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乃玉鼎真人是也》 第一章 见到了元始天尊 山间雾气缭绕,烟云轻柔,风徐徐,鸟低吟。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鬼情况?”一声无奈而又充满疑惑的怒骂之声从一面若冠玉的人口中飘出。 那一少年,一眼看去,难辨是男是女,俊美无双,眼中有星辰,眉眼随风,双唇含朱彩,面若琉璃。 她,名叫墨青玉,原本是个刚刚步入大学的优秀女青年,现代社会一个学霸级别的存在,自幼在孤儿院里长大,一心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立志日后要成为国家的栋梁,报效社会。 那日,正坐在mu8888次航班之上,就小憩了一会会儿,结果再睁开眼时,一副古人的装束,长发及腰,如丝绸一般垂下,还是一副电视剧里面修仙者的打扮?浑身酸痛无比,骨头如同散架了一般。 如此装扮,加上她的样貌本就雌雄莫辨,想必见到她的人都会愣了神! 眼前是素被白帐,还有看上去价值不菲的屏风?瓷瓶墨宝?宝剑?茶具? 这屋子里所有的布置都好奇怪,哪里像是二十一世纪该有的样子? “我去,我一定是在做梦!还没有睡醒!我不是应该在飞机上面的吗?不行,我还要再睡一会儿!” 闭眼,睁眼——还在梦里?!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墨青玉是真的睡不着了,她起身扇了自己几个巴掌,啊——,生疼! 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细细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一个人都没有? 推开门她才发现,此时的她正处于一片山林之中,一处小院,简单别致,抬头望去,只能看见天和云雾。 她忍不住骂出了声来:“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喂——有没有人啊?” 墨青玉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前面的台阶上,望着那天,一时之间她心中生出了一个很奇葩的解释——这不是梦?莫非自己是穿越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穿越一说呢?这不科学的好吧,可若是梦的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真实啊!”她抱着头焦躁地自言自语道。 “道友,师尊让我带你过去。”忽而一声传来,她吓得一颤:卧槽,这人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抬头,只见一男子一身玄衣立于自己的身前,气质满分!可配得上仙风道骨这四个字!若是在平时,墨青玉肯定是要多看上几眼的,可现在嘛,青玉着实没啥心思。 等等——道友? “呃……你好,请问你是??”墨青玉试探性地询问着。 “在下广成子,奉师命带道友前去拜见师尊。”那人向着墨青玉微微一笑,好一个翩翩小郎君啊! “广……广成子??!”青玉有点发懵,这个名号她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对了,《封神榜》??元始天尊的……徒弟?十二金仙之首? “嗯。” “等……等等,你说你是广成子?你所说的师尊可是——元始天尊?!” “是,道友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前来求师的吗?怎么……”广成子心中生了疑惑:都不知道自己要拜的是谁?还是说自己的名气太小了?都没啥人知道他是元始天尊的徒弟? “啊?我来——求师?”青玉这下是彻底懵了。 她愣愣地看着广成子唤来一片白云?轻踏了上去?这他妈是真的神话? 真的穿越了!! 不会吧不会吧!青玉有些崩溃,这种只在小说和影视剧里面才会出现的情节居然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小兄弟?别让师尊等久了才是。”广成子稳重儒雅,面容温柔。 看上去应该不会对自己不利吧!既来之则搞个清楚明白先??对!必须先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才可能找到法子回去。 “呃……嗯,好。”青玉有些不知所措,她是真想有个人出来和她说清楚这到底什么情况,可是真出现了一个人,她更懵! 踏上那云,眨眼间便飘至半空,青玉哪里遇见过这奇葩状况,瞅一眼脚下,忽而一阵晕眩之感袭来,身形一个不稳,眼见着便要跌落下去。 “小心!”还好广成子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给拉住。 “多……多谢哈!”青玉急忙往云彩中间靠了靠,再不敢低头去看。 “没事,以后习惯了就好。”广成子一个微笑,便又转身静立于云端。 也不知在这天上晃荡了多久,青玉终于在那云雾之间隐约看见了一个建筑的一角,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仙师?元始天尊他老人家可是住在那里?” 广成子背对着青玉,闻言身形一颤,继而转过身来对青玉笑道:“嗯,叫我广成子便好,有可能过了今日你要改口叫我师兄也未可知。” “哦,那,我……” “是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青玉挠了挠头笑道:“天尊他老人家好说话不?要不……要不我就不去拜师了??” “啊?道友,既然师尊让我带你过去,还是见一见的好,你莫要害怕,师尊他很好的。”广成子心里忽而生了疑惑,之前闯阵那般不要命的样子?怎么如今却是这般态度? “那好吧,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乐不乐意收我。”青玉无奈地耸了耸肩头笑道。 总算是踩到了一块硬邦邦的物体之上,不用提心吊胆了。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极尽宏伟的宫殿,殿身散着七彩的霞光,那光不似廉价的灯火,虽色彩多样,却谈不上花里胡哨,只叫人生那敬畏之心,膜拜之意。 再走近些,青玉不觉止住了步子,只见宫殿之上四个大字“玄都玉京”。 “道友请随我来。”广成子表示对她的反应非常理解,来拜师的见到这番景象大多会如此,他可谓是司空见惯了。 “哦,好。” 青玉跟在广成子身后,入了那殿,殿上坐着一人,殿两边立着几人。 静! 一种很可怕的静谧徜徉在这大殿之上,这让小玉感到浑身都不自在,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大师兄!”两边的人都站得毕恭毕敬,向着广成子行礼。 “师尊!”广成子向着殿上的那人行礼,退到了一边首位。 青玉循声看去,这才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哪里是个老人家?一头乌黑的长发,半束半披于肩上,眼中柔地似有水痕,明眸善睐,端坐在那里,白色的衣袍衬出他的身形体态不凡。 真好看啊!这就是所谓的天人吗? “道友,行礼。”广成子小声地提醒道。 “哦,拜……拜见天尊!?”青玉学着刚刚众人行礼的姿态向着元始天尊拜了拜。 广成子等人见此情形都默默地低下了头。 那礼行地极不端正,太过随意,要知道行礼不周乃是不敬之举。 青玉意识到了大家异样的眼神聚集到了自己的身上,可是她能怎么办?她尽力了好吧。 “你叫什么名字?”元始天尊开口了,那声音飘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周围的温度瞬间冷了几分。 青玉下意识地抬头,天尊垂眼,目光相触及的那一刹,两人都愣住了。 第二章 我竟是玉鼎真人 “在下……墨……墨青玉。” “为何要拜我为师?” “因为……因为……慕名而来?因为……听说天尊待弟子很好就来了。”青玉很是犹豫,这怎么答?还没有编好理由啊!不过仙应该是不会随便杀人的吧,大不了当不成弟子呗,反正自己也不想当! “既闯过了仙阵,拜入了我的门下,日后便随我修行吧。” 啊?就……就这么简单?这收弟子也太草率了吧! “师弟,还不快拜见师尊!”广成子感觉眼前这人怎么呆呆的?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拜见师尊!”青玉跪了下来,行了一个她认为最标准的大礼,那是她看孤儿院里面的一位姐姐祭拜祖先时行的礼,这该是能体现自己最大的尊重了吧! “此后,你便是我的第十位弟子,道号玉鼎,可于玉泉山中修行。” 就……就这样了?我去,我竟是玉鼎真人?! “还不快拜谢师尊?”广成子看着呆愣在原地的青玉,有些无奈地扶额摇了摇头,再次小声提醒道。 青玉才反应过来,一连给元始天尊磕了三个响头:“谢师尊!” 天尊看其行礼之态,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广成子,你带她下去先熟悉下四处洞府,教教他礼节规矩。”语尽,元始天尊便消失于众仙面前。 “弟子领命!” 众人朝着那空荡荡的座位行了一礼,便将目光重新又投到了青玉身上。 “在下广成子,师弟,日后我便是你的大师兄了,现于九仙山上修行。”广成子对青玉行了个谦礼笑道。 “赤精子,现于太华山修行,小师弟,日后多走动走动啊!” …… 几位师兄师姐热情地向青玉介绍着自己,一次这么多?能记得住?青玉一时间不知所措,只得尴尬地立在原地不停地拱手作揖。 实在是离了天下之大谱,自己莫不是真要踏上了那神话般的修仙之路? 青玉忽而有些疑惑:为何皆唤自己师弟?虽说自己发髻和装束是男子之风,可他们这群当神仙的都看不出来么?要说出真相么?算了,这样他们该是会很没面子的吧! “师弟?师弟??” “啊?大师兄有何吩咐?” “我先带你去我的道场看看如何?” “好,那……那诸位师兄师姐日后再会!”青玉急忙也客套了一句。 出了那殿宇之门,言笑之间,有人挥手消失在青玉眼前,有人驾着那仙鹤而去,有人踏云而往,这一切,如梦一般,不对,青玉做梦都没想到过这般情景好吧。 随着广成子来到了他的道场——九仙山,才发现那里竟是自己刚刚醒过来的地方。 “天色渐晚,你刚刚闯阵不久,身体还未恢复,不若先在我这里将就一晚,明日再带你去玉泉山!”广成子又冲着她笑道。 闯阵?他在说些什么? “好,那就有劳大师兄安排了。” 青玉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着一边心有暗恼:自己对这些个复杂的人物关系以及这个神话世界实在是不甚了解,也就靠着之前看过的一些神话剧里面几个比较耳熟能详的几个人大致有些映像,如果真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的话,必须还是得先搞清楚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首先嘛——知识就是力量! “对了,大师兄,这里有书吗?闲书什么的,我可不可以借来看看打发打发时间。” “玉鼎师弟果真是个勤学之人,房里的书随便看。”广成子笑道。 “多谢大师兄。” 广成子点了点头:“有什么事叫我就好,不必拘束。” “嗯嗯。” 夜幕款款,星河渐垂,山间的风景不错,此时正值夏秋交替之际,不十分热,无三分寒,山风微润,野鸟低鸣。 青玉在房间里面找了几圈,发现这个时期的文字都记述在竹简或是布锦上面,看上去堆满了书架,其实多不过几万字尔尔,想在现代的时候,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书,十几万字或是几十万字,也不过一个通宵搞定。 想到这里,青玉随手拿起了一卷竹简,缓缓舒展开来,字入眼眸,只觉一阵头疼:可恶,怎么忘记了这茬——毕竟是时代久远,文字怎么可能一样?这竹简之上的文字,于青玉而言,竟如看图猜字一般晦涩难解。 不行,绝不能在这里坐吃等死,我得尽快适应这里才行。 月色之下,一小小人影懵懵地找着路:大师兄之前是朝哪个方向去的来着?好像是——右! 走了许久,未见房屋,最终展现在青玉面前的却是一个石洞。 就着那还算亮堂的月光,洞上歪歪扭扭几个大字——什么什么洞? 好吧,青玉现在还不认得。 “大师兄?大师兄??”青玉轻唤了两声,忽而又心生懊悔之意:这么晚了,来打扰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可转念一想:他们神仙需要睡觉的么? “师弟,进来吧。”忽而洞里传出广成子的声音,青玉一惊。 他一步步迈进洞去,才发现洞中简陋,不过几个灯台,一张石桌,几个石凳, “师弟找我何事?”此时的广成子静坐一平整的大石头之上,抬头却见青玉怀里抱着一堆竹简,还有笔墨?不免心生疑惑。 “呃……那个……大师兄,我有些字忘记怎么读了,所以……想来请教一下大师兄,实在是打扰了。”青玉奉上一抹笑容,那笑极为真诚。 “无妨,师弟好学,求之不得。” 青玉也不客气,知道面前之人和善,她便再没有了拘束之感,坐到广成子身边,摊开书简指着那第一个字问道:“这个字怎么读?” 广成子向着青玉所指方向看去,那是“神”字,此字并不特殊或者可以说是常见,青玉居然问他?他心中很是不解:或许是一时想不起来? “神?” “哦。”青玉提笔在另一个空白的书简上面照着“神”字写了下来,又在旁边写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字符,而后接着指了指第二个字:“大师兄,那这个呢?” “道!” …… 一字接一字,一连问了几十个,青玉皆是那般操作,广成子也算是看明白了:她这哪里是几个字不会?明明就是没几个字会的啊! “大师兄,下一个。” “神!”广成子微皱着眉头宛而笑道:“这个字,师弟刚刚问过了!” “哦,对不起,我忘记了,那……下一个?” “……” 青玉学得兴致勃勃,广成子向来也是个温敦的性子,便在一旁悉心地教,毕竟面对一个好学的小师弟,他也心生欢喜。 看着青玉那握笔的姿势,和写在字旁边的另一种从未见过的符文,这应该是什么特殊的记录法子? 广成子便对眼前的这个小师弟愈发好奇起来,可若是直接问又显得他孤陋寡闻! ……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那堆竹简终是都被青玉问了个遍,那山洞里的烛光渐暗,一缕阳光溜了进来,不久,洞府之内,添了几丝太阳的炙热气息。 好家伙,居然天亮了! 这夜熬的神不知鬼不觉啊!青玉不觉心生感慨,抬头见广成子,眼圈黑黑的,正揉着眉心,那强迫自己提起精神的样子让青玉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愧疚。 “大师兄,一时忘了时间,我……” “无妨,师尊得知师弟如此勤勉好学,定会欣慰!”广成子勉强睁开双眼,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笑来。 作为一个修道之人,一宿不睡算不得什么,可广成子实在是没有遇到过这么无聊的事情,就问他这是啥字,那是啥字?无聊地让他昏昏欲睡。 广成子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与这位奇葩师弟的孽缘才刚刚开始! 第三章 真正的玉鼎真人 广成子强打起了精神将青玉带去了玉泉山上,又替青玉开辟了一个洞府出来。青玉心怀感激也不便再多加叨扰,便没有表明自己现下的处境。 两人于玉泉山上别过,广成子没有想到一个破了昆仑山下师尊精心布下的大阵之人竟是不会术法的,青玉也未曾想到玉泉仙山之中竟还有妖? 青玉整理好昨夜所学的文字,准备这几天好好研究一下,又看着这冷冰冰的洞府,哪里有一丝生活的气息?便想着日后可能要在此处住上好长一段时间,不如先好好布置一番,让自己住得舒服点。 出了洞府,她想去找一些茅草之类,铺着软和点儿,坐在那生硬而又冰冷的大石头上,她是真的不习惯。 才入林内,便听见一声长鸣,声音不知是何种生物发出来的,青玉不禁抬头循着那鸣声而望,可山谷传响,难辨其位。 这叫声好稀奇啊!青玉心有感慨,又想到这是个神话般的时代,万物便皆不值得去大惊小怪了。 可青玉未曾察觉,一根藤条竟悄无声息循着她的步子一点一点逼近,等到青玉隐约觉察后面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已经晚了。只那一瞬,青玉便失去了知觉…… 等到青玉再次睁眼之时,眼前一片漆黑,又或者言,一片虚无? 我去,什么情况? 那边黑暗的尽头,隐隐溢出一缕白光,害怕,恐惧袭上心头,青玉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有人吗?” “没有!” 青玉并没有奢望有人能给出回答,可居然真的有声音应了她,却又不见人影,她只觉得更加惊悚。 “那……那敢问前辈是?” “吾乃是仙!”白光散尽,化作绝美的萤火,跌入风尘,又转瞬即逝。 白光之后,一身白袍,一支木簪将头发尽数挽起,见其背影,气度非凡。 待到那人缓缓转过身来,青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你……你是——我?你是真正的玉鼎真人?” “倒还不笨!”白袍人嘴角微扬,面容之中透出几分女子的柔,带着几分男子的洒脱,那眼神之中存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东西,是看尽世间百态的凉薄?还是一种深深的绝望?又或是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 “怎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玉鼎真人,那我是谁?我是怎么会来到这里的?”青玉问着,愈发激动了起来,她渴望能够寻求到一个答案,她想回去,至少别让自己待在这么个陌生的地方。 “如你所见,你占了吾的身体。”玉鼎闲散地走到了青玉的面前,面容染上了几分悲怆。 “什么叫我占了你的身体?那我呢?我怎么就在这里啦?” “小友,你在你的那个世界里,已经死了!是吾救了你,你才能站在这里和吾说话。” 此话一出,青玉更加摸不着头脑,什么叫自己已经死了?被救到了这里? “不……不可能,我……我怕不是还在……做梦??”青玉俨然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你上了一架飞机,飞机炸了!”玉鼎说得倒是坦然。 青玉眼中却早已充满了惊恐之色:她居然知道飞机?她看着玉鼎真人一脸的不可思议。 “然后呢?接着……说——” “这个世界不久后会出现一个大魔头,祸乱三界众生,囚禁了天界诸神。吾……意外逃了出来,苦苦寻得一秘法,欲撕开了一条时间裂缝,回到魔头还未强盛之时,灭了他。”玉鼎忽而闭上了双眼,而后是一声轻叹。 “那怎么就成了如今这幅局面,你失败了?” “出了点意外,吾……成功了一半。” “成功了一半是什么意思?前辈说话可不可以不要总是只说一半?”青玉心底涌出一股深深的绝望,她还在不解那“飞机炸了”四字。 “小友乘坐的飞机突然炸了,破坏了吾的阵法,吾便无意之间将小友带进了时间裂缝之中,阴差阳错,小友占了吾的身体,吾只能创下此地,以保元神不散。”玉鼎转过头来看向青玉,面上挂着丝丝无奈。 “啊?我坐的飞机怎么会炸了?” “吾不知!” “那我还能活着回去吗?” “很难!” “很难,那便是还有机会了?”青玉仿佛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吾可以做到,只是……”玉鼎卖了个关子,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是如何?” “吾现在不能,现在吾的法力有损,但是小友若是能够帮我除魔,魔灭之时,吾得以回归本源,那时候吾定能保小友安然无恙回到那个时间点。” 弯弯绕绕之下,玉鼎表明了用意,青玉看明白了这是个交易,却只能答应,因为她好像别无选择。 “我……要怎么做?”犹豫良久,青玉还是问了出来。 “如今吾与小友怕是只能选择同舟共济,才能各自达成所愿,不妨直言相告:吾如今法力大不如从前,难以控制住身体,故须小友听从吾的安排,找寻魔头的踪迹,而后趁那魔头法力薄弱之时,灭了他。” “大概……灭魔需要多久?”青玉听着仿佛小说情节般的对话竟出现在了自己的交谈之中,不免还有些恍惚。 “或许几年,或许……几千年!” “几千年??”青玉听傻了“……神仙真的能活那么久吗?” “你可以试试。”玉鼎走到青玉身边,轻轻地将手搭在了青玉的肩膀之上,怎么会??那个感觉,竟如此地古怪? “好!我答应你!神仙说话应该不会不算数的吧!” “吾言必有信!” “那你对我是不是会尽数坦言相告?” “自然!” “我们那个世界的故事之中玉鼎真人是男神仙,如今占了你的身体,才发现,故事原来是有出入的,又想到有些神话之中,男女一说可以发生变化,前辈可能告诉我,你是一开始就是女子么?” 玉鼎眼中忽而闪过一丝怒意,白了青玉一眼,似乎在努力压制着什么,而后悠悠道:“吾本体为一块青玉,哪里须辨什么男女?你——该回去了!” “啊?” 说话间,青玉的身体猛地一颤,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被吊在了一颗古树之上,青藤缠绕于她的手足以及腰间,这又又又发生了什么? 青玉从未想过,就这么一个不知真假的约定,她须用几千年去兑现,那几千年的光阴,对于一个原本不信神佛的大好青年来说可是太难熬了! 第四章 第一个小妖很乖 “喂,玉鼎真人,这是你搞得鬼?”青玉挣扎了几下,那藤蔓便缚地更紧了几分,可恶! “不是吾!”玉鼎似乎早有预料,居然一点没有惊恐之色。 “那你能不能想办法给我解开啊!死在这里我还怎么帮你灭魔?”青玉对他的态度表示无语:“这可是你的身体啊!” “教你个法子。” “好!” “喊救命!” “哦……救……啊?” “我现在法力尚未恢复,救不了你,捆你的是山中的青藤小妖,应该是你初次入山,她感受到了威胁之意,所以吊着你玩玩,你只要不反抗,她便不会再攻击于你,再吊上个三天三夜,藤蔓可自行松开。”玉鼎真人解释道。 “三天三夜?那你叫我喊救命有何用?”青玉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被人戏耍的感觉。 “前世今日,吾记得慈航道人来找过吾,算算时辰,她现在应该到了玉泉山中……” “救命啊——救命——”玉鼎真人还没解释完,青玉便喊叫了起来,这吊着是真的难受啊! “……” 玉鼎真人突然有些后悔:怎么能教唆她做出这种有辱她形象的事情来呢?她现在用的可是自己的身体啊! 林中拂过一阵清风,风中夹杂着一股不知名的清幽香气,远处响起飞鸟振翅之音。 一身白衣踏着薄云穿行于林间,正循着那喊叫之声而去,才刚刚行于那古树之前—— “师姐——慈航师姐,救我!”青玉才不要什么面子,她只想着少受点罪才好。 慈航道人飘落至地面,看着被吊在古树上的玉鼎不禁疑惑:玉鼎师弟?怎么会被…… 抬手,一盏通体净透的白玉瓶现于慈航道人的掌心,挥手之际,瓶中涌出一股清流,那清流缓缓附于藤蔓之上,藤蔓便慢慢舒缓开来。 “啊——” 青玉还未曾反应过来,便掉落下去,这可是有七八米之高,掉下去还不得摔残了? 慈航道人更加疑惑,若是说她被小妖算计故而被吊在了树上,她倒是能理解,可是看着师弟现下的姿态,分明就是一介凡人啊!哪里会半分术法?又怎么可能破得了师尊设下的法阵? 抬手间,青玉浮于地面。 “多……多谢师姐!”青玉心中只叹好险。 “不必言谢,大师兄让我来教师弟教中规矩礼节。”慈航道人笑道。 “哦,好……那麻烦师姐啦!”青玉整理了下身上不整的衣服,理了理散乱的头发。 忽而几条青藤直直地冲向了两人。 “小妖放肆!”慈航道人一声呵斥,瓶中的水向着那青藤而去,青藤避水落地,忽而化作一面容可爱的女子。 “仙人饶命,小妖知错!”那女子见了慈航道人,立马跪了下来。 “你妖气纯净,看来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念你修行不易,自行离去吧。” “小妖自小在山中长大,无处可去,生人来扰,故而捉弄,并无恶念,还请仙人宽恕,准许小妖留于山中修炼。”小妖说得诚恳,一双眼中含水柔情。 “如今此山已为玉鼎师弟的修仙之所,怕是……”慈航看向了玉鼎。 “小妖愿化作法器,供仙人驱使,常伴仙人左右,只求仙人准许小妖在山中修炼。”小妖突然看向了在一旁揉着胳膊和腿的青玉。 青玉急忙正了正身体,尴尬地笑得像个二傻子。 “嗯,这样也好,师姐,不若就算了吧,我来了就赶人家走好像不合适。”青玉又一脸憨笑看向了慈航。 “你自行决断即可。”慈航点头表示赞同。 “你可有名字?” “小茯!”回话间,那小妖便化作一根青藤,扭了扭身姿,又变作一小节青色绳索落于青玉的手中。 “怎么会这样?”青玉耳中突然传出一声,那是玉鼎真人的声音。 “有什么问题么?”青玉心里念叨着。 “这便是你的法器——缚妖索!”真正的玉鼎真人开始疑惑起来,怎么和自己从前的际遇不太一样了?明明缚妖索是后来才被她收服的啊!想想也情有可原,毕竟上一世自己没有蠢到栽到一个小妖的手里。 “缚妖索?”青玉不禁念叨了出来。 “多谢主人赐名!”小茯抖动了一下,以示回应。 “如此机缘,甚妙!师弟有一颗慈爱之心,难得!”慈航似乎对这个小师弟也表示满意。 “师姐,那先回洞中教我规矩?” “嗯!” …… 晚间清风明月作伴,灯下青玉苦研古文。 “现在什么年代啊?字是真的难记!”青玉学得有些焦躁,不禁抱怨起来。 “如若依着你们那个时代的规定,现在是尧舜禹中的舜统领时期。”玉鼎真人回道。 “舜?现在还没到王朝时代啊?”青玉不禁感叹道。 “嗯!” “尧舜禹,诶——那是不是快要发大洪水了?禹要开始治水了?” “你这么说,也没错。”玉鼎真人犹豫了片刻回道。 “什么叫也没错?”青玉停下了笔,她现在对一切都非常好奇,正好眼前有着这么一个类似于百科全书般的神仙存在,她不得好好利用起来? “其实那场洪水是起因是河中一小妖与天神之间的一个约定所致,禹也并非原本就是凡人,他原是天界为了弥补过失派往人间的神。” 青玉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赶紧聚精会神地听啊。 “怎么说?玉鼎前辈快给我讲讲呗!” “那个约定太过久远,一时之间吾也不知从何说起,况且吾不知全貌,难予置评。” “前辈就说知道的,别总是说话说一半啊,我听着是真难受。” “那吾就套用一下你们那个时代的故事流程吧!” “嗯!”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盘古开天辟地之际,天地间出现了众多大神,同时,也出现了诸多大妖。 神于天界设立府邸,妖于下界倒也无有拘束。 而后女娲造人,伏羲取火,人界初立。 那时大神之中有一不争之神——苍仑。 之所以说他不争,是因为他素爱做悠闲之事,没事就于三界游玩,摆弄花草,发发呆啥的,也不争名利,不问三界之事,久而久之,便几乎被所有的神遗忘。 后来他游历于人界山川之际,遇一河流所化的小妖,名唤若水,两人都喜自在,便成知己。 传闻时而抬头,可见天上一玄衣,一青衫,并行于云巅,他们常常一起赏花闲谈,游览河山。 久而久之,若水对苍仑动了情,她自知小妖只能仰视大神,可她心又不甘,便立誓要好好修行。 于是他们之间便有了一个万年之约——一万年之后,苍仑若水,再续前缘。 这个约定没有神知道,直到若水发怒,人间哀号遍野,而后大禹治水,这个约定才被众神知晓,而那个被遗忘了的神才被众神想起。 第五章 五岳并起五行生 “等等,若水为什么发怒?苍仑没有赴约?”青玉有些不太明白,这个叫苍仑的她都没听过啊,被神遗忘情有可原。 “他难以赴约……”玉鼎真人娓娓道来—— 那个约定之后,苍仑回到了天界,没有再入人间,他怕他下了天界会忍不住去找若水。 他便又成了天界最最闲散之神。 没有人知道他的法力在一个怎样的高度,他也从来不会在众神面前摆弄什么新得的法器之类,若是在平时,哪里会有神注意到他呢? 后来人与妖终是难共处于一地,妖界凭着自身的妖力修为与人族争夺资源,对人类大开杀戒,终是惊动了天界诸神。 没有任何犹豫,天界派出各路大神下界斩妖。 可大妖与大神修为术法都不容小觑,一时之间竟难有结果。 一次又一次的斩妖行动,最终换来的都是两败俱伤,诸神伤痕累累,一身疲倦地回到天界,却见一神悠然悠然于神界散步? 那神便是苍仑! 诸神愤慨:这个神叫什么来着?为何不下界除妖? 而后知晓了姓名,才知道因为他太没名气,天帝居然忘记派遣他了。 久而久之,诸神便对他的闲散行径看不惯了——我们累死累活的,还有一个在天上看戏的? 于是诸神把他告到了天帝那里,天帝便召集诸神,其中就包括了苍仑。 天帝让他一起帮忙下界除妖,他却反问天帝:“为何要除妖帮人?” 这一问,将所有的神都问住了,在他们看来,妖残害人类,实非天道所容,杀妖是毋庸置疑的,是一个极为正确的举措,他们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而今忽然出现一神向他们问道:“为何要除妖帮人?” 此神与他们太过格格不入!此神太没有仁爱之心! “阴阳二气孕育万物,自有万物生长的道理,为何非要诛杀妖兽一族,偏帮人族?妖众亦为生灵!”苍仑又是一句惊天地泣鬼神,他接着道:“我并非认为妖族肆虐残害人族,是为天道,只是妖兽也是生灵,我们不问黑白将他们赶尽杀绝,似乎也不是天道。” “既然见解如此高明,不若就由苍仑大神下界除妖。”天帝面色微沉,看着苍仑那坚毅的眼神道。 让众神更没有想到的是,苍仑没有丝毫的推脱之言,居然点头微笑,朝着下界而往。 云间雾里,苍仑朝着人界看去,却是满目疮痍,灾难四起。 如今的人间难有美景,多是血腥。 他不免心生感伤,不知道她如何了? 他观察着那山川林泽,看到的不仅有疾苦的人族,还有那伤残的妖众,妖族也不过是想争一生存之地。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呢?有什么办法吗? 行至一山前,忽而一庞然大物拔地而起,正对着山下的人族发起攻击,那是——鸣蛇! 有言曰:鸣蛇,大妖,有四翼,发磐磐之音,见则其邑大旱。 没有多想,什么术法神通都被苍仑集于一体,迎着那蛇头便冲了过去。 “嘣——” 一声巨响,响彻天际。 鸣蛇被击地头晕眼花,附在地上半天才缓过神来:什么东西砸我?谁砸的? 仔细巡视之下,才发现一神晃晃悠悠浮于半空,正直视着它。 找死?? 于是大妖对大神,展开了一场持续三个月的大战。 鸣蛇也是心累,自己好歹是混沌初开时降生的妖兽,位于大妖之列,怎么就打不死这个神呢? 眼前这神并没有使出多大神通,术法也没几招,可是却打不死,难缠的很,看戏的妖愈聚愈多,整整三个月,他居然丝毫未伤? “这家伙可真抗揍啊!”一妖看热闹不嫌事大笑道。 “是啊,听说打三个月了!” “这三个月,就他一个神在下界诶。” …… 鸣蛇越想越不对劲,这家伙莫不是深藏不露?是还没有出手吗?还是天界那些个老泥鳅们在给他们下套?先让这个神吸引我们的注意? 想到这里,鸣蛇逃了! 是的,它逃了,它害怕了,这种神,它从来未曾遇到过!他也没想明白天界之神是否在密谋着什么计谋。 眼见着大妖鸣蛇逃走了,一众小妖也慌忙逃窜离去,其它的大妖也沉默了,人族暂时恢复了安宁。 苍仑看着远处,她还没有出现! 他没有回到天界,而是立于一座高山之上,看着人间,站累了,就坐一会儿,就那么呆呆地看着,没有人知道他在想着什么,也没有神知道,也没有神会在意。 如此,便是三十年。 直到妖族坐不住了,再次进犯人族。 他终于不再低头沉思,心中像是有了主意一般,看向了她的方向,眼中多了几分坚毅和悲怆之意。 他裂开了,从他的身体里迸发出极为耀眼的光束,他的身体分成了五块,散落于人界五处,化作了五座大山,分别是中岳嵩山、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 五山立,结界起,五行生!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人间分化为人、妖两处地界,从此,人与妖之间的杀戮止息! …… 神界之中,有谁会记住一个沉寂了千万年而后冒出个名字来的神呢?谁也不会记得。 人界的英雄?他划去了人族近半的资源给妖族,几代而往,就算有人记得他的退妖壮举,可一个已经消散了的神又有什么好祭拜的呢? 妖族的恩人?妖族谁也不知其姓名,或许只有与他交战的鸣蛇还有前去观战的一些妖众偶尔会想起:当年啊!神族曾出现了一个怎么都打不死的神,与大妖鸣蛇战了整整三个月,难分胜负…… 而后沧海桑田,苍仑终是沉于古书里的几行文字之间。 几千年已往,转眼万年之约便要到来。 等到若水再次睁眼之时,她也如愿修成了神!可是,她没有等到苍仑,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来。 不过她想,他终归是欠了她一个交代,她上了天界,未寻到苍仑的踪迹,问诸神,也未寻到答案。 “你不是心中常怀仁慈么?你不是喜欢这人间的四季美景吗?不若我们来赌上一赌!”若水怒了,挥手之间,万里湖海,泛滥开来,人间各地洪灾不断,那水淹了一处又一处。 等到天界反应过来,下界早已是尸横遍野,一片狼藉。 天庭之上,众神皆愁眉不展,虽已派天神下凡营救众生,却难有多大成效,原是若水不愿收手。 “若水为患,诸神可有良策?” “若水成神,不知为何如此行径?该究其根源,让其停手才是。” “水流于人间各处,怕是难以找到她的本源所在。” …… 第六章 尘封岁月情封痕 “小神有一计,愿前往人间劝若水上天界,治理人间水患,但求一个恩典。”一个声音的出现使得吵闹的大殿陷入了一片寂静。 “但说无妨。”玉帝正为此事发愁,突然有人站出来为他排忧解难,他实在是求之不得。 “若水本为善,奈何为情伤,苍仑上神毁约之故,万年执念一往情深,小神知其缘由,可劝若水收手,只求玉帝降下法旨,只要若水上天庭,只要我能下界救众生,便饶恕了若水的罪过,小神愿舍去神位,下界再造人间,以此神躯,替死于这场劫难之下的生灵超度祈愿至死方休。” 诸神大为震惊:何神竟敢口出狂言?居然敢说出此番言论? 众神循着声音看向那神殿一隅,一袭玄衣,目清眉秀,驻颜有术,俊秀雅致之极。 那神名叫禹,是千年前从下界得道才入的神位,一心清修,很少会与其他神走动,天界也没几个人知道他。 所有的神都愣在了那里:他们实在是没有想到那位只存在于古书之中的苍仑大神居然还有如此情缘,他们更没有想到如此一小神会知道这些?现于玉帝面前还敢为放下滔天罪业的若水求情? “好,若你真能兑现承诺,饶恕若水也未尝不可。”玉帝心中对他生出一丝敬佩之意,既然三界无人能解此灾难,不若就成全了此神的一个在旁人看来荒唐无比的请求,相比于下界生灵,千万生命,这确实也算不了什么。 禹向着玉帝周正地行了一礼,似乎在告诫着诸神:望玉帝遵守承诺。 天上忽而下来一神,那神玄衣飘飘,直向一处不知名的河流而去。 “若水——苍仑大神赴不了约了,他已经消弭于这天地之间。”禹对着那河流喊道。 那河流如其它小河一般,似乎并无与众不同之处,禹言尽,那河流却竟忽然翻涌起来,而后一青衣的女子踏浪而生,眼中多是不可思议之色,她便是若水。 “你说什么?”若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苍仑是谁?他可是大神啊!他怎么可能会死? “几千年前,妖族祸乱人间,苍仑以身化界……”禹继续解释道:“五岳山川便是苍仑,不信你可以去看看,神迹犹存!” 若水不禁心底一凉: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你在骗我!”若水怎么可能愿意相信? “你若不信,便跟我来,让我带你去找寻真相。” 于是禹带着若水飞往了妖界,俯瞰众生,妖界也被淹了! 若水可施令于水,水冲过了人族与妖族之间的结界,若水所过之处,无不浪涛翻涌。 行至一大山前,禹停了下来。 “这里是??”若水不解。 “当年苍仑对战的大妖鸣蛇的住所。”禹边解释着边挥手召出一把斧头来,对着那山喊道:“鸣蛇大妖,天神禹前来求见。” 半响,未有动静。 于是一斧,山崩地裂! “他奶奶的,有毛病嘞?有这么招呼妖的么?还他妈道是求见?是那个不知死活的来闹?” 那崩析的山间忽而立起了一条巨蛇,巨蛇身上皆已长满了花草树木之类,看上去应该是好久没有动了。 “鸣蛇,万不得已搅扰妖尊,还请勿怪!” 鸣蛇闻言,才见半空中飘着两个神,于是笑言:“神嘞!有何贵干呢?老蛇我都几千年没出去惹事嘞,安分的很呢!” “来访只为求证一事,妖尊可还记得几千年前与你对战的那位大神?”禹接着问道。 “哦,你说他啊,怎么不记得,和你一样,一身玄衣,和我在人间大战三个月,而后在山上发呆三十年,再然后嘛,就化成这人族与妖族的结界的,死啦!” “死了……”若水眼里尽是绝望,忽而激动起来,周围的河流便躁动起来。 “这位神是??” “若水。” “我滴个乖乖,就是淹了人界的那个神?”鸣蛇惊叹道:“干嘛嘞?世人皆知我一现身必有大旱,你倒好,直接发水淹到了我的地盘,这让我以后还怎么混下去?”鸣蛇骂骂咧咧,见若水没有反应,便又言道: “诶哟,看这女神仙的样子,和苍仑大神关系匪浅啊!这可真是有意思啊!一个不遗余力救生灵于水火,一个直接淹了人间。” 鸣蛇扭了扭身姿,又盘旋于山间,被劈开的山忽而颤抖起来,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老妖我困嘞,两位神仙请便。” “……” 那年约定之后,若水便潜入河底,一心修行,不再沾染凡尘,不问世事,却不知那个人早已献祭苍生? 一股悔意涌上了若水心头:她竟生生毁了他护佑已久的天下。 “收手吧!” “覆水难收,我……即使追悔莫及,又该如何呢?错已铸成……”一滴泪顺着若水的脸颊滴落,她看向四周的山峦,一山之上忽而迸发出一道霞光,照在了昔日里与他比肩之处。 “你将本源引至天界,下界便交给我吧!”禹抬头望向了她,眼神不再似万年之前。 “你??”若水收了所有的法力,奈何灾已祸世,她只能勉强保证祸不再起。 “我叫禹,喜欢上你已整整一万三千二百三十六年!是比苍仑大神还要久的,希望以后能有幸被若水大神记住!”禹忽而笑了,笑得那般柔和。 若水又怎么会知道?禹本是万年前她本源之中陪伴着她的诸多小鱼中的一尾,而后见若水化形,便愈加痴恋于她,她便成了他心中的道。 眼见着她与苍仑情谊渐深,禹慕了,想着或许自己成神才能有向若水表达心意的机会吧。 哪一日禹跟在若水身后,听到了那万年之约,而后若水和苍仑便再没有出现。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又看到苍仑下界,与那鸣蛇大战,而后坐于山间,发呆了整整三十年,最终化身为界,散于风尘。 而后又是几千年而往,哪日小小河流之中,忽而发出了异彩,禹飞升成仙。 “对不起……” “去天上吧,你既登神位,便须履行神职,下界交由我吧,我会处理好的,信我!” 说话间,禹抬手而起,诸神于天上相迎,若水流向了天河。 “谢谢你!” 若水低头看向了禹,一身玄衣,立于半空,周身散着金光,那样子,真的像极了他。 第七章 不知想见为何人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青玉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禹的结局是否如历史书所记载的那般。 “后来,禹散尽全身功法退去了大半的洪水,又带领人族挖沟建渠,将洪水引致大海或是河道,终是止住了人间的这场灾难。而后禹带领着人族踏上了一个新的时代——王朝!”说到这里,玉鼎真人沉默了。 三个奇怪的神,一个豁出性命为了拯救更多的生灵;一个为情而怒,使得水卷天哭;一个向心而死,只为弥补心爱之人的过错。 “再后来,若水入了天河,终日为她的过错忏悔,以后你路过天河之时或许会看见一个青衣身影坐在天河岸上看向人间,不知是在看他,还是在看他?”玉鼎真人又补了一句道。 “这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悲剧啊!”青玉叹息道。 “嗯!世间万物,向死而生,哪个不是悲剧呢?”玉鼎真人感慨着。 “那前辈有没有想过……”青玉也故意买了个关子。 “什么?” “现在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我们可以做些什么,让这场悲剧不再上演啊!”青玉自以为这是个极为聪明的法子,却不曾想玉鼎真人却并不赞同。 “不可以,世间万物,皆有缘法,万万不能逆天道而行。” “何为天道?我们若是提前去找到禹,让他早些去找若水说清楚,便可挽救千万条性命,岂非是最大的天道?” “如此一来,禹便无需留于人间,夏朝将不复存在,后世如何?世间将会有新的秩序法则,可能……可能你将不会存在于后世。”玉鼎真人反问道:“吾所知道的魔也将有新的活动去向,牵一发而动全身啊你知不知道?” “说什么世间万物,皆有缘法?前辈还不是因为不愿意看到日后的局面,所以违背了天道,撕开时间裂缝来此想要有所改变?”青玉忽而对玉鼎真人有些失望。 “吾……自会有吾的因果报应的……” “前辈,昔日的大神苍仑敢以身化界护佑生灵,你为何不可效仿一二。” “吾错了!” “啊?现在知错还不算晚,走,我们去找禹啊。”青玉有些激动,她想着等会可能就要上那天庭了,那么多的神仙诶!活的诶! “吾不该与你说这些的。”玉鼎真人的语气忽而冰冷。 “前……前辈这是何意?”青玉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你莫要以为你占了吾的身体就有资格来命令吾,吾对你客气不过是因为吾想对你客气罢了,如果吾想,随时也是可以让你尝尝吾的手段。” 青玉顿感浑身上下疼痛了起来,她无力地倒在了地上:“玉鼎——你……” “你可知吾为了灭那个魔头付出了多少,你休想打乱吾的计划,吾可以清楚地告诉你,你若听话,此后天上地下,你大可凭着玉鼎真人的这个身份享受着万般尊崇,而后吾会安全地将你送回去。如若不然……” “前……前辈,我知错了,请……请前辈手下留情啊——”青玉哪里受过如此的疼痛?况且她也意识到此事她本就无法决定,不妥协还能咋办? “你没有这个资格,改变世界,哈哈哈……笑话!” 疼痛之感在一瞬间消失了,玉鼎再没有留下一句话,青玉愣愣地坐起身来。 她这是生气了么? “主人!你怎么坐在了地上?”一根青藤窜进了山洞之中,扭动着身躯落在了地上化作了一娇俏女子,是小茯。 “哈?我……我练功。”青玉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问道:“不是让你自行在林中修炼的吗?来找我何事?” “哦,外面起了好大的风啊,我在树上都扒不住了,哈哈哈。”小茯傻笑了起来。 青玉心生疑惑,玉鼎和她说过,小茯法力不弱,怎么还被一阵风给干败了呢? 走出洞去,风呼啸于林间行,夜色微沉,不见月,漫天星辰皆隐去,是在躲避着什么? 远处忽而两道金光朝着玉泉山的方向而来——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怎么来了?”青玉万万是没有想到,这么晚了,两位师兄还有闲情逸致于三界之中闲逛?赶紧的,慈航师姐刚教给她的礼仪,赶紧用起来。 “玉鼎,不必多礼,修养了几日,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广成子还是那副和蔼之色,倒是一旁的赤精子一脸苦相,愁眉不展。 “好多了,两位师兄此行何为啊?” “天有异象,下界湖海突生异动,师尊命我等前来查看情况,恰巧路过此地,便想着来看看师弟。”广成子解释道。 “这怕是人间千百年难遇的一场浩劫。”赤精子补充道。 “原来……啊?”青玉心底一颤,莫不是若水发怒了?这么快? “师弟怎么了?要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吗?” “好……可……可我还不会飞啊。”青玉知道了事实,她实在是无法一个人像没事般地待在山洞里了。 “那便同我们一起吧,我带着你。”广成子热情地邀请着。 “那便多谢师兄了。” 踩着那虚无缥缈的云雾,青玉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感到不适,或许是她现在心中藏事,所以无心晕眩? 那黑暗之中,两道金光飘至半空。 赤精子挥手而立,下界的景象便明朗起来。 水!好多水! 海面,江面,湖面,河面,波涛翻涌,如若癫狂。 水席卷着一切,漫无目的地将大地包裹着,肆无忌惮地吞噬着农舍山野…… 青玉在那汹涌澎湃的浪潮之上,看着那水席卷着一切,有晚睡的人家亮着的灯火,会被瞬间打散光影,她甚至都未曾听到一声呼救。 那一夜,静的可怕,唯有水声,绵延不断。 看着那只有灾难片里才可能存在的场景,青玉突然感到这个世界好不真实,假的一样…… “慈航已经去了天庭,不知道天界可有什么对策呢?”广成子边说着边施法和赤精子试图去止住那水的一头,却是无用。 水仿佛无穷无尽,不受阻止,能溜过任何一个缝隙。 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师弟?师弟?”广成子见青玉呆呆地注视着那水,一语不发,便轻声唤着。 “师兄——找禹!”青玉激动地一把抓住了广成子的衣袖。 “鱼?师弟啊,这黑灯瞎火的,想吃鱼明天吧,这水猛,找鱼可不好找啊!”赤精子带着些鄙夷的眼神看着青玉,他向来正气,今日却遇到个在众生危难之际想找鱼的?他没有直接把青玉撕碎,只是阴阳怪气几句不过分吧。 第八章 踏上了修行之路 “不是鱼,是禹,天上的神,名叫禹,他有办法能止息这场灾难……”话说到一半,青玉忽而就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玉鼎前辈?是你搞的鬼?】(以后就用这个代替两人的对话吧) “禹??师弟认识禹?师弟上过天庭?”赤精子明白了青玉的用意,便急忙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治灾之上。 “都还不知道此祸因何而起,师弟怎么知道禹这位神可以消灾?”广成子也有不解。 可是青玉却难以言喻,她愤愤地摸着喉咙,心道【玉鼎前辈,你看看啊!你看看下面,我一句话,就能少死不少人的,灾难已生,禹必须要下界,早来一刻有何不可呢?】 【你信不信吾让你一辈子再说不了话了?!】玉鼎的声音再次响起。 “咳咳——”一口鲜血从青玉口中喷涌而出。 “师弟??”广成子与赤精子子皆吓了一跳:什么情况? 青玉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失去了知觉。 等到再睁开眼时,青玉已经躺在了玉泉山自己的洞府之中,慈航道人也在。 “师姐?我这是……怎么了?”青玉坐起身来,还有些犯迷糊。 “可能是闯阵之时受的伤,还没有好全。广成子和赤精子师兄已经为你疗过伤了,你好生休养,师尊也准你过一段时间再去听教。”慈航道人看着青玉又言:“既然师弟已经醒了,我便去帮诸位师兄了。” “师兄……他们……”青玉才意识到那夜里所见景象不虚,仿佛无边无际的海水又出现在了眼前。 “此灾天界已经查明,是一刚刚得道入了神位的神所致,此神名叫若水,却是不知为何有此行径,也难以找到她的真身所在,已经死了数十万生灵……” 青玉朝着洞外看去,此时应是清晨,却是昏暗无比。 “小师弟醒了没?”突然一光束闯进了洞里,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是赤精子! “二师兄何事如此激动?”青玉看着赤精子面带笑容,与那夜色之下的哀叹之人简直判若两人。 “哈哈哈哈……天界有人说有办法治水!你们不妨猜猜是谁?” 慈航道人一脸茫然道:“不知。” 青玉一巴掌拍在了额头上问道:“难道不是禹吗?” “是禹!小师弟啊,昨夜你说了找禹之后就晕倒了,我和广成子师兄都很是疑惑,反正我以为你是胡说八道的,可是广成子师兄说不妨去天界找找这位叫禹的神仙问问。结果你猜怎么着?”赤精子讲得兴致勃勃。 “怎么着?”青玉表示非常心累:你们神仙讲话都喜欢只讲一半的么?莫不是后面的半段要让我们自己悟? “正见着一个神仙准备奏明玉帝下界去,一问他的名字,正是禹,可是奇怪的是,我们问了禹,禹却说不认识小师弟,那么小师弟又是怎么知道他能治水的呢?”赤精子忽而眼神犀利地盯在了青玉身上,盯着青玉心里直发毛。 “曾经听闻过他罢了。”青玉有些心虚道。 “哦,这样啊!”赤精子半信半疑摸了摸下巴上短短的胡须又道:“不管其中缘由了,反正众生是有救了,我看那神一身正气凌然,应该不是唇齿逞强之辈,天庭有此神仙,乃是三界之福啊!” “是啊!”青玉急忙应和道,心里却不禁哀叹:可惜很快就不再是神了。 “我是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神怒人间?这是一个神能干出来的?”赤精子对这个名叫若水的神嗤之以鼻道。 “真相什么的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我们便先告辞了,师弟你就在洞中好好修养。” …… 那次大水的冲刷过后,禹神降临人世间,治水有功的他,虽然失了法力,却备受人族的爱戴,于是,禹成为了人族新一代的领袖。他将天界的一些法则带到了人界,在他的带领之下,人间焕然一新,至此,王朝时代到来,世袭罔替,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书下了浓重的一笔。 后世有评其功德者有言—— 孔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论语?泰伯》) 墨子曰“昔之圣王禹汤文武,兼爱天下之百姓,率以尊天事鬼,其利人多,故天福之,使立为天子。”(《墨子?法仪》)《庄子?杂篇?天下》中所记墨子对禹的称道:禹治名川三百,支川三千,小者无数,而且禹亲自操橐耜而九杂天下之川,沐甚雨,栉疾风,置万国,结果成了个走路不便的跛子,即便那样,他还是奔走在治水道上。 集各家思想之大成的吕不韦道:“禹一沐而三捉发,一食而三起,以礼有道之士,通乎己之不足也。通乎己之不足,则不与物(人也)争矣!”(《吕氏春秋?谨听》) 庄子的结论是:“禹大圣也!” …… “玉鼎?玉鼎??你在想些什么?” 偌大的殿上,元始天尊万年不变一身白袍。殿下十余名弟子位座于两列。 “啊?我在想我的术法为何常有阻塞之态,明明口诀没有错,却……”青玉随着元始天尊已经修行了一段时间,也逐渐明白了神话世界的修行之法,可是令她很不解的是,自己与诸位师兄师姐的法力却是天壤之别。 按理来说,真正的玉鼎真人未拜到元始天尊门下之前修为法术就已是不俗,那么她穿越过来占据了玉鼎真人的身体,按着这个世界的法则行事,不至于差的那么多啊! 而现在的青玉别说修习什么精深的术法大道了,就连腾云驾雾,日常出行都有问题。 离谱啊! “功法不在于记,而在于悟!”元始天尊看着青玉,心中也是疑惑万分:自己创下的阵法,非心志坚定、悟性超然、资质绝佳之人不能过,玉鼎既然过了,说明他绝对是有修仙的潜质,可是依着现下她的状况来看,却是令人匪夷所思。 更令元始天尊对他感到不解的是,他竟看不透玉鼎真人,是真的看不透。按他的说法是:玉鼎真人的身上似乎藏着一种很奇怪的保护罩,将她包裹地严严实实,没人能够将她看得分明。 要知道每个大神的五感都是异常灵敏的,甚至可达到观透人心的境界,元始天尊以为自己已经离那境界已经不远了,结果看一眼自己的这位弟子,心中不免哀叹:好像还差很多! “弟子明白!多谢师尊。” 第九章 大师兄的藏宝洞 “走吧,我送你回山。”广成子热情道。 “那便麻烦大师兄了!”青玉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每次来师尊的殿中听师尊的说教,都是广成子顺道带着她过来,听完说教后再将她送回玉泉山中,说是顺道,其实两山相隔甚远,要绕远才有了所谓的“顺路”一说。 青玉感觉自己就像是幼儿园的小孩一般,广成子则像是每天接她上下学的老母亲! “我说小师弟啊,你这样可不行呢,要赶紧学会腾云的术法才是,多用用功啊!”太乙真人摸了摸老长的胡须笑道。 “嗯,太乙师兄教训的是。”青玉还能说啥?她自是无话可说。 行至云端,广成子忽然改变了主意。 “玉鼎师弟,不若先去我洞府坐坐?” “好啊!却之不恭”人家既然都提了,去就去呗,反正青玉自己回山中也无趣的很,功法又练不会。 到了九仙山中桃源洞—— “师弟,我有件法宝或许你用得上,就是不知道它愿不愿意为你所用。”广成子一脸严肃道:“我早有心相送,奈何法宝皆有灵性,所以……所以今日请师弟来看看,它可以瞬息之间载人行千万里路。” “啊?多谢师兄的好意,可无功不受禄,这法宝么……”青玉正想拒绝。 【收了,要了!你是傻子么?你不收难道还要广成子日日送你回道场?】玉鼎真人没好气道。 