧张地看向夏离,想去帮忙,却怕对方还有其他人隐藏在暗处,她必须优先保护宁依棠。 宁依棠几乎耗尽了心神,却还是发现了外头情况的转变。 “去帮夏离!”她虚弱地出声。 露露为难道:“不行,小姐,我必须保护你!” “去帮!” 宁依棠用尽全力嘶吼。 露露有点动摇,然夏离听见宁依棠的吼声,咬牙拒绝,“不用来,保护好她!我能撑住!” “啊!” 宁依棠彻底撑不住了,细葱般的手指扒在门框上,拉出一条条血痕。 恍惚间,宁依棠似乎看到了卓煜。 看到了卓煜决然离去的背影。 看到了他们的开始只是交易一场。 看到了卓煜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其实每一次都不是她! 那些片段逐一闪过,名为“爱”的东西一点一点破碎。 “夫人,坚持住啊,已经能看到孩子了!”稳婆着急地大吼。 熊熊火光,依然在燃烧,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夏离面色已经开始发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却以一敌二,死死撑着,他知道只要他输了,这两个人立刻就会冲向马车。 宁依棠不敢放弃,也不能放弃,一边哭一边咬牙用力,感觉每一秒都是折磨,都很漫长。 “哇!” 终于,孩子出生了。 宁依棠浑身虚脱,软软地瘫倒,仿佛灵魂都被抽离。 “嘭!” 重物落地。 宁依棠轻轻抬眸,看到夏离胸中插着一把剑,眉骨处被砍了一刀,鲜血直流,倒在马车前。 她们一个衣衫不整,一个满身血污,狼狈的对视,是生与死的决别。 泪汹涌而出,宁依棠不知道从哪拾起来的力气,爬到夏离身边,手足无措地捂住他不断喷出血液的嘴巴和眼睛。 “夏离,夏离!” 第324章 丧心病狂的李心巧 对面两人不给任何喘息的时间,又扑了上来,露露不得不出手抵挡。 夏离自知这一剑正中心脏,他拨开宁依棠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用尽最后的力气让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姐姐,不要难过,我先去,这样来世我就可以比你大,可以保护你了。” “你答应我,来世让我先遇见你,好不好?” 悲淹没了宁依棠的所有理智,她摇着头,泪流不止,“不要!你别死,会没事的!” 夏离猛地握紧宁依棠的手,他说不出话来了,只有在心中默念:就是你不要,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你的! 睁得大大的眼睛蓦地失去了光彩,浑身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走,夏离的手坠落在地上,眼皮轻轻合上。 阵阵耳鸣袭来,宁依棠什么都听不见了,心神仿佛被摧毁,归于混沌。 她没办法接受眼前的这一切。 “夫人,夫人,怎么办?你清醒清醒!”稳婆拼命摇着宁依棠,哭喊着,“孩子被抢走了,怎么办呀?你快想办法呀!” 孩子两个字唤回了宁依棠的一点神智,宁依棠轻轻扭头,看到了不远处,居高临下昂首俯视宁依棠的李心巧。 李心巧单手握着孩子,清月倒在一旁,脖子开了豁大的口子,鲜血流个不停。 原来,稳婆将孩子简单处理了一下包裹起来,便交给清月先抱着,可李心巧出现了。 李心巧身后还跟了两个持剑的人,将清月一刀封喉,然后把孩子抢了过去。 宁依棠攥起了拳头,将夏离轻轻放下,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为什么?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一次两次置我于死地!” 宁依棠无法理解。 李心巧高高在上,轻笑了一声,“你竟然连这都不知道!打我进了王府,我就立下誓言,要一辈子享受那样的荣华富贵!” 说着,李心巧眸子一转,回忆起从前。 “我原想好好对待定南王,给他当个小妾也不错!” 虽然李心巧是寡妇,但有几分姿色,她那自信的模样,仿佛在说,就算带着孩子,她也能拿下定南王。 一转眼,她皱起眉头,“可惜了,定南王常年征战在外,连个面都见不上,我只能指望我那好姐姐!” “我拼命对王妃好,对小世子好,可是他们始终把我们当一些没用的亲戚甚至仆人!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我和念念的服侍!” “好在我技高一筹,在王妃和卓可星外出时,把她们都迷晕,然后放火烧,再让念念去把她们救出来!” “一下子,我和念念就成了王府高高在上的人,念念也没有辜负我的培养,把所有人都笼络在自己手中,定下了和卓煜的亲事。我们马上就要成为王府的主人了!” 李心巧颇为得意地说着她这些年的谋划,在她看来宁依棠已经是死人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将死去! 她忍不住炫耀她的光荣事迹,这些东西一直憋在心里,不能拿出来耀武扬威,可把她憋坏了! “可是!”李心巧突然变了脸色,恶狠狠地瞪着宁依棠,“你将这一切都破坏了!你抢走了卓煜,抢走了我们的希望!” “念念被迫嫁给韩钦,一点好处都没有落着,还日日承受毒打,苦不堪言!而你享受着所有人的服侍,借着卓煜的权势拥有了一切!你把属于我们的一切都夺走了,你不该死吗?” 李心巧癫狂的嘶吼,那模样恨不得冲上来,啃食宁依棠的血肉。 孩子好像也被吓到了,又哭了起来。 宁依棠心都揪了起来,她观察着四周,露露还在跟那两个人打。 而且,那两个人一直在周旋,牵制露露,露露一时恐怕难以脱身。 稳婆已经怕得要死,也是指望不上的。 这处境简直糟糕透了。 “好,我把卓煜还给你们,我再也不见他了!” 孩子在李心巧手中,宁依棠不敢说什么狠话刺激李心巧,免得她发疯,拿孩子出气。 “哈哈哈!”李心巧大笑起来,“你当然见不到他了,因为你、要死了呀!” 李心巧身后的持剑往前走了两步。 “慢着!怎么能让她死得那么容易呢?我要让她先看着她好不容易生下来孩子,葬身火海!” 李心巧瞳仁收缩,大面积的眼白让她看起来可怖极了。 宁依棠手指几乎掐在肉里,可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能阻止疯子一般的李心巧,她只能颤抖地哀求:“不要,我求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不要伤害孩子!” 露露的剑法愈加凌厉了,可她逃不开那两个人的包围,就算她过来了,也要面对以一敌五的局面,没用的。 旁边有一棵低矮的大树烧得正旺,塌成一堆。 李心巧走过去,把孩子举在火堆上方。 “不要!” 宁依棠嘶吼着冲了过去。 孩子落入火中,宁依棠却被李心巧的手下死死拽住…… * 卓煜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七天后了。 他已经在两天前得到了一些消息,可此时看着焦黑的大山,烧成废墟的宅院,还是感到了绝望! “棠棠呢?” 他问,声音在颤抖。 官府的人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清点了尸体,没发现有怀孕的人,但也没找到宁姑娘。”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卓煜松了口气,连忙安排下去,全力寻找宁依棠,然后自己前往城主府,调查整件事情。 城主府,白布挂在门头,一片哀戚。 卓煜脚步一顿。 这是什么意思?城主府有人离世了? 卓煜留在别庄的人一个都没有出现,只有岳城内的手下发了一份急信,信上只说整座山被烧了,宁依棠出事了,其他只字未提。 所以,夏离之死,卓煜是不知道的。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今日正是头七,府内人来人往,莫不神色悲悯。 岳夫人在棺柩旁哭得肝肠寸断,一声声地唤着“离儿”。 “卓将军,你回来了!” 有人高呼了一声,众人瞧了过来,岳将军看了卓煜一眼,垂下头。 “请卓将军入座,别的事以后再说吧。” 卓煜被请到宴席里,他自然无心吃席,忙让李凡去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第325章 卓煜从未如此后悔过 李凡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回来禀报。 “七日前,夏离去别庄看望夫人,结果天黑后大火烧山,烧了整整三天三夜。官兵已经第一时间上山援救,但还是晚了,别庄内无一人生还,并且山上发现了数具尸首,其中之一就是夏离!” “尸体在哪?” “除了夏离的尸首,其他的都还停放在衙门中。” 卓煜当即前往衙门停尸房。 天气热了,尸体根本放不住,整个停尸房臭气熏天。 县官帮卓煜请进去,捂着鼻子说:“将军,这些尸体可不能再放了。” 事情闹得太大,县官不敢擅自做主,却也没个主事的人来跟他说该怎么办呀! 他向城主府请求过一次,但城主府态度很冷淡,似乎对此事颇有不满。 也是,宝贝儿子被牵连至死,谁能不生气? 李凡上前一一掀开白布,卓煜上前查看,县官干呕着没有上前,只在一旁介绍:“左边九人都是中了迷药,然后被烧死的。” 卓煜看了一眼,那是他的暗哨,只不过暗哨是十人,为何只有九人尸体。 “再往后,是一些丫鬟奴才,都是被刀剑砍杀了的。”县官继续,至于这些人有没有逃走的,县官不知,总之至今为止,没有一个存活下来的人出现过。 卓煜拧了拧眉,别庄有多少人他心里清楚,这显然是不够的。 他的眸光移向右侧,县官识眼色地解释:“那几个是山上找到的,烧得也不成样子了。” 卓煜细细察看了一番,大抵能分辨出,是清月、露露、以及…… “这是谁?” 卓煜不太认识第三个人,好像没什么影响。 “应该是个稳婆!”县官说,“她身上满是腥气,而且我们还从现场翻倒的马车旁,找到了一个……胎盘!” 卓煜蓦地回头,几步走到县官跟前,揪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 “我、我说,胎、胎、胎盘……” “你确定?”卓煜胸口起伏,又惊又惧。 县官咽了咽口水,害怕地点了点头,“是真的,已经找大夫鉴定过了。” 也就是说,宁依棠早产了,她在那样的荒野把孩子生下来了! “嘭!” 卓煜一拳锤在停尸房的门上,门框咯吱作响,几乎要碎。 县官忙躲远了些。 “魏星剑呢?”卓煜又问。 县官不解道:“谁是魏星剑?” 卓煜神色微沉,魏星剑没有出现,宁依棠也没有出现,孩子也没有出现,那他们一定在一起! 只是,这么多人死亡很明显是一场早有策划的谋杀,可谋划之人也一个没死。 这绝对是个不好的消息! 卓煜目光又放在左边,为什么烧了一个暗哨,他去哪了? 卓煜当即吩咐下去,寻找暗哨,寻找宁依棠,调查一切可疑之处。 李凡立即去办了,可是办归办,查归查,他们都清楚,已经过去七天了,就算发生什么,也来不及挽救了。 他们回来的太晚了! 卓煜沐浴在炙热的阳光,却觉得遍体生寒。 他恍惚听见宁依棠说,“不要去,行不行?我害怕。” 他怎么会以为宁依棠是安全的,而徐念安是不安全的,母亲是不安全的。 明明,宁依棠才是最不安全的那一个。 卓煜从小到大没有为任何一件事情后悔过,可现在他后悔了…… “扑通!” 卓煜腿一软,跪倒在地,他害怕了,如果宁依棠出事了,孩子出事了,他……又怎么活? 无月的黑夜,浓得化不开。 一点微亮的火光照着宁依棠惨白的脸,她机械地把纸钱投入火盆,眼底一片血红,悲痛几乎要溢出来,却没有一滴泪。 仿佛那眼泪,已经被流干了。 “阿离,我答应你,如果有来生,一定等你。”宁依棠望着跳跃的火苗,喃喃自语。 沈璇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抱住宁依棠,“好孩子,你伤还没好呢,别难过伤身了。” 她轻轻握住宁依棠的手,宁依棠的手包裹着厚重的白布,显得僵硬无比。 眼前的火苗突然蓦地蹿高起来,似乎要将宁依棠包围吞噬。 她仿佛还在孩子坠入火中的那一瞬,她拼了命地想去救,却怎么也挣不脱对方的控制。 露露发了疯一样的挥剑,找到一个突破口冲了过来,剑尖刺向控制宁依棠的男人。 男人出手抵挡,宁依棠终于自由,拼了命地扑到火里,把孩子抱出来,仿佛没有痛觉地去拍打那些燃起来的火焰。 孩子嘶吼般的哭声,如同钝刀将宁依棠的心磨得鲜血淋漓。 “去死吧。” 李心巧将火朝宁依棠踢了过来,烧红的树枝落在心神大乱的宁依棠身上。 她根本没有多少力气了,眼前眩晕得厉害,她只有凭本能死死护着孩子。 露露以一敌四,被一剑贯穿。 稳婆想要偷偷跑掉,被发现后一箭射死。 绝望的那一刻,宁依棠突然有了心思想别的。 她好想问问卓煜,你后悔吗? 她的夫君,本该是她最强大的依靠! 可这样绝望的时候,他不在,去帮一个处心积虑想要杀死自己的女人脱离苦海…… 想到这里,宁依棠又开始痛,浑身都痛。 “快起来,别蹲着了。”沈璇硬是把宁依棠扶起来,不想让她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 沈修文和魏星剑走了过来。 “棠棠,好点了吗?”沈修文上前来查看。 宁依棠浅浅点了下头。 魏星剑一双狗狗眼充满自责,要不是他的离开,事情不会变成这样。 天知道,他找到宁依棠的时候,是什么残忍的景象。 她浑身浴火,眼睛赤红,绝望的样子,天地同泣。 “李心巧,我抓回来了!”魏星剑捏着拳头,眸子里的自责转变为愤怒。 李心巧对魏星剑有过很深的调查和了解,清楚魏星剑的本事。 所以魏星剑赶到后,李心巧等人自知不敌,竟果断逃走。 魏星剑自然顾不得追击,匆匆忙忙把宁依棠救下,带去疗伤。 但他没有忘记这几个人,一边把宁依棠送回青龙山庄救治,一边派人去追踪。 今天中午,终于将李心巧追回。 现在就看宁依棠要怎么处理,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第326章 孩子死了? 说到李心巧,宁依棠觉得更痛了,每一寸皮肤都在痛。 她淡淡启唇,嗓音略嘶哑:“把她的尸体送去王府门口,再将徐念安对王府救命之恩的事情传扬出去。” “好!我亲自去!”魏星剑慎重地应下。 “别让她死得太容易。”宁依棠回眸望着那快要燃尽的火苗,轻轻开口。 魏星剑捏了捏拳头,“我明白,你和双双受的苦,我会让她百倍奉还!” 说着,魏星剑眸子一转,又道:“这件事一定是徐念安和李心巧商量好的,我去把她也杀了!” 宁依棠有点累了,站不住脚,她轻轻挪步往回走,话语淡淡飘来,“她当然要死,但不是你动手,她应该死在最爱的人手里……” 沈璇眉头轻轻拧起,看着这样心如死灰,厌世一般的宁依棠,心里并不好受。 她更希望看到宁依棠愤怒仇恨,然后把敌人手刃。 那样她是痛快的,报仇之后,还能做回她自己。 可现在的她,仿佛看透了这世间的一切,杀死李心巧和徐念安,就像踩死了两只蚂蚁一样,无悲无喜。 沈修文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心里却一样难受得紧。 或许他该把李心巧和徐念安做的事也透露给卓煜,让他知道他做了什么样的蠢事! 他才是那个罪该万死的人! * 经过几日的调查,卓煜已经发现了大火烧山中的蹊跷。 运送蔬菜的商贩说当日蔬菜不新鲜,魏星剑下山查看,不料山上起了大火,魏星剑匆忙就离开了,再未见人回来。 运送蔬菜的商贩本就是棠庄的人,按理说不应该把不新鲜的东西送给宁依棠。 卓煜深入调查后才发现,商贩的蔬菜是从菜农手中收上来的。 当他们找到那户菜农,发现菜农全家都被灭口了。 很明显,这是一招调虎离山,为的就是把武功最为高强的魏星剑从宁依棠身边支走。 不久后,李凡也终于找到了第十名暗哨,被关在一间废弃的寺庙中,尸体都臭了。 验尸结果是中毒而亡,中的毒名为摄魂。 中了这种毒,人会逐渐失去意识,问什么答什么,故而名为摄魂。 这是江湖上都被禁止使用的一种毒药,一经发现,将会被武林除名,人人可杀! 不难猜测,对方从这名暗哨口中得知了别庄所有的消息,所以才能精准击破另外九名暗哨的防御,将别庄毁于一旦。 卓煜也没有想到,是他的人出了问题,可笑他走的是信誓旦旦地说,没有问题,不会出事。 卓煜的心情沉重,连呼吸都仿佛变得困难。 “继续去查幕后凶手,另外联系青龙山庄,看看魏星剑有没有跟他们联系。” 卓煜强撑着吩咐下去。 “爷,你几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了,再这么下去,夫人还没找到,您就倒下了。”李凡在一旁劝道。 卓煜哪有心思吃饭,一天没有宁依棠和孩子的消息,他便一天无法下咽。 时间拖得越久,情况就越糟。 “去找!” 突然,另一个属下冲进来禀报:“将军,门口出现了一个被绑着的男人。” “被绑着?”李凡不解,“把人带进来。” 片刻后,一个身上满是鞭痕血污,五花大绑的男人躺在堂中。 卓煜将目光落在男人脸上,瞳孔逐渐放大,“是你!” 那个洪老太爷生日宴上伪装小厮,怎么也没找到的人! 这是徐念安的人,虽然徐念安不承认,但这已经是铁一样的事实。 一瞬间,卓煜联想到了事情的真相。 这一切又是徐念安做的! 在此之前,卓煜没有往徐念安身上想,因为他回去看到徐念安真的很狼狈,自顾不暇,她哪还有精力对付宁依棠,还是隔了千山万山! 可现在,卓煜不自信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谁把你带来的?”他问。 男人匍匐在地,一双眸子透着算计,似乎在想怎么狡辩,或者怎么倒打一耙,才能让卓煜放过他。 卓煜歪了歪头,看到男子腰间别着一个小纸包。 他给李凡使了个眼色,李凡上前把小纸包拿出来展开。 是红色粉末。 卓煜眸子一眯,这就是摄魂! “对方既然把人打成这样,不可能没有发现毒药,他是故意留下,给我们的。” 李凡分析,然后看向卓煜,要不要用呢? 地上之人显然不老实,如果想知道事情,那么…… 卓煜微微靠向后背,手指轻轻挥了挥。 李凡立刻会意,俯身掐住男人的下巴,把毒粉全部倒进去。 不一会儿,男人痛快地扭曲起来,眼球微微突出,仿佛在与最后一丝理智战斗。 最后,他彻底呆滞下来。 “谁把你送来的?”卓煜再次开口,整个人多了一些阴沉,少了一些急躁。 “沈修文。”男人机械地开口。 李凡和卓煜同时惊讶了一下。 “寺庙里的暗哨是你杀的?”卓煜继续问。 “是。” 卓煜:“你还做了什么?” “伪装成死去的暗哨,混入别庄,下药迷晕其他暗哨,放火烧山,把宁依棠骗到山上,让火烧死她。” 卓煜蓦地攥紧了拳头,“然后呢?” “然后……打架、杀人。” “宁依棠呢?她去哪了?”卓煜激动地站起来。 男人眉心锁起来,身体微微抽搐,“不知道,魏星剑回来,我们打不过,就撤了。” “那孩子呢?宁依棠的孩子呢?”卓煜声音发紧,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 男人似乎思考了一瞬,然后说:“烧了。” 时间仿佛因为男人的话定格了一瞬,李凡紧张地看向卓煜,卓煜踉跄了一步跌倒在座位上。 泪,从猩红的眼睛滑落。 卓煜蓦地揪住自己领口的衣服,感觉喉间有什么东西梗住,让他无法呼吸。 李凡一把上前揪住男人的衣服,质问:“烧了是什么意思?孩子被你们烧死了吗?” 他问的实在残忍,但这种事切不可模棱两可,否则真的要吓死人。 “啊!” 男人痛苦地闷哼了一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爷,他说他不知道,事情未必是你想的那样,你冷静一点。”李凡大吼,希望卓煜能清醒。 第327章 一场笑话 卓煜胸膛起伏,大口呼吸,“谁指使你的?” 男人继续挣扎,仿佛不愿意背叛主人,可最后还是没有扛得住毒性,呆呆地回:“李夫人和念安小姐。” 冷意从脚底窜起,这炎炎夏日,竟让人感到无比寒凉。 卓煜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李凡眼看卓煜有点承受不住,只能自己上前询问,快刀斩乱麻。 “这个计划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个月前。” “还有谁跟你一起?” “李夫人。” “那李心巧现在人呢?” “青龙山庄。” “宁依棠在青龙山庄吗?” “不知道。” “别庄里所有下人也都是你们杀的?” “是。” “宁依棠把孩子生下来了是吗?” “是。” 李凡问到这里看了一眼卓煜,最后还是狠下心,继续问:“为什么说把孩子烧了?你烧的?” “李夫人把孩子扔进了火里。” “那宁依棠呢?” “她把孩子从火里抢了出来。” 李凡眼睛一亮,“然后魏星剑赶到,把宁依棠和孩子都救走了是吗?” “是。” 李凡惊喜地看向卓煜,这么说宁依棠和孩子都可能没死。 卓煜死死盯着,最后问了一句:“你还帮李心巧和徐念安做过什么,一一说清楚。” 这个问题比较难,男人停顿了好久,但他已经神智全无,最后还是断断续续说了许多。 包括最开始去宁家小院门前散播宁依棠的谣言,包括火烧伊人坊,包括买通商人去棠庄绣坊订单,包括洪府设计毁宁依棠清白。 还有一些徐念安和李夫人对付其他人的事情。 太多了! 突然,男人说道:“丫鬟小芳知道了念安小姐的秘密,让我去杀了她,伪造成意外落井。” “等等!你说的秘密,是什么秘密?”卓煜敏锐地发现了话中的漏洞。 男人顿了一下,说道:“定南王妃和卓可星在别庄被烧是李夫人做的,她们想成为王府的救命恩人,想当王府的主人。” 空气再次凝滞。 这么多年,王妃和卓可星厚待徐念安,把徐念安当作亲人对待,都是因为曾经的救命之恩。 卓煜一次又一次纵容徐念安,也是因为这件事。 而现在,这件事竟也是阴谋,是徐念安母子的手段!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变成了笑话…… 卓煜无力地靠在座椅上,挥了挥手,让李凡把人带下去处置。 李凡杀了人后回来,看到卓煜双手撑着头,默默伤怀。 没有任何话语能表达卓煜此刻的心情。 “爷,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您还是孩子,被欺瞒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切莫因此自责。” “备马,去青龙山庄。” 卓煜站起来,脸色煞白。 “既然夫人回了青龙山庄,那我们晚去一会儿也无妨,您吃点东西,休息一晚再去吧。”李凡看着心疼。 “我撑得住!” 卓煜大步而去,他现在迫切地想要见到宁依棠,一刻都等不了。 青龙山庄。 从卓煜踏进青龙山庄的地盘后,沈修文就得到了消息。 他在青龙山庄的大门处等着卓煜。 卓煜刚一下马,沈修文的拳头就迎面扑来。 卓煜来不及躲,也根本没想躲,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 随后李凡挡在前头,“沈公子,手下留情。” “滚开!”沈修文眉眼怒气浮动,颇有种要把卓煜打死在这儿的意思。 卓煜摸了摸嘴角的血迹,“李凡,你让开!” 李凡为难地看了一眼卓煜,最后老老实实地让开了。 沈修文冲上去,把卓煜好一顿揍! 卓煜从头到尾没有躲过,“可以让我见棠棠和孩子了吗?” 沈修文冷笑一声,“你以为你还有孩子?” 卓煜蓦地抬头,眼里有害怕,“你什么意思?” “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就哭了一声,便被扔到了火堆里,烧得面目全非,你来告诉我,她怎么活?”沈修文红着眼睛,眸里的水光似乎血泪。 卓煜站不住脚,踉跄了一步,心在胸腔中狂跳不止。 沈修文逼上前,痛声:“你知不知道棠棠的手都和孩子的皮肉粘在了一起,分都分不开,你知不知道她是个小女孩,本该享受万千宠爱,漂漂亮亮、快快乐乐地长大,却因为你这个当父亲的抛弃了她,而没有享受一天美好的时光,就命丧黄泉!” “不,你哪里是她的父亲?你不配!你是她的仇人才对!” 卓煜的眼眶蓄满了泪水,泪珠颗颗坠落,他长这么大,未曾这样悲泣过。 宁依棠说她的名字就叫卓双,因为祭奠那个曾经逝去的孩子,可…… 原本该享有双倍爱的卓双,却因为卓煜的识人不清,再次离开了他们。 卓煜依然记得那每一个日夜,宁依棠小心地呵护孩子。 不管是没完没了的吃药,还是卧床不出,还是后来咬牙锻炼,她都没有过半句怨言。 她对这个孩子寄予的爱那么深,那么重…… “让我见她!” 卓煜要冲进去,却被沈修文拦住。 “你没有资格见她!” “滚开!”卓煜怒吼一声,朝沈修文挥拳过去。 沈修文躲开,又和卓煜扭打起来。 “哥哥,让他进来吧。” 宁依棠出现在院中,声音很轻,但还是惊动了扭打的两人。 沈修文回头看向宁依棠,最终放开了手。 卓煜大步而急切地走向宁依棠,却在宁依棠异常冰冷的眼神中越来越慢,最终没敢将眼前的人儿搂入怀中,而是轻轻在她身前站定。 他的目光落在宁依棠的脖颈,那里缠绕着白布,手上也是。 她扑进火里,定然是烧伤了,这么大的面积,该多痛啊! 他颤抖着抬起手,想要触碰又不敢触碰,她瘦了很多,脆弱得仿佛风一吹,就能跟着去了。 宁依棠的另一只手放在背后,卓煜的心揪了起来,莫不是那只手伤得更重? “对不起。” 卓煜在宁依棠的注视下,哽咽出声,嗓音嘶哑得仿佛沙漠里走出来的人。 “噗嗤。” 宁依棠满眼的冰冷,伸出背在后头的手,手中尖刀送入卓煜的腹部。 “爷!” 李凡大惊,连忙跑过来。 卓煜伸出手拦住李凡,不让他上前,眼睛盯着宁依棠,“你杀我也好,打我也好,不要伤害自己好不好?” 卓煜太了解宁依棠,孩子没了,她第一个不能放过的是自己。 第328章 宁依棠与卓煜和离 宁依棠终究动容了,泛着涟漪的眼眸中糅杂了无数复杂的情绪。 她松开手,退后了两步,从袖口中拿出一张薄纸。 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和离书。 “从今往后,我们没有关系了。” 她的声音很轻,薄纸脱手,悠悠飘向卓煜脚底。 卓煜心中一痛,没有去管那张纸,他艰难地往前挪了一步,伸出手想要拉住宁依棠。 或许他还可以解释或者道歉,来挽回她。 她是爱自己的…… “哥哥,送客吧。” 宁依棠躲开卓煜的触碰,转身而去,决然到没有一丝留恋,甚至不屑于争辩半句,怨恨半句。 一个男人,说得很爱你,却总在你需要的时候,抽身而去,帮助你的仇人、放纵你的仇人来伤害你。 那么这份爱,还有什么意义! 卓煜被强硬地请出山庄。 “卓煜,你自己想象棠棠所经历过的苦难有多少是你带来的,请你不要再来打扰她,不要再用你所谓的爱来伤害他了。” 卓煜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唇角溢出鲜血。 腹部的匕首都还是他曾经送给宁依棠的那一把,犹如扎在了心上,疼得让他无法忍受。 李凡实在不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小姐的死,将会是卓煜和宁依棠之间永远也无法磨灭的伤痕。 他们之间,再无可能了…… 卓煜何尝不知,他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宁依棠在廊下默默伫立良久,沈修文走过来,揽了揽她的肩头,“外头热,一会儿伤口又该疼了,我送你回去。” 睫毛眨了眨,宁依棠淡淡地点头,回到房间。 沈修文知道宁依棠心里不好受,或许哭一场会更好,可她就是这样风平浪静,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了。 回到房间,宁依棠径直走到里屋的小摇篮前面,轻轻坐下注视着里头的小人。 白嫩嫩的小女孩睡着,呼吸很轻,宁依棠总要忍不住伸手去探探她的鼻息,生怕一个不经意的时候,她就离自己而去了。 “半个多月了,她怎么还不醒来。” 卓双烧伤得并不严重,面积远没有宁依棠的大,可她太小了,又不足月,身体本就亏损,烧伤带来的疼痛和感染,让这个小小的生命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她轻轻地睡着,虚弱到无法睁开眼睛。 “大夫已经说了,孩子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好好调养会醒来的。” 青龙山庄用了最好的药材,请了声名远扬的神医来救治,才堪堪保住了卓双的命,接下来不知还要花费多少精力,才能让卓双好好成长。 一滴清泪落进摇篮里,宁依棠心疼。 沈修文叹了一声,“你还在月子中,身体亏损得厉害,烧伤也没好,不能总是这样伤神,快去休息。” 宁依棠不动,一眼不眨地盯着孩子。 “你要是再这样,我就把孩子抱走,让下人去照顾,免得你日日见,日日难受。” 宁依棠闻言,立马起身,乖乖去床上休息。 沈修文随他爹,是个能狠下心做大事的人,说得出,便做得到。 不一会儿,沈修文走了,室内安静下来。 宁依棠轻轻扭头注视着摇篮,眼里是有怨恨的。 她曾一次又一次用自己的命去赌卓煜的爱与守护,却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了。 而这失败的代价太痛了! 她必须惩罚那个人,让他也知道痛是什么样子的。 卓煜在山庄下的城镇病了好几日,每日痴痴望着宁依棠的方向,直到京城定南王来信询问李心巧死因,他才回到京城。 他到家时,徐念安正在王妃病榻前解释,否认那些谣言。 定南王坐在一旁,看着徐念安的眼神挺冷淡的,但他尚且不知道李心巧和徐念安究竟做了什么事,哪些是属实的,所以还没有发落。 “姨母,你相信我,我根本不知道那些传言中的事,是有人想报复我和母亲,残忍地杀害了母亲不说,还想要对付我,你要替我做主啊!” 徐念安柔柔弱弱地哭泣着,依然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但是,李心巧惨死,尸体被扔到王府大门,徐念安半点不伤心,光想着如何辩解那些谣言。 定南王妃也是失望了,徐念安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冰清玉洁、善解人意的姑娘了,她跟韩钦苟合,让王府蒙羞,嫁过去之后,还不好好服侍夫家,一再闹事。 或许韩钦有错,但徐念安又能好到哪里去。 加之那些谣言,如果当年的火果真是李心巧放的,王妃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对母子,如何面对这些年她的真心以待。 徐念安还在一个劲儿地解释,说自己有多可怜,试图唤起王妃的怜悯心。 卓煜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推门走进去。 许是卓煜身上杀意太重,眼神过于冰冷,几人看到他后,竟然一同沉默。 还是定南王见过大风大浪,起身来到卓煜身边,“怎么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棠棠呢?她和孩子还好吧?” 定南王知道宁依棠正值生产之际,卓煜不能回来。他去信只是想问明白一些事情,没有催促的意思。 这一连串的问题,每一个都如重锤敲在卓煜的心上。 他眼尾红得似血,抬眸望向徐念安。 “李凡,将她拖下去,莫要打扰母亲清修了。”卓煜并未质问什么,他也不需要问了。 徐念安还皱着眉头,佯装不解地说:“阿煜,你是不是也听了那些谣言,那是无稽之谈,你莫要被坏人诓骗了。” 卓煜无动于衷,李凡上前抓住徐念安的一只胳膊,将她拖走。 徐念安多少有点慌,忙看向定南王妃,“姨母,姨母,阿煜这是做什么?你救救我。” 定南王妃起身看向卓煜,“阿煜,有什么话说清楚,你这是做什么呀。” 卓煜依旧没有言语,任由李凡把徐念安拖出去,然后闭上门。 定南王知道自家儿子不是个胡闹的人,卓煜这么做,大概是已经查清楚了。 他做回王妃身边,拍了拍王妃的肩膀,让王妃稍安勿躁,然后看向卓煜,“说吧,究竟怎么一回事?李心巧是被谁杀的?” 手段那样残忍,定南王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仇家下了如此毒手。 第329章 卓煜那么想要杀死自己吗? 卓煜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来,整个人很颓,肉眼可见地悲伤和痛苦。 “李心巧带人放火烧山,杀害棠棠,棠棠伤得很重,孩子……” 泪花闪了闪,卓煜声音微微颤抖,“没了!” 孩子没了? 定南王蹭得站了起来,定南王妃的心也揪了起来。 卓煜来信说宁依棠怀孕了,要跟宁依棠在南境成婚,定南王妃心里是不高兴的。 但自家儿子就是看上了那个女人,谁也不要,如今那女人又为卓家延续了香火,定南王妃也没法子了,只能接受。 这心里一接受,反倒想开了,定南王妃开始期待宁依棠生产后,能带着孩子一块回来。 可现在,眼看要出生的孙子没了! “怎么没的?不是都要生产了吗?”王妃急着追问。 泪珠滚落下来,滴在衣服上。 一滴、两滴…… 卓煜没法开口,猛地起身快步离开。 定南王和王妃双双追出来,看到门口的李凡,厉声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凡如实交代道:“如公子所说,李心巧带人放火烧山,夫人被迫早产,孩子是生下了,但……被李心巧扔进大火里,烧死了。” 李凡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都是不忍的。 李心巧怎么死都是不冤的。 王妃心一悸踉跄了一步。 李心巧是王妃庇佑之人,却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王妃也有责任。 定南王忙扶住王妃,“所以,李心巧是宁依棠杀死的?” 定南王并不是责怪宁依棠,只是想以此来推断宁依棠的恨意有多深,是否还有一丝挽回的机会。 如果有,他就是舍了这张老脸,也会去青龙山庄负荆请罪,把宁依棠请回来的。 “是青龙山庄动的手,王爷去找过夫人了,夫人……”李凡叹了一声,“夫人已经写了和离书。” 定南王夫妻二人沉默了,是他们未曾保护好宁依棠和孩子,纵容了李心巧和徐念安去伤害宁依棠。 明明之前李心巧就想要杀害宁依棠,可他们竟都没有把这一点放在心上,给了李心巧第二次动手的机会! 李凡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让王爷王妃继续被坏人蒙骗,继续说道:“当年王妃和可星小姐遭遇火灾的事情世子也调查清楚了,确实是李心巧所为,目的就是让徐念安成为王府的救命恩人,然后获取王府的荣华富贵。这些年,她们母女二人背着王府做了很多坏事。” 王妃又踉跄了一步,腿软到几乎要跌坐下去。 定南王及时喝止,“好了,下去吧。” 李凡垂眸告退,定南王忙把王妃扶回屋里。 王妃泪盈于睫,看着定南王有些无措,“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定南王一时也没法否定这个话,确实是王妃一直在庇佑这对母女,才让她们如此猖狂。 “她们母女善于伪装,我们都没有发现,不怪你的。”定南王只能安慰。 可王妃自己心里知道,李心巧和徐念安犯过很多错,尤其在针对宁依棠一事上,比如李心巧宫中刺杀宁依棠,徐念安利用卓可星设计棠庄绣坊。 这些王妃都知道,她因为对宁依棠的不喜,本能地忽略了李心巧和徐念安的问题。 然,王妃细细一想,宁依棠做过什么错事吗? 或许宁依棠经历复杂,但一个女子的出身和经历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宁依棠在那样的坎坷中,却依然恪守本心,经营自己的生意,努力生存,不是更应该被赞赏吗? 为什么她那时会以为宁依棠上不了台面,配不上卓煜? 王妃恍惚想起李心巧和徐念安总会在她跟前提起宁依棠。 李心巧总是会说宁依棠在外面的一些事情,勾三搭四,不检点,不守妇道,抛头露面,跟男人怎么怎么样。 而徐念安总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说只要卓煜喜欢,她都会接受的,然后露出忧愁哀戚的神色。 二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所以王妃下意识地把宁依棠归为了坏女人,甚至还觉得宁依棠把卓煜也带坏了,导致后面她连卓煜的话都不相信了。 是啊,她怎么会不相信卓煜的话呢? 她的儿子运筹帷幄,杀伐果断,怎么会看不清一个坏女人的心思? 除非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坏的。 “我,怎么会这样?” 想到小孙子的死,王妃追悔莫及,是她太蠢,被人蒙骗,才酿成了这样的祸事! 定南王叹了一声,把王妃抱在怀里安慰。 “这事,我也有责任,我离家太久,才让小人有机可乘。回来后,也是把家里大小事务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未曾替你分担,是我的错。” 可是,不管是谁的错,现在都太晚了。 另一边,徐念安跪在堂中,还在拼命地向卓煜解释。 “阿煜,你相信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娘亲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死,我真的都不知情。” 李心巧和杀手都没能生还,所以徐念安根本不知道事情发展得如何了。 现在李心巧死了,又有了那样的传言,那一定是事情暴露了。 卓煜可不像王妃那样好糊弄,所以徐念安慌了,下意识地把自己摘出去,就算所有事情暴露,她也可以全部推到自己母亲身上。 卓煜看着那副嘴脸,只觉得恶心。 可笑的是,这副狠毒的心肠他不是今天才看清的,他早就看出来了,但因为那点可笑的救命之恩,他一再纵容。 然后失去了最爱的人,失去了他的骨肉。 这世上最折磨人的东西是什么? 一定是悔吧。 杀意浮动,卓煜的眼神冰冷下来,李凡会意上前几步,用一条帕子勒住了徐念安的脖子。 “阿煜,阿煜……” 徐念安使劲挣扎着,手指抓住卓煜的衣裙,试图祈求卓煜的怜悯。 她的眼神非常慌乱,卓煜什么都没有问,为什么就要杀死她?她可以解释的,她可以圆回来的? 为什么不听她的解释? “阿煜……” 徐念安露出哀求的目光,却蓦然看到卓煜眼里的痛快之意。 他,那么想要杀死自己吗? 第330章 王府之人,以敌论处 一瞬间,徐念安茫然了。 徐念安想起卓煜刚回来的时候,那样俊朗神武,令人怦然心动。 卓煜对所有人都冷冷淡淡,但唯独对徐念安礼遇有加,温柔以待。 徐念安知道,多半是因为救命之恩,但没关系,他对自己好就足够了。 虽然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她们之间产生了隔阂,但她在睿王府受苦受难,卓煜不还是心疼了?丢下妻儿就回来了吗? 卓煜是爱她的,是爱她的! “为、什、么?” 徐念安挣扎的手逐渐无力,眼睛凸出,透着满满的不甘,她不能接受自己死在卓煜手里,那样她的这一生还有什么意义?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卓煜啊! 痛苦让徐念安无法在思考,她不能呼吸了,她的所有器官都憋得好疼,她的眼泪疯狂地涌出,她的大脑开始陷入黑暗。 最后一刻,她想卓煜看到她这么痛苦,一定会心疼吧,会放过自己吧…… 然而,并没有。 “和李心巧的尸体一并扔去乱葬岗吧。” 这是卓煜给徐念安最后的交待。 * 王妃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因为这次的事郁郁寡欢,一下子卧床不起。 卓煜前去看望,母子二人榻前四目相对,悲伤浮动。 “煜儿,娘对不起你。” 话一出口,便带着哽咽之意,泪花在眸中闪烁。 面对母亲,卓煜不得不坚强,“您不必多想,事情走到这一步,是我的问题,与您无关。” 或许王妃有错,但王妃管不了卓煜的,卓煜只要想,有的是法子杜绝这一切,可他没有。 王妃摇着头,“是娘的错,对你,娘一直心中有愧,却从未想过好好补偿你。” 卓煜十二岁上战场,是王妃做的决定。 谁家孩子十二岁就前往边境面对生死? 是王妃把皇位上的那个人看得太重,不惜牺牲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孩子去面对那些腥风血雨。 王妃始终心中有愧,可卓煜回来后,她也并未好好疼爱这个孩子。 那时,卓煜已成大器,她便对卓煜报以了更高的期望,让他入朝堂,让他守护这个国家,守护韩家的地位。 至于卓煜承受了多少伤害,多少压力,王妃未曾考虑,就连卓煜喜欢谁,该娶谁?王妃也没有过问过卓煜的意思。 她似乎忘记了卓煜也是个人,会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感情,自己喜欢的人…… 卓煜微微垂着眼眸,默了片刻终究没有向王妃展露自己的半点脆弱,他抬眸眼神淡淡地替王妃掖好被角,“您不用多想了,好好休息,养好身子。” 王妃手一顿,悲从心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卓煜再也不向她展露自己的心思。 犹记得卓煜四五岁的时候,可乐呵了,日日粘着她喊娘亲抱抱,小小软软的一团,眼睛总是笑成一条缝。 后来,她便开始让卓煜读书,学武艺,甚至在他得了会传染的水痘时,让人将他带去小别院养病,好了才让回来。 那时开始,他就好像对自己冷淡起来,也不那么爱笑了。 她其实不是不疼爱卓煜,她只是担心疾病扩散让更多人受罪,她也想去亲自照顾卓煜,可府里太忙,她走不开。 王妃的眼神黯淡下来,理由和解释在此刻显得过于苍白了。 “我已经让人备了厚礼,写了亲笔信送去青龙山庄,希望她能有所动容。”王妃微微叹息,轻言。 卓煜眸子闪了闪,她、还会动容吗? “我知道了。” 卓煜轻轻应了一声,王妃默默地睡下来,眉眼间全无神采,仿若一个孤寡老人。 卓煜眉心轻皱,终归心疼。 “过几天,可星就会回来了。” 卓煜轻声地说,却在王妃心中炸了一个响雷。 “什么?”王妃激动地撑起了身子,拽住卓煜的手说:“你说什么?” 孩子都生下来了,也没必要继续瞒着,卓煜将事情简单说了说。 王妃泪流满面,“你怎么可以现在才告诉我?” 那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啊,这一年都找不到人,王妃都快不抱希望了。 “我要是早点告诉您,您确定不会打掉那个孩子吗?”卓煜反问一句。 王妃怔住。 如果对方执意不娶卓可星,或者家世身份配不上卓可星,那王妃是必须要让卓可星把孩子打掉的! 卓煜就知道,“孩子没了,可星的后半生或许照样能光鲜亮丽,但她心里的痛会折磨得她活不成人样。” 这就是王妃和卓煜的区别吧,卓煜希望卓可星能开心快乐,没有负担地活着,而王妃会因为王府的荣誉而强迫卓可星打掉这个孩子。 王妃又有点发软,心里有些坚信的东西再一次被摧毁。 “那她现在呢?” “孩子已经生下来了,母子平安,至于孩子的父亲您也别追问了,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问起来只会让可星难过。我会让她回来,再把孩子以远亲的名义接进府内,既不影响王府的名声,也能让她陪伴孩子。” 卓煜已经都想好了。 这样的安排很妥当,王妃无话可说,“好,快让她回来吧,我都不问就是了。” 经历了这么多,王妃也明白了,没什么比她的孩子好好活着更重要了。 离开王妃的院子,卓煜沐浴在日光下,呆站了良久。 他并不能感觉到阳光的炙热和明亮,只觉得周身寒凉和黑暗。 他的目光总会落向南方,惦念她在干什么。 一定也在痛吧。 想到她在痛,自己的心也更痛了。 青龙山庄。 王妃的厚礼送到门口就被拦住了,下人进来通知宁依棠。 宁依棠听了也没有将人放进来,而是出去查看。 送礼之人奉上信件,宁依棠打开看了一看。 是王妃来信,言辞很诚恳,说了自己的错,说了以前对宁依棠的薄待,希望宁依棠能回来。 如果宁依棠能回来,王府会好好待宁依棠。 可是有什么用呢? 受过伤,经历的痛,失去的人,会回来吗? 宁依棠把信件还回去,淡淡扫了一眼那些装礼的箱子,对自家护卫说:“以后王府的东西一律不收,见了王府的人,以敌论处!” 第331章 朝廷纷争不止 “小姐,小小姐醒来了!” 宁依棠刚回到府内,下人就冲过来大呼禀报。 下一秒,宁依棠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大夫就住在宁依棠隔壁,已经先宁依棠来到房中替孩子把脉。 孩子正在哭,听得宁依棠心都揪了起来。 片刻后,大夫放开孩子,向宁依棠禀报:“孩子已经平安醒来,接下来只需好好养着就可以了。” 宁依棠眸中迸发出欣喜的光芒,这一天她终于等到了。 天知道,这段时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多么漫长。 丫鬟将孩子抱给宁依棠,宁依棠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紧张地问:“她怎么一直在哭?” 宁依棠话音刚落,孩子竟然不哭了,圆溜溜黑乎乎的眼睛看着宁依棠,仿佛在认真地思考眼前之人是谁。 宁依棠心中涌起难言的感动,一直萦绕在她身边的迷雾突然被破开了一道口子,希望照耀了进来。 不久后,青龙山庄大力清扫王府的探子。 卓煜知道后,沉默了很久,最终命人撤走了所有在王府附近打探宁依棠消息的人。 他想:只要是宁依棠想要的,他都可以去做,哪怕是让他永远的消失。 * 四年后,春天。 桃花树下,粉红色的花瓣漫天飞舞,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正在练剑,剑花在林间闪烁,光芒四散而开。 “小姐真美,像仙子一样!” “小小姐真厉害,剑术又精进了。” 旁观的小丫鬟们拍手叫好。 宁依棠听到后,眉心一皱看向自家小心肝,怎么夸自己的是美,夸双双的就是厉害呢? 只见年仅四岁的沈双双长得精致漂亮,脸颊肉乎乎得可爱极了。 可她此时手持短剑,眉宇严肃,剑风凌厉,花瓣在她剑尖飞舞不落,颇有几分女侠的气度。 宁依棠瞧着确实自愧不如,她在武学方面实在没有天赋,哪怕身负卓煜的半身内力,也堪堪入门,学个半吊子。 反观沈双双简直就是武学天才,从小就对这些东西敏锐,看一遍就能记住,多练一些时日便耍得有模有样。 宁依棠气恼般嘟了嘟嘴,跑到一边喝茶去了。 “妹妹你又偷懒。” 沈修文悄然到来,给了宁依棠一个恨不成钢的眼神。 宁依棠讪笑一下,看到了沈修文身旁跟着的韩子锐,笑着招手,“子锐来了,这边坐,正担心你最近的情况呢,听说江东水患严重,你这边还好吗?” 韩子锐扬着笑脸大步而来,给宁依棠行了个江湖的礼节,然后坐下来说道:“这次水患确实严重,但有沈大哥相助,情况还好。” 宁依棠瞧了一眼沈修文,他脸上是自信的淡笑。 宁依棠便放心了,再看韩子锐,已经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犹记得初见韩子锐时,他又瘦又小,正准备寻短见,而现在又高又大,意气风发,如旭日东升,前途无量。 四年前,韩子锐突然来到青龙山庄看望宁依棠,宁依棠才知道她在南境养胎的那些时日里,韩子锐经历了许多。 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听到了贤妃和七皇子的谈话,原来他母妃当年的死是贤妃做的。 于是,他一怒之下,杀了贤妃。 谋杀这样极有权势的妃子当然引起了巨大的轰动,韩子锐只是个没什么势力的皇子,理应判为死罪。 但幸运的是七皇子和皇帝闹得很凶,韩子锐杀了贤妃,重创七皇子的势力,无意中帮了皇帝,所以皇帝以皇室子嗣不可随意屠杀为由,把韩子锐贬到了离青龙山庄不远的奉城。 韩子锐打听到宁依棠在青龙山庄,就急急忙忙过来看望了。 那时他刚杀了人,整个人很迷茫,很颓然,还是宁依棠一点一点开导他,帮助他,让他在奉城站稳脚跟。 而韩子锐也没有辜负宁依棠对他的期望,惩奸除恶,爱护百姓,将奉城治理得很好。 “舅舅,韩叔叔。” 沈双双剑练完了,跑过来抱住宁依棠的腿,脆生生地跟沈修文和韩子锐问好。 沈修文将沈双双抱起来,毫不吝啬地夸奖,“双双真厉害,连飞燕三式都学会了。” 沈双双小脸一扬,眉飞色舞,“这有什么难得,很简单,我一下子就学会了!” 宁依棠见不得她臭屁,轻斥:“一点都不知道谦虚。” 沈双双伸出小舌头,跟宁依棠“略略略”,气得宁依棠要起来教训她。 沈修文忙护着,“这有什么,我家双双乃天人之资,没必要谦虚。” “她都要无法无天了,你还宠着她!” 宁依棠实在气结,整个青龙山庄上上下下都宠着沈双双,把她娇惯得连宁依棠都不放在眼里。 “有我青龙山庄护着,她便是无法无天又怎样!”沈修文不以为然。 沈双双咯咯直笑,还在沈修文脸上“吧唧”了一口,把沈修文哄得心花怒放。 宁依棠无语,管不了也干脆不管了。 一旁的韩子锐一改之前的热络,客气而疏离地笑着,不一会儿他抬眸,“诶,姐姐,你知道这次水患是怎么来的吗?” 宁依棠被吸引了心思,回头看向韩子锐,“不知道,是有什么隐情吗?” 韩子锐面色略微沉重起来,“据我所知,是有隐情,江东堤岸是去年才修缮的,似乎用料方面出了问题,才导致堤岸被轻易冲垮,洪水一泻千里,淹没了数百里村庄田地。” 宁依棠闻言眉心拧了起来,江东常患水灾,朝廷每隔几年都会派人修缮,这怕是官员贪污腐败的问题。 沈修文也道:“这几年夺位风波平息了下来,可朝廷局势依然复杂,内斗不止,导致民生问题依然得不到解决,各地百姓的生活都挺难的。” 宁依棠常年呆在山庄内照顾孩子,对朝堂的局势只是略有耳闻。 当年卓煜回去后,大力清理不安分子,尤其打压了七皇子一方的势力,将韩子晨的帝位稳固下来。 然,事情并没有结束,韩子晨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在许多地方都埋下了祸根,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外戚高家。 高家凭借太后的扶持越发壮大,跟卓煜斗得挺凶的。 韩子晨夹在中间,似乎左右为难,无法决断,导致这种矛盾一直持续了下去,也导致朝堂中党派林立,无法齐心治国,更别提把目光放在百姓生计上。 第332章 姐姐会不会不开心? “只可惜我们身在江湖,朝堂上的事插手不了太多。”宁依棠轻轻敛目,有点不愿意深思朝堂中的那些事。 因为,免不了要想起一些不愿意想起的人。 韩子锐瞧着宁依棠的样子,眉眼中透出几分焦虑,“近日,有些地方发生了动乱,虽然是小打小闹,很快就被镇压了,但终究不是好现象。” 宁依棠拧了拧眉,最后只说:“尽力而为就好。” 韩子锐怔了一下去看沈修文,沈修文眉宇微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子锐释然一笑,“姐姐说得对,我们力量有限,尽力而为就好。” “娘亲。”沈双双轻唤了一声,要让宁依棠抱抱。 