【……前辈不早说,我话都说出口了!】这不是让青玉很为难么。 “先试试吧,这法宝反到现在都不愿为我所用,送不送地出去还不好说呢。”广成子无奈道。 “好,那就先试试,多谢大师兄了。” 进了洞去,广成子挥手,那洞里居然又出现了一个洞来,从那洞中传来极为耀眼的金光来。 “进去吧。” “这是大师兄的藏宝洞?” “算是吧,我的一个爱好,若是师弟有看得上的,尽管挑选。”广成子表现得非常大方。 进到洞里,青玉惊了,洞内陈列了近百件宝器或者是宝物,有的大放异彩,张扬无度;有的韫匵藏珠,不见圭角。 【诶,玉鼎前辈,要不要选几件?】青玉赶紧询问玉鼎意见。 【吾早知大师兄宝贝众多,竟不知多到如此地步!吾大为震惊,选!必须选!】玉鼎真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究竟是哪里不太对呢?仔细回想着上一世,广成子可没有带她来过此处啊,再想想吧,也能说的通,毕竟前世的自己没有这么废,连驾云都学不会。不过这样也不错,趁机早点拿到趁手的宝贝,至少得保住这家伙不会被玉泉山中的精怪给欺负了才是。 “那大师兄,我就不客气啦!”青玉笑道。 广成子愣了一下:刚刚不是还很客气的吗?怎么突然……他忽而觉得有些不妙,刚刚她莫不是都是装出来的?做仙怎么可以这样?欸呀呀,自己话都说出去了。 “师弟有喜欢的?” “我看看哈。”青玉凑上前去看着宝贝,趁机问玉鼎道: 【前辈快告诉我,选哪个?】 【那个大宝剑看见没?就是在天上飞的那个,名叫斩仙剑!它迟早会是你的法宝,不若现在就向广成子要来吧。】 【你不怕改变了这些时间线,到时候找不到魔啦?】青玉小心翼翼地问道。 【就凭你现在这个法力,再不弄些宝物傍身,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魔出现的那天,没事就被玉泉山中的精怪吊打,要不是小茯帮着你,几位师兄师姐路过顺手救下你,你……】玉鼎气得说不下去了。 【哈哈哈,这倒也是哈。】 “大师兄,我要那把剑可以吗?”青玉一脸天真无邪地看向广成子。 “师弟……果真是好眼光啊!此剑名叫斩仙剑,你伸手看看它愿不愿意为你所……”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青玉伸手,那斩仙剑便乖乖地飞到她的掌心。 “这便算是愿意了么?大师兄?” “嗯,算是愿意了!”广成子表示:不是法力低微吗?怎么可能的啊!这剑平时百般挑剔,怎么会??!机缘这玩意儿果真是妙不可言。 【左手边的那件衣服,要了。】玉鼎真人再次发话。 “大师兄,那件衣服看上去不错,可以送给我吗?”青玉指了指玉鼎真人说的方向。 “嗯,好,那衣名叫扫霞衣,这个倒是无需认主,可自由变换形态大小,不仅可以防水防火,还可以防一般的术法伤害。”广成子解释着,心里有点惊讶:小师弟眼光居然如此毒辣,看来要大放血了啊! 【玉鼎前辈,还想要不?】 【其它的嘛,不太好拿?】 【什么意思?】 【什么混天绫啊,乾坤圈日后会被太乙真人坑走,其它的要么也是日后有主,要么就是对吾没多大用处,而且不一定会认你为主,还是作罢吧。】 【哦哦,行吧。】 “大师兄,你真好!真大方啊!”青玉这纯属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师弟喜欢就好。”广成子集这些个玩意儿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心血,送出去了吧,嘴上说得随意,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心疼的:没关系,三界宝贝多的是,以后出去游历的时候再寻几件。 “哦,对了,大师兄刚开始想送我的是什么来着?” “是……一片云,可以供人驱乘,师弟先试试它听不听话?”广成子召来了一个盒子,托在掌心笑道:“喏,这就是了。” “好啊,怎么试?”青玉一听说是片云,那可真是太好奇了。 “咱们出去试试。” 两人来到了九仙山中的一块空旷地带,广成子打开了手中的木头盒子,一朵白的几乎透明的云彩就晃晃悠悠飘了出来。 那云极具有灵性,许是久未出来透气的缘故,初时感觉萎靡不振,于空气之中飘了几个呼吸后忽而变得振奋起来,眼看就要逃出九仙山的范围,广成子一个法咒,山上便结起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结界。 青玉看着只有说厉害的份了。 “哇,大师兄好厉害!那现在我要怎么做?”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你要记住你用的是吾的身体啊!】玉鼎真人真的是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 【好的,下次注意!】 “你叫它名字就可,如果它愿意听你的,应该就愿意奉你为主。” “那它叫什么名字?” “大筋斗!” “筋斗云??”青玉仿佛又听到了一个什么令人激动不已或是惊讶不已的名字,差点就忘记合上了下巴。 “怎么?师弟听过?” 何止听过啊,这简直就是青玉的童年好吧,在他们那个时代,谁人不知孙悟空的那一句: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 可是? 这怎么还分大小的吗? 第十章 想了想日后的路 “怎么,师弟听过?” “没……没有,如此宝物,没听过,就是觉得这个名字挺新奇。”青玉急忙搪塞过去。 “那师弟试着唤它试试。” “好,大筋斗?大筋斗——”青玉冲着那云喊道,那云却没有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冲撞着结界,试图闯出去。 “它好像不太愿意认我作主人哈。”青玉尴尬地看着广成子挠了挠头傻笑道。 “师弟别急,可能……它没听见?要不你声音大点再试试?” 【这件宝物必须拿下,它不愿意也得愿意!】玉鼎真人突然发话了。 【玉鼎前辈有法子?】 青玉正问着,不曾想一道金光突然从她的掌心迸发出来,而后形成了一张巨网冲向了大筋斗。 大筋斗避之不及,被那光网牢牢锁住,而后被带到了青玉面前。 青玉与广成子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茫然。 “师弟这个法术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废话,你没见过的东西可多了去了。】玉鼎真人突然吼了一嗓子。 这是不是属于跨时空对话了呀?奈何这话只有青玉能听见。 “哈,这个嘛,可能练岔了功,不过好像还挺有用哈。”青玉还能咋办,解释吧。 不过听玉鼎真人这语气,貌似对她的这个师兄有些不满啊! 【你们之间有仇还是有怨?】 【无冤无仇,吾就是看他来气。】 【哈?好歹大师兄送了咱们这么多的法宝,别冲动好吧。】 【那是送给你的,前世这些法宝可都是他打赌输给吾的。】 【行吧,先别聊这个了,就说这云该怎么收拾吧先。】 【你再叫它试试。】 “大筋斗??” 这一声,那云散了! 散作无形之物,不再受那光网的束缚。 令青玉和广成子没有想到的是,那股无形之物居然又重新向着青玉的脚下靠拢,而后慢慢地汇聚到了一起。 然后带着青玉缓缓升了起来? “大……大师兄,这……这正常吗?” “这……”广成子也是第一次见此情景,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正常!】玉鼎表示,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大师兄——我……我要怎么下去啊?”随着离地面越来越远,青玉显得有些慌了,第一次一个人在天上飘着诶。 “师弟直接对它下命令试试。”广成子表示心里也没底好嘛。 “大筋斗,下去,啊……慢……慢一点。”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这个大筋斗居然很听青玉的话。 也不知那玉鼎真人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能在瞬息之间,将那大筋斗调教得如此听话。 如此一来,青玉可算是满载而归,两件珍奇的法宝,加上一个宝驾,可是给广成子放了血了。 而后青玉于玉泉山中修炼,奈何总是难有觉悟,一本功法看下来,背倒不是个难事,可就是使不出来法术。 【你这也太笨了吧!为什么是你占了吾的身体呢?照这样下去,还谈什么灭魔?找不找得到魔头都是个极大的问题啊!】玉鼎真人几度接近崩溃的边缘。 【那也不能怪我啊,你随便问我一句功法,我能把那一本都背下来,甚至说明每一句的解释或者是来历,可是就是使不出来啊,要怪只能怪你们这个世界的这个法则太离谱,凡事都讲究一个悟字,我哪里搞的明白呢?】青玉一脸无辜。 【你,简直是一块朽木,倘若这些功法背下来就能用,那岂不是人人都得道成仙,人人皆有术法傍身?】玉鼎真人都气得快要跳起来了。 【那或许是还没有找到一本适合我的功法吧,要不再换几本?】 【只能这样了,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你这话说的,可真不地道啊!】 【天界有一藏书阁名叫云海阁,里面集齐了这世间几乎所有的功法秘籍,那云海阁每过五千年才开一次,一次三年,所有的仙家都可以进去看书悟道。】 【还有这等好事?那我去看看,到时候多学几门功法。】 【你倒是想得美,那云海阁进去容易,要学习高深的术法却是难上加难,要知道那云海阁共有九层,越高层功法便越精妙,可是前去云海阁之人往往止步于前三层,到了六层的更是少之又少,能到九层的当今世上更是只有两人!】玉鼎真人给青玉解释着。 【哪两人?】青玉很是好奇。 【师尊和通天师叔。】 【啊?那作为三清之首的太上老君都没有上去过?】 【那个老头一门心思自己悟道,没事炼炼丹药,就从来没去过。】 青玉从玉鼎真人口中的“老头”一词之中隐隐感到了一丝不耐烦之意,便没有再朝着这个话题聊下去了。 【那玉鼎前辈你最高到过哪一层?】 【第八层!】玉鼎真人一脸得意道。 【哇,那……那前辈你岂不是除了师尊和师叔师伯之外,无人能敌了?】青玉一脸崇拜之意难以掩饰。 玉鼎真人一拍脑门摇了摇头道【那是前世!如今你占了吾的身体,吾难感受到身体里面有一丝法力,诶!莫不是吾此世英名要尽毁于你手?】 【诶呀,别灰心啊,我名义上的师尊是天尊,可是心里面你才是我真正的师尊呢!有你这么优秀的老师,还怕我学不会本事?】青玉赶紧安慰道。 【前提是名师的弟子不能是白痴。】 【……呃……咱们不聊这个了,前辈告诉我怎么登上高层吧。】 【通往上一层的的楼梯上面都会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结界,传闻是建造这个云海阁的哪位大神留下的,谁也不知道结界中所含的奥秘,不过嘛……】玉鼎真人日常卖关子。 【不过什么?】 【吾可以肯定的是,一个神的悟性越高,法术越强,那么基本就能通过结界。】 【哦,原来如此。】青玉感觉窥探到了一个神仙界的大秘密,面上不由得多了几分上楼的信心。 【你高兴什么?你瞅瞅你符合哪一点?】若不是青玉用的是自己的身体,玉鼎真人恨不得把她摁在地上暴揍一顿,说不定还能打通她修行的灵脉也未可知。 【那云海阁什么时候开启?】 【吾记得,应该快了,诶呀,太久了,记不清了!】 【……】 第十一章 云海阁里的奇遇 哪一日天门大开,那九重天之上忽而出现了一个极为宏伟的楼阁,楼阁高约百丈,周围泛着金光,金砖红墙,轰隆一声巨响,楼阁的大门被缓缓打开。 来自三界的各种神仙,都被那金光吸引而来。 “大筋斗,再飞快些。”青玉坐在云端,在天上疾驰。 “玉鼎——”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叫住了青玉。 那是——师尊?青玉愣愣地转过头去,一袭白衣入目,所见便是仙容。 “师尊?”大筋斗识趣地止住了脚步,青玉急忙对着天尊恭恭敬敬地行上一礼。 【怎么会……】玉鼎真人在那精神世界之中也看愣了神。 【怎么了?】青玉不解。 【没……没什么。】 “是要去云海阁吗?” “嗯。”青玉乖巧地点点头,一想到元始天尊每每都那么认真地教她法术,教她参悟,她却总是不争气,就觉得吧,很对不起他。 “可有想好要登上哪一层了?”今日的元始天尊少了平日里的那份清冷之态,言语之中竟透出了老父亲般的关切之意。 “这……以徒儿的修为和悟性,我想能到第三层便已是心满意足了。” “能上高层,也不全看修为与悟性,要知道,凡事都要讲究一个机缘。”说话间,元始天尊走到青玉身旁,轻拍了拍青玉的肩头。 “谢谢师尊……” 【谢师尊……】 抬头,元始天尊便消失在了青玉眼前,走了?今天的师尊好奇怪哦! 【玉鼎前辈,你说是不是?】 【……走吧!】 …… 踏门而入,云海阁之内是如何一番景象呢?青玉见了,不由好奇。 【不是术法众多吗?怎么还打起来了?】 【法术众多又如何?越是在底层的人,便越是贪得无厌,可偏偏想法又是那么地无知与可笑。呵呵……】 【前辈这是何意?】 【云海阁之中的书皆有灵性,若是那书感应与你无缘,你便什么也看不见。】玉鼎真人笑道【你看那边——】 青玉向着众人抢夺的一卷书看去,那绢帛之上果真是一片空白,竟是无字天书!一人看着那绢帛恼怒道:“这是怎么回事?这里面怎么还有空白的?是不是你小子给掉了包?” “你看不见?那是你机缘不够吧,我可看见了,你换一本吧!” “不行,你给我读读,我就是要这本……” …… “师弟来得很早啊,怎么不进去?”广成子也来了,后面的其他几位师兄师姐也来了。 “师兄?你们都来了?师兄们先请。” 云海阁内聚集了众多神仙,他们有的三年都止步于第一层,也有不断攀登上高层之人,三年之内也会有神仙不断地进进出出…… 而青玉似乎与这云海阁格外地有缘,每次拿到的功法都能清楚地展现在她的面前,而且登楼也毫不费力。 她还是不能够将那些功法参悟透彻,怎么办呢?她便将每一本功法都背了下来,日复一日,两年便很快就过去了。 当所有同门师兄弟止步于第五、六层之时,她已经成功登上了第七层,越往上,功法就越精妙,书帛也就越少,按玉鼎真人的话说:世间哪里有那么多厉害的功法呢?精妙之法当然是世间罕有的啦! 第七层就一本书《九转元功》。 这名字怎么看上去有点熟悉呢? 青玉翻看来一看,才发现此书共分为上下两卷,上卷为《天罡三十六变》,下卷为《地煞七十二变》。 七十二变?青玉心里暗暗发怵,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她莫不是以后与那孙悟空真的有什么联系吧,又是筋斗云又是七十二变的? 【在想什么呢?快背下来吧!】玉鼎真人难以看破青玉的心思,现在她对青玉已经不再抱有什么希望了,因为青玉到现在还是连最最基本的法术都使不出来,不过她还是得顾青玉的,因为什么?或许是因为青玉占了她的身体吧! 【好,前辈,我想问问你前世有徒弟么?】青玉还是问出了口。 【有啊,像吾这样法力高强的神仙怎么可能不收徒弟呢?】 【谁?杨戬?】 【嗯,你知道的不少嘛!】 【那除了杨戬还有吗?】 【没了,收那么多徒弟做什么?对了,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就是想早做准备,我背书,背书了……】 …… 等到青玉上了第八层,便更懵了,第七层好歹还有一本功法呢,那第八层却是一本书都没有。 【前辈,玉鼎前辈?】 【这一层没有术法秘籍,却有这世上难得的宝贝】 【哦?】 【天眼!】 【在哪呢?在哪儿呢?】青玉有些激动,天眼不是在杨戬的么?原来竟是玉鼎真人传给他的啊? 【上一世吾在这里悟道,足足悟了三月有余天眼才现身的,你先坐定,这一次,虽然你未能学会各层的功法却也顺利上到了第八层说明此物与吾缘分未断。】 玉鼎真人说这话时若有所思,回想到这一世她来进云海阁之前师尊居然出现了她便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测,可这猜测有些令她想不通,便放在心里就只当作一个猜测吧! 青玉听话地坐了下来,不过几个呼吸而已,第八层书阁忽而突放异彩。 【玉鼎前辈??】青玉看着那光,有些不知所措。 光束之内是一个眼睛? 玉鼎真人也表示很吃惊:这么快就出现了?这一世怎么会和上一世有那么多的出入呢? 【伸手,跟着吾念法诀。】 【好!】 那眼睛乖乖地被青玉收入掌中,青玉正想瞧个分明,忽而又是两处异彩于半空之中游荡。 【前辈?这又是什么?这里是有一堆天眼吗?】 【吾不知,上一世这一层就只有你掌中的这个天眼而已。】玉鼎真人也表示不解,【你先别慌,坐定,交给我试试。】 那两只眼睛终是被玉鼎真人给收了,而且那两只眼睛似乎比第一只更喜欢青玉,直接就与青玉相融,似乎是代替了青玉原来的眼睛? 【吾能感受地到,这对眼睛有分辨世间善恶鬼神妖魔之能,有极强的趋火性,可能在火的淬炼之下会有奇效……】 【火眼金睛??】 【对,概括的精辟啊!不错,有进步!】玉鼎真人笑道:【不错,此次收获颇丰,有了这对眼睛找到那魔头便指日可待了。】 【那接下来,我们要下去了么?】 【不——还有十个月的时间,不若试试能否登上这最后一层。】玉鼎真人若有所思道。 【可是……】 【别废话了,上去试试!】 【好好好,听前辈的。】 第十二章 我背了一千年书 于结界之前,青玉驻足,前面的几层结界她过得极为容易,却也见有神仙被那结界弹飞出去的,不免心有余悸。 青玉伸出手指想要去触那结界,玉鼎真人也同她一样屏住了呼吸,就在青玉手指触及那结界的刹那,两人都惊住了。 【前辈,这……合理吗?】 【多上一层也没什么不好的,正好吾也很好奇这最后一层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景象。】玉鼎真人对于这一变故没有过多的解释,青玉只当是她也没有料到吧,便也没有追问下去。 一步,踏上了登往第九层的阶梯,忽而一道白光从那阶梯迸发出来,顺着那阶梯而上,一直冲入了九层阁内,第九层书阁便在那一瞬间亮起,那光亮极为耀眼,青玉不禁抬手去遮住了双眸。 上一次九层亮起历时太过久远,如今此光更是直接惊动了整个天界。 “谁?谁登上了第九层?快去探来——” “这天界又要出现一位大能了!” …… “师兄,你说登上第九层的会不会是……”在第六层的慈航道人一脸震惊看向正在埋头苦研的广成子。 “好像除了她,没人过了第六层吧!反正我们来之后是没有的,应该是玉鼎师弟了!”广成子缓缓睁开了双眼,面上有些惭愧,毕竟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一个几乎不会法术的人能登上顶层。 “不会吧!玉鼎师弟不是不会法术的么?连爬云都困难,还是大师兄送给她一片云才出行无忧,怎么就能……”赤精子也表示非常意外。 “诶,我早看玉鼎师弟不简单了,你们也不想想,我们登楼步履维艰,她走楼梯却是健步如飞,依我之见那,她之前肯定是有意藏拙啦!”太乙真人摸了摸他的长胡须笑道。 …… 等那白光隐去,取而代之的便是比较柔和的光亮,青玉回过神来,一步一步登上了阶梯。 【玉鼎前辈,你说这一层里会有些什么呢?】这诡异的气氛,一个人也没有,青玉急需一个人陪她聊聊。 【吾不知。上一世吾没有登上这层,也未曾听师尊提起过。】 【诶,前辈,那这一世我登了上来是不是说明了我与这云海阁非常有缘啊!】 【哼,或许是傻人有傻福吧!】玉鼎真人笑着,眼里却似乎隐藏着什么,那是一个身影,一个白色的身影,一个在她眼中心中藏了近万年的一个神仙的身影! 说话间,一个巨大的“静”字便映入了青玉的眼帘。 扫视四周,这里居然比第八层更加“干净”,空荡荡的,只地上一团蒲,四面的墙壁而已。 【这是要我跪在这里面壁静思吗?】青玉不禁皱起了眉头。 【跟在师尊座下这么久了,还有吾这位大神教你,却是没有半点长进。】玉鼎真人没好气道。 【这么说来,前辈知道了要做什么了?】反正青玉也是被骂习惯了,不过几句话而已,不痛不痒的。 【修道全在一个悟字,你懂得再多,背尽了这云海阁内所有的书,没有领悟,便还是废物一个,看来这云海阁还有通明人心之力!】 玉鼎真人忽然悟了,自顾自地感慨起来:【莫不是这云海阁神奇至此,为每一个进阁之神仙都安排好了际遇?那也就是说你所见为云海阁安排你所见,并非是说你登顶便学尽世间术法,而是说属于你的术法已经被云海阁展现在了你的面前?】 青玉不明白玉鼎真人絮絮叨叨说的一堆,静坐在那团蒲之上开始打坐。 【云海阁授予你功法,却感应到你未能领悟,故而九层有此安排,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玉鼎真人叹道。 【前辈,说真的,我不会要在这里坐上十个月吧?诶,我的洞府都两年多没打扫了,不知道结蜘蛛网了没。】 【肯定结了!】 【前辈猜的还是算的?】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你算一算,来此快八百天了吧!下界该是过去了八百年了!】 【八百……】青玉只觉得背后一阵阵地发凉,头皮也开始有些发麻,八百年?说过就过去了?在这个世界,青玉第一次觉得时间是那么地廉价,下界的人有的都死了几个轮回了吧。 【嗯,悟吧!】 【悟什么?我想回去了,前辈……】 【还记得你刚开始问我,神仙真的能活那么久吗?如今,你该是有答案了的。入了这云海阁内,吾的法力也逐渐恢复的大半,可是要送你回去可能还有些困难,你且再等上些时日,吾答应你的,绝对不会食言。】 玉鼎真人曾经在青玉的那个时代向着云端看见过下界,那时候的人喧闹不止,活得匆匆忙忙,大部分都是急性子,这突然转换了一个时空,换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呆就是多少年,应该是受不了的吧!玉鼎真人也不愿意勉强。 【食言……我……前辈若是送我回去,会消耗很多法力的吧?而且……不一定能够成功是吗?】 【……】 【是吗?】 【你确实不属于这里,我们相处的这些时日,足够吾去了解你了,你很聪明,撕开时间裂缝的风险确实很大,但是吾会尽力的,吾本就是逆天道而为,等送你回去后,实在不行,便再等上千年,等到吾法力完全恢复之际,再施法与那魔头较量……】 玉鼎真人静静地坐在那方精神世界,微合着双眼,收敛了往日里斥责青玉的语气和神态。 【我只是想家了而已,前辈,我答应人的事,也是绝对不会食言的。】青玉忽而笑道,笑着傻傻的,令人心疼。 【……】 【我要好好领悟功法,然后在前辈的指导之下,灭了魔头,成为这个世界的大英雄,然后再光荣离职!】 【那便先开始领悟一个字吧。】 【什么字?】 【静!】 【好!】 …… 如玉鼎真人所料,青玉坐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睡着了,按着青玉的话来说,眼睛一闭,无论想什么都还是很容易犯困的。 此时的青玉趴在团蒲之上,睡得正香,占了玉鼎真人身体的这些时日,青玉虽然不上道,也总是悟不出什么功法来,却很听话,也愿意下功夫,几千本功法,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怎么能说她偷懒了呢? 或许是真的是跨越时代的鸿沟吧,一个几千年之后不信鬼神之人又怎么能够悟透神鬼之法? 玉鼎真人没有像从前那般把青玉给叫醒,一件洁白的衣袍随着玉鼎真人落下的手盖在了青玉的身上…… 【这本就不是你该承担的……】 可能云海阁的第九层不仅只是想让青玉悟透术法吧,或许云海阁还感应到了玉鼎真人的存在,也想让玉鼎真人有更深一层的认知,至少,让她看清了这个无意霸占她身体的傻孩子。 第十三章 出了云海入云海 【喔,前辈,我……我怎么睡着了就?】青玉这一觉睡得安稳,睡得香甜,是真正意义上的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 【我睡多久啦?】 【不是很久,一天而已。】玉鼎真人收了衣袍,青玉看着那衣袍愣了神。 【啊?那我岂不是睡了整整一年?】 【……不碍事,你既然醒了吾便教你修习之道吧。】玉鼎真人显然对青玉这咋咋呼呼的行径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有法子前辈怎么不早点教?】 【吾才想到的,感觉吾之前高看你了,毕竟你与这个世界的修行之人有所不同,所以可能需要从最最简单的开始教起。】玉鼎真人说得一本真经,丝毫没有注意到青玉面上的尴尬之态,也不知青玉听到这话心里是五味杂陈。 【那前辈开始吧!我准备好了。】 【闭眼!】 【好。】 【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黑的?空洞?】青玉也不知该如何形容。 【那是虚无!混沌!】玉鼎真人解释道:【现在不要说话,听吾说就好,你尽可能地放松,不要刻意去想些什么,直到你的呼吸变得绵长,直到……你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第一次,青玉进入了一种这个世界上正真意义上的坐定,没有困意,能感受到的唯有时间的流逝,生命存在的痕迹…… 【前辈,眼前好像并不是黑色的,模糊的,似乎眼前是另一方世界!】 【不错。】 【我这一次,坐了多长时间?】 【三个时辰,不错,有进步。】玉鼎真人还是第一次夸青玉,这一句来的实属不易! 【不错!有进步!哈哈哈。】青玉看着墙上那偌大的静字,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也有那么点意思。 原本以为云海阁九层灯亮起将会是轰动天界千百年的大事,却没有想到就在那六个月之后,那第九层的灯居然又灭了。 天界皆道云海阁神秘且受广大神仙的向往,第九层更是如此。 若是有人登上了第九层怎么也得待到那云海阁闭阁之时才出来的吧!怎么就提前出来了呢? 【灯灭了?玉鼎前辈,这是何故?难道灯没油了?】是的,就在青玉悟道悟得正起劲的时候,九层灯灭了,没有一丝光亮,就像玉鼎真人所处的那个世界一样。 【去光送客,你与这云海阁的缘分该是到头了!】玉鼎真人面露忧色。 【可是我的法术还没有通透,时灵时不灵的……】青玉感到很愧疚,自己虽然不属于这个世界,自己虽然笨成这个样子,但是玉鼎真人确是实实在在地将她当做了徒弟,她能感受到玉鼎真人很认真地在教她,确是未能达到她们所想的成效。 【走吧!吾的术法已经恢复到了八成,出了这云海阁,且不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也是可以护你周全无虞的。 【前辈!】 【怎么了?还有事?】玉鼎疑惑。 【我们都记住了,我帮前辈灭魔,前辈帮我回家!】此时的青玉眼中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坚毅。 【嗯,吾向来遵守承诺,绝不食言,哪怕身死魂散,也会还几千年后的墨青玉一命……】 【呸呸呸,前辈别乱发誓啊,在我们那个时代,电视剧啊小说里面的这些誓言可准了,没事别乱发誓,我自是信前辈的。】青玉急忙打断了玉鼎真人的言语。 【走吧!】 【好!】 九层灯灭,一众神仙簇拥至云海阁下,他们都想要见识一下这位登上九层的高人。 青玉踏云而来,见此情景,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仙友留步,敢问仙友可是登顶云海阁之人?” “我……”青玉犹豫之际,身后突然有人激动道: “不错,就是她,我可是亲眼看着她从九层之上下来的。”这声音还能是谁?青玉偏头一瞧,正是她的师兄太乙真人。 “不知仙友尊姓大名?我等奉玉帝旨意,在此恭贺仙友。”那神仙向着青玉周正地行了一礼。 “她是我太乙真人的师弟玉鼎真人!师承元始天尊,可是那第十位破了昆仑山下法阵之人!”太乙真人迫不及待地抢答道。 “那个……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便先回师门向师尊问安去了。”青玉只想开溜,她是一点不清楚登上这第九层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登上去的人少。 “仙友请便!” “诶,玉鼎师弟,我和你一起去啊!”太乙真人还是那般大大咧咧的性子,一把搂过青玉的肩头笑道。 “师兄也离阁了?” “诶呀,我这止步于六层,将那功法览了大半,不解之处甚多,还是出来消化消化吧!刚好还可以向师弟讨教一番啊!” “讨教不敢当,师兄,其实我的法术还是像以前一样糟糕,只是把这云海阁的功法背了下来而已。”青玉一脸无奈,她倒是想炫耀,可是却没有炫耀的资本啊! “啊?不会吧,师弟可是上九层了诶!有问题,绝对有问题。”太乙真人很是疑惑,一个能寻常神仙所不能之仙,居然还不会法术?离天下之大谱。 “刚好去找师尊问问,或许是师弟身体有什么特别之处,看看师尊可能有法子帮到师弟。”太乙真人拍了拍青玉的肩头以示安慰。 两人一路踩着云向那玄都玉京而去,天界有了不少变化,新建起了许多楼阁,盖了许多的仙府。 青玉看向人间,人间已是换了另一番天地,她心中暗暗发誓,有机会还是要去凡间看看,看看这与现代社会同地不同时的景象与风情还有美食,诶呀,一想到这里青玉都有骂娘的冲动,当仙虽可长生不死,青春永驻,不吃东西也饿不死,青玉却总是觉得少了活着的一大乐趣。 仙鹤于青玉身边飞过,一只彩鸟忽然映入了青玉的眼帘。 “师兄?那是凤凰吗?”青玉瞪大了眼睛,显然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不住地拍着太乙的肩膀,惊奇地问道。 “嗯,是,这神鸟可是在天界也难得一见呢!是个好兆头。”太乙真人摸了摸胡须感慨道。 远处一青衣女子坐在云端吸引了青玉的注意,那女子看着下界,就那么呆呆地坐着。 行近了些,青玉才发现那女子的足上带了一个极为醒目且与女子装束极为不符的红色圈环。 “她便是之前在下界犯了错的若水。”太乙真人微微勾芡着身子对着青玉低语道。 第十四章 神仙何必有情呢 “上善若水,奈何夜寒。”青玉不禁感慨,她本可以挽回些什么,可是她没有,面前的女子长相温婉,只是眼底尽是凄凉。 若水起身笑道:“不知是哪路神仙?难道不知我是这天下的罪人,竟敢在我的身旁驻足?” “玉泉山玉鼎真人是也,这是我师兄太乙真人,途经此处,搅扰仙友了。”青玉行礼道,太乙真人也尴尬地行了一礼。 “搅扰谈不上,除了看守我的天蓬元帅,你还是第一个主动和我说话的神仙,不过还是少与我说话的好,我罪大恶极,罪无可恕,天上耳目众多,若是被其他神仙见了,对仙友的名声可不太好。” “好一个罪大恶极,罪无可恕,不过我籍籍无名惯了,才不怕,若是和仙友说上几句话能被人知晓的话,倒也不失为扬名的一个好法子。”青玉笑道。 “师弟,哪有这么和女神仙讲话的啊?”太乙真人用手肘碰了碰青玉的胳膊,玉鼎方才意识到自己言语的不当之处。 “抱歉啊,我不太会说话,哈哈哈,实在是失礼。” “无妨。”若水再次坐在了云端之上,看着下界,似乎在期待着些什么。 “仙友在看些什么?” “看人间四时交替,看海晏河清,看……山岛竦峙,什么都看吧,替他看,也是替他看……” “嗨,你们是哪里来的神仙?在这里做些什么?”忽而不远处一身穿铠甲之神对着这边吼道。 青玉抬头看去,只见那神健硕无比,身高约有九尺,体态微胖,手里拿着一柄铁耙,耙有九齿。 “想来这位便是赫赫有名的天蓬元帅了吧?”青玉与太乙真人向着天蓬元帅行礼。 “哦?我这么有名的么?不必多礼哈。”天蓬元帅急忙收了脸上的凶神恶煞之态,转而显得有些放不开了,“对了,二位是?” 于是几人又是一番介绍。 “云海阁不是还没有关门么?两位这么快就出来了?少有人在此停留,我还当是别有用心之神,故而无礼,还请两位莫怪。”天蓬元帅解释道。 “原来如此,元帅统领天河水兵,辛苦啊!”太乙真人笑道。 “这还得亏了若水啊!水军是她来之后才建立起来的,玉帝说要免去她的罪过,若水却还是执意戴上了这禁圈,这红红的一个环又不是什么首饰之类,戴着多难看啊!”天蓬元帅指着若水的脚摇了摇头,对若水这一举动表示不解。 “元帅还是去管自己的水军去吧。”若水笑道。 …… 几人闲聊了几句便各自散去了。 玄都玉京—— 青玉一步迈入殿内,广成子便迎了出来。 “你们怎么也出来了?来给师尊问安?” “嗯,许久不见师尊了,大师兄,师尊去哪里啦?”青玉感到奇怪,平时师兄弟们进了这大殿,师尊总会提前坐于那殿上,今日为何不见踪影呢? “师尊出去有点事,晚些才能回来,诶,对了,师尊又收了几位师弟你们知道不?走走走,我带你们去认识一下。” 这其中一人名叫姜子牙,长得温润如玉,一副谦谦公子之态;还有一位叫申公豹,生得剑眉星目,一身的英气侠风。 青玉疑惑,怎么和电视剧里面的形象有偏差呢?因为他们还年轻? 姜子牙与申公豹也都进了云海阁去…… 众神仙之间便传开了这次云海阁内的奇事—— 元始天尊第十位弟子玉鼎真人登上了第九层! 元始天尊还收了一位止步于第一层的弟子姜子牙! 还有一位下界来的散仙刚进云海阁就暴毙了,死因不详! 玉泉山金霞洞内—— 【玉鼎前辈,话说姜子牙都出现了,杨戬现在出世了没?】 【嗯,只不过一生下来便为天界所不容,算算时日,再过几年你们的师徒缘分就到了。】 【怎么就有那不许神仙动情的天规呢?真是奇怪。】 【你不记得若水是因为什么动怒使得下界千万生灵陨灭的了?】 【啊?这天规是因为此事才定的?】 【嗯,王母娘娘为了不让此类的悲剧再次发生,便定下此天条律例,从此神仙断情绝爱。】玉鼎真人解释道:【想来也是,神仙可以长生不死,情经过长时间的淬炼终是会淡漠消尽,难有什么好的结果,还不如不开头。神仙之间有义就好,无须有情!】 【前辈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 【难道……不对么?】 【谁知道呢?我还没有谈过恋爱呢,反正我不知道。】青玉仰面躺在了冰冷的草席上,草席还是太硬了,硌得她浑身难受。 不行,要在这里长久地住下去,我得建一个人能住的房子才好,要有床,要有桌椅,要有前厅,还要有……厨房。 【前辈,我想下界去采买些东西,顺便去看看我的徒弟长啥样啊,好不好?】 【……吾知道你想做什么,想帮杨戬是吗?】玉鼎真人揉了揉眉心继而道:【随你吧。】 【前辈,不怪我有违天道了?】青玉感到有些惊奇。 【天道么?若真的是上天大道,又岂是你可以撼动的了的呢?】玉鼎真人心里一声叹息:或许在你进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这个世界便已经乱了,索性便随你乱来,说不定会有什么奇遇也未可知。 【哈哈哈,前辈变了不少呢!】 【是吗?你可知云海阁暴毙之人是谁?】玉鼎真人忽而话锋一转,这让青玉是猝不及防。 【不知,想来也不出名吧。】 【此人名叫须菩提。】玉鼎真人神色肃穆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这名字好耳熟,菩提祖师?孙悟空的师父?】青玉忽而一惊。 【正是,如此想来,这一世似乎与上一世大有不同了,就连上一世像齐天大神那样令三界为之惊动之人的师父都出了变故,也不知道后面又会是怎样的一番世界。】 青玉若有所思:【前辈,那从此以后,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管我了吗?】 【你能做些什么呢?杀人放火还是烧杀掳虐?走吧,不是想下山去吗?再不动身太阳就要下山了。】 【嗯,大筋斗——小茯——】 第十五章 人间另有一番景 等到青玉入了那凡尘,只觉得别有一番滋味,这里才是属于她的世界,只不过早了几千年罢了,同一处地界,不同的时空。 青玉落在了海边,前一世她在孤儿院内长大,后来在好心人的资助下上了初中、高中,无依无靠的她很独立,自己也趁着假期打工攒了些钱,高考也考上了一所期待已久的大学。 她对自己日后的生活充满了期待,直到她坐上了飞机,在前往学校的路上睡着了,一觉醒来,便入了神话。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呢? 青玉的头发被海风吹起,海风带着丝丝的凉意打在青玉的脸上,青玉觉得很舒服,不远处的海面上泛着几叶扁舟,沙滩上面有捡贝壳的孩童,还有正在收网的少年。 一个小孩看见了青玉,许是好奇青玉的装束,警惕地向着青玉观望了许久,而后聚集了一群小孩壮着胆子向着青玉走了过来。 “你是何人?为什么我们没有见过你啊?”小孩的语气略显稚嫩,却没有恶意。 “我是过路的,想问问小兄弟,灌江口怎么走?”青玉赶紧编了个理由,事实上玉鼎真人简直就是一本百科全书,有她在,青玉怎么可能会找不到路呢? “哦,原来是问路的啊,灌江口离这里不远的,你朝着南边走十里左右就到了,天色不早了,如果走快些应该可以赶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笑道,不愧年长些,说话的语气显得谦谦有礼。 现在的人感觉都好淳朴啊! “好的,多谢小兄弟了。” “大哥哥,你长得好漂亮啊!这个送给你。”那群小孩之中有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姑娘,痴痴地看着青玉,忽而小跑着过来,将手中的一块贝壳递给了青玉。 “哈哈哈……”周围的孩子一阵哄笑,哪里有这样形容一位少年的呢? “小花,形容大哥哥要夸俊朗,不能用漂亮的。”那高高瘦瘦的少年急忙红着个脸颊向着青玉行了个礼,又牵着小女孩的手笑道,“就不打扰公子赶路啦!”转身便要离去。 青玉接过那贝壳,洁白而有带着一些精致的纹路,确实好看,又听着小花的称赞,有些害羞地道了句:“谢谢!” 转身,那贝壳被青玉收在了腰间,还是等会儿再飞吧,先走几步,不要吓坏了孩子们才好。 “啊——快看——那是什么?”背后传来了孩子们的尖叫,青玉听得出来,其中不乏慌乱之音。 “爹还在船上呢,走,我们快去接爹。”那是高个子少年的声音。 “哥哥,我……我怕。”小花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居然吓得支支吾吾。 “二柱,你先带着弟弟妹妹们回去,关紧门窗,快去;大牛,我们走,去接爹还有二叔他们……”少年遇事倒是沉着。 “好!” …… 青玉被那喧闹之声所吸引,转过身去,才发现原本的碧水蓝天现如今都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那波涛汹涌,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天与海相连,黑压压的一片…… 【玉鼎前辈——这是怎么回事?是那魔头吗?】 【不是,是妖!】 【妖?苍仑大神不是设了结界么?妖怎么还能祸害人间?】 【近万年已往,结界早就弱了,更何况还有若水之祸?如今的人间,不说是妖满为患,这十里八里的出现几只妖还是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爹——爹——”一声声悲凉的呼唤声在那海面之上荡开,又被那无情的海浪拍沉入海里。 【前辈,我们不能见死不救,我想去。】青玉还是得先和玉鼎商量一下,毕竟她的法术使得不好,有时灵,有时不灵的,关键时刻可能还需要玉鼎真人出手才行。 【今天这事,你必须去!那海里的妖为一蛟龙,刚刚化形不久,并不通晓事理,本性其实不坏,而且……】 “大筋斗——”还没有等玉鼎真人解释完,青玉已经按奈不住性子唤出了云飞向了海面。 【……】 “大哥哥?会飞?”小花还没有跑进屋子里,看着青玉从自己的头顶上飞了过去,手里的贝壳掉了一地。 “神仙?”瘦瘦高高的少年在海岸上愣住了,转而反应过来跪在地上磕头喊道:“请神仙哥哥救救我爹,救救船上的人——” 海滩上的孩童跪倒了一片,青玉喊道:“你们站远一点。” 而后冲向了海浪,一抹青色的衣裳转眼间被那黑暗吞噬。 海面上的小船在浪里翻了几个来回,船上有人死死拽着船身,也有人早已掉进了海里。 青玉落于船上,先是施法稳住了船身,而后问道:“大叔,你们总共有几人?” 一时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我们……我……神仙??” 旁边已经有人跪了下来边拜边哭道:“神仙啊,我们总共是有三只船,十二个人嘞,如今总共就剩下五个人了,你要是不出现,我们也要交代在这里了,请神仙救救我们吧……” “嗯!你们先回去,这船被我施了法,会将你们安全带回去的。” 青玉得知了人数,急忙飞身于另外两只船上,而后挥手道:“小茯,下去将人带上来。” 小茯便扭动着身躯钻入了海里,一把捆着四个人上了船,青玉见剩下的三人于海面上挣扎,飞过去提着他们的衣领将人带到了岸上。 “爹——” “二叔——” 几个孩童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冲进了还没缓过劲来的几位汉子怀里。 青玉起身便又飞向了海面。 “斩仙剑——” “森——” 一道银白的光束凭空而出,环绕在青玉身旁,青玉几道法诀,那光束化作了几十道冲进了海浪,而后一条蛟龙被那剑逼得窜出了海面。 原来真的有龙?原来龙长这个样子! 蛟龙与那剑一番纠缠之下,似乎不敌,转身化作一男子被那剑困在了半空不得动弹,那男子脖子上脸上还有鳞片没有完全褪去,耳朵尖尖的,手臂上绕着一道道花纹。 “你干什么要打我?”没想到那蛟龙居然先开口一脸疑惑地质问起了青玉? “你搅地海面波浪翻涌,差点就害死了十几条人命,你说我为什么要打你?”青玉总算是明白了玉鼎真人为什么说这蛟龙本性不坏了,傻成这个样子能坏到哪里去呢? 第十六章 第二个小妖很憨 “我不过是化了人形,高兴地翻了几个身而已,哪里会知道这些?”那蛟龙看了看周围黑漆漆的一片,有点惭愧地解释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 “嗯嗯,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那蛟龙乖巧地点了点头,抬头仔细端详了一遍青玉,慢悠悠地问道:“高人法术如此厉害,让我跟着你学习法术可好?” 好家伙,这蛟龙居然还挺好学的。 【前辈……这……这答应吗?】 【他便是你的弟子杨戬的武器!】 【啊?前辈为什么不早说?早知道不打了,这岂不是伤了和气了?】 【吾……刚刚想说的。】 “好啊,跟着我吧,只是……” “高人可是怕我太丑了,我善于化兵刃的,还可以化作一些个小玩意儿扇子啊啥的,保证不碍事儿如何?” “好!我正有适合蛟龙一族修炼的术法,可以教你。” “哇?那……那我收你做师尊吧,哦,不对,拜你为师!我叫小蛟。”那蛟龙听了青玉的话显然是有些激动了。 “拜师就不必了,叫我玉鼎真人就好。”青玉突然有点同情杨戬,怎么就有这么个傻蛟龙当武器呢? “诶,这本功法有点长,你须慢慢来,我先教你上半部,在学习期间,你帮我办件事情可好。”青玉忽而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 “真人请说。” “你变成一把扇子,替我保护一个人可好。” “好。”说变就变,小蛟化成了一把花里胡哨的扇子飞到了青玉手里,斩仙剑消失在了空中。 “这……太花了。”青玉摇了摇头,展开扇子挥了一挥,又太笨重了,很是不满,一个法决,那扇子便墨骨青面,其间落了四个大字——静水流深。而后再轻点扇面,一条溪流,云泽山川之景便布之上。 【嗯,还可以。】玉鼎真人瞅了一眼,点了点头。 海上,天上,乌云作白,海面恢复了平静,阳光透过那云层散落在沙滩之上。 沙滩之上,一片吵闹之声,青玉却听得并不厌烦,那声音虽乱,却包含了世间最可贵的情感。 “神仙——神仙回来了!” 青玉踩着大筋斗飘过了沙滩,几人急忙跪下拜谢:“谢谢神仙救命之恩。” …… 【不下去了么?】玉鼎真人问道。 【还是不下去了,拜啊谢啊的我还得扶他们好久,说不定他们还要盛情款待啥的,不好拒绝咋办?还是不下去了吧。】 【可是——你也不打算抹去他们的这段记忆么?】玉鼎真人揉了揉眉心。 【啊……这,就不了吧,神话总是需要有人述说的不是吗?哈哈哈……】青玉早就乘着大筋斗飘的远了,只能尴尬地笑笑。 等到飘到了人烟繁密之处,见那其中一家周围微微悬着一些仙气,想必这就是徒弟家了吧,也不知杨戬长得啥样,是不是像电视剧里面演的那样帅气呢? 青玉在那府邸门口停了下来,一时间没有想出个像样的理由,进去要怎么说呢?天庭之人都还没有发现,她就先来了?是不是不太好? 于是杨府门口一青衣男子徘徊良久。 进去咋说呢?我为什么不想好了再来?冲动了啊! “这位公子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不知不觉间,一男子着一身墨蓝色长衫立于她的身后问道。 果真是书生意气! “嗯,我……”青玉这是真的还没有想好咋说,难不成要直接说他们快遭殃了,快点跑? “我有些口渴,可能讨一杯茶水解渴?”青玉挠了挠头尬笑道。 “公子请进,陋室极品的茶没有,解渴的茶水确是管够。”男子作了个请的手势,青玉点头表示感谢:“那就多谢了。” “相公——”一女子衣着端庄,面容惊为天人,出现在了青玉面前。 【这便是杨戬的母亲,玉皇大帝的亲妹妹,瑶姬。】玉鼎真人介绍道。 这么好看,青玉直接看愣了神,瑶姬看着玉鼎真人身边的仙气灼灼,眼里忽而生了敌意。 “这位是?”瑶姬走了过来挽着男子的手臂问道。 “过路的,来讨杯茶水。”青玉缓过神来,急忙解释道。 “好,请随我来。”瑶姬也做了请的动作,这个动作巧妙地将男子护在了身后。 青玉也意识到这是把自己不当好人啊!还是先进去再做解释吧。 三人坐于前堂,好茶糕点早已奉上。 真的是好久都没有吃到人间的烟火味了,青玉看到那桌子上的吃食,差点就忘记了正事,面饼果子还有茶,吃得根本就停不下来…… “仙友看上去很饿啊!”瑶姬笑道,那笑没有讥讽之意,有的只是警惕之态。 “也还好,就是好久没吃了,有些想念这味道,上仙看出我的身份啦?并非有意欺瞒,还请见谅。”青玉喝了口茶,又擦了擦嘴巴的残屑笑道。 “我们好像不认识吧?所以仙友前来究竟是有何目的?”瑶姬开门见山,直入重点。 “我是元始天尊的徒弟,道号玉鼎真人,上仙不要误会,我来没有恶意的。” “哦,恕小仙眼拙,竟不识玉鼎真人,我在府上周围都设了结界,真人是怎么就正巧到了我杨府门口才感到口渴的呢?”瑶姬对神仙果真是敏感啊! “上仙不惧天条敢下界与凡人成亲,就应该早做被天庭发现的准备,我不是天庭之人,自然也不会管此事,当然,我与上仙无冤无仇也不会去天庭告发,今日的茶水之情我绝不会忘恩负义,所以上仙大可放心。”青玉赶紧解释道,看着瑶姬的样子,再不说清楚怕是会直接动手打起来了。 “所以真人前来所为何事?”男子走到瑶姬身旁,手搭在了瑶姬肩上轻抚了几下。 “上仙有没有考虑过让孩子们修习术法?还是想让他们碌碌无为,虚度过人间百年光阴?” 夫妻两人对视了一眼,对青玉越发疑心:“仙友怎么知道我有孩子?” “咳咳,实不相瞒,我擅长占卜之术,算出这灌江口有一孩童名叫杨戬,与我有师徒之缘,可缘分来得怪异,于是索性就算了他的身世以及亲人之类,结果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青玉总算是编好了瞎话,很是满意地说了出来。 闻言,瑶姬眼神逐渐暗淡了下来:“不错,杨戬正是我家二郎。真人还算到了什么?” 第十七章 何时云间金霞现 “还算到了大劫将至,还算到了家破人亡……” 三个人的脸上都失去了笑容,青玉抬头又道:“我想收杨戬为徒,带他回山上修行,至于如何解困,上仙还需要早做打算才是。” “早在结发之时就想到过日后的诸多变故,我却总是抱着侥幸的想法,想着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人间白首枯骨,不过是天上三月有余,我不希望孩子们变成那天上冰冷无情怪物,只想他们能够在下界度过平凡的一生而已。”瑶姬看着男子,眼神愈加坚定:“今日多谢真人袒露天机,只是天庭罪人不敢连累真人,此事不若问二郎的想法,一切皆随缘吧。” 青玉心中不解,她不明白瑶姬的心思,“若是我收杨戬为徒,他便是我阐教的弟子,玉帝想动他便会有所顾虑。” “真人的好意小仙心领,只是……”瑶姬面露难色,是不舍得孩子,还是真不愿杨戬变成一个冷血的神? “娘——家里来客人啦?刚好我们今天去抓了好多鲫鱼,熬汤最为鲜美。”两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跑进了青玉的视野之内,裤脚被卷过了膝盖,脸上都是汗水,衣裳不知是被江水还是被汗水浸透,手里提着几条肥硕的鲫鱼,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 “还有螃蟹!我去煮!”而后一个小女孩又跑了过来,腰间背着个鱼篓,看上去收获颇丰,笑嘻嘻地去接男孩手中的鱼。 “先去换身干净的衣裳。”瑶姬见了孩子,脸上涌现了无尽的慈爱与关怀。 “嗯。” 三个小家伙跑的很欢快,青玉莫名有点羡慕起他们。 “真人,一起晚食吧!”男子笑着留客,他很有自知之明,从不轻易打断瑶姬的话,在瑶姬为难之时会给予安抚,总会很明白瑶姬的心思,然后说上一些瑶姬没能及时说出口的话。 所以,瑶姬才会为了与他厮守百年光阴而触犯天条律令的吧。 “却之不恭。”青玉面上笑着,心中却早已是五味杂陈。 “相公陪真人聊天或是下棋,我去帮忙。”瑶姬走出了前堂,背影之中多少掺杂了几分悲凉。 “真人,违反了天条会怎样?”男子嘴角微扬,却不见半分笑意,担忧之色充满了眼睛。 “神仙受罚,凡人受死。” “日月笼中鸟,乾坤水上萍。何时我不信天上神明,却又偏偏遇见天上神明,真人,我不过一介落魄书生,能有此一生足矣。”男子感慨之间,青玉方才注意,男子身上的气度竟异于常人,那肉体凡身之上居然散发出微弱的仙气? 【玉鼎前辈?他真的是一介凡人吗?】青玉忍不住问道。 【不是!】玉鼎真人回答地肯定,【他是神,是大神!】 【大神?】 【具体哪一位吾也不知,前世他历劫失败,命殒魄散,无人知其来历,只当他为一凡人。】 【那前辈是如何得知?】青玉更加疑惑。 【杨戬!他的一身好筋骨,远胜于天庭众仙,而后我从他身上发现了上古大神的血脉,不是瑶姬的,便只能是他的父亲杨君杨天佑。】 【原来如此么?】 …… 何时那夕阳西下,何时那霞光布满了云间,天上虚无缥缈,风云变幻;人间悲欢离合,生死契阔。 青玉站在那方小院,抬头看着那微带着金色霞光的天,心里起了一种从所未有的感觉,只一个字——静! 当瑶姬一家人将那酒菜摆好,请青玉入了席间,那满桌子的烟火气息令青玉感到亲切。 “蛟儿——”瑶姬轻声唤道,青玉手中的扇子忽而颤动了一下,又被青玉摁在了腰间。 三个孩童站的端正,正是青春年华,朝气蓬勃之际,面上是自信,眼中有明光。 “戬儿,婵儿,这位是玉鼎真人,元始天尊的第十位弟子,过来拜见。”瑶姬继而道。 “拜见玉鼎真人!”三个孩童齐声道,礼行得不算周正,却也不失敬意。 “无需多礼!”青玉看着这般大的孩子,心中也是欢喜。 几人都坐入席间,瑶姬犹豫了许久,似乎不知如何开口,看着蹭饭蹭得正得劲的青玉,更加不知从何说起。 “真人哥哥,你也会法术吗?”杨婵一边吃饭一边打量着已经盛了三碗鱼汤的青玉好久,忍不住好奇之意问道。 “那是自然,怎么样?你想不想学习法术啊?”青玉放下了手中的碗,意识到是时候该说正事了。 “学法术是不是就要离开爹娘和哥哥们了?”杨婵歪着头道:“娘经常给我们讲那些天上的得道之人的故事,有的要修行几百年,有的要修行千年万年,那岂不是要活成个老妖怪?” “也不会啦,神仙也可以修习驻颜术的,就不会变老啦。” “婵儿,不可无礼!”杨天佑一声责怪,语气却和蔼至极。 “哦!”杨婵撇嘴看向了杨戬和杨蛟,杨蛟便将剥好的蟹肉递给了杨婵,杨婵便又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没事的,凡事都有利有弊嘛,学法术虽然清苦了点,但是可以让自己更加强大,可以保护自己想的亲人朋友,可以护佑天下苍生。”青玉傻笑着问道:“怎么样?你们可有愿意学法术的?我当你们师尊教你们可好?” “可是娘亲就会法术啊!她就可以保护好我们,真人大哥的法术有我们娘亲厉害吗?”杨戬一脸的骄傲之态,拿起汤勺边给杨婵盛汤边笑道。 “没有和你们的娘打过架,想来应该……差不太多吧!”青玉没想到自己的徒弟居然问了自己一句这么尴尬的问题,不过她仔细想了想,自己的法术有时候都不灵,还真不一定有他娘强,自我反省中。 “修习法术是不是就要随着真人大哥一起离开这里啦?”杨蛟又结果了话茬。 “是随我去洞府修行,不过也是可以常回来看看的。” “可是我如今可以在家中练习武术,如今可以举起一百斤的石头,也足有力量可以保护弟弟妹妹啦!”杨蛟解释道,也表明了态度:不想学习法术。 …… 所以最终的结果是没收成徒弟么? 按着瑶姬的话说:“不必勉强!好意心领!” 第十八章 想要个正常的家 不知不觉间,残月已升,稀稀落落的星星点缀着夜空。 一番交谈下来,青玉愈发想不明白:自己是好心想救他们,为何他们却无动于衷?是不信自己的言语吗? “辜负了真人的一番好意,实在是对不住,天色已晚,如果真人不嫌弃的话,不如就在寒舍休息一晚可好?”瑶姬邀请道。 “嗯,也好,刚好下山来采买些东西,呃……那个……”说到这里,青玉忽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是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真人但说无妨。”