气氛有些沉重,沈双双的声音都放轻了。 宁依棠忙接过小家伙,揉了揉她肉乎乎的小身子,柔声说:“饿不饿呀,晚上想吃什么?” 沈双双脑袋一歪,笑嘻嘻地说:“想吃娘亲做的菜。” “那双双想吃娘亲做的哪个菜呢?” “娘亲做的双双都喜欢吃。” 沈双双这会儿嘴巴像抹了蜜似的。 “好了,你们娘俩腻歪吧,我和子锐就先走了。” 沈修文出言,韩子锐也起身告退,二人出了门,韩子锐耷拉着眉眼:“沈大哥,要不算了吧,姐姐这样挺好的,没必要把她再次扯入是非当中。” 沈修文眉宇同样沉重,他也不想让宁依棠扯入是非。 “只是,棠庄是棠棠的,当初从韩子丰手里夺下来的大军也是棠棠步步为营换来的,我们要用,必须经过她。” “那就不用了,我本就无意争抢帝位。”韩子锐果断道。 原来这二人今天来是有所图。 韩子锐这些年时常跟棠庄和青龙山庄往来,而这些业务都是沈修文负责,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为了好兄弟。 如今的皇帝是个糊涂蛋,国家依然在走下坡路,说不定哪天就会分崩离析,韩子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沈修文对京城的人,尤其是卓煜、高家等势力没有半点好感,所以有了跟韩子锐争夺天下的想法。 他们这次来,就是想探一探宁依棠的口风,看宁依棠是什么意思。 显然宁依棠并没有这个想法,一句尽力而为把一切都挡回去了。 “莫急,再看看吧。”沈修文轻言,安慰地拍了拍韩子锐的肩膀,并没有轻易放弃争夺天下这个打算。 韩子锐拜别沈修文后,坐上自己的马车独自离去。 马车内,一个蓄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轻声开口:“谈得怎么样?” 这是韩子锐的舅舅周定,韩子锐母亲唯一的亲人。 韩子锐摇了摇头,“姐姐不同意。” “为什么?你不是说她心怀天下吗?为何对如今天下的混乱置之不理?”周定一连三个问题,显得有些着急。 韩子锐眉眼微沉,比刚刚面对宁依棠和沈修文时多了许多的深沉。 “姐姐居家四年,又有了孩子,不想卷入纷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韩子锐多少有些伤怀,那个孩子是卓煜的孩子,韩子丰每次见了都觉得很不舒服。 尤其是看到宁依棠疼爱那个孩子时,心里酸胀难受得厉害。 他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莫名跟一个孩子较劲。 “江东堤岸贪污一事查到什么了吗?”韩子锐早些天就派人去查了,这是个大事。 周定轻轻一笑,“刚刚送来的消息,堤岸的修缮是皇帝母族高家全权负责,只要我们把堤岸有问题一事宣扬出去,百姓一定会闹,到时候我们只需推波助澜,把事情捅到京城去,那就有好戏看了。” 韩子锐舔了舔唇,有没有好戏看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这件事会引发的后果。 皇帝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这些年高家犯错无数,皇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这次还不能惩治高家,那么就会彻底失信于群臣,失信于百姓,天下就要乱了。 只有天下乱了,姐姐才会帮他。 只有姐姐和青龙山庄帮他,他才有一夺帝位的可能。 韩子锐敛下眉眼,心中默念:姐姐,不是我要争,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制定,不争的下场只有不断的失去。 “去办吧。” 韩子锐声音冷峭了起来,之前跟沈修文说无意争夺帝位的话竟都是假象。 周定慎重而满意地点头,他看好这位小外甥,是个能做大事的人,比现在皇位上那个,好太多了! 马车晃晃悠悠,韩子锐逐渐浅眠,梦里是宁依棠温柔而恬淡的容颜。 “姐姐,我杀人了,我当时太生气,我……” 他好害怕,怕的不是杀了人,而是怕姐姐会因此不喜欢他,他知道姐姐是一个善良的人,一定不喜欢他杀人。 “别怕,不用自责,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坏到骨子里,让她们活着,只会伤害更多的人。” “如果非要说你错,那就是方法错了,你不该直接去杀了她,那样会把自己也赔进去。” 很显然姐姐理解错了,她以为我是害怕杀人。 我不怕的,我恨不得把那个杀害母亲的人大卸八块,恨不得把一直欺辱我,不把我当人看的七皇子狠狠踩在脚下。 姐姐突然抱了过来,暖暖的香香的气息,好像那久远记忆中母亲的味道,让他忍不住贪恋更多。 “既然去了奉城做官,就好好利用这份权力,惩奸除恶,保佑良善的百姓。” “有什么难处就跟姐姐说,不要客气,姐姐会帮你的。” 柔和的语气,温暖的话,抚平了心底的毛躁。 姐姐真好,这么好的姐姐会永远陪在他身边吧…… “嗬……” 韩子锐猛地惊醒,明明是个温暖的梦,哦不,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每每想起韩子锐都会感到安心。 “怎么惊得一头汗?”周定拿出手帕帮韩子锐擦了擦。 韩子锐这才发现自己一头的冷汗,“舅舅,你说我这么做,姐姐会不会不开心?” “怎么会呢?”周定不懂。 韩子锐眉心皱了起来,“姐姐一定不希望天下乱起来,更不希望我是那个搅乱天下的人吧。” 第333章 动荡开始 周定深深叹了一口气,刚刚还夸韩子锐有魄力,怎么转眼就优柔寡断起来。 “阿锐,天下之所以会乱是因为当今圣上无能,而不是我们能搅乱的。如果没人出手,那天下会一直乱下去,但如果我们能得到棠庄和青龙山庄的扶持,就可以结束这场乱。” “舅舅一直都相信,如果你在那个位置上,定会让我朝走向富强和繁荣!” 韩子锐沈默良久后目光逐渐坚定下来,是,他会做出成绩给姐姐看的! 京城朝堂。 “陛下,江东堤岸修缮偷工减料,致使洪水肆虐数百里,民不聊生,甚至聚集起来发动暴乱,要求官府给说法。高家全权负责此事,是出了纰漏,还是有意贪污,求陛下彻查。” 老臣上奏,言辞恳切,群臣激愤,纷纷要求韩子晨严惩高家。 “高爱卿,你怎么说?” 韩子晨将目光落在高宇身上,他如今任丞相一职,是高家的掌权人。 高宇俯身行礼,谦卑地回:“此事高家却有过失,陛下要罚,臣绝无怨言,但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臣也还没有查到,请陛下给臣时间,臣一定揪出这些国之蛀虫。” 韩子晨闻言点了点头,倒也是这个道理,高家如今荣耀无双,没必要贪污这点修建河堤的款项,估计是监管不力导致的。 他准备允诺,让高宇好好往下查查。 “哼!”一位大臣不屑地哼了一句,“上次高家的门生捅了篓子,高相也是这么说的,可之后呢?” 之后便不了了之。 高宇惯会拖延,而陛下性情软弱,拖着拖着便没事了。 高宇依然是一副客客气气的状态,“刘大人,我家门生我已经罚过了,他也保证改过自新,难道我们不能重新给他一个机会吗?你是对我有意见才这般咄咄逼人吧。” 高宇又看向韩子晨,“陛下,河堤一事事关重大,臣若查不出其中勾结,那便就当这件事是我做下的,陛下要打要杀臣都绝无怨言。” 高宇狠话随便放,因为到时候会有太后帮他说情,韩子晨不敢真把高家怎么样。 再者这种事随便找几个没用的替死鬼顶罪就行了。 “高相莫把话说得这么好听,不管是哪个方面出了问题,负责督造的高家都脱不了干系,为什么你高家总是出这种事,难道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大臣们不依不饶,看得出高家行事太过张狂,已经引起众怒。 站在高家队伍里的人也出来偏帮高家说话,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韩子晨有点犹豫,忍不住看向卓煜。 卓煜淡淡地俯首,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韩子晨不禁有些气恼,卓煜总归不像以前那么向着自己了,有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帮自己解决。 韩子晨忽略了一件事,他才是皇帝,卓煜哪能事事帮他解决? “好了,别吵了,先让高相去查吧。”韩子晨想到自己母亲的强势,心里也烦躁,本能地顺着高家的意愿走了。 有几个大臣着急了,频频给卓煜递眼神,让他出手。 卓煜轻轻抬眸看向皇位上的年轻帝王,眼里是有失望的。 四年了,他还没有成长起来,甚至在这高高的位置越来越糊涂,越来越看不清。 “陛下,此事事关重大,如何能让丞相自查?如果人人都能自查,那要大理寺做什么,要禁卫营做什么?” 卓煜轻轻出口,没有说要怎么样,而是两个反问指出问题所在。 韩子晨心里咯噔了一下,如果丞相自查,那便是丞相说什么就是什么,何来公平公正? “是孤大意了,那这样就交给大理寺去查吧,高相莫要担忧,若此时只是下面的人作乱,孤定会秉公处理。” 高宇淡淡看了卓煜一眼,有暗光从眼底滑过。 但面对韩子晨,他还是那副忠君的模样,“听陛下吩咐就是。” 韩子晨还是很满意高宇态度的,虽然高家屡屡犯错,但高家终归是他的亲人,永远都是跟他站在一起的。 虽然韩子晨听从了卓煜的建议,但卓煜高兴不起来。 韩子晨作为帝王,轻易地做出决断,又轻易地认错,轻易地改变决断,他已经一步一步把自己的威信丢掉了。 卓煜暗叹一声,继续开口:“既然要查,那高相应当配合调查,请陛下暂时罢免高相职务,让高相休家待查吧。” 此言一出,高宇脸上的风平浪静绷不住了,他狠狠瞪了卓煜一眼,“怎么,都督想要我这个位置了?” 高宇信口就来,给卓煜扣了一顶大帽子。 “也是,作为禁军都督,你该管的不该管的都管的了,我这丞相之位让给你坐也没什么紧要!” 这话实在重了。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其他大臣噤若寒蝉,一点声响都不敢露了。 卓煜倒是坦然,并未被吓唬住,甚至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高宇,只淡淡对上说道:“我只是按照我朝律法行事罢了,高相不必如此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害怕什么。” 高宇脸色铁青,他自知卓煜嘴毒脸皮还厚,他说不过卓煜,便朝韩子晨说道:“陛下,朝中事务繁多,河堤之事复杂,查起来旷日持久,您当真要让我离朝吗?” 韩子晨又犯难了起来,可这会儿没人给他出主意了。 他权衡后开口,“丞相离朝事关重大,就先这么查吧,丞相好好配合调查就是。” 卓煜没再反驳,他已经驳了一次,若是继续下去,只会让韩子晨难做,甚至让他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再者,他越是逼迫韩子晨,韩子晨越是会偏向高家。 这样的决定到了江东百姓这里,便是高家毫发无伤,依然稳坐丞相之位。 大理寺在查,但官官相护,能查出什么? 皇帝都护着高家,那还有谁敢动高家呢? 没人在乎百姓的死活了! 一时间,民怨四起,起义频发,有心的无心的,都集结起来想要当一当这皇帝的滋味。 宁依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震惊,她万万没想到,先皇手上没有乱的天下,在韩子晨手上乱了。 那么,一心向着韩子晨的卓煜又在干什么? 第334章 宁依棠要去京城 第334 “双双,你藏哪里去了?娘亲怎么找不到你了?” 宁依棠淡淡扫了一眼假石旁的衣角,然后当作没看到,故作烦恼地呼唤。 小双双蹲在假山后,捂着嘴巴,想笑不敢笑。 旁边的丫鬟们在一旁添油加醋,“是啊,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小小姐也太会藏了吧。” 小双双美得冒泡。 突然,宁依棠跳到了沈双双身边,一把抓住沈双双的肩膀,“哈哈,抓住你了!” 沈双双跟着哈哈大笑,意犹未尽地拉着宁依棠,“娘你藏,我来找你。” “好。” 宁依棠满眼都是宠溺。 丫鬟们看着这对母女忍俊不禁,宁依棠总说青龙山庄的人把小小姐宠坏了,实际上她才是最宠小小姐的人,简直是要月亮给月亮,要星星摘星星。 就在宁依棠和沈双双准备再来一轮捉迷藏时,沈威的随侍来请宁依棠去前厅谈话。 一般沈威都会直接过来看望宁依棠和沈双双,这次来请宁依棠去前厅,怕是有事。 能惊动沈威的不会是小事,宁依棠不敢耽搁。 “双双先跟姐姐们玩,娘亲回来再给你捉迷藏好不好?” 沈双双认真地点头,她虽然是被娇惯大的,却很是懂事,分得清轻重缓急。 宁依棠来到前厅,发现沈修文和韩子锐也在。 “舅舅。” 宁依棠轻轻行礼。 “坐舅舅身边来。”沈威和蔼可亲地给宁依棠招手。 沈威是个震慑群雄的汉子,为人处世向来雷厉风行,就是对待亲人孩子也不假辞色,唯有在面对宁依棠时,会变得温柔起来。 宁依棠乖乖巧巧坐到沈威身旁,询问:“舅舅的伤可好些了?有没有按时用药?” 沈威脸上闪过一些不自然,哈哈两句,“用了用了,都好了。” 那点小伤,沈威才不在意呢。 沈修文浅笑一声,也就宁依棠敢这么问,换了旁人,肯定要挨一顿骂,这上上下下的人没有敢管沈威的。 宁依棠火眼金睛,哪能看不出,微凶道:“舅舅要是再这样,我可就要带着双双亲自去给你敷药了。” 说到双双,沈威更没脾气了,“是是是,棠棠教训的是,我好好敷就是了。” 宁依棠和沈双双两个都是能说会道的,一个温温柔柔,一个气势汹汹,沈威根本招架不住。 手下人瞧着自家盟主被宁依棠拿捏,皆忍俊不禁。 “好了好了,说正事。”沈威轻咳一声,赶紧挽回自己的威严。 宁依棠把目光放在沈修文和韩子锐身上,“怎么了?” 韩子锐低垂着眉眼,欲言又止,半晌没说出话来。 最后,还是沈修文开口了。 “棠棠,眼看战火四起,京城无所作为,青龙山庄也频频遭受波及,各方势力也向我们发来求助,希望得到庇佑,我们无法坐视不理了。” 青龙山庄有实力,理应领导群雄。 宁依棠并不意外沈修文会这么说,她轻轻地问:“那你们打算如何?” 沈修文便道:“我想推举韩子锐作为新皇,打下这天下!” 宁依棠把目光落在韩子锐身上,“你呢?怎么想的?” 韩子锐沉默了好一会儿,“姐姐,实话实说,我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做一个皇帝,我、挺害怕的。” 韩子锐默默低下头,并没有争夺帝位的野心,只是浅浅呢喃:“可是看着生灵涂炭我很难受,如果能让天下安稳,如果姐姐想要我成为那样的人,我会倾尽全力,赴汤蹈火!” 宁依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看待韩子锐这种想法,可能是见多了为夺皇位不择手段的人,韩子锐这样反而让宁依棠不知所措了。 沈威出声道:“棠棠,棠庄和那些兵都是你的,这事做不做你说了算,如果做,那青龙山庄将会倾尽一切助韩子锐夺得帝位,如果不做,那我们就守好青龙山庄。” 沈威没想要宁依棠做什么,只需要宁依棠做这个决定。 宁依棠犹豫良久,也没能做出决定,造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牵扯了太多人,太多事。 “我考虑一下。” 沈威没再说什么,让沈修文带着韩子锐退下了,这确实是一件需要谨慎再谨慎的事情。 “棠棠,你有什么顾虑和想法都可以跟舅舅说。” 宁依棠沉吟片刻,“舅舅,如果我们起兵真的能让天下安定,那我一定毫不犹豫,但京城的实力是多少你知道吗?” 沈威眉目沉重,他并不清楚,要说江湖实力如何他倒能说出一二来。 宁依棠继续,“一旦我们的实力和京城不相上下,那这场战火将旷日持久,如今只是小打小闹,可到时候就是烽火狼烟,动辄百万死伤!” 宁依棠经历过一次叛乱,知道战火带来的伤害是巨大的。 沈威的心情也蓦地沉重下来。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不管吗?” 宁依棠摇摇头,“当然不能不管。” 天下已乱,宁依棠手握太多力量,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沈威有点搞不清宁依棠了,他是个干脆的人,要么做要么不做,又做又不做算怎么回事? “舅舅,我可能要去一趟京城。”宁依棠突然抬眸。 “不可!”沈威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京城有卓煜,沈威不允许宁依棠再去到卓煜的身边。 这些年,宁依棠能安安稳稳地生活,都是因为卓煜的手伸不到青龙山庄来! 否则,那家伙怎么能这么轻易放弃! 宁依棠目光逐渐放远,幽幽叹道:“舅舅,难道我和双双要一辈子藏在青龙山庄吗?” 那时候,宁依棠心中满是怨恨,将双双还活着的消息隐瞒,借此惩罚卓煜。 可宁依棠忘记了,她们母子不可能永远躲在青龙山庄。 尤其是双双,是个好奇心极强的孩子,对外面的世界很渴望。 “四年过去了,我已经不害怕面对他了,舅舅,你相信我,就算见到他,我也能处理好我和他的关系,以及和双双的关系。” 宁依棠轻言,掷地有声。 这次动乱的问题在京城,宁依棠必须亲自去了解京城的问题,找出最优的解决之法。 第335章 宁依棠回来了! 沈威沉吟许久,他是打心眼里不愿意让宁依棠亲自去京城的,但他亦是一个心中有大义之人,深知事关重大,容不得优柔寡断,儿女情长。 “行,你既然这么说了,舅舅支持你就是,到时候让阿文和阿剑都跟着去,再多带些人手,那卓小子要是犯浑,就给我打回去。” 宁依棠抿唇一笑,只是眸子多少有点幽深。 不日,宁依棠出发,历时半个月进入京城。 她没有急着落脚,而是第一时间带着双双去了绣坊。 这四年,宁依棠最惦念的人就是闵娘和小宝了。 店铺里的人还是原先的老伙计,看到宁依棠,大呼着跑去唤闵娘。 闵娘踉跄地跑出来,看到宁依棠竟泪流满面,一把将她抱住,心疼之意溢于言表。 宁依棠同样泪目。 沈双双眨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扯了扯宁依棠的衣服,“娘亲,这就是你说的姨母吗?” 闵娘闻言将目光落在沈双双身上,眸里焕发出惊喜,“这是、你的孩子?” 宁依棠点点头,让沈双双唤人。 沈双双软糯糯地唤了一声姨母。 闵娘心花怒放,将沈双双抱起来,“真可爱,跟你娘一样是个美人胚子。” 宁依棠眉眼弯弯,如花绽放。 闵娘容颜焕发,气质更甚从前,看样子过得不错,宁依棠心中舒坦许多。 店铺里人来人往,闵娘把宁依棠带进屋里,宁依棠这才知道闵娘又生了一个,还是男孩。 孩子才三个月,白胖胖地躺在摇篮里,可爱极了。 沈双双也第一次见这样的小家伙,趴在摇篮边一个劲儿地瞅着,很是稀罕。 “小宝呢?”宁依棠问,一路都没看见小宝的影子呢。 闵娘一边倒茶一边说:“估计在学堂呢,那皮猴顽劣得很,我都一整天瞧不见人。” 宁依棠扑哧一笑。 “不过,他想着你呢,总是嚷嚷着要去青龙山庄找干娘呢。”闵娘又说。 “我也很是想念小宝。” 宁依棠回忆起从前,感慨又涌上了心头,这京城本就是她的故乡,没理由不能回来! 闵娘思索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这次回来可是有事?” 宁依棠和卓煜后来的事闵娘并不清楚,但知道是不好的,所以宁依棠来京城一定不只是看看。 宁依棠浅浅看了一眼沈双双,握住闵娘的手:“没事的。” 宁依棠和卓煜也好,天下之事也好,都没必要说出来让闵娘烦心,闵娘如今这样的生活已是极好。 闵娘自知宁依棠早已不同凡响,棠庄的生意遍布全国,又跟青龙山庄关系密切,天下还有谁能不知道棠老板的名号。 加之宁依棠这几年鲜少露面,便被传得神乎其神,绝对算得上赫赫有名四个字了。 看着宁依棠不想说,闵娘也就不问了,她们姐妹能好好坐在一起聊聊家常就已经是最好了。 宁依棠还想去冯家看看,便让闵娘关店后带着家人去府里团聚。 闵娘亲亲热热地应下,说要赖在棠庄的府邸里,好好陪陪宁依棠呢。 宁依棠离开了绣坊后,便去了冯家。 冯敬受宠若惊,忙招呼下人接待宁依棠,整个人局促很多。 宁依棠挺心酸的,但也只能客套地询问了一些冯家的生活境况。 冯敬已经老了,尤其腿脚不利索,干不动活了,基本在家修养,如今的冯家全靠冯遇养着。 冯遇不在家,听说去年升官了,还挺忙的。 宁依棠坐了一小会儿,说:“今晚我在府里开宴,邀请亲朋好友过来聚一聚,你带着冯夫人也过来,给冯遇也说一声,如果有时间一块来热闹热闹。” “好好好,一定来!”冯敬忙应下。 宁依棠离开冯府后这才回到府邸,她抬头看向牌匾上棠庄两个字,心中竟还会涌起一些莫名的归属感。 “娘亲,这是我们在京城的家吗?”沈双双探出小脑袋。 宁依棠点了点头,抱着沈双双下车。 外头的动静已经被里头的人听到,大门开启,林毅匆匆走出来,他深深看了宁依棠一会儿,这才低头俯身行礼,“小姐,你回来了。” 当初,宁依棠把林毅留在京城做事,后来事了之后便让他看守棠庄,传递信息。 一晃四年,本就稳重的林毅越发深沉,眉眼里都透着坚毅和沉默。 “辛苦你了。” 林毅拳头紧了紧,眸里透出几分动容,他微微哑声:“小姐回来就好。” 宁依棠心里蓦地涌上难过,她似乎忽略了一件事。 这京城是有很多人在等她回来的…… “娘亲,他是谁?”沈双双仰着小脸,感觉这个叔叔和娘亲关系不一般,却又看不懂究竟是什么关系。 宁依棠摸了摸沈双双的头,“是娘亲的好朋友,要叫叔叔。” 林毅目光闪了闪,心口微微一动。 在小姐心里,他是朋友,不是下人。 宁依棠长途跋涉也累了,安排了一些事情后,就带着沈双双去休息了。 不一会儿,沈修文和魏星剑就回来了,听说宁依棠要办晚宴,便忙里忙外地操办起来。 等宁依棠醒过来时,府里已经热闹起来。 闵娘带着刘大和两个孩子,自在得跟自己家里一样。 冯敬带着冯夫人坐在客座,脸上一个劲挂着笑,倒像是客人了。 洪伊伊也来了,正跟魏星剑和冯遇聊得热络。 沈修文则像个大家长,指挥下人做事,有礼地接待客人。 宁依棠就站在门边看着这热闹而和谐的一幕,唇边勾起温柔的笑。 “小姐。” 林毅第一个发现宁依棠,走过来还像是以前一样站在宁依棠身后。 众人也都涌上来,洪伊伊跑得最快,一把抱住宁依棠,娇声道:“你这家伙,一走就是四年,害我想得紧。” 宁依棠差点被洪伊伊撞倒,四年未见,洪伊伊还是这个跳脱的性子。 魏星剑把宁依棠从洪伊伊怀抱中解救,“你轻点,别伤着棠棠了,你以为她跟你似的虎?” 洪伊伊嘟了嘟嘴,跟魏星剑呲牙。 “妹妹。”冯遇走上来,轻轻唤了一声,一双眸子也是饱含深情。 “干娘!” 小宝眼睛亮晶晶的在后头朝宁依棠挥手,还一蹦一蹦的,生怕宁依棠看不见他似的。 宁依棠喉间微微哽咽,美眸也湿漉漉的,“你们再这样,我可要哭了。” 第336章 沈双双不见了 这些人都是宁依棠的至亲和好友,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话。 与此同时,王府的深宅大院中,李凡急匆匆地冲进卓煜的房间。 “爷,夫人回来了!” 卓煜正在写东西,手一抖在纸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他似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茫然地抬起眼眸,“你说什么?” 李凡慎重地开口:“夫人回京了,中午入城,现在正在府里宴请好友。” 宁依棠没有隐藏行踪,李凡能这么快得到消息也是正常。 卓煜整个人僵了片刻,随后扔下毛笔,冲出了房间。 “爷,你冷静点,你要怎么去?” 李凡忙把人给拦住,这些年只要提到宁依棠三个字,卓煜便跟入了魔似的,要么暴躁易怒,要么关门自伤,从来都没有放下过。 李凡轻言:“棠庄府苑里里外外全是护卫,个个武功高强,我们进不去的。” 而棠庄的大门想来也不会为卓煜敞开。 卓煜有些消瘦的脸颊绷得很紧,唇也紧抿着。 是的,宁依棠再也不是那个他想见就见,想找就找的人了。 拨开李凡的胳膊,卓煜还是出门去了。 夜空之下,卓煜高高立于一处房檐,前方是两个棠庄的护卫,持剑与卓煜对峙,仿佛卓煜再敢前进一步,他们就会拔剑,让他有来无回。 卓煜黑沉着脸看向棠庄的院子,因为距离太远,只能看见一些模糊的人影,但他还是凭着直觉找到了宁依棠。 晕黄的烛光下,她跟旁边的人聊天,似乎很开心。 不知谁家的小孩爬到了她的怀里,她俯身亲了一下,然后夹菜给孩子吃。 如果,如果他们的孩子还活着…… 卓煜不敢往下想,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年的痛逐渐烂在心底,根本不敢碰。 卓煜就那么站着、看着,明明看不见什么,却还是不肯离开。 直到宴席散了,宁依棠把客人都送走,然后回了后院,再也看不见,可卓煜还是不肯离开。 四年了,他第一次离宁依棠这么近。 李凡实在心酸,上来劝道:“爷,回去吧。” 卓煜倒也没有再坚持,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腿,转身离去。 院中的沈修文望着卓煜站过的地方,冷哼了一声,“还不死心吗?” 翌日,宁依棠手底下的人宴请朝中一位大臣,准备打探一下近日朝中的具体情况。 宁依棠想要亲自听一听,便在包厢的隔壁落座。 两个包厢之间留了口子,声音能清晰地传过来。 因为涉及朝堂之事,宁依棠没带沈双双,把她留在府里让沈修文和魏星剑照看了。 “舅舅,我们也出去玩好不好?” 沈双双嘟着小嘴,拉着沈修文的手轻轻摇摆,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能把人的心都给融化了。 “沈叔叔,你就让双双一块去吧,京城可好玩了,双双肯定没见过。” 原来是小宝要拉着魏星剑出去玩,沈双双这才嚷着要去。 沈修文面对沈双双没有半点脾气,将小人抱起来,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行,那一块去吧。” “耶!” 沈双双高兴得差点从沈修文怀里蹦出去。 几人欢欢喜喜出门去,小宝对沈双双这个小妹妹喜欢得不得了,把自己的零花钱拿出来,见啥买啥,把沈双双哄得合不拢嘴。 “要小宝哥哥抱。” 这不,舅舅也不要了,闹着要让小宝抱。 小宝也才十岁出头,不嫌沈双双沉,一把将人抱起,游走在各个好玩的小摊贩前。 魏星剑也是个爱玩的,比两个孩子还疯。 沈修文跟在后面,一边叹息,一边紧紧跟上照看着。 “阿玦,你跑慢点。” 一道清丽的女声吸引了沈修文的注意力,沈修文循声望去。 卓可星追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从店铺里出来,小男孩很调皮,欢呼着往自己喜欢的木剑铺子跑去。 沈修文当即沉了脸,眸子里泛着冷光。 卓可星当年是怀着孕失踪的,算算时间,孩子正是这么大了。 就算沈修文对卓可星和这个孩子没太多感情,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血,心情总归是不一样的。 他朝着卓可星大跨步走过去。 卓可星一改曾经娇小姐的模样,成熟许多,也落落大方许多,她眼里只有男孩,并未注意到沈修文。 “再乱跑,我要生气了!”卓可星佯怒,但眼里没有半点责怪之情,反倒满是宠溺。 “姨母,我知道错了,不生气好不好?” 小男孩俊得很,乖乖巧巧认错,可爱死了。 而沈修文在听到姨母两个字时蓦地刹住了脚步。 姨母? 这不是卓可星的孩子! 卓可星牵着孩子转身,沈修文仓促躲在一个摊贩身后,避开了卓可星的视线。 卓可星是个挺麻烦的人,如果没有孩子的牵扯,沈修文并不想给卓可星继续纠缠。 所以,他选择了躲避。 至于当年那个孩子怎么样了,沈修文还是想知道的,但他不需要当面问。 既然卓可星出现了,那孩子的情况他自然可以私下去查。 卓可星带着孩子逐渐走远,沈修文舒了口气,然而下一秒他记起他也在带孩子。 沈修文举目四望,哪里还有沈双双的人影。 而这头,几人正在寻找沈双双。 他们都玩嗨了,一不留神就找不到沈双双了,现下急得到处找。 卓煜是和卓可星一块出来的,小外甥快过生辰了,他们一块出来挑选礼物。 可他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宁依棠,逐渐掉了队。 突然,店铺后的一条深巷中,一个高大的男人抱着一个小女孩跑了过去。 这本没有什么,但卓煜素来敏锐,只一眼就发现不妥。 男人穿得破烂,女孩却一身绫罗,女孩的手耷拉着,仿佛睡着了。 当然也可以是失去了意识,因为男子神色匆匆,贼眉鼠眼的。 换做以前,卓煜可能不会因为这点猜测就做出什么,可现在他失去过一个孩子,明白失去孩子的痛苦。 哪怕只是一点怀疑,他也无法坐视不理。 片刻后,卓煜拦在男人前头。 男人猛地刹住脚步,警惕地瞪着卓煜,“你是谁?想干什么?” 第337章 卓煜不自信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绑架孩子,该死!” 卓煜是诈男人的,男人做贼心虚一听就方寸大乱,激动地斥骂:“跟你没有关系,快滚,否则老子对你不客气!” “哼!” 卓煜一个闪身上前,在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扭断了他的胳膊,把孩子抢过来,然后一脚踢飞男人。 男人昏死过去。 卓煜低头瞧向怀中的孩子,是个漂亮的女孩,脸颊白嫩嫩的,睫毛很长,很可爱。 他的心不自觉地软下来。 沈双双是被迷晕了,但迷药劣质,她没有完全昏迷过去,并且皱着小小眉心,试图醒过来。 卓煜柔柔一笑,“倒是个了不得的倔丫头。” 倔? 说到倔,卓煜不免想到宁依棠,她也是个倔丫头。 卓煜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一个圆润翠色的小药丸,放进沈双双嘴里。 药丸入唇即化,清凉之感令沈双双打了一个激灵,然后幽幽转醒。 下一秒,小拳头直呼卓煜的面门。 卓煜猝不及防,差点被打到鼻子,他包住沈双双的小拳头,竟没想到这小丫头四五岁的样子,竟是个会武的。而且她的拳头虽绵软,却含着一股劲风,隐有内力成型之势,这必定是有厉害的师傅教导传授。 沈双双一击没有得逞,反手拽住卓煜的衣服,整个人灵活地攀到卓煜脑袋上,另一只手锤向卓煜的眼睛。 小嘴里还凶巴巴地骂道:“哪来的歹人?竟敢绑架本小姐!” 歹人?绑架? 小小年纪知道得还不少,话里还带着一股子的江湖气。 卓煜把小家伙另一只手也包住,感叹道:好狠! 两只手都被控制,沈双双有点气恼,两只小腿绞在一起,试图勒住卓煜的脖子。 但是,腿太短了,并不能对卓煜造成什么伤害。 卓煜哭笑不得,开口道:“小家伙,前头躺着的那个才是绑架你的人。” 沈双双闻言一愣,前面确实睡了个人。 但是绑架她的人是从背后偷袭的,她并不确定绑架之人的长相。 这么一犹豫,卓煜便轻易将沈双双抱回了怀里,“是我救了你,你该对我说谢谢才是。” 沈双双看着卓煜瞪大了眼睛,他长得好好看呀! 看看卓煜,再看看地上贼眉鼠眼的男人,沈双双果断选择了相信卓煜。 于是,沈双双嘴一咧,露出甜甜的笑,“叔叔,我认错了,对不起,你不会怪我吧。” 一瞬间,卓煜心都化了。 “不怪你,你家在哪儿?叔叔送你回去?”卓煜尽可能地露出温柔的笑,让小家伙知道他真的一点都没有生气。 沈双双挠了挠头,家在哪她还没有记住。 卓煜有点意外,这么机灵的小丫头居然不知道家在哪,再想想小丫头的武功。 “你是刚来京城吗?” 沈双双眼睛一亮,“叔叔你怎么知道?” 卓煜没怎么跟小朋友打过交道,就算沈玦在他跟前也不敢多嘴,所以他看着沈双双一惊一乍的样子,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 “叔叔可能会算卦吧,算出来的。” “叔叔,你好厉害!”沈双双亮晶晶的眸子瞪得溜圆,真信了,“那叔叔你能算一下我的家在哪吗?我忘记了。” 卓煜…… “这……”卓煜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你告诉我名字,我才能算出来。” 大不了就麻烦点,让下人去查一查。 “我叫沈双双。” 沈双双干干脆脆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卓煜脸色一僵,沈、双、双! 三个字在卓煜心里被揉碎似的过了一遍又一遍。 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吧,叫双双,还姓沈! “你娘亲叫什么?” 卓煜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是颤的。 有一段时间,卓煜不肯相信他和宁依棠的双双死了,甚至幻想过宁依棠是骗他的。 可他心里又清楚,宁依棠可以骗他任何事,但绝不会拿孩子的死来骗他。 可现在,看到这个四五岁的可爱女孩,听到沈双双这个名字,想到她刚来京城,会武艺,江湖气,卓煜不自信了。 “我娘叫……” “咻!” 沈双双回,但话还没有说完破空之声响起,沈修文手持长剑,朝卓煜刺了过来。 卓煜立刻旋身躲避。 沈双双看到沈修文,惊喜地大呼:“舅舅,我在这儿!” 卓煜听到这一声舅舅,脸上的表情已经无法用震惊来形容,他看向沈双双,瞬间红了眼。 这是,他的双双吗? “卓煜你要不要脸,竟然一声不吭就把孩子抱走,你以为我青龙山庄好欺负不成!” 魏星剑赶了上来,破口大骂。 沈修文也铁青着脸,喝令道:“把孩子还回来,别逼我动手!” 沈双双虽然小,但也听出沈修文跟自己一开始一样误会了,她着急地解释,“舅舅,他不是坏人,那个才是绑架我的坏人,是这位叔叔救了我。” 小手指指着地上昏死的人,解释得很清楚。 沈修文扫了一眼,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心中也是纳闷,怎么会这么巧! “是这样啊,那双双跟舅舅回家吧。”沈修文浅浅把剑压下,目光如炬地盯着卓煜。 沈双双回头看向卓煜,“漂亮叔叔你的家在哪里?等我回去把这件事告诉我娘,我娘一定会去感谢你的。” 卓煜心神大乱,却还是本能地柔和了面容,“你娘,她知道我在哪里。” 沈双双歪了歪头,“你和娘亲认识吗?” 好像和舅舅们也都认识呢! 卓煜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那你跟我回家去吧,娘亲一定会很开心的。”沈双双小手一拍,当即决定。 “双双!”沈修文不悦地出声,“回来,莫要替你娘做决定。” 沈双双被吼了一下,眉毛拧起来,不解地看向第三个人魏星剑,试图寻求答案。 魏星剑戳了一下沈修文,白了他一眼,然后笑着走上去,从卓煜怀中抱住沈双双,一边眼神警告卓煜放手,一边跟沈双双说:“我们先回家,以后再感谢这位、叔叔!” 卓煜唇紧抿,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放手,但想到宁依棠,他不愿意让矛盾激化,便先放开了手。 魏星剑快速把沈双双抱走。 第338章 沈双双是抱来的孩子 卓煜看着沈双双彻底消失在拐角后,上勾的唇角顿时沉下来,眸子锐利地瞪向沈修文,情绪再难压抑。 “为什么骗我?” “没有骗你。”沈修文收起长剑,变得风轻云淡起来。 “你还敢说没有,双双她就在这里!” 卓煜磨着牙恨不得将沈修文咬死在这儿,一定是沈修文的怂恿,棠棠才会把这么大的事情瞒住。 沈修文微微抬下下颌,冷淡地看着卓煜:“她不是卓双!” “你以为改个姓,就能改变事实了吗?” 卓煜并不在意双双姓什么,他在意的是双双还活着,而他作为父亲没能做过任何事。 “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卓双早就死了,被烧得面目全非而死,这是事实。”沈修文微微垂下眼眸,难过溢于言表。 “当时,棠棠因为孩子的死郁郁寡欢,终日呆在房间里暗自垂泪,身体每况愈下。大夫说再那么下去,她就要耗尽心血而死!” “我没有办法,便从外头抱了一个刚出生的女孩,狠心将孩子烧伤,然后带到棠棠身边。” 沈修文轻声解释,每一句话都仿佛利刃一遍又一遍划在卓煜心上。 怎么可能? 卓煜的心仿佛被抛到天上又重重落了下来,失落感如海浪狠狠拍向她。 “我不相信,棠棠难道就没有发现,这么轻易相信了你的鬼话?” 沈修文微微皱眉,“孩子死的时候棠棠也昏迷着,我们怕她太难过,就没让她看到孩子的尸体,在她醒来之前就处理了,她一直都不愿意相信孩子已经死了的事实,所以接受起来并不难。” “漏洞当然也是有的,但她太渴望了,所以发现也自当没有发现吧。” 沈修文叹了一声,神色落寞,也不愿意再多说:“你爱信不信吧,总之棠棠也好,孩子也罢,如今都是我沈家的人,跟你卓煜没有半点关系。” 话落,沈修文转身而去。 卓煜踉跄了几步,只觉得这日光更冷了。 他拳头紧握,骨节发白,沈修文的话不可信,他必须见到宁依棠,跟宁依棠好好谈谈。 宁依棠还完全不知道卓煜和沈双双已经碰面,她正在为朝堂的情况而烦恼。 情况远比她想象得更复杂。 韩子晨还是太子时,宁依棠见过几次,虽然不是一个贤者,但起码不昏庸,不淫乱。 有卓煜这样一心为国的忠臣辅佐,他想把国家经营好并不是难事。 然而,现实并非如此,韩子晨也远比想象中愚昧很多。 高家抓住韩子晨心软这一点,利用所谓亲情,在太后的扶持下,一步一步从韩子晨手里得到巨大的权力。 若高家是为国为民的好官,也就不说什么了,可高家骄奢淫逸,这些年越发张狂,其作奸犯科之事数不胜数。 贪污江东河堤修缮的款项,致使洪水肆虐百里,百姓死伤无数,已是罪大恶极。 可到了韩子晨那里,便轻描淡写,草草了事。 韩子晨自幼就是太子,连京城都没有出过,受尽皇帝皇后的呵护,他或许根本不懂洪水肆虐百里造成的后果是如何的惨绝人寰。 最糟糕的是,在高家的诱哄之下,韩子晨跟卓煜的关系也出现了很大的危机。 一登帝王宝座,想法就不一样了,想来卓煜再也不能随意斥责韩子晨,说他的不对。 韩子晨也不愿意事事请卓煜做主,毕竟这皇帝是他,而不是卓煜。 出了客栈,宁依棠神色十分凝重,或许她是应该另择明主。 韩子锐这些年在奉城做出不少功绩,大家有目共睹,连百姓都交口称赞。 如果是韩子锐来当这个皇帝,或许能为天下带来和平。 可是,宁依棠眉心拧了拧,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韩子锐还差了点什么。 若不是韩子锐,还能选谁呢? 现有的皇子中要么资质平庸,要么骄奢淫逸,要么年纪还小,还真选不出一个明君人选。 想到这里宁依棠不禁一叹,若是卓煜来坐这个皇帝,她倒是心服口服。 可是,卓煜不会这么做! “打!” “打死他!” 突然,一伙人追上一个狼狈逃窜的男子,一阵拳打脚踢。 男子苦苦求饶,“别打了,别打了,我再也不偷了。” 原来是个小偷,宁依棠收回目光,准备上车离去。 然,小偷突然露出了正脸。 是一张清秀的面庞,眉尾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像极了……夏离! 宁依棠眨了眨眼,心潮不自觉地起伏,快步走过去。 “住手!” 她一出口,林毅立刻上前将男子解救出来。 宁依棠认真瞧着男子的面容,眸子里闪过些许失望。 不是夏离,只是有点像,尤其是眉尾的那道伤痕。 夏离去世的时候,眉尾被砍了一剑,如果好了,或许也是这样。 男子抱着自己的胳膊,有些迷茫地看向宁依棠,他不认识宁依棠,并不知道宁依棠为何救自己? “你们谁啊?少管闲事!” 另外几人嚷嚷着,说这男子偷了好几回他们店里的东西,要打死他。 宁依棠瞧着男子的可怜样,忍不住代入夏离,心便开始一点一点泛疼。 “他偷了你们多少钱?”宁依棠轻轻出声。 打人的几个一瞧宁依棠通身华贵,有出头的意思,便背过身去一合计给宁依棠竖起五根手指头,“五百两。” “哪有那么多!”男子顿时驳回。 宁依棠懒得计较多少,给林毅了一个眼神,林毅当即掏出五百两银票打发了那些人。 被打的男子目瞪口呆,“你、你要给的,跟我没关系,我不会还你的。” 他警惕地看向宁依棠,生怕宁依棠找他要钱。 宁依棠瞧着男子这没出息的样子,又觉得他跟夏离实在天壤之别。 夏离多好啊,意气风发的少年,在石头镇上的街道上,帮助百姓,平息纷争,抚慰难民。 他上战场保家卫国,没有一丝怨言。 哪怕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也只会默默放在心里。 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喉间的哽咽又涌了上来,宁依棠深吸了好几下咽回去,“去茶楼坐坐没问题吧。” 男子瞧着宁依棠,脸上露出疑惑,但也没扭捏,“行啊。” 美人请吃饭,他反正是不亏的。 第339章 卓煜好乖 落座后,宁依棠认真打量了男子,穿得破破烂烂,头发乱糟糟,就是个小混混的样儿。 “叫什么名字?”宁依棠轻声问。 许是宁依棠太贵气,又或者太温柔,男子默默把踩在凳子上的腿放下来,坐得规矩了些。 “江二。” “为什么偷钱?”宁依棠是见不得小偷小摸这种行为的。 江二满不在乎地吃了一颗花生米,“缺钱花呗。” “你年纪轻轻,做什么不能挣钱,为什么要去偷?”宁依棠淡淡拧眉,不悦透出来。 江二似乎察觉到了,嘴角溢出几分不屑,心里想着这种贵气的小姐自然不知道穷苦人的心酸。 但他没有解释,混不吝地来了一句:“那才能挣几个钱!” 宁依棠微微垂眸,失落藏也藏不住,她在干什么,竟然浪费这个时间。 小二上了几碟小菜。 宁依棠没什么兴趣了,微微靠在座椅上,淡淡说:“吃了就走吧。” 江二瞧着宁依棠这模样也咂摸出一点味来,这位贵气的小姐不可能平白无故救自己,还请自己吃饭。 瞧她那失落的样子,莫不是想在自己身上找到什么人的影子? “姐姐,你一定很有权有势吧,要不你给我介绍个活儿?”江二突然凑上来,一声姐姐叫得可甜了。 宁依棠身子颤了一下。 夏离撒娇的时候也会这么叫她。 宁依棠轻轻抬眸,明知对方不是夏离,却还是忍不住纵容两分,“那你会干什么?” 江二眼睛亮了亮,真没想到宁依棠这么好说话。 不过,江二挠了挠头,他只会坑蒙拐骗,不会干活呀。 “要不姐姐你让我给你当个跑腿?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江二扬起笑脸。 那开朗的笑突然就有几分像夏离了。 宁依棠看得有点呆了。 宁依棠并未爱过夏离,但从始至终都很欣赏他,也很喜欢他的个性,他的死在宁依棠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以至于每每想起都会痛,仿佛爱过一般。 “好。” 宁依棠不自觉就说了好,说完才反应过来。 夏离高兴地撂下筷子,起身给宁依棠作揖,“谢谢姐姐,我一定会好好伺候你的。” 宁依棠…… 说都说了,宁依棠也确实不希望这个酷似夏离的江二一直坑蒙拐骗,活得不像个人。 “那你今天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再来找我吧。” “没问题。”江二眉尾一扬。 送走江二之后,宁依棠对林毅轻言:“跟着他,看看他到底是谁?过什么样的生活?” 江二说话有所保留,宁依棠自然感觉得到,既然要待在身边,那总要调查清楚来历。 林毅便跟着去了,宁依棠上了马车,回府里。 过了会儿,马车停了下来,宁依棠以为到了,打开车厢准备下车。 然,车夫睡倒在一旁不省人事,马儿的缰绳则握在别人手中。 那人未回头,天色也昏暗,可宁依棠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卓煜。 扒在车厢上的手指微微弯曲,宁依棠心情多少起伏,但她早就做好了和卓煜再见的准备,所以并未慌乱。 她坐回车内,轻言:“卓大人行事还是这般霸道呢!” 这样调侃的语气,让卓煜很不舒服,他轻轻走过来,轻声解释:“我知你不愿意见我,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一会儿就送你回去。” 宁依棠仿佛看到了卓煜低眉顺眼的模样,他何时这样可怜兮兮跟人说过话。 四年了,宁依棠以为她和卓煜的感情已经没了,卓煜对她估计也早淡了,可他现在这样是要如何? 宁依棠倒情愿卓煜霸道些,做回他原本的样子。 “卓大人有话就赶紧说吧,我还急着回去呢。”宁依棠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不要受卓煜情绪的影响。 “急着回去陪双双吗?” 然,卓煜一句话彻底让宁依棠破防,他竟这么快就知道双双的存在了! 宁依棠情绪起伏了好几下才平静下来,这是迟早的事。 不料,卓煜又来一句:“我见过双双了,你将她养得很好。” 宁依棠彻底坐不住了,怎么就见过了?她就离开了半日!哥哥们到底在干什么? “你把她怎么了?” 宁依棠蓦地推开窗户,怒目瞪向卓煜。 卓煜终于看到了宁依棠,她愈加美丽动人,眉眼柔情似水,哪怕瞪着你也可爱得很。 卓煜以为这四年宁依棠过得也不好,可现在看来她过得很好,青龙山庄把她和双双保护得很好,也宠上了天。 这一点卓煜确实自愧不如。 四目相对,卓煜的目光太过露骨痴恋。 宁依棠的心颤了颤,面上更加恼怒,她剜了卓煜一眼,扭过头背对着卓煜,“卓煜,双双是我的孩子,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你执意要插手她的生活,休怪我与你为敌!” 卓煜瞧着宁依棠这个样子,是真把沈双双当作自己的孩子了。 他本意是来求证的,可现在却根本不敢问出口。 万一宁依棠知道沈双双不是卓双,她的孩子还是死了,那她该怎么办? 她现在过得这么好,卓煜不愿意打破这份美好。 从始至终,不管卓煜做了什么,但他一直都希望宁依棠能开心快乐,而不是将她拉入痛苦的深渊。 卓煜微微敛目,“好,你说不插手,那我不插手就是了。” 宁依棠诧异地回眸,卓煜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乖得有点不像他了! “但是……”卓煜抬眸,还有话没说完。 宁依棠当即冷脸,她就知道! 卓煜微微上前一步靠近宁依棠,“双双毕竟也是我的骨肉,你已经瞒了我四年,总不能永远也不让我见她,不让我爱她吧。” 宁依棠往后躲了躲,不想靠卓煜太近,她冷着脸,“双双早已经接受了没有父亲这件事,你不用再多说,我不会让她认你的。” “我可以不告诉她我是她父亲,我只是希望常能见到她,给她带些礼物,陪她玩耍,教她习武。” 卓煜的姿态放得极低,真的很难让人拒绝,他看向宁依棠的目光都带着小狗一样的恳求。 只要宁依棠能同意这一点,那卓煜便有了理由去找她,陪伴她,爱护她,化解她心中的怨恨。 或许她还能回到自己的身边! 第340章 她的父亲已经死了 宁依棠垂眸,眸子隐在暗光中,仿佛在思索、犹豫。 “可是,卓煜,我不想见到你。” 宁依棠浅言,语气如这秋风一样凉薄而萧瑟。 卓煜心中一痛,这样的话大概比沈双双不是他的孩子都更能刺痛他。 一滴清泪蓦地掉出眼眶,卓煜侧过头,并不想让宁依棠看到他的脆弱。 沉默蔓延,良久之后,卓煜走到马儿旁边,“我送你回去。” 宁依棠眨了眨眼,他就这么接受了? 来之前,宁依棠想过卓煜可能还会对她死缠烂打,也可能感情淡了,但他不可能放弃孩子。 所以她做好了和卓煜对抗的准备。 然而,她蓄足了力量却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宁依棠注视着卓煜的背影,这才发现他消瘦了很多。 宁依棠还没有意识到她当初一个气愤的决定,让卓煜痛了整整四年。 宁依棠收回目光,这样很好,她和孩子的生活早已不需要卓煜这个人,成为陌生人是最好的结果。 回到棠庄,卓煜过来伸出手,欲扶宁依棠下车。 宁依棠没有搭他的手,轻轻一跃跳下了车,然后匆匆进门问沈双双的情况。 下人说早些时候沈修文就带沈双双回来了。 宁依棠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让下人去照看车夫,自己匆匆去寻孩子了。 被晾在一旁的卓煜站了片刻,眼神幽幽的,并不那么老实,相反他的眼底透露着几分危险。 他离开后,第一时间吩咐李凡派人前往青龙山庄,查寻沈双双的真实身份。 同一时间,沈修文也派了人出去,查寻沈玦的真实身份。 宁依棠见到沈双双时,小家伙正跟着魏星剑玩闹呢。 “娘亲。” 沈双双瞧见宁依棠的身影,迈着小短腿扑进宁依棠的怀里。 “娘亲,双双想你了。” 沈双双看着活泼,没心没肺,其实很依赖宁依棠。 沈双双是宁依棠一手带大的,这四年宁依棠把所有心血和时间都倾注在这个孩子身上,娘俩吃饭睡觉都在一块,几乎形影不离。 宁依棠将人抱起,收拾好纷杂的心情,露出柔柔的笑,“双双吃饭了吗?” 沈双双摇了摇头,“我在等娘亲一块吃呢。” “好,那我们一块去吃。” 席间,沈双双兴高采烈地告诉宁依棠,她遇见了宁依棠的朋友,是个很漂亮的叔叔,还把她被卓煜救了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宁依棠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不禁感叹造物弄人。 这京城那么大,怎么就刚好遇上了? “娘亲,那个叔叔到底是谁?我说要请他来家里做客,但是大舅舅骂我了。” 说着撅起小嘴,默默给沈修文记了一笔。 宁依棠抿了抿唇,既不想骗沈双双,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支支吾吾了半天,宁依棠含糊道:“以前跟他有点过结,所以不来往了。” 沈双双偏了偏头有点不太理解,“可我觉得那位叔叔很好啊,人长得好看,说话也很温柔,他看着我笑的时候,跟娘亲很像。” 宁依棠颤了颤,手里的筷子忍不住攥紧。 “不说他了,好好吃饭。” 宁依棠心情宕了下去,语气稍冷。 沈双双嘟了嘟嘴,小小的眼睛里疑惑更甚,为什么娘亲和舅舅都因为那个叔叔生气了,他做过什么坏事吗? 小小的牙齿咬了咬筷子,沈双双决定相信娘亲,既然娘亲不理那位叔叔,那她也不理了。 晚上,宁依棠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着身边睡得安详的小人,她心情很是复杂。 记得沈双双刚懂事的时候,就问过宁依棠,为什么别的小孩都有父亲,而她没有。 宁依棠为了断绝她的念头,便狠心跟她说,她的父亲已经死了。 小家伙难过了许久。 好在有很多人宠爱沈双双,沈双双渐渐地也就接受了这件事。 但宁依棠知道沈双双看到其他孩子有父亲陪伴时,眼神是羡慕的。 每当那个时候宁依棠都会怀疑自己,她是不是不该瞒着卓煜沈双双的存在,更不该瞒着沈双双卓煜的存在。 看沈双双今日的样子,挺喜欢卓煜的。 如果宁依棠告诉沈双双卓煜是她的父亲,那她一定会开心吧…… 宁依棠深舒了一口气,望着床顶,茫然地发着呆。 时隔四年,她对卓煜的感情早就淡了,喜欢也好,恨也好,都淡了。 她只想将沈双双养大成人,快快乐乐地生活。 可事情似乎并非她想的那么简单。 翌日一早,宁依棠起床便看到林毅守在外头,她一边陪着沈双双晨练,一边笑着看林毅,“什么时候就来了?如今的棠庄很安全,你不用时刻守着我,多去休息会儿,或者我找媒人给你说个媳妇。” 林毅眼睛蓦地瞪大,惊恐透出来。 “小姐莫要开我的玩笑了。” “我认真的,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成家立业的事情了。”宁依棠这些年挺闲的,除了照顾沈双双没事可做,便忍不住操心身边这些人的终身大事。 比如魏星剑,宁依棠催了不下十回。 林毅绷着身子默默摇头,“林毅的命是小姐给的,林毅只愿永远守住小姐的安危。” “这跟你找媳妇不冲突。”宁依棠颇有些语重心长。 林毅脸黑得跟煤球似的,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昨日跟着江二到了他的住处,发现了他的身份。” “哦?”宁依棠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林毅接着说:“他来自一伙恶势力,那种势力专门买一些小孩来乞讨偷钱,所得钱财的大半都要上交,否则就会遭受毒打。江二应该就是小时候被卖给他们,然后从小干这些坑蒙拐骗的勾当。” 宁依棠眉心拧起来,竟是这样!那江二也是可怜人! 林毅眉心带着忧虑,“小姐,那江二自小混于市井,一身的恶习,您还是不要跟他来往得好。” 林毅不认识夏离,也不知道宁依棠和夏离的故事,所以他不能理解宁依棠的所作所为。 宁依棠不这样认为,如果江二是被迫的,那她还挺希望把这孩子引回正途。 或许做这些已经不能改变夏离的结果,但宁依棠总归能好受些,她希望为夏离做点什么,却一直以来什么都做不了。 第341章 我娘说的,你是坏人! 正说着,江二来了,吊儿郎当地朝宁依棠走来,一身痞气。 “姐姐,我来了。” 他眯起笑眼,讨好的意思挺明显的。 宁依棠有点嫌弃地看了看江二灰扑扑的头发,跟林毅说:“带他去洗漱。” 林毅很不情愿,但宁依棠的吩咐他没有不照办的,瞪了江二一眼把人带走了。 不一会儿,二人就回来了。 江二一身清爽,头发还是湿的,但他糙惯了,不在意地甩着头发上的水珠。 林毅不知道从哪找来的衣服,江二穿着太过宽大,松松垮垮没个样子。 宁依棠又想起沈双双昨日一直说街上好玩,没玩够,便带着双双和江二出门逛街去了。 男子的店铺中,宁依棠让江二随便挑。 江二有些受宠若惊,“你给我买吗?” 宁依棠笑着点了点头。 江二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要不是宁依棠手里还牵着女儿,他都要怀疑宁依棠打算包养他了呢。 “姐姐的眼光一定比我好,姐姐给我挑就是了。”江二很会掌握分寸,没有真的上去挑。 “我挑的怕你不喜欢。”宁依棠淡淡地说,目光在各类商品扫过。 江二低眸浅笑,凑近宁依棠,“姐姐挑的,我都会喜欢。” 沈双双紧张地抱住宁依棠,瞪了江二一眼,一把将人推开,“不要离我娘那么近!” 沈双双嘟起小嘴,她不喜欢这个男人。 江二不屑跟小屁孩计较,只把深情的目光放在宁依棠的身上。 林毅在一旁黑着脸捏紧了拳头,他也是有点受不了这个江二了,一脸的图谋不轨! 宁依棠没在意,给江二挑了一套衣服,还搭了发簪与配饰,让他去换。 不一会儿,一个翩翩公子从帘后走了出来。 宁依棠会心一笑,这才像个人样。 沈双双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一下子好看许多。 面对众人惊艳的目光,江二反倒羞涩了起来,挠了挠头,词穷了。 宁依棠又挑了两套衣服给江二换洗,然后付钱离开。 江二看着宁依棠的背影,心中乱糟糟的,这女人真是人傻钱多的主! 逛了许久,东西买了一大堆,大家伙都饿了。 宁依棠随口问江二,“想吃什么?” 可能有了好看衣服的禁锢,江二言行不那么不着调了,有些小心地问:“我说了算吗?” “嗯。”宁依棠肯定地点头。 江二心间涌起深深的不解,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从小到大,有太多人打他骂他,不把他当人看,他有点不太明白宁依棠对他的好。 “我听说荣华阁是京城第一酒楼,能去那里让我见识一下吗?” 江二故意说了最好的地方,听说荣华阁吃一顿饭至少要百两银子。 江二混于市井,每天为活命而奔波,他并不知道棠庄意味着什么,并不知道宁依棠的财力有多么雄厚。 他以为荣华阁三个字会难为到宁依棠。 不料,宁依棠轻轻一笑,“好。” 林毅去牵马车。 江二则愣在原地。 沈双双趴在宁依棠耳边悄悄问:“娘亲,你为什么对这个哥哥这么好?” 宁依棠抱着沈双双走到一个摊子旁,轻言:“因为有个跟他很像的人救过娘亲的命。” “那那个人呢?” 宁依棠眼睛眨了眨,哀伤倾泻,“去世了。” 沈双双浅浅提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宁依棠瞧着沈双双圆溜溜、恍然大悟的眼神,不禁勾唇一笑。 沈双双是个比同龄人成熟很多的孩子,她浴火而生,经历过太多痛苦和煎熬,懂得也比寻常孩子多得多。 宁依棠从来不因为她小而避讳什么,甚至有时候都是沈双双安慰她。 就比如,治疗烧伤的疤痕时,宁依棠会难过地掉眼泪,而沈双双会帮宁依棠擦掉眼泪说:“怪不得我是娘亲的女儿,原来我们有别人没有的印记。” 身为女子,沈双双比宁依棠更坚强,更勇敢。 马车来了,大家上车,沈双双对江二的态度明显改善。 不一会儿,马车驶入荣华阁,林毅上前要了最好的包厢。 楼下有歌舞,沈双双兴致勃勃地趴到围栏去看,奈何她长得太矮,被围栏挡住了。 “江哥哥,你抱我!” 她豪横地要求。 江二看了宁依棠一眼,宁依棠笑了笑没阻止。 江二有些茫然地走过去抱起沈双双,他是一个混混,一个坑蒙拐骗无恶不作的坏人,他只要轻轻一松手,沈双双就会面临生命的危险! 宁依棠是怎么敢把孩子交到他手上的? 短短一天的时间,江二的人生观仿佛被摧毁。 “好好看啊!跳舞的姐姐好漂亮!” 沈双双忍不住欢呼,她嗓门大,顿时引来上上下下的注视。 “双双!” 隔壁,卓煜探出身子,看到双双目露惊喜。 宁依棠一听这个声音当即紧张起来,连忙起身来到围栏旁。 卓煜瞧见宁依棠,目光禁不住黏上来,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绣金的紧身衣裙,姣好的身材一览无余,气度卓然。 卓煜第一次发现,黑色跟宁依棠这么相配! 沈双双瞧见卓煜的第一瞬间露出了惊喜的笑,可下一秒她想起卓煜是坏人,娘亲和舅舅都不喜欢他,那么她也不能喜欢! “哼!” 于是沈双双剜了卓煜一眼。 卓煜一头雾水,“双双怎么生气了?昨日不才说要谢谢我吗?” 沈双双冷着小脸,还把两条藕臂抱了起来,“你是坏人,我不想跟你说话!” 卓煜冤枉,“我怎么就成坏人了?谁跟你说的。” “娘亲说的。” 沈双双理直气壮地回。 而宁依棠…… 她什么时候说这个话了? 卓煜幽幽的目光投向宁依棠,含着深深的怨气,仿佛在质问宁依棠,为什么要在孩子跟前毁坏他的形象?不让孩子认他这个爹就算了?还这么狠心地诋毁?是不是太过分了? 亲闺女挖的坑太深了,宁依棠跳不出来,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她避开卓煜的目光,走过去把沈双双从江二手里抱回来,“好了,这边危险,我们去吃饭。” 第342章 卓煜气得内伤,宁依棠有新欢了 宁依棠回到内室,卓煜便看不见了,但他能听见动静。 “江二,想吃什么自己点,不用客气。”宁依棠招待道。 江二微微侧头,想着刚刚那个格外俊朗的男人看宁依棠的目光,心里不知怎地升起一些攀比之心。 “姐姐对我真好。”他语气温软,仿佛跟宁依棠极为亲近,又看向沈双双,“小双双,你知道你娘亲的口味吗?” 沈双双不假思索地回:“当然知道,娘亲喜欢吃清淡的食物,尤其喜欢鱼和甜点。” 宁依棠心里一暖。 然后,江二点了一桌子清淡的食物和丰富的甜点。 “姐姐喜欢吗?”江二问。 宁依棠略无奈,“你点你喜欢的东西吃就行了。” “那怎么行,姐姐待我这么好,伺候姐姐让姐姐开心,就是我的责任,我必须做好。”江二挺会甜言蜜语哄人的。 “咔嚓!” 围栏的木梁被卓煜捏碎了。 沈双双是个好事的,一溜烟跑到围栏旁,然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叔叔,你好大的力气呀!” 宁依棠追过去,看着卓煜一手的碎屑有点懵。 卓煜凉凉地瞪了一眼紧随其后的江二,“你现在喜欢这样的?” 话里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喜欢什么样的关你什么事!”宁依棠冷淡地怼回去,然后把沈双双拉走。 卓煜气得内伤,眉尾的青筋愤怒地跳动。 宁依棠在感情中受过的伤,卓煜最清楚不过,深知宁依棠不可能轻易爱上别人了。 所以昨夜面对宁依棠,他让着哄着,不敢激怒宁依棠半分! 他想岁月很长,他可以慢慢求得宁依棠的原谅。 可现在看来他想错了,宁依棠根本没有经历失去孩子的痛,她这四年很逍遥,甚至有闲心找个这么小的男人来伺候她,哄她开心! 真是可恶! “去查江二是谁?跟宁依棠什么时候认识的?她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卓煜扭头找来李凡吩咐下去。 沈双双回到座位,对大人的感情很是不解,求知欲让她忍不住追问:“娘亲,那个叔叔看起来好生气,他怎么了?” 宁依棠破罐子破摔,顺着沈双双之前给她挖的坑说:“他是坏人,坏人就会莫名其妙地生气,我们不要理他。” “哦!” 沈双双认真点了点头,对宁依棠的话深信不疑。 江二却咂摸出味来了,那人怕不是双双的爹吧?看起来他和宁依棠之间矛盾很大呢! “哒哒!” 不一会儿,林毅敲门,轻言:“小姐,陆风求见,你要见吗?” 宁依棠轻笑一声,她才回来几天啊,这老朋友便一个两个都找过来了。 陆风那人心眼太多了,宁依棠顾虑着沈双双,回了一句:“不见。” 沈双双又来问,“陆风是谁?” 宁依棠呲着牙吓唬她,“也是一个大坏蛋。” “京城怎么有这么多坏蛋?”沈双双纳闷了。 “是啊,京城可不比青龙山庄,双双以后切不能像昨日那样一个人走开,也不能轻易相信陌生人的话。”宁依棠趁机教育。 沈双双想到昨日被迷晕的事确实心有余悸,点头如捣蒜,“双双记住了。” 饭后,宁依棠等人离开时,还是在门口见到了陆风,他明显是专门等着的。 不过门口人来人往,林毅又强势地挡在前面,他没敢上前吵闹,只是深深地看着宁依棠上了马车。 当初韩子丰势力被剿,陆风没了靠山,权势一落千丈,大理寺的职位也没保住,如今只凭着五公主留下的那个孩子,在这官场行走。 宁依棠养伤期间陆风来找过她,但那时有沈修文和卓煜两方人马在,他连宁依棠的面都没有见上。 宁依棠不想理会陆风还来找她的用意,这个人她还是离远一点的好。 回到府里,宁依棠让人去给江二安排住处,但是江二拒绝了,要回自己的家,明天再来。 宁依棠没说什么,让他走了。 晚上,沈修文拿着收集而来的消息,同宁依棠商议正事。 宁依棠认真翻看过后,心情挺沉重的。 如果卓煜都没办法让这天下平定下来,那宁依棠也是无能为力。 现在只剩唯一的办法,那就是让天下易主,让能者居之! “那就做吧!以韩子锐之名起事,收复各地起义军,全力拿下中部所有城池!” 沈修文目光如炬,“好!一旦我们起事,你就会陷入危险,需要尽快撤离京城。” 宁依棠若有所思,“我知道,我自有打算,你先回去做起义的准备!” 沈修文虽不知宁依棠有何打算,但他相信宁依棠在这方面的智慧更甚于他。 尤其是宁依棠现在有沈双双,她会把自己和孩子的安危放在首位。 沈修文没再多问,跟魏星剑交待了一些事情后离开棠庄,前往青龙山庄。 只不过在离开京城之前,他还去了一个地方。 定南王府中,沈玦的院子里,小小身影正在蹲马步。 秋天的夜晚挺凉的,可沈玦脸上的汗珠流到了下巴,然后一滴滴落下,没入潮湿的衣服里。 卓可星在一旁心疼极了,“还没到时间吗?别练了!” “姨母,我没事,舅舅说要练够一个时辰,少一刻都不行!”沈玦已经双腿打颤,但脸上的表情很坚定。 卓可星气得直跺脚,“哥哥怎么回事,阿玦才几岁啊,就这么练!” 一旁负责监督的护卫回话:“玦公子根骨极佳,理应更早开始习武训练,是您舍不得,一拖再拖。这次世子是铁了心要好好教导玦公子,你就别拦着了。要是实在心疼,您去别处玩一会儿,等玦公子练完了再来。” 卓可星这样的慈母在教导孩子习武练功方面就是妥妥的绊脚石,护卫一副冷硬心肠,只想把这个绊脚石给赶走。 卓可星气得嘟了嘟嘴,可她哪舍得离开,忙不迭地让下人去备饭备水,只希望练完的那一刻能好好疼爱一下自家儿子。 沈修文在不远处看着,心情挺复杂的。 这孩子叫沈玦,卓可星找回来没多久后就跟着住进了王府,卓可星对他的照顾无微不至。 所以,有些东西已经很明确了。 第343章 卓煜这些年不好过 回想当初,卓煜没有找到卓可星便不了了之了,当时还以为是因为宁依棠的关系,他才没有发作。 现在看来,卓煜早就找到了卓可星,一直藏着,到孩子生下才把人带回来的。 突然冒出这么大个孩子,沈修文挺难做的。 按理说沈家的孩子不能流落在外,可他又没有想好怎么处理和卓可星的关系。 再者,起事在即,沈修文没有时间和精力同定南王府抢孩子。 思虑再三,沈修文还是将这件事暂且放下,沈玦目前留在卓可星身边是安全的。 夜色正浓,沈修文来无影去无踪,卓可星还在心疼孩子呢,根本不知她心心念念的人已经来过。 宁依棠快睡时,林毅突然来敲门。 “怎么了?”宁依棠开门让林毅进来。 林毅一脸的气愤,“江二把我们今天买给他的东西都卖了!” 宁依棠并没有让林毅继续跟踪江二,是林毅自作主张的,看起来林毅很不喜欢江二。 “那你有没有跟着他去看看换来的钱干什么用了?” 林毅拧眉,他倒是没有追那么远,看到林毅往那些小偷的聚集地走去,便撤了。 宁依棠轻轻一笑,不慌不忙地说:“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探究到底,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干什么样的事。” 林毅沉思片刻,“我会继续查的。” 这件事并没有困扰宁依棠,宁依棠安稳睡去了。 翌日,江二心情不错,早早来府上,见了宁依棠出门,迎上去喊:“姐姐。” 他发现这两个字对宁依棠很不一样,宁依棠每次听到他这么叫,表情都会有所动摇。 “姐姐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江二热情地问。 “听林毅的安排吧。” 宁依棠照顾着沈双双,也没有精力一直应付江二,便把人扔给林毅。 林毅是个严以律己的人,应该有法子把江二身上的那些恶习改掉。 早饭期间,洪伊伊跑来玩,还说要邀请宁依棠去洪府参加晚宴。 宁依棠婉拒了,她不希望带沈双双去见太多乱七八糟的人。 朝中势力纷杂,一旦卷入其中便有数不清的刀光剑影挥过来,而孩子往往是最好的突破口。 不料,沈双双执意让宁依棠前去,得知宁依棠的顾虑后表示这次晚宴没有旁人,只请宁依棠一家。 洪夫人对宁依棠向来是不错的,对闵娘的绣坊也是照顾有加,宁依棠没法拒绝了。 晚上,宁依棠带着沈双双、魏星剑、林毅前往洪府参加晚宴。 果然跟洪伊伊说的一样,就是普通的家宴,只有洪夫人和洪家少夫人来接待她们。 沈双双长得漂亮,又是个不怕生的性子,洪夫人亲切地逗弄她,气氛很是和谐。 不一会儿,洪夫人拉着宁依棠说些体己话,提到了卓煜。 “你和阿煜的事我也知道一些,阿煜这些年不好过。” 宁依棠忙把沈双双递给魏星剑,让魏星剑带去玩。 沈双双是个敏感的性子,很容易听出什么来。 “洪夫人,我和他走到这一步,缘分已经尽了。”宁依棠不想纠缠,也不想听劝,把话说死了。 洪夫人准备好的说词便没法说出口了,她叹了一声,“孩子你还小,不懂,有父亲的孩子是不一样的。” 说着,她看向沈双双,沈双双很懂事,那是因为她的童年有残缺,她不得不懂事。 “你瞧伊伊,多大了,还是孩子的性格,顽皮得很。” 洪夫人话说得委婉,但宁依棠明白。 洪伊伊是洪家最小的孩子,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俱在,都宠着她,她无忧无虑地长大,自然童心未泯。 而沈双双自幼便受了很多苦,又没有父亲可以依靠,自然懂事得早。 可这一切不正是卓煜带来的吗? 但凡卓煜能认真处理徐念安的问题,她们一家三口都不会走到这一步。 宁依棠轻轻吸了吸鼻子,笑言:“懂事也好,这世间处处都是危险,谁也不能时时刻刻护着谁,还得靠她自己。” 她们母子生来坎坷,没有顺顺当当享福的命,如何敢将性命交托他人,哪怕是卓煜也不可靠! 洪夫人瞧着宁依棠态度坚定,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心疼卓煜情路坎坷。 洪卓两家走得近,洪夫人把卓煜当自己孩子一样心疼,也知道卓煜是个好孩子,可有时候世事无常,造化弄人,谁也没有办法。 “好了,不说他了,我瞧着你那哥哥是个意气风发的好儿郎,可有心仪之人了?”洪夫人换了话题。 宁依棠从善如流地回:“没呢,他是个直肠子,哪懂什么男女之情!” 说话间,也是愁绪满腹。 魏星剑都二十五的人了,老大不小,没个媳妇,真让人操心。 宁依棠这个做妹妹的,孩子都四岁了呢! 洪夫人闻言掩唇一笑,“男孩子直一点也好,比那浪荡子强多了!” 说着,洪夫人眉眼一落,忧愁道:“伊伊也是大姑娘了,这几年说了无数亲,她哪个都看不上,可把我愁死了!” “洪家就这么一个没成家的孩子,我是死也没法瞑目的!” 洪夫人话重了些,但足可见对洪伊伊终身大事的烦忧。 “母亲可别说这种胡话,您长寿着呢。”洪家少夫人在一旁劝慰。 宁依棠瞧向洪伊伊,她一边跟魏星剑打闹,一边哄双双玩,眸子里满是欢喜,尤其是看向魏星剑时,那喜欢几乎要溢出来。 宁依棠能看出来,那洪夫人自然也能看出来,或许早就知道了点什么。 宁依棠是很早就知道洪伊伊喜欢魏星剑的,但当初离开的突然,又一别四年,把这事耽搁了。 现下…… 宁依棠终于咂摸出一点味来,今天这场晚宴原来是这个意思! “伊伊性情豪爽,比一般女子耀眼许多,我也很喜欢她呢。” 宁依棠虽然听懂了洪夫人的弦外之音,但她不能做魏星剑的主,便夸了伊伊一句,只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洪夫人立马握住宁依棠的手,又道:“我也喜欢你们,要是我们能成为一家人就太好了。” 这话已经很明确,想要宁依棠在其中出出力。 洪家是女方,总不能太厚脸皮,直接跟宁依棠去提亲。 宁依棠给了洪夫人一个会意的笑,心里盘算着怎么敲开魏星剑这颗榆木脑袋。 第344章 棠棠,不要给我判死刑 宴席之后,洪家大公子身边的小厮来传话,说有生意上的事想要请教宁依棠,希望宁依棠去书房一叙。 宁依棠不确定这些生意涉及什么,便让魏星剑带沈双双玩,自己带林毅去了书房。 到了之后,小厮推开房门,“姑娘请。” 宁依棠心里有些怪异,但秉持着对洪府的信任还是走了进去。 屏风将书房隔成里外两间,透过屏风上朦胧的山水,宁依棠看到里间烧了炉子,炉子上烧着热水,一人姿态优雅地煮茶。 茶香充斥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热气驱散了秋日的寒凉与萧瑟。 这洪家大公子是这样高雅的人吗? 宁依棠印象里好像并不是。 轻挪脚步,宁依棠走进去,然后淡然的神色一僵,随即沉了下去,冷气冒出来。 卓煜一身华丽的墨色衣袍,长指轻提壶柄,在空茶杯注入茶水,然后轻轻放至对面。 “又生气了?”卓煜挑眉看宁依棠,“你若也能一心向我而来,我何苦需要骗你,才能见到你。” 他的歪理向来很多。 “坐下来喝一杯吧,四年了,我们……连坐下来和平地说说话都变成了奢侈。”卓煜难掩心中的哽咽。 宁依棠唇角一抹轻嘲,“你不必这样,好像是我负了你似的。” 他做错了事,反倒来装可怜了,惹得所有人都同情他,甚至为他求情。 卓煜握着茶杯,手指用力到微微泛白,“棠棠,如果我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我不会离开,哪怕有人将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都不会离开!” 卓煜承认他做错了,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在宁依棠怀孕七个月时离开南境。 可他不是故意的! “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卓煜,我给过你太多次机会,可你每一次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抛弃我,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该有多犯贱,才能继续原谅你!” 四年前,宁依棠恨得肝肠寸断,一刀了结了她和卓煜的一切。 四年后,他们再次相见,还是不得不把这件事揉碎了来说。 卓煜脸色有些发白,他起身,宽大的袍子越发衬得他身形消瘦,满身颓然。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棠棠,不要给我判死刑好吗?” 卓煜上前,身躯压在宁依棠身前,拉住她的手,满眼深情。 四年的压抑在看到宁依棠的那一刻全部释放,他终于明白,他的心除了宁依棠,容不下任何人。 四年的不安和彷徨在看到宁依棠和别的男人言笑晏晏时彻底爆发,他不允许宁依棠忘记他,冷淡他,投入别人的怀抱。 那样,还不如杀了他! 宁依棠仰头看着卓煜的眼睛,眼圈逐渐泛红,“让夏离回来,我就原谅你。” 卓煜一怔,眸子闪过思索。 他自然知道夏离是谁,也知道夏离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更知道夏离喜欢过宁依棠。 可他并未在意过夏离,他很自信宁依棠不会喜欢夏离那种毛头小子。 可随着宁依棠说出这句话卓煜明白了。 那场大火里,还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夏离在宁依棠心中留下了很深的痕迹。 他也想起来那个江二的面貌,有几分夏离的影子。 原来,宁依棠对江二好,是因为夏离! 卓煜眉心拧起,悔恨如同恶魔之手在他心中狠狠搅动,他的一时疏忽竟然让另一个男人在宁依棠的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而且,他还死了! 这个世上没人能赢得过死人的付出! “换一个。”他生硬地说,他又不是阎王爷,怎么能让死人重生。 宁依棠却蓦地涌出眼泪,一巴掌拍在卓煜的脸上。 “你说的好生轻巧!我要夏离活过来,要死在那场山火中的所有人活过来,要双双没有遭受过烈火焚烧之痛,要她像别的孩子那样只有快乐没有痛苦,你能做到吗?你凭什么以为有别的事情可以弥补这一切!” 卓煜落寞、哀伤、悔恨的时候,宁依棠不想同他计较,知道他这四年也不好受。 可卓煜这样轻描淡写、混不吝,宁依棠实在忍不了。 卓煜被打得偏了头,他当然知道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弥补当初发生的一切,可他想要尽力补偿一些,有错吗? “宁依棠,我也没有办法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好过一点,才能往前看,才能原谅我。” 卓煜抽出腰间的匕首,“若是当初那一刀你还不解恨,那你再来几刀。” 他强硬地把刀塞进宁依棠的手中。 宁依棠哭成泪人,一把将刀甩到地上,面色发狠,“我只希望你离我和双双远一点,越远越好!” 这话如利刃插在卓煜心上,说什么都可以,但离开不要再说了,难道四年的分别还不够久吗? 卓煜恼怒地掐住宁依棠的脖子,将她推到墙上紧紧压住,“那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不知道我舍不得你吗?你不知道我也爱着双双吗?你带她回来却不肯原谅我,一点机会也不给我,你想让我痛死吗?” “你活该!” 卓煜的手并没有真的用力,宁依棠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毫不畏惧地跟卓煜对抗,甚至忘记了卓煜从来都是一个霸道、掌控欲极强的男人。 卓煜的退让,卓煜的难过,卓煜的柔软,都是他想要展现给你,达到目的的手段罢了。 他浑蛋起来,绝对可以是非不分! 强势的吻落了下来,含着愤怒、委屈、惩罚……太多的情绪交织在这个吻里面。 宁依棠反抗,踢他打他甚至用上了内力。 可卓煜死死抱着宁依棠的腰,托着她的后脑勺,深深地吻,把宁依棠所有的招式都照单全收。 …… 他实在太抗揍,宁依棠累了。 最终,两个人狼狈地坐在地上,各自喘息。 卓煜依然抱着宁依棠,有种死也不放手的意思,“棠棠,我想你,想的心都麻木了。” 卓煜觉得自己疯了,心里的痛憋得太满,要溢出来。 “每一天的夜晚我都睡不着,眼睛只要闭住就是你痛苦而绝望的面容,那场大火在我脑海里演绎了无数个版本,我害怕,后悔,可我没有办法。” 第345章 打输了,我把命给你 “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可你回来了,我开心得整夜都在计划,我该怎么跟你道歉,讨你欢心,我想我可以让你原谅我的,哪怕再用四年、再用十年的时间都可以,我这一生都可以为那件事忏悔,可……” 卓煜收紧臂膀,将宁依棠牢牢地嵌在自己的怀里。 “可我怕你不愿意给我那么多的时间,我怕、你已经不爱我了。” 没错,卓煜在宁依棠眼里看不到爱了,他看到的只有冷漠。 哪怕宁依棠跟他吵跟他闹,都好过那样冷漠的样子。 宁依棠垂下眉眼,“是的,卓煜,我不爱你了,也请你早点放手吧,各自安好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果了。” 再见卓煜,宁依棠还是会忍不住多看他一眼,还是会觉得他依旧英俊潇洒,但她不会心动了,不会渴望他的靠近。 哪怕他那样深深地拥吻自己,宁依棠的心湖都未曾泛起涟漪。 宁依棠伸手覆在卓煜的手上,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然后将自己从他的怀抱里抽离,坐在一旁的蒲团上。 她拿起卓煜之前倒的茶一饮而尽,茶香抹去了那唇齿间的眷恋温度。 “我想我应该跟你说清楚,我不会再爱你,不会再跟你纠缠,我和双双在哪里都是我们的自由,我们没理由躲着你。” “你痛也好,受不了也好,这都是你应得的惩罚!” “今天过后,你若是还纠缠不休,我会毫不犹豫地叫林毅进来,现在的你打不过他吧。” 宁依棠眸中温度全部散去,只剩冰冷。 卓煜颓然地坐在地上,宁依棠的绝情让他知道他们真的完了。 哪怕双双没死,他们也没有可能了! 说到底,卓煜所有的不安都来自于宁依棠已经不爱他了,他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宁依棠言尽于此,起身离开。 “你这次回京,不是来看望朋友的吧。”卓煜突然出声,声线格外清冷。 宁依棠回眸看他,他掩在墙下的阴影中,墨色的袍子似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突然间,他把所有的情绪都收了起来,身上看不到一点悲哀痛苦的模样,只剩让人看不懂的深沉。 他没有抬头,而是手指扶着额头,手肘抵在膝盖,轻言:“韩子丰的十万大军你至少拿走了一半,而且都是精锐,如今天下大乱,你不可能无动于衷,你这次进京是想知道京城还有没有救,对吧?” “沈修文昨夜匆忙离京,看来你已经做出了决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要扶持的是韩子锐。韩子锐人在奉城,这些年少不了与你来往,你又与他有姐弟之情,帮他是顺理成章的事。” 卓煜猜得一字不差。 宁依棠面色严肃起来,一时拿不准卓煜说出这些的用意。 “一旦沈修文助韩子锐起兵,你就会很危险,不能待在京城。可你没走,让我想一想你留下来想干什么?” 卓煜继续。 “你们的实力放眼江湖确实是最强大的,收服一些起义军和城池不是难事,可若想跟朝廷抗争,还差了些。这仗打起来,势必旷日持久,所以你留下来是想从内部破局,撕开京城的壁垒,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争。” 宁依棠捏起了拳头,这种被人完全猜透心思的感觉并不好受。 卓煜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他起身,高大的身躯略显不稳,虚浮几步来到宁依棠身前,撑住宁依棠身旁的墙壁,俯视着她,盯着她。 “你难道不知道京城壁垒是谁驻的吗?” 是卓煜,护佑京城这方天地的人一直都是卓煜。 宁依棠当然知道。 卓煜眉心轻蹙,又有几分委屈泄露,“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地对我?只要你肯回来,跟我好好说话,我们没什么是不能好好谈的。” 宁依棠呼吸放得极轻,整个人非常紧绷。 她不是没有想过劝卓煜放弃抵抗,接受换主一事。 可这个想法只在脑海里轻轻转了一圈就被否定了。 首先卓煜是什么德性宁依棠太清楚,她不付出点什么,不回到卓煜身边,是不可能让卓煜乖乖听话的。 以前宁依棠总是这样,被各种事情逼迫,不得不同卓煜纠缠在一起,可现在她不想这样了。 她不会再委屈自己做任何事! 况且,卓煜一向是有主意的,宁依棠跟他在一起,他就真的什么也不管了,大开城门迎接韩子锐登上帝位吗? 不可能,到时候事情会如何发展,还未可知! 所以,宁依棠直接摒弃了这个念头。 “卓煜,事实证明你的眼光不怎么样?韩子晨根本不是一个好皇帝,这朝堂已经腐败到无法自救,你也无能为力了不是吗?” 若是卓煜有法子,又怎么会让这天下乱成这样。 “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为天下百姓着想,站在应该站的队伍中,而不是一意孤行死守这座腐败之城。” “又或者以此来要挟我什么,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不会再被你算计,大不了我们战场上见真章!” 宁依棠的坚毅和不屈,让她整个人的气度变得格外耀眼。 卓煜有点怔然,好像他确实总在用一些手段迫使宁依棠留在他身边,可有谁明白,他若是不使这些手段,宁依棠便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他和宁依棠一路纠缠,全是他拼命抢来的! 他甘愿一直抢下去! 卓煜咬着舌尖,轻笑了一声,“是,我识人不清,这一路走来被背叛也是常有的事,但我不会认输,也不会认那毛头小子为主,棠棠,你要是真想跟我打,那我们就打!” “我打输了,把命给你,我打赢了,就把你抢过来,关起来,让你哪也去不了!” 他发狠的样子怪吓人的,宁依棠甚至分不清他是吓唬自己,还是真做这个打算。 “你好好看看现在朝堂上的样子,看看百姓是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你就半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吗?” 宁依棠做好跟卓煜战场相见的准备,但那是不得已,她心里还是希望卓煜能认真对待这件事,不要拿那么多人的性命开玩笑。 “卓煜,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心怀天下之人,你不会为了私情,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第346章 打赢了,我就把你抢过来 卓煜突然放声大笑,“小依棠,你是哪里看出来我心怀天下的?我在意的从来都只是韩氏皇权!从始至终,怜悯那些蝼蚁性命的只有你而已!” 卓煜从小被赋予的使命就是稳固韩家的帝位。 不,说韩家都太大了,是稳固母亲这一条血脉的皇权。 所以哪怕先帝和新皇都有问题,卓煜也义无反顾地帮他们清楚所有障碍! 宁依棠震惊于眼前这样的卓煜,疯狂、无情、狠毒。 他可以不在乎天下百姓的性命,不在乎旷日持久的战争,只为保全韩子晨的皇位以及得到宁依棠! 卓煜想来是个深沉的人,他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表达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一直以来,卓煜性格、为人,思想,都是宁依棠自己去推测的,可她看的的似乎只是冰山一角。 那令朝臣闻风丧胆的威名不是说说而已。 宁依棠的心前所未有的寒冷。 许是宁依棠眼里的失望太过刺目,卓煜背过身去,稍作冷静。 “再说了,你怎么确定我没有办法了呢?区区高家,我有的是法子灭了他们!” 宁依棠看着卓煜透着狠厉的背影,发现自己还是将他想得简单了。 宁依棠知道卓煜的实力很强,但不清楚究竟有多强,卓煜说能灭了高家,宁依棠是相信的。 高家都是韩子晨的亲人,其中还包括宠溺韩子晨的太后,若是高家被灭,韩子晨跟卓煜也会彻底决裂。 那么到时候卓煜只有抛弃以往所有情谊,控制韩子晨,主宰整个国家这一条路。 或许天下会因为卓煜的治理而变得安定下来,但卓煜这样的行为狼子野心,只会被赋予奸佞二字! 宁依棠的心狂跳起来,她突然又想明白了一件事。 高家如此猖狂,草菅人命无数,可卓煜并未太过干预,他极有可能是在放纵高家,让高家被朝臣乃至整个天下愤恨,那样他灭高家之时,就不会有人太过阻碍了,或许还能得到称赞,甚至将韩子晨取而代之! 所以卓煜并非坐视不理,他早有自己的打算。 宁依棠轻轻眨了眨眼,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卓煜究竟如何打算还不能确定,他这个人藏得实在太深了,只有面对儿女情长时,宁依棠才能看懂他几分。 “既如此,我们就各凭本事吧。” 宁依棠虽然心惊,但不至于被吓唬住,相反她更加来了兴趣,想要跟卓煜好好碰一碰,挖一挖这人的内心深处究竟是一片什么样的天地。 相识这么多年,宁依棠忍不住在心底来了一句:她不了解卓煜,也不懂卓煜! “好啊!”卓煜转身,面带笑容。 就像他说的那样,输了他把命交给宁依棠,赢了宁依棠到死都得是他的人! 好像怎么着,都比现在这样好很多! 话至此,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宁依棠绷着脸,转身离开。 “嘭!” 刚拉开的门又被卓煜按住,他垂首,声音略微嘶哑,“你留在京城的目的不是我,那一定是高家喽,高家只是坏并不傻,我能猜到的事情他们也能猜到的!” 危险已经开始悄悄靠近宁依棠了。 “看在孩子的份上,给你提个醒,注意安全。如果双双在你手上有个三长两短,那么作为父亲,我有理由把她接回王府照顾。” 宁依棠硬着头皮咬着牙瞪了卓煜一眼,“不可能!” 她不会给卓煜这个机会! 门开了,阳光照了进来,宁依棠迎着光走出去。 卓煜站在门后,和光一墙之隔,可他更愿意待在这阴暗的门背后,这样他做什么都不会有罪恶感,因为他属于黑暗。 宁依棠心情不佳,与洪夫人简单告别后,离开洪府回到棠庄。 “哥哥,从今天开始要加强棠庄的守卫,日夜不歇,另外找两个武艺好的在暗处保护双双。” 宁依棠叮嘱魏星剑。 魏星剑立马紧张起来,“是发生什么了吗?” 宁依棠慎重道:“之前是我疏忽了,我们手里有兵这件事能瞒得住百姓,但瞒不住朝中掌权之人,加上韩子锐与我走得近,所以我们助韩子锐起事的意图很有可能已经暴露!” “那我们赶紧走啊!”魏星剑急不可耐,他不允许宁依棠和沈双双再在他手上出事。 四年前的事至今都是魏星剑心中不可磨灭的伤痕。 “已经晚了,或许从我们踏入京城开始,就已经在别人的监视中了。现在走,就是心虚,一路都不可能安稳。” 出了京城,便是恶战! 好在沈修文是秘密离开,卓煜知晓了不代表别人也知晓了。 “你现在立刻找个人伪装成大哥出入棠庄,隐瞒他已经离开的消息。”宁依棠吩咐。 “不行,这样太危险,我想办法把你和双双偷偷送出去。” 魏星剑只要宁依棠和沈双双是平安的。 宁依棠给了魏星剑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别害怕,事情还没有到那样紧张的地步,而且我不是起事的关键人物,对方不会杀我,最多想办法阻止我离开,将我囚禁在京城,借此威胁青龙山庄和韩子锐。” “那也不行啊!”魏星剑手握在剑上,杀意浓郁。 宁依棠美眸轻轻眯了起来,“是不行,所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掌握主动权!” 宁依棠留在京城是把柄,还是武器,谁知道呢! “棠棠想做什么?”魏星剑心中满是不解,他有点懊恼,为什么他没有宁依棠和沈修文的脑子? “别紧张,按我说的先保护棠庄的安全,剩下的我还要好好想一想。”宁依棠说。 魏星剑深吸了口气,眼神坚定,“好!” 这次他就算拼了命也不会让人伤到宁依棠和沈双双一根汗毛。 看着魏星剑这个样子,宁依棠反倒轻笑了一声。 她坐下来,眸子透出几分揶揄,“今天的宴会,你可有察觉到洪府的用意?” 魏星剑表情一怔,“什么用意?” 宁依棠无语凝噎,她就知道,这个榆木疙瘩根本没看出洪伊伊的心意。 “你整日跟伊伊玩在一起,可喜欢她?”宁依棠也不拐弯抹角了。 对于魏星剑这个直肠子,就要直接一点,否则他听不懂。 第347章 高家横行,百姓噤声 魏星剑眨巴眨巴眼睛,“喜欢啊,她那人有几分江湖儿女的豪气,也玩得开,挺对我脾气的。” 宁依棠…… 这怎么有一种赞美好兄弟的既视感。 “我说的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魏星剑撇嘴歪头,“这有什么区别的?” 宁依棠忍不住翻白眼,语重心长道:“你都多大的人了!分不清什么是欣赏什么是喜欢吗?喜欢她就是想爱护她,跟她一辈子在一起,把她娶回家,成为一家人。” 魏星剑…… “这,我没想过啊!” 宁依棠:“那你知不知道伊伊喜欢你呀?” 魏星剑把头摇成拨浪鼓,他不知道。 宁依棠气得够呛,“她要是不喜欢,为什么三天两头找你玩,为什么整日跟你腻在一起,为什么送你礼物?” 宁依棠戳了戳魏星剑腰间的配饰,那是洪伊伊四年前送的,魏星剑也一直带着。 魏星剑沉默下来,认真思索这个问题。 宁依棠又道:“今天洪夫人已经给我递了话,伊伊喜欢你,他们也有心让伊伊嫁给你,说实话,这挺难得的。” “洪府这样的高门大院通常不愿意把自己女儿远嫁给江湖之人,可伊伊等了你四年,跟家里拗了四年,洪家也是真心疼女儿,才会这般请我过府,问我的意思,姿态已经够低了。” “你好好想一想,你要是喜欢伊伊,就不要让她在等你了,你若是不喜欢她,也不要让她在等你了!女孩子家能有多少青春年华这样等着你!” 宁依棠语重心长,把其中利害关系分析得明明白白。 魏星剑心情沉重起来,“我、我知道了,我想一想。” 说着,魂不守舍地出门去了。 “记得加强护卫之事。”宁依棠忍不住叮咛。 “我知道!”魏星剑气呼呼地瞪了宁依棠一眼,他不会忘记正事的。 * “啪!啪!” “废物!买你们来有什么用!” “一个个都是会吃不会做的废物,打死了了事!” 鞭子声混合着辱骂声在一所破旧的院落此起彼伏。 “干什么!为什么又打他们?” 江二刚进门就看到几个小弟弟小妹妹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连忙上去阻止。 “呦,江二回来,你傍上的有钱小姐今天打发你什么好东西了?快拿出来瞧瞧。” 打人的两个伙计说着便上手去搜江二的身! 江二一把挥开二人,怒道:“我昨天刚把钱给你们,说好了十天内都不可以再打骂我们,好好给孩子们饭吃。” “江哥哥。”几个被打的孩子默默躲到江二身后哭泣。 打人的伙计表情嚣张,“老大说了,以后每个人每天要交五百文,你昨日给的那些只够一天用。” “什么?以前一天才五十文,你翻十倍,是想把我们都逼死吗?”江二不可置信,又满眼愤怒。 伙计轻笑一声,“你可知宁依棠是什么人?扬名四海的棠庄掌柜,富可敌国!区区几两银子算什么,你稍微动动脑筋,把她哄开心一点,那钱财还不是大把大把地来吗?” 原来是幕后之人已经查清宁依棠的身份,想要借此狠捞一笔。 江二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他掏出昨日卖衣服剩的一些银两交给伙计,“这些够了吧,不要再打了,给他们饭吃。” 伙计掂了掂银两满意地笑了,“不错,期待你明天的表现。” 林毅只是抽空来看一眼,没想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回去后报告给了宁依棠。 宁依棠没说什么,挺想看看江二明天会怎么做。 翌日。 宁依棠照常生活,陪沈双双晨练后,沈双双提出去找小宝哥哥玩。 宁依棠便带着人前往绣坊,顺带去悦翔酒楼买小宝最爱吃的招牌烤鸭。 因为是带走,宁依棠便没有要包间,同沈双双坐在窗口边的座位上等候。 “娘亲,我已经闻到烤鸭的味道了,好香啊。” 沈双双使劲嗅了嗅店里四溢的饭菜香,可爱极了。 小二都忍不住笑起来,“小姑娘真可爱,你的烤鸭马上就好了。” “嗯嗯,我已经快要流口水了!”沈双双馋嘴的模样逗得周围顾客忍俊不禁,纷纷夸她漂亮又可爱。 小家伙美得冒泡。 不一会儿,小二拿着包好的、热气腾腾的烤鸭走过来递上,“小姑娘,你的烤鸭来了,金黄酥脆,烤得刚刚好。” “谢谢哥哥。”沈双双跳下凳子,伸出小胳膊去接。 “啪!” 烤鸭被一巴掌拍飞,落在地上,还从袋子里滚了出来,沾了一地的灰尘。 沈双双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心疼和气愤涌上来,她瞪向始作俑者,“你为什么拍飞我的烤鸭?” 高淑趾高气扬地瞪了沈双双一眼,然后把不屑的目光落在宁依棠身上,对小二吩咐道:“我高家所有的店铺都不接待这个女人,你给我记好了!” 四年不见,高淑的嚣张与日俱增,几乎要把眼睛顶到脑门上去。 小二一看就常被欺压,吓得缩起脖子,俯首听令。 沈双双气得眼睛冒火,“你又是哪个坏蛋丑八怪?为什么欺负我娘?” 高淑面容扭曲,张嘴就骂:“小贱蹄子,你说谁是丑八怪?” “啪!” 一个带了内劲的巴掌扇在高淑的脸上,将她的头打歪,五个鲜明的手指印在上面。 宁依棠收起手,将沈双双护在身后,冷眼瞧着高淑,“哪来的市井泼妇,你家没教过你怎么好好说话吗?” 当初高淑给宁依棠使的绊子也不少,火烧绣坊就是高家干的,可惜当初事情太多,宁依棠没来及收拾他们。 没想到四年不见,这些狗东西已经狂妄到这种地步! 高淑气得发疯,“宁依棠,你怎么敢打我,你不要命了吗?” 说着,高淑身后的随从扑上来。 如今的高家已经可以在京城横行,动辄打人斗殴都不算什么稀奇事。 “给我扒了这一大一小的衣服,让大家都看看!”高淑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恶毒地吩咐。 也是,高家如今的权势多大呀,高淑已经没有必要装淑女了。 高家就是天,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沈双双哪里见过这么坏的女人,脆生生地问:“娘亲,她是疯子吗?” 第348章 暴打高淑 周围的人眼里都有愤怒,这可不就是毫无人性的疯子吗?可谁也不敢多说半个字,因为会招来杀身之祸。 高淑的手下并未碰到宁依棠的一片衣角,林毅一个人就足够把他们都打趴下。 “啊!啊!” 哀嚎声此起彼伏。 最后一个随从林毅直接扔向高淑,随着高淑的一声尖叫,随从把她压倒,她在随从身下挣扎了半天没能起来,狼狈至极。 最后还是高淑骂了店里小二一声,小二把随从搬开,将她解救。 周围人看得痛快极了,憋着笑不敢表露出来,怕被记恨上。 “宁依棠,你这个贱人,你在找死!”高淑退到小二身后,嘴里还在叫嚣。 宁依棠瞳孔轻颤,杀意倾泻。 “林毅,她既然这么喜欢看别人的身子,那你就帮帮她,让她展示一下,也让大家伙看一看高家的二小姐身段如何曼妙!” 宁依棠敢说,林毅便二话不说地上前。 高淑吓得花容失色,提着裙子狼狈大奔,跟逃命似的。 闹剧结束,店铺掌柜这才敢出来,“这位姑娘真是对不起,我们店被高家买下来了,我们实在不敢出面阻止,那烤鸭我马上给你重新做一只。” 宁依棠知道强权之下,这些普通百姓只有服从,并未责怪。 “麻烦了。” “不用让这位姑娘等了,我这只也是刚上,一口没动,姑娘不嫌弃就赶紧带走吧,免得高家带人来找你麻烦。”一个中年男人出声。 宁依棠还挺感动的,“那就多谢了。” 小二麻溜把烤鸭装起来,宁依棠离开这是非地。 马车上,沈双双气呼呼地坐着。 “吓着小双双了?”宁依棠心疼地摸摸沈双双的头,有点后悔带她一块来京城了。 宁依棠没有离开过沈双双一天,所以来京城的时候实在放不下沈双双,就一块带着了。 可是这京城的腌臜事太多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给沈双双造成心理阴影? 不料,沈双双摇了摇头,“我只是想不明白,那个女人为什么会那么坏?比漂亮叔叔还坏的样子。” 这么一比较,沈双双觉得卓煜也不能称之为坏蛋了。 “这世上有好人就有坏人,坏人做的事双双没必要放在心上,她们终究会被惩罚,为自己所做的坏事付出代价。”宁依棠声音放得很轻,生怕吓着沈双双。 沈双双抱住宁依棠的腰,蹭了蹭宁依棠的胸脯,“那我要快点长大,变得和林毅叔叔一样厉害,就可以惩罚坏人,保护娘亲了。” 沈双双从小生活在青龙山庄,没有见过大奸大恶之人,但见过很多坚强勇敢之人,心性并不脆弱。 宁依棠欣慰地摸了摸沈双双的头,“娘亲相信你一定能变成这样的人。” 到了绣坊,小宝正被闵娘教训呢。 “看看你写的这是什么文章,狗爬过的都比你写的强!”闵娘拿着一张墨迹斑斑的纸,气得头晕。 宁依棠和沈双双伸长脖子一瞧。 “咦~” 真的看不出写了什么。 “气死我了,你这孩子怎么半点墨水都喝不进去!”闵娘一把将纸拍在桌上。 小宝默默把纸拿走揉成一团,“娘,给我留点面子。” 宁依棠上前劝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小宝是个练武的好料子,你非让他写字,这不为为难人嘛。” 小宝忙点头,看着宁依棠仿佛看到了知音。 “就是,我只想去打拳,不想坐下来写字。” 沈双双在一旁呵呵直笑,还说:“双双也只想打拳,不想写字。” 闵娘哭笑不得,“好了,今天暂且放过你。” 小宝登时带着沈双双跑到一边去玩了。 “小宝哥哥,我们给你买了烤鸭,今天还遇到了一个坏女人。”沈双双巴巴地说,还记恨着呢。 “什么坏女人?”小宝问。 “就是一个长得很丑,尖嘴猴腮,眼睛下巴都翘到天上,说话还很臭的一个女人。”沈双双手舞足蹈地形容。 “咦~” 小宝嫌弃地瘪了瘪嘴,问沈双双后来怎么样了。 沈双双滔滔不绝,讲得绘声绘色。 一个九岁的和一个四岁的,莫名很聊得来。 闵娘听了一耳,担忧地问:“怎么回事?” 宁依棠笑言:“是高淑,没什么关系,已经打跑了。” 闵娘怎么能不担心,“你要格外小心,高家现在厉害得很。” 宁依棠点头,让闵娘不必忧心,照顾好自己就好。 在闵娘这里用过午饭后,宁依棠带沈双双回到府中,她刚把沈双双哄睡着,林毅便送来消息。 林毅留了人盯着江二,发现江二偷拿了府中一些值钱的东西。 棠庄内一应物品都是最好的,随便拿点装饰杯具去卖都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而且拿点不起眼的东西也不容易被发现,所以江二选择了这个方法。 可偷就是偷,是恶习!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江二这个举动都很令人失望。 宁依棠让林毅去把江二叫过来。 江二进院子时眼神就是虚的,走到宁依棠跟前,轻唤了一声,“姐姐。” “东西拿出来吧。”宁依棠不想废话。 江二一愣,脸上颜色尽退,变得惨白,唯唯诺诺不动弹。 林毅冷眼喝道:“怎么,需要我亲自来搜吗?” 江二被吓到,身子一颤,把东西掏出来。 是不知从哪扣下来的两块玉石。 “为什么还要偷东西?”宁依棠轻问,没有直接说出她已经知道昨夜发生的事。 江二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冷眼道:“我就是一个小偷,你难道不知道吗?” 江二没说真实原因,他并不愿意让宁依棠知道他的难处,宁可承认自己是个没良心的混蛋。 宁依棠摸了摸鼻头,她发现江二不信任她。 “我让林毅去查了一下你的来历,发现你背后有一个犯罪团伙,你偷的钱多数都给了他们,所以我想你应该也是身不由己。”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选择,要么你拿着手里的这两块玉石离开,不要再来。要么我给你几个帮手,你去想办法剿灭了那个团伙。” 这哪里是选择,分明是宁依棠给的生路,是个人都会选择第二种,只要赢了,这一生就自由了。 第349章 江二是有良心的 然,出人意料的是江二选择了那两块玉石。 他什么也没说,跟宁依棠抱了抱拳,然后低着头跑走了。 林毅气不过,骂道:“什么人啊!烂泥扶不上墙!” 宁依棠望着那背影,若有所思。 天快黑时,江二回到破落小院,那俩领头的早就等着了,有几个小的畏畏缩缩站成一排。 显然,如果江二拿不到钱财,他们都要挨打挨饿。 江二冷着脸,上去把两块玉石抛给其中一个叫麻进的。 麻进连忙把玉石拿到眼前端详,然后满意地点头,“看品质还不错,以后继续。” “没有以后了。” 江二出声,麻进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这么两块破石头最多管你们三天饭!” 说着,扫了一眼旁边小乞丐们,“当然你只要不管他们的死活,自私一点,以你的能力能过得很好!” 小乞丐们眼巴巴地瞧着江二。 乞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领头每日要的钱越来越多,他们根本要不到那么多,如果没有江二,天天都要被毒打的。 江二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不是我不愿意,是我今天偷玉石被棠庄的人发现了,他们把我赶走,让我以后别再去了,这两块玉石还是我偷偷藏起来没有被搜走的。” 麻进闻言恼怒地瞪了江二一眼,“没用的东西,那么有钱的女人你就偷来这点,还被赶出来了!” 江二竖起眉毛瞪回去,“我才刚去第三天,对府里的一切都不清楚。如果不是你心急,把上交的钱翻了十倍,我怎么会莽撞行事,被发现?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你爱怎么的怎么的吧!” 江二占了理,竟怼了回去。 麻进一时被怼得哑口无言。 “哼,还不是你上不得台面,那样的高门大院本就容不下你!” 