瑶姬不解。 “我……没钱,上仙可能借我些?” “啊?好……好的,我给真人备些,真人不必还了。”瑶姬回答地也有些茫然,她也是没有意识到青玉身为一个神仙居然可以这么穷。 “若是神仙都像真人大哥这般穷的话,果然我们选择不当神仙是个极为正确的选择呢,若是成了真人的徒弟岂不是要饿死?哈哈哈……”杨戬憋不住了,直接就笑出了声来,另外两个孩子也憋笑憋得辛苦。 “不可无礼。”瑶姬看向了三个孩子,三个孩子急忙向着青玉道歉。 “哈哈哈,也不是所有神仙都像我一般穷的。”青玉尴尬地笑了笑道:“对了,我是万万不能白白要你钱的,但是很有可能我也还不上。” 青玉从腰间取下了小蛟化作的那把扇子,又将小茯变作了一根好看的绳结绑住了刚刚海滩上的小花送给她的贝壳,系在那把折扇的扇柄之上,递给了瑶姬道:“此物便抵了银钱吧,能换多少上仙看着给。” 瑶姬接过那柄扇子,“哗——哗——” 扇开扇合之际,瑶姬也看出了扇中的端倪,也看出了青玉的用意,她看向了杨戬道:“戬儿,你素来喜爱这些玩意儿,真人所赠,此物不俗,你且好生收着吧。” 一个神仙送的诶!杨戬也确实好奇地很。 “谢过娘亲,谢过真人哥哥。” …… 夜深了,青玉好不容易躺在了床上,躺在了被窝里,这感觉真不赖,等明日一定要上街把人需要的东西置办齐全喽! 正想着,却传来了几声轻且缓的敲门之声。 “真人哥哥?你睡下了吗?” 这声音是?是杨戬?是我未来徒弟诶! 想都没想,青玉急忙起身去开了门:“二郎来找我何事?” “这扇子我打不开了。” 杨戬把那扇子托在掌心,一脸的疑惑,他玩弄了那把扇子好久,却发现那扇子与普通的扇子并无差,不免有些失望,于是将扇子别在腰间也没怎么在意。 可等到将歇之时,杨戬无意之间却发现那扇子居然打不开了?这可再次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索性便来问问这折扇的老主人了。 “啊?”青玉一脸疑惑,伸手接过那扇子,心中暗自问道:【玉鼎前辈?这是咋回事啊?】 【估计那条傻龙睡着了吧。】玉鼎真人一拍脑门,摇了摇头无奈道。 “睡着了?”青玉简直不敢相信,无意竟直接惊呼了出来。 “睡着了??”杨戬闻言更是一脸懵。 “呃……咳咳,万物皆有灵嘛,这扇子可不普通啊!只是你不愿拜我为师,我不太好传授你这扇子的用法。”青玉索性将这话茬给接了下去。 “真人大哥不会是想套我当你的弟子吧?”杨戬睁大着眼睛看得青玉有些心虚。 “当我的弟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啊,我会教你好多术法的,多酷啊!” “酷?”杨戬听着这奇葩的词汇,眼里更是多了几分鄙夷之色。 “嗯,就是厉害的意思。” “不要,扇子还我,既然真人大哥说它睡着了,我便等它醒过来好了,至于徒弟什么的嘛,真人大哥还是另找他人吧!”杨戬拿过那扇子,转身便要离去。 “诶,等等——” “怎么啦?”杨戬偏过了头去。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遇到什么坏人的话,就把扇子丢过去。” “怎么?这扇子还能帮我打架吗?”杨戬半信半疑,毕竟是个神仙的物件,还真说不定可以,再看那青玉的样子,好像也不像那种信口胡说之人。 可毕竟只是个扇子啊!打人能有多猛?想来也厉害不到哪里去,不然这非亲非故一神仙能随意将它转手他人? 杨戬抿了抿嘴唇又欲离去。 “等等……”青玉再次将他叫停。 “又怎么啦?” “如果扇子都解决不了的麻烦,便对着那扇子喊几声师尊……”青玉早先和小茯商量过,小茯留了一节藤条于青玉身上,可用于传音。 “……”此时杨戬并没有再理会青玉,只留下一句:“打扰真人哥哥了,早些休息!” 青玉站在门前,看着杨戬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几粒微小的萤火于院中若隐若现,这夜静谧又安详,青玉注定将一夜好眠。 次日拜别了瑶姬一家,青玉阔步行于集市之中,如今这个时代物质比较匮乏,少有制作精细的物件,好在瑶姬出手阔绰,给了不少银钱,才买到些相比之下好些的被子啊啥的…… 于集市上兜兜转转了好久,东西也都买得差不多了,青玉踩着大筋斗便回到了玉泉山中,看着自己的洞府还未曾取名,便心血来潮叹道:“玉泉山中清权欲,金霞洞里度瑕经。” 挥手间,斩仙剑出,于那石洞之上刻下了三个大字——“金霞洞”。 青玉满意地收了剑,走进洞去,开始铺床叠被,收拾起来。 看着这别样的洞府,青玉总觉得有些奇怪,究竟是哪里奇怪呢?青玉躺在了那“床”上,看着那洞顶忽然想到:还是得盖个房子才好,最好有那么几间房,像大师兄的那样,到时候来客人了或者是杨戬来学艺之时总归有个睡觉的地方不是? 说干就干,青玉出洞寻了几颗高大的树,心里念着:造房子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先伐木头。 “斩仙——” 斩仙剑飞了出去,瞬息之间,一道银白的光闪过,一棵三人合抱粗的大树的树身之上便多了一道平整的剑痕,而后那树便迎着一处缓缓倒下,惊起了林中的几只飞鸟,扑腾扑腾翅膀飞到了别的树梢。 【你这是想做什么?】玉鼎真人没能看透青玉的心思,看着那倒下的大树,嘴角颤了几颤。 【砍树啊!】这不是明知故问? 【你用斩仙剑刻字也就罢了,还用它砍树?砍树做什么?】玉鼎真人有些心疼他的大宝剑了,想想前世,除了对战,那剑几乎从来不被她用来干苦力的。 【啊?哈哈哈,我想造个像大师兄那样的房子。】 【……】 第十九章 大惊小怪的神仙 【你现在可是个神仙啊!神仙啊懂不懂?】玉鼎真人在那方精神世界之内,挥手成景色—— 山川溪流,鸟语花香。 再挥手—— 一颗大树撒下清凉的荫地,一石桌,四石凳,石桌之上,正烹着香茗…… 【还可以这样?】 【知识不是用来储存的,是要拿来用的啊!你背了那么多术法,没事多练练啊!什么点石成金之术啊,撒豆成兵啥的……有很多挺实用的。】玉鼎真人缓步走到那方石桌旁边,倒了杯茶,饮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玉鼎前辈怎么不早说,我下山还是找瑶姬借的钱,诶——】青玉表示很委屈,自己没想到你也不提醒下? 【吾还以为你是故意借着没钱要把扇子交给杨戬呢,哪里想到你竟是真的蠢笨。】玉鼎真人忍不住脸上生出了笑意摇了摇头。 【那玉鼎前辈,我用术法变出来的东西有保质期没?】 【什么?什么期?】玉鼎真人虽然也存在过现代,可是对于现代的那些个词汇确实还了解的不多。 【呃……就是质量好不好?变出来的东西真的能吃?变出来的东西真的能用?能用多久?】青玉做出了一番解释。 【这就得看个人的法力高低了,比如吾,世间万物任凭吾用,只要是吾变出来的,都可以于这世间长存,除非嘛……】玉鼎真人摸了摸鼻头,微皱起眉头。 【除非什么?】 【除非吾死了,消散于这尘世之间,否则吾所变出来的东西都不会有损。】 【呸呸呸,别说这个,不吉利。那前辈估计下以我现在的法力能变出一个能住人的屋子不?】青玉一脸的期待。 【咳咳,这个嘛……你一个人住的话,应该差不多。】 【什么叫——应该差不多?】青玉一时摸不着头脑。 【吾教你口诀,你且试试便知道了。】 【好!】 青玉凝心聚神,嘴中呢喃,指间白光乍现,眼前一道光亮闪过。 满怀期待的青玉,定眼一瞧—— 哪里有什么金碧辉煌?有的不过是歪歪斜斜一茅草小屋。风来,刮落下几根茅草…… 【……这……这么拉胯的吗?】 【罢了,吾送你一间。】 语未尽,一道金光打在了草屋之上,那茅草破屋忽而变成了一间朴素雅致的小院,院里花草树木,主屋内桌椅床帘一应俱全,旁边两个客房,附带一个厨房,一个书房,厨房里瓜果蔬菜、油盐酱醋茶…… 【厉害啊前辈!】 【此等卖弄之术不值得一提。】 “哈哈哈哈……” 正言语之际,忽而听云端一人大笑,这声音?太乙师兄? 青玉没能按耐住那好奇的性子,也跳上了大筋斗之上,却见云雾之间一袭黑衣,手中拿着个金光闪闪的圈,面上正是笑的合不拢嘴的太乙。 “太乙师兄,何事如此高兴啊?” “哦,是玉鼎师弟啊,今日和大师兄打赌,得了他两件好宝贝,正欲下界去送与我徒弟作为见面礼!”太乙摸了摸胡须,将那金圈递到了青玉面前。 “这宝贝叫什么?乾坤圈?”我去,哪吒? “师弟好眼光啊!正是乾坤圈,还有混天绫,怎么样,这两样送给徒弟是不是很有面儿?”太乙又激动地将混天绫给召了出来。 “确实厉害!” “你是不知道啊,我三年多前就夜观天象,发现有一神力种子落入了凡间,正成了一妇人的胎中,整整三年零六个月了,我可是盼到他出世的这日了,我一定要将他收做徒弟,他必定是个修道的好苗子!”太乙真人满面的激动之意。 “那便恭喜师兄要收高徒了!” “走?和我一道去瞧瞧?” “好啊!”青玉也很想去瞧瞧这个在电视剧电影中出现了无数遍的小哪吒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仙人临府,无人欢迎! 只见那李府之中乱作一团,连个看门的小厮都不知混在了那个角落。 “他们在做什么?”青玉不解。 “我也不知道!”太乙无奈,只是算到了今日那神力种子将出世,也不知道会出啥事啊。 两人踏入了府里,也没有人来拦,大家都很着急的样子,进门几十步才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不知两位是?”一小厮问着,看两位仪表不凡,便伸手作了个揖。 “来找李将军,还麻烦通报一声。”太乙说着,青玉却忍不住笑了出来:这都进了家门了,再来些虚礼,岂非太假了些? “今日怕是不便,家中出了事,将军怕是顾不上二位了,不若改日再来?”那小厮正欲解释,忽然一男子怒气冲冲地进入了两人的视野之内。 那人相貌端正,身上透着一种将帅之气,行如风,一眼看去还略带着几分凶神恶煞之意。 “快去找,快去给我找出来!”在这将军府中,敢如此说话的还能有谁?他便是陈塘关守将李靖。 李靖抬头,却见两个仙风道骨之人正看向他,他便稍稍收敛了情绪,可面上却难以掩饰住那份急切。 “我看两位小兄弟仪表不俗,却为何不懂半分礼数,居然不请自入?可是有何急事?”李靖一手握住了腰间的剑柄,面上多了几分警惕。 “还请将军不要误会,我算到小儿今日入世,与我有师徒之缘,便不请自来,还请莫要怪罪。”太乙真人解释道。 “敢问两位是?” “我乃太乙真人,是元始天尊座下弟子,于乾元洞中修行,这位是我的师弟玉鼎真人。” “不知是仙师大驾光临,失了礼数,还请见谅。”李靖闻言急忙行礼。 谁让太乙和青玉都几千岁的人了,还化成年轻帅小伙的模样?这能怪人家认不出来? “不知李将军何故如此失态?今天难道不是大喜之日么?”青玉不解。 “是啊,可是……原本夫人辛苦怀胎三年零六个月,好不容易要临盆了,结果却生出来个奇葩,不仅落地会跑会跳,能开口言语,还会些异能,如此妖物,我……忍不住骂了句,结果就没影了。还请仙师相助,莫要让他犯下罪业才好。”李靖仿佛是见到了救星,双手不禁握住了太乙真人的胳膊。 “啊!”青玉不禁失色,也不知是什么个玩意儿突然就将她的腿给缠住,吓了她一大跳。 【出息呢?你可是个神仙!】玉鼎真人不禁再次扶额摇头。 第二十章 真的是魔童降世 众人将目光聚集到了青玉身后,却见一小娃娃,约三尺高,长得粉嫩娇俏,十分惹人喜爱。 “哈哈哈,将军快看,他不是在这里吗?”太乙真人俯身将小孩抱了起来,那孩子也不认生,便笑嘻嘻地看端详着太乙,玩起了太乙的长胡子。 “快去告诉夫人,孩子已经找到了。”李靖的眉头稍稍舒缓了些,好像还悄悄地叹了口气,而后让身于太乙和青玉两人道:“仙师快府内请。” 于正堂之上—— “仙师刚刚说与小儿有师徒之缘可是真?”李靖吩咐人上了茶水点心,青玉表示很高兴。 “是啊!我今日正是为此事而来。”孩子在太乙怀中已经睡着了,太乙抚着怀里的孩子,表示很满意。 “也好,三年怀一胎,旁人都言他是个妖孽,若不是夫人执意要生下来,我也……”李靖言语之中带了些愧疚。 “将军给起个名字吧!” “我膝下原有两子,大儿子叫做金吒,二儿子叫做木吒,他便叫做哪吒吧!” 李靖似乎说的随意,却没有人知道这名字是他花了多少个日夜才想出来的,他也不知道这个名字会在几千年之后成为千万孩童的童年。 “嗯,哪吒!?是个好名字。”太乙真人叹道。 哪吒醒了,睡眼朦胧地从太乙怀中坐了起来,正好听到,揉了揉眼睛而后笑道:“哪吒是我的名字吗?我叫哪吒?” “哈哈哈,是啊!果真是天生聪慧!” “来,哪吒,先下来,不可对仙师不敬。”李靖早就想将哪吒给抱回来,奈何不想造成抢孩子的局面,只得此时言语了。 “爹不怕我是妖孽了吗?”哪吒朝着李靖看去,眼里满是委屈,刚刚可就是李靖骂了他一句妖孽,他才气跑的。 “咳咳,你先下来,这位仙师可是要收你作弟子的,莫要坏了礼节才是。”李靖起身伸手想要去接过哪吒。 哪吒警惕地端详了李靖一番,而后一把搂住了李靖的脖子喊道:“爹——我不是妖孽。” “好好好,爹说错了,是爹不好,是爹不好!”纵是那铮铮铁骨汉,在这一声娇稚的“爹”之前,也顿时放下了所谓的面子。 “我已命人摆下宴席,两位仙师吃些喜酒后,再行拜师礼可好?” “权由将军安排吧。”太乙笑道,青玉心里美滋滋:白蹭了一顿酒席,不错! 小哪吒生性好奇,等到完全熟悉了环境之后便显得格外好动,李靖等一府之人竟难追的上他,无奈便让人看好前后门,任由着他在府中四处跑闹。 “小儿活泼调皮,日后便要麻烦真人多多照料了。” “无妨无妨,小孩子嘛,日后我好生调教一番,定是有一番大作为的。”太乙真人当然没有想到小哪吒能有多麻烦。 【现在倒是还能笑得出来,日后抽龙筋可有他愁的了!】玉鼎真人白了太乙一眼。 青玉忍不住笑了起来:合着还真有抽龙筋这一回事呢。 “玉鼎师弟笑什么?”太乙还以为青玉在笑他,面上有些不悦。 “啊?没什么,只是觉得小哪吒天资聪颖不假,性子却太过跳脱,师兄还是应该多加约束才好,多教些礼节什么的,不至于日后生乱。”青玉有意提醒道。 “我的弟子,我自会教得很好,你且看着吧!”太乙一脸傲娇,又摸了摸那胡子,手感是真不错。 “拭目以待。”青玉还能说啥呢?只希望那剔骨还身的那种悲剧莫要再上演了才好。 府中很快变得热闹起来,原是金吒、木吒两兄弟赶了回来。 金吒乃是文殊广法天尊的弟子,木吒是普贤真人的弟子,这么论起来的话,两人还须叫太乙真人一声师伯,叫青玉一声师叔,只是都新入门不久,还未曾与诸位师叔师伯们见过面罢了。 “爹,弟弟呢?”两个人几乎是跑到了堂前,见有客人,才略显拘谨,规规矩矩地站在了那里。 “哈哈哈,怎么就知道是弟弟不是妹妹?”李靖看着两个孩子的个头已经快赶上了他,心中满是欣慰,起身给两人介绍道:“来,快见过你们的太乙师伯和玉鼎师叔。” “见过师伯、师叔!”两兄弟端端正正地向着太乙和青玉行了一礼。 太乙与青玉也急忙起身相扶道:“果真是少年意气风发之时啊!好年纪,好仙骨!” “弟弟叫哪吒,在府中玩呢,你们也一起去吧。”李靖道。 “啊?”金吒和木吒两人对视了一眼,面上尽是惊讶之态:“弟弟?在玩?” “你们且去看看就知道了!” 等到两个半大的少年见到了在院子里面追逐蝴蝶的小哪吒是又惊又喜,哪吒长得可爱,金吒木吒见了心生欢喜,直接就是一顿捏脸攻击。 “大哥?二哥?”哪吒眨巴眨巴那双明媚的大眼睛,歪着头看着蹲在他面前的两位俊秀少年。 “是的,是你的两位哥哥没错。”一旁的老管家弯着腰笑眯了眼。 “没想到咱们盼了三年零六个月的弟弟竟不是凡胎呢,之前就问过师尊缘由,师尊总言天机不可泄露,如今是不露也得露了,哈哈哈……”金吒和木吒两人乐得开怀,木吒将哪吒抱起道:“小娃娃粉粉嫩嫩的要穿红兜子才喜庆,走,哥哥带你去换身行头。” 两人一前一后,逗着哪吒,将他带进了房间折腾了半天,将哪吒盛装打扮了一番,两个极为对称的丸子发髻是两位哥哥一左一右扎了十几遍才完工的;眉心那红痣是两人各自取了指尖一滴血融入了法力凝成用以驱邪避妖的;身上的大红肚兜上一朵金线绣成的莲花是母亲的作品…… 两人细细打量着哪吒的模样,不由心生感慨:“我们的三弟生得可真是好看!这幅打扮太可爱了,仿佛他天生就该是这个样子!” 那斜阳倚云,已近黄昏。 酒菜早已备好,只等几人入席。 【魔!出现了!】玉鼎真人坐于精神世界的花草之间,兀自睁眼,眼里即有痛恨也有激动。 【魔?出现了?】青玉一时间显得有些慌乱,心里的顾虑层层叠叠地涌现…… 第二十一章 我只要他死就好 魔出现了?怎么会这么突然? 金吒和木吒带着小哪吒入了厅内,玉鼎真人扫视了众人一眼,很快将目光锁定在了小哪吒的身上。 【那魔头就在他的体内,趁着那魔头法力不高,灭了他!】 【等等,玉鼎前辈,你的意思是哪吒是那魔头,还是说那个魔头隐藏在了哪吒体内,如果哪吒是魔头的话,那为什么前辈一开始没有察觉?】 【应该是刚刚才出现的?那个魔头入了哪吒的身体,是啊!他刚开始还未成人形,哪吒是神力种子临世,果真是个极好的选择,哈哈哈——吾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玉鼎真人笑似癫狂的模样有些吓人,青玉心中暗自发怵。 那金光在玉鼎真人的手心里面溢出,那笑容逐渐狰狞……蓄势待发,只等小哪吒靠近,那致命的一击时刻准备着冲出青玉的体内,向着哪吒而去。 【前辈想怎么做?这是想直接杀了哪吒?】青玉察觉到了玉鼎有些不太对劲。 【魔一旦侵入其他生灵的体内,其寄主非死魔不可出,非死魔不可灭!所以——】玉鼎真人解释道。 【所以你要杀了哪吒?】青玉脑中一片空白。 玉鼎真人眼里已经生了很深的杀意,青玉犹豫了,人家热情款待,你杀人家儿子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前辈,你先冷静一些,想想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至少别杀害无辜啊!】 【妇人之仁!死他一人可活天下千百万人有何不可?你要么站着不动,无需你解释,也无需你动手!要么,小心吾对你也不客气。】玉鼎真人已经找到了那个最好的时机,积压在心中的那股怒意此时全部凝成了掌心的仙灵之力,强横而霸道。 “快闪开——”只那瞬息,青玉感到右手掌心之中的变得滚烫,下意识一声,众人皆惊。 眼见着青玉掌心的那道金光一闪而过,直奔小哪吒而去—— 太乙一时之间不明所以,却意料到了哪吒的危险处境,也顾不上多想,周身的法力也来不及掂量,一股脑地全部迸发出来,截住了那股强劲的力量,而后竟生生被那股力量打翻在地。 李靖父子几人更是摸不着头脑,来不及反应过来便已经被那两股骇人的法力余威冲击地甩了出去。 “大哥……爹爹……”哪吒吓得抱紧了金吒,李靖见状急忙将三子护在了身后。 “仙师这是为何?莫不是我李靖有所怠慢之处?”李靖一手挡在了儿子们身前,一手握住了腰间的剑柄,他深知面前的是位神仙,也明白面前之人挥手之间自己可能将会魂飞魄散,可是他作为一个父亲,怎可看着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 “师弟?你在干什么?”太乙挣扎着爬起了身来,眼睛直直地盯着青玉,眼里半是疑惑,半是震惊,疑惑的是其举止令人捉摸不透,震惊的是其法力怎会高出自己那么多?不是法力常常阻塞的吗?明明比自己晚拜入门中的啊!怎么可能只一击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可恶!一群碍事的家伙。】玉鼎真人身于那精神世界之中,那方世界早已是电闪雷鸣之象,风将地上的花草卷起,玉鼎真人悬于半空之中,宛如恶灵临世。 青玉慌了,她不知该和众人如何解释,更无法预料到隐在她体内的那个神仙什么时候会再来一击。 “你们……你们快走!我……” 语未尽,一震猛烈的晕眩之感侵入了青玉的脑中,而后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在被千万只虫蚁撕咬,疼痛至极,她想喊出来,但是却发现再难发出声音,她想抬手,却发现手臂竟重若千斤,她居然没有了抬手的气力,还是? 还是——她无法再控制这具身体? 意识逐渐模糊,那眼一闭,她便被那无尽的黑暗所吞噬,她还会再醒过来吗? 只见着青玉立在那里,神情变得愈发凝重,闭眼——再睁眼—— 那眼神中染上杀意,那杀意正对着哪吒。 此时人们眼中的玉鼎才是那真正的玉鼎,她的眼神所过之处,无不将那空气冻寒了几分。 “魂飞魄散又如何?吾只求能杀了你,哪怕是万死——不辞!”青玉看着哪吒,眼中别无他物,嘴角微扬,却难以看出是喜是悲。 “斩仙——来!”那声音一如往昔,只是那语气令太乙感到陌生,感到冰凉无情至极! 金光乍现之际,众人皆退到了院子里。 剑随意动,可又有谁人能知那一袭白衣之下意欲何为? 太乙右手微摆,一白须玉柄的拂尘便入手中,他很少用这件宝器,因为他总是觉得此物太过于老气,想他虽然也有着几千年的年纪了,却还要留着一头乌黑的头发,神仙嘛,还是要端正自己仪态的才是,而在太乙的眼里,年轻的仪态才最棒啊。 法诀于太乙口中呢喃,拂尘便与那斩仙剑纠缠开来。 “好一个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杀人行凶的神仙!想杀我儿,便先踏过我的尸骨!”李靖拔剑刺向玉鼎真人。 玉鼎本就无意伤及其他,只是魔入哪吒体内根本就无法分离开来,她又对那魔头恨之入骨,才不得已有此行径。 见那李靖提剑而来,不过是随手一挥,便将人打晕倒在了地上。 金吒木吒法力并不高深,却也都拼尽了法力向着玉鼎袭来。 玉鼎微皱着眉头,拂袖间,两人便不得动弹。 小哪吒跌坐在了地上,才出生就碰到个法力逆天还要来杀自己的,这事搁谁身上谁不发懵? 太乙立于哪吒身前,厉声喝道:“你到底在做些什么?还不住手么?” “他被魔头附体,将来会祸害三界众生,如不杀他,天界覆灭,人间将会成为一片炼狱!”玉鼎真人似乎有些不耐烦地解释着。 “我看你才是那祸害三界的魔头,说的尽是些什么痴话?他若真的有魔缠身,我会看不出来?你这行事诡异之风,才有那覆灭天界的影子。”太乙瞥一眼地上的小哪吒,明明那么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哪里来的魔气? “蠢笨至极!闪开,否则便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法术早已萦绕在指尖,玉鼎对太乙的敬意在仇恨面前早已化作了虚影。 “不若我们便来比试一番!”太乙真人并没有闪躲的意思,哪怕通过刚才那一击就已知晓了胜负。 “他死,我愿以死谢罪!只求——他死!”玉鼎真人几乎是咬牙切齿…… 第二十二章 果真是天意难违 狂风的呼啸之声不止,时不时地还有些什么玩意儿砸到青玉的脸上。 这是一场梦吗?青玉渐渐有了知觉,她艰难地睁开的眼眸,眼前一片混乱之景,风卷着大地都在翻涌,离谱! 青玉坐起了身来,拍了拍脑袋:我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叭——”一块石头不偏不倚正砸到了青玉的脑门上。 “呃——好痛!”我去,这不是梦,我还在神话世界里!这里是——玉鼎前辈的那方世界? 我在这里?那控制身体的是——玉鼎前辈? 遭了! 真的很糟糕吗? 青玉想了一想,好像也并不是,玉鼎前辈倾尽了所有撕开了那道时间裂缝,回到了这里,为的就是要灭了那魔头,如今找寻到了那魔头的所在,杀了他后玉鼎前辈便了却了心愿,而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呢? 不对,小哪吒只是被魔头附体,说到底还是无辜的啊!我应该想办法阻止才是? 诶呀!我何必这么纠结呢?这明明就不关自己的事情啊!玉鼎前辈自行了断无需我操心岂不是更好? 就等着回家吧…… “让开!”玉鼎看着面前的太乙,最后再对他做出了警告。 “真有本事的话,动手啊!” “好啊!那就休怪吾手下不留情面了,师兄——” 双手结下一道法印,那恐怖如斯的法力便源源不断从玉鼎体内涌了出来,乌云蔽日,原本就昏暗的光线更暗了几分,屋头上的瓦片被玉鼎身边的气浪给卷飞甩向了四周。 太乙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可见此情此景,他还是从心底生了恐惧。他背后一阵阵发凉,唯有掌心那股灵流让他还能感受到一丝温热。 魔头?他说的什么鬼话?莫不是真的?太乙脑海之中忽然生了一种念头,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都将掌心的术法甩向了对方,两道刺眼的金光在天地间一闪而过。 其中的一道忽而式微,光彩暗淡了不少。 玉鼎真人见着那眼前的那道强光,身体猛地一颤,她眼中的光也随之消逝。 一滴泪顺着玉鼎的脸庞落下,差一点!就差一点啊!为什么? 果然啊,这具身体已经不属于她很久了,强行夺回自己的身体居然难以支撑起一盏茶的时间。 就在她那一击甩出的瞬间,一股锥心刺骨的痛感从胸口蔓延至全身,鲜血悄无声息地从她的嘴角淌出,她的法力也在那一瞬溃散了…… 太乙察觉到了对方的术法威力锐减,以为是玉鼎收手了,心里又是一惊,他急忙一个法诀,想撤回术法,可是——来不及了。 “玉鼎师弟——” 那道金光之后,一个白色身影被重重的打趴在了地上,那样子,实在是狼狈不堪,身前是一片鲜红,眼中尽是不甘与无奈。 “师弟——这……”太乙都傻眼了,自己不过是想来收个徒弟,到底是为什么就演变成了如此局面? 他将玉鼎抱在怀里,嘴角忍不住地颤抖:“我……这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我……” “哈哈哈……果真是——天意如此么?”玉鼎的眼里满是血丝,看着不知所措的太乙,感到很可笑,不是太乙可笑,是觉得自己太可笑了! 玉鼎真人合上了眼睛,太乙抱着她的手都颤抖了起来:“师弟?玉鼎?” 这?这…… 青玉于那方世界,静静地看着所发生的一切,心里空落落的,这种感觉好奇怪也好难受。 又是一阵强劲的风刮过,直接将那方世界的一切都吹散去了,只留下枯树一棵,还有身处在那没有边际的黑暗之中的青玉。 这不是黑暗!是虚无! 脚下崩裂,塌了? “啊——”青玉坠了下去,她身边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可以让她抓住,于是她便坠了下去。 会死吗?还是…… 我草,太乙师兄?青玉猛的睁眼,我又回到了身体里面?青玉抬手,手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又可以控制住这具身体了? “玉鼎?你……醒了……”太乙激动地看着怀里的玉鼎,收了指尖的术法,不知所言。 周围一片乱糟糟的李靖还没有醒来,金吒和木吒被定在原地不得动弹,小哪吒抱着金吒的大腿畏畏缩缩地看着青玉,眼里满是恐惧。 “师兄……”青玉起身,揉了揉眉心,这他妈怎么收场? “你刚刚是?”太乙扶着玉鼎,他还是没有想明白,他急需一个解释来让自己傻得心服口服。 “师兄……此事我晚点和师兄解释,师兄可能帮我个忙?”