麻进依然贬斥了一句,这才心里舒坦。 “既然如此,就回到以前吧,你们每日各上交五十文。”麻进倒也不在乎损失了宁依棠这棵大树,悠哉游哉地走了。 小乞丐们围到江二身边,一个个头稍高的男孩皱着眉心,“二哥,那些人发现你偷东西,是不是又打你了?” 江二摇了摇头,“没有。” “真的吗?你不要骗我。”小乞丐不相信,以往江二每次偷东西回来,都带着一身伤。 江二眼里涌动着一些不知名的情绪,“真的,她、跟别人不一样。” “都怪我们,如果没有我们拖累,二哥不会去偷东西。”一个小妹妹哭了起来。 江二是七八岁的时候就被卖给这些人贩子,替他们乞讨。 因为江二自小就长得可爱,脑子又灵光,所以常常能讨要到更多钱财。 一直到十五岁的时候他的生活都挺好的,他也因为自小被抛弃,没什么上进心,觉得这样混口饭吃,就挺好的了。 直到麻进手里又来了一批小家伙,这些小家伙接受不了这种坏境,也无法张嘴跟别人乞讨,每日都交不上钱,院子里日日都会响起哀嚎和惨叫。 麻进等人是真的心狠手辣,他们的殴打不只是教训,而是发泄自己的兽欲,他们真的会把人打死,然后一卷草席扔去乱葬岗。 江二看不下去,便会把自己讨要来的钱分给小乞丐们。 可这二年天下不太平,流离失所、被买卖的孩子越来越多,麻进手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同时钱也越来越难以讨要。 为了不挨打不受罪,江二只能寻一些契机去偷。 江二深吸了一口气,“别哭,这不是回去了吗?我们像以前一样就好了。” 众人并不高兴,因为以前他们就拖累着江二。 阴影处,宁依棠静静看着这一幕,直到人都散去。 林毅挠了挠头,“真是太奇怪,看江二对那些孩子挺好,像是个有良心的人,他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帮助,把这伙势力铲除,那样所有人都能得救。” 宁依棠环顾四周,这是个大院子,不过地处偏僻,院落破旧。 但即便如此,也不是靠乞讨为生的小团伙能住得起的。 “你去查一下那两个领头的人,我怀疑他们只是小喽喽,背后应该有更大的势力。” 林毅眸子一闪,“所以江二有可能是怕我们对付不了这伙势力,反受牵连才决绝我们的。” 宁依棠觉得十有八九,虽然她看人的眼光也不行,背叛是常有的事,但她从始至终都觉得江二本性上是不坏的,只是特殊的生存环境,造就了他不那么容易被人认可的行事风格。 林毅查了好几天,才把这伙贩卖人口的势力摸到二分。 事情远比宁依棠想象得更复杂。 像江二这样的小团伙遍布京城各地,有负责乞讨的,有负责诈骗的,有负责杂耍的,他们还有专门买卖人口的人牙子,总之无恶不作。 每个小团伙都有像麻进这样的负责人,他们背后自然还有主人,只是这人身份神秘,且实力不俗,难以接近。 林毅花了好些时间,也只查到这个人手中银钱大多是流向京外的,他们的大本营很可能不在京城。 而像江二那样的小团伙极有可能遍布在整个天下。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体系成熟的贩卖人口组织。 事情闹得有点大了,惊动了魏星剑,他听后眉头深锁起来,“棠棠,我们不能插手这件事情。” 魏星剑是个很讲义气的江湖人,如果是平时遇到这种事,他一定第一个冲上去打抱不平,才不管背后是什么势力。 因为不管是什么势力,咱青龙山庄都是不怕的。 但眼下很明显时机不对,高家在内的各方势力对棠庄虎视眈眈,魏星剑已经多次发现有人盯梢。 他们在京的人手有限,如果分心去对抗一股还没有摸清势力的组织,只会手忙脚乱,露出破绽。 到时候敌人找到机会出手,那便是致命的威胁。 魏星剑能想到这些,宁依棠自然也能想到,而且比魏星剑想的更多。 “谁说我要出手了?” 魏星剑和林毅对视一眼,之前林毅就跟魏星剑说宁依棠对那江二很是纵容,可能要犯糊涂。 所以他们下意识地以为宁依棠会去救江二。 毕竟照这个情况看,那江二有些良心,什么都不说,默默把棠庄撇开。 第350章 听家里的话找一户好人家 魏星剑挠挠头,“妹妹你到底怎么个打算?要不我直接把那江二绑了藏在别处,区区一个小乞丐,我不信他们会深究。” 宁依棠扑哧一笑,“倒是个办法,只是……大哥快要回到青龙山庄了,战事马上就起,我们怎么离开京城?” 江二的事是小事,离开京城才是大事。 沈双双在宁依棠身边,宁依棠不会冒险留在京城,她必须带着沈双双回到青龙山庄,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魏星剑心情沉重起来,“就目前这个情况来看,我们走不了了。” 说着,魏星剑不解地看向宁依棠,“妹妹,我们当时为什么不跟阿文一起走,那个时候我们才来京城没几天,可能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呢。” “那不好说。” 以宁依棠现在的身份,极有可能从进入京城开始就受到关注了。所有人一起离开目标很大,反而会坏了沈修文的行动。 “那我们现在岂不是瓮中之鳖了?”林毅很是担忧,可他看到宁依棠一脸从容,“小姐,你是不是有办法了?” 宁依棠露齿一笑,“既然我们没有精力对付这条藏在京城阴暗处的巨蟒,那就让我们的敌人去对付吧。” 宁依棠看向魏星剑,“哥哥,我记得你说高淑派了人盯着我的出行,估计想为上次的事出一口恶气。” 魏星剑点头,“是有这么回事,但她手里的人实力一般,不足挂齿,妹妹不必担心。” 宁依棠伸出手指摇了摇,“不,给她机会,让她来,我还挺想瞧瞧她有什么手段?” 魏星剑逐渐琢磨出一点味来,“妹妹,你就说吧,怎么行动?” 宁依棠勾勾手指,三人埋头在一起窃窃私语半晌,最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 事情商量好后,宁依棠把林毅打发出去,目光柔软却带着一抹沉重,“哥哥,伊伊的事情你想好了吗?我们马上又要离开了,这次可不能再不告而别。” 魏星剑点点头,语气微沉,“我明白,我今晚邀了她,会跟她说清楚。” 宁依棠在这话语里听出了一丝拒绝的味道。 她在心里叹了一声,没说什么,感情的事外人插不上手的。 天气越发寒凉了,黑夜也来得更早了些。 棠庄的酒楼中,魏星剑开了包厢,等洪伊伊前来。 洪伊伊大概猜到魏星剑要跟她说感情上的事,忍不住心中忐忑,一向风风火火的人变得安静,轻轻上楼,来到包厢门前。 魏星剑听到了动静,在洪伊伊准备敲门时就开了门,“你来了。” 他柔和一笑。 沉淀下来的魏星剑别有一番动人的滋味,他的眸子透亮透亮的,眉如剑锋,脸庞俊朗,身子修长而有力,是极帅的。 因为他的性格实在太夺目,所以总会让人忽略他的容颜。 洪伊伊脸颊更红了,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膛中疯狂跳动。 “嗯。” 她也柔和下来,不似往常那般跳脱。 二人落座,气氛略尴尬。 “菜是刚上的,还热着,你快吃。”魏星剑有点磕磕绊绊地说。 “哦。” 洪伊伊拿过筷子,心不在焉地夹了菜,埋头小口地吃。 魏星剑一张俊脸皱成一团,他真的不会做这种事啊,舌头都要打结了。 洪伊伊等了半晌没听到魏星剑继续说话,忍不住抬起头看他,“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有、有、有的。”魏星剑连忙回。 “那你说吧。”洪伊伊把筷子搁下,认真地看着魏星剑。 魏星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咽了咽唾沫,鼓起勇气开口:“我和棠棠不打算在京城长住,可能过几天就要离开了,想着跟你说一声,免得你担忧。” 洪伊伊多少露出几分失望,但很快就压了下去,她知道魏星剑的家在青龙山庄,不可能一直待在京城,她已经做好了陪他回青龙山庄的准备。 然,魏星剑紧接着又说:“你好好的,听家里的话找一户好人家,要疼爱你的,到时候我给你备一份厚礼。” 洪伊伊愕然抬眸,犹如一盆冷水将火热的心瞬间浇灭。 “你不喜欢我吗?” 向来肆意而张扬的小脸染上了茫然,虽然四年未见,但她们还是可以很开心地一块玩耍。 而且魏星剑成长了许多,会照顾人,会关心人了。 他还带着她四年前送他的佩饰。 她给他写的信,他每次都是回的。 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不懂爱,而不是不爱…… 魏星剑手指扣着桌沿,“我当然……” 你要是喜欢伊伊,就不要让她在等你了,你若是不喜欢她,也不要让她在等你了。 因为魏星剑的不表态,洪伊伊等了四年。 如果这句喜欢说出口,是不是又是四年? 魏星剑确实不能再让洪伊伊等下去了,他刹住话音,改为:“我们不是好兄弟吗?”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洪伊伊眼眶微红,但她亦是个要面子的女孩,生生憋住。 “我明白了,我吃饱了,我走了。” 洪伊伊提着裙子,大步跑出房间。 魏星剑愣了一下追出去,洪伊伊已经匆匆下楼,几步就离开了酒楼。 一股难受突然涌入心间,魏星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其实不抗拒娶洪伊伊这件事,只是起事在即,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是生与死的抉择。 他若是娶了洪伊伊,那洪伊伊和洪家都将面临巨大的危险,同时也会成为棠庄的软肋。 这是他绝不允许的! 洪伊伊这样的世家女子,就该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然后富贵清闲地度过一生,而不是跟他这种江湖人打打杀杀。 魏星剑微微垂眸,心逐渐沉下去,是的,就是这样,没错。 魏星剑回来时,宁依棠正在陪沈双双玩耍,看到那人一身落寞,全然没了往日的欢乐,便大概猜出结果了。 宁依棠也能摸索到几分魏星剑的心思,他有对棠庄的顾虑,有对洪家的顾虑。 这些都会成为他和洪伊伊之间的阻碍。 至于面对感情我们是该迎难而上,不畏牺牲;还是懂得取舍,各自安好,宁依棠也不知道啊。 第351章 高淑有大用处! 两日后,趁着阳光明媚,宁依棠带沈双双轻装简行出门游玩。 “娘亲,这里好美。” 沈双双蹲在河边,一会儿采摘小野花,一会儿逗弄河里小鱼,笑声连连。 林毅在草地上铺了毯子,准备了瓜果,宁依棠走累了,就坐下来歇息,笑看沈双双玩耍。 自从有了孩子,哪怕什么都不做,生活也是充实的。 看着沈双双的笑颜,宁依棠的心里涨得满满的。 “二小姐,查看过了,只有她们三人。” 高淑站在高处,看着远处三个小小的人影,眼里满是怨毒。 “想办法把她的手下引开。” “是!” 不一会儿,一只利箭飞了过来,直扑宁依棠的脑袋。 宁依棠静坐着,自然是最好的攻击目标,对方知道,林毅也知道。 所以,箭还没有碰到宁依棠的头发丝,就被林毅击飞了。 二人锐利的目光望向远处的树林,那里有个站在树梢上的人。 “小姐?” 林毅询问宁依棠的意思。 “拿下他!” 宁依棠即刻命令,于是林毅飞身上去,二人很快缠斗在一起,且越打越远,逐渐看不清身影。 沈双双自然听到了动静,跑到宁依棠身边,小手拉住宁依棠,一张笑脸皱起来,气呼呼的。 “娘亲,是坏人又来了吗?” 宁依棠将沈双双抱在怀里重新坐下来,“不用担心,林毅叔叔很厉害,会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 “来,喝点水。”宁依棠把水壶拧开,递给沈双双。 沈双双“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 过了会儿,沈双双眼皮开始打架,窝在宁依棠怀里,“娘亲,我有点累了。” “那就休息一会儿吧。”宁依棠柔声,轻轻拍打沈双双的后背,哄她入睡。 “娘亲不要放开我。”沈双双的小手牢牢抱住宁依棠的腰,有些不安。 宁依棠轻声哄:“好,娘亲不放开。” 话落,沈双双已经沉入梦乡。 宁依棠淡淡瞟了一眼沈双双喝过的水,那里面有安神的成分。 一会儿可能要见血,她不想让沈双双看见。 高淑快步走过来,盯着宁依棠哄孩子的背影,眼里杀意大胜。 高淑的手下将宁依棠围了起来,宁依棠专心哄孩子,并未理会,直到高淑站在宁依棠的面前,宁依棠才给了她一个淡漠的眼神。 “来杀我?” 高淑哧了一声,“杀了你,那岂不是太便宜你这贱人,以及你怀里的小贱蹄子了!” 说着,她的眼里透出深深的嫉妒和恨。 “你就是用这张脸勾引卓煜的吧,你放心,我会把它划烂,把你的眼睛剜掉,把你的嘴缝起来,然后丢到乞丐堆里去!” “你看你的肌肤那么白嫩,身段那么妖娆,就算烂脸,也一定会受到那些乞丐们的欢迎吧,哈哈哈哈……” 高淑嫣红的嘴唇里吐出恶毒的话,扭曲的面容让她已经面目全非,可怖至极。 宁依棠轻笑了一声,她都不知道高淑凭什么恨?她有什么资格恨? “你笑什么?”高淑扑上来意图掐住宁依棠的脖子。 宁依棠虽然武艺不精,但也学了四年,轻易躲开高淑的攻击。 高淑扑在了毯子上,发钗颤了颤,几缕头发散落下来,配合她阴鸷的目光,有些瘆人。 “给我把她抓住,我要撕烂她的嘴!” 高淑其中一个手下突然出手。 宁依棠快速发射暗器,银针没入对方的身体,下一秒,他的身子倒下,抽搐了几下后口吐白沫,没了生息。 这次,宁依棠的暗器里可不是麻药,而是剧毒! 其他人受到惊吓,齐齐退了一步,做出防御的姿态。 高淑也吓到了,忙跑到一个手下背后躲起来,“怕什么,一块给我上!把她手里的小贱蹄子夺过来,这种美人胚子,那还不卖个好价钱!” 高淑带了不少人,对付宁依棠绰绰有余,所以高淑不怕,依然在那些阴暗心思中获取痛快。 “哗!” 随着高淑的人出手,河边突然响起水声,下一秒,魏星剑带着好几个人从水中一跃而出。 他们的剑早就瞄准了对方的咽喉,配合宁依棠的暗器,不消片刻,尸体躺了一地,只有高淑被留了下来。 “怎、怎么会这样?”高淑惊恐地往后跑,但她吓得腿软,没跑几步便摔倒在地上。 宁依棠抱着孩子轻轻走过去。 “你、你想干什么?”高淑看着那一地的身体,终于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宁依棠真的会杀了她! 不、她不能死,她还不想死。 “宁依棠你不会杀我的,你不是善良吗?卓煜不就是喜欢你的善良吗?你不能杀我。” 宁依棠好笑极了,“那你觉得这些人是怎么回事?睡着了吗?” 宁依棠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高淑干涩地咽了咽唾沫,“我跟他们不一样,他们不过是贱命一条,可我是高家的嫡亲二小姐,我是尊贵的,你杀了我,高家不会放过你,陛下哥哥也不会放过你!” 宁依棠冷笑连连,俯身靠近高淑,“你放心我,我不会杀你的,毕竟你也没想杀我,不如这样,我把你的脸划烂,把你的眼睛剜掉,把你的嘴巴缝起来,然后扔去乞丐堆里如何?” “不要!不要!”高淑吓得花容失色,捂着自己的脸狂喊,突然她想起她还有一个最厉害的手下没死。 “护七、护七!” 高淑大喊,护七是哥哥派给她的最厉害的护卫,武艺高超,一定能救她。 “咚!” 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被正好回来的林毅扔出来,滚到高淑的脚下。 “啊!” 高淑定睛一看,吓得连连向后爬去。 那是所谓护七的脑袋。 宁依棠轻笑一声继续说:“我把你扔到乞丐堆里,等你生下他们的孩子,就卖了,说不定也能卖个好价钱呢。” 宁依棠并不是一个喜欢逞口舌之快的人,但高淑句句所言实在太可恶,她不给还回去,心里属实憋屈。 看着高淑吓得抱头痛哭,宁依棠心里这才爽快一些。 当然,她没打算真把高淑送去乞丐堆,高淑还有大用处呢! 第352章 没一个善茬 天色暗了下来,江二把今天的钱上交后,鬼鬼祟祟地在院子里闲逛了一圈,看所有人都休息下,然后偷偷出门。 麻进做这个营生已经很多年了,见多了偷偷摸摸,甚至伺机逃跑的人,所以一下子就发现了江二的异常,然后叫上自己的另一个伙伴,追在江二后面。 江二一路来到一个废弃的寺庙,找到一个角落,然后挖起来,不一会儿挖出一个包裹。 麻进二人见了扑过来一把夺走包裹。 包裹散开,好些财宝掉落下来。 “好小子,你竟然私藏了这么多宝贝!” 麻进眼睛都绿了,忙去把东西捡起来。 江二也扑过去,着急道:“这是我的!” 麻进一把推开江二,“说,这是不是你从棠庄带出来的,你竟然私藏下来不肯上交,还骗我们只留下两块玉石,你好心计啊!” 如果江二把所有财宝都拿出来,麻进一定不会轻易把五百文降为五十文,怎么也要把江二的所有钱都拿走,才能调整。 江二眸子闪着愤怒,也有一点心虚。 不消多说,麻进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江二,你八岁就到了咱们这儿,规矩不需要我给你多说了吧,绝对服从命令,否则我就是把你打杀,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江二被吓唬住了,不再吭声。 麻进把财宝都塞进自己怀里,突然他想到了奇怪之处,“你把东西藏得好好的,为什么又来找?你……不会是想跑吧?” 江二垂着头,一派颓然,“我只是想起这个破庙时常有乞丐居住,怕被人发现拿走了我的钱,所以才不放心,过来看一看。” 这个理由非常合理,麻进没再理会,“好了,看在你交了钱的份上,我就不罚了,以后给我乖点,否则新帐旧账我一块给你算!” 江二不敢辩驳,默默跟着。 快离开寺庙时,江二突然说:“那是什么?” 麻进顺着江二的目光看过去,“好像是个人。” 另一个人瞪大了眼睛,从鲜艳的衣裙上分辨出,“还好像是个女人。” 麻进和他对视一眼,然后大着胆子走过去。 江二默默跟在后头。 麻进从身后摸出火折子,借着一点微弱的亮光,他们看清了女人的面容。 自然是高淑。 “呦,还挺漂亮!” “身段也不错。” 江二提出疑问,“可是这里怎么会躺着一个女人?好奇怪啊。” 麻进是瞧不起江二的,江二这么问,他便自以为是地说:“这有什么奇怪的,这年头无依无靠的女人太多了,她遇到我们啊,是福气。” 说着,麻进探了探高淑的鼻息,确保人还活着,便让江二把人给扛了回来。 房间灯光大亮,众人总算看得清清楚楚了,他们自然认不得高淑,只是为高淑保养细嫩的肌肤,和美丽的容颜而沾沾自喜。 “看她的样子像是养尊处优长大的,不过衣服老旧,没有首饰,应是已经没落了。” 衣服是宁依棠刻意给换的,因为华丽的衣服、昂贵的首饰最能代表身份。 麻进等人干的是背地里的勾当,他们并不会愿意招惹上大人物。 “她身份不明,我们擅自把她捉来,会不会招来杀身之祸,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不定会被她的家人发现。”江二又提出质疑,仿佛在怜悯对方。 麻进不耐烦地瞪了江二一眼,“有你什么事,滚出去!” 另一个伙计担忧道:“江二说的也有些道理,我们不知道她有没有亲人,如果让她出去乞讨,她可能会直接找亲人去求救。” 麻进拧眉想了想,“这种人自然不能给她自由,前些日子张伢子跟我说她那缺女人,要卖给深山老林里取不到媳妇的光棍汉。” “妙啊!” 另一人拍掌叫好,“这样就不怕她被家人找到了,神不知鬼不觉!” 麻进笑得阴险。 江二舒了口气,宁依棠跟他吩咐的是尽可能限制高淑的自由,不要让她轻易被发现。 没想到麻进直接要把人弄去深山,那确实很难找到了。 江二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江二,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你不太信任我,也不想连累我,但你要明白一件事,我们在这世上努力地活着,并非仅仅只是活着,而是要活成个人样!” “我有一个计划,可以彻底铲除这个贩卖人口的组织,但我需要你的帮助,你、愿意一试吗?” 江二没想过宁依棠还会来找他,并且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他何德何能让宁依棠这般上心? 江二觉得他要是再拒绝就真不是个男人了! “只要你不怕,那我这贱命一条又有什么好怕的呢?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吩咐吧。” 江二眉心轻拧,他不明白让麻进看到这个女人,并且将这个女人藏起来有什么用,为什么能铲除这个势力庞大的组织? 宁依棠自信从容的面容浮现在江二脑海中,莫名将他心中的疑惑和烦躁抚平。 或许他该试着相信别人。 哦,不是别人,是……宁依棠! 翌日一早,麻进就把张伢子叫来了。 江二为防止事情发生变数,便没有早早出去乞讨,磨蹭着。 张伢子看到高淑眼睛都亮了,“好啊,刚好有一户人家给的价格高,想要个年轻貌美的。” 麻进陪着笑,“那……” 他的手搓了搓。 张伢子轻笑一声,“少不了你的。” “好嘞!您带走就行!” 就在这时,高淑终于醒了过来,她迷茫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发现好几个人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 想起昏迷前宁依棠放得那些狠话,高淑下意识地以为宁依棠把她卖了。 “浑蛋,放开我,你们是谁?不许碰我!” 她激烈地叫嚣,下巴还是扬得老高,盛气凌人。 江二紧张地捏起了拳头,如果高淑说出自己的身份,那很有可能吓到麻进。 这么想着,江二拿起一旁的木棍,想要以不能被别人发现动静为由敲晕高淑。 然而,有人比江二更快,张伢子拿出一条帕子捂在高淑嘴上。 下一秒,高淑又晕了过去。 张伢子冷哼一声,面露不屑,“这么强的性子,可有的受了!” 江二松了口气,他还是小瞧了这些人的狠,他们能把买卖人口做的这么大,没一个善茬。 第353章 双双生气了 第353章 江二出街乞讨,路过巷口时朝着一个小摊贩比了一个手势,意思为:事成。 彼时,宁依棠刚刚起床。 沈双双昨天一直睡到晚上,醒来后饿得不行,又是吃又是喝,弄完已经是深夜,可她已经睡饱了,精神抖擞闹着要玩。 于是,宁依棠又陪她玩了大半夜,天快亮才睡着。 林毅来到宁依棠身边,悄悄跟她耳语,事情已经成了。 宁依棠没什么意外的,只说:“盯好其中的知情人,一旦高家追查到他们,就处理了吧。” 这些人手上都沾着数不清的人命,宁依棠处理起来眼睛都不会眨。 “娘亲在跟林毅叔叔说什么小秘密呢?”沈双双跑过来,爬上宁依棠的腿,小眼睛一闪一闪,透着机灵劲儿。 “说中午吃什么好吃的呢?”宁依棠随便扯了个借口。 “娘亲说谎!”沈双双嘟起嘴巴,声音清脆有力。 宁依棠心里咯噔一下,“双双为什么这么说?” 沈双双抱臂在胸,严肃地看着宁依棠,“小时候治疗烧痕的时候,娘亲就会给我喝安神药,娘亲昨天给我喝的水里面就有那个味道,而且我午睡最多睡一个时辰,昨天却睡到了晚上,这就更加说明那个水有问题。” 小家伙一番推理,准确无误。 宁依棠咧了咧嘴,哑口无言。 沈双双继续,“林毅叔叔跟娘亲说话一向都保持距离,今天却贴到娘亲耳边说话,这明显是背着我,不想让我听到。所以我怀疑你们昨天在我睡着后做了别的事,刚刚也是在说这件事。” 宁依棠和林毅面面相觑。 沈双双气哼一声,“快点老实交待,你们到底干什么去了?” 宁依棠叹了一声,有个太聪明的女儿也会令人烦恼。 且这训人的架式倒让宁依棠想到了卓煜,那肃然的小脸颇有几分卓煜的威严 宁依棠一直觉得沈双双和卓煜没有缘分,五官上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可现在看来,这性子倒是随了他。 宁依棠只好坦白,“我们去打坏人了,怕吓着双双。” 沈双双一听,小小的纤眉翘了起来,气呼呼地埋怨:“娘亲坏,打坏人居然不带我。” 宁依棠哭笑不得,“双双还小,不能去打坏人,等你长大了,妈妈就带你一起去如何?” 沈双双不高兴,爬下宁依棠的腿,一个人走到她的木制宝剑前面生气去了。 林毅失笑一声,“小小姐的脾气跟您挺不一样的。” 宁依棠笑了笑,满眼宠溺,“厉害点也好,别像我。” 林毅若有所思,轻轻开口:“小姐跟四年前也不一样了,变了很多。” “哦?哪里变了?”宁依棠还真不知道呢。 林毅笑了笑,说:“更果断了。” 以前的宁依棠顾虑太多,做事放不开手脚,故而总是会留下后患。 而现在她敏捷果敢,雷厉风行,更让人佩服了。 都说女人有了孩子,心肠会变得更柔软,更妇人之仁,可林毅却觉得有了小小姐,宁依棠的心更加坚毅,更加强大了。 宁依棠垂眸浅笑片刻,“好了,你去忙吧,我要去哄那厉害的小朋友了。” 林毅眉眼含笑退下了。 走出房间后,林毅依然忍不住往房间里瞧了几眼,小姐这样真好,希望她能永远这样好。 宁依棠走到沈双双身边,蹲下来,想了想说:“娘亲陪双双去练剑怎么样?” 沈双双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娘亲错了,以后再也不给双双喝安神药。”宁依棠老实认错。 沈双双扭过头来,红红的眼睛盯着宁依棠,然后哑着嗓子说:“舅舅说双双的剑法很厉害,双双可以保护娘亲,也可以打坏人。” 宁依棠鼻子酸了。 当初,宁依棠和沈双双被烧伤后,一个刚生产,一个刚出生,身体都很弱,大夫用了最好的药止血止痛消炎,根本顾不得疤痕的问题,留下了一身的伤痕。 宁依棠因为那些犹如老树皮一样的痕迹,抑郁很久,每每洗浴换衣时,心都会跌在谷底,难受得厉害。 要不是有沈双双支撑着她,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度过那些日子。 后来,沈威找到一种生肌活骨的良药,对于治疗伤口有奇效,他还专门在受了刀伤的门徒身上试验,发现伤口愈合后,几乎不留疤痕。 但是,这种药只有对新的伤口有疗效,对已经形成的疤痕只有轻微的改善作用。 大夫建议将原本的烧伤部位刮除,重新治疗。 沈家上上下下都是不同意的,那样的过程想想就很痛苦。 就在这个时候,沈双双的烧伤处出现了严重的疤痕增生问题,难看不说,伤口处还会痛痒。 宁依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而大夫建议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来治疗。 宁依棠这才下定决心试一试,如果她能成功,再给沈双双用。 那个时候沈双双已经两岁了,懂事了,所以宁依棠每次治疗的时候,都会躲开她。 可沈双双太依赖宁依棠,几乎每时每刻都要知道宁依棠在哪里。 时间久了,她便发现了问题,于是悄悄跟着宁依棠,看到了宁依棠疗伤的过程。 那种药,抹在鲜红的伤口上时,很痛。 身子会止不住地颤抖,眼泪会不受控制地掉,牙齿能咬得咯咯作响,沈双双直接被吓哭了,好几天都抱着宁依棠不撒手。 宁依棠无奈跟沈双双解释,治疗是为了让身上的伤痕好起来,疼过这段时间就会好了。 众人再三劝说后,沈双双才同意宁依棠继续治疗,但她会寸步不离地守着。 那样血腥的过程,沈双双两岁时就已经见识过了。 几次过后,沈双双跟宁依棠说:“娘亲,我跟你一块治。” 因为宁依棠身上的烧伤面积太大,不能一次性治疗,所以疗程很长,最开始治疗的那些伤痕果然焕发了生机,平整光滑许多,加以时日保养,就不会太明显了。 除了很痛很痛,这药确实很管用。 而沈双双正是成长的时候,她的疤痕堆积得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难以接受。 第354章 娘亲不哭,双双不生气了 沈双双的烧伤还有一部分在脸上,小的时候她不懂,大家都宠爱她,没让她觉得自卑,可等她长大了,该如何接受那样的自己? 宁依棠哪怕痛得撕心裂肺,也不得不同意了沈双双的请求。 “娘亲不哭,双双一点都不疼。” 小小的人疼得快要晕过去,安神的药都无法令她昏睡过去,她只惦记着让娘亲不哭。 那些日子,宁依棠不愿意回忆半点,只能说沈双双骨子里就是个勇敢坚强的女孩,否则撑不下来的。 宁依棠泪目了,把沈双双抱在怀里,“娘亲知道双双很厉害,可娘亲也想要保护双双呢。” 沈双双窝在宁依棠怀里,小手轻轻将宁依棠的眼泪抹掉,“娘亲不哭,双双不生气了。” 过了会儿,母女俩冰释前嫌,高高兴兴去吃饭了。 高淑彻夜未归,保护高淑的护卫们也全都不在了,但高家并未在意。 高淑这两年行事越发不着调,偶尔不回家去寻欢作乐也是常有的事。 直到第二天下午,家里有宴席,全家人都要到场,高宇才派人去寻。 然,下人去了高淑经常去的玩乐之所都没有找到人。 高宇这才察觉出不妥,让人找来高淑的贴身婢女询问。 婢女也一头雾水,高淑后来不喜欢带婢女出门,嫌累赘,只喜欢带护卫四处逞凶,所以婢女也不清楚她去哪了。 高宇把婢女骂了几句,嫌她一问三不知,让她滚。 婢女走出门后,眼神微微垂下,一抹凉薄滑过,她可能知道高淑发生了什么。 前几日高淑回来的时候有些狼狈,在房间里骂了很久,多次提到了一个人,叫宁依棠。 昨日早上高淑离开的时候把所有手下都带走了,婢女还听到高淑说:这次我要让她死得很难看。 高家势力越来越大,敢招惹高淑的人不多,所以婢女当时就想高淑去找那个叫宁依棠的人算账了吧。 婢女还在心中为宁依棠祈祷了一下,希望宁依棠能在高淑手下逃得一死。 然而,高淑没有回来。 婢女眼里并没有对高淑的半点担心,甚至还滑过了几分快意,高淑要是再也回不来就太好了。 有谁知道她们这些婢女在高淑手底下遭受了什么样的罪? 高淑会用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来咒骂她们这些下贱的人,连蝼蚁都不如的人,伺候她都是无上光荣的人。 扇耳光、脱衣服、被鞭子抽,她们只是供高淑发泄欲望的工具。 有太多人被折磨致死,有太多人不堪受辱一头撞死,可那又能如何,没有人会在意或怜惜,她们都只能默默无闻地消失在这个世上。 所以,一个小小婢女能知道什么,她什么也不知道…… 高宇开始派人寻找高淑时,高淑早已被送往偏远的山区。 宁依棠给了高宇一个假消息,让他从另一个团伙那里发现高淑的消息,然后像无头苍蝇一样怎么都找不到人,最后把贩卖人口的组织搅得一团乱,不得不跟幕后之人硬碰。 宁依棠不时能得到一些消息和进展,看戏一般挺美的。 随着高家的逐步寻找,这伙贩卖组织的真实身份也逐渐付出水面。 倩影门,一个挺有名的江湖组织。 据传倩影门的门主名为倩倩,原是名动中南区的一个花魁,她小时候就是被贩卖到青楼的,受了很多非人的折磨。 可倩倩有着一张绝世的容颜,长大后受尽男人的追捧,先后跟过好几个江湖上有名的人物。 也正是这样的经历,让倩倩逐渐学会了很多厉害的武艺,其中一手暗器使得出神入化。 她杀了那家青楼里所有人,杀了那些她跟过的男人,杀了将她拐卖的人,然后成立了倩影门。 后来倩影门逐渐销声匿迹,倩倩也隐居不出。 这本来是一个挺让人解气的故事,可谁能知道倩倩将原来贩卖人口的组织收服,然后做大做强。 仇恨会让一个人变得很强大,可仇恨这条路很多时候也会将人性完全泯灭。 倩影门这么多年的经营势力已经非常强大,高家与之斗法不容易,不仅管不了宁依棠,连后院都疏于防范了,宁依棠的人轻易潜入高家,探查到许多机密。 棠庄。 江二“扑通”给宁依棠跪下。 宁依棠吓了一跳,忙将他扶起来。 江二不肯起,目光灼灼望着宁依棠,“谢谢你将我们解救,将那些孩子安置。” 倩影门乱了,麻进等没什么能力的小喽喽已经偷拿了一部分钱财跑路了,江二和孩子们也就没人管了。 宁依棠夜派人将那些孩子妥善安置。 宁依棠把江二拉起,“真想谢我,以后就好好做人,活出个人样!” 江二狠狠点头,“我会的。” 宁依棠欣慰一笑,让江二落座,“那你可有想法,以后想做什么?” 江二眼神还有些迷茫,“我还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我以前从来也没有想过能有不做乞丐的一天。” 宁依棠为难地敲了敲桌面,她也不是很了解江二,一时想不到江二合适做什么。 其实江二还小,应该学点什么。 宁依棠思索之际,江二显得欲言又止,宁依棠好笑地说:“有什么就说。” 江二这才说出自己的想法,“你跟我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很聪明很厉害,我、我能先跟着你吗?” 江二想跟着宁依棠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而且他想跟着宁依棠,帮宁依棠做事,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我可能要离开京城了。”宁依棠不确定江二愿意不愿意离开。 江二无所谓的一笑,“我无亲无故,对这京城没什么好留恋的,只要你愿意带着我,天涯海角我都去。” “行,那你就先跟着我。” 等想好了江二适合做什么,再将他安排也不错。 再说了,江二在,宁依棠便时常会有一种错觉,以为夏离也在。 江二胸膛起伏,开心溢于言表,“那、我还能叫你姐姐吗?” 宁依棠温柔一笑,“当然可以。” 这一笑如繁花盛开,春风拂面,江二一时看得呆了,心脏在胸膛中有力地跳动着。 他仿佛突然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灿烂的光。 第355章 双双更想要漂亮叔叔当爹爹 七夕节了,外头热闹,闵娘约宁依棠出街游玩。 宁依棠带着沈双双欣然前往。 街上华灯绚烂,热闹非凡,沈双双开心极了,不过有了之前的教训,她不敢一个人乱跑了,紧紧牵着宁依棠的手。 刘大和闵娘没有带二宝出来,两个人牵着手,缓缓走在人流中,满眼都是幸福的模样。 宁依棠瞧着心中很是欣慰。 她忍不住想,卓煜这会儿在干什么?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宁依棠的心便惊了一下。 卓煜干什么与自己没有关系! “姐姐。”江二突然将一簇鲜花送到宁依棠跟前,“送给你。” 宁依棠脚步一顿,看着江二愣住了,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夏离的样子,也是这般举着花儿说:“姐姐,送给你。” 初到石头镇时,宁依棠心上伤痕累累,不愿意让任何人靠近自己,与任何人深交。 可不管她怎么冷淡,夏离都会热情似火地跟她打招呼,帮她处理生活上的困难,甚至逗她开心。 夏离每每来看望她时,都会带一束路边采摘的小野花。 花儿五颜六色,鲜嫩多姿,不名贵却格外喜人。 就这样,她冷硬的心还是被融化了,和夏离成为了好朋友,真心喜欢这个像弟弟一样的朋友。 可…… 浓浓的哀伤自宁依棠眼中倾泄。 那个夜晚,漫天大火,少年苦战,最终倒在她的面前,在最美好的年纪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宁依棠无法释怀。 江二察觉到了宁依棠情绪的转变,很会识眼色的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宁依棠透过他看到了别人。 这其实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认识了宁依棠。 或许他该感谢那个和自己相似之人! 江二唇角弯弯,又轻唤了一声,“姐姐。” 宁依棠心颤了颤,忍不住伸手抚摸江二眉尾的那条疤痕,“这条疤是怎么来的?” 江二瑟缩了一下,仿佛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他苦笑一声,“无非就是小偷小摸被捉到,给打的,就不说出来污姐姐耳朵了。” 面对宁依棠,江二还是打心底自卑的,他不太愿意提起那些不堪的过去了。 宁依棠明白,不再说了。 沈双双挤到宁依棠和江二中间,“江哥哥,你怎么只送娘亲花花,不送双双花花?” 沈双双撅着小嘴,不高兴。 江二挠了挠头,“双双要是喜欢,江哥哥再去给你买一束。” “哼。”沈双双哼了一声,“我要你才给,那还有什么意思?” 说着,沈双双拉着宁依棠的手往前走,不让她跟江二继续说话。 江二要跟上去,林毅却堵在他的前头,“江二,希望你明白你的身份,别对小姐有什么非分之想,你配不上她。” 宁依棠对江二另眼相看是有原因的,江二不该因此就失了分寸。 江二脸青了青,“要你管?姐姐都没说我什么?” 认识也有段时间了,江二总算对宁依棠的身份有了初步的认知,她并非是谁家小姐,而是堂堂一家之主,这棠庄上上下下都要听她的。 所以,只要宁依棠愿意,旁的人根本管不着。 林毅抿着唇,还是打心眼里讨厌这个江二。 江二朝林毅哼了哼鼻子,追宁依棠去了。 “娘亲,你抱我。”沈双双伸出小胳膊。 宁依棠便将她抱起来,“可是走得累了?” 沈双双摇了摇头,看着宁依棠若有所思,“娘亲,你是不是想让江二当我爹爹?” 宁依棠…… 戳了戳沈双双的小脑袋,宁依棠气道:“胡说什么,你这小脑瓜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沈双双抓住宁依棠的手,“我没胡说,是舅舅说的。” 宁依棠拧起眉头,“阿剑?他跟你说了什么?” “舅舅说,七夕节就是男人和女人表达爱意的节日,男人喜欢女人,就会给她送礼物,如果女人也喜欢这个男人,就会把礼物收下,然后他们就会成亲。如果你和江哥哥成亲,那他不就是我的爹爹了吗?” 沈双双有理有据地分析。 宁依棠一头黑线,这个魏星剑真是啥都说。 “咳咳。”宁依棠清了清嗓子给沈双双科普,“七夕节表达爱意的礼物一般是荷包、梳子之类的东西,送花花不算的。” 嗯,就是这样! 沈双双果然疑惑了,“真的吗?” 宁依棠肯定地点头,她对江二自然没有别的心思。 不过沈双双这么一问倒让宁依棠警醒了,她不能把对夏离的感情放在江二身上,万一让江二误会就麻烦大了。 沈双双软乎乎地抱住宁依棠的脖子,把小脑袋埋在宁依棠的颈窝,“那就好,双双不要江哥哥当爹爹。” 宁依棠心底的软肉被这话轻轻撞了一下,“为什么?双双不想要个爹爹吗?” 沈双双沉默了好一会儿,仿佛在思考。 “我觉得江哥哥不合适,还不如那个漂亮叔叔呢!” 沈双双嘟着小嘴巴,自家娘亲貌美如花,聪明伶俐,简直是七仙女下凡,那她的爹爹也要英俊潇洒,器宇不凡,犹如天神降临一般才行。 反正江二还不够这个资格。 “漂亮叔叔?” 宁依棠想起沈双双之前这么称呼卓煜,她忍不住放轻了步伐,呼吸也变得绵长。 “双双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你喜欢那个漂亮叔叔?” 沈双双咬着手指想了好一会儿,却越想越不明白,“我也不知道,娘亲不喜欢他,那双双也不喜欢。” 这话说明沈双双是喜欢卓煜的,只是受宁依棠的影响才不去喜欢的。 难道这就是亲情的羁绊吗?仅仅只是两面之缘,就能让沈双双把卓煜拿来和江二比较,甚至宁愿卓煜来当爹爹,不也要江二当爹爹。 宁依棠的心情蓦地沉重起来,如果有一天沈双双知道卓煜就是她的亲生父亲会怎么样? 随着沈双双的长大,宁依棠真的能把这件事一直瞒下去吗? 远处,卓煜就站在楼阁之上,在茫茫人海中盯着那抹日思夜想的倩影,眼里满是克制。 天知道,他看到宁依棠和夏离你侬我侬时,恨不得冲下去一把将二人分开。 第356章 趁你病要你命 宁依棠望向江二的那种眼神让卓煜产生了深深的危机感,不管这种眼神是给江二的,还是给夏离的,卓煜都无法接受。 可他不能真的冲过去,他不能一边放狠话要跟宁依棠斗,一边又黏着宁依棠。 他丢不起这人! 他只能克制着胸中愈加浓郁,愈加翻腾的情感,独自品尝这份苦涩。 * 高家还是厉害,历时半个月,大挫倩影门,将其在京城的势力一窝端,一一拷问之下才追寻到了高淑的去向。 与此同时,沈修文的消息送入京城,要求宁依棠尽快离开。 是夜,高家主宅突然燃起大火,府内乱成一团,忙于救火。 十数名黑衣人趁着混乱摸到高家金库,轻易解决了守卫,破解了机关,然后闯入金库,将一应财宝全部搬空。 高家身为皇亲国戚,又位居高位,本就享尽了荣华富贵,却还大行贪污腐败之风,四处敛财。 打蛇打七寸,既然高家如此爱财,那宁依棠就要把他们积累的财富全部收走。 码头边,启明星冉冉升起,魏星剑匆匆进入大船,来到宁依棠的房间。 “一切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 宁依棠坐在窗户边,望着河岸,那里立着一道人影。 魏星剑顺着宁依棠的目光看过去,“卓煜!他发现我们的行动了?” 魏星剑从始至终没有发现过卓煜的监视,一时竟不知道卓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什么意思?” 魏星剑有所忌惮,他没有发现卓煜行动,卓煜却知道了一切,这才是最可怕的。 宁依棠淡淡收回目光,“他不会做什么的,我们起程吧。” 这一别之后,再次相见,就是对手了! 大船抛锚,缓缓驶离,卓煜目送,心口钝痛,他不知道他还需要为那个错误承担多久? 或许是一辈子吧。 “爷,计划可以开始了吗?”李凡上前问。 卓煜沉沉地点了点头。 宁依棠已经把高家打痛,卓煜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做点什么,就奇怪了。 当高家发现金库中所有财宝被盗时,圣旨也到了。 卓煜拿出高家贪污腐败,草菅人命等多桩罪案的证据,联合百官上奏,请求罢免高宇丞相之位,押送大理寺,等待详查判决。 韩子晨无奈只好下旨捉拿高宇,查封高家。 偌大的高家竟在一夕之间倒下了…… “妹妹,你怎么如此淡定,就不怕高家派人追上来?”魏星剑不解地看着宁依棠,她在悠闲自在地给沈双双绣衣服上的花儿。 因为带着太多财宝,所以他们走得并不快。 如果高家查出来这一切都是宁依棠所为,快马加鞭地追,很快就能追上。 宁依棠轻轻一笑,“他们怕是有心无力了。” “哦,怎么说?”魏星剑好奇地探着身子。 宁依棠眉眼轻抬,看向滚滚江水,眼前是卓煜临江而立的身姿。 他那样沉默地送自己离开,不正是一种默默守护的姿态吗? 他不会允许高家追上来的。 不管卓煜是从自己考虑,还是为宁依棠和沈双双考虑,都会趁着高家内乱把高家彻底搞死的。 宁依棠也是凭着这一点,才敢胡作非为,把高家搅得一团乱,然后毫无后顾之忧地离开。 瞧着魏星剑好奇,宁依棠便从朝堂的方向给他分析。 “卓煜和高家早已势同水火,他一直在等机会把高家彻底消灭,这次就是个好机会,他不会放过的。” 魏星剑恍然,怪不得从始至终卓煜都冷眼旁观,宁依棠所做的这一切对卓煜也是有利的。 半个月后,宁依棠回到青龙山庄,而韩子锐也已经举起大义的旗帜,同沈修文四处征战。 因为棠庄多年以来的积累,他们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沈威摆了接风宴迎接宁依棠和沈双双回家,大家闹到后半夜才消停。 夜里,宁依棠拍着沈双双的背,轻轻哄她睡觉。 小家伙从小在青龙山庄长大,青龙山庄就是她的家,青龙山庄所有的人都是她的亲人,这次回来别提多高兴了。 只是…… 宁依棠轻叹一声,心事重重。 翌日,沈双双睡得日上三竿还不起来,宁依棠拍拍她的小屁股,“太阳公公晒屁股啦。” 沈双双咯咯笑着,双手双脚把宁依棠的胳膊抱住。 小小一个白团挂在宁依棠胳膊上,宁依棠心都要化了,她把小家伙捞出来穿衣服,“双双又长大了,比之前沉了许多。” 一听长大,沈双双不瞌睡了,“真的吗?真的吗?” 宁依棠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不过光身体长大可不行,行为也要长大才行。” 沈双双不解地歪着小脑袋,“行为怎么长大?” “嗯……就比如要自己穿衣服,自己吃饭,自己睡觉。”宁依棠轻声说,“学会独立自主地生活才算长大。” 沈双双嘟起小嘴巴,纠结了好一会儿,“我可以自己穿衣服,自己吃饭,但我想跟娘亲一起睡觉觉,不想一个人睡觉觉。” 宁依棠刮了刮沈双双的小鼻子,“所以说双双还没有长大呢。” 沈双双泄气地坐在床上,愁眉苦脸。 “长大好难。” 宁依棠舔了舔唇,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长大其实也不难,不如我们试一试?”宁依棠拐着弯地说话。 沈双双来了兴趣,“怎么试?” 宁依棠勾起唇角,露出真诚的笑容,“双双和娘亲分开生活一段时间,如果双双能做到,那就说明双双长大了。” 沈双双的唇角落下来,略显凌厉的气势一下子透了出来。 她眨巴眨巴大眼睛,“娘亲是要离开双双吗?” 宁依棠泄气般暗叹一声,果然哄小孩子的把戏是骗不了沈双双的。 她将小人的手握在手心里,“娘亲怎么会离开双双呢?娘亲只是有事情要去办,不能带着双双,所以短暂地离开几日。” “我不要!” 沈双双蓦地抱住宁依棠,金豆子吧嗒吧嗒地掉,“我不要娘亲离开,娘亲为什么不带着双双?娘亲去哪,双双就去哪!” 宁依棠嘴巴一抿,眼眶也湿润了。 “娘亲也不想离开双双,但是娘亲要保护双双,不能总把双双带去危险的地方。” 宁依棠是要去找沈修文,去战争的一线。 战争是无比残酷的,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带着沈双双了。 第357章 请罪 宁依棠好说歹说,不得已拿出装可怜的招数,才让沈双双同意留在青龙山庄等她。 时间紧迫,下午她便离开了青龙山庄。 韩子锐和沈修文已经连下数城,队伍壮大到几十万。 宁依棠一路走来还是发现了很多问题,因为行军过快,所占城池没有很好地经营,甚至出现了驻军为非作歹,草菅人命的现象。 宁依棠不得已减缓脚程,留下来处理这些问题。 等她追上大军时,局势又发生了变化。 京城已经派十万大军驻守蓝川,守城人正是卓煜。 蓝川易守难攻,韩子锐不敢轻易出兵。 另外,南境也收到皇帝的急令,要求岳博组织军队,从后方包抄,与卓煜形成夹击之势,消灭韩子锐的大军。 沈修文不得已带部分人马前往后方的南河,拦截岳家军。 宁依棠思虑再三后,选择前往南河,她没有去与沈修文碰面,而是直接来到敌营,求见岳博。 冬日已经来临,南河两岸一片萧条,风都像含着刀刃,刮得人生疼。 宁依棠轻轻立在敌营之前,衣裙猎猎作响,显露纤弱的身姿,如泰山下的一株小花,有些颜色却脆弱不堪。 岳博走出大营,看到来人果真是宁依棠时,心中的惊诧难以言喻,心情更是极为复杂。 宁依棠曾在岳城危难之时,多次施以援手,他理应将宁依棠好生迎接。 可现在他们阵营不同,是敌人! 岳博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压住心中震惊,沉着脸开口:“宁姑娘,孤身前来,不怕我将你捉了,逼迫青龙山庄吗?” 宁依棠轻轻一笑,如同见到长辈,亲切地开口:“岳将军为人光明磊落,做事义气当先,不会这样做的。” “哼!”岳博哼了一声,面色是有些恼怒,“我儿究竟是怎么死的,宁姑娘还未曾给我交待,我就是捆了你拷问,又能如何?” “我此行正是为夏离而来的。” 宁依棠轻轻垂下眉眼,淡淡的哀伤和自责流露出来。 “当初夏离来找我,却死于非命,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前来给岳将军赔罪。迟到了四年,还请岳将军宽恕。” 宁依棠轻提衣裙,跪在岳博面前。 岳博已是泪流满面,他当然打问过,宁依棠虽侥幸逃脱一死,却大火焚身,失了孩子。 那种痛,他这个同样失去儿子的人能懂。 所以,这些年他并未怪罪。 岳博背过身去,“宁姑娘不必如此,你若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我退兵,那我告诉你,不可能!” “我岳家祖祖辈辈忠肝义胆,从未背负半点污名,不可能与叛军有任何纠缠!” 话说到这份上,宁依棠就该识趣退去。 可宁依棠不能走,岳家军驻守南境多年,其实力多么彪悍,宁依棠很清楚。 岳博和卓煜前后夹击,宁依棠很难突出重围。 所以,她必须稳住岳博。 “岳将军,夏离的死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我向您请罪是真心的,并无半点虚情假意。” “当然,我来此的目的并非只有这一个,还希望您给我一个机会,我们谈一谈。” 纤弱的身子始终跪在那寒凉的地上,岳博看着心里挺难受。 “起来吧。” 他最终还是不忍,将宁依棠带进去。 宁依棠并没有待很久,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她离开敌营。 沈修文已经得了消息,正在对岸焦急地守望,看到宁依棠的马车驶回来,连忙迎了上去。 “真是任性,都什么时候了,还敢乱跑!”沈修文忍不住责备。 宁依棠轻轻一笑,“放心了,跟岳将军也算是老朋友了,岳将军的为人我很清楚,他不能把我怎么样。” 沈修文还是瞪了宁依棠一眼,这中间不还有夏离的死吗?谁知道岳博会不会因为夏离的死而迁怒宁依棠,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宁依棠嘟嘟嘴巴,求饶。 外头风大,沈修文上车与宁依棠细聊。 “那怎么说?岳博是什么意思?”沈修文问。 宁依棠轻轻一笑,“让他退兵是不可能,但他愿意给我们一些时间,暂时按兵不动。” 如今天下就这么个局势,宁依棠不出手,也会有无数人揭竿而起。 宁依棠把中部整合治理,反而平息了各处祸乱和战火。 当然,岳博能同意按兵不动,是宁依棠跟他承诺,三个月内她会平息所有纷争,让天下归于太平,也绝不会让岳家沾染半点不忠不义的名声。 沈修文大喜,如此这样,他们就可以专心对付京城。 “蓝川是前往京城的最后一道军事防线,一旦蓝川能破,大军就可以势如破竹,兵临皇城。” 宁依棠脸上并无喜意,卓煜哪是那么好对付的? 奔波数月,宁依棠多少憔悴了些,沈修文备了丰盛的饭菜。 宁依棠一边吃,一边和他谈事。 正事谈完后,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起了另一件事。 “哥哥,卓可星找回来了。” 沈修文走后,宁依棠见过卓可星一次,她正带着一个孩子出街游玩,看那孩子的年岁,极有可能就是当初那个孩子。 沈修文手顿了一下,轻轻把筷子撂下。 “嗯。” 他淡淡地应。 “你知道了?”宁依棠有点意外,沈修文也就在京城留了三两日罢了。 沈修文说:“双双被坏人捉走那日,我看见了她。” 宁依棠恍然,怪不得那日会出那样的纰漏,原来是…… “那你肯定去查那个孩子了吧,结果如何?” 沈修文眉眼有些茫然,“应该就是吧。” 对于沈玦,沈修文一直也没有想好该怎么看待。 他并没有期待过这个孩子的降临,可这个孩子确确实实长大了,而且作为父亲,他什么都没有做过,心里又有些难过。 他的心很矛盾。 “哥哥,当初是你错了。”宁依棠轻言。 可能卓可星有她自己的问题,但沈修文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替宁依棠报复卓可星。 事到如今,沈修文应该承担这个错误,这是他的责任。 沈修文叹了一声,“我知道,等战事了结了,我会妥善处理这件事。” 宁依棠唇角弯弯轻轻点了一下头。 第358章 一盘散沙没法打 “不过,”沈修文话锋一转,“你绝不可以再和卓煜纠缠,不可对他心软,不能因为双双的关系就委屈自己!” 沈修文还是很懂宁依棠。 宁依棠讪笑一声,“知道了。” 翌日一早,宁依棠便再次出发,前往大军所在的乾西。 沈修文需要驻守在南河,维持后方的稳定,且宁依棠把维护城镇稳定的任务也交给了他。 不管战事如何激烈,宁依棠还是希望百姓能正常度日,不要再雪上加霜了。 乾西。 韩子锐和卓煜已经对峙月余,小打小闹了几次,没个结果。 韩子锐不出手是沈修文临走时吩咐过的,让他等后方的消息。 可卓煜也不出手,就有点奇怪了。 宁依棠站在乾西的城楼上,遥望前方险峻的山势,要想到达蓝川,必须经过这座山。 山中道路狭窄崎岖,很难进攻。可如果翻山,太耗体力,而且极易被反打。 一片雪花落在宁依棠的额头上,她摸了摸冰凉的湿润,抬头而望,天色茫茫。 “要下雪了。” “姐姐。”韩子锐为宁依棠披上狐裘。 狐裘雪白,宁依棠不禁想起夏离送给她的那块,只可惜那件狐裘在大火中烧毁了。 “阿锐无能,拿不下蓝川,还要姐姐奔波操劳。”韩子锐内疚地敛下眼眸。 宁依棠抬眸看着韩子锐,心里轻叹一声,总觉得韩子锐还差点,未必能担此重任。 “莫要气馁,每个人都是在各种各样的经历中成长的,姐姐相信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会越来越勇敢,成为一个为国为民的领袖。” 韩子锐眼睛亮了起来,“姐姐相信我能做到,我就一定会做到。” 宁依棠冲他笑笑,心里却始终是忐忑的,这种天下大事容不得马虎,有的时候她也会质疑自己究竟做的对不对。 这么想着,她有点能够体会卓煜扶持韩子晨的心情了。 “城墙上风大,姐姐随我回去吧。” 宁依棠轻轻挪步,语气却有些冷,“召集各位军长,开会!” 大帐内。 “依我看,直接冲过去打就是了,我们三十万大军,他们才十万,踩也把他们踩死了!” 这是一个土匪头子罗坚,召集了一批悍匪,连破三座城,势力不小。 韩子锐打他时,他自知不敌就带兵投降,但前提是也要给他封个官。 “不可,依我看不如转头去打岳家军,岳家军前些年和蛮夷战争数年,亏了根本,哪怕这几年缓了缓,也不如从前,而且才屯兵五万,我们打他更容易。如果我们能把南境也打下来,就算和京城平分天下也不吃亏。” 这是一个农民领袖秦文,揭竿而起,为民请命,但实力一般,被韩子锐轻易就打下来了,但韩子锐看这人品性不错,就留了下来。 宁依棠一直以来的宗旨就是尽可能地减少伤亡,所以能收编的就收编。 可是弊端也很明显,人越来越杂,势力越来越多。 不管是高层,还是军中,都有许多小团伙,这也是后方城镇中驻军作乱的根本原因,他们不服管教。 宁依棠处理那些驻军时,费了不少功夫。 营帐中,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吵得不可开交,没个章法,韩子锐显然压不住他们。 “听说棠老板足智多谋,我们能有现在的威风全靠棠老板的资助,不知棠老板有何高见?” 宁依棠本来默默看着这一切,罗坚突然提起了她。 众人蓦地安静了,纷纷看向宁依棠。 每一次的军事会议的位置都是安排好的。 从一开始韩子锐主位之下,就有一左一右两个上座,其中一个坐的是沈修文,而另一个一直空着。 今天,这个位置坐了人。 哪怕宁依棠名声在外,可大家看到她时,还是不服! 这样一个看着就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女人,如何能坐在这大帐之中,谈论天下之事。 其中最不服气的就是罗坚,他才不管那些传闻,谁知道是真是假。 宁依棠淡淡一笑,“三十万大军倾巢而出,也打不下蓝川的。” 罗坚一听,更加不服气,扬着下巴,大着嗓门,“你个娘们知道什么?三十万大军怎么可能打不过区区十万!你明不明白三十万大军有多少?” “罗坚,怎么跟姐姐说话呢!”韩子锐脸色微沉。 罗坚看了一眼韩子锐,虽不说话了,但脸色还是很嚣张。 宁依棠轻轻敛目,声音微沉,掷地有声。 “蓝川占据有利地势,以一敌三并非难事,我们莽撞进攻,只会折损,平添伤亡,用战士血肉去为你我荣耀铺路,就是你的好办法?” 用战士血肉铺路,这个帽子扣下来,罗坚脸色变得难看。 他哼了一声,“那棠老板有何高见?” “任何好的办法在一盘散沙面前,都无法发挥它的优势,阿锐,治军需严明,待你麾下齐心之时,我们再来商讨如何进攻。” 宁依棠淡淡起身,竟一甩袖子离开了。 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主上,她这是什么意思?”罗坚气得拍桌而起。 韩子锐眸子闪了闪,透出几分锐利,他自然知道大军是由各方势力组合到一起的,明面上都归顺与他,实际上背地里各有各的小九九。 他原想着等坐上皇位再行处置,可没想到宁依棠现在就把这个问题扔给了他。 “好了,姐姐说的问题确实存在,卓煜什么样的本事我比你们都清楚,容不得马虎,从今天开始,我要重整大军,如有不服从者,军法处置。” 韩子锐自然是向着宁依棠的,不管是从感情考虑,还是从利益考虑,他都会跟宁依棠站在同一条线上,绝不放手。 宁依棠回了营帐没多久,韩子锐就跟来了。 “姐姐,你看你都瘦了,我让人炖了燕窝粥,正热乎着,快喝点。” 韩子锐亲自端着汤,坐到宁依棠身旁。 少年甲胄加身,少了许多曾经的稚气,多了一些成熟的风姿,在晕黄的灯光下,显出几分男人的韵味来。 宁依棠接过汤,小口喝着。 韩子锐温柔地注视着宁依棠,眼含笑意,“姐姐,我已经下了令,从明天开始整顿军队,只是军中势力复杂,我跟你讲讲,你跟我出出主意呗。” 宁依棠目光轻闪,军中势力情况都说? 也不知道该说韩子锐天真,还是他太信任自己。 第359章 宁依棠是来行骗的 “你已经是主,统领数十万战士,守护千千万万子民,要学会自己解决问题。”宁依棠轻言,很淡定。 韩子锐眉头一簇,哀求道:“我的好姐姐,没有你帮我,我哪有今天,你就给我出出主意吧。” 宁依棠无奈一笑,认真跟韩子锐聊起来如今大军中的问题,以及我们的目光要放得长远。 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一个心里没有百姓的帝王是走不长远的。 韩子锐虚心请教,宁依棠话轻话重他都能接受,半点没有因为如今的位置,就听不进去别人的建议。 二人聊到深夜,韩子锐惦记着宁依棠的身体,才止住话头,让宁依棠去休息。 之后,韩子锐按照宁依棠的建议,颁布一系列措施,认真整顿大军。 这期间自然受到了无数阻力,也有很多人看不惯宁依棠在韩子锐背后出这些个令人头疼的章程,抵制宁依棠插手军中事务。 但韩子锐以强硬的态度实施政令,维护宁依棠的地位,那些闹事之人还不曾走到宁依棠跟前就被处理了。 宁依棠挺欣慰,发现韩子锐有几分魄力,未必不能成为一个好的帝王。 是夜,浓雾漫天,哪怕举着火把,可以看见的范围也不超过五米。 蓝川了望台之上,突然发现城楼前方出现星星点点的火光。 士兵大惊,莫不是敌方大军已经趁着浓雾跨越山川来到城楼之下。 士兵连忙去禀报守城将军。 守城将军来到炮台一看,同样大惊,一边派人去告知卓煜,一边下令射箭投石,击溃敌军。 瞬间,万箭齐发。 卓煜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前方一片漆黑,毫无声息。 守城将军满面笑容地上前邀功,“将军,敌军想要突袭攻城,已被我全部歼灭。您等着看吧,明早这里将躺满敌人的尸体。” 卓煜望进黑暗中,神色莫测,“是吗?那我就等着看看。” 翌日,守城将军意气风发地站在城楼之上,等着那尸横遍野的场景。 然,当阳光划破浓雾时,守城将军瞪大了眼睛。 城外的土地未染一寸鲜血,只孤零零的躺了几只箭,几块碎石。 守城将军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然而不管他怎么揉,眼前的景象都不曾变过。 “怎么会这样?” 旁边士兵发现了不妥之处,“将军,我们昨天攻势猛烈,射箭千余只,投石上百块,怎么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箭矢和石块都能多次使用,按照惯例,打扫战场时,这些东西都是要被收回的,可现在好像什么都没了。 守城将军大惊,似乎想到自己可能上当了。 他忙去请卓煜。 卓煜出城看了看,发现了地上车轱辘的印子,和一些散落的甘草碎末。 “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卓煜轻笑一声,“他们不是来攻城的,是来行骗的。” 守城将军不明白,“我昨夜明明看到了大批火光,他们人数一定不少,怎么会在我的箭雨中全部存活?又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把箭和石块全部带走。” 卓煜捡起地上的几缕干草,轻言:“他们推着装满了干草垛的车,草垛上插着火把,伪装出人数很多的样子,然后诱你射箭,而推车之人只需躲在马车之下,便可毫发无损。待你停止攻击后,他们捡走完好的石块,带着一车的箭矢,满载而归。” 守城将军恍然大悟,一拍大腿,悔恨极了。 粮草军备是打仗最关键的一环,自家损失了不少,还让对方带了回去,这要传出去,丢脸丢大了,士气也会受到影响。 卓煜倒是淡然,这点小打小闹他还不放在心上。 不过,这主意是宁依棠想出来的吧,只有她才会想要避免流血,花心思做这些事。 卓煜本是抱着必胜的决心出征的,可此时此景他突然变了想法。 如果这片战场真的因为他和宁依棠的斗争而变得血流成河,那他和宁依棠真的还能好好在一起吗? 如果宁依棠想用这种不流血的方式来玩,那他也不是不能配合一下。 * 小队满载而归,众人才知道昨夜有行动,而这个行动是宁依棠主导的,知道内情的人只有宁依棠和韩子锐。 有人惊讶意外,有人高呼痛快,也有人心生不满。 罗坚苛责宁依棠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出兵竟然不通知其他军长们。 罗坚还没有认识到他只是一个军长,他以为他跟韩子锐在一块打天下,甚至是可以平起平坐的。 宁依棠告诉他,他只是一个军长,事关他才需要告诉他该怎么做,而这件事与他无关,他本就不需要知道。 一个帝王的长成势必需要很多帮手,但每一个人的位置都是不同的,我们是在建国,而不是在过家家。 宁依棠是在教训罗坚,但也是在教韩子锐,他的心里应该对每个人都有所衡量,该在什么位置上,合适干什么,他都要有所衡量,国家大事上不能犯糊涂。 宁依棠出谋划策打了胜仗,罗坚的道理本就站不住脚,韩子锐斥了他,让他做好分内的事。 经此一事,众人也咂摸出味来了,宁依棠不是浪得虚名,她和韩子锐的关系也不是其他人能比的,与其闹腾还不如乖乖听话,等这天下打下来,大家都能分一杯羹。 众人能有这个想法,也是对宁依棠的一种信任。 只是宁依棠还在发愁,这种小打小闹只能灭灭对方威风,涨涨自家气势,究竟怎么打下蓝川,她还没有头绪, 不仅如此,没过几天,后方棠庄押送给大军的粮草出了问题。 至于怎么出的问题,所有人都说不太清楚。 宁依棠只好亲自前往调查,把所有相关人员找来一问,发现了关键的问题,有人拿着宁依棠亲笔签名的委托书,堂而皇之把粮草带走了。 看过委托书的人,还言辞凿凿的说那笔迹和私章都是真的,他绝不会认错。 宁依棠突然想起她给过卓煜一张签有名字,该有印章的空白纸。 那是他们成亲时,宁依棠给卓煜的,后来分得难堪,也忘记要回来了。 第360章 蓝川军事布防图 不要脸! 宁依棠痛骂卓煜的无耻行径,气得够呛。 不过,宁依棠手里也有卓煜给她的令牌,据卓煜当时说见此令者如见他本人。 宁依棠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但还是命人快马加鞭回青龙山庄把令牌取来。 毕竟在一起多年,卓煜的势力宁依棠多少知道一些,她随便找了一家,打问消息,没想到对方一见令牌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什么都告诉宁依棠。 宁依棠这才发现她所知道的卓煜的势力,只是冰山一角。 利用令牌,宁依棠轻易得到了许多消息,把之前损失的粮草全部拿了回来。 然,宁依棠在调查卓煜的势力,卓煜也在入侵她的势力。 二人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斗得不可开交。 只不过在旁人看来,两方人马四十万大军堆在一块,谁也不出手,每天闲得发慌。 连百姓都迷茫了,不知道这仗是打还是不打! 营帐中,宁依棠看着桌面上的一张图纸,表情很严肃。 这是蓝川的军事布防图,她费了一番功夫才拿到的。 看着上面严密的军事布防,宁依棠暗暗心惊,军事能力这一块她是决计比不上卓煜的。 但是有了这军事布防图,想要打下蓝川就容易了很多。 “哎!” 宁依棠深深一叹,落回座椅,心中还在纠结。 要动手吗? 四十万人一旦打起来,血流成河是必然的! “姐姐!” 随着一声亲昵的呼唤,韩子锐掀开帘子走进来。 宁依棠快速将面前的图纸合上,抬眸看向韩子锐,眼里有淡淡的不悦。 “女子的房间,怎么说进就进?” 韩子锐咧了咧嘴,“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姐姐可莫要怪我。” “什么事能让你这么高兴?”宁依棠淡淡起身,离开书桌,做到火炉旁边去。 韩子锐轻轻扫了一眼书桌,面色无常地跟着坐过去,“刚刚得到的消息,北方游牧民突然叛乱,发动兵变,连下三城,皇帝抽调了蓝川五万将士前往北方抵挡。” 也就是说蓝川只剩五万的兵力了。 这无疑是进攻的好时机! 宁依棠深思良久。 “姐姐你在想什么?”韩子锐轻轻摇了摇宁依棠的胳膊。 宁依棠回神,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那姐姐觉得现在是出兵的时候了吗?咱们的大军在待下去可要发霉了。”韩子锐半开玩笑地说。 宁依棠眨了眨眼,轻言:“我在想想。” 韩子锐略微失落地垂下眼眸,“姐姐,你是不是不想跟卓煜打?毕竟你们以前……还有双双在,你一定是不愿意吧。” 宁依棠沉默着,她没法否认有这个原因。 她可以跟卓煜较真,跟卓煜吵闹,甚至翻脸,但跟他真刀真枪地打,确实很难。 “姐姐,快过年了,要不你回青龙山庄陪陪双双吧,她一定想你了。” 韩子锐收敛了笑容,声音略微暗沉。 宁依棠听明白了,韩子锐想要开战。 既如此…… “好。” 宁依棠不是那种死活放不下的人,她可以把主动权让给韩子锐。 韩子锐终究要独当一面的,如果他真能赢得了卓煜,那这帝位活该他坐。 只是就算卓煜只剩五万人,韩子锐也未必能拿下蓝川! “你要谨慎行事,切不可以鲁莽攻城,也千万别小看了卓煜的五万人。”她忍不住叮嘱。 韩子锐扬起唇角,“姐姐发心吧,我已经……长大了。” 宁依棠上下打量了韩子锐好一会儿,确实是大人模样了。 韩子锐便去为宁依棠准备行囊。 宁依棠复又来到书桌前,看了好一会儿军事布防图,最终把图收起来,装入自己的包裹。 韩子锐备了豪华的马车以及一队士兵护送宁依棠回青龙山庄,再三叮嘱宁依棠好好照顾自己身体。 马车走了半日,停在一家小旅店休息。 兵荒马乱的年代,旅店生意并不好,一整天也没一个顾客。看到这么多人,店家很是热情。 “各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吃点就好了。” 宁依棠也确实想沈双双了,想要快点见到她,不打算在路上浪费太多时间。 “好嘞,那姑娘想吃点什么?” “简单点就行。” 宁依棠轻言,下车进入店中。 不一会儿,酒菜上桌。 宁依棠没那么多规矩,让大家伙一块坐下吃饭。 吃着吃着,宁依棠感到头有点晕,她抬眸一看,大家伙都不太正常。 “糟了!” 宁依棠蓦地站起,然更严重的眩晕袭来,她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预料中的冰冷没有来临,宁依棠感觉自己似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个怀抱的味道还有点熟悉。 宁依棠想要思考一下这是谁,但是药劲影响着她的大脑,她无法思考,很快陷入昏睡。 不知过了多久,宁依棠终于从黑暗中苏醒。 她犹记得自己是被迷晕的,所以醒来的一瞬间就警惕起来。 这是一间还算精致的屋子,屋里一应用品俱全,屋子中央还烧着暖炉,整个房间热乎乎的。 宁依棠第一时间去找自己的包袱,那里面有蓝川的军事布防图和卓煜的令牌,如果落到有心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找了一圈,自然没有找到。 宁依棠走到门边推了推,外头想起锁链碰撞的声音,她又顺着门缝瞧了瞧,门外面空无一人。 “究竟是什么人把我关了起来?”宁依棠一时想不出来。 如果那家旅店是黑店,那不应该给宁依棠提供这么好的环境。 如果是旁人,那会是谁呢?是不是冲着布防图来的? 炉子上还烧着热水,宁依棠叹了一声,倒了一杯水来喝,静静等着人来。 然,从始至终没人理会宁依棠,就连饭菜都是从一个小窗口送进来的。 饭菜也很精致,而且热乎,一看就是刚出锅。 对方没想苛待宁依棠,有可能是熟人。 宁依棠问了许多问题,送菜的人没有回答一个字。 事情透着诡异。 夜里,宁依棠在房间里找到一个剪刀,试图撬开窗框。 “姑娘莫要白费新机,你逃不掉的。”窗外突然响起男人声音。 声音很陌生,宁依棠并不认识。 第361章 韩子锐不单纯 “你是谁?为什么要关着我?”宁依棠冷声问。 对方不说话了。 “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谈,没必要这样不声不响。” 宁依棠话音冷静,但对方还是一声不吭,她泄气了,回去坐着。 一连多日,都是这样,专人负责宁依棠的生活起居,但面孔陌生,从不跟宁依棠搭话。 宁依棠对于外界的消息一无所知。 随着时间的推移,宁依棠越来越不安,她盯着眼前烧得正旺的火盆,眼里满是挣扎。 最终她还是起身,一把掀翻了火盆。 火炭溅开,把易燃的窗纱屏风烧了起来,火苗蹿升。 “来人啊,着火了!” 宁依棠跑到门口求救。 门外传来脚步声,宁依棠继续喊:“着火了,救命啊!” “嘭!” 对方一脚将门踢开。 宁依棠连忙躲闪,她还没来及看清来人,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卓煜将宁依棠紧紧地护在怀里,迅速退出房间。 宁依棠有点懵,他们太久没有这样拥抱过,久到宁依棠已经忘记了卓煜的味道。 她抬头看到卓煜下巴上的胡茬,眼里全是茫然,“是你在关着我?” 卓煜扶着宁依棠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确保她没有被烧到一丁点才放下心来。 “不是我。”他回。 “那是谁?”这个问题困扰宁依棠好几天了,她始终没有想到是谁在这样做。 很显然卓煜也并不清楚,他举目四望,这座不大的院子里已经人去楼空。 宁依棠也发现了,伺候他的人都不见了。 “难道他们知道你来了,提前撤了?” 卓煜点了点头,面色更沉了几步,对方就好像是故意把宁依棠放在这儿引诱卓煜前来似的。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 卓煜拉着宁依棠出门,门外有一匹马,卓煜把宁依棠送上马,然后一跃而上,自然抱住宁依棠的腰身,收紧缰绳快速离开。 宁依棠也忘了和卓煜的矛盾,乖乖被他带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宁依棠呢喃,“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卓煜微微侧头,唇放在宁依棠的耳边,声音很轻,“我的人送来消息说你失踪了,韩子锐的人正在找,我打听后发现你的失踪很蹊跷,便亲自来寻,一路追踪找到了那个院子,我去的时候院子空无一人,又刚好听到你的呼救。” 宁依棠秀眉轻拧,院子里一直都是有人的,中午才给宁依棠送过饭。 不过从始至终宁依棠见过的就两人,一个是负责她起居的姑娘,另一个是防止她逃跑的看守。 如果这两个人发现了卓煜的踪迹,是可以轻易撤离的。 但是目的呢? 宁依棠百思不得其解。 卓煜发现了宁依棠深深的不解,问她:“你是怎么失踪的?” 宁依棠舒了口气,回忆道:“我准备回青龙山庄,路上在一个小旅店休息,吃了东西之后就被迷晕了,醒来就在刚才的那个房间里。护卫也不见了,旅店老板也没有见过,就……很奇怪!” “你为什么要回青龙山庄,拿到了我的军事布防图,不应该来打我吗?” 卓煜微微俯身,热气喷洒在宁依棠的耳后,激起一片细小的疙瘩。 宁依棠缩了缩脖子,但并没有在意这点小事,她只是惊讶于卓煜知道了军事布防图的事。 “我、还在犹豫,是……” 宁依棠下意识地回,却猛地发现了她一直忽略的细节。 是韩子锐建议她回青龙山庄的! 宁依棠打心底不愿意跟卓煜你死我活,却又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临,所以韩子锐提出这个建议时,她下意识地逃避,同意回到青龙山庄,让韩子锐自己去掌握自己的未来。 加之她确实离开太久,日日挂念沈双双,便没有深思这件事就上车离开了。 殊不知她和卓煜暗中斗了这么久,韩子锐很有可能已经查到宁依棠手里有对付卓煜的把柄,所以韩子锐完全有理由把宁依棠控制,然后取得宁依棠手中的令牌和军事布防图。 宁依棠倒吸一口凉气,韩子锐还可以把宁依棠失踪的消息透露给终于,引诱卓煜离开蓝川,然后趁机攻打蓝川。 一切都说得通了! 宁依棠紧张地回头看卓煜,“军事布防图和令牌都被对方拿走了。” “所以那个人是韩子锐对吗?”卓煜一点不惊讶,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你早就猜到了?”宁依棠讶异。 卓煜让马儿慢下来,摇了摇头说:“看你的表情猜到的,再说了,蓝川军事布防图只对韩子锐有用,不是他还能是谁?” 宁依棠紧抿着唇,是啊,除了韩子锐不可能是别人。 因为对韩子锐的绝对信任,所以宁依棠从来没有往韩子锐身上怀疑。 卓煜浅浅勾了一下唇,“棠棠,你这个好弟弟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 宁依棠小手不自觉地收紧,“那他一定会去攻打蓝川的,你走之前有准备吗?” “没有。”卓煜坦然承认,他当时着急宁依棠的安危,带了三两人直接就走了。 宁依棠顿时气着了,“你既然知道军事布防图被我拿走了,就不做准备吗?” “我这不是没来得及吗?在我心里没什么比你的安危更重要。”卓煜哑声,话里含着浓浓的深情。 宁依棠这才发现他一双眸子始终紧盯着自己,眸里的贪恋几乎要溢出来,臂膀也紧紧箍着自己的腰身。 二人贴得极近。 宁依棠转过头把身子放正,“你也太儿戏,韩子锐有军事布防图,又有三十万大军,现在主帅也不在,蓝川抵挡不住的。” 卓煜轻轻一笑,“你不是应该高兴吗?你要赢过我了,怎么反倒开始担心我了?” 宁依棠…… “我不希望是这样的方式。” 宁依棠忍不住身子前倾,卓煜的呼吸全部洒在她的脖颈,胸膛的温度也高得吓人,她很不舒服。 卓煜追着宁依棠的身体压过来,贪恋地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棠棠,输赢是不分方式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呀,不是说好了,要战场上见真章?你这是要认输吗?” 宁依棠在卓煜的态度里看不到一点斗志,仿佛已经认了。 第362章 心里的有些坎是过不去的 “可是你不舍得打我,我又怎么舍得打你呢?” 说着,他略显宠溺地笑了一声。 “要不我们俩换换,我来当棠老板,你来当都督。” 最近卓煜把宁依棠的底细摸得差不多了,宁依棠也把卓煜的底细摸得差不多了。 卓煜能轻易使唤宁依棠的人,宁依棠也能轻易使唤卓煜的人。 这……该怎么打? 宁依棠纠结得小脸皱成一团。 卓煜唇角的弧度逐渐扩大,“怎么办?你这么可爱,我根本没法打,我好像只能认输了!” 宁依棠可以做生意,可以接济天下,可以平定纷争,但打不了仗,她不是个能打仗的人啊! 宁依棠彻底乱了。 “我们现在去哪?” 她没说自己要去哪,而是问卓煜,说明她心里真的乱了。 卓煜轻而柔的嗓音淡淡响起,“送你回青龙山庄,把双双扔下那么久,你也真狠得下心。” 宁依棠心里不舒服,这件事上卓煜没有资格斥责她。 “不要你管。” 卓煜没脾气,不敢在这件事上争,免得这和气的氛围被打破。 “快过年了,小家伙定然想你,回去陪着她吧,外头的事有我呢。” 他这么说,好像把宁依棠和他放在了同一阵线上。 可他们明明是敌对的呀! 宁依棠轻叹一声,一直僵硬的身子略微柔软了一些,“韩子锐拿了令牌一定会调查侵蚀你的势力。” 卓煜浑不在意的样子。 “令牌不重要,重要的从来都是使用令牌的人。” 宁依棠心里又是一颤。 是啊,卓煜同意,宁依棠才可以使用令牌胡作非为。卓煜要是不同意,有的是办法废除那块令牌的作用。 就像宁依棠,也完全可以通知下去,作废卓煜手里的委托信。 可他们都没有这样做…… “所以呢,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等你回去,蓝川已经被打下来了吧。” 卓煜这次没有急着回,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你若是看好韩子锐,那我就让他试一试,你若是不看好他了,那我就让他消失。” 宁依棠拳头再次握紧,如果刚刚是她的错觉,那现在还是吗? 卓煜想跟她站在同一个阵线中。 从感情上,宁依棠不想跟卓煜有更多的纠葛,但现在情况已经这样,宁依棠不能继续任性,她需要和卓煜合作,让这天下尽快归于平静。 “我会好好考虑的。” 韩子锐到底值不值得,宁依棠还需要再观察一下。 马儿走了半日,在一茶肆歇下。 “我去喂马,你先进去喝口茶吃点东西,我们要很晚才能走到最近的城镇。” 宁依棠点点头,走进茶肆坐下。 路边的茶肆也没什么人,老板娘热情地迎上来,“诶呦,这是打哪来的夫人,真是美丽,你家官人可真是享福了。” 老板娘嗓门大,外头的卓煜听见后回头一笑。 宁依棠脸色讪讪,“我不是他夫人,老板娘喊我客官就行。” 老板娘没听出宁依棠话里的不悦,反而瞪大了眼睛,“难道你们还没成亲,私奔出来的?还是闹矛盾了?” 这怎么看都是一对小夫妻,老板娘才不信宁依棠的话呢。 宁依棠一阵无语,“都不是,您上茶吧。” 老板娘“哦”了一声,不一会儿上了茶。 卓煜走进来,让老板娘再上点饭菜点心。 宁依棠倒了一杯茶,拿起来左右看看,也不知道前几日吃饭时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就被迷晕了? “没毒,放心喝吧。”卓煜笑言,“跟我在一块,不会让你连吃喝都要小心翼翼。” 宁依棠把茶放下,心里嘀咕:是啊,跟他在一起,小事没有,大事不断,动辄要命。 卓煜摸了摸鼻子,他又说错了? 茶肆没什么饭菜,老板娘很快端来一些点心,放下时还朝卓煜使眼色,“哄哄就好了,男人在夫人面前可不能太要面子。” 卓煜“扑哧”一笑,“老板娘说的是。” 老板娘走后,卓煜换了位置一屁股坐在宁依棠身边,“夫人,我要怎么哄你,你才能原谅我,你也教教我吗?我也可以撒娇的。” 宁依棠听着这话耳熟,好像韩子锐总这么说。 难道卓煜在大军中有眼线?宁依棠忍不住这样想,不过有也正常,新组织的大军人员太杂,很容易被潜入敌军。 宁依棠没放在心上,撇了卓煜一眼,“那你撒一个我瞧瞧。” 卓煜眉毛一挑,这……真撒吗? 卓煜知道宁依棠认得那些个弟弟个顶个撒娇的好手,宁依棠好像挺受用的,可是真让他来撒娇…… 卓煜脸颊肌肉跳动了一下,张不开嘴。 “哼!”宁依棠轻哼一声,“连这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原谅,果然都只是说说而已。” 卓煜哑口无言。 宁依棠扳回一城,心情舒畅许多,拿起点心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卓煜舔了舔唇,眸子里有淡淡的笑意盈出。 出了茶肆,宁依棠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裹在宁依棠身上,“晚上冷,你披着,我们走快一点,尽快进城休息。” 宁依棠没拒绝,卓煜将她扶上马,二人快速疾驰在路上。 花了两天时间,卓煜将宁依棠送回青龙山庄,一路上他很体贴,对宁依棠很照顾,也很循规蹈矩,没有做任何逾越之事,二人难得相处得没那么针锋相对。 “你还是不要进去了,舅舅大概不想见你。”宁依棠在山门前的小路站定,与卓煜告别。 卓煜想了想,他理应进去赔罪,跟沈威好好谈一谈,但蓝川那边闹得挺凶,他不能再耽搁了。 “好,都听你的,我的人都见过你的画像,你也知道怎么找他们,随时联系我,告诉我你的想法。” 宁依棠受不了卓煜这样温柔贴心的态度,浅浅提了口气转身逃避。 “棠棠。” 卓煜拉住宁依棠的手,目光灼灼盯着她,忍不住俯身靠近她的唇。 这两日,他想亲近她,却又不敢,现在分别在即,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实在…… 宁依棠本能地退后一步躲开卓煜的唇。 卓煜身子僵住落寞了一瞬,他收回身子唇角弯了一下,“好好照顾自己,和双双过一个开心的年。” 宁依棠抿着唇,不声不响地转身回去了。 有些坎,有些痛,不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能抹除的,她能跟卓煜正常说话已经不易,继续亲近便会像刺猬一样,要么蜷缩起来,要么刺伤别人。 第363章 双双想娘亲了 “姐姐。” 江二正好出门,看到宁依棠欢喜地迎了上来。 宁依棠瞧着江二意气风发的样子,想来过得不错,也露出笑颜:“欢欢呢?” 江二无奈地撇了宁依棠一眼,“就知道你心里只有欢欢。” 宁依棠脚步不停,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自家宝贝女儿。 走的时候,宁依棠说她只离开数日,可这一走便是数月,也不知道小丫头有没有生气。 “她乖不乖?有没有闹?”宁依棠忧心地问。 “闹倒是没闹,但……” 江二话说一半,宁依棠心都揪起来了。 “怎么了?”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宁依棠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 “双双乖,去吃饭好不好?” “不吃饭就会饿肚子,饿肚子就会变瘦变憔悴,等小姐回来了,看到会心疼。” 沈双双正在练剑,丫鬟苦口婆心地劝她吃饭。 可沈双双仿佛没有听见,小小的身子使劲挥舞着木剑,下巴上有豆大的汗珠往下滴。 宁依棠一眼泪目,小家伙身量拔高了许多,也确实瘦了很多。 “小姐!”丫鬟看到了宁依棠,惊呼出声。 “当啷!” 木剑落地,沈双双转过头来,大大的眼睛绽放出光彩,“娘亲!” 一道身影冲入宁依棠怀中,宁依棠一个踉跄差点接不住。 “娘亲,你怎么才回来?” 小家伙的臂膀牢牢扒住宁依棠的脖子,声音里含着哭腔。 宁依棠满心愧疚,摸着沈双双的头,同样哽咽,“是娘亲不好。” “娘亲,双双想你了。” 沈双双将头埋在宁依棠的脖间,湿润沾染在宁依棠的肌肤上。 宁依棠心都碎了。 丫鬟都深感触动,擦了擦眼角的湿意,跟宁依棠说:“小小姐本来一次都没有哭过,坚强得不像个小孩子。” 宁依棠听了更加心酸。 沈双双一身的水,棉衣都是潮湿的,外头天寒地冻,宁依棠将人抱回屋子,吩咐下人烧水洗澡。 沈双双乖巧地窝在宁依棠怀里,眼巴巴瞧着宁依棠。 “娘亲,你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小家伙有点小心翼翼地问。 宁依棠刚止住的哽咽又涌了上来,“不走了,娘亲哪也不去,好好陪着双双。” 沈双双这才露出笑颜,整个身体松弛下来,不那么扒着宁依棠了。 宁依棠亲自给沈双双洗香香,不料沈双双自己能利索地洗澡,连头发都能麻溜地洗出来。 她扬着小脸,“娘亲你看,我可以自己洗澡了,是不是又长大了一点?” 宁依棠心里难过,却还是扬起大大的笑,给沈双双一个赞叹的表情,竖起大拇指夸她,“双双真厉害!” 吃饭时,下人忍不住给宁依棠告状,沈双双不好好吃饭,每天不是读书写字就是练功练剑,一天比盟主都忙。 宁依棠夹菜给沈双双,“多吃点,都瘦了。” 沈双双爬起来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宁依棠碗里,“娘亲也瘦了,也要多吃一点。” 下人会心一笑,“小小姐是我见过最懂事的孩子了。” 明明是夸奖的话,宁依棠却听得心中一痛。 她不禁想如果当初她没有欺骗卓煜,让沈双双同时拥有父亲和母亲的爱与帮助,那沈双双是不是不用经历这么多的痛苦,不用像如今这样懂事。 别的小朋友在这个年纪都是无忧无虑的,只有双双承受了太多,这是她这个做娘亲的失职。 饭后,沈双双兴致勃勃地给宁依棠展示最近的学习成果,一会儿背诵诗文,一会儿舞刀弄枪,直到夜深才被宁依棠劝到床上。 宁依棠拍着沈双双的背,哄她入睡。 沈双双确实闹腾累了,不一会儿就迷糊起来,临睡前她嘴里还嘀咕着:“娘亲,长大好慢,你陪着双双长大,不要让双双一个人长大,好不好?” 一滴清泪滑落脸颊,宁依棠轻声:“好。” 翌日,宁依棠还在睡梦中便感觉到脸颊传来湿润的感觉,她一睁眼看到沈双双眯着笑眼正亲她呢。 宁依棠一把搂住小人,在她额头上狠嘬了一口,惹得沈双双咯咯直笑。 娘俩闹腾了一会儿,宁依棠说:“快起床啦,回来以后还没有去给舅舅姨娘问好。” 不一会儿,宁依棠牵着沈双双来到沈威的院子。 沈威早就知道宁依棠回来了,想着这娘俩一定有话要叙,便没有去凑热闹。 这会儿瞧着沈双双轻快的步子,也忍不住心酸道:“你要再不回来,这小丫头眉心的皱纹都快赶上我的深了。” 宁依棠苦涩一笑。 沈威又派人去喊了沈璇,一家人坐在一起叙旧。 “阿剑和阿文怎么样了就?”沈璇惦记着两小子。 “大哥驻守在南河,没有纷争,应当无恙,二哥被我留在元城处理后方的一些事宜,处理完之后应该就会回来了。” 至于林毅也被宁依棠派出去办事了,否则韩子锐哪能那么轻易关押宁依棠。 “我今早刚受到消息,蓝川打下了,希望这天下早点安定下来,我们一家人能好好团聚团聚。”沈威也是感慨,“孩子们大了,都能独当一面了,我们这些老骨头也能休息下来,颐养天年了。” 话里不免带着点自豪。 沈修文是这次起义中付出最多的人,待韩子锐荣登皇位,那他将会名扬四海,爵位加身。 青龙山庄的势力也会进一步扩张。 有儿如此,焉能不自豪? 宁依棠却开心不起来,心中沉甸甸的。 韩子锐突然来这么一招,让宁依棠彻底迷茫了,她会不会又看错人了? 随后,宁依棠也详细了解了一下蓝川的情况。 韩子锐没有费太多功夫就把蓝川打下来了,其一是因为他拿到了蓝川军事布防图,其二是因为卓煜麾下的大军几乎没怎么抵挡就撤退到了后方的启城。 虽然丢掉了最重要的军事要地,但卓煜实力还在,依然能在启城继续拦截韩子锐的进程。 宁依棠什么都没做,陪着沈双双安稳度日,准备过年。 如果韩子锐还想要青龙山庄的帮扶,那么他应该给宁依棠一个交待。 韩子锐稳住蓝川后,乘胜追击,想要一举攻破启城。 然,论作战能力他远不如卓煜,反被卓煜找到机会包抄,损失了不少人。 第364章 韩子锐来道歉了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从始至终卓煜都不曾主动出手。 如果他反击,那么结局如何尚未可知。 宁依棠再次想到卓煜的话:你若是看好韩子锐,那我就让他试一试,你若是不看好他了,那我就让他消失。 这话嚣张至极,但如果是从卓煜口中说出来,宁依棠是信的。 大年夜这天,沈修文、魏星剑都被宁依棠叫了回来,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过年。 沈修文察觉到了宁依棠失踪那次发生了些什么,有意询问,却都被宁依棠敷衍了过去。 他还发现,一直积极对战,帮韩子锐谋天下的宁依棠突然冷淡了下来。 “娘亲,下雪了。”双双惊喜地大呼。 宁依棠撇下满脸疑惑不解的沈修文,出去陪双双。 洋洋洒洒的雪花飘落下来,给夜色增添了几分韵味,很美丽,与这喜庆的夜晚很相配。 晚宴开始了,大家伙热热闹闹地吃饭喝酒,沈修文也不再提那些烦心事。 只是,看着这热闹的场景,他不禁想到远在京城的卓可星,是否也在热热闹闹地过年。 毕竟有了那个孩子,沈修文时不时地会想到她们,以及那段放纵的日子。 魏星剑吃着吃着,也坐到房梁上眺望远方,暗自伤怀。 虽然家人齐聚很是热闹,但总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 若是洪伊伊在,他是不是就不用一个人坐在这里了。 眉目垂下,有淡淡的哀伤倾泻出来,他亲手把人推走了,如今这般模样真是可笑之极! 宁依棠倒是挺开心的,吃了饭跟沈双双在院子里踩雪,不一会儿就踩出一个“喜”字来,大家看了笑眯眯地说好。 “姐姐。” 突然,熟悉的声音自昏暗中响起。 宁依棠朝院外望去,韩子锐站在门边。 有些感觉突然就不一样了。 以前,韩子锐来的时候总会带着笑,脚步急促而轻快,看着就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少年。 而现在,他一身锦衣站在那里,与浓郁的夜色融为一体,显得捉摸不透。 “子锐,你怎么来了?” 沈修文忙迎上去。 韩子锐按理说要坐镇蓝川,怎么没吱一声,就跑来了。 韩子锐微微垂目,浑身都透着做错事后的抱歉和内疚。 宁依棠没有理他,抱起双双说:“外头太冷了,我们回去。” 双双乖巧地点头。 宁依棠转身欲回房间,韩子锐紧张地喊了一声,“姐姐,我错了,你原谅我好吗?” 沈修文终于从这句话中咂摸出一点味来,韩子锐和宁依棠之间果然出了问题。 宁依棠没说话,继续抱着双双进了房间。 “咚!” 韩子锐双腿屈膝,跪在了雪地中。 连沈威都震惊了,“子锐,你这是做什么?你如今贵为王上,怎能随意下跪?” 韩子锐看向沈威,眼里有敬重。 “沈叔,青龙山庄于我有提携之恩,没有你们也就没有我韩子锐的今天,不管我在外面是什么身份,在这里永远都是小辈,是姐姐的弟弟。” 韩子锐一番话说得很真诚,半点虚假看不出来。 沈威看向宁依棠,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宁依棠回头看了韩子锐一眼,他的眼睛很真挚,可做的事与这眼神却大相径庭。 人就是这样难懂的生物,说的是一回事,做的又是另一回事。 宁依棠一句话都没说,抱着双双回了房间。 韩子锐失落地垂下眼睛,嘴巴抿在一起,难过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说吧,你干了什么惹她生气?”沈修文沉声问。 韩子锐老实交待:“姐姐拿到了蓝川的军事布防图却迟迟不肯攻打蓝川,我看出来她下不了手,就借着送她回青龙山庄的名义,将她迷晕,拿到蓝川布防图,又将卓煜调离蓝川,这才拿下了蓝川。” “好小子,你真敢啊!”沈修文气得吹胡子瞪眼,“你难道不知道棠棠最讨厌别人欺骗利用她吗?你竟然这么算计她!” 韩子锐头垂得更低,“我知道错了。” “你活该跪这儿!”沈修文一甩袖子回了屋子,也不理他了。 不过,回了屋子,沈修文便来到了宁依棠身边,劝道:“你也别太生气,他还是有分寸的,没想真的伤你。” 沈双双被沈璇带去玩了,宁依棠独自坐在窗边发呆。 沈修文这么说宁依棠没反驳,但也不认可。 今天韩子锐只是利用宁依棠,那改日未必不能伤害宁依棠,她现在无法确定韩子锐的为人了。 沈修文坐下来,无奈地笑了笑,“再说了,你上次不还跟我说韩子锐太没有主意,怕他做不了这一国之主吗?如今我看着,他倒有几分帝王心计了。” 宁依棠眨了眨眼,这倒是个实话。 皇帝是九五至尊,可以享受天下所有好的东西,但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 一个好的皇帝不能骄奢淫逸,暴虐无理,同样也不能毫无心计,软弱可欺。 韩子锐这个手段确实让他不费功夫地打下了很不好打的蓝川。 战场上为了赢,什么手段都有,韩子锐这点心计不算什么。 然,他将手段用在宁依棠身上,宁依棠如何能不心寒? 沈修文瞧着宁依棠就是不开口说话,只能轻叹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虽然韩子锐口口声声认你为姐姐,但是棠棠,弟弟和帝王是无法共存的。” 一旦韩子锐成为那个至尊位置上的人,就再也不是受青龙山庄恩惠的小皇子了,也不是宁依棠的弟弟了。 就算韩子锐认,他们也不能认了,否则就是居功自傲,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沈修文知道宁依棠是聪明的姑娘,这些道理她都懂,便不再多言,让她自己好好想想。 宁依棠靠在墙上,自己也在思量。 她要因为这件事就否定韩子锐的为人吗? 当然不是,但她要看看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夜深了,双双熬不住睡了过去,宁依棠把人抱过来,“我就不跟着守岁了,陪双双回去休息。” 沈威走过来,面色稍微严肃,“那个还跪着呢?” “舅舅别管,他爱跪就让他跪着吧。”宁依棠一派淡然。 沈威看了沈修文一眼,这可是未来的一国之主,就这么让他跪着合适吗? 沈修文摊了摊手,这个家棠棠说了算,他也管不了啊! 第365章 韩子锐的野心 宁依棠用小被子裹住沈双双出了门。 韩子锐垂着的眼眸倏地抬了起来,期冀地看着宁依棠。 他的身上已经有了一层薄雪,这样寒冷的天气,那膝盖不知道有多痛。 宁依棠心头颤了颤,来到他跟前。 “王上不必如此,为了天下大业,你便是将我性命舍弃,也没人敢说你什么,请回吧。” 她冷淡道,这话几乎绝情。 韩子锐慌张地揪住宁依棠的衣裙,“姐姐,不会的,阿锐就是自己死了,也不会伤害姐姐一根头发。” 韩子锐眼眶发红,泪盈于睫。 “十四岁那年,我痛失母妃,活得不如一条狗,是姐姐救了我,让我看到了努力活下去的样子,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这些年我一直一直在努力,想要变得像姐姐一样,与那些不公作斗争,活成个人样。” “我知道姐姐为难,不想看到流血和牺牲,不想与卓煜反目成仇,可我们不能退缩了。” “姐姐,我想成为那个站得最高的人,不再受任何的人欺负,有能力保护想保护的人。娘亲去世时候的痛楚,姐姐危难时候我却无能为力只能仰望高墙的痛苦,我不想在经历了!” “姐姐,我想为了我,也为了我们努力一把,成为主宰别人命运的人,而不是被别人主宰的人!” 热泪从眼睫滚落,融入雪中,韩子锐眼里的伤痛和野心全部暴露了出来。 这、才是真实的他。 活在那黑暗的皇宫中,受尽欺辱长大的他,根本不是他所展现的阳光开朗的样子。 “为什么要伪装起来?” 宁依棠启唇,语音完全不是平常时的温暖,而是透着深深的寒凉,比这风雪更甚。 韩子锐真的害怕,害怕宁依棠就此对他失望,再也不愿意对他温柔。 他吸了吸鼻子,“可能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在意我,才会对我放松警惕,我才能活下来,我习惯了把自己的真实想法,把自己的野心都藏起来,不被别人看见。” 也可能是因为他知道宁依棠是个善良,喜欢跟善良单纯的人在一起,所以他将自己伪装得越来越纯良,以为这样姐姐就会一直喜欢他。 韩子锐抬头,目光可怜极了,“姐姐,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只是害怕这样的我会被你讨厌。” 宁依棠瞧着韩子锐通红的指尖,心里还是柔软下来。 “别跪着了,起来说话吧。” 韩子锐眼睛亮了亮,焕发出欣喜,“姐姐愿意原谅我了?” 宁依棠没说什么,抱着沈双双往外走。 韩子锐扶着一旁的墙站起来,忙跟上去。 宁依棠回到房间,把沈双双放床上轻拍了一会儿,确保沈双双熟睡之后回到客厅。 下人给韩子锐上了茶水,但韩子锐垂着头站在门边等着宁依棠,也不坐也不喝。 宁依棠来到暖炉旁,“这边坐吧。” 韩子锐听话地坐下来。 “说说吧。”宁依棠烤着火轻言。 韩子锐迷茫地抬头,“说什么?” “说说你还瞒了我什么事?” 宁依棠只是面色稍冷淡,气场就已经十分凌厉,韩子锐心尖颤了颤,想了半天,不知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 “要不姐姐你问吧,你问什么我答什么,我肯定不跟你说假话了。” 宁依棠眼皮掀了掀,这意思瞒了不少事。 宁依棠盘算了一会儿,开口问:“你母亲是不是贤妃杀害?” “当然!”韩子锐毫不犹豫地回,“如果不是因为母亲被人害死,我或许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我想给你报仇,想给母亲争光,我不能让她死得这样无声无息!”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母亲是被贤妃害死的?” 宁依棠记得韩子锐刚来青龙山庄时说:他突然听到贤妃和七皇子谈话,发现他的母亲是被贤妃伤害,然后一怒之下杀害了贤妃,这才被贬到奉城来的。 韩子锐脸颊的肉抽了抽,宁依棠还真是从头开始查问呢。 沉默了半晌,韩子锐哑声道:“姐姐离开教坊司不久后我就听到七皇子说贤妃嫌弃母亲无用碍事,便随便用了点药,让母亲一病不起。” 宁依棠微微心惊,竟然是那么早。 那时韩子锐还小,这样的消息对他来说该是多大的打击。 韩子锐眼里满是沉痛,“如果没有姐姐的出现,我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去跟他们拼命,我当然拼不过他们,可能就死了。但是姐姐你告诉了我一个道理,弱小并不可怕,只要我们足够坚强,足够勇敢,慢慢谋划,总有一天能将那些坏人绳之以法。” “所以,我忍下来了。” 韩子锐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骨节发白。 没有人知道那些年他看着自己的杀母仇人却只能笑脸以待,拼命讨好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宁依棠眼中已经了然。 “所以你一直在谋划,直到新皇登基,才找到了机会。你知道七皇子和韩子晨敌对,你杀了贤妃,曝光贤妃的恶行,相当于帮了韩子晨,韩子晨会保下你的命!” “奉城是你母亲的老家,你还可以主动提出被贬奉城,而奉城离青龙山庄很近,你便可以利用你我的交情,同青龙山庄打好关系,同沈修文兄弟相称,以此为你的天下大业谋划!” 韩子锐忙摆手,“不是的姐姐,我没有想利用你,我一开始来找你只是想跟你在一起罢了。只是后来韩子晨越来越不像样子,反对他的声音越来越多,舅舅也好,我身边的那些谋士也好,都希望我能举起大旗,我深知自己力量不够,这才起了别的念头。” 这个别的念头,自然是惦记上了宁依棠手里的五万大军,和棠庄的资源,以及青龙山庄的势力。 有了这些东西,韩子锐才有赢得天下的资本。 宁依棠沉默了片刻,“别人都希望你能举起大旗,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这一点很重要。 韩子锐抿了抿唇,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 “姐姐,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骗了你,我不是被迫的,我想!” 第366章 册封公主 “我想成为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让母亲泉下有知能够安息。我想拥有足够的权力,在姐姐被那些人欺负时,给姐姐庇佑,就像姐姐那时对我那样。” “这些年,我在奉承做官,真切地感受到了民生之艰苦,我也希望我在那个位置上,为设身处地地为百姓谋福,让天下安定,得万民称赞。” “姐姐这些年对我的教诲我铭记于心,时常觉得自己愚笨,做得不够好,没有姐姐那样的智慧,让姐姐失望。但我会永远记得自己的使命,为此奉献一生!” 韩子锐紧张地盯着宁依棠,“姐姐,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今天说的话都是真的。” 他竖起手指,“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宁依棠叹了一声,她看看里屋的方向,那里沈双双正在安睡。 她的眉眼柔和下来,“不早了,我让人安排房间,你先回去休息吧。” 韩子锐没看懂宁依棠的意思,不知道宁依棠究竟有没有信他。 但他现在半点脾气都没有,宁依棠不愿意再谈,他便不敢多话纠缠,乖乖退下去了。 宁依棠洗漱之后,回到床上。 沈双双跟能闻到似的,缠过来抱住宁依棠,软乎乎地说:“娘亲抱。” 宁依棠瞧着沈双双光洁的小脸蛋,心软得一塌糊涂。 翌日,新年的第一天,府里依然热闹。 如魏星剑当初所说,来拜年的人络绎不绝,甚至擂台摆起,好不热闹。 沈威请韩子锐吃了饭,宁依棠没有出席。 青龙山庄已经帮韩子锐做了那么多,只要宁依棠不强烈要求他们撤,他们还是会支持韩子锐的。 午饭后,韩子锐便来找宁依棠告别,他不能离开大军太久。 “姐姐,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原谅我,但我一定会做出成绩给你看,我不会辜负你的付出,不会辜负青龙山庄的付出,更不会辜负百姓的期待,我一定能打下这天下,做一个好皇帝!” 宁依棠瞧着少年坚定的眉眼,心里多少触动。 “阿文看好你,我不会阻挠他做任何事,棠庄对你的资助也不会停止,希望你真的能做到你今天所说的这些话。” “我也承认我不懂什么领军作战,以后我也不插手这些事了,你的天下你自己去打,我会看着的。” 韩子锐多少舒了口气,宁依棠还愿意资助他,就说明还看好他。 他会证明给宁依棠看,也会证明给所有人看,宁依棠没有选错人! 韩子锐走后,宁依棠回到屋子坐在书桌旁铺纸研磨,提笔写信,之后亲自下山送出去。 没过几日,信便来到卓煜手中。 卓煜将信件放在桌上良久没有打开,默默在心中猜测宁依棠会说些什么。 是对韩子锐彻底失望,收回一切。 还是希望自己能辅助韩子锐尽快登上帝位,让天下安定。 卓煜觉得自己已经猜到答案了。 宁依棠的心思从来都不难猜。 卓煜轻轻拿过信件,慢慢打开,如同对待一件珍宝。 他看着那些娟秀的字迹所传达的意思,多少还是有点惊讶。 我承认这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人性,我会就此止步,不再插手天下归属,是看好韩子锐辅助于他,还是将一切握在自己手中,皆由你来抉择。 寥寥几句话,说出了宁依棠的迷茫。 她不确定韩子锐所说之言是否属实,也不确定韩子锐究竟有没有能力成为一个好皇帝。 相反,在这样的事情上宁依棠更加相信卓煜的判断。 就像曾经她也想过,如果是卓煜来主宰这个国家,那她心服口服。 所以不管卓煜如何抉择,宁依棠都没有意见。 