玉鼎眼中的柔和让太乙发懵。 可是太乙不傻,入此人间,捣乱至此,怎么都是说不过去。 不等青玉开口,太乙便已心领神会,挥袖而下,院子里面的一切恢复如初,瓦片纷纷补齐,残垣断壁瞬间被修复…… “我会化去他们的这段记忆,你且先回玉泉山中,记住,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多谢!”青玉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太乙居然这般懂她,心中便又增了几分感激与敬佩之意。 “去吧。”太乙看着玉鼎,眉头不禁皱起。 “师兄——你收小哪吒为弟子,一定要看好他,小心他……” “我自有判断,自有决断。”太乙看向了哪吒,心底不禁疑惑:哪吒这娃娃真的有问题吗?如果真的有问题的话,自己为什么看不出来? 两人作别,青玉踩着大筋斗欲飞回玉泉山中。 可立于那云端,头却愈发地昏胀。 【玉鼎前辈?前辈?你去哪里了?我……我好晕啊……】没等到一个回音,青玉便昏厥了过去。 而后,她好像有坠到了什么地方,要摔死了吗?不至于吧!她现在可是个神仙呢,摔断了胳膊腿啥的,应该还是能接回来的吧…… 应该没摔到地上吧!不疼诶,还香软! 这是哪里呢? 洞?我回来了? 青玉再次醒来之时,睁眼便看到了洞顶。 我去,我这是摔进了自己的洞府中?不对啊,我的洞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青玉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细细打量了一下洞中的情况,简直比自己的那狗窝强上太多,桌椅茶具……啥啥都有。 这该是哪位仙友的洞府吧!应该对自己是没啥不利的吧,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去看看是谁救了自己,得赶紧去和人家说声谢谢去。 第二十三章 落花有意水自流 “师弟醒了?”一声温柔入耳,抬头见一玄衣,一白裳。 广成子先入了青玉的眼帘,紧随其后的便是慈航道人。 “大师兄?师姐?我这是……这是哪儿?”青玉挠了挠头,心里有点慌乱,也不知昏睡了多久,也不知太乙师兄有没有把那件事情告诉他们。 “这里是你师姐的洞府——普陀山落伽洞,你自空中坠下,巧是正落在了你师姐山中的泉水之中。”广成子回道,转而又问着:“现在感觉如何了?可好受些?怎么就伤成了这幅模样?” “应该是没事了吧。”青玉活动了手脚,身上的伤好像被人医治过了,只是那法术嘛,似乎比以往更难使出来了,也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切不可大意了,我与慈航替你疗伤之时感到十分奇怪,你身上的伤不像是与妖魔打斗所致,倒像是与仙人斗法所伤,但是又好像没那么简单,有那么几分反噬的痕迹,师弟最近可是练了什么不合适的功法?” “没有,应该不是这个原因的吧,我法力总有阻塞之象,哪个术法对我来说都差不多。” “可惜师尊闭关,否则的话,倒是可以请师尊替师弟看看。”慈航道人眼中有着几分担忧,有着几分惋惜。 “啊?师尊闭关了?”青玉真可真是个不合格的弟子,就连师尊闭关这么大的事情她都不知道。 “嗯。” “自从入了那云海阁后,就没见到过师尊了,怎么好好的就闭关了呢?莫非师尊的法力又将有新的突破?”青玉猜测道。 “师尊自是会有他自己的安排,我等岂能知晓缘由?还是莫要妄加揣测了才是。”慈航道。 “既然师弟醒了,我便先回去了,太乙从我那里取了些法器,却忘记把功法一并带过去,我给他送过去吧!”广成子说着,眼里还有着对宝物的几分眷恋。 “嗯,多谢大师兄为我疗伤!” 青玉与广成子告别,又与慈航道人闲聊了几句,便也准备先回洞中再做打算。 “师姐,真的是谢谢你多次出手相救,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都只是恰巧遇见罢了。”慈航道人皱眉,又忍不住问道:“其实我一直挺好奇一件事情……” “师姐有话直说,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等十几位师兄弟来自三界各处,有人勤苦修炼,方有如今的造化,也有那山中精灵机缘巧合之下得了机缘化作了人形,来拜入了师尊座下。”话至此,青玉也大概知道了慈航道人想问的问题,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玉鼎前辈?前辈?你在不?前辈……】 没有一丝回应,那方世界已经是支离破碎,唯有一席之地,只一根枯木摇摇欲坠。 【所以……玉鼎前辈,你是打算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么?】青玉在心底暗自轻叹了口气,怎么办呢?还是得想办法先活下来先。 “但是我却始终是未能看透师弟,从何而来?是为何物?”慈航道人说出了心中疑惑,眼里却透出了一种很奇怪很复杂的情感出来,这种情感在青玉眼中似乎没由来的,近似于诡异。 “太久了,我忘记了,可能是人吧,修炼久了,就把脑子给练坏了?又或者是山中的小妖所化,化形时失去了记忆也说不定的,诶,就是不记得了……”青玉显得有些尴尬,她也确实不太清楚玉鼎的真实经历,前世没有对这个神仙有过那么清楚的了解,这一世也没有仔细地询问过这些事情,她又怎么会知道呢? 显然说不记得了是一个很容易想到的理由,然而这个理由实在是不够严谨,可这也是青玉唯一能够想到的说辞了。 “这样啊!”慈航道人轻笑了一下,低着头,青玉也难以猜透她的心思。 “师姐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师弟这容颜绝美,到底是什么变的呢?想来无论是何物所化,都是这世上所罕见的吧!”慈航道人笑道:“师弟还从未来过我这普陀山吧,不若我带师弟看看这山中的景色可好?” “却之不恭,有劳师姐引路了。”躺了许久,身上也确实有些发酸了,活动活动走一走,欣赏一些美景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慈航轻笑,出了洞去,青玉紧随其后。 如今正是清晨,阳光正好,山中格外地清凉,空气也新鲜的很,置身于其中,不比在那所谓的仙境之中畅快?不过这好像就是仙境,有仙所在之处,可不就是仙境么? 淡淡的花草香气在青玉的鼻息之间徘徊,树木绿的可爱,鸟兽和谐,一步一景,一步一赏,比起前一世的观景台上的人山人海之象确是惬意了不少。 “这山如何?”慈航放缓了步子,转而回头问了一句。 青玉于慈航道人身后,慈航这一声未有招呼地就回了头,到是将一心一意赏景的青玉给惊到了。 白色衣裙被那清风所扰,卷了衣摆和裙角,素净的面孔令人惊叹,眉眼随和,一点红唇所落之处恰到好处,一举一动仙气十足,娴静雅致…… 青玉直接就看傻了,要知道青玉可是个女子啊!怎么看到另一个女子会呆住呢?真是奇怪。 慈航见青玉木讷地盯着自己,低头浅笑:“在想什么?” “啊?哈哈哈,师姐太好看了!实在是失礼了。”青玉回过神来挠了挠头傻笑道。 “哦,是吗?” 红唇轻动,若在凡尘,那便是勾人心魂的难得至宝,只可惜在这断情绝爱的天界么,便只能是毒药了! “师姐刚刚问我什么?” “这山如何?” “自然是极美的,可比我的玉泉山要美上许多。” 青玉又抬头看向不远之处,却见一条清澈的溪流缓缓舒展着清灵的身姿,发出欢快的节奏,旁边是一棵桃树,花开得正盛,花瓣时不时地飘落几只,悠然而下,随着水的步子,也不知要流去哪里…… 都道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却少有人感叹一句花随水走,水载花流。 此景极妙,却有一物显得太过刻意,那是一块很大的石头,花岗岩?青玉不清楚,反正不十分好看,厚重的很,上面供着一块极为光滑圆润的小石头,是玉! 第二十四章 浸入时光的过往 走过这漫长的一世,总是会遇见那么几个令你难忘、让你感动的人,可那人行地匆匆,你不过是她眼中的过客,她或许从未曾注意到你,哪怕她帮过你。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但是最缺的却是属于你自己的时间。 然而这对于一个修炼之人或是物来说,却算不上是什么大的问题。 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这个世界变得生动起来,有了太阳和月亮,有了大地上的千姿百态。 一条溪流欢快在大地上面奔跑,迎着朝阳,挥别玉盘,年年岁岁,不知岁月过了几何,那条溪流居然有了意识? 她细细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一切都是那么地美好! 突然有一天,她发现她身边躺着一个很好看的青色石头,那石头通体清透,圆润可爱,她忍不住去抚摸,那石头居然散着光彩好像在回应着她的动作。 “你好啊!小家伙。”那溪流试探性地打了声招呼。 那青色的石头抖了抖身体以作回应。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溪流与那石头作伴,转眼千余年光阴便匆匆而逝。 “小家伙,都这么久了,你也不知道修个开口的本事,陪我聊聊天?” 青色的石头又抖动了几下以作回应。 “你有没有想过,去别处看看?”溪流眼中满是期待:“这里太小了,我本源在此,难以离开,而这里亘古不变,一样的景色,四季流转,我看厌了,我想离开这里,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听路过这里的鸟儿或是那些可以四处游走的动物说,在这处地界以外的地方,会有更美丽的景色:雪山之上,一眼看不尽的白;大漠之上,难以望穿边际的沙土;大海之上,可与那太阳和月亮比肩……” “……” 如她意料的那般,青石还是没能开口。 “我很快就能化形了,到那个时候,我带着你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你愿不愿意?” “……”青石这次甚至没有回应,或许是犹豫了吧。 她在想些什么?她不知道! 哪一日晴空万里忽而生变,转眼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那雷电似乎早有目标,目标便是那刚刚化形不久的溪流,那是溪流的天劫,只要挨过那九道雷电,她就自由了,她就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修者!她将不会再受到本源力量的拘束,三界之内任她畅游。 她抬头直面着那闪电,眼中满是憧憬。 来吧,如果说此劫过,她欢喜,此劫不过,对她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一击,身体内血液翻涌,她无力地跪倒在地。 “呃——”她忍住疼痛。 再一击,头痛欲裂,血肉宛如被千万蚁虫啃食。 “啊——”她不禁失色大喊。 又一击,似乎碎骨焚身,她蜷缩作一团,嘴中的鲜血喷涌而出。 此时的她已经脸色苍白,可她不甘心啊…… 而后又是一记,她变得麻木,仰面瘫在地上,看着那乌云涌动——难道说,我就只能待在这世界一隅,难道说,我生来便只能作那一滩无感之物么?我不甘心…… 眼前愈发模糊,她想着,她应是很快就要消散在这世间了吧!死了也不错,无需活得那么无聊。 “你……说……是吧……”她拼尽了全身的气力,偏过头去,看向那块青石,那石头却一动也不动。 “小家伙,我怕是不能带你游遍世间了,终是我……失言了……” 见着那一道刺眼的光再次落下,她合上了双眼。 奇怪,为什么这一次不痛了?难道说我已经死了吗?没知觉了? 眼皮很重,她却还能勉强撑开。 青色的,微弱的柔光浸入了她的眼眸,那一眼,着实是令她感到意外,也就是那一眼,刻入了她的脑海,引诱着她将一生的光阴撒入一个不知结局的因果情缘…… 她看到了什么? 青石悬于半空,散发着青色的光芒,挡在了她的身前,替她挨下了那一记雷电。 “你还未化形……快回来——”她伸手想去触碰那青石,却发现自己手臂不再听自己的使唤,她竟难以举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块小石头替她挡去了剩下的数道雷电。 她的眼眶不禁湿润,她本源便是水,泪涌出来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未来可期!” 昏昏沉沉之际,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她的耳边低语:“未来可期……”。而后她便昏睡了过去,等到睁眼之时,漫天的星辰作陪,月光撒在了大地之上,天劫已过,她自由了。 她起身活动了下筋骨,不禁感慨道:如今的这幅模样可真不错! “小家伙,可真是谢谢你了,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如何?”她看向了往日那青石所在的位置,却未曾见到那块青石的身影? “小家伙……” “小家伙?” 是落到哪里去了呢?她想着应该也掉落不远,于是在那周围寻了许久,却终是没有找见。 心里便止不住地担心起来:那只是一块石头啊!帮自己挡了那么多道天劫,莫不是——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那不过是一块石头啊!哪里来的魂魄呢? 可是——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释了。 她获得了自由,却还是久久不愿离去,坐于那河畔,又是一千年…… 可是她却再没有见过那块石头…… 一千年,她心头的结始终未能够解开,可是,自己的命可是青石换来的,自己怎么能够作践? 难道就忘记了自己化形的目的了吗? 她离开了本源所在,开始游历于世间大江南北,寻那青石之余,才是赏景。 后来偶遇人族,发现了他们大多以这类石头为贵重之物,还给这种石头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玉! 她会不会也在其中呢? 于是她混迹于人族之内,看尽世间百态,经过悲欢离合之苦,却还是没能找到那个伴她千年的青石头块。 她早已是无欲无求,只心中那个执念,带着那个执念,她成为了元始天尊的弟子,道号——慈航。 “玉鼎师弟……”她不禁念叨着,这个师弟给她的感觉好生熟悉,哪怕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两个事物,在她的眼中,却好像,就只是——感觉! 第二十五章 半具元神的躯体 “所以说,究竟是为什么?你要杀我未过门的徒弟?”青玉才回到玉泉山中,不出所料,太乙便来兴师问罪了。 现如今真正的玉鼎真人不知所踪,青玉实在是有些脑瓜疼。 “太乙师兄,你,你先冷静一下嘛,听我解释好不好?”青玉表现得十分委屈:“其实,你是不知道,我是突然看到了一团魔气涌入了小哪吒的身体,便冲动了……你……你信吗?” “冲动了?我看没那么简单吧,当时的师弟法力之强,态度之生硬,完完全全像是变了一个人呢,就仅仅是因为一时冲动吗?”这话可信?反正太乙是不太相信。 “……”青玉要怎么解释?真难办啊这事儿,玉鼎前辈啊玉鼎前辈,你可真是把我给坑惨了! “你不是解释吗?解释啊!” “师兄是知道的,我上了云海阁九层之上,那师兄可知我在那几层有何奇遇吗?”青玉突然灵机一动,心中生出了一条极为合理的说辞。 凡事嘛,越是神秘,越是无法解释,便越是个极妙的借口。 “什么?” “天眼和法眼!”青玉神秘兮兮地笑道。 “那是何物?” “这是天地初开时,汇聚了三界之灵气自然而生成的宝物,拥有了他们,便可看穿世间的邪物以及寻常神仙看不见的东西,比如——隐匿身形的魔。”青玉心中暗自叹着自己可真是个睁眼说瞎话的小能手啊。 “所以你为什么突然之间像是变了一个人呢?”太乙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因为这两种宝物太厉害了,有着自己的灵识,遇见邪魔怪物总是会出现极为激烈的反应,我……当时我还没有控制住他们,反倒是被他们给控制住了,我……怪我。” “是这样么?”太乙摸着他那长长的胡须,若有所思。 看来这是糊弄过去了,青玉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那师弟要小心这两种物件,别被他们伤到才是,我可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到师弟的?要不先别将那两件法宝带在身上了?怪危险的。” “啊?不……不用了,大师兄对宝物的研究很深,我过几日去问问大师兄就好了,多谢太乙师兄关心,还有多谢师兄没有将此事说出去,那小哪吒身上有魔气,师兄也须小心才是。” “嗯……”太乙面色凝重,心中似乎还藏着事。 “师兄?可是还有什么不解之处?” 来,说出来啊,我编到你信为止啊! “师弟可方便伸出手来让我再次查探一下身体?”太乙看着青玉,面色凝重道。 “说了这么多,原来师兄还是不信我,你是觉得我才是魔?想试探我体内有没有魔气?”青玉伸出了手,面上显得有些不悦。 你查,看看你能查出些什么来? “不不不——师弟误会了,师弟当时被我打伤、昏厥之际,我施法给师弟疗伤之时,却发现……”太乙看着青玉,眼里尽是不解的神色,“却发现师弟的身上只有半具元神。” “什……什么?半具元神?”青玉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人都几乎有着一个完整的元神,更何况她是仙,读了那么多的古典秘籍,关于元神的一些概念青玉还是清楚的,这个世上怎么会出现只有半具元神的仙呢?如果说自己真的就只有半具元神,那么另外半具元神又去哪里了呢? “是的,这也让我感到很意外,师弟的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见,也还是第一次听说,所以就好奇了些,我在想会不会是我当时法力受损,所以看错了?可是细细想来,我还从来未犯过如此低级的错误,故此来想再确认一下。”太乙眼中也满是疑惑。 “师兄,给你,你快给我看看?我身体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慢点查看,别着急。”青玉急忙将手腕举到了太乙的眼前,这这这……这也太稀奇了吧,得赶快知道原因,得赶快知道我另外半具元神去哪里了,要死了要死了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师弟别急,我看师弟的状态,失了这半具元神好像是对师弟的影响也不太大。”太乙看着青玉那副着急模样,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安慰还是该笑。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啊,马虎不得的,快,师兄快给看看。” “好。” 随着太乙指间的灵流缓缓淌过青玉的全身,太乙的表情愈发深沉。 这是典型的老中医的恐怖神态啊! 完了完了,青玉心中顿时又寒了几分。 …… 半具元神?怎么可能呢?青玉送走了太乙,独自趴在床上,觉得太乙的话有些匪夷所思,怎么可能自己就半具元神?玉鼎真人是谁?她可是元始天尊的弟子,十二金仙之一啊!怎么可能有什么东西伤得了她,而且她还毫无察觉呢?奇怪! 【玉鼎前辈,你能不能告诉原因呢?玉鼎前辈,你到底去哪里了呢?啊……】 青玉独自一人于那玉泉山中,修行之路何其漫长,以前还有个百科全书式的老师教导,如今青玉真的是成了个孤家寡人了,在这个世界里面,她再次感到迷茫:活下去?要怎么个活法?玉鼎真人不知所踪,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回到自己的那个世界里面,继续帮着玉鼎真人灭魔?帮她完成未了的心愿?可是青玉连魔的样子都不清楚…… 她要怎么做呢? 顺其自然么? 在这个世界之中,恍恍惚惚,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青玉忽然有些怀念她在孤儿院的日子,虽然她从小便是个孤儿,不知道自己的任何一位亲友,但是还有林阿姨,照顾着她和同她一起长大的几个小伙伴们,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呢? 玉华姐姐留在孤儿院帮着林阿姨照顾着送入孤儿院的孩子们,玉柔妹妹被人领养了应该过得还不错吧,玉燃哥哥已经在工作了,想着从前还总是会回到孤儿院给她们带好多稀奇的玩意儿…… 还有那位资助自己上学的叔叔,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还不曾当面对他说一句谢谢…… 第二十六章 后悔了也来不及 “真人哥哥?真人哥哥救我……师尊——师尊!”杨戬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其中夹杂着惊恐的语气,玉鼎真人从睡梦中惊醒过来,额头之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呼——还好,原来是做梦啊!”青玉坐起身来,擦了把脸。 山中度日,不知年岁,难计时日,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青玉的法力还是一如既往地时灵时不灵,这找大师兄也不管用啊,还有自己的挂名师尊——元始天尊,还在闭关之中,自己也不好去打搅。 诶—— 青玉只能是仰天长叹啦! “师尊——”腰间的藤条忽而扭动着飘到了半空,从那藤条之中传出了杨戬的声音。 这——不是梦! 杨戬出事了!不好。 青玉匆忙跑出了房间,“大筋斗——” 希望别有什么悲剧发生才好,大筋斗,再快些!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 “瑶姬,你私下凡尘,与凡人结为夫妻,触了天条,降了仙颜,你可知罪?” 灌江口的上空,黑压压的一片,云层之上,足足聚集了万余名天兵,领兵之仙正是那统领八十万天河水军的天蓬元帅。 “玉帝有旨:将罪仙瑶姬带回天庭问罪,凡人杨天佑以及那三个孩子直接就地处死,以昭显天庭威严。” “我愿认罪,可若要伤害我的夫君和孩子,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瑶姬抬头看着立于云端的那一片,眼里的是不悔,身后的是担忧。 一柄玉柄仙剑凭空窜出,稳稳地落于瑶姬的掌心,瑶姬立于三个孩子的身前,杨天佑在她的身侧。 “无论何种境地,我都一直陪着你,哪怕是——死。”耳边,是杨天佑坚定的语气,他伸手抚着瑶姬的肩头,面上是一种令人费解的平静。 身后的三个孩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见着诸天神仙临世问责,身心全是恐惧。 “娘,爹,我害怕……” “瑶姬,你想抗旨的话,便休怪我天令在身,手下不留情了!”天蓬元帅看着脚下弱小无助的五个小人儿,不禁叹道:可惜了。 “若为天意,瑶姬我便要与天争得一息,天意无情,违了天意,死当如何?”说话时,瑶姬回头看向了她的三个孩子,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天蓬元帅知道,她这一回头,便是输了。 “元帅?动手吧!”旁边一小将提醒道。 “你们且于这里看着,我亲自去捉拿瑶姬。”天蓬元帅瞥了一眼那小将,眼里有了些许犹豫。 “遵命!” 一道清冷的光从瑶姬的手中迸发出来,冲向了杨戬三兄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保护罩将三个孩子裹住,另一道光乍现,围住了杨天佑的身体,两道金光并作一道,被一股强大的灵流给送了出去。 “娘——” 满天的神兵,会让其在眼皮子底下溜了么?怎么可能? 天蓬元帅一耙子袭向了那道金光,瑶姬飞身上前,仙剑与那九齿钉耙相撞。 “碰——森——” 九齿钉耙重新回到了天蓬元帅的手中,瑶姬提着仙剑与天蓬缠斗开来。 云层之上,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别让他们逃了,就地处死他们。” 于是那金光裹着的四人被万余名天兵团团围住,金光之下,是一层结界,那结界将四人护在其中,却也难抵万仙围攻。就在那结界崩裂的一瞬,瑶姬冲向密集的仙群之内,一剑,将想要上前的仙众击退。 当仙兵再次冲上前来,瑶姬有多大能耐才能完好地护住心爱之人呢?她心中早已没底,只是她却不能放弃,哪怕是只有一线希望,她也要争到底,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所以唯一可能的便是拼尽气力,陪他们一起去死,当然最好是都别死…… 瑶姬已经筋疲力尽,就这样了么? 千把飞剑,万余法器涌向了那五只小小的身影。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遇到什么坏人的话,就把扇子丢过去。” 一个声音在杨戬的耳边回响,因为是神仙送的,杨戬便将那扇子随身带着,不若试试?把扇子丢出去就可以了么? 看着那满天金光闪闪的法器,一柄轻扇忽而迎了上去。 忽然间风起云涌,那万余法器皆被打落散至各处。 什么玩意儿?天蓬元帅一脸诧异,众仙更是震惊不已。 定眼一瞧,一条蛟龙于那云上舒展开身姿,一根青藤游荡在那龙的身边。 “好……好厉害!”杨戬一时间呆立,瑶姬知道青玉所赠是件法器,却不知这法器居然有如此威力。 多谢了,瑶姬心念着,急忙趁此时机想再次将孩子们送出层层包围。 小蛟睁眼却见满天天兵,这场面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呢!他心中不免一惊:我滴个亲娘嘞,我得罪神仙啦!他实在是纠结:这架要打吗? “小妖敢尔?”天蓬拎着那九齿神耙就招呼了过来。 来不及反应,小蛟赶紧躲开。 “诶呀,不管了不管了,我可是答应了玉鼎真人要护好她的徒弟的,做蛟不能食言,都学了人家的功法啦,高人啊!这差事可真难办啊,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小蛟嘴里嘟喃着,而后扭动身姿,扫开了拦在瑶姬身前的天兵。 