卓煜轻轻摩挲着这一张薄纸,良久后露出轻轻一笑,“你还愿意相信我是吗?” 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失望了。 虽然宁依棠说让卓煜自己抉择,但卓煜还是听出了宁依棠的偏心,她依然是看好韩子锐的。 毕竟,整个青龙山庄都压在了韩子锐的身上,宁依棠不可能全然不顾及。 卓煜小心地将信件折好放在怀里,起身笑道:“既如此,那便去会会这位默默无闻,一鸣惊人的十七皇子吧。” * 一个月后,皇帝寝宫燃起一把大火,韩子晨葬身火海。 同一时间,韩子锐兵临城下。 京城内并无合适的新皇人选,卓煜同众大臣商议不再抵抗,迎接韩子锐成为新皇。 整个过程没有战争,但国家已经更新换代。 新皇登基,奉卓煜为丞相,治理国事,沈修文为太尉,掌管军事。 卓煜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被夺了兵权。 哪怕这二人暗中合作,韩子锐也不会完全信任卓煜,所以丞相是最合适的位置。 至于兵权理应交给沈修文,那大军中核心力量从一开始就是沈修文的人,沈修文不靠兵权也能使唤得动。 宁依棠也接到入京的通知,命她接受册封。 宁依棠苦笑一声,现在的通知已经是圣旨,连说不的权力都没有呢。 宁依棠倒也坦然前往,她棠庄为了这一天不知耗费多少财力,得点封赏也是应该的。 大殿之上,宁依棠缓步而入,看着高高在上的帝王,她识趣地跪下行礼。 “免了。” 韩子锐说得很快。 宁依棠膝盖屈到一半收了回来,免了就免了,她也不是很想跪。 韩子锐开口,说了许多宁依棠的功绩,也包括他和宁依棠姐弟相称之事。 之后太监宣召,封宁依棠为荣乐长公主,赐公主府! 宁依棠不觉得什么,这样的赐封又尊贵又清闲,很适合她。 “姐姐,你可满意?”韩子锐突然开口询问宁依棠的意思。 宁依棠眉尾轻颤,她哪敢不满意? “陛下恩典,受之有愧。” 韩子锐看了下首的卓煜一眼,语气略微不满,“姐姐的才貌理应得到更高的赐封才是……只是,我知道姐姐一心想要平静安稳的生活,这才……” “已经很好。” 宁依棠笑着俯身,心里微微怪异。 韩子锐泄气一声,他本意是不想赐封宁依棠为公主的,毕竟宁依棠不是他的亲姐姐,没必要这样。 可那卓煜非要如此,在他们谈合作之初就定了这条规矩,真是令人无语。 第367章 那些伤痕早就抹去了 朝中还有要事商议,宁依棠退了下去。 一个小公公等候在外,“荣乐公主,这边请。” “我们是去?” 宁依棠只在宫中做过几天罪奴,对于宫中的规矩也不甚了解。 小公公恭敬地回答:“去公主府。” 宁依棠眉心多了一些忧虑,“我只是外姓公主,没有必要住在宫中吧?” “这个要看陛下的意思。”小公公回。 宁依棠当即想要折回去问问,但很明显那金銮殿不是宁依棠说进就进的地方,韩子锐也不是宁依棠说找就找的人了。 “那先去看看吧,陛下有空了,你给我递个话,我还有事问他。” “奴才知道了。” 宁依棠便随小公公一道离开,路上宁依棠知道小公公姓张,以前只是个不起眼的洒扫小太监,因为在韩子锐小的时候给过韩子锐帮助,现在被韩子锐找出来,做了贴身的近侍公公。 说起这些的时候,张公公满是感慨,他哪里想得到当初一个善意之举,能让他如此飞黄腾达,对于韩子锐的记挂和提拔,也非常感恩。 宁依棠瞧着张公公是个不错的人,韩子锐身边有这样贴心信任的人服侍是好事。 宁依棠还从张公公口中知道她的公主府就在韩子锐的寝殿后方,离得很近,韩子锐已经提前让下人去布置。 进了公主府,宁依棠便知道韩子锐用心了。 不同于皇宫各院的金碧辉煌,这处宫殿的装饰清贵典雅,是宁依棠喜欢的样子。 四个奴婢四个下人四个护卫,一一跟宁依棠见礼。 这阵仗仿佛宁依棠从此以后都会住在这里似的。 宁依棠心里反倒沉重起来。 她坐下来喝茶,透过窗户看宫墙肃穆,改朝换代并未影响什么,这宫中依然热闹。 宁依棠没有等太久,一下朝韩子锐就赶了过来。 黄袍加身的少年帝王依然挂着和煦的笑向宁依棠走来,“姐姐,喜欢吗?” 宁依棠浅笑着叹了一声,“喜欢倒是喜欢,只可惜我有双双要照顾,又有生意要做,无法住在宫中。” 韩子锐唇角落下来,“姐姐喜欢就住着,我让人把双双接过来,至于生意姐姐照做就是,我不会限制姐姐自由的,我给宫门的人打声招呼,你随意进出。” 说到底还是希望宁依棠能留在公主府。 宁依棠摇了摇头,“我还是喜欢住在棠庄,宫里太拘束,我不喜欢。再说了,荣乐公主只是封号,我毕竟不是韩家人,总住在宫中反而会引起非议。” 韩子锐就该把棠庄的府邸赐为公主府,而不是将宁依棠安置在宫中,这本就不合规矩。 韩子锐彻底落寞下来,他承认他有点私心。 皇帝是不能轻易出宫的,只有宁依棠住在宫里,他才可以随时见到她。 “姐姐,你不用多想,没人会……” “阿锐!”宁依棠打断韩子锐的话,眼里有淡淡的责备,他在任性。 身为帝王,韩子锐有任性的资本。 可正是因为身为帝王,韩子锐不能随便任性,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韩子锐抿了抿唇,松口道:“姐姐不愿受拘束,阿锐自然不敢强求,只是希望姐姐知道皇宫里也有你的家,你记得常回来看看。” 宁依棠唇角弯了弯,“知道啦。” 说着,宁依棠起身,“你初登大位,想来很忙,我就不占用你的时间了。” 韩子锐忙站起来,“姐姐这就要出宫吗?我已安排了晚宴!你是今天的主角,可不能缺席。” 宁依棠一时犯难,双双还在家里等她一块回去吃饭呢。 韩子锐如今是皇帝,一言九鼎,如果宁依棠真缺席,那也是打韩子锐的脸。 私下里,宁依棠可以凶一凶韩子锐,但明面上不能折了他的面子。 “那这样,我先回去,晚上再来。” 韩子锐无话可说了,“知道你惦记沈双双,回去吧,反正她是亲生的,我自然比不上。” 这话酸溜溜的。 宁依棠扑哧笑了一声,“这话要是传出去,你这帝王的威严可要丢光了!” 韩子锐臊得脸热,“这不是没外人吗?姐姐面前我才不怕丢人呢!” 宁依棠笑意不减,韩子锐这副模样倒让宁依棠觉得亲切了几分,那种身份带来的疏离消减了不少。 “好了,我走了,晚上见。” 宁依棠出门,韩子锐盯着她的背影眼神逐渐暗下来,不知为何心里就是不痛快。 张公公听说宁依棠要走,贴心地为宁依棠带路。 “棠棠。” 走了没多久,身后突然有人唤了宁依棠的名字。 宁依棠听着有点耳熟却又想不起是谁,她转身去寻声音的来源,看到了陆风。 宁依棠心底莫名涌上几分好笑,时隔这么多年,她竟连陆风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他们之间的那些故事久远得好像是上辈子才发生的事。 细想想她和陆风在这将近六年的时间里,只见过一次,就是荣华阁带江二吃饭那次,匆匆一个擦肩而过。 陆风走上前来,露出柔和的笑,“恭喜,现在该称呼你为荣乐公主了。” 宁依棠没有在朝中见到陆风,他现在的职位应该不足以上朝,只是不知他为何在宫中。 宁依棠也并不关心,轻轻福了福身。 “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美丽大方,好像一点都没变。”陆风颇为感慨地说。 宁依棠认真瞧了瞧陆风,陆风的改变倒是很大。 他瘦弱了许多,面相也变了,不如曾经润朗,没有那么意气风发了。 不过眼里也少了许多算计,多了些沉稳。 陆风也认真地看着宁依棠,他已经有太久太久的时间没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宁依棠了。 她其实更加美丽了,眸子温婉而坚韧,有那种你看一眼就会沦陷,却不敢对她有半点非分之想的尊贵。 宁依棠一直沉默着,陆风便苦笑了一声,“你还在恨我,也是,我没有被原谅的资格,我其实一直想补偿你的,可、我好像什么也帮不上。” 陆风落寞下来。 宁依棠摇了摇头,“恨,谈不上,我早就把那些事情全部忘记,早将那些留在心中的伤痕全部抹除了。” 第368章 双双的身世瞒不住了 陆风神色一怔,这样的话竟比恨更让人心痛。 宁依棠跟陆风并没有什么话可说,转身欲走。 “棠棠,对不起。” 陆风哽咽出声,眼眶湿润起来,“可能你已经不在乎那些过去了,但我还是想认真地跟你说一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宁依棠心中并没有什么波澜,这样的道歉来得太晚了,晚到宁依棠听着毫无感觉。 “驸马爷又带着小县主来看望太妃了?” 一道凉凉的声音响起,卓煜信步而来,他一身官袍气宇轩昂,岁月似乎格外优待他,留下的只有越发成熟的魅力。 这么一比,陆风就逊色很多。 陆风没有官职,便也只能靠着驸马爷带着五公主留下的那个孩子出入宫门了,卓煜门清。 面对卓煜的讽刺,陆风并没有生气,而是恭敬地给卓煜行了礼,“丞相大人。” 宁依棠还挺意外的,以前这种情况陆风肯定要不高兴,然后怼卓煜两句。 看来,陆风的改变真的挺大的。 卓煜也有段时间没跟陆风见过面了,这个人就像石沉大海一样,近几年都没怎么蹦跶过。 他也懒得搭理,走到宁依棠身边,“我送你回去吧。” 宁依棠表情淡淡的,没这个想法。 “有话说。”他这一句声音压得很低。 卓煜现在也是贵为丞相,在宫中同样要面子的,宁依棠抿了抿唇,点了下头。 卓煜便将张公公打发了,然后带宁依棠离开。 陆风看着那一双背影,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路上,难免有人经过,看到卓煜和宁依棠同行,免不了要投来在意的目光。 卓煜一直都是宫中的红人,关于他的消息总是传得很快,所以他和宁依棠那点事不少人都有所耳闻。 宁依棠便觉得同意卓煜送她是个错误的选择。 “走快点。”她催促。 卓煜脚步稳健,一点加快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带着宁依棠拐入一条幽静的小路。 “这能出去吗?双双还等我回去吃饭呢。”宁依棠气恼道。 “你跟别人说话都温声细语的,怎么一到我这儿就夹枪带棒。”卓煜叫屈。 宁依棠…… 卓煜从袖子里掏出两块玉佩递给宁依棠,宁依棠接过一看,跟之前卓煜那块平安玉牌很是相似。 “这……也是平安玉吗?” “嗯,你跟双双一人一块,好好保管不许在摔碎,就算碎了也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卓煜说,有点霸道。 宁依棠以前是不信这些的,觉得就是个念想,但她亲身经历了一次,心态就变了。 “以后别搞这些。”宁依棠虽然收起了,但收得很不情愿。 卓煜气得瞪了宁依棠一眼,“不管怎么说双双都是我的孩子,我还不能关心一下。” 他派去调查沈双双身世的人早就回来了,压根没有调换一事,沈修文就是信口胡诌的,那家伙看着人模人样,实际做事毒得很! 宁依棠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 “你打算把这件事瞒到什么时候?”卓煜问,也带着几分气恼。 宁依棠这火气便上来了,“我说过了,双双没有爹!” 卓煜胸口一滞,后槽牙咬了咬。 “你觉得你能瞒得住吗?你现在是公主,有无数人在看着你,她们怎么会不在意双双的身世?你和我成亲虽然在南境,但并没有瞒着京城人,她们轻易就能想到双双的我的孩子,父亲母亲也会很快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你怎么瞒?” 宁依棠脚步顿住,她光想着对付卓煜,忘记了随着她身份的提高,双双会暴露在更多人面前。 那么,双双是卓煜孩子的事,自然瞒不住了。 “那怎么办?” 宁依棠有点头大,以双双的性子知道宁依棠骗她后,指不定要怎么生气呢? “今天的晚宴,把双双一块带来。”卓煜说。 “那怎么行!”那不分分钟就暴露了吗? “难道你要告诉众人,你这个孩子见不了人吗?” 卓煜一句话将宁依棠刺伤。 “这怪谁?”宁依棠瞪着卓煜。 卓煜之所以有火气,是恼宁依棠骗他这么久,恼宁依棠至今不肯原谅她,可当宁依棠质问他,他便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怪我。”他语气放软,乖乖认错,“你把双双带来,大家自会知道是我亏欠你们母子,不敢对双双有半分轻视,可你若是将她藏起来,那她便是见不得光的,指不定要被传扬成什么样子。” 宁依棠自然明白,只有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别人才不敢诟病。 “可是双双那丫头敏感得很,肯定能轻易发现问题,我该怎么解释?” 宁依棠跺了跺脚,有点害怕小家伙的脾气。 卓煜趁机搂住宁依棠的腰,“棠棠,回来吧,我们一块照顾双双,让她快快乐乐地长大好吗?” 卓煜俯身,深邃的眼眸锁住宁依棠的眼睛,深情几乎要溢出来。 宁依棠心口颤了颤,推开卓煜,狼狈地退后了几步。 “卓煜,我跟你没有可能了,别再说这种话。” 一句话将气氛送至冰点。 卓煜舔了舔唇,神色冷下来,“那你想怎样?” 宁依棠深吸了两口气,快速思考了一下,“既然你和双双的关系瞒不住,那我会找个时间跟双双坦白,但是在此之前你想办法,不要让这件事闹到双双跟前去。” “以后,双双也是跟我生活,但……你若是想看她,她也愿意见你,我不会阻拦。” 之前宁依棠也纠结过,要不要让双双知道她是有父亲的? 双双已经长大了,也很懂事,她有资格知道这件事,也有权力做出自己的选择,宁依棠不该自私地剥夺。 “那你呢?”卓煜问。 宁依棠抿着唇抬眸看卓煜,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犹豫,“我们经历过那么多,我很清楚我已经没有任何冲动跟你重新在一起,我不会因为双双的存在就妥协,希望你能明白,也希望你不要在纠缠。” “如果你执意胡来,我现在就带着双双回青龙山庄,什么韩子锐,什么公主,什么天下,我都可以不考虑,我不会再把任何人放在我和双双前面。” 第369章 终身大事,莫要将就 宁依棠像炸毛的猫,浑身都是警惕,满脸都是抗拒。 卓煜不愿意相信宁依棠已经对他没有感觉,可他细看宁依棠的眼睛,里面毫无情谊,满是戒备。仿佛只要他走进宁依棠的领地,宁依棠就会奋起反击。 他心中涌上阵阵难受,但他不敢太过逼迫宁依棠,怕把宁依棠越逼越远。 “好,都依你。” 只要宁依棠愿意让双双认他,那他们就可以共同照顾双双。 往后日子那么长,他会想办法抚平曾经的伤痛,让宁依棠重新爱上他。 卓煜态度温和下来,好说话了些,宁依棠的心这才稍稍落回,对于卓煜,宁依棠一直都是怕的,怕他的强硬,更怕他的手段。 宁依棠沉默地往前走。 卓煜追上,与她并肩而行,看她指尖通红,便将脖间的毛领拿下来打在宁依棠手上,“捂一捂,别着凉了。” 宁依棠看着毛领想了想,然后塞回卓煜的怀里。 卓煜心里也不好受,但他忍着脾气,抓过宁依棠的手将毛领缠上去,“就算我们不再是夫妻,也总还有些情分在吧,还有双双要照顾吧,你非要将我推得那么远才舒心吗?” 宁依棠不舒心,只要看见卓煜就不舒服。 她不想再说话,快步往前走。 卓煜也沉默了起来,不再跟宁依棠搭话,但不管是上车还是下车,他都很是体贴地照顾着宁依棠。 宁依棠心烦意乱的。 回到棠庄,沈双双扑到宁依棠怀里,大眼睛忽闪忽闪充满了好奇,“娘亲,宫里好玩吗?” 宁依棠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她想了想说:“嗯,不是很好玩,不过很富丽堂皇,双双要是好奇,那娘亲带你去玩好不好?” “好啊好啊。”双双高兴地拍手掌。 宁依棠笑着笑着,眉眼又沉下来,她该怎么开口跟双双说卓煜的事情? 瞧着双双高兴的样子,宁依棠没有开口,还是在等一等吧。 到了晚上,宁依棠带着沈双双一块进宫,来到宴席的大殿。 韩子锐还没到,殿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仿佛全京城的官宦、家眷、公子小姐都来了。 宁依棠委实没有想到韩子锐把宴席搞得这么大。 宁依棠一露面,大家一拥而上,各种恭维奉承,只不过在看到沈双双时,眼神都有些怪异。 不过,碍于宁依棠如今身份尊贵,今日场合又隆重,没人敢到宁依棠跟前来瞎问。 宁依棠应付了好久,终于找到一个角落里的熟人,洪伊伊。 她忙拉着沈双双来到洪伊伊身边。 “公主殿下。” 洪伊伊看到宁依棠过来眼睛亮了一下,但没有向以前那样亲热地迎上来,而是客气地行礼。 “好久没跟你说说话了,陪我去前面坐。” 宁依棠拉着洪伊伊,来到她的位置上。 洪伊伊有点局促,“棠棠,这不合礼数,我还是回去坐吧。” 宁依棠轻轻一笑,“没关系,再说了,宴席还没开始呢。” 沈双双识趣地放开宁依棠的手,爬到桌子旁边去吃点心,宁依棠拉着洪伊伊坐下来说体己话。 “我走了四年你都没跟我生疏,怎么这次离开半年就这么见外了?”宁依棠语气娇哼,带着埋怨。 “没有见外。”洪伊伊忙解释,“我只是……” “只是什么?”宁依棠问。 洪伊伊泄气道:“只是怕碰见不想碰见的人,所以才没有去找你。再说了,你现在身份尊贵,我也不好像以前那样去打扰你。” “好说不见外!”宁依棠嗔了洪伊伊一眼,“你跟阿剑的事可不能你我的姐妹之情。” 洪伊伊感动得红了眼睛,将宁依棠的手紧了紧,“是是是,棠棠教训的是,我知道错了。” 宁依棠笑出声,自然没有真的生气,“那你这半年过得可好。” 洪伊伊闻言垂下眼眸,“挺好的。” 那模样分明不开心。 “如果是因为阿剑才让你不开心,那我定要帮你好好教训他一顿。”宁依棠说。 “别。”洪伊伊连忙摇头,“别因为我的事去找他,我跟他本也没什么关系,再说了,我已经要嫁人了,以前的事姐姐就别提了。” “啊?”宁依棠有点意外,“是哪家的公子啊?” “是武安侯。” 洪伊伊说出这个名字时,眼神波澜不惊,无喜无忧,仿佛对于这门亲事毫不在乎,嫁谁都无所谓的样子。 侯爷,倒也不错,只是宁依棠细想了想,“我怎么记得这位侯爷是有夫人的?” 洪伊伊点了点头,“嗯,他有过一个夫人,只不过两年前生育时去世了。” “那你这是续弦?”宁依棠面色不悦,以洪家的家事不至于这般。 洪伊伊挺淡然地一笑,“虽然是续弦,但武安侯是个好人,跟我父亲交情很深,知根知底,挺好的。” 宁依棠心中莫名涌上苦涩。 既然知根知底,那就说明早就相识,并不喜欢。 “终身大事,莫要将就。”宁依棠忍不住劝道。 洪伊伊咧开一个大大的笑,“怎么会讲究呢,武安侯的人品是众所周知的,他会对我好的。” 洪伊伊在笑,但宁依棠不能从她眼睛里感受到任何笑意。 “再说了,我都多大的姑娘了,配他刚好。”洪伊伊又呢喃了一句,尽显心酸。 洪伊伊只比宁依棠小两岁,但宁依棠孩子都四岁了。 宁依棠提了口气,说到底是魏星剑耽误了洪伊伊。 “陛下到。” 随着太监唱道,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洪伊伊轻轻拍了拍宁依棠,然后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宁依棠坐好朝韩子锐看过去,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韩子锐身后的卓煜身上。 “娘亲,那个漂亮叔叔怎么也来了?” 宁依棠轻言:“他是丞相。” 沈双双小脑袋一歪,“丞相是什么?” “就是一个官职。” “很厉害吗?” 宁依棠…… “挺厉害的。” 沈双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子锐在皇位落座,卓煜则刚好坐在宁依棠的对面,他轻撇宁依棠一眼,眼里淡淡含笑,最后目光落在沈双双身上,勾起了一个温柔的笑。 第370章 只有宁依棠自己知道 沈双双奇怪地看着卓煜,不知道卓煜为什么要对她和娘亲笑? 她瞧了一眼自己娘亲,表情很不友好,看来还是讨厌这个漂亮叔叔。 “哼!” 沈双双小胳膊一抱,冷哼一声,扭过头不看卓煜。 卓煜当即有些受伤,还哀怨地瞅了宁依棠一眼。 宁依棠是此次宴会的主角,她和卓煜的故事是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所以三人之间的互动全部落入了旁人的眼中。 传闻说宁依棠和卓煜在南境成亲,并育有一子,然徐念安设计杀害宁依棠和孩子,孩子葬身火海,彻底惹怒了宁依棠。 宁依棠将徐念安母子杀死,并于卓煜决裂,多年未回京城。 现如今看来不仅孩子没死,卓煜也对宁依棠旧情未了,甚至宁依棠母子对卓煜爱搭不理。 想到卓煜这些年不近女色,众人恍然大悟。 卓煜毫不在意众人的眼光和猜疑,他现在就是一个得不到媳妇原谅的可怜人,没什么好装的。 宁依棠瞪了卓煜两眼,他这个态度几乎把双双是他女儿的事情坐实了,万一一会儿有人提起被双双察觉到了怎么办? 宁依棠可不想她还没说就被沈双双发现,那她死定了! 卓煜眨巴眨巴眼,向宁依棠投来可怜兮兮的目光。 宁依棠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 韩子锐瞧着宁依棠和卓煜之间的互动也是满心不爽,他拿起酒杯唤了宁依棠一声,“姐姐待我恩重如山,这杯酒我敬姐姐。” “陛下言重了。” 宁依棠拿起面前的酒杯,与韩子锐隔空相碰,而后轻抿了一口。 其他人也活络了起来,询问韩子锐和宁依棠的故事,韩子锐一点不避讳,跟大家聊了起来。 不一会儿歌舞上场,气氛更加轻松,不少人来向宁依棠敬酒。 “娘亲,我去尿尿。”沈双双摇摇晃晃起身。 宁依棠正在应付两个同她攀谈的姑娘,忙叫了随侍的丫鬟跟着去。 等宁依棠好不容易打发了这波人后,发现沈双双还没有回来。 “小姐,双双小姐跑得太快,我没追牢,不知怎地就不见了人影?”丫鬟急急忙忙地来禀报。 丫鬟是棠庄的,跟沈双双不熟,也不了解沈双双的性子,所以有点害怕被责罚,自己寻了良久都没有寻到,这才来回禀。 宁依棠知道沈双双的性子,以前在青龙山庄也不喜欢被丫鬟们随时随地跟着。 “没事,她惯常调皮,我去找找。” 宁依棠安抚了丫鬟一句,起身快步走出去。她心里多少有些担忧,这是皇宫不是青龙山庄,危险无处不在。 宁依棠先去找了林毅,让林毅一块去找,然前前后后找了半晌都没有找到人。 宁依棠面色严肃起来,打算回去找韩子锐让他下令找人。 正在此时,卓煜抱着一个孩子走了过来。 宁依棠定睛一看正是双双,她趴在卓煜肩头一动不动。 “你把她怎么了?”宁依棠着急地跑过去查看。 卓煜白了宁依棠一眼,“她是我女儿,我除了照顾她,还能把她怎么样?” 宁依棠…… 她这不是关心则乱吗? 卓煜怨气十足地继续说,“她偷喝了你的酒,醉过去了。” 宁依棠嘴巴张了张,有点尴尬。 来攀谈的人太多,宁依棠喝得有点多,还真没注意到。 但…… “还不是怪你,非要让我把双双带来。”宁依棠将卓煜瞪回去,还要伸手把双双接过来。 卓煜挪了挪身子,避开宁依棠的手,“我抱着吧,送你们回去。” “可……”宁依棠看了眼大殿,就这么走了,不合适吧。 “无妨,酒宴罢了,没必要陪到最后,我会去派人跟韩子锐说一声。”卓煜声音很淡,但很坚持。 宁依棠也确实不想回去喝酒,应付那些无聊的奉承了。 “好吧。” 卓煜抱着沈双双在前面走,宁依棠在后头查看沈双双的状态,将小家伙的头发整理,摸了摸额头的温度。 林毅跟在后头,看着前头那一幕,突然觉得这就是一家三口的样子。 宁依棠的身边出现过很多男人,但林毅从来没有觉得谁能配得上宁依棠,包括卓煜这个负心汉。 可眼前的这一幕,格外的和谐自然,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他的目光有些许茫然,卓煜明明不是一个良人。 不一会儿,小齐子赶来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块小毯子递给卓煜,卓煜随手搭在沈双双身上。 “夫人。”小齐子笑呵呵地来到宁依棠身边行礼。 宁依棠很久没有见过小齐子了,他已经从一个少年长成了老成稳重的模样,但性子还是那样乐呵。 许是太久未见,宁依棠也懒得强调小齐子的称呼,朝他笑道:“看起来这些年过得不错。” “拖夫人的洪福,吃嘛嘛香。”小齐子恭维道。 卓煜瞪了他一眼,“没我的庇佑,你能这么逍遥?” 怎么一转眼全是宁依棠的功劳了? 小齐子讪讪一笑,“爷怎么还吃夫人的醋呢?” 卓煜意味深长地看了宁依棠一眼闭嘴了。 宁依棠瞪了小齐子一眼,眼神警告他不要在乱叫。 小齐子拿手捂了捂嘴,不过眼中笑意更深了。 夫人还是以前善良温柔的样子,他觉得爷有戏把夫人哄回来。 这些年看着爷跟他们这些太监似的寂寞度日,他都心疼呢! 马车没有停在宫门外,而是等候在宫道上接人。 车上已经放了暖炉,一点都不觉得冷。 还安置了厚实的被褥,卓煜小心翼翼地把沈双双放下来,让她睡得更舒服。 马车缓慢而稳健地行动起来。 这很明显是卓煜临时安排的。 他很贴心,看起来会是个好父亲。 如果卓煜从一开始就陪伴在双双身边,那么双双会不会也被宠成小公主的模样? 如果卓煜当初没有离开,如果没有那场大火,她们一家人该有多么幸福和快乐呀! 这么一想,哽咽便又涌上心头,附带着那些怨恨也浮现了出来。 只有宁依棠自己知道双双生死未知时,她有多恨卓煜! 她和双双为了那些伤疤忍受无边痛苦时,她有多恨卓煜! 一切本来都过去了,宁依棠也以为自己放下了,可不知道为何看到卓煜对双双这般贴心时,那份恨竟然又重新涌了上来。 第371章 沈双双痛打卓煜 “怎么了?” 卓煜发现宁依棠眼睛湿润,将大手覆在宁依棠的膝头,轻声地问。 宁依棠浅浅抬眸看他,他面色柔和,一双眸子极其深邃,隐约的血丝暴露他这些日子也挺辛苦的。 但,比起宁依棠和双双所受的苦,他的这点辛苦算什么呢? 宁依棠将腿侧向另一边,躲开卓煜的手,她昨日已经说得很清楚,哪怕沈双双认了卓煜这个父亲,她和卓煜也没有可能。 卓煜这般姿态,很是令人烦躁。 卓煜的大掌停留在空中半晌,最终默默收了回去。 “我又惹你生气了?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跟我说,哪怕是打我骂我,都行。”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曾经的事情,心里难过罢了。”宁依棠淡淡地开口,并不想继续跟卓煜争吵,重复那些说了无数遍的话。 卓煜发现宁依棠的目光落在双双身上时,有一闪而过的刺痛。 他有点明白了,双双从小没有父亲,一定不好过。 这是他的过错,即便他现在想弥补,可是孩子受过的伤害是无法抹除的。 卓煜垂下眼眸,心里当然也不好受,可正因为时光无法倒流,所以他只能抓住现在,竭尽全力地去对她们母子好。 “棠棠,我知道我有错,但是不要把我拒之门外,连弥补的机会都不给我,好吗?” 宁依棠睫毛轻颤,眸中水光涟漪。 这世上有些错误可以弥补,有些错误就是没法弥补。 不是她执拗,是卓煜不肯接受现实。 “如果你真的能明白我的感受,就不会这样问我了。” 沉默蔓延…… 宫中宴会中,宁依棠久久不归,韩子锐有点担心派人去寻,不料卓煜派的人进入殿中,告知韩子锐荣乐公主不胜酒力,卓煜已经亲自去送公主回家。 殿中的议论又响了起来,都在说卓煜对宁依棠余情未了,二人或许会旧情复燃。 韩子锐抿着唇,脸色挺黑的,将下人挥退后,他也没了待下去的兴致,提前离场。 主要人物都已离开,宴席也就匆匆结束了。 从始至终坐在角落里的陆风独自饮酒,最晚离开。 到了棠庄门前,宁依棠下车,卓煜抱着孩子钻出车厢。 宁依棠伸手,“把孩子给我吧。” 卓煜没撒手,“我送进去吧,小家伙还挺沉的。” “我抱得动。”宁依棠没想请卓煜进府。 “你喝了不少,脚都不稳了,别再给孩子摔了。”卓煜自顾自跳下车,倒是很稳健,没有惊动沈双双半点。 宁依棠不想领情,就算她抱不动,也还有林毅在,用不着卓煜。 “姐姐,你回来了,双双睡着了吗?我来抱吧。” 江二一直在门口等着宁依棠,看到这场景,便笑着迎上来,语调自然地插手孩子的事。 宁依棠宠着江二,江二胆子也大,做错事又不怕训,所以他想什么就会做什么。 旁边的林毅皱了皱眉头,这江二还是不稳重,小姐没发话,他插什么嘴。 如果宁依棠吩咐,那林毅自会出手。 江二自然地走到卓煜跟前,要把孩子接过来,但卓煜哪是吃素的,阴沉着脸瞪着江二,退后两步躲开江二的手。 “你怎么还带着他?”卓煜不悦,语气稍重。 宁依棠眨巴眨巴眼,“这是我的事。” 卓煜这就管得有点宽了。 “一个市井混混,你留他在身边有什么用?也不怕教坏了双双!”对待旁人,卓煜的嘴向来很毒。 江二被刺痛,看了一眼宁依棠,多少有点受伤。 “卓煜,就算以后双双认了你,你也没有资格管教我做事,没有资格插手我如何教导双双,请你认清自己的位置,别得寸进尺。” 宁依棠冷着脸两步上前把双双从卓煜怀里抢过来。 卓煜怕惊着双双,没敢阻拦,孩子到了宁依棠的怀抱。 卓煜火气便有点压不住,“宁依棠,你清醒一点,他不是夏离!” 宁依棠怎么跟卓煜生气放脸,卓煜都能忍,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他憋屈死也心甘情愿。 但这江二算什么东西,敢冲到他跟前来抱孩子,以为自己是孩子的爹了不成? 宁依棠没有机会深思卓煜的火气从何而来,“夏离”这两个字已经彻底让她红了眼睛。 “我知道他不是夏离,夏离换了我和双双的命,永远也回不来了!” 憋了一夜的难受彻底爆发,宁依棠声音悲伤而愤怒。 双双被吵醒,一睁眼就看到娘亲难过得快哭了。 “娘亲,你怎么了?” 双双捧住宁依棠的脸,关心她。 宁依棠一怔,看着双双担忧的小脸,怒气迅速收敛,“娘亲没事,吵到双双了?我们回家。” 沈双双小小眉心皱起来,一扭头看到了卓煜。 她挣脱宁依棠的怀抱,跳到地上,两步冲到卓煜跟前,小脚丫踢到卓煜的腿上,“坏人,你又欺负我娘了是不是?不许欺负我娘!” 小家伙拳头跟雨点似的落在卓煜的腿上,很有劲。 “不是的,双双乖。” 卓煜蹲下来,想要解释,却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好像是他又把宁依棠惹哭了。 沈双双打得凶,卓煜又不敢用力拦,好几下都打到了脸上。 他求救般看向宁依棠,有点不知所措。 看着卓煜被打,宁依棠莫名痛快了许多,心中的难过也散了些许,于是就那么看着,任由沈双双替她出气。 卓煜犯难了,他一点带孩子的经验都没有。 家里沈玦调皮时,卓煜一个凌厉的眼神过去,沈玦就乖乖就范了,可自家宝贝女儿自然打不得骂不得。 “好好好,是我的错,以后不欺负你娘了好不好?” 卓煜最终只能无奈认错,讨好小家伙。 沈双双瞪着大眼睛,还真有一股子威力在,她小手指指着卓煜的鼻子,“这次就先饶过你,要是还有下次,我不会放过你!” 卓煜无语扶额,这都哪里学来的浑话,是个五岁小姑娘该说的吗? “娘亲。”沈双双走过来拉住宁依棠的手,“我已经替你教训坏人了,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宁依棠“扑哧”一笑,“原来双双都能帮娘亲打坏人了呢,娘亲不难过了。” 第372章 沈双双再也不跟卓煜玩了 宁依棠娘俩无视卓煜,手牵着手高高兴兴回家了。 坏人卓煜看着那双背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忍不住笑道:“真有劲!” 再看看那扇缓缓闭上的大门,卓煜深深一叹,他也不指望宁依棠和沈双双能随他回王府去,只希望有一天他能同这娘俩一道走进这扇门就好。 “姐姐,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江二有点自责,要不是他插手,事情不会闹得这样难堪。 宁依棠没回话,而是看向沈双双,“双双先去洗脸脸好不好?” 沈双双乖巧地点头,自己去洗漱了。 宁依棠这才看向江二,“不是什么大事,但你今天确实冲动,有时候我们不了解事情的原委,冲动行事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你还小,人生的路还很长,每一个抉择都会让你走向不一样的人生,所以还是应该稳重谨慎一些。” “当然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这敢打敢做的性子我也很喜欢,只是希望以后做事情能多考虑考虑,对你有好处。” 江二抿了抿唇,心里更加内疚,宁依棠句句都是在为他考虑,半句责怪都没有。 “姐姐,我知道了。” 宁依棠轻轻一笑,沉吟片刻说:“你这性子不适合读书入官场,学武也有点迟了,倒适合做生意,明天开始我会找个管事带你,你去棠庄的铺子里做事吧。” “啊?”江二紧张道:“姐姐不让我待在你身边了吗?” “你当然可以随时回来看我和双双,但你不能永远待在我身边,你需要有自己的人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宁依棠语重心长,“我当初把你带在身边也是想要看一看你的性子能力,再安排你做事的。” 江二沉默了片刻,“姐姐,我懂了,我去。” 宁依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都很厉害,唯独江二无所事事。 他知道这样的自己根本配不上宁依棠,所以他应该去努力。 宁依棠和蔼地笑了笑,“好了,回去休息吧。” 江二点点头,出门去了。 宁依棠舒了口气。 其实宁依棠把江二带在身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夏离,哪怕江二什么都不做,宁依棠也愿意把他放在身边,看他开心快乐就够了。 但这样的想法是自私的,错误的。 宁依棠能感觉到江二对她有别样的心思,但她无法给予任何回应,所以她不能留着江二了。 江二理应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院外,林毅抱臂立在院墙下,看到江二走出来,凉凉说了一句,“被赶走了吧?” 江二瞪了一眼,“别胡说,姐姐只是让我去铺子上做事,想要锻炼我的能力。” “哼。”林毅冷哼一声,“小姐那样聪颖温柔的人做事自然妥帖,不想要你也不可能真把你赶走。” 江二脸色沉了沉,所以宁依棠只是为了调他离开才让他去铺子上做事的? 这一点其实挺明显的,只是江二不愿意相信罢了。 “我知道我一无是处,帮不上姐姐什么忙,我会努力的!”江二捏紧拳头。 同为男人,林毅轻易看出了江二的心思,他再次警告道:“小姐不是你能宵想的人,趁早打消你那肮脏的念头!” 江二气得叉腰,“怎么就肮脏了?我喜欢她,我也想让她喜欢我?哪脏了?” “你配不上她!”林毅笃定。 江二笑了,“诶,难道你不喜欢她吗?” 林毅神色一怔,抱着的胳膊也放了下来,“跟你没关系。” 说着,林毅便要走。 江二反倒来了兴趣,“别走啊,姐姐那么美丽,人又那么好,我还听说你本来是敌人,姐姐不仅没杀你,还给了你更好的生活,你难道就不动心?” 林毅停住脚步,沉沉道:“小姐待我恩重如山,我会永远守护她。”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就说你想不想成为她的男人?”江二是个直白的人,问得露骨。 林毅瞪了江二一眼,暗夜中脸有点烧了起来,他说:“你配不上小姐,我也一样。” “总要争取嘛!我愿意跟你公平竞争的。”江二看林毅像个榆木疙瘩。 林毅冷笑一声,“你倒是争取了,结果呢,被打发到铺子上去了。” 林毅跟随宁依棠多年,已经很了解宁依棠的性子,如果你向她表露出其他的心思,她便会考虑你应该待在什么样的位置才合适。 那是一个聪明又果断的女人,眼里揉不得沙子。 也正是因为林毅看得清这一点,明白自己的位置,所以才能这么多年待在宁依棠身边最近的地方,成为宁依棠为数不多信任之人。 江二被这话伤到了,骂了句没意思走了。 林毅舒了口气回头看向那间温暖的屋子,有时他也会妄想,宁依棠习惯了他的守护,习惯了他的存在,有那么一点喜欢上自己。 那他或许会有勇气往前走一步。 但,林毅轻笑一声,妄想终归是妄想,他只要像现在这样守护着宁依棠,陪伴她快乐开心地生活就足够了。 他黑暗的人生已经如此光明,不敢去奢求更多了。 屋内,宁依棠娘俩已经睡下,宁依棠心里事多,撑着脑袋望着一个地方发呆。 沈双双以为宁依棠还在难受,小胳膊抱住宁依棠,软乎乎地说:“娘亲,我以后再也不跟他玩了,你不要难过了。” 宁依棠眨了眨眼回神,“他是谁?” “那个坏蛋丞相。”沈双双小嘴一嘟。 宁依棠恍然,“双双是怎么遇见他的?跟他玩什么了?” 沈双双想了想苦着脸说:“我憋得太急了,跑出去才发现我不认识这里的路,这里的东西都长得一模一样,我寻了好久都没有寻到原来的房间,然后坏蛋就出现了。” 说着沈双双气得拍了拍被子,“他长得太好看了,还对我笑,给我玩具,说要带我回去,我一下子忘记他是坏人了,就跟他走了,然后……” 沈双双心虚地看了宁依棠一眼,“然后我就有点累了,就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沈双双可不敢说自己偷偷喝了酒。 宁依棠早已看穿沈双双的小心思,刮了刮她的鼻子,“是累了?还是醉了?” 第373章 魏星剑有苦难言 “呵呵呵。”沈双双干笑两声,把被子蒙在头上,闭紧眼睛,“娘,我想睡了。” 宁依棠无奈地摇了摇头,不一会儿被子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宁依棠把被子拿下来,露出沈双双的小脑袋,看着小家伙的眉眼,莫名看出点卓煜的影子来。 虽然沈双双张口闭口都把卓煜称作坏蛋,但宁依棠听得出来她挺喜欢卓煜的。 如果沈双双知道卓煜是她的父亲,应该会开心吧。 翌日,无数世家贵族小姐夫人的请柬送入棠庄,请宁依棠赏花的、看戏的、骑马的,数不胜数。 宁依棠没有精力应付这么多人,也没法厚此薄彼,干脆闭门谢客,以身体不适为由全部拒了。 早晨她陪着沈双双晨练读书,中午散个步睡个午觉,好不自在。 “妹妹,听说你找我。”魏星剑大步而来。 宁依棠正陪着沈双双拨弄琴弦,看到魏星剑来,起身出门,“陪我走走吧。” “哦。”魏星剑傻乎乎地跟上。 宁依棠瞧着他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不住叹气,“昨日宫宴我见到伊伊了。” 魏星剑嘴角的弧度一下子荡下来,“是吗?她还好吗?” 宁依棠轻轻笑道:“挺好的,说是快要成亲了,我叫你正是要问问你知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替我给她备一份厚礼。” 魏星剑整个人愣住,似乎没有明白宁依棠话里的意思。 宁依棠瞧着,继续自顾自地说:“伊伊是个好女孩,我以前日子不好过的时候她很护着我,我一直想感谢她,奈何她吃穿不愁,这次她成亲我理应好好重视,你且挑一些稀罕物件送给她。” 魏星剑眼睛快速地眨了好几下,还没回过味来。 “她要成亲了?怎么这么快?” 这才半年啊! 魏星剑原以为战事一起,少则三五年,多则十来年,可没想到仅半年他就又回来了。 “不快啊,洪家一直在为伊伊成亲的事苦恼,只是她之前惦记着你,一直不愿意接受家里的安排,如今你们……她嫁人不也是正常?”宁依棠说。 “哦。”魏星剑垂下头,神色落寞,是呢,他说让洪伊伊听从家里的吩咐,找个好人家嫁了。 “那她要嫁给谁?”魏星剑轻声问。 宁依棠说:“武安侯。” “哦,侯爷啊,那挺好的。” 宁依棠瞧着魂不守舍的魏星剑,心里莫名想笑,“是不错,虽然年纪大了点,有过一位夫人,但武安侯的人品还是不错,想必伊伊嫁过去也能享福。” “嗯。”魏星剑下意识地应和,但下一秒他瞪大了眼睛,“什么?有过一个夫人,年纪还大了?多大呀?” “三十几了吧,也就大个十岁!”宁依棠抬眸看着魏星剑。 魏星剑提了一口气,“十岁!那也大太多了!不行!” “可是伊伊也不小了,是老姑娘了,不好嫁的。”宁依棠有点说风凉话的意思。 魏星剑一听不满地看着宁依棠,“哪老了?妹妹你怎么也这样说!” “我说不说有什么关系?大家都这么说!”宁依棠摊摊手。 魏星剑眉头紧锁,拳头捏起,气呼呼的。 宁依棠忍俊不禁,“好了,这都是伊伊的选择,跟我们也没关系,你我祝福她就好了,记着啊,挑好东西送给她。” 魏星剑欲言又止,有苦难言。 魏星剑走后,宁依棠微微挑起眉头,眼里含笑,魏星剑这一生是顺风顺水的,要什么有什么,他性格爽朗也不求什么,颇有那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淡然。 所以你不给他点难受,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知道去争取。 而感情这种东西,需要勇气。 宁依棠刚准备回去继续陪沈双双弹琴,下人跑来禀报,“小姐,王府的人来传话,说王爷王妃邀您带着双双小姐过府一叙。” 宁依棠心情一下子变得不好。 她想过王府那边得知双双的消息后会有动静,但没想到这么快。 下人抱歉道:“我已经说了小姐您身体不适,不接受任何宴请,但对方执意让我来禀报一声,问问您的意思。” “不见。”宁依棠冷淡地吐露了两个字。 夜里,沈修文回来看望沈双双何宁依棠。 宁依棠说着风凉话,“太尉大人日理万机,也不回来住,也不知道在干什么,难为还能记得我们娘俩。” 双双学着宁依棠的腔调,“太尉大人日理万机,也不给双双带好吃的,也不教双双练剑了,难为还能回来看双双和娘亲一眼。” 沈修文“扑哧”一笑,抱起双双揉了揉双双的小脑袋,然后嗔了宁依棠一眼,“瞧你,把双双都教坏了。” 说着坐下来,拿出一个叮叮当当的小玩意给双双,对双双说:“也不知道是谁偷懒,生意也交给我,军队也交给我,害我不能陪着双双。” 双双“咯咯”直笑,“是娘亲。” “那让娘亲去做生意,舅舅来陪双双怎么样?”沈修文吓唬双双。 双双连忙把头摇成拨浪鼓,狡黠一笑,“还是舅舅你去忙吧。” 沈修文刮刮双双小鼻子,“没良心的小家伙。” 宁依棠在一旁浅笑地看着,忍不住想起那个叫沈玦的孩子,那是沈修文的亲生孩子,这般流落在外…… 哎!也不知道沈修文做什么想法? 沈修文一向是有主意的,现在又位高权重,心思更是莫测,宁依棠也管教不了了呢。 卓可星把孩子取名为沈玦,意思挺明显的,只要沈修文愿意,那不管是孩子还是卓可星都会愿意来到沈家。 可沈修文愿意吗? “忙就别管棠庄的生意了,我会看着处理的。”宁依棠瞧着沈修文眼里多少有些疲惫。 改朝换代,身为新任太尉,掌管兵权,自是要忙的。 沈修文轻嗯了一声,确实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找点空回来看妹妹和小外甥,还被数落一顿呢。 坐了没多久,沈修文就要起身。 宁依棠也没说什么送他到门口,理了理他略凌乱的袖口,嘱咐道:“注意身体。” 沈修文戳了戳宁依棠的额头,“你将自己照顾好了,少让我担心,我便哪哪都好。” 第374章 定南王妃上门道歉 宁依棠嘟了嘟嘴,心里又惦记起孩子的事,欲言又止。 沈修文仿佛猜到宁依棠在想什么,沉声道:“不用担心我,我会妥善处理的。” 宁依棠笑道,“好。” 第二天,宁依棠正陪沈双双读书时,门口的下人又跑来禀报:“小姐,定南王妃在门口,说要见你。” 宁依棠抿了抿唇,动作还真是快。 “请去大厅喝茶吧,我一会儿就到。” 既然来了门上,宁依棠总不好继续把人拒之门外。 再者,对方看起来很执着,拒绝也顶用。 “娘亲,定南王妃也是坏人吗?双双跟你一起去。”沈双双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警惕。 宁依棠摸了摸沈双双的头,“没事,就说几句话,双双被这篇诗文背了,娘亲回来以后要考哦。” “啊?”双双苦了脸,“都要背吗?” 宁依棠肯定地点头,然后施然而去。 宁依棠来到大厅门口,看到定南王妃手里捏着一串佛珠坐着,神色不似从前的淡然,透着几分焦躁。 宁依棠款步而入,迎着定南王妃的目光,浅浅福了个身,她并未坐在主位,而是坐在定南王妃的对面。 不管有什么样的纠葛和不满,宁依棠身为公主,身为棠庄之主,该有的礼数会有。 定南王妃扬起一抹温和的微笑,“棠棠是吧,说起来我们都没怎么见过,说过话。” 宁依棠回以淡笑,但没有搭话,等着定南王妃的后话以及来意。 定南王妃转了转手中佛珠,轻轻看了眼身后的随侍丫鬟。 丫鬟抱着一个长条的大盒子,走到宁依棠跟前奉上,定南王妃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送给你的。” 只说心意,不说送礼缘由,宁依棠当然不能接。 “王妃客气了,你我无需这些。” 定南王妃这下有点绷不住微笑了,“我知道你怪我,毕竟当初是我将阿煜从南境唤回来的,我这次来是专程向你赔罪的,还希望你看在……看在孩子的份上,能原谅我当初的过错。” 孩子的份? 宁依棠轻笑了一声,“王妃,您竟然来了,就应该知道孩子当年受了不少苦,刚出生就在鬼门关走了一回,你让我看她的份,我不知道该怎么看?恕我难以释怀当年之事!” 定南王妃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可你也该体谅我和阿煜并不知道徐念安的所作所为,谁也不是故意把你和孩子置于险境的。你瞒着孩子的消息这么多年,实在太……” 过分两个字定南王妃没有说出来,怕激怒宁依棠。 “孩子是阿煜的,是定南王府的血脉,你不应该剥脱我们和孩子的亲情,你就半点也不心疼阿煜这个父亲不能照顾孩子,不能听孩子叫一声父亲的痛苦吗?” “没有。”宁依棠冷淡地回,“我和孩子处于水深火热的时候无人心疼,我又为何要心疼他呢?王妃,有一件事情您还没有认清楚,双双姓沈不信卓!” 哪怕宁依棠跟卓煜说过会告诉沈双双真相,但沈双双要不要认这些亲人还是两回事。 就算沈双双认了,那也还是跟宁依棠生活,轮不到王府来指手画脚。 定南王妃猛地站起来,目光锐利地盯着宁依棠,“既是我王府的血脉,那就没有流落在外的可能!” 宁依棠轻轻站起来,平静地回视定南王妃,“那王妃有什么手段就尽管来,这个孩子我说她姓什么她就姓什么!” 曾几何时,宁依棠委曲求全,极尽讨好,却没有换来定南王妃的半点怜悯。 如今,这种虚情假意地求和,她也不屑接受了。 定南王妃胸膛起伏,被宁依棠强硬的态度给气着了,印象里她记得宁依棠是个温柔懂事的人,她堂堂王妃亲自登门道歉,宁依棠应该感动才是,最差也该客客气气好好谈谈孩子回来的问题,毕竟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在这京城是要被笑话的。 “你作为母亲,只考虑自己痛快,半点都不为孩子着想吗?这京城的流言蜚语会把这个孩子毁了的。” 宁依棠扯了扯嘴角,“我的孩子我自会护佑,就不劳你操心了。” “你!” 王妃气得咬牙。 “林毅,送客。” 已经聊崩,宁依棠下了逐客令。 林毅进门,给了定南王妃一个请的手势。 定南王妃是体面人,不至于赖着不走,一会袖子出了门。 回到车上,丫鬟安抚着定南王妃,“这宁依棠太不识好歹了,要不让王爷想想办法,把孩子抢回来,她一个有名无实的公主也不敢怎么样?” 王妃扶着额,“哪是那么简单的事?宁依棠虽然只是个公主,但她背后有一呼百应的武林势力,掌管军权的太尉哥哥,连陛下都极为厚待她,她现在说个话可比我管用多了。” “那怎么办?” 丫鬟不明白宁依棠为何这么厉害? 能看懂局势的人才知道宁依棠的价值远超于任何人,韩子锐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才坐上如今这个位置的。 王妃又叹了一声,不好办。 回了王府,王妃刚喝了口茶,卓煜便来了,他眼神严肃,目露不悦,直言道:“您去找她了?” 王妃白了卓煜一眼,“孩子都五岁了,我见都没见过一面,你把孩子带不回来,我还不能去看一看了。” “那看到了吗?” 卓煜叹了一声,自家母亲的性子他很清楚,从小到大都是个尊贵到头发丝的人,宁依棠现在心里有怨恨,少不了说一些刺耳的话,这不吵起来才奇怪呢? 王妃偏过头,怄气呢。 丫鬟说:“世子爷,王妃好声好气地去道歉赔礼,结果被甩了脸子,受了好大的气呢。” 王妃吸了吸鼻子。 卓煜淡淡地说:“您不去她能气着您?” 王妃这下更气了,“快给我走,孩子接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卓煜无奈地说:“当初的事您也知道,您换位思考一下,您是棠棠,您会怎么做?这天都被您掀翻了?王府都得被您放一把火烧了才解恨吧!” 卓煜夸张,把王妃说得哑口无言。 “我……” 第375章 卓煜又来翻窗 定南王妃去的时候想的是好好谈,最好能让宁依棠也回到王府,跟卓煜复合,王府会好好补偿她们母子的。 她也不是只因为孩子,当年,她不知道孩子还活着,不也送了厚礼去赔罪吗? 可谁知道那宁依棠性情大变,如此强硬! 想着,王妃多少有点心虚,她这人哪做过给人赔礼道歉的事,好像是急躁了点。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让孩子真的姓沈吧?”王妃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为什么可星执意要让阿玦姓沈,不会跟沈家人有关系吧?” 卓煜…… 因为卓煜当初的劝解,定南王妃没敢强硬地逼迫卓可星说出孩子父亲是谁,所以她一直不知道卓可星和沈修文那一段。 卓煜忽略了后半句的问题,直接说:“我已经跟棠棠说好了,会告诉双双我是她的父亲,你这一搅合怕是要泡汤。” 王妃急了,“那你怎么不早说?” “还不是您动作太快,这么一两天的功夫我都没顾得上回来。”卓煜越发独当一面,也敢跟王妃叫板,怼几句了。 王妃说不出话来,“那你快去,跟她好好说说,有什么要求让她尽管提。” 卓煜点点头,趁着王妃忘记了卓可星的事,赶紧一溜烟跑了。 * 街上,洪伊伊跟着洪夫人挑选一些成亲的用品,洪夫人笑盈盈的,看着什么都好,反观洪伊伊无精打采,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洪夫人觉得好她便让买下,洪夫人觉得不好,便再看看。 身为习武之人,洪伊伊的感官挺敏锐的,经过一处酒楼时,感受到了一道炙热的视线。 她抬眸寻去,在酒楼的二楼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一点都没变,依然那样气宇轩昂。 而自己即将嫁为人妇,全然不是去年的心境了。 洪伊伊仓皇地收回目光,跟着洪夫人匆匆离去。 魏星剑眉心渐渐皱起,他没在洪伊伊眼中看到半点待嫁的欢喜,反而觉得她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变得黯淡无光。 她不开心,她不愿意。 仅仅是一眼,魏星剑便知道了。 魏星剑很想上去跟她谈谈,却一时没有想好该说些什么,又碍于洪夫人在跟前,最终只能失魂落魄地回到府里。 “丞相大人,我家小姐说了以后定安王府之人一律不见。” 门口小厮将卓煜揽在门外,卓煜脸黑得跟炭似的,他不想翻墙而入,怕宁依棠又说他不尊重人,可气人的是,这大门也不给他开啊! 魏星剑来到卓煜旁边,火气挺大的,“你说你堂堂丞相,能不能不这么死皮赖脸?” 卓煜侧头看向魏星剑,露出一个和煦的笑,“这不是阿剑吗?有段时间没听伊伊念叨你了,哦对了,她马上要嫁人了,也不适合总念着你。” 笑里藏刀啊! 卓煜盯着棠庄,又和洪家交好,魏星剑和洪伊伊的事他门清,一下就戳到了魏星剑的痛处。 魏星剑咬牙,“说起来棠棠也一个人生活多年了,我这个做哥哥理应为她的终身大事着想,赶明啊多给她介绍几个,让她挑挑。” 说着,魏星剑还打量了卓煜一眼,“棠棠喜欢温柔体贴的人,你啊,没希望了。” 卓煜头发丝都在散发冷气,“听说伊伊的婚期还没确定,年纪也不小了,赶紧订下才是,我知道月中是好日子。” 魏星剑彻底怒了,瞪着门口小厮说:“通知下去卓煜和狗不得入内!” 小厮俯首称是,把魏星剑迎进去后,连忙关门。 卓煜无语望天,气得肝疼。 朝堂上他为了卓可星和沈修文较劲,现在还要为了宁依棠和魏星剑较劲,他真是跟沈家八字不合! 夜里,宁依棠把沈双双哄睡着后,坐在案前看账本。 虽然沈修文没说什么,但宁依棠还是找来京城总管事,把棠庄的一些事务接手了过来。 许久不曾打理,她还有点生疏呢。 突然,烛火摇曳了一下,一个人影蓦地将宁依棠覆盖。 宁依棠心脏提到嗓子眼,猛地回身看到了…… “卓煜!你又擅闯我的房间!” 宁依棠气得咬牙,但不敢高声,怕吵醒了里屋睡觉的双双。 卓煜笑得很无耻,赖皮地坐下来,轻声道:“我也想走门,你不是不给我开吗?那我只能翻窗了。” 宁依棠看向屋外,怎么府里的护卫和林毅半点动静都没有。 卓煜自得地勾了勾唇角,“别看了,他们没发现。” 宁依棠狐疑地看着卓煜,他的内功给了宁依棠一部分后,林毅应该能发现才是。 卓煜拍了拍一旁的位置,“坐下来告诉你原因。” 宁依棠深知轻易把卓煜赶不走,又瞧了一眼里屋,不想把双双吵醒来惹麻烦,便坐下来,冷淡地看着卓煜。 卓煜也不在乎,这样安静的夜晚,他们坐在一起小声说说话,他已经很满足了。 宁依棠坐得远,卓煜微微俯身跟她说:“这四年我想你想得夜夜难以入睡,都快要被折磨疯了。后来我想既然睡不着,那就做点事情,然后就打坐练功,把我的内功练回来了。” 他说得风轻云淡,可若是被练武之人听到,定要气得半死。 那内功是说练回来就练回来的吗?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宁依棠剜他一眼,“所以你是要干什么,没事赶紧走,否则双双醒来,我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卓煜无所谓地扣了扣软榻上的毯子,“大不了就是被打一顿嘛,反正我皮糙肉厚也抗揍。” 宁依棠…… 他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子? 翻窗入室还真把自己当无赖了,丞相的名声都该被他丢尽了。 突然,卓煜撩起自己衣袍,去抽自己撒在鞋子里的裤脚。 “你、你、你干什么!” 宁依棠都被吓结巴了。 卓煜露出自己的小腿,上面有好大一片淤青,他说:“小家伙给我踢的。” 宁依棠…… “你活该!” 卓煜又是满不在乎地一笑,“是,我活该,你和双双要是能原谅我,天天被打我也愿意。” 又是这,宁依棠懒得搭话。 卓煜半靠在软榻的靠背上,认真而深情地注视着宁依棠的面容,浅浅开口:“对不起,是我没跟母亲沟通,又惹你不开心了。” 第376章 卓煜无赖的功底又见长了 宁依棠有些诧异地看向卓煜。 若是以前卓煜可能会为定南王妃说话,让宁依棠不要计较,或者当作没发生,让宁依棠自己消化。 而现在,直接说出是自己处事不周,没给宁依棠半点难受。 宁依棠心里的怨气总归平复了些,但她的态度还是一样的,“我希望你清楚哪怕我告诉双双真相,双双也要跟我生活,没有可能回到王府。也希望你跟王爷王妃说清楚,不要做一些无谓的斗争,否则我也不确定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是不是会伤到她们。” 宁依棠总是急于撇清和卓煜的关系,这让卓煜很是挫败。 “好,你说了算。” 卓煜依着宁依棠,现在宁依棠心里还有怨,那么一再的争论是无意义的,宁依棠愿意让沈双双知道他这个父亲的存在,已经不易,以后的事还可以慢慢来的。 卓煜并未放弃,只是换了方法。 宁依棠没摸清卓煜的心思,只是觉得他有点奇怪。 “既然我们达成一致,那你可以走了。”宁依棠下了逐客令。 但是卓煜不像王妃,他脸皮厚,一动没动。 “外头挺冷的,我暖暖身子再走。” 宁依棠没给他好脸,他内功深厚,怕什么冷! 卓煜突然挪动屁股往宁依棠跟前凑了凑,鼻子嗅了嗅,“真香,我记得你以前是不爱熏香的?” 本来就只是案几前的一条长榻,没多少空间,他这么一挪,二人已然挨得极近。 卓煜眼神幽深,淡淡的情欲浮动。 纠缠过那么多年,宁依棠哪里不知道卓煜脑袋里在想什么,她微微脸热,将卓煜推回去,故作镇定地说:“与你无关。” 卓煜眸光落在被宁依棠触碰到的胸膛,若有所思。 宁依棠瞧他那样,感觉碰到他的指尖都开始发麻。 室内温度很高,宁依棠感觉有点喘不上气的晕乎。 “你快点走,别吵醒了双双。” 卓煜这次倒是听话地起身,只不过身子一拐往内室去,“我看孩子一眼就走。” 宁依棠忙跟上。 室内,沈双双抱着被子,像只小熊,睡得正香。 卓煜走到近前,抿着唇看向宁依棠,眼神示意她看沈双双的样子,仿佛在说:你是怎么养孩子的,这睡姿哪像个女孩子? 宁依棠白了卓煜一眼,她并不觉得有问题。 卓煜伸手试图把被子给沈双双盖好,宁依棠忙上去拉住卓煜,用口型对他说:“双双睡觉很轻,一碰就会醒来。” 卓煜只好缩回手,不过目光又落在宁依棠身上。 室内烧着地龙,温度很高,宁依棠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姣好的曲线若隐若现,挺诱惑的。 他用很轻的声音说:“我记得你睡觉挺乖的,怎么双双没遗传你这一点?” 宁依棠无语,他老是说这些看似很暧昧的话想干嘛。 瞪了卓煜一眼,宁依棠拉着他的胳膊往外头去,卓煜没动反而用了点劲把宁依棠拉回来,还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后的梳妆台上。 台上的东西轻微晃动,发生些细微的声响。 宁依棠顿时紧张地看向沈双双。 还好,沈双双正是熟睡的时候,并未惊醒。 卓煜轻轻一笑,知道宁依棠怕吵醒沈双双便得寸进尺地压上来,额头抵在宁依棠的额头上。 宁依棠身子一僵,这样近的距离让她感觉到既陌生又熟悉,整个人紧张起来。 卓煜呼吸变得沉重,大掌忍不住落在宁依棠的腰上,掌心炙热的温度几乎要烫到宁依棠的肌肤。 有些记忆蓦地涌入脑海,宁依棠彻底红了耳朵。 卓煜屈腿强硬地挤进来,紧贴着宁依棠,另一只手捧起她的脸颊,目光落在嫣红的唇色上。 他很激动,毫不犹豫地去寻那一抹朝思暮想的红。 宁依棠猛地撇过头,“卓煜,你越界了!不要在试图激怒我!” 她的声音泛着冷,却也透着轻颤。 卓煜能感觉到宁依棠在逞强,四年了,卓煜没有女人,宁依棠也没有男人,卓煜想,宁依棠未必不想。 在这方面卓煜很有自信蛊惑宁依棠,他知道她的全部身体构造,知道她最脆弱动情的地方,他想这么好的时机,只要他稍稍用点心思,宁依棠便招架不住。 僵持了片刻,卓煜在宁依棠脸颊落下一吻,然后松开了宁依棠。 他们还有长长久久的以后,一时贪欢可能把宁依棠再次逼走,这不是卓煜想要的。 宁依棠松了口气的空儿,卓煜已经没了身影。 半晌后宁依棠才反应过来,她的那些绝情的话难道是在对牛弹琴吗? 卓煜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她就应该大耳刮子抽他才是! 翌日,宁依棠加强了棠庄的守卫。 午后,宫里的公公传陛下口谕,说北境游牧民族的王子商谈两国和平共处事宜,陛下为此举办了狩猎会,特别让宁依棠也去参加。 这种事宁依棠不好在推辞,接了下来。 过了两日,宁依棠便带着沈双双和几个随侍前往皇家园林。 这是韩子锐登基后第一次去办这么大型的活动,又是为了两国和谈,算好事,所以皇亲国戚,世家贵胄都来了,热闹非凡。 宁依棠一路上见了不少熟人,打招呼寒暄就花了许多时间,等她落座后,许多骁勇的儿郎已经上马,准备出发狩猎。 最前头的正是如今风头正旺的沈修文和游牧族的王子。 宁依棠忍不住瞧向卓煜,听说以前每年皇家狩猎卓煜都是第一名,其猎场风姿无人能敌,现在他是文臣,反而上不了这样的场合了。 不过看卓煜闲适品酒,自得其乐的样子,倒是一点不沮丧。 察觉到宁依棠的目光卓煜也把视线落在宁依棠身上,他眉眼轻挑,含了几分暧昧的笑意。 宁依棠登时想到前两天的事,美眸里一下子燃起怒火。 突然,眼前出现个粉嫩嫩的小身子。 是沈双双挡住了卓煜的目光,不让他看自家娘亲,恶狠狠地与卓煜对视。 卓煜手里的酒顿时不香了,这还没认呢,小家伙就对他有意见了,这可怎么是好? “好俊啊,我在草原从来没见过这么俊的男人。” 宁依棠身后有两个来自游牧民族的姑娘,他们不看高头大马上的王子,反而直勾勾地看着卓煜,兴奋得几乎要尖叫。 第377章 陆风替宁依棠挡刀 宁依棠忍不住又看向卓煜,真有那么俊吗? 四目再次相对,宁依棠的心莫名漏了一拍。 她快速错开目光,心里嘀咕,也还好吧,年纪大了,总归不如小年轻们水灵。 瞧瞧韩子锐,要身段有身段,要外貌有外貌,要地位有地位,还嫩! 再看沈修文,那更是气宇轩昂,眉眼坚毅,风华绝代! 宁依棠这么想,心里舒坦许多,也把目光从卓煜身上挪开,然后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卓可星,以及沈玦。 沈玦看起来乖乖的,端坐在桌前,目视前方。 不像沈双双是个小淘气,一会儿吃一会儿喝,一会儿有层出不穷的问题问宁依棠,小嘴停不下来。 卓可星则直勾勾地盯着沈修文,那眼里的爱慕和深情几乎要溢出来。 谁能想到从小骄纵,要什么有什么的卓可星,能对一个男人这般死心塌地,委曲求全。 可是真心往往错付,自己无情的哥哥是看也不往卓可星那边看一眼,对自己的儿子都置之不理的样子。 游牧王子说了句,“那就看看是我们草原儿郎更厉害,还是你们的将士更厉害!” 然后,马儿飞驰,冲入猎场。 紧接着歌舞酒水上场,招待其他人。 “娘亲,伊伊小姨怎么哭了?”沈双双眼尖,看到了洪伊伊抹着眼泪回到座位上。 宁依棠瞧去,果然! 紧接着,宁依棠看到魏星剑从外面走进来,目光始终落在洪伊伊身上,透着担忧。 宁依棠心中明了,怪不得一大早就不见魏星剑的人影,原来是找洪伊伊去了。 只是二人似乎聊得不太愉快。 宁依棠叹了一声,把沈双双交给下人和林毅照料,自己起身来到洪伊伊身旁。 洪伊伊看到宁依棠忙把眼泪抹干净,“棠棠。” 宁依棠拉住洪伊伊的手,“这样子被人瞧见了指不定说什么呢,要不跟我出去走走。” 洪伊伊点了点头,跟宁依棠离开。 “那臭小子又惹你生气了?”宁依棠问。 洪伊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脸的纠结。 宁依棠“扑哧”一笑,“这是什么意思?” 洪伊伊是个单纯的性子,也藏不住话,便跟宁依棠实话实说了,“他、他简直莫名其妙,半年前是他说不喜欢我,只把我当兄弟,还让我听家里的话找个好人家嫁了。” “我听了他的话,马上就要嫁人了,他却跟我说!跟我说……”洪伊伊脸颊红红,“跟我说,他不同意!” 宁依棠咧了咧嘴,佯装气愤道:“太过分了,他凭什么不同意,跟他又什么关系!” 洪伊伊狠狠点头,恼道:“就是!” 宁依棠握住洪伊伊的手,贴心道:“伊伊你别理他,你嫁的,我来教训他,他要是敢捣乱,我就捏着他的耳朵把他送回青龙山庄去。” “啊?” 洪伊伊懵了一下,没有料到宁依棠是这个态度,她以为宁依棠会帮着魏星剑。 “可是他还说,他可以娶我。”洪伊伊看向宁依棠,有点不知所措。 宁依棠抿了抿唇,眼中涌出几分笑意,“那你什么意思,你是想嫁给武安侯,还是想嫁给阿剑?” 洪伊伊纠结地皱起眉头,“我当然……” 话没说完,洪伊伊气得跺了跺脚,“哪有他这样的嘛,父亲已经跟武安侯说好了,聘礼都收了,就差定日子成亲,我现在反悔,怎么跟父亲交待,怎么跟武安侯交待?” 世家讲究的就是个面子和名声,洪家悔婚,失的是两家的颜面。 魏星剑这么一闹,洪伊伊就算心悦他,也很难办,可不得被气哭? 宁依棠擦了擦洪伊伊又掉下来的眼泪,“你只管告诉我,你还喜不喜欢阿剑,愿不愿意嫁给他?只要你说愿意,洪夫人那里和武安侯那里我去请罪,决不让两家难做半分,就是丢脸也只丢我公主府的脸。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了,不喜欢他了,我绝不会让阿剑再去打扰你。” 事情到了这一步,宁依棠这个做妹妹的不得不为哥哥牺牲一下了。 洪伊伊听了宁依棠这些话,心中一下豁然开朗,“我真的可以再任性一次吗?” 宁依棠微微一笑,“追求所爱之人,怎么能是任性呢?” “说得好,追求所爱之人怎么能是任性呢?”卓煜大步而来,重复了宁依棠的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卓哥哥。”洪伊伊羞红了脸,赶忙把脸上的泪痕都擦干净。 卓煜走到近前,安慰道:“放心吧,这件事卓哥哥给你做主,你只管开开心心嫁人就是!不过……” 卓煜话锋一转,“魏星剑那小子看着老实,实际上心野得很,你给我把他管教好了,不许让他欺负你半点。” 宁依棠这就不乐意了。 “伊伊你别听他胡说,沈家都是好男人,阿剑一定会对你好的。” 宁依棠说着还白了卓煜一眼,他自个什么样子不知道吗?还有脸说别人的不是! 卓煜…… “咻!” 正说着,一只短箭朝着众人袭来。 卓煜反应敏捷,迅速将短箭挡掉,再看射箭之人已经没入林中。 林子里正在狩猎,每个人都身份尊贵,尤其游牧王子还在里面,如果遇袭,这可是大事! 卓煜当即对宁依棠说:“快带伊伊回去,告诉韩子锐有刺客,停止狩猎。” 话落,卓煜便冲了出去,追刺客去了。 宁依棠自然明白事态的严重性,立刻带着洪伊伊往回走。 然,没走几步,一个伪装成侍卫的人从身边经过挥出一把粉末。 宁依棠和洪伊伊对侍卫没有防备,甚至准备告知刺客一事,所以粉末扑了一脸,眼睛都睁不开了。 剑出鞘的声音响起,下一秒…… “棠棠小心!” 一人将宁依棠推开,然后刀没入了他的身体。 宁依棠眯着眼,隐约看到了那人受伤后痛苦的面容。 “陆风!” “爹爹!” 陆风带着孩子,孩子吓得尖叫。 四周都是侍卫,很快有人朝这边跑过来,出剑的刺客也连忙逃走了。 “驸马爷!发生什么了?”赶来的侍卫跑到陆风跟前,查看他的伤势。 陆风忍着剧痛吩咐,“有人要刺杀公主,朝这边跑了,留几个人保护公主,其他的去追!” 第378章 宁依棠不敢去尝试了 宁依棠眨着酸涩的眼睛来到陆风身边。 “棠棠,你没事吧?快看看这些粉末是不是有毒?”陆风先开口关心。 宁依棠心中五味杂陈,也来不及细想,快速吩咐道:“我没事,先把驸马爷带回去,赶紧叫大夫来。” 众人手忙脚乱来到一间客房,大夫也很快赶来。 宁依棠和洪伊伊洗了一把脸都没感到不适,对方应该只是对方忌惮宁依棠和洪伊伊都会武功,担心不能得手而用的小伎俩。 倒是陆风,流了很多血,还在救治,把孩子也吓坏了。 宁依棠看着那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往外倒,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冲入林子的刺客果然去刺杀游牧王子了,好在卓煜及时赶到,没有造成太糟糕的局面。 狩猎因此停止,上上下下都被控制彻查。 直到晚上,宁依棠才听到消息,刺客是高家余孽。 韩子晨在位时,高家虽然已经失势,还根基还在,韩子锐登基后,高家彻底被摧毁。 但高家经营多年,势力庞杂,总归会有漏网之鱼。 这些余孽组织起来蓄意报复,目标之一就是宁依棠。 高淑被从大山里救回来之后,宁依棠对高家做的事情自然暴露,高家之人对宁依棠可谓恨之入骨。 除了宁依棠,高家还要把韩子锐新建立起来的国家摧毁,最好的方法就是激化和游牧民族之间的矛盾。 只可惜高家余孽也不成气候,两件事都没做成,反而全军覆没。 宁依棠一直守在陆风这边。 虽然以前是仇人,但毕竟是为自己挡刀,宁依棠无法坐视不理。 这边血腥重,宁依棠把沈双双交给洪伊伊和魏星剑照看,留林毅在身边保护自己的安危。 林毅站在身后,宁依棠安心不少,因刺杀而提起的心渐渐平缓下来。 她苦笑一声,“危险还真是无处不在,以后要时时刻刻将你带着才行。” 林毅唇角上浮,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属下会永远陪着小姐的。” 宁依棠一听,笑意扩大,“等你娶了媳妇,有了孩子就不会这么想了。” 林毅抿着唇,并不能认同宁依棠说的这句话。 他会永远守护宁依棠直到死亡! 他的目光坚定如磐石,只是宁依棠并未回头看到。 “咳。” 陆风轻咳了一声,缓缓转醒。 宁依棠连忙上前,“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大夫已经说了,不是致命伤,但流血太多,还要好生治疗修养。 陆风认真地看着宁依棠,她好美丽,好温柔。 一瞬间,陆风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宁依棠还是略显青涩的模样,眉眼温柔有光,总是含笑注视着自己。 那个时候,好幸福。 “我没事。”他哑声说,但稍稍动一下就痛得直皱眉。 “好好躺着,需要什么就跟我说。” 宁依棠语气其实也挺淡的,并没有很担忧,很温柔,只是落在陆风眼里全然不一样。 “只要你没事,怎样都好。”陆风始终盯着宁依棠,眼里的深情很难忽视。 宁依棠不想让陆风误会什么,轻叹一声道:“你其实没必要为我挡刀,我说过了,以前的事都过去,我不会恨你,不会报复你。” 陆风眉眼瞬间落寞下来,收回目光有些无措地落在地上,“是,你现在有无数人的宠爱,可以忘记过去,但是棠棠我忘不了了,当我发现自己错得离谱时,心里的悔恨便开始日日折磨我,我想要补偿一些什么,却发现你早已不需要我做任何事,我也帮不了你任何事。” 陆风声音轻颤,喉间的哽咽压都压不住了。 “不过,现在好了,我替你挡了这一刀,也算弥补了几分,虽然身上在痛,但心里却很舒坦。” “我知道你一向善良,但这件事你不要有任何负担,我也不会因此就缠着你,我们就当两清吧。” 陆风这番话很真挚,宁依棠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后,她轻叹一声,“好了,别想太多了,你好好养伤。” “嗯。” 陆风微笑着点了点头。 宁依棠嘱托了奴婢好生照顾陆风,这才离开。 刚出了门,卓煜匆匆赶来,朝里屋看了一眼,“陆风醒了?” 卓煜太了解宁依棠,陆风若是没醒,宁依棠不会离开。 宁依棠轻轻点了点头,没停留,继续往回走。 卓煜跟在她身边,警惕地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宁依棠有点没精神,不想跟卓煜多说。 卓煜表情严肃,“他那人终归心术不正,不要因为这件事又跟他来往,我会想办法在别的方面补偿他。” 宁依棠浅浅看了卓煜一眼,他挺自然地把自己放在了男主人的位置。 “不用你做什么,我会自己看着处理的。” 卓煜眉心便又拧起来,他讨厌宁依棠总是把他推开,好像他还不如陆风呢! “早知道我就不去追刺客了,我给你挡。”他赌气道。 宁依棠这下被逗笑了,如果卓煜在,就不是挡不挡刀的问题了,他会直接把对方大卸八块。 可如果真到了危急关头,卓煜必须以身相护,那卓煜会替宁依棠挡下来吗? 宁依棠的心蓦地沉下来,她知道卓煜会的。 那时,卓煜耗费半身功力救她,也是把命赌上的。 其实细想一想,卓煜对她的感情是可以超越生死的,只是她们在一起总会因为一些别的人,别的事受到伤害。 这些伤害由小至大,一层一层,宁依棠体会得淋漓尽致,再也不敢尝试。 就像那一次又一次的大火将宁依棠烧得遍体鳞伤,导致她现在看到火就会本能地害怕和躲避。 宁依棠收回目光,继续往回走。 卓煜抿着唇,他看到宁依棠的笑容逐渐从嘴角消失,他知道宁依棠又想到那些不好的过去。 因为那些事,宁依棠甚至不允许自己对卓煜笑。 卓煜叹了一声,或许他真应该为宁依棠挡一刀,这样宁依棠或许会对自己心软几分。 卓煜把宁依棠送回自己的房间,嘱咐道:“今天太晚了,路上不安全,明天早上我在派人送你和孩子回去。” 因为高家余孽混迹在侍卫奴婢等各种人群里,所以所有人都该留下来配合调查。 第379章 定南王的肺腑之言 宁依棠没有拒绝卓煜的这份好意,毕竟这里太乱,又有孩子在。 “我身上血气重,就不进去看孩子了,你和孩子放心休息,我会派人看着。” 卓煜又嘱咐,自然得像这家里的男主人。 宁依棠听得不舒服,心烦意乱,没说什么就转身进去了。 沈双双这么久看不见宁依棠,已经闹腾了好一会儿,看到宁依棠后冲进宁依棠的怀里,紧紧抱着不撒手。 宁依棠笑着拍拍她的屁股,“没事啦。” 哄孩子的魏星剑给洪伊伊一个眼神,两人悄悄离开。 出了门,二人挺尴尬的,洪伊伊便快走两步,“我回去了。” 她是跟着家人一起来的。 魏星剑忙追上,“伊伊,我那些话都是认真的。” 洪伊伊瞧他一眼,目光多少羞涩,轻“嗯”了一声,小跑着离去。 魏星剑挠了挠头,“嗯”是什么意思? 翌日早上,宁依棠去看了陆风一眼,他的状态不错,孩子正窝在他腿边,看起来挺黏他。 之后,宁依棠离开猎场回到棠庄,她准备了一些厚礼,在陆风回到驸马府时,派魏星剑过去探望,算作谢礼。 韩子锐也因为陆风替宁依棠挡刀,给陆风重新安排了官职,只等陆风痊愈后就能上任。 宁依棠没有亲自去,陆风多少还是失望,但依然让魏星剑带了话感谢宁依棠,如果不是宁依棠,他也很难再回官场。 宁依棠没有在意,和陆风的所有事在她心里彻底过去了。 宁依棠开始张罗魏星剑和洪伊伊的事情,她亲自上门去给洪夫人赔罪,说明缘由,希望一对真心相爱之人能终成眷属。 洪夫人对自家女儿的很了解。 自猎场回来,洪伊伊就魂不守舍,她猜到是因为沈家小子。 如今宁依棠上门求亲,她高兴也气恼,如果上次宁依棠能应下这件事,哪里还有现在的难受。 宁依棠却不以为然,如果那时魏星剑就跟洪伊伊许下一生,那沈家在外起事,洪家必然会受到牵连,到时候可不是难受不难受的问题。 这也是宁依棠当初没有插手魏星剑和洪伊伊亲事的原因。 洪夫人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如此说来,魏星剑不仅不是莽撞无心之人,反而是有情有义之人。 在宁依棠的再三请求下,洪夫人终于松口,愿意将洪伊伊许配给魏星剑。 宁依棠还说会亲自去武安侯府赔罪。 宁依棠如今是皇帝最看重的公主,武安侯不敢不给她这个面子,大不了就是言语不满一些。 宁依棠不在乎这点面子。 洪夫人听了已经很感动,但没让宁依棠去武安侯。 于公考虑,宁依棠如今身份尊贵,失了面子,对武安侯对洪府对她自己都不好。 于私考虑,洪夫人真心喜欢宁依棠,不想她受这份委屈。 这桩亲事本是洪老爷自己做主跟武安侯定下的,洪夫人便让洪老爷自己私下里去解决。 宁依棠松了口气,如此更好。 事情谈完,正好赶上饭点,洪夫人留宁依棠用晚膳。 宁依棠本不欲多留,但洪伊伊跑来闹着让宁依棠陪她说说心里话,宁依棠只好留下来。 只是没想到,洪府晚宴上不止有宁依棠,还有定南王。 上一次见定南王,还是宁依棠和卓煜成亲时,宁依棠是改口喊了爹的。 定南王看宁依棠的眼神一如当初成亲时亲切,招呼宁依棠不用拘束,坐下吃饭。 宁依棠心不在焉地落座,生怕定南王提出什么不合适的话题来。 洪府即将是沈家的亲人,宁依棠不想闹得难堪。 好在定南王一向是稳重之人,只闲聊,没有提半点敏感的话题。 席上,宾主尽欢。 饭后,宁依棠告辞,定南王也跟着告辞,二人双双出门。 “孩子,多年不见,能陪我走走吗?” 门口,定南王终于出声。 宁依棠已经有所预料,轻轻点了点头,陪着定南王走到安静的街道上。 “身体可还好?”定南王出声,如一个普通长辈见面问候。 宁依棠这才发现定南王年迈许多。 常年的征战,导致定南王的身体亏损很多,本就显老,如今更是上了年岁,眼角有着深深的皱纹。 跟王妃保养得宜相比,都不像是同龄人。 但是,定南王的目光沉稳平和,脊背挺拔,像一座大山一样,让人心生敬畏,也让人感到安心,就像父亲陪伴在侧一样。 “挺好的。”宁依棠一直有些浮躁的心突然沉了下来。 定南王并没有把宁依棠这句挺好的当真,他说:“听说当年你和孩子烧伤得很严重,我虽没有看到,但也能体会到那份痛苦,是王府亏欠了你和孩子。” 宁依棠目光落在前方的地上,微微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只是喉间略显哽咽。 连卓煜都没有问过宁依棠,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那些伤疼不疼? 定南王叹了一声,“你不愿意原谅我们,我能理解。我记得阿煜刚跟我上战场的时候,因为年纪小被人欺负,从房梁上摔下,断了腿。那时我刚好在外头征战,不知道此事,等我回来后,才发现根本无人理会他,他已经奄奄一息。” “我当时的那种害怕和愤怒至今记忆犹新,我狠狠惩处了苛待他的那些人,却发现还是不够,因为无人能代替阿煜受的那些疼痛。我更痛恨自己为何要将那些小的他带到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战场上来!” “自己受的伤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淡忘,但孩子受的伤却会让为人父母记一辈子,永远也难以释怀无法原谅。” 定南王一番肺腑之言确实触动宁依棠。 宁依棠之所以无法原谅卓煜,无法再次接受卓煜,其一是她对卓煜的感情真的淡了,面对他再也找不到心动欢喜的感觉。其二是她无法替沈双双原谅卓煜,也无法释怀夏离的死。 宁依棠扯了扯嘴角,没想到王府里唯一一个能体会宁依棠心情的人竟然是定南王。 定南王瞧着宁依棠一言不发,也不恼,自顾自地说:“你是个好孩子,比阿煜强。” 说着,定南王还苦笑了一声。 第380章 双双想要爹爹吗 “这京城上上下下都觉得卓煜卓大人好,很厉害,可只有我这个父亲知道他有问题。” “他太早接触黑暗、血腥、杀戮,他的心早就被侵蚀变得冷硬,不管是面对我,还是他的母亲,他都不再用心,不再付出情感,而是只凭理智在做事。” 定南王说得很抽象,但宁依棠却听明白了。 所以卓煜认定了要维护皇权,维护王府荣耀,便可以忽略其他很多事情。 比如帝王不仁,太子中庸,国家开始走下坡路,他看到了却还是义无反顾。 在宁依棠和他所信奉的东西产生冲突时,他也会本能地把宁依棠放在其后。 当徐念安已经一次又一次暴露真面目后,他也因为徐念安和王府站在一起,而下意识地庇佑徐念安! 他真的没有心! 定南王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宁依棠,“如果说阿煜还有没有心,我想是有的,你大概就是他的心,是他的情感寄托,你回来以后,他才活得像个人了。” 哪怕阴晴不定,也总好过生不如死。 宁依棠眼睛眨了眨,错开定南王的目光了,所以定南王也是来当说客的,希望宁依棠能原谅卓煜,回到王府。 定南王轻轻笑了一下,“你不用紧张,孩子的感情我向来是不愿意插手的,你原不原谅阿煜都是你的自由。” “我今天跟你谈话,一来是想要跟你说声抱歉,作为王府的当家人,王府对你造成的任何伤害,我都有责任,如果可以我愿意付出一切来补偿你和双双。” “二来,我也是受人之托,当年之事,深受打击的除了卓煜,还有王妃,这些年说起那件事,她便不好过,对你也很是愧疚,只是她那人尊贵了一辈子,没有低过头,也不会低头的话,伤了你自个儿也不好受,这才委托过来跟你真心道个歉。” “如果你能回到王府,王府定会把你当成亲女儿一样看待,如果不能,我们也不会强求,但不论何时,只要你和双双有需要,王府定竭尽所能。” 宁依棠一句话没说,定南王却方方面面都说全了。 宁依棠半点脾气都没有了,冲定南王福了福身,“如王爷所说,有些伤痛无法释怀,我和卓煜怕是没有可能了。但双双既然是他的骨肉,那双双原不原谅他,我会交给双双自己来抉择。” 定南王闻言轻叹一声,他听出来了,阿煜和宁依棠怕是再无希望。 “好孩子,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以后都能快快乐乐的,人总要向前看。”定南王抬手拍了拍宁依棠的肩膀。 言尽于此,没什么好说的了。 宁依棠和定南王告辞,上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上,宁依棠失神良久。 她的眼前是夏离去世时的样子,那样好的年华,那样惨烈的离开,那种痛彻心扉,她如何释怀?如何向前看? 回了家,魏星剑迎上来,敏锐地发现宁依棠情绪不佳。 “怎么了?洪夫人为难你了?”魏星剑担忧道。 宁依棠勉强打起精神露出一抹笑容,“没有的事,伊伊喜欢你,洪夫人哪能不心疼女儿?赶快去准备聘礼,去洪府下聘求亲吧。” “真的!” 魏星剑摸摸鼻子,又兴奋又紧张的样子。 宁依棠摇了摇头,又给魏星剑嘱咐了一些细节,然后回到自己的院子。 沈双双老老实实趴在书案上写字呢,看到宁依棠回来狡黠一笑,“娘亲,双双是不是要有舅妈了?” 宁依棠洗了洗手,然后上去刮了刮沈双双的小鼻子,“真聪明,这都被你猜到了!” 沈双双呵呵笑。 宁依棠低头一看才发现沈双双不是在写字,而是在画图。 她歪着脖子看了一眼,问:“双双在画小兔子呀,真可爱。” 沈双双笑得眯眯眼,给宁依棠介绍道:“这是小兔子,这是小兔子娘亲,这是小兔子爹爹,他们在森林里建房子呢。” 宁依棠的笑容逐渐凝固,双双的画里是有爹爹的,一家三口很开心,很温馨。 “双双想要爹爹吗?” 沈双双咬了咬笔头,看着画上的兔子爹爹,含糊道:“双双没有爹爹。” “如果有,双双会怎么样?”宁依棠小心地试探。 沈双双眨了眨眼睛,真的很认真在想,过一会儿她抬起小眼睛,“那样今年冬天下雪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三个人一块堆雪人了,像它们一样。” 沈双双指着画上的一家三口,亮晶晶的眼睛里有向往。 宁依棠抿了抿嘴巴,有点难受。 “其实,双双是有……” “小姐!”丫鬟突然跑进来,“冯家来人了。” 宁依棠有些懵地止住了话头,“啊?谁来了?” “冯老爷,冯夫人,还有冯公子都来了。”丫鬟说。 宁依棠回来后,冯遇时常来看望,冯敬也送来过贺礼,但这一家三口齐上门,怕是有事。 “那我一会儿就去。”宁依棠说。 “双双也要去,双双想二伯伯了。”沈双双拉住宁依棠的袖子。 宁依棠便带着沈双双一块过去。 冯遇这些年官做得不错,已经连升两级,韩子锐上任后,也对他很是看重。 冯敬和冯夫人就在家里颐养天年了,精神面貌倒比前几年更好了些。 沈双双一见了冯遇便扑过去,“伯伯、伯伯”喊得亲热。 虽然沈双双和冯遇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冯遇现在对宁依棠和沈双双是真好,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第一个惦记着送过来,把沈双双当心肝疼。 小孩子,你对她好,她便对你好。 几人热闹了一会儿,冯敬才说明来由,原来是冯遇要娶妻了,特来请宁依棠以及沈家上上下下的人。 时间挺赶的,就在五日后,冯敬特别解释,不是请的迟,是订得急,因为姑娘家里母亲病重,撑不了多久了,希望在闭眼前看着女儿出嫁。 总归是喜事,宁依棠自然高高兴兴应下。 趁着人都在,宁依棠吩咐下去,留冯家众人吃饭。 这么多年过去,和冯家的恩恩怨怨也都平息了,这顿饭吃得也算其乐融融。 第381章 宁依棠消失了 魏星剑和洪伊伊的婚事提上日程,冯遇的婚事也太紧张,宁依棠不得不忙起来,两边都帮衬着。 五日后,宁依棠前往冯府参加婚宴。 “棠棠。” 刚到门口,宁依棠就遇到了陆风,他重入官场,正好在冯遇手底下干活,所以也被邀请而来。 “身体可好些了?”宁依棠客气地询问,他的脸色挺苍白的。 陆风笑意盈盈,“没有大碍了。” 宁依棠点了点头,跟陆风还是无话可说,便牵着沈双双往门里走。 陆风就跟在她身边,与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仿佛很熟。 宁依棠轻声应付着,她来的晚,仪式很快就开始,看着冯遇也娶妻成家,宁依棠颇有感触。 她们终究已经过了青春年少…… 宴席上宁依棠终于看到了冯朗,他看着消瘦许多,面色也黑乎乎的,过得并不太好。 听说,秦如馨在一年前去世了,是自尽。 自那以后,冯朗便事事不如意,还生了几场大病,如今全靠冯夫人的救济过活。 冯朗上前跟宁依棠打招呼,宁依棠淡淡地点了点头,这个哥哥她是没有认得。 婚事简陋,很快便安席吃饭,饭后宁依棠本来是要走的,但冯敬请她留下来,说晚上跟一些亲近的家人再聚聚。 毕竟席面上仓促,说不上多少话。 宁依棠想了想便留了下来,到冯敬安置的客房歇息。 然,歇下没多久,肚子就开始闹腾,正想着去解手,沈双双也抱着肚子喊疼。 宁依棠立刻意识到她们刚刚吃的饭菜不干净。 “林毅,双双不舒服,你去请个大夫过来。” 林毅点了点头去了。 双双嚷着要去茅厕,宁依棠便带她去了,不曾想好多人在茅房排着队。 “棠棠。” 陆风看到了宁依棠,跑来过来。 “怎么回事?”宁依棠问。 “好像是席面上的菜有问题,好多人都拉肚子。”陆风解释。 “娘亲,我憋不住了。”沈双双皱起一张小脸。 宁依棠连忙带着沈双双回去,让丫鬟去拿恭桶。 “我去吧,让丫鬟照顾你们,先喝点热水缓缓。”陆风说着便快速去了。 不一会儿,陆风拿着恭桶回来。 房间里,沈双双解决了生理问题后,宁依棠也忍不住了,便让陆风照顾和丫鬟照顾着沈双双,自己在另一间房间解手。 沈双双精神状态还是不好,丫鬟替她揉着肚子。 陆风也在旁边安慰,“一会儿大夫就来了,双双忍忍。” 双双无精打采地撇了陆风一眼,她不喜欢这个人,虽然这个人总在笑,但她感觉笑得很假。 “娘亲怎么还不出来?”沈双双嘟着小嘴,想要娘亲抱抱。 丫鬟也觉得宁依棠有点久,忍不住担心地看向她们解手的房间。 “没事,在等一会儿。”陆风安抚二人。 三人便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宁依棠出来,丫鬟心中隐隐不安,恰好此时林毅带着大夫回来了。 “小姐呢?”他没有见过宁依棠,第一时间问。 “小姐在解手,但是很久了没有出来。”丫鬟说。 “我看着双双,你去照顾小姐。”林毅直截了当地说,还狐疑地看了陆风一眼,“你怎么也在这儿?” 陆风浅浅一笑,“府里人都出了问题,我在茅厕那边看到了棠棠,见她娘俩都不舒服,便跟过来看看。” 说着他揉了揉肚子,“大夫,这究竟怎么回事?我这肚子也绞痛得厉害。” 大夫还未开口说话,丫鬟突然跑进来,大喊:“小姐不见了!” “什么意思?”林毅第一时间冲出去,到那间房查看。 确实空无一人。 沈双双也挣扎着跑出来,着急地转了一圈,“娘亲怎么会不见了?” “太奇怪了,明明没有看见小姐出门。”丫鬟说。 林毅严肃地看着她,“你确定!” 丫鬟有点犹豫,沈双双一直喊疼,她便帮沈双双揉肚子,并没有一直注视着这边的房门。 “我确定!”不料陆风站了出来,“我在门口站着,一直关注着棠棠这边的动静,确实没有看到她出来,也没有听到任何响动。” 林毅再次检查了一遍屋子,发现屋后有窗户是打开的,但并没有任何翻窗的痕迹。 这就很奇怪了。 林毅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深知宁依棠突然消失肯定有猫腻,他让丫鬟去找冯敬和冯遇来。 冯敬先赶来,听说事情的原委后,连忙派人全府寻找宁依棠。 不久后冯遇也惊动了,封锁了府里各个出口,另外彻查饭菜有问题一事,并派人去通知沈家两兄弟。 冯遇如今在官场也算位居高位,深知宁依棠出事牵扯很大,所以不敢怠慢,可他来得太迟了。 宁依棠从冯府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冯敬请了沈家人,但魏星剑在洪府那边有事没来,沈修文一直瞧不上冯家也没来,等他们得知消息赶来后,早已乱成一锅粥。 卓煜也没有把宁依棠参加冯遇婚宴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这是很寻常的事情,等他知道并赶来时,已经是大半夜了。 沈修文正脸色铁青地训斥冯遇,“水井被人投放了泻药,那么大一个活人从府里消失,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还能干什么!” 冯遇不比任何人好过,急得脸都白了。 魏星剑帮他说了一句,“婚事办得仓促,太容易被人钻空子了,这事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派更多的护卫过来。” 林毅站在门边捏着拳头,是他的问题! 宁依棠说过,危险无处不在,只有他在身边时才算安全,可他竟然忘了这句话,轻易就被支走了。 孩子生病,宁依棠会把孩子完全放在第一位,而忽略很多事情。 可他作为护卫,不该如此!他明明有更多好的办法来解决! 想到这里,林毅二话不说转身继续去寻人,如果找不到,那他没有脸再回到棠庄。 双双抱着沈修文的腿,哭得梨花带雨,“舅舅,是坏人把娘亲带走了吗?你快去救娘亲呢。” 沈修文火气很大,但沈双双在,他不敢太外露。 “双双乖,舅舅会找的,你先跟二舅舅回家去,好不好?” 第382章 陆风:我是你的夫君啊! 沈双双使劲摇着头,“不要,双双也要去找娘亲。” 沈修文给魏星剑使了个眼色,魏星剑过来抱起沈双双,“双双乖,你相信大舅舅,大舅舅一定会找到娘亲的,我们先回家。” “我不要!我不要回家!我要找娘亲!” 宁依棠凭空消失已经把沈双双吓到了,现在这么多人都找不到宁依棠,全都是一副丧气的模样,沈双双预感不妙,大哭起来。 恰逢卓煜跨着大步走进来,看到沈双双哭得厉害,连忙上前,“双双怎么哭了?” “娘亲不见了,找不到娘亲了。”沈双双也不管来人是谁,哭着就要娘亲。 卓煜心肝都碎了,想把沈双双抱过来却遭到了魏星剑的制止。 卓煜抿了抿唇,没有硬来,毕竟沈双双还不知道他的身份,硬抱过来,只会闹得更凶。 “双双不哭,我跟你保证,很快就会找到你娘亲。” 这话一出,沈双双稍微找回点理智,“真的吗?” “嗯。”卓煜肯定地点头。 沈双双想了想,虽然坏人总惹娘亲不开心,但是娘亲说他是丞相,好像很厉害。 “那你快去找,你要是找到娘亲了,以前的事我就不生气了。”小家伙哑着嗓子说。 卓煜冲她一笑,“好,一言为定。” 魏星剑瞧着沈双双不哭了,连忙说:“那我们就不要打扰他和大舅舅找娘亲了,这样他们才能找得更快一些。” 沈双双还在迷糊之际,就被魏星剑抱着离开了。 卓煜走到厅中央扫了一眼众人,然后看向沈修文,“究竟怎么回事?” 沈修文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卓煜看到陆风时警惕了一下,“你为什么在这里?” 陆风满脸的担忧和疑惑,把他遇到宁依棠后的经过说了一遍。 丫鬟从头到尾都在,说得跟陆风一般无二,陆风的行为都很合理,没什么太多疑点。 随后卓煜便派李凡把府里下人奴婢集中起来,挨个调查。 巡查整整一夜,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这几天府里太乱了,乱到每个人都糊里糊涂的。 天亮了,气氛更加压抑。 冯遇丢下新娘子,查了一夜,冯敬陪着也是一宿没睡,就连陆风都跟着,但这么多调查,就是一无所获。 无奈之下,卓煜下令扩大搜索,全城寻找宁依棠的踪迹。 陆风没有批假,跟冯遇说了一声,离开了。 在外头忙了一天,陆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驸马府,他先去看了孩子,陪孩子吃饭,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卧房。 晕黄的灯光亮起,他坐在书桌旁看了会儿书,累了之后就洗漱,然后上床休息。 隐藏在暗处的林毅叹了一声,看来陆风并没有问题。 卓煜和沈修文派来的人也默默离开。 陆风和宁依棠的过去他们都知道,陆风又在宁依棠失踪的事发当场,所以陆风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只可惜,陆风并无异常。 然,谁也不知道,上了床的陆风轻轻扣动床边的机关,床里侧的墙壁打开一扇门,陆风从门走了进去,经过很长向下的阶梯后,出现一个暗道。 他顺着暗道走了许久,已经走出了驸马府,来到离驸马府不远处的一个不起眼小院。 他刚从密道出来,一个黑衣人便来到他的面前。 “事已经办成,交付尾款吧。” “我要确保她已经忘记了所有。”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递给陆风一小瓶药,然后挪开身子。 陆风看向主屋,快步走了过去,推门进屋。 屋子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床,而床上安静地躺着一个人,正是宁依棠。 陆风眼里涌出疯狂的喜意,他快步来到床边,把黑衣人给他的药喂给宁依棠。 不一会儿,宁依棠轻咳两声,悠悠转醒。 “棠棠。”陆风轻唤,带着小心翼翼。 宁依棠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脑袋,看了看眼前的人,又看了看周围的一切,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是谁啊?” 陆风佯装惊讶,“我是你的夫君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宁依棠眉心深深地皱起来,“夫君?” 她摇了摇头,“不记得。” 陆风叹了一声,“原来大夫说的是真的。” “什么真的?”宁依棠一头雾水,使劲揉着自己发痛的脑袋。 陆风怜惜地握住宁依棠的手,“别揉了,你摔了一跤,磕到了脑袋,大夫说可能会影响记忆力,不过没关系,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就是了,我都会告诉你的。” 宁依棠使劲消化着陆风说的话,只觉得难以接受。 “那,我是谁呀?” 陆风笑了笑,宠溺地戳了戳宁依棠的脑袋,“你是我的妻子,是棠棠啊。” 宁依棠眨巴眨巴眼睛,对一切都感到了深深的陌生,她甚至一时想不起来自己究竟该问些什么了。 “看你嘴唇干的,是渴了吧?我去给你烧点热水,你再睡一会儿。” 说着,陆风出了门。 门外,陆风掏出厚厚的一沓银票,“很好,我很满意。” 黑衣人嘲讽地勾了勾唇角,然后拿着银票,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 屋里传来一声痛呼。 陆风连忙跑进去,看到宁依棠跌倒在地上,揉着自己的脚腕,“怎么自己下床了呢?我不是说了你摔了一脚,这脚腕扭了,半个月内都不允许下床的。” 宁依棠抬起头,皱了皱眉,“我不知道。” 陆风看她这委屈的小模样,忍不住笑道:“好了,是我的错,是我没说清楚,我抱你起来。” 说着,陆风将宁依棠抱起,轻轻放在床上。 宁依棠感觉浑身刺挠,一沾着床便连忙脱离陆风的碰触,躲远了些。 宁依棠察觉到了但没所谓地笑了笑,如今宁依棠已经变成了全新的宁依棠,他有信心让他们回到从前。 “这次不许偷偷下床了,我给你去烧水,在弄点吃的。” 宁依棠看着陆风,轻轻点点头。 等陆风走后,宁依棠拖着下巴冥思苦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的脑子好像被纸糊上了似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夫君?” 她念叨着这两个字,觉得有一些熟悉,却又感到了满满的怪异! 第383章 宁依棠是忘了,不是傻了 不一会儿,陆风拿给宁依棠一些点心和茶水。 宁依棠确实饥肠辘辘,一边吃一边看着陆风跟她说一些她们以前快乐的事情。 那些事情宁依棠听着倒不陌生了,隐约觉得是真实,心里也逐渐平静下来。 饭后,陆风又打水给宁依棠洗漱,无微不至。 洗漱后,陆风上床要拥着宁依棠睡觉,宁依棠顿时感觉浑身不自在,拥着被子躲得远了些,警惕地看着陆风。 陆风无奈地笑了笑,“我是你夫君,我们一块睡觉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再说了我只是抱抱你,不会做什么的。” 他也做不了太多。 宁依棠听不懂陆风在说什么,她只是感觉陆风的靠近让她不舒服。 陆风见宁依棠不肯顺从也不恼,“好了好了,我不跟你睡一个被窝就是了。” 说着,他下床去柜子里另外拿了一床被子,虽然还是睡在床上,但稍稍拉开的距离让宁依棠安心了些。 她躺下来闭上眼睛睡觉,却并不能睡着,心中满是茫然。 陆风也同样兴奋得睡不着,这么多年了,他终于能跟棠棠躺在一张床上,没有辜负他这么苦心谋划,散尽钱财。 只可惜,卓煜毁了他的命根子,否则这样的夜晚不知道有多销魂。 想到这里,陆风心中的阴暗便又冒了出来。 总有一天,他能把卓煜弄死! 翌日清晨,宁依棠睡得很浅,听到陆风起床便醒来了。 陆风瞧见,温柔地笑了笑,“吵醒你了?我要去忙了,你好好在家带着。” 说着,就在宁依棠额头落了一吻。 宁依棠打了一个激灵,只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陆风没有在意,穿戴好衣服就走了。 宁依棠松了口气,不知为何陆风一旦靠近,她便没来由的紧张。 又睡了会儿,宁依棠便在床上呆不住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她撑着身子起床,一拐一拐地出了门。 院子不大,一眼就能看完,她挨个寻过去,才寻到了厨房。 厨房里没有现成的饭菜,她看到两颗鸡蛋,觉得可以做个鸡蛋羹。 接着宁依棠便生了火,把鸡蛋打散,加水加调味料。 把碗放进锅里后,宁依棠才惊觉,这一切都做得无比顺手,就好像经常做。 心里的怪异又冒了出来,宁依棠感觉自己是不太喜欢鸡蛋羹的,只是看到鸡蛋觉得做鸡蛋羹容易一些才做的,可刚才她熟练的手法就好像这个事她做过无数遍。 好像有人喜欢吃…… 宁依棠皱起眉头,想不到是谁喜欢吃,她又总是为谁而做? 肚子填饱后,宁依棠茫然地注视着院子然后看向门口,她什么都不知道,自然好奇门外的样子,是否有认识她的人能让她想起什么。 于是,宁依棠一步一步挪到大门口,她轻轻推了推,门没有开。 她又用力推了推,门外响起锁链碰撞的声音。 门被从外锁住了! 宁依棠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 宁依棠是忘了,不是傻了,能感觉到陆风把她锁在这里是不对的! 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恐慌再次涌上来,宁依棠变得不安起来。 “有人吗?” 她向外呼喊,但外头无人应答,甚至她的余音都在轻轻回荡。 空旷! 这是宁依棠的第一感受。 她到底在哪?这里真的是她的家吗? 宁依棠心中产生深深的疑问,但她没有办法离开这里,只能静静等陆风回来。 夜渐深,陆风终于推门而入。 宁依棠下意识地看向大门口,她并没有听见锁链响动,也没有听见大门开合的声音。 陆风手里拿着一个食盒,笑容满面地走进来,“棠棠,饿了吧,快吃点。” 宁依棠看看夜色,再看看饭菜,谁家好人都是这么晚才吃饭的? 陆风看出宁依棠的疑惑,顿时抱歉道:“我太忙了,中午实在顾不得回来,让你受饿了。” 宁依棠敛下眉眼,轻声道:“我中午饿了想出去找点吃的,结果发现大门被锁了,这是怎么回事?” 陆风眼神闪了闪,随即继续笑道:“你腿脚不方便,也不能出门,所以我就把门锁了,以防有坏人闯进来伤害你。” 宁依棠皱起眉头,这样的理由实在令人不悦。 “可我想要出去,还有我的爹娘家人呢?我想见见她们。”宁依棠想了一天了,条理很清晰。 陆风眼神一暗,悲伤涌现出来,“棠棠,不是我不让你见他们,是他们已经去世了呀。” “什么!”宁依棠惊愕。 陆风解释,“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开过一个绣坊,后来绣坊着火,把什么都烧没了,你的父母也因此葬身火海。” “你刚才说为什么锁门,其实这是你要求的,自火灾后,你便郁郁寡欢,不愿意见任何人,这才终日锁门。” 宁依棠眨了眨眼,那漫天大火似乎还在眼前。 本就迷茫的人一下子又慌了起来,是这样吗? “那我没有其他家人和朋友了吗?” “你已经很多年不和他们联系了,如果你实在想见,那我就帮你去找找。” 陆风一副都为宁依棠着想的模样。 宁依棠如今记不得事了,那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就算宁依棠要见人,他也可以随便找个人冒充一下。 宁依棠原本就是不愿意麻烦人的性子,听陆风这么一说,便摇了摇头,“不用了。” 陆风心疼地摸了摸宁依棠的头,眼神却是晦暗不明的,他看出来了宁依棠不放心自己。 为了稳住宁依棠,陆风说:“不要害怕,我已经问过大夫了,她说你只是暂时性失忆,过个一两个月就会好了。” “真的吗?”宁依棠眼睛一亮,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滋味并不好受。 陆风笑着点头。 宁依棠这才稍微安稳了些,吃饭洗漱后,二人照例上床睡觉,只是这次陆风把自己的被子收拾了起来,“棠棠,我们是夫妻,总不能一直分开睡。” 说着,陆风便要掀宁依棠的被子。 宁依棠顿时警铃大作,“别过来!” 陆风眸子暗了暗,他的耐心一向不多。 宁依棠本就是他的女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碰都碰不到一下,光便宜卓煜那狗东西了! 第384章 小姐,林毅不能再保护你了 现在,宁依棠又回来了他的手里,他怎么也要一解相思之苦。 宁依棠瞪着陆风,慌忙说:“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夫君,为何要这么逼迫我?” 陆风深舒了口气,没想到宁依棠失忆了,警惕心还是这么强。 他真想不管不顾,把宁依棠囚禁起来,他让宁依棠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 思索了好一会儿,陆风还是不愿意跟宁依棠撕破脸,他处心积虑买了迷药让宁依棠失忆,是希望宁依棠忘掉过去和他重新开始,而不是日日吵闹。 “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就是你的夫君,你现在失忆了,我体谅你,不跟你计较。” 说着,陆风把自己的被子扯过来,自顾自地睡下。 宁依棠松了口气,却觉得自己如待宰羔羊一般,身处困境。 但是看着眼前的陆风,宁依棠不敢吵闹质问。 虽然陆风随时温柔地笑着,但宁依棠觉得那就是一张面具,面具下不知道会有如何狰狞的面容? 她不能撕下这张面具,否则自己会面临更大的危险。 这一夜几乎无眠。 翌日,陆风同一时间起床,宁依棠发现了但没有睁眼,继续睡着。 等到陆风洗漱好出门时,宁依棠蹑手蹑脚地下床来到门口。 透过门缝,宁依棠看到陆风竟然走进了堆放废柴的房间,然后再没有出来。 他果然不走门! 宁依棠快速穿上衣服,来到柴房。 柴房灰尘大,宁依棠顺着脚印来到一幅破旧的挂画前面。她伸手掀开挂画,里面是平平无奇的墙壁。 “奇怪。” 