小茯穿梭于天兵的仙足之间,来个缠绕,来个打结,绊倒一片…… 天蓬怒了,运转着周身法力,凝于那九齿神耙之上,重重地击在了小蛟和小茯的身上,两个小妖被打倒在地,化作了人身,口中吐血不止。 “没办法了啊,打不过……”小蛟伏在地上,念叨着:“小丫头,我们要不要先逃出去再说?” 几百天兵的法器已直指两妖的头颅。 “锁了,等会一并带回天庭。”天蓬转身又去对付瑶姬。 此时瑶姬护着孩子立于包围圈内,不曾觉察忽如其来的一耙子,只有杨天佑见那金光一闪,冲向了瑶姬。 他阔步飞身向前,没有丝毫的犹豫,丢了以往书生的谦谦之态,用自己的身体毅然决然地将那一记挡下…… “爹——” “夫君——” 杨天佑倒在了瑶姬的怀里,身前一片绯红,三个孩子扑上前去。 凡人之躯,如何可挡神器? 第二十七章 我的徒弟谁敢动 “学法术可以保护自己想的亲人朋友……我当你们师尊教你们可好?” 那是玉鼎真人来家中时说过的话,时过三年,今日却再次从杨戬的脑海中蹦跶了出来,话语更加诱人,那一句仿佛是早有预料。 如果当时我答应了,如果我学了法术,今天是不是就可以站在爹娘身前,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死了呢? 我后悔了! 杨戬的双手紧紧地拽住衣角,眼中的泪模糊了双眼,跪倒在杨天佑身旁,心中满是无奈,是无力。 “如果扇子都解决不了的麻烦,便对着那扇子喊几声师尊……” “真人哥哥——真人哥哥……师尊——师尊……” “他在狗叫什么?不是死了爹吗?”天兵表示不解,随即上前欲解决剩下的麻烦。 “夫君……”瑶姬抱着几乎气绝的杨天佑,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虽然她在与他许下山盟海誓的那一刻就想过今日这种局面,虽然她在看到天蓬的那一刻,心里就有了失去亲人的准备,可是当杨天佑倒下的这一刹那,她还是忍不住心痛,眼中的不甘与坚毅在此刻全然崩塌,化作不绝的泪水,滴落在了杨天佑的额头。 “瑶姬,束手就擒吧,我会去地府和阎王打个招呼,他们的下一世将会过得美好而安逸,只是这一世,他们不该存在。”天蓬见着那凄凄惨惨的一家,心中有了几分不忍,他想劝瑶姬放下,可是他却不知,于这冰冷的天庭千年,忽而一日尝到了情爱的甘甜,便再也回不了头了,便再也……不愿意回头了。 瑶姬将变得冰冷的杨天佑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抬头,眼里尽是杀气,大不了一死,那便一家人在地府相聚好了。 此时她手中的仙剑发出莹莹清冷的光,周围的温度也随之寒了几分。 “玉帝——你下令杀我夫君孩子,果真是无情至极,什么天规条例,好一个清心寡欲的神仙,不过是想为了彰显你那一点可怜的颜面或是尊严罢了,你却不知,如此行事,只会寒了三界诸神的心……” 言语未尽,那九天之上忽而降下几道雷电,那雷电带着劈天毁地之势惊得三个孩子抱做一团,惊得万余天兵身体一颤。 忽而一道天雷向着瑶姬而去,瑶姬应声倒地,手中的剑断成了几节。 “娘——” “天蓬,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动手么?”九天之上,传来了一个极具雄浑的声音,那正是玉皇大帝。 “谨遵法旨……”看着也几乎是遍体鳞伤的三个小孩,天蓬竟有些握不住手中那伴他千年的神耙。 还是早点结束吧,我有些累了,天蓬闭上了双眼,手中的九齿神耙被他挥舞了出去,这一切就这样结束了么? 瑶姬抽搐着身体,眼里尽是绝望,几个天兵将她押解住,她便难以再动弹。 忽而天降一道白光,那白光闪地众仙睁不开眼,直直地落在了杨戬等人的面前,将天蓬的神耙给震飞了出去。 白光隐去,散入云间,白光之下,露出了一把通体清透的剑来,剑身之上两个大字——斩仙! “何人如此大胆?敢与天庭作对?”天蓬大喝一声,心却松快了不少。 “天蓬元帅,是你啊,好久不见了。”青玉落下,因为着急,起步便是一个踉跄,只好尴尬地递给天蓬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 来得有些晚了,也不知道刚刚都发生了些什么,青玉扫视了一眼四周,只见杨天佑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看来来得是有些晚了,青玉脸上的笑意也随着那一家人的悲剧而消逝。 “玉鼎真人?你来做什么?刚刚是你挡开了我的耙子?”天蓬一脸疑惑,心想这人是真闲啊,怎么又给自己碰上了呢? “哦,对不起啦,我来找我徒儿。”青玉走到杨戬三兄妹身边,见那地上躺着的杨天佑,暴尸如此,便挥手一道白绫盖了上去。 “斩仙——小蛟——小茯——” 再一挥手,立于杨戬身前的仙剑便被收回,小蛟忽而化作一柄轻扇,小茯又成了一道绳结,落入了青玉手中。 “原来这两只小妖是真人所收的法器,怪不得有如此能耐。”天蓬笑道:“真人刚刚所说的徒弟是怎么一回事啊?莫非……” “哦,这不是师尊闭关了吗?我闲来无聊,便在下界收了徒弟,我徒弟这是犯了什么事了么?怎么惊动了天蓬元帅亲自来来教训?”青玉将杨戬三兄妹扶起,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滋味,说不出来,咽不下去。 “玉鼎真人怕是不知,瑶姬私自下界与凡人结亲,诞下三子不容于天地,我今日便是奉旨来将他们就地正法,你这徒弟……怕是得另寻了。”天蓬元帅感到有些为难,只得实话实说出来。 “元帅的意思是——今日他们非死不可了?”青玉抬头看向天蓬,心中却是犯了难了:我这是要得罪天庭了啊!等会要打么? 罢了,这个世界我也是待够了,不若今日便随心所欲一次,大不了一死,说不定我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里去,与天作对,也属实有趣! 等等——我的法术,玉鼎真人保佑,等会儿可千万别失灵了,好歹让我死得别那么难看啊! “玉帝法旨,怕是非死不可了。”天蓬道:“难道真人想和天庭作对么?” “我这个做师尊的若是连徒弟都护不住,岂不是会沦为三界的笑柄么?”青玉心一横,死也别失了气节才是,好歹玉鼎真人教过她那么久的法术,总是得为玉鼎真人做点什么的,就比如说救下她的徒弟先?救不了自己死了也算是有个交代了吧,诶呀,好难! “那么就只好请真人见谅了!咱们杀人救人的各凭本事吧。”天蓬将那九齿神耙横于身前,心底还真是有些敬佩眼前人。 万余天兵挥舞着手中的冰刃如滔天洪水涌向了青玉。 “我玉鼎真人的徒弟,我看你们谁敢动——” 斩仙剑从青玉的手中飞了出去,一道口诀,青玉曾练了千遍,指尖的术法缓缓荡开,斩仙化作了万把飞剑迎着天兵而去。 飞剑之下,一袭青衫迎风而立,而在那青衫身后,立着三个惊魂未定的身影。 瑶姬吃力地抬头看向青玉,眼里五味杂陈,她本不想连累他人,她本以为她能偷下这凡间匆匆几十载,未曾想一入凡尘,罪便深沉? …… “我们好像不认识吧?所以仙友前来究竟是有何目的?” “我是元始天尊的徒弟玉鼎,上仙不要误会,我来没有恶意的。” “哦,恕小仙眼拙,竟不识玉鼎真人,我在府上周围都设了结界,真人是怎么就正巧到了我杨府门口才感到口渴的呢?” “上仙不惧天条敢下界与凡人成亲,就应该早做被天庭发现的准备,我不是天庭之人,自然也不会管此事,当然,我与上仙无冤无仇也不会去天庭告发,今日的茶水之情我绝不会忘恩负义,所以上仙大可放心。” …… 第二十八章 玉鼎真人的名号 “这瑶姬怎么就和玉鼎真人扯上关系了呢?”王母娘娘看着玉鼎以一人之力横扫天庭兵将,有些头疼。 要知道云海阁第九层亮起一事过后,玉鼎真人的名号就在天界传开了,都道她将会成为那与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齐名的一大神仙,天界哪个神仙不想巴结巴结呢? 但他终日喜欢待在自己的小破山头,也不爱四处走动,众仙不知其脾性也不敢贸然去打搅,于是很少有仙与她见过面。 可是如今…… 这事可不好办了,玉帝坐于那凌霄宝殿之上,微皱着眉头道:“诸位可有什么两全之法?” 对啊,有没有什么法子既不得罪元始天尊的弟子玉鼎真人,又不失天庭的颜面呢?快说说看啊! “既然那孩子之中有玉鼎真人的弟子,不若就将那弟子放了,其他的人该罚罚?”一仙建议道。 “嗯,卷帘将军,便由你前往调度吧!” “遵旨!” “森——森——”万余天兵受那斩仙剑的缠斗,竟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可那仙剑意在消耗,并无伤人之意,真是多亏了青玉手下留情,到底还是得有些分寸的啊。 “森——”又是一剑击向了天蓬,天蓬集了一身的力量竟还是被那一剑打得向后连退了几步。 青玉旋手再一术法,又是几十把飞剑凭空而出,将天蓬定在了原地不得动弹。 “天蓬元帅,实在是对不住了,我先带我徒弟离开,稍后自会前去天庭请罪。”青玉上前俯身近天蓬身侧道:“元帅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 天蓬元帅甩给青玉一个白眼:我好歹统领天河八十万水军,你就不能给个面子么?从我手中夺了人去? 青玉转身欲带着三个孩子先离开此地,却未曾想又再次天降神兵。 “玉鼎真人且慢,奉玉帝法旨——玉鼎真人信义可嘉,可先将其徒弟带回,而后去天庭请罪即可。真人?不知你的徒弟是哪个?”卷帘忽而落到青玉面前道:“还请真人先收了神通。” “呃……好!”青玉扬手喝道:“斩仙——来!” 万把飞剑,只瞬息之间,向着青玉而去,聚于青玉身后消弥于空气中。累的气喘吁吁的众仙兵见那飞剑离去,皆猛地倒吸了几口凉气。 不错不错,这些个术法的气势够足,用来装x是真的很好用啊! “这位仙家怎么称呼?”青玉看一眼卷帘,周身的气度不凡,脸上却多了几分憨傻之态,呸!那叫老实。 “他是天庭的卷帘大将!”还没有等卷帘回答,天蓬便行至两人身边,一巴掌拍在了卷帘肩上回道。 “哦?卷帘大将?”青玉心里嘀咕着:好家伙啊!这几个有名的神话人物都给我安排上了?看来我的故事还很长啊! “怎么?真人这么吃惊做什么?听这语气是早有耳闻?”天蓬看了一眼卷帘,眼里满是不屑。 “啊?我是看二位的面相颇有师兄弟的情缘,才有所感叹,不必在意。” “真人怕不是算错了,我和他并非师出同门,只是同在这天庭任职,平时打的照面比较多罢了。”天蓬耸了耸肩头道。 “言归正传,真人的弟子是哪位?现在可以带走了。”卷帘往旁边挪了挪步子,一脸嫌弃地躲开了天蓬,对着青玉很有礼貌地问着。 “我的弟子是……”青玉转头看着那三个半大的孩子,最大的不过才十六,三人于风中凌乱,一个对视,青玉更是不知所措。 原本玉鼎真人的弟子只有杨戬,可如今看来,若是自己不认下他们,他们便难逃一死了。 再看一眼瑶姬,瑶姬眼中有哀求之色,也有羞愧之态,更多的是期许。 就都收了吧!收一个也是收,收三个也差不太多。 “怎么?真人莫不是连自己的徒弟都不认得?”卷帘紧盯着青玉,眼中多了几分严肃。 “他们……都是!”青玉转头看向卷帘,强作镇定,一脸严肃地回道。 “都……都是?”卷帘有些为难了,刚刚可是没料到这种情况啊。 云层之上,忽而静了下来,众天兵拾起掉落的盔甲冰刃,天蓬元帅和卷帘大将面面相觑。 而在那凌霄宝殿之上,王母娘娘一拍桌子怒斥道:“我看她分明就是故意相护,想借那师徒之名救那三个孽障,玉帝,切不可纵容此举,否则我天庭威颜何在?” 玉皇大帝不愧是玉皇大帝,面对此情此景,眼里虽露出些许狠厉之态,却还是能够强忍住心中的那一团怒气:“稍安勿躁,既然答应让她带弟子离去,便不可言而无信,先将瑶姬带回天庭问责吧!玉鼎真人好歹是元始天尊座下,想必到时候会给我们一个解释。” 两边正是僵持不下,忽而天边闪现出一道七彩霞光,云层之上,众人皆看呆了…… 我去!好美! 青玉心中也不禁感慨:自从来这神话世界,所见大多神仙皆是姿态不凡,其中不乏诸多仙子女修,却从未有像眼前之人的容貌与身段,她们大多仙的端庄,仙的清丽,而眼前之人仙气之中带着媚,媚却不俗,雅之至,美之极。 青玉想尽了所会的一切词汇,还是很难想到一个贴切的形容词来,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似乎都不够格去形容面前的女仙。 “广寒宫嫦娥见过玉鼎真人,奉玉帝旨,真人可先带弟子离开了!”女仙向着青玉微微颔首。 言语温柔,如三月春风,青玉就算是个女子,不免还是犯了花痴:怪不得天蓬元帅因她被贬下了凡尘,果真是不冤啊! 正想着,青玉忍不住看了天蓬元帅和嫦娥一眼,天蓬不知所以,歪着头表示不解,青玉便回过了神来道:“多谢仙子告知,我这便带弟子先行离去,而后自去天庭请罪!” “真人慢走!”嫦娥如云中精灵,轻盈的身姿飘过云层,消失在了众仙视野之内。 事已至此,天蓬和卷帘只得收拾收拾,整顿天兵准备回去了。 瑶姬被玄铁精链锁住,吃力地抬头向着青玉微笑以示感谢,再见三个孩子,眼里尽是不舍与愧疚。 “娘——”杨戬三兄妹扑了过去,跪倒在瑶姬周围。 “真人——师尊——求求你也救救我娘好不好?求求你……” 第二十九章 徒弟算是搞定了 三个孩子对着青玉连连磕头,青玉也是无能为力,若是说护他们借口是师徒之情,再护瑶姬就说不过去了,就算是自己不怕死从天兵手中带走瑶姬,师门该当如何?三界之内何处躲藏?此举又作何说?路见不平,仗义出手? 说到底,得顾全大局,毕竟顾虑太多,青玉不得不慎重行事,虽然说自己救下杨戬三兄妹也够给师门扬个名了吧! 【玉鼎前辈,也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救下杨戬他们的呢?我这流程也不知道对不对。】 “元帅,将军,让孩子们与瑶姬告个别吧!玉鼎在此谢过。” 天蓬与卷帘默许。 青玉帮不了他们更多,只能买着这具身体的面子,求个情,让他们再多说上几句话吧。 “娘……” 离别的场景总是充满了泪水,见者不免动容,闻者难免感伤。 青玉默默转过身去,却被一道金光所吸引。 那道金光不是来自别处,正是来自躺尸在地上的杨天佑。 离谱!青玉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一道虚晃的身影从那白布下面飘了出来,这大白天的见鬼啦? 青玉不觉后退了两步,揉了揉眼睛,我草,是真的。 “这……”青玉转头去看天蓬与卷帘,却发现他们好像并未察觉到异样。 “真人?怎么了?” “没……没怎么……” 莫不是因为自己有双法眼的缘故才能看见这——鬼? 那个身影逐渐清晰,是杨天佑的样貌,却有着仙神的气质与风骨。那身影对着青玉一笑,青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虽说还是风度翩翩的姿态,可在青玉眼里却只是一个近乎透明的东西啊,半透明,搁谁不瘆得慌。 我可是个神仙啊!怕毛线?别慌别慌。 那身影缓缓向着瑶姬走去,而后蹲在了瑶姬身侧,慈爱的眼神看着三个孩子,轻轻地抚摸着三个孩子的额头,可惜身边人都看不见他,眼角落下一滴晶莹之物,那一滴正落于瑶姬手上。 瑶姬愣愣地看着那滴泪,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涌上了心头,她转头看着那被白布遮盖住的杨天佑的尸体,泪也悄然而落:“夫君……” “真人,请你帮我……”她还是不得不说出那两个字来。 “嗯。”青玉心领神会,帮她给她夫君好生安葬了吧。 杨天佑的虚影就在瑶姬面前,瑶姬抬头可见,可惜却不可见。 那虚影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抚着瑶姬的脸颊,而后化作金光点点,萦绕于瑶姬周身。 要消失了么? 并没有,那金光散而又集,最终落于瑶姬的眉心,一点朱砂为瑶姬再添几分颜色,只是此时的她身上血迹遍布,没人会留意她那眉心的一点红。 唯有青玉,看见了那不为人知的一幕。 她突然想到玉鼎真人曾告诉过她,杨天佑是位大神,只不过是渡劫失败了,此后也无人知晓他的身份来历。 一位多么孤寂的神啊,生前无人问,死后无人知。 他的劫是瑶姬吗?他或许是以为下了凡尘就可躲过劫难?不曾想瑶姬为了他会甘愿下凡?不惜触犯天条? 谁知道呢?谁也不会知道! 在这茫茫三界之内,多少散仙大神隐于四处不为他人所知?他们后来被仙界之神取名为——隐神。 世上果真有那么几个地方可以避开天地风云?可以避开一切么? …… “真人哥哥,娘会死吗?”杨婵红肿着眼问着青玉。 好不容易带着这三个小家伙离开了瑶姬,来到了灌江口埋了杨天佑,而后青玉便打算安置好他们。 “不会的,你娘好歹是个神仙,触犯天条又没做什么坏事,所以会受到处罚,但是不会死的。”青玉伸手拿出一方白巾擦了擦杨婵的泪痕安慰道。 “没做坏事?做了错事么?”杨戬看着地,拳头攥地嘎吱作响。 “是非对错,谁知道呢?这世上从来是没有那一条规矩是可以把对错分得清楚的。”青玉学着玉鼎的姿态道:“先随我去山中吧。” “真人……”杨蛟突然跪下,杨戬、杨婵也对着青玉跪了下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怎么又跪倒了?刚刚才给拉起来的啊,这礼节真烦! “多谢真人救命之恩,可我……我并非是不想做真人的弟子,只是我想留在家中,为爹守孝,等娘回来……这里是一家人相守十几年的地方,也是我长大的地方,我……不想离开。”杨蛟说出了自己所愿。 “嗯,也不错,瑶姬曾经和我说过,希望你们做自己的主,我不会勉强,既然选择留下,就留下吧。” “师尊!请收我为徒,我想跟在师尊后面学本事。”杨戬语气坚定道。 “既然唤我一声师尊,那便是我玉鼎的弟子!”青玉取下腰间的那柄轻扇递了过去。 “多谢师尊!” 一拜,再拜,三拜,杨戬双手接过那折扇,而后被青玉扶起。 “师……”杨婵欲拜,却被青玉打断。 “诶,你先起来。” “真人哥哥不愿收我么?我也想学本事,我知道当时真人说我们都是你徒弟时是为了救下我们,可我……”杨婵急得差点又掉下了眼泪。 三个孩子都有些看不透青玉,看着青玉,一时间不知所措。 “别误会,不是我不想收你,是我替你找了一个更适合教你的师尊,你先于我的玉泉山中小住几日,然后我带你去拜见他。” 青玉曾向玉鼎真人问过杨家的后事,玉鼎告诉她:杨天佑与杨蛟死于天庭的围剿,杨戬与杨婵侥幸逃了出来,而后杨戬拜入自己门下,杨婵拜入太乙门下。 【所以,现在杨蛟没死,玉鼎前辈你死了没?】 青玉在杨府设下结界以护杨蛟的安全,而后带着杨戬、杨婵兄妹俩人回到了玉泉山中。 “真人哥哥,这便是你住的地方么?你一直一个人?”杨婵看着面前的一方小院,也只有一方小院。 “原本还有一个人的……这院子还是她给我建的呢。”青玉心中隐隐有些发酸。 【玉鼎前辈——】 “那他去哪里了?” “不知。”青玉摇了摇头:不见就不见了吧。 “他的家在这里,他一定会回来的!”杨戬看出了青玉的异样神情,安慰道。 青玉一时间恍然大悟,笑道:“是啊!他一定还会回来的!” …… 曾几何时—— 【那玉鼎前辈,我用术法变出来的东西有保质期没?】 【什么?什么期?】 【呃……就是质量好不好?变出来的东西真的能吃?变出来的东西真的能用?】 【这就得看你法力高低了,比如吾,世间万物任凭吾用,只要是吾变出来的,都可以于这世间长存,除非嘛……】 【除非什么?】 【除非吾死了,消散于这尘世之间,否则吾所变出来的东西都不会有损。】 …… 原来如此么! 第三十章 好一个生即为罪 青玉在山中布下了结界,抬头看着那天,心里生了一丝恐惧:去请罪?也不知道天庭对自己会做如何处罚,不会太重想必也不会轻,毕竟是做了有损天庭威颜之事。 “师尊要去哪里?”杨戬拽住了青玉的衣角。 “怎么?都多大了?还要师尊一直陪在身边吗?”青玉打趣道。 “真人哥哥可是要上天庭?”杨婵也是个聪慧的孩子,看着青玉的神态也猜到了大半。 “嗯。”青玉笑道:“做仙可不能言而无信,我答应了玉帝要去他那里喝茶的,到底是该去一趟。” “师尊会受罚吗?我……”杨戬看着面前的青玉,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明明此事与她无关,她为何要护他们?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更猜不透眼前之人。 “怎么啦?放心吧!我好歹顶着个阐教元始天尊弟子的身份,天庭看在我师尊的面子上,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否则就不会让我把你们带走了!”青玉还是笑着,她也心里难受,也有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自己到底该不该趟这趟浑水? 几番打量之后,她得到的答案是自己必须这么做,不为别的,就为在这世上懂她的唯一一人——玉鼎真人! 虽然是机缘巧合,虽说是阴差阳错,但是玉鼎真人对自己照顾有加,自己怎么都该要护住她的弟子。 站在大筋斗之上,今日又是一番别样的心境,心中的恐惧被坦然冲散,化作涟漪,泛在心头。 此事过后,一定好好在山中修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教二郎神! 恍惚间至南天门下,天蓬和卷帘似乎在此等候多时,见青玉来,急忙做了个请的手势。 进了那凌霄宝殿,玉皇大帝坐于大殿之上,头戴金冠,身着金红色龙袍,旁边一女子对着自己怒目而视,想必就是王母娘娘啦?两侧列着一干神仙,这场面,当真是比师尊的玄都玉京要气派的多啊! 还有这王母娘娘?怎么瞧着我像是欠了她钱?诶,他们应该是因为我的事上火了。 偌大的殿宇,众仙站地笔直。 静谧地可怕,谁也不敢言语,青玉更是不知如何开口。 “玉鼎真人,想你阐教与我天庭向来是友睦互助,可你此番行事却似有意与天庭作对,你想作何解释。”玉帝眼里隐隐也有些怒意,虽藏得很深,却终为能逃过青玉的法眼。 “我收弟子,不曾想竟收到了玉帝的侄子们,可能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此等机缘,实在是巧合的很。”青玉想借杨戬身份。 “呵,侄子?师徒?我看真人分明就是有意相护,哪里来的什么巧合?真人以一己之力对付得了我天庭万余天兵,却在收徒之时看不出瑶姬是仙?还是说你不知我天条律例?”王母冷笑一声。 “毕竟不是天庭中人,又只执着于修法问道,确实是未曾见过什么天条律例,还请娘娘息怒。”青玉一脸无辜道。 王母娘娘怎么能和天上的仙子差这么多呢?脾气暴躁,还这么凶?听了青玉的话,冷哼一声只当青玉是故意的。 “稚子何辜?昔日玉帝派禹下界,劝若水收手,承大禹之诺言是为下界万千生灵,何等爱心?何等大义?今瑶姬犯下天条诞下三子,三子岂非生灵?况其尚且年幼,无罪当无罚!” “无罪??生即为罪!”王母娘娘激动动差点没站起身来怼青玉。 “好一个生即为罪!如此,小仙愿担其罪!”青玉也懒得辩了,看着架势自己不受罚此事便难做一个了断。 于是天庭众人又面临着一个十分头疼的问题:如何罚? 罚得轻了,难显示天庭的威颜,罚得重了,和阐教的关系弄不好得稀碎,要知道元始天尊可是超级护犊子的啊! 没有一个仙说话,青玉看着玉帝的神情,似乎是在等待着些什么?还不说话么?难道是想让我自己给自己定个刑法? 忽然两个天兵带着一玄衣男子而入,众仙的目光皆聚集到那玄衣男子身上。 青玉也好奇去看:我草,大师兄?大师兄怎么也来了?是来救我的吗? 广成子对着玉帝王母行礼毕,面露难色地看着青玉道:“师尊仍在闭关之中,特命我来回禀玉帝:玉鼎虽为阐教弟子,却行了冒犯天庭之事,玉帝无需有所顾虑,该如何处罚便作如何处罚。” 啊啊啊,这不是来求情,竟是来催命的!要死啦要死啦! “元始天尊果然是深明大义,可玉鼎毕竟是阐教弟子,天庭也不好过于为难,既然那三子被玉鼎收作徒弟,便让真人化去他们的之前的记忆,而后去刑台依照刑法替三子受罚,天蓬监刑。” “玉鼎领罪!”青玉可怜巴巴地望了一眼广成子,算是彻底认命了。 “请吧,真人。” 天蓬于前面引路,青玉默默地跟在了后面,广成子紧随其后。 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刑法? “玉鼎袒护天庭重犯,当受雷刑七七四十九道。”管天条律例的神仙读着宣判词。 四十九道天雷么?青玉还没有意识到此罚是轻是重,广成子闻言身体确是猛地一颤:“师弟……” 刑台之上,除了一众天兵之外啥也没有,就一个平整的台面,然而就在宣读那刑法之后,忽而升起了一个三人合抱粗的柱子。 在一群天兵的注视之下,青玉缓缓走上了刑台,一步登至,那柱子里忽然伸出一条玄铁精链,将玉鼎锁在了柱子之上。 害,这么多人看着,着实有些尴尬,玉鼎前辈的这具身体应该还是挺抗揍的吧!不对,我在想些什么?痛的明明是我好吧。 “刑法开始——”随着那声音一道降下的还有一道狰狞的雷电,直直地劈在了青玉的身上。 众仙看得背后一紧,广成子紧张地捏紧了拳头。 啊—— 居然……不痛?青玉被那雷击地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却发现好像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痛楚,这身体果然是抗揍?还是说玉帝还是看在师尊的面子上放水啦? 青玉仔细打量了自己一番,别说痛了,连受伤都是不存在的。 众仙见青玉一脸轻松之态,身上又是安然无恙,不由得面面相觑,皆惊奇道:这人厉害啊,居然都不怕如此刑法? 一击又一击的雷电接踵而至,青玉逐渐习惯,逐渐坦然,早知道这刑法如此简单的话,就心横到底顺带把瑶姬也给救了。 第三十一章 四十九道天雷刑 “咳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白衫之上点点腥红,一个无人问津之地,一位无人知其所思所想的神仙。 抬头,只见其眉眼如画,微皱着的眉头,眼中的迷茫使他看上去心事重重,他于一个鲜为人知的地方做着一件无人知晓的事情。 一道术法从指尖迸发出异彩,他努力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似乎准备继续迎着那莫名其妙的摧残。 可是以他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呢?他不知道。 他的脑海之中始终回荡着一个声音:“我,或者说是你,该为她做些什么的,她不该一个人承受这些……” “到底是我的过错……到底是我欠你的……” …… “大师兄,师弟她……”一身白衣带鹅黄,忽而踏进了青玉的视野,那是——慈航道人。 “师姐,你怎么也来了?我无事!”青玉任由着那天雷劈在自己的身上,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憨傻模样。 慈航道人看着那刑台之上正在经历着雷刑的青玉,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踏马是在受刑法?玉鼎师弟总是给她一种出乎意料的感觉,离了个大谱。 可是慈航道人来做什么呢?也着实很让人费解,要知道她向来不喜四处走动,此行究竟意欲何为? “咔嚓——” 又是一道雷电劈向了青玉,青玉的身体随之一颤,这——这——这……麻了! 这是第四十道天雷之罚,青玉的身体第一次有了反应,有了那一种让她感到恐惧的反应——酥麻麻的,还隐隐有些作痛。 青玉还未缓过神来,紧接着又是一道,一种锥心刺骨的痛感瞬间席卷了青玉全身。 刑法难道才正式开始吗?或者说玉帝不放水啦? 又是一记,青玉感觉身体有一种快要被撕裂的感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啊——” 青色的道袍之上忽而显现出斑驳的血迹,她的手脚开始不住地颤抖,这感觉好痛苦,她想说话,问师兄师姐可知是何缘故,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几乎说不出话来。 广成子见着青玉的状态,心中一紧,捏拳于胸前,心里默数着:还有六道,还有五道……师弟可千万要坚持住…… 慈航道人注视着青玉,脑海里面拂过一块石头的影子,那石头通体青透,被世人称作——玉! 天蓬和一众天兵也在心底为青玉捏了一把冷汗:这才有反应?应该是问题不大的吧。 青玉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道天雷了,那几记直接给她劈地眼冒金星,难有一丝思考的精力。 鲜血缓缓地从青玉口中淌出,她甚至没有感觉,直到那血滴落在身前的青袍之上,她才察觉。 最后一击雷劈下,青玉几乎晕厥,可能早点晕过去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可是这确是青玉难以控制的。 铁链“簌簌——”地松开了青玉,青玉便顺着那柱子滑落了下去,脚软,不——是没感觉,整个身体仿佛都不是自己的,这种感觉,青玉再也不想有第二次了。 一袭白衣飘飘,玄色衣襟匆匆拂过众天兵的眼前。 转眼见,青玉倒在了广成子的怀中,一旁的慈航道人立在身侧。 “玉鼎师弟?” “师弟?” 广成子和慈航道人一脸的担忧,看着青玉无力的姿态还有全身的血渍,一时间有些慌乱。 “师姐……师兄……别——别……别碰我,麻……疼……”含糊其辞,青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便迷迷糊糊晕厥了过去。 “刑法已毕,两位可将玉鼎真人带回去了,我先行一步,去向玉帝复命!”天蓬向着广成子三人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这一礼之中充斥着满满的敬佩之意。 “元帅请便!” 玉泉山中,那方小院,杨戬与杨婵两兄妹站在院子里。 “三妹,说这个世上会存在那种无缘无故对你很好的人吗?”杨戬抬头看着天,那是青玉离开的地方。 “二哥,我不知道……”杨婵拽着杨戬的衣角,也望着天。 天很宽广,却也很狭隘。 广成子与慈航道人搀扶着青玉回到了玉泉山中,两个孩子的眼睛被青玉身上的点点猩红所刺痛。 就那一瞬,两个孩子的眼眶便染上了微红。 “真人哥哥——”杨婵不禁上前。 “师尊——”杨戬嘴唇轻启,不禁轻念出那两个字来,从此,这两个自己便烙进了杨戬的心里,再也难以抹去。 “你们莫要吵闹,师伯们先带着你们的师尊进屋去疗伤。”广成子一脸严肃之态,轻瞥了一眼那两个孩子,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心酸。 今日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一炷香的时间宛如几个春秋。 杨戬与杨婵愧疚不已,在门外站着焦灼不安。 慈航道人先行出来,两个孩子急忙上前问道:“师伯,师尊她怎么样了?” “不必太过担忧,已无大碍,只需好生修养即可。”慈航道人安抚道。 “真的没事吗?我看见了真人哥哥身上都是血……”杨婵滚泪如珍珠。 “师弟她神通广大,身负异能,看着伤势是挺吓人的。”慈航道人藏了一句——你师尊不过是疼晕了过去,也算是为青玉保住了颜面。 “真的是这样吗?” “嗯,你们师尊她为你们受到天庭责罚,应该是对你们喜爱极了,对你们寄予厚望,你们万不可辜负于她。” 慈航道人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孩子,确实是根骨尚佳,皆是修仙的好苗子,但是玉鼎也不该因此而鲁莽行事才对,慈航道人很难想到一个确切的原因。 “你们好生照顾着你们的师尊,师伯们还有事,便先行离开了。”广成子从房里出来,两个孩子急忙跑进了房内。 青玉衣服上面的血迹已被慈航化去,此时的青玉似乎还未清醒,杨戬才有了机会第一次细细地打量了青玉一番,看着青玉,心中不免感慨:自己的这个便宜师尊竟生地如此样貌。 “二哥——” “嘘——出去说。”杨戬指了指房门,杨婵点了点头。 “杨戬——”那声音不大,都可以称得上是虚弱。 “师尊?”杨戬转过头去问道“师尊有何吩咐?” 杨婵悉心地小步上前将青玉扶起,靠在床栏上,“真人哥哥,是不是很疼?” 第三十二章 忘记了没啥不好 “哈哈,是有一点儿……咳咳——”青玉本想来个轻松点的语气安慰一下有些被吓傻的两兄妹,结果一笑,差点没直接一口老血喷出来。 “师尊恩情,杨戬无以为报,我……”杨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正准备说上些啥。 “诶呀呀,起来,要听师尊话,以后别总跪啊跪啊的,咳咳——”青玉想起身,却发现身上还是无力的很,无奈对着杨戬招了招手。 “是,师尊。”杨戬很听话,与杨婵两人并立在床前。 “我可能需要从你们那里讨要一样东西。”青玉看着两个孩子的眼睛,而后移开了视线又看向了那素白的床帐。 杨戬与杨婵不解,对视一眼,杨戬心中隐隐地有些不安,左手下意识地将杨婵拉到了身后:“是什么?” “放心,不会痛苦的。” 青玉突然抬头,拂袖间两道白光打在了两兄妹的天灵。 杨戬与杨婵忽而惊慌起来,脑子里面就像刮起了风一般,将昔日里的三个身影吹散。 一为温柔端庄的天界仙子。 二为温润如玉的人间君子。 三为手足情深的少年郎。 昔日灌江口的沙滩之上,没有了三只欢声笑语一片的少年,昔日杨府的小院之中,没有了一家人的悠然时光…… 果真是没有痛苦! 一滴泪顺着杨戬的眼角滑落,划过脸庞,痒痒的,杨戬不禁抬手一拂:“我怎么会哭了?” 杨婵只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自己叫——杨婵?身边的是哥哥杨戬? 人忘了,连带着的那份悲伤也一并消失殆尽。十几年的点点滴滴,天兵围府,青玉只身犯险…… “师尊?”杨戬看着眼前脸上还带着几分病态之人,感到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下意识一句便是“师尊!” “嗯。”青玉看着两人的眼睛,心中闪过一丝愧疚与反思:我这么做对吗? “师尊是病了?” “嗯,无大碍,你们去熟悉熟悉这玉泉山吧,小茯——带着他们些。” 杨戬的腰间,是一把轻扇,听到青玉的吩咐,轻扇上系着一根青色的绳子,那根绳子忽而颤动起来,而后飞出了杨戬的腰带,化作了一面容娇俏的女子,落在了地上。 杨戬和杨婵见了,只觉得好神奇。 【玉鼎前辈?你什么时候回来呢?你不去灭魔了吗?】 山间溪水潺潺,小茯于前面引路,杨戬与杨婵两兄妹跟在其后,略显拘束。 “我已隐去他们对于亲人的记忆,他们要是问起,便说他们是孤儿,被我捡到了山上……剩下的,你即兴发挥吧。”小茯的耳中传来了青玉的声音。 “知道啦,真人,我保证不露馅。”小茯信誓旦旦承诺道。 杨戬与杨婵看着周边的风景,脑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种感觉很舒服,却不自在,空空的,甚至都难以通过回忆去了解自己。 “姐姐?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玉泉山,玉鼎真人,也就是你师尊居住的地方。”小茯回答着。 “那……我们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当然是真人将你们带上山来的喽!” “我们……是……为什么我感觉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为什么我们会被带到这里?我们的爹娘呢?”一连串的问题从杨戬口中涌出,他需要一个解释来填补脑中的空缺,来抚平他心中的不安。 “你们呐,本是山下的孤儿,兄妹两人无父无母,以乞讨为生,后来呢,你惹到了一处恶霸,他带人将你们揍了一顿,恰好真人路过,见你们根骨适合修炼,就将你们给带回来啦!要记得,可是真人救了你们呢!”小茯一本正经地胡扯道。 “为什么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了?” “我也不记得了……”杨婵小声地附和道。 “诶,那肯定就是被那恶霸打坏了脑袋,没事没事,从前的记忆也没啥好的,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小茯表示还能接着编。 “是……这样吗?”杨戬半信半疑,可是见床上躺着的那位还有眼前的这位也确实不像是什么坏人,兄妹两人都孑然一身,他们也没什么可图的。 “嗯,诶呀——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呗,以后跟着真人好好修炼法术,成仙了可以长生不老,三界畅游多好啊,不过几年的光阴罢了,千百年之后,你会发现不过是弹指一瞬,终还是会忘记,没什么可纠结的。”小茯搂住两个人的肩头,嬉笑道:“走,我带你们去收拾个房间,以后我要带着你们在这山里好好玩玩。” “好,谢谢姐姐!”杨戬与杨婵闻言,似乎也是释然了不少,那就不纠结了吧。 …… 青玉修养了几日,觉得身体恢复了不少,该干正事了啊! “太乙师兄?” 青玉来到了乾元山金光洞外,轻声唤着太乙。 忽然一个小孩穿着个红肚兜就冲了出来:“你是谁?来找我师尊作甚?” 哦,小哪吒!太乙师兄果真是将他们对自己的记忆给抹的一干二净啊! “我是你师尊的师弟,叫做玉鼎,你师尊可在洞中?”青玉忍不住将哪吒抱起,哪吒一脸的不情愿却难以挣脱。 “原来是师叔啊!你先将我放下,我去叫师尊。” 小哪吒脚刚挨到地立马一溜烟地跑进了洞内,不一会儿,又扶着洞沿探出了脑袋道:“进来吧!” 【玉鼎前辈,这么可爱的小家伙真的是被魔入体了?】 金光洞有个狭长的通道,不比自己的金霞洞,进洞便可一览无余。 “玉鼎师弟?你怎么来了?听说你受了天庭的处罚,受伤很重,本来想着过两日得空了再去看看你,怎么这么快就好了?看你这状态不错啊!不愧是上了云海阁九层之人!”太乙真人蹲在地上,满手的泥巴,正于那一眼泉水里面清洗。 “哈哈哈,小伤,好的挺快,有劳师兄记挂了!”青玉急忙行了个礼,上次的那个人情可是欠大发了。 “诶,不必多礼,师兄弟间,干嘛那么见外?你所受的刑法可是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呢,马虎不得,可千万不能逞强啊!”太乙起身将青玉扶起。 “师兄这是在做什么?”青玉转了个话题。 “前不久下界游历之时,可是发现了两件好宝贝,师弟你猜猜是什么?”太乙喜不自禁,揽过青玉的肩头笑问道。 “我不知,我比较愚钝,师兄就别再卖关子了,赶紧和我说说。”青玉摇了摇头。 “千年的莲花!万年的玉藕!”说出来的时候,太乙的眼里都散着光! 第三十三章 平平淡淡才最好 “哦?那可确实是两件不可多得的好宝贝!”青玉叹道:“师兄运气可真不错。” “我正将它们移种到这眼清泉里面,可是这玩意儿娇贵,我还得用法术护它们几日。”太乙解释道:“这两样东西可是护养元神魂魄的好宝贝,等到那日我知晓了师弟元神残缺的缘由,正好可以用它们来补全师弟的元神!” 青玉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么个无亲无故半道挂上关系的师兄,相处的时日也并不长远,居然在此时此刻,花费这么大的精力为自己考虑?啥也别说了,感动! “师兄有心了!” “诶,对了,话说师弟你来次不会是恰巧路过来看我的吧?找我可是有什么难处?”太乙有点疑惑。 “说来惭愧,我来是有事情想麻烦师兄。”青玉挠了挠头,送徒弟的事情竟一时难以说得出口。 “你且说说看,若是为兄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尽力为之。”太乙也很爽快。 “想必师兄也听说了,我在天庭那里弄来了瑶姬的三个孩子。” “嗯,这事大师兄告诉我了,你继续。” “她的大儿子在家中守孝,二子杨戬被我收做了弟子,可那小女儿杨婵体质特殊,与我似乎无师徒缘,我想到师兄曾经得到过几部比较特殊的功法,或许可以助她修行。故此番先是来问问师兄是否方便,若是师兄愿意,我便带她过来见见师兄。” “哦,这样啊!师弟你送来的可真是及时!哪吒一人修行也挺无聊,而且他性格太过于跳脱,我也有想过给他找个师兄弟什么的陪着他一起修行,我这把老骨头会好受点;而且你说的那些个功法,正好我近日来研究颇深,却难以找到合适的人传授下去,你这一遭,可不正是帮了我大忙了吗?”太乙激动地一巴掌拍在了青玉的肩头。 “哦,那可真是太巧了,那我马上去把她带过来。” 毕竟曾经是天庭要杀的人,青玉还想着可能难以那么好说话,哪里想到一拍即合? 其实青玉反省了自己许久,这事做的实在是有些不厚道,且不说杨婵的身份,她将杨婵送过去,说好听点是一举两得,说难听点,是做了小人了! 怎么说? 且说那玉鼎真人如今是了无音讯,可她却曾和青玉说过小哪吒身体内有个大魔头,虽然此事青玉也难以确定,但是凡事还是得小心才好,于是又是一段青藤化绳,被青玉系在了杨婵的手腕上。 “此物可以用来传音,你若是想念哥哥了,可以用此物与哥哥聊天,不错吧!”青玉笑道。 “嗯,谢谢玉鼎哥哥!” 青玉依着天庭的意思,化去了两兄妹的记忆,她想着这样似乎也不错,瑶姬或许也不希望他们一直想着此事,杨蛟嘛,既然愿意待在凡间,那便让那段记忆留在他的脑中吧,反正不过是几十年,匆匆而过…… 寒来暑往,杨戬已在那玉泉山中度过了三个春秋,如今的他,已经是仪表姿态非凡,剑眉星目,眉宇之间满满的浩然正气,身姿健硕,举手投足之间皆是英武的气势。 “师尊?这个功法要怎么练啊?”杨戬勤学好问,加上天资聪颖,不过短短三年的岁月,却学得了一身一般神仙都难以学会的好本领。 “啊?什么?我来试试!”青玉坐在那小院的树下,正发着呆,结果又被杨戬给逮到了。 “哦,这……有点难,你再多练练吧,为师也不会。”青玉想了一下,这个回答好像不能突出作为一个师尊的威颜,于是她又补充道:“咳咳——每个人的体质有异,要是实在练不会,那可能是那套功法不适合你,换别的练就好,不必太过于执着。” “可是师尊不是教过弟子贵在坚持的吗?”杨戬看着慵懒地坐在竹椅上悠哉悠哉喝着茶的青玉,投过去一脸疑惑的神情。 “咳咳——啊?我有说过吗?”青玉尴尬地差点没把嘴里的茶水给喷出来。 “嗯,师尊还说,失败是成功之母,有的法术就得练上个百遍千遍才能学会。”杨戬天真无邪地笑着问道。 “呃——那,要不你再练练……” “好!” 诶呀,教徒弟有没有什么诀窍啊!感觉脑子不够用啊!我自己都有好多法术不会,他还来问我?救命!!玉鼎前辈快回来救我,不然我可能得把你徒弟教废喽! “师尊,你在这山上多少年了?”杨戬知道尊师重道,可是青玉完全没个正形的样子哪里让杨戬敬畏地起来? 在杨戬的眼里,青玉实在是不像个师父,更像是他的一个朋友,不摆架子不摆谱的那种,虽然青玉有时候会刻意学一下老者的语气,奈何演技有限,颇有东施效颦的意味在其中,杨戬能憋住不笑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尊敬了。 “不记得了,想来应该挺久的吧,从前我没事还得去天上听师尊讲道,一去便是三五日,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哪里算得过来呢?”青玉耸了耸肩头笑道。 “那师尊待在这山中不会觉得无聊吗?我都很少见师尊出山。” “那不是有你陪着吗?安静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我怎么可能会感到无聊?时不时的小蛟和小茯这两个家伙还会和你打个架啥的,我拉都拉不过来,哪里有时间无聊?”青玉翻了个白眼,脑海里面已经生出了不久前的那场景画面,想想自己走到今天也真是挺不容易的啊! “哈哈哈,是吗?不说了不说了,我继续练功。”杨戬急忙偏过头去,要认真练功啦! 林子里忽而传来阵阵鸟鸣,青玉看着飞起的鸟儿,下意识抛出一道术法。 微合上双眼,而后抬头笑道:“有客来访,也不知道会是谁呢?走吧,随为师前去看看。” “是,师尊。” 山间小路崎岖,青玉很少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从前为人,今世为仙的缘故,现在的青玉是能用法术的坚决不用自己的脚,虽然说的不好听叫做懒,但确实是舒服啊! 而此次不同,来者并非是神仙妖怪,进入山中的应该是个活生生的人! 实在是罕见!也不知道是误入还是有事求见呢? 第三十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远远地便见一褐衣少年,头发高高束起,手中拄着一根棍子,这山,确实难爬! 那少年见林中深处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人,似乎显得有些激动,三步并做两步直向着青玉和杨戬冲了过来。 “二弟——” 不等杨戬与青玉反应过来,他已丢下了手中的长棍,扑上前一把将杨戬抱住,激动地揽着杨戬的肩头喊着:“二弟——” 若是在平常,什么个玩意儿突然冲过来,杨戬肯定一掌打飞,可杨戬感受得到,身前这可是个毫无法力的人啊!况且师尊就在身边,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更何况,身前之人还口口声声叫着自己“二弟”? 青玉心中一惊——杨蛟?怎么来了? “二弟,三年未见,如今却已是相貌堂堂!”杨蛟松开了杨戬,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个俊俏的小伙子,不由心生感叹。 “你……叫我什么?我们认识?”杨戬也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男子,应该比自己略大些,身形与自己相近,这相貌嘛,居然与自己有四五分神似,一时间,杨戬竟看得出神。 “我是你……”杨蛟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青玉,青玉皱着眉头,心中暗自打量,此事,还是藏着的好。 “杨戬,你先回去准备些茶水,远客来此,切不可怠慢。”青玉的神情比往日里严肃了不少,杨戬看着更觉得诧异,能得师尊如此看重?他愈加好奇,想知道此人的身份。 “师尊,还有茶水。” “凉了!回去重新烧。”青玉抬眼看向杨戬,语气重了几分,杨戬第一次觉得青玉像个师尊的样子,可他同时也发觉这样的师尊令他感到陌生。 “是。”杨戬微微欠首,一个瞬移,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之内。 “如今的他,也有了一身的好本事!”杨蛟看着杨戬刚刚所在的位置,眼里透出了那份难以隐藏的失望,而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来对着青玉郑重地行了一礼,“真人——刚刚是在下失礼了!” “失礼的又何止你一个呢?”青玉若有所思,“想必你也已经猜到了,有的事情,他忘了。” “是他想忘的还是……真人想让他忘的?”杨蛟眼中有些湿润,怪不得啊,三年来,杨戬与杨婵像是在这世间蒸发了一般,就连自己父亲的祭日都未出现过。 “这个很重要吗?”青玉不敢抬头去看杨蛟,心中却生出了一个很无奈也是很残忍的念头来——不若也消了他的记忆? “哼……”杨蛟不禁笑了出来,他直直地盯着青玉道:“真人的救命之恩,我从未敢忘,那日的场景点点滴滴,都如刀刻斧凿一般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子里,我想,二弟和三妹也一样!可是那又如何呢?你们神仙一道术法,便可以左右人的思想……” 青玉没有言语,杨蛟接着又道:“我似乎没有权利去说真人的不是,我也知道真人所做有自己的考量,可能这样是对他们更好些……我也不希望他们一直活在痛苦之中,杨蛟知道该怎么做,以后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只求真人留下我的记忆吧!” “……”青玉心中一凉,这,居然猜到了? “这个世界上总得有人记得他们的,一个为天上仙子,一个为凡尘君子,总有人得记住那一段情缘,哪怕只匆匆几十载……真人,我可不可以再最后问真人一个问题?” “你问吧。” “烦请真人告知,娘亲最后……如何了?” “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呢?”青玉叹道:“我答应你,不会抹去你的记忆,至于你们的母亲,我只知道她被天庭关押了,具体被关在何处,我是真的不知。” “如此,便有劳真人照顾我的弟弟妹妹了,我下山去了。”杨蛟跪倒在地,拜别。 看着那少年失落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那山间小道,青玉也默默地转身向着山上行去。 这一次,她选择了走上山,周围显得幽静,除了鸟兽与风,毫无半点人的气息。 她第一次感到茫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所为是错是对,那一段不长的山路,她足足走了一个时辰,在那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她有着好多的幻想: 或许杨戬的记忆会一直埋藏着,他日后会成为天庭众仙中的一位,哪日无意间听到散仙闲谈起违反天条的瑶姬,他会笑而不语。 或许哪日瑶姬罪罚将满,重新回到天庭之上,而后母子相见不相识? 又或许哪天杨戬的记忆偶然恢复,恼怒之下上那天庭讨要说法,去救自己的母亲?那个时候自己是不是也会成为他的敌人呢?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呢? “师尊?你怎么才回来?” 杨戬的声音响起,不知不觉之间青玉已经回到了小院。 “师尊?那个人没有过来吗?”杨戬见着青玉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相比于往日那副啥事都心不在焉,嘻嘻哈哈的模样,此时的她看上去该是心事重重。 “哦,他想起了家中有事,便先回去了。”青玉反应过来,看向了石桌上的热茶。 “原来是这样啊,那人是谁啊?怎么……”杨戬想问下去,因为他对那人很是好奇。 “以前下山游历时偶遇,乘了我的恩情,今日是特地来拜谢的,刚刚他将你认错成了他的亲友,不必在意。”青玉打断了杨戬的言语。 “这样啊,也好,他区区一个凡人,怎么配得到师尊的招待?”看出了青玉有些不太想提及此事,杨戬便急忙圆了一句想要缓解这段对话的尴尬。 “仙人凡人你不该如此去看的,你要记着,你也是为师从那凡尘俗世带上来的。”青玉闻言有些怒意,抬头瞪着杨戬,想提醒他的言语有失。 “怪弟子鲁莽,是弟子失言了。”杨戬急忙作揖,而后忽然瞧见了青玉的发间多了一片枯叶,应该是哪位林间精灵喜爱师尊的缘故吧,“诶,师尊别动。” “怎么了?”青玉疑惑,又见杨戬伸手而至,心中更是一惊:“做什么?” “喏——它在师尊的头上。”杨戬捏着那片发黄的叶子,呈在了青玉的面前。 “你——举止轻浮!这也是为师教你的?”青玉挥手,那片树叶变化作粉尘。 “师……师尊?”杨戬还未反应过来,青玉怎么就生了这么大的气?他还是第一次见青玉如此,一时间也是不知所措起来,呆立在了原地。 第三十五章 不信那一面之缘 望着青玉扬袖而去的背影,杨戬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刚刚所发生的事情,那个男子绝不简单,口口声声喊着自己为“二弟”,样貌与自己也有几分相似,莫不是真是我的兄弟? 年少时的记忆自己竟是一点儿的印象都没有了,果真是被街头恶霸打坏了脑子?怎么会就那么巧,自己和妹妹都被揍到失了记忆?要知道,师尊可是神仙,抹去人的记忆的术法也不是没有。 想到这里,杨戬不禁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杨戬啊杨戬,你真混蛋,怎么能这么想师尊呢?” 可杨戬还是会忍不住去想,如今细细琢磨之下,杨戬觉得不太合理。 从前听着师尊给的说辞,虽说是有些疑惑,却也并详细地追问,因为好奇的那颗心还并未达到一定的程度,可如今,这个意外闯入了杨戬修仙生活的陌生男子以及师尊的种种举动彻底将杨戬心中的好奇心点燃。 可见师尊的样子,也似乎不愿意如实相告。 他要如何去做?如何去找寻那个已经隐埋了三年之久的真相?他想,那个男子或许是关键! 那么第一步便是要找一个理由出山去,否则一旦被师尊发觉的话,她肯定会出手阻拦的。 “师尊,弟子知错了,弟子愿受处罚,你别生气了好吗?”杨戬轻叩了房门道。 “师尊?”房里面没有一点儿的声音,杨戬有些慌乱:莫不是把师尊气晕了? “师尊——”来不及犹豫,杨戬便推门而入,“师——” 眼前,仍是一身青衣,头发秀丽黑长,顺着肩头滑落至腰间,青玉背对着杨戬,杨戬隐约能够看见青玉的侧颜。 已近黄昏,夕阳散着橙黄的柔光透过窗子打在青玉的身上,那个场景,杨戬一时看得失神。 “我可真是教的好徒弟,规矩礼仪真是一点儿都没学会。”青玉低下头,没有去看杨戬。 杨戬确是被青玉给惊到了,他看到了什么?那张俊秀的脸庞之上好似有一滴晶莹之物,那是泪!师尊居然——哭了? “师尊,弟子知错了,日后一定好好修习礼仪规矩,这次还请师尊责罚,师尊你……别哭啊。” 青玉都没能意识到,不知不觉间,那一滴泪居然悄无声息地落下,离谱,还被徒弟给看见了?丢脸。 赶紧得解释下才行,一手抹去眼泪转过头来对着杨戬道:“乱说什么?只不过风大,被风吹迷了眼啦,你快去替师尊将窗户关上。” “是,师尊!” “杨戬——” “嗯?师尊还有何吩咐?”杨戬掩好窗户,青玉忽而一声,他转过头去