宁依棠又看了看这间房,房子很小,一目了然,可人为什么凭空消失了呢? 宁依棠试着摸索了一番,突然发现有一块石砖是松动的,她用了点力气,石块竟被按了进去。 下一秒,画册后的墙壁向后开启,这里居然有一扇门。 宁依棠走进去,发现有很长的向下延伸的阶梯,虽然脚上有伤,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宁依棠的脚已经疼得受不了了,却还没有走到通道的尽头,她甚至想要放弃了。 可想一想如果现在折返,还要再走一段相同的路,那还不如前进。 咬着牙,宁依棠继续走,在力气几乎耗尽时,终于看到了向上的楼梯。 这一定是出口! 宁依棠眸中露出欣喜,连忙向上爬,她的那只伤腿已经废了,疼得像针扎一样,只有用手借力,才能勉强向上。 终于她来到了最后一阶台阶,两边的机关都在门中央的石块上,宁依棠轻易打开了门。 外头黑乎乎的一片! 因为一直在黑暗里,所以宁依棠能依稀透过远处的灯光看到眼前的布置,是一间非常华丽的房间。 她拖着沉重的身子来到门前,推开房门。 偌大的、花团锦簇的院子呈现在眼前。 宁依棠有点懵,委实没有想到那样破小的院子竟然连接着这样豪华的府邸。 “棠棠!” 一声低沉不悦的斥责响起。 宁依棠猛地看到院门口的陆风。 宁依棠冷眼相对,这果然是陆风的院子,他为什么要经过那样曲折的通道,把自己藏在根本无人知道的小院里? 陆风大步走过来,一把拉住宁依棠的手往屋里拖,“谁让你跑出来的!” 陆风很生气,很愤怒。 宁依棠脚下不稳,直接摔倒在地,可陆风丝毫不怜香惜玉,拖着宁依棠的胳膊继续往屋里去。 “咻。” 伴随着一阵破空之声,利剑直扑陆风的脑袋。 陆风察觉到危险,下意识地抱头躲开了利剑。 “小姐!” 下一刻,林毅飞身而来,扑向宁依棠。 他的眼里满含焦急,又充满愤怒,他没日没夜地找却毫无宁依棠的线索,直觉让他再次盯住陆风。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没有错! 陆风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宁依棠的胳膊,“嘭”地一声将门关住。 林毅一脚踹开房门,寻找宁依棠的声音。 宁依棠看着这一切完全是懵的,林毅急切地朝她走来,“小姐,你没事吧?” “你认识我?”宁依棠试图站起来,但脚踝又扭了一下,根本无力起身。 林毅快速扶住宁依棠的胳膊,发现宁依棠似乎出了问题,他怒视陆风,“你对小姐都做了什么?” 随着这声怒吼,林毅身上杀意大盛。 陆风眼里有惧怕,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林毅想要杀他简直轻而易举。 但是…… 陆风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他站在书桌旁,手放在边缘,轻轻扣动了桌下的一个机关。 下一秒,墙壁上出现许多孔洞,利箭从孔洞朝房间中央激射而去。 陆风清楚房间的布置,更知道机关的落点,所以他把宁依棠拖进来的时候,刻意放在了机关落点最密集的地上。 林毅大惊。 以林毅的身手他可以立刻闪身逃走,但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回身抱住宁依棠。 就那么一秒,已经错过了最佳离开的时间,利箭密集地攻击而来。 林毅出剑抵挡,但机关的力道非常大,把他的剑震得从手中飞出。 “噗。” 利箭入体。 林毅大小就别人手里的刀,对机关也多有涉猎,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个机关的厉害之处,深知自己已经没有逃生的可能。 他将宁依棠护在身下,以背抵挡。 利箭入体的声音不断传来,宁依棠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看着那箭头从他身体穿过,看着血液喷溅在她的眼睛里。 悲痛从心底涌上来,却全然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她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般舍命相救?她寻不到悲痛的源头。 宁依棠浑身紧绷到颤抖,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嗓子干哑哽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泪伴着血从眼角留下来。 林毅的喉间翻涌,有大量的血液上涌,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咽回去,他不想让自己的血脏了宁依棠的容颜。 他想说:小姐,对不起,林毅没有保护好你。 但他没有力气了。 机关停了,林毅再也撑不住,重重摔在宁依棠的身上。 第385章 陆风已经疯魔了 穿透林毅身体的箭尖划破了宁依棠胸口的肌肤,她分不清是肌肤在痛,还是心在痛。 陆风跑了过来,要把扎成刺猬一样的林毅拽起来,查看宁依棠的情况。 他还是担心宁依棠安危的,不想宁依棠就这么死掉,毕竟他做着一切都是为了宁依棠,为了弥补曾经的遗憾。 哦,不,不是遗憾,是不甘。 宁依棠下意识地抱住林毅,冰冷的目光射向陆风,这个谎称她夫君的人! 宁依棠的眼眸被血浸染,显得格外吓人,陆风的心竟然跟着颤了颤。 自从宁依棠变得强大后,陆风对她多少有些忌惮,可转念一想,她现在失去记忆,手无寸铁,没什么好怕的。 这么想着,陆风的眸子也冷淡下来,“棠棠,你说你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小院里,非要跑出来?是你逼我大开杀戒的!” “你,到底是谁?”宁依棠嗓子干涩到冒烟,艰难地吐出话来。 陆风蹲下来,痴痴地说:“我是你的夫君啊。” 他勾起一抹偏执的笑,“只不过,你勾三搭四,招惹了太多男人,所以我要对你进行惩罚。” 宁依棠眉心紧皱着,一无所知的她根本无法分辨陆风的话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但是,她能确定的怀里的男人是拼了命救她的人,而眼前的男人不顾她的死活,恶毒得像阴暗的老鼠。 陆风再次去扒拉林毅,但宁依棠倔强地抱着不撒手,她想记住这个人,希望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但陆风很强硬,生生掰开宁依棠的手,把林毅拖走,然后塞进床后的暗道里。 他拍了拍手上的污渍,走到宁依棠身边,“既然你出来了,那也不用回去了,我们就等着,看下一个来救你的人会是谁?” 还会有人来救她吗? 宁依棠不知道,死亡彻底乱了她的心神。 陆风找来一把椅子,把宁依棠拉起来坐下去。 宁依棠已经完全脱力,毫无反抗的能力。 陆风又从床下找出一捆绳子,把宁依棠结结实实地捆在椅子上。 这个位置正是机关的落点。 看着地上锋利的短箭,宁依棠只觉得毛骨悚然。 而陆风坐回了他的书桌,机关就在他的手边,他随时都可以让宁依棠命丧黄泉。 宁依棠垂下头,缓缓地深呼吸,平复那狂跳不止的心。 陆风静静欣赏着宁依棠纤细的身姿,觉得这样的姿态也别有一番情趣,她像是开在地狱里的彼岸花,染满血色,耀眼极了。 陆风以为林毅的失踪会很快迎来他的同伴的追踪,结果并没有,林毅是单独行动的,一直到后半夜也没有再来人探寻。 这样很好,他更有时间好好和宁依棠玩游戏了。 陆风起身来到宁依棠身边,捏住宁依棠的下巴,逼迫宁依棠和他对视,欣赏宁依棠的眉眼。 他的手指轻轻滑过宁依棠的唇,不禁感叹,“棠棠,你真的是祸水,让人欲罢不能,怎么也放不下啊!” 宁依棠的心情已经平复,她冷眼看着陆风眼里的贪婪,察觉到了危险。 “我根本不是摔伤才导致的失忆。” 宁依棠突然出声。 陆风被转移了注意力,歪了歪头淡笑一声,“为什么这么说?” 宁依棠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如果我是摔伤导致的失忆,那大概率头上会有伤,可我并没有。我只有脚上有伤,但在表面完全看不出来,没有半点淤青,只有走起来会感到刺痛,这也不符合摔伤的特征。”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你做了手脚让我失忆,并且伤了我的脚,试图来阻止我的行动。” 宁依棠一字一句地分析,完全正确。 陆风很是惊喜,“棠棠你真聪明,失忆了还能这么理智地分析,甚至轻易离开了小院,我要是没赶回来,一切都完了呀!” 说着,陆风的目光移向宁依棠的脚,露出几分残忍来。 “我还是太心软了,我就应该砍了你这一双脚,让你哪也去不了!” 宁依棠抿了抿唇,不害怕是假的,她相信眼前的男人绝对能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来。 “你告诉我实情,我们好好谈谈,或许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宁依棠眼神落下去,试图寻求生机。 “棠棠,你说谎了。”陆风轻轻一笑,看破了宁依棠的心思。 突然,陆风开始解自己的衣袍,宁依棠吓到直往后仰,心都提了起来。 衣袍落下,陆风露出并不健硕的纤细身材,他的手轻轻抚摸肚子上的疤痕,疤痕很红的,还没有完全长好。 他说:“这是我替你受的伤,很痛,流了很多血,可你根本不在乎,你装模作样地说了几句关心的话,送了点礼品过来,便想将这一切都一笔勾销!” “呵呵呵,那怎么可能!棠棠,这么多年,我想着你风生水起,受人怜惜,而我受尽嘲讽,不被待见,我便难受得很!” “凭什么呀!凭什么我陆风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我要学识有学识,要样貌有样貌,要脑子有脑子,权势应该是我的,富贵应该是我的,你、也应该是我的!” 蓦地,陆风扣住宁依棠的肩膀,恶狠狠地说:“你知不知道看到你依然对我不理不睬,不想跟我多说一句话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我感觉我的伤都白替你受了!我本来不想出此下策的,是你逼我的!” 宁依棠听得糊里糊涂,唯一能得出的结论是,她原本就不爱陆风,也不是陆风的妻子,这一切都是陆风的自作多情。 他把自己说得好可怜,可宁依棠只看到了他病态一般的偏执,因为没有得到自己想要权势、富贵和女人,便行此极端之举。 宁依棠咬着牙,心里很愤怒,但不敢激怒陆风,怕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 陆风看了看自己的裆部,眉眼落寞,充满了深深的愤怒和屈辱,“是你勾搭的男人将我毒打,害我失去了男人的尊严,我求遍名医都治不好它,但是棠棠,看到你它总是会格外激动,或许你能替我治好它,你帮帮我,好不好?” 第386章 卓煜才是活阎王 宁依棠感到恶心。 “滚!” 她实在忍不住。 就在陆风将要把裤子也脱掉时,轻微的脚步声自屋顶响起。 陆风神色一凛,连忙回到书桌旁,手直接放在机关上。 “嘭!” 下一秒,门被踹开了,卓煜一眼看到被绑在椅子上的宁依棠。 “不要进来!” 宁依棠大喊,她震惊于眼前男人凌厉的气魄,但管不了对方是谁,直接呵斥。 只要这人进来,便会面对和林毅一样的境地。 宁依棠不想再经历一次。 卓煜本是要冲进去的,但被这么一吼止住了身子,也看到了满地的苍劲短箭和大滩的血污。 看来林毅已经遇害了。 虽然陆风凭借完美的伪装瞒过了卓煜的眼睛,但卓煜从来不放心他,所以还是留了人在周边。 卓煜的人发现异常后并没有莽撞行动,而是先报告,再行动。 一来一去,自然花费了不少时间。 不管怎么说,宁依棠平安地出现在了卓煜眼前,卓煜心中稍安。 他侧目看向衣衫不整的陆风,不用想也知道陆风准备做什么,带着杀意的漩涡在眼底肆虐开来。 陆风扬着下巴于卓煜对视,甚至张狂地笑了笑,“来啊,救她呀!” 卓煜瞥了一眼陆风手放置的位置和房间的构造,已经对机关的类型和力量了然于心。 哪怕是绝顶高手,也不可能在陆风扣动机关的一瞬间,将宁依棠连人带椅子一块带走。 就算是先杀陆风,击中要害,也没有可能阻止陆风扣动机关。 卓煜抿着唇,面色更加阴沉起来。 看到卓煜没了办法,陆风得意极了,他口出狂言:“卓煜,你给我跪下!否则我就扣动机关,让棠棠陪我一起去死!” 宁依棠注视着被称为卓煜的人,他看起来很尊贵,脾气也不像很好的样子,怎么可能会被逼下跪? 下一秒,卓煜铁青着脸单膝跪下,“陆风,你要还是个男人就放了棠棠,我们两个来较量。” 陆风却不听,不满意地喝道:“我要两只腿都跪下!” 卓煜咬着后槽牙,跪下来,他的手背在身后,冲身后的李凡打了一个手势。 因为卓煜是跪在门口,正对着宁依棠,这么一跪倒像是在跪宁依棠。 宁依棠有点坐立难安,满眼不解地看着对方,“你,是谁啊?” 为什么要这么听话地照做?为什么非要救自己? 卓煜诧异地看着宁依棠,“你不知道我是谁?” 宁依棠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救我了,他会杀了你的。” 已经有一个人为自己而死,宁依棠不希望看到第二个。 卓煜的愤怒燃在眉间,怒火直扑陆风,“你对她做了什么?” 陆风轻笑一声,“就是让她忘了你而已,当然也忘了我!” 忘记了卓煜这个曾经深爱的人,也忘了陆风这个狼狈的小人。 卓煜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恨不得杀了陆风。 但陆风知道卓煜不敢,这个局就是天神下凡都难破,更何况宁依棠是卓煜的心头肉,哪怕有万分之一会伤到宁依棠的可能,卓煜都不敢冒险。 所以,卓煜只能任由陆风欺辱。 陆风舒服极了,心头从未如此畅快过,这么多年的郁结仿佛一下子消失了。 “卓煜,你当年打伤我命根子,我还一直没有跟你算账呢!” “你要是现在挥剑自宫,我就放了宁依棠,然后你我单打独斗。” 宁依棠心中掀起巨浪,再次刷新了对陆风的下限。 她赶忙冲卓煜摇头,“不要信他,他不可能遵守诺言。” 卓煜当然知道,就算他照做了,陆风也照样可以利用宁依棠提出过分要求,甚至直接让卓煜去死。 陆风眼里满是得意,他当然打不过卓煜,也不可能和卓煜单打独斗,他就是要一步一步折辱卓煜,让他死也不得瞑目! “快点!抽出你的刀!”陆风疯狂地催促。 “爷,人来了。” 李凡禀报。 卓煜闻言,没有去拿刀,反而站了起来,他冷着眼朝后转身,一个孩子递到了他手边。 狠光自卓煜眼中一闪而过,他手化为爪,一把掐住小孩的脖子! “啊!” 小孩顿时涨红了脸,踢着脚挣扎起来,但是那点小小的力气不能撼动卓煜办法。 “住手!卓煜,你无耻!他只是个孩子!”陆风突然激动起来。 宁依棠也看出来,这大概是陆风的孩子,原来他这样的人也会担心。 卓煜手中的力道并没有因为陆风的斥责而减弱,反而将孩子往前提了提,让陆风看清楚这个孩子的痛苦。 只需一秒,卓煜就能送他去见阎王。 陆风铁黑着脸,他知道卓煜以前是个狠角色,灭门的事没少做,区区孩子的性命他根本不在乎。 但这几年他收敛很多,不曾想这都是装的。 “棠棠,你快看看,这就是你喜欢的男人,心狠手辣也不逊于我!” 宁依棠看看卓煜,不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再看看孩子,心里五味杂陈。 可她没有说话,她知道卓煜是在救自己,孩子可能只是一个制衡陆风的把柄。 孩子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卓煜开口,“陆风,放开机关,我或许还能留你们父子一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风大笑不止,癫狂极了。 “你以为我在乎他吗?我连自己的死活都不在乎了,为什么还要在乎他?他不过是我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罢了!” 陆风口不择言。 男孩本来没有流泪,哪怕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也没有哭。 可听见这句话时,错愕地看向自己的父亲,泪珠从眼角滚落下来。 卓煜冷笑一声,笑陆风的毫无人性,也笑陆风的天真。 死,往往是最简单的事情。 他把孩子递向李凡,说:“既然陆大人不在乎这孩子的死,那杀了也无用,不如阉了,送去伏羲殿当小倌,供人赏玩。” 宁依棠惊讶地看向卓煜,难以想象他能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来。 陆风更是气得呕血,“你敢!卓煜,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卓煜才是活阎王啊,轻蔑地笑了一下,“刚好,我还没跟鬼斗过呢!” 第387章 全世界都会给宁依棠陪葬 “立刻执行!” 卓煜无情地下令。 陆风听到李凡抽刀的声音,就算他不宠爱这个儿子,可这也是唯一的儿子,他不可能真的毫不在乎。 陆风几乎崩溃,他死死扣着机关,“卓煜,你真的不管宁依棠的死活了吗?” 卓煜心颤了颤,但面上半点破绽不漏。 他看向宁依棠,“当然,我希望她活着,没有任何人比我更希望她活着,可如果她死了,那我会让全世界都给她陪葬。” 宁依棠注视着卓煜的眼睛,只觉得他的眼睛像无边的大海,越往里看越黑,越深。 陆风毫不怀疑,卓煜这个疯子会这么做。 他无法控制地害怕了。 却见卓煜制止了李凡的动作,暂时放过了那个孩子,他看向陆风,“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放了棠棠,我去坐在她的位置,如果我能突破你的机关,那你输了,一个人去死!如果我不能,那我输了,我去死!” 如果只让陆风放了宁依棠,那陆风不可能让步,因为放了宁依棠,卓煜也不会放过他的。 可如果有机会杀死卓煜,那似乎是个更好的选择! 陆风心动了,他对自己这个机关很有信心。 他沉思了片刻,说:“我还要提两个条件!” 卓煜眯着眸子,“说。” “第一,如果你死了,你的手下要全部退去,不可在对我出手!” “第二,你也要像棠棠那样,被绑起来才行!” 这对卓煜来说,简直是必死的局。 宁依棠慌乱地摇着头,看着卓煜,“不要了,你快走吧,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快点走!他不会杀我的!” 就目前来看,陆风对宁依棠有着变态一般的喜欢,他可能会折磨宁依棠,但绝不会杀了宁依棠。 哪怕宁依棠不堪受辱,自尽而亡,也不希望眼前这个人为了救自己,再次陨命! 卓煜当然知道如果他现在退,陆风不会杀了宁依棠,可别的呢? 瞧陆风那样子,就知道他那些肮脏的心思。 卓煜不允许陆风染指宁依棠的一根手指头,哪怕付出死的代价。 “好,我答应了!” “不要!” 宁依棠近乎歇斯底里地怒吼,她的眼睛慌得无处安放,心底深处涌出深深的恐惧。 有什么想要突破牢笼冲出来,撕扯得她的心,生疼! 卓煜走进来,捧住宁依棠的脸,如同捧住挚爱的珍宝,轻轻逝去眼角溢出的泪花,“别哭,双双还等你回去呢。” 宁依棠满眼的无措,她不知道双双是谁?只觉得听到这个名字心尖都在疼得滴血。 卓煜伸手去解宁依棠的绳子。 “不许解,让你手下的人进来先把你绑住!”陆风激动地喝止,他怕卓煜把宁依棠的绳子解开,直接拉着宁依棠逃走。 卓煜停下,让李凡进来。 李凡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爷,这样太危险了。” 几乎看不到生的希望。 卓煜什么也没说,找来一把椅子坐在宁依棠旁边,命令,“快点!” 李凡不得不上前,找了一条绳子后将卓煜捆绑,陆风紧紧盯着,确保没有猫腻。 然后,李凡来到宁依棠身边,替宁依棠解开绳子。 “棠棠,你过我这边来!”陆风开口。 没人敢激怒陆风,宁依棠垂着头,拖着一只腿,默默走过去。 “李凡,你走!” 卓煜的声音发紧,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陆风满意地笑了起来,他不信卓煜还能逃脱,只要卓煜死了,那棠棠就是她的了,再也没有人跟他抢了! 他终于赢了卓煜! 陆风心潮澎湃,正要扣动机关时,一只利箭插入了他的手掌。 剧痛袭击,陆风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他看着宁依棠,满眼的不敢置信,宁依棠竟然在袖子里藏了一只短箭! “嘭!” 卓煜崩开了绳子。 陆风大惊,忙用另一只手去扣动机关,但他的速度跟卓煜比差远了。 短箭射出时,卓煜已经来到了陆风的身边,充满力量的五只轻易捏住了陆风的脖子。 宁依棠眼睁睁看着陆风的脖子在卓煜手里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然后无力地垂下,整个身子软绵绵地摔倒。 “嘭!”的一声宣告了死亡。 宁依棠双腿发软,顺着桌沿滑落。 卓煜接住了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没事了。” 他的嗓音变得很温柔,跟他杀人时的狠辣截然不同,宁依棠连心带身地轻颤,不知道是在害怕陆风,还是在害怕卓煜。 卓煜一把抱起宁依棠,离开了房间,剩下的李凡自然会处理好。 没有马车,也没有马,卓煜就抱着宁依棠,一路轻功飞跃,回到了王府。 之所以没有去棠庄,是怕宁依棠现在这个样子吓到双双。 宁依棠坐在床上时,整个人还没缓过来。 “把府医请过来,另外准备沐浴和食物。”卓煜冯府婢女。 婢女领命而去。 卓煜看向宁依棠,宁依棠吓得一激灵,把自己缩成一团。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卓煜问。 宁依棠眼睛湿漉漉地摇了摇头。 “那你还记得谁?双双记得吗?”卓煜又问。 宁依棠继续摇头。 卓煜又问了几个人,宁依棠还是摇头,她什么都不记得。 卓煜眉头又皱了起来,他一皱眉就更凶更冷了。 宁依棠忍不住往后退了退,小手紧紧揪住衣服。 卓煜瞧她指尖通红,心口揪了起来,伸出手想替她暖暖。 然,刚触到宁依棠的指尖,宁依棠就将手收了回去,眼里全是警惕。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卓煜心里烦躁,却不得不耐着性子说。 宁依棠想到刚刚的一切,心里乱得很。 不一会儿,大夫来了,给宁依棠把脉后,眉头皱得比卓煜还深。 二人出去说话,背着宁依棠。 “怎么了?”卓煜心有点提了起来。 “外伤倒是没有大碍,但脉象显示,这位姑娘中了毒,只是这毒怪异,我平生未曾见过。”大夫说。 “她失忆了,会不会跟中毒有关?”卓煜问。 大夫深深地点头,“很有这个可能!” 卓煜心里有数了,不过府医只是寻常大夫,指望不上他来解毒。 第388章 你是我的夫君吗? 卓煜让大夫先去开点安神的药,让宁依棠能好好休息。 大夫走后,卓煜重新回到房间,下人也刚好送来饭菜。 他挑了一碗肉粥和几个小菜拿到床边,“坐过来点,填饱肚子,好好泡个热水澡,休息一晚就好了。” 宁依棠早就饿过了,无心吃饭,但看着对方的用心,又不好意思执拗着,便挪到了床边。 卓煜舀了一勺喂她。 宁依棠看着男人的眼睛,张嘴喝下。 他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恬淡温柔,优雅从容。 卓煜专心投喂,喝着喝着,碗就见底了。 看着宁依棠意犹未尽,卓煜轻轻一笑,“不能喝太多,少食多餐。” 说着,收拾了餐盘。 宁依棠讪讪红了脸,喝着喝着胃口开了…… 卓煜走过来一把将宁依棠打横抱起,然后走入浴室。 宁依棠脸红更红了,被放下后,忙挪开两步,跟卓煜拉开距离,等他离开。 卓煜自然明白这个意思,他不放心宁依棠一个人洗,但深知宁依棠现在警惕心高,不能乱来。 “有些伤口不能沾水,我叫个奴婢进来伺候你。” 说着,不容宁依棠拒绝,转身而去。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奴婢帮宁依棠洗漱。 同为女孩,对方还很温柔,笑盈盈的,宁依棠便放松下来。 温柔干净的水将近日的疲惫和污糟驱散,宁依棠逐渐冷静下来。 “那个,外面的男人是谁你知道吗?”宁依棠试着问婢女。 婢女眨了眨眼,难道眼前的姑娘竟连大人的身份都不知道。 她不敢胡说,只道:“姑娘一会儿问大人就知道了,奴婢们不能多说话。” 宁依棠有点气馁。 洗漱后,换上干净的寝衣,宁依棠走出浴室。 卓煜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几个药瓶查看,听见动静后他抬起头。 眼前的人儿湿漉漉的,软软的,萌萌的,让人心动。 “过来坐。” 他说。 宁依棠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坐在床边。 卓煜俯身握住她的伤脚,顺势蹲下来,把脚搁在自己膝盖上。 宁依棠觉得有点难为情。 卓煜用了点力气,不让宁依棠乱动,“需要处理一下,不然会留下病根。” 宁依棠疑惑地问,“我的脚怎么了?” “有人用内功震裂了你的脚骨。你应该走了不少路,伤势又加重了,现在已经肿了起来。” 说着,卓煜将一种药油抹在宁依棠的脚上,轻轻揉开。 有丝丝缕缕的温热之气顺着卓煜的手指渗透进宁依棠的皮肤,将她的整个脚都包裹起来。 温暖驱散了疼痛,宁依棠舒服地轻叹了一声。 他垂眸看着男人认真的样子,心里有奇奇怪怪的感觉涌上来。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到底是谁?” 卓煜轻轻拉了拉唇角,抬起眼眸略有些无奈,“等你都想起来,就知道了。” 宁依棠不满地撇了撇嘴,怎么还卖关子呢? “那我还有其他亲人吗?”宁依棠问了一个问过陆风的问题。 “当然有,你好好睡一觉,明天带你去见他们。”卓煜轻声说。 宁依棠心中豁然开朗,嘴角轻轻勾起,不自觉地打开了心扉,原来是这样的。 “谢谢你,卓煜。”宁依棠认真地道谢。 是这个叫卓煜的男人将自己解救,照顾自己,他还会带自己回家,去见亲人。 还有比这更好的人吗? 宁依棠暂时忘掉了这人狠毒的一面。 脚处理好之后,卓煜还把手腕上的伤痕,胸前的刀伤都处理了,然后给宁依棠盖好被子。 “你安心休息,我会在外面守着你。” 他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宁依棠确实很安心,不过,她轻轻揪住卓煜的衣袖,“有个人在陆风房间床后的暗道里,你能帮我把他带回来吗?” 卓煜猜是林毅。 宁依棠最是重感情,如果想起林毅是谁,不知道该有多难过。 卓煜点点头,“好。” 宁依棠彻底安心了,困倦早就开始侵蚀她的大脑,没一会儿便沉入黑暗。 外头,魏星剑和沈修文以及急得快要闯进来,看到卓煜出来,扑上去就要跟他打架。 “棠棠究竟怎么样了?” 卓煜躲开沈修文的拳头,把情况简单交待了一下。 “什么?失忆了?” “是中毒!”卓煜强调。 “干嘛不把她带回棠庄,为什么来王府?”沈修文目光凌厉,本能地以为卓煜不怀好心。 卓煜坐下来,没有理会沈修文的怒火,“她回来时状态不好,我怕吓着双双,我已经跟她说好了,明天会带她回家见亲人。” 沈修文…… 倒显得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沈修文舒了一口气,说:“阿剑,你先回去跟双双说一声,我在这里等着。” 当然也是盯着卓煜不要乱来,顺便谈一下细节,以及中毒的事情。 魏星剑虽然也想看宁依棠一眼,但想想失忆这种事,怕再次惊扰了宁依棠,便作罢,赶忙回去哄家里的小魔头了。 宁依棠不在,沈双双快要翻天了。 沈修文坐下来,他跟卓煜素来不对付,二人生硬地聊了聊事情的前应后果。 “我明天会请院正再来给棠棠看看,尽快找到解毒之法。”卓煜说。 “这种恶毒的房子京城的院正怕是难解,我这就派人去青龙山庄请岳神医前来。”沈修文说,岳神医就是当初给宁依棠和沈双双疗伤之人。 之后,二人再无话,枯坐到天亮。 宁依棠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因为安神药,她睡得很沉,醒来后精神很饱满。 卓煜就在前头的书桌旁坐着,宁依棠醒来的第一时间他就发现了,他淡淡一笑,沐浴在阳光里,说不出的好看。 宁依棠看得有些呆了,直到卓煜拿着水走到跟前。 他自然而然地扶宁依棠起身,把宁依棠抱在怀里,喂她水喝。 宁依棠喝了水,突然仰头看卓煜,“你是我夫君吗?” 卓煜心口紧了紧,眼里溢出一些光彩,“为什么这么问?不是忘了吗?” 宁依棠拧眉,“就是觉得这样的事我们好像做过无数次,一点也不奇怪,不像陆风,嘴上说着是我夫君,但他一靠近,我便汗毛直竖,觉得奇怪至极。” 第389章 此事说来话长 卓煜对这样的回答可太受用了,突然觉得宁依棠失忆了也挺可爱的。 “起床吧,不是要去看亲人吗?” 他避开了宁依棠最直接的问题。 宁依棠有点奇怪,但心里记挂着自己的亲人,便听话地起床了。 她想,她的亲人会告诉她,她是谁?认识谁?经历过什么?而卓煜究竟是她的什么人? 出了门,沈修文便迎了上来,他笑得很温柔,生怕吓着宁依棠,“妹妹,我是哥哥。” 不等宁依棠问,他便自报家门。 莫名的,宁依棠去看卓煜,发现卓煜面色无虞后,才对沈修文露出笑容,轻唤:“哥哥。” 沈修文瞪了卓煜一眼,宁依棠对卓煜的信任竟然超过了自己。 真让人不爽。 但他还是笑着,“走,跟哥哥回家。” 宁依棠点点头,对沈修文她有从心底生出的好感,只是经历了陆风的欺骗,她有些谨慎。 几人离开院子往门口走去,宁依棠走得蹒跚,卓煜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气得沈修文又白了卓煜几眼。 卓可星躲在墙角,痴痴地追寻着沈修文的背影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的眼神落寞下来,泪花闪烁,那样温柔的沈修文,自己从来不曾拥有。 回到棠庄,一个小团子猛地冲进宁依棠怀里,幸好卓煜在后面拖住了她的腰,她才没有摔倒。 “娘,你终于回来了,你吓死双双了。” 小团子哇哇大哭。 宁依棠石化在当场,她想过自己有父母,有兄弟姐妹,唯独没有想过她已经有孩子了。 沈双双嚎啕大哭,宁依棠无措得抱住小人,结结巴巴地安慰,“不、不哭了。” 沈修文上前扯了扯沈双双,“娘亲受伤了,抱不住你,快下来。” 沈双双一听,吓得连忙松手,然后到处检查,当她看到宁依棠手腕上的淤痕时,眼泪流得更凶了。 宁依棠心尖泛起阵阵涟漪,抱住小家伙给她擦眼泪,“只是看起来严重,其实不疼的。” “娘亲骗人,娘亲总是这样,以前疗伤的时候也说不疼,其实都疼哭了。”沈双双又扑到宁依棠怀里,紧紧抱住她。 宁依棠心都化了,原来她有这么懂事可爱的女儿。 卓煜眼神闪了闪,什么疗伤,什么疼哭,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好了好了,别站门口,快回屋里去。” 魏星剑出声,把众人都带到屋里去。 宁依棠一一认人,虽然谁都不认识,但这里给她的感觉很好,很舒服。 沈双双听说宁依棠失忆,已经不记得她以后,又哭。 还是卓煜保证会尽快解毒,让宁依棠恢复记忆后,沈双双才止住哭意。 “为什么没有看到我们父母?”宁依棠奇怪,她怎么只有两个哥哥。 沈修文摸了摸宁依棠的头,“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慢慢同你细说。” 宁依棠眉心一皱,却也不好多问,“那……” 宁依棠看向沈双双,她既然有孩子,肯定有夫君。 想着,她又看向卓煜,早上她问卓煜是不是自己的夫君,他没有正面回答。 如今看来,卓煜和自己也不住一块,许是她误会了。 “双双父亲呢?怎么也不见她?” 又是一阵沉默。 卓煜摸了摸鼻子,往事复杂,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 沈双双拉了拉宁依棠的袖子,睁着大大的眼睛,悲伤道:“娘亲,爹爹已经去世了。” 卓煜…… 宁依棠…… 竟是这样! 宁依棠心里莫名难过起来。 陆风说他是宁依棠夫君,卓煜也对宁依棠很好,然而宁依棠并没有夫君,这怎么不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呢? “那他是怎么去世的?”宁依棠追问,对此实在好奇。 沈双双窝在宁依棠怀里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娘亲每次提起父亲都要难过好久,所以双双不敢问。” 宁依棠瞧着小家伙耷拉下来的眉眼,心疼得不得了。 真是可怜孩子,竟然从小没有父亲,怪不得这么依恋她这个娘亲。 宁依棠将目光投向沈修文,“哥哥,你一定知道吧。” 沈修文又剜了卓煜一眼,“你要不问他吧,他清楚。” 沈修文无法把当年之事复述一遍,干脆推给卓煜。 宁依棠便去看卓煜,到现在她都没搞懂卓煜是自己的什么人,他那么舍命救自己,应该是极亲近的人才是。 卓煜抿了抿唇,也是哑口无言,“此事说来话长,我以后慢慢跟你说。” 宁依棠…… “那你是谁?”宁依棠满心疑惑,无法坦然接受这样模糊的回答。 沈修文为宁依棠介绍了许多人,唯独没有介绍卓煜。 卓煜抿了抿唇,顾忌着沈双双不敢告知真相。 奇怪,太奇怪! 宁依棠嘟起嘴巴,有点生气。 魏星剑又出来打哈哈,让下人上菜,给宁依棠好好补补。 宁依棠虽疑惑,但在这里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所以也暂时把心放下来,以后再慢慢搞清楚。 饭后卓煜请的院正来为宁依棠把脉,对宁依棠的病症也是束手无措,称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毒。 好在宁依棠脉象平稳,说明此毒只影响记忆,不会对身体造成进一步的损伤。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院正走后,宁依棠已经开始疲惫,她脚伤严重,吊得久了便开始浮肿疼痛。 众人便将她送回房间休息。 沈双双黏宁依棠黏得紧,不肯离开床边,宁依棠没法睡,便跟她玩。 不一会儿,卓煜拿了药进来。 他要喂宁依棠,宁依棠也看出来了,他不是自己的夫君,便接过药碗,自己一饮而尽。 “双双,不打扰娘亲了,我们去外边玩。”卓煜跟沈双双说。 沈双双摇了摇头,不愿意离去,她怕她已离开房间,娘亲又消失了。 宁依棠躺下来,轻言:“没事,就让她在这儿吧。” 虽然不记得这个孩子了,但宁依棠打心眼里喜欢她。 卓煜不满意,宁依棠伤得不轻,气血有所亏损,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那双双跟我去外间读书,这样我们又能陪着娘亲,又能让娘亲睡觉了。” 卓煜提议。 沈双双歪头想了一会儿,最终妥协。 因为卓煜救回了宁依棠,沈双双对他也亲切了许多,拉着他的手一块去了外间的书桌旁挑选书籍。 第390章 卓叔叔,你是不是想当我爹爹 宁依棠透过屏风看着外头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心里酸酸的,有奇怪的情绪涌上来。 他无法理清这些情绪。 伴随着轻轻的读书声,宁依棠沉入梦乡。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沈双双就窝在宁依棠的怀里。 宁依棠一动,沈双双就醒了,她抱住宁依棠,小奶音嘟囔,“娘亲你终于醒来了,双双想跟你说话。” 宁依棠心口软乎乎,揉揉沈双双的脑袋,语气温柔,“双双想说什么?” “双双爱娘亲,娘亲不可以再离开双双了好不好?”沈双双将脑袋埋在宁依棠胸口。 宁依棠觉得心酸,脱口而出,“好,娘亲不离开。” 娘俩在床上腻歪了好一会儿,沈修文来了,陪她们吃了饭也没走,一边跟双双玩游戏,一边跟宁依棠聊天。 “二哥呢?”宁依棠问。 沈修文轻轻一笑,“你以前都是叫他阿剑。” “哦,那阿剑呢?”宁依棠忘了嘛,真的忘得很彻底。 “他和洪伊伊婚事已经开始操办,这会儿估计在洪家。”沈修文说。 “洪伊伊?”宁依棠嘀咕了一下,并没有想起对方的样子。 沈修文瞧着她那样,给她解释道:“洪伊伊是你的好朋友,她和阿剑的婚事还是你出面促成的。” 宁依棠眨巴眨巴眼,虽然没想起什么,但听沈修文说这些事,会感觉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空洞洞的,什么都不知道。 “哥哥,你多说一点事情吧,我想听。” 宁依棠如今是很没有安全感的时候,沈修文和卓煜、魏星剑说好了,三个人轮流陪着她,让她安心。 所以沈修文推了所有事,专程来陪宁依棠说话。 他挑了一些开心的事,不用避讳双双的事情来讲。 烛火噼啪,宁依棠听得认真,不知不觉到了深夜。 沈双双玩累了,倒在沈修文怀里睡觉。 宁依棠听了许多,对自己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也更加好奇一些事情。 “所以那个陆风究竟是什么人?我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沈修文倒是一点不避讳,直言道:“你和他年少时相识,说过亲事,但他高中状元后忘恩负义迎娶了公主,你与他便再无瓜葛。只是那人把公主害死后又来惦记你,不断纠缠你,这才有了这次的祸事。” 宁依棠眨了眨眼,原来如此,跟她想的倒是差不多。 “那林毅……” 中午宁依棠已经知道救她而死的人是她的护卫,名叫林毅。 沈修文叹了一声,伸手拍了拍宁依棠的肩,“已经厚葬,等你脚好了,我带你去祭拜。” 宁依棠深吸了口气,轻轻点头,之后沉默了下来,眼睛盯着一处出神。 “怎么了?”沈修文问。 宁依棠轻轻抬眸,“我很奇怪。” “奇怪什么?”沈修文不解。 宁依棠吞吞吐吐,还是没忍住问出来,“卓煜究竟是谁?为什么要那样舍命救我?” 营救过程沈修文已经了解了,这次卓煜做得确实让人佩服。 他认真看着宁依棠,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说了实话。 “他是双双的父亲,是你的夫君,只是双双出生时,他伤害了你们,你便同他和离了。” 宁依棠睁大了眼睛,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觉得卓煜对她就像是对待心爱之人,跟双双在一起时也很温馨。 “他做了什么?” 宁依棠从卓煜身上感到了很深很深的呵护,她不明白卓煜会对自己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沈修文这下不说了,“这就要你自己去想了,你要多用用你的小脑袋,不能什么都问。” 大夫说了,多让宁依棠接触一些原本的环境,让她自己去回忆曾经的事情,这样可以跟毒进行抗衡,坚持到大夫研制出解药,否则可能永远也恢复不了记忆。 宁依棠嘟了嘟嘴,她是真想不起来。 不过卓煜看起来挺好的,长得很帅,也很温柔,究竟是什么样的伤害才会让她们分开呢? 不早了,沈修文把沈双双放在床上让宁依棠早点休息。 宁依棠却很久没有睡着,脑子里全是卓煜的影子。 翌日清晨,宁依棠刚跟沈双双起床,卓煜就来了。 他穿着朝服气宇轩昂,颇有几分威严,宁依棠和沈双双都看傻了。 卓煜走过宁依棠跟前,伸出手指在宁依棠嘴边虚抹了一下,眉眼含笑道:“口水都流出来了。” 宁依棠一惊,忙收敛神色,可当她看到沈双双时,“扑哧”笑了出来,因为沈双双的口水确确实实流出来了。 卓煜让宁依棠做好,替宁依棠检查伤口、上药。 沈双双乖乖跟在一旁,还给宁依棠呼呼。 宁依棠不知不觉红了脸颊,她看着卓煜小心而认真地处理伤口,眉眼温润含情,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跟他和离? 不一会儿三人上桌吃饭,卓煜几乎不怎么吃,全是在照顾宁依棠和沈双双,就像是这个家任劳任怨的男主人。 饭后,趁着阳光明媚,宁依棠便坐在院里晒太阳,卓煜则教沈双双练剑。 卓煜耍了一套剑法,很是华丽好看。 惹得双双连连拍手叫好,有模有样地学起来。 练得累了,二人便坐下来喝水,卓煜细心地为沈双双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沈双双眯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小声说:“卓叔叔,你是不是想当我爹爹?” 卓煜听着别扭,什么想当,本来就是! “那双双想不想让我当爹爹?”卓煜反问。 沈双双抬了抬下巴,有点傲娇,“不想。” “为什么?”卓煜觉得小丫头还是挺喜欢他的。 沈双双道:“想当我爹爹很容易,但想娶我娘亲可不容易,娘亲之前不喜欢你,说你是坏人,虽然你现在有点变好了,但是我还要替娘亲好好考察你,确保你不会再惹娘亲不开心,才能让你当爹爹。” 小小的人儿话里没有半句是替自己考虑的,都是她娘亲。 卓煜摇摇头,也不知道小丫头这么懂事是该喜还是该忧? “好,我会好好表现,争取通过双双的考察!”卓煜哄着沈双双。 沈双双嘻嘻一笑,眸子里分明是对卓煜的喜欢。 第391章 久违的欢喜 宁依棠不知不觉睡着了,卓煜将她抱起送回房间。 双双也爬上床,乖巧地睡在宁依棠旁边,她跟卓煜说:“我醒来还会看见你吗?” 卓煜看着那亮闪闪的期待的眼神,心狠狠颤动,哪怕接下来有天大的事情等着他,他也不会离开半步了。 “会。” 双双眯眼笑,乖乖倚着宁依棠睡去了。 娘俩醒来果然一睁眼就看到了卓煜,他安静地坐在书桌旁做事,美得像一幅画。 娘俩欣赏了好久,终于迎来了卓煜的瞪视,之后乖乖起床。 夜里,九五至尊的韩子锐登门看望宁依棠。 他一直担心着宁依棠,之前也派了不少人手寻找宁依棠,宁依棠回来后,他多次召见宁依棠,但都被沈修文和卓煜挡了回去,那召见的口令都不能传到宁依棠耳朵里。 无奈,韩子锐只能偷偷前来。 宁依棠看着眼前年纪不大,却已经登顶帝位的少年,心中并无太多波澜,只有些许好奇。 她老老实实地行礼,韩子锐连忙上来扶她,“姐姐何需向我行礼?” 韩子锐触碰到宁依棠时,宁依棠很快将胳膊抽回,对于眼前这个人她并不感到讨厌或害怕,但也没有亲近之意,疏离下意识地透了出来。 有的时候光凭感觉做事,反而活得简单了些。 宁依棠接受卓煜、沈修文和魏星剑时,很容易,因为那种亲近是从心底油然而生的。 韩子锐感受到了,有些伤心。 他坐下来跟宁依棠说了许多他们之间的事,宁依棠静静听着,之后将人恭恭敬敬地送走。 韩子锐走在回宫的路上,那心就跟这月光一样寒凉。 高处不胜寒,帝王之座真的是孤独的…… 接下来的许多日子,卓煜每天都会来棠庄,陪宁依棠说话吃饭疗伤,陪双双读书练武。 他哄人素来是有一套的,双双对他越来越喜欢,他要是迟来片刻,双双都要念叨好几遍,等他来了,还要迎接双双的臭脸。 宁依棠日子过得很舒坦,也就不惦记着以前的经历。 从青龙山庄请来的神医一直在研制解药,宁依棠也尝试了许多,她偶尔能想起一些以前的片段,只是一闪而过,很难捉住。 魏星剑和洪伊伊成亲了,没有另外开府,就在棠庄办。 府里热闹极了,宁依棠跟沈双双是闲人,偷偷跑出去看迎亲的热闹。 不一会儿卓煜就寻来了,“也不嫌挤得热。” 宁依棠嘟了嘟嘴巴,“怎么我走哪你都能找到?” 卓煜淡笑不语,他爱上了一个一眨眼就可能出事的女人,可不得盯牢一点。 双双笑嘻嘻地抱住卓煜的大腿,帮卓煜回答:“因为卓叔叔的眼睛总是黏在娘亲身上,娘亲只要不见了,他就会到处找娘亲。” 卓煜每次听到这一声叔叔都要心塞一次。 他是既希望宁依棠快点恢复记忆,告诉沈双双他就是亲爹。 又希望宁依棠不要那么快地恢复记忆,那么他们就可以一直这么和谐地相处下去。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魏星剑把洪伊伊娶回来了,高头大马上的人神采飞扬,满脸都是得意和愉悦。 当你步入婚姻时,爱与不爱才会真的显现出来。 因为爱而在一起,连头发丝都是开心的。 成亲的仪式顺顺当当,没出半点差错。 喜宴上,宁依棠和沈双双闷了不少酒,沈双双直接睡倒在卓煜怀里,宁依棠也两颊嫣红,配着她那盈盈笑眼,简直媚态横生。 卓煜忙把一大一小提溜回房。 同在席上的卓可星看着哥哥离去的背影,温柔一笑。 虽然哥哥总板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但她知道哥哥现在很幸福,很开心。 真好,希望哥哥能永远这样快乐下去。 人影很快消失不见,卓可星收回目光,又不期然跌进另一双深邃的眼眸中。 沈修文正看着卓可星,那审视严肃的目光仿佛在斥责卓可星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魏星剑成亲自然没有请卓可星,卓可星是被卓煜强硬带来的。 原本卓煜还要把沈玦也带来,可卓可星深知会遇到沈修文,好说歹说才把沈玦留在了家里。 卓可星慌忙收回眼光,根本不敢与沈修文对视。 经历了那么多,尤其私自生下孩子,卓可星早已没有了当初追着沈修文、黏着沈修文的勇敢。 好几次相见卓可星都只敢远远地看着,只要沈修文将目光望过来,她便落荒而逃。 很快,卓可星就坐不住了,匆匆起身,随便找了条小路拐进去,然后躲在树根下,暗自垂泪。 树叶“咯吱”作响,卓可星惊慌地回头,一双朦胧的泪眼跌入沈修文的眼帘。 “你不是挺厉害的吗?躲什么吗?” 沈修文淡淡出声,他以为卓可星会像以前一样来找他,甚至拿孩子威胁他娶卓可星,可没想到多年不见卓可星变成了胆小鬼。 卓可星背抵在树上,打心底里发怵。 四年过去了,沈修文已经成为了不得的人物,周身的气势便能碾压卓可星,她如何不怕。 “我、我……” 卓可星我了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打算把沈玦藏起来多久?让他再做多长时间的孤儿?”沈修文开门见山,孩子的事该解决了,再拖下去不好。 卓可星瞬间寒毛直竖,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滚落下来,“我求你,不要把孩子抢走好不好?” 沈修文…… “我知道这些年你虽然不能认他,但对他很好,他也很依赖你。我不会将他与你分离,让他更加不幸。”沈修文解释。 卓可星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看向沈修文,那他的意思是什么? 沈修文舒了口气,侧了侧身子手背在身后,“我可以娶你,同时认回孩子。” 这个决定也是沈修文最近才做下的,他看得见卓煜对双双的付出,也看得见双双因为有了卓煜,变得更加的开朗明媚。 健全的家庭对一个孩子的成长是至关重要的,他有能力给沈玦同样的幸福,所以不该让沈玦像个孤儿一样长大。 卓可星以为自己幻听了。 我可以娶你。 这句话卓可星反复咀嚼了好几遍,确保自己没有听错。 沈修文看卓可星那傻样,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你不要多想,我只是为了孩子,婚后你过你的,我过我的。” 卓可星眼里焕发出喜悦,猛地蹦出一个字,“好!” 她仿佛完全没有听懂沈修文说成亲了他也不会爱她,她只听到他真的要娶她。 “傻子!” 沈修文忍不住又骂了一句,但周身肃然之气大减,反而嘴角不自觉得轻勾起来。 “回去吃饭!” 他几乎是命令的语气。 卓可星心里有事,确实没吃几口,听话地跟着回去吃饭,感觉猪蹄子都更香了。 这头沈双双醉得不省人事,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宁依棠喝了不少,但人还是清醒的,没有睡意,绕着卓煜一会儿要水喝,一会儿要洗漱,一会儿收拾东西,就不消停。 卓煜盯着她,生怕她脚下不稳,磕了碰了。 “姑奶奶,坐下歇会成不成,脚上的上还没好利索呢。”卓煜无奈道。 宁依棠瞪了他一眼,然后坐到了琴旁,她想弹又想起沈双双在睡觉,以她的技艺可能会吵醒沈双双。 于是,她指着卓煜命令道:“你来给我弹一首。” 卓煜宠溺地笑了笑,坐过去,听话地弹奏。 一首优美舒缓的曲子自指尖流淌而出,不仅不会惊扰梦中人,反而像是潺潺清泉从心上流过,让心神都安静下来。 宁依棠静静地聆听,拖着腮看着卓煜俊朗的侧颜微微入神。 他真好看。 一曲毕,卓煜侧眸看向宁依棠,捕捉到她痴痴的眼神,他勾唇一笑,“又偷看我?” 宁依棠抿了抿唇,淡淡的羞涩自眼中滑过。 卓煜轻轻拨弄琴音,“还要我为公主再演奏一首吗?” 宁依棠嘟了嘟嘴,不是很想再听一声,她其实……其实更想让卓煜抱抱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酒意作祟,她心潮翻涌得厉害,怎么都安静不下来,她有点想知道卓煜怀抱的感觉是不是格外温暖。 只可惜,卓煜是个木头,规矩得很。 卓煜确实不知道宁依棠内心所想,否则他早就饿狼扑食了。 天知道那清心咒他都倒背如流! 这么多年的纠缠,宁依棠的性子卓煜太清楚。 他知道宁依棠不喜欢他的孟浪,总是埋怨他不够尊重,如今她忘却所有,更加敏感脆弱,所以他克制着自己,不敢有半点过分的举动,生怕再把宁依棠吓跑。 二人对视良久,宁依棠也没有等到卓煜抱她。 她有些烦躁,总不能自己去抱卓煜吧,那也太羞人了! 心里烦躁,宁依棠便又坐不住了,起身开始溜达。 卓煜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天色已经黑了,宁依棠透过窗缝看到月光皎洁,“我想去屋顶看星星。” 卓煜有求必应,带着宁依棠飞上屋顶。 满天繁星,美到失语。 宁依棠仰头看着,眼里映着星辰,涌出惊叹之意。 她身子后仰得太多,突然往后倒去。 卓煜眼疾手快揽住她的腰身。 四目相对,各自的眼神里仿佛有漩涡,让人无法自拔。 “小依棠,明天带你去看桃花好不好?” 宁依棠心口一紧,伴随着这句小依棠,有什么东西仿佛要冲破心底深处的禁锢。 宁依棠情不自禁地抚上卓煜的脸庞,“好。” 卓煜喉结滚动,微微俯身靠近宁依棠,二人呼吸交织,“棠棠,我可以吻你吗?” 宁依棠眼里的光一闪而过。 下一秒,温润的唇落在她的嫣红之上。 霎那间,犹如旭日之光划过心间,一切豁然开朗。 幼年初识,许下懵懂的誓言。 父亲危难,委身纠缠数月。 分分合合,始终逃不过这宿命。 原来,他们已经经历过那么多,那么多…… 卓煜发现了宁依棠的跑神,轻轻咬了咬她的唇瓣,手掌托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仿佛要将所有的情深都倾入在其中。 大火在眼前一闪而过,那些伤痛并未消失。 然而卓煜小心地对待,温柔的照顾和孩子欢喜的模样逐渐将那些伤痛掩盖。 心在胸腔中有力地跳动,是久违的欢喜和鲜活。 宁依棠缓缓闭上眼睛,沉浸在这深深的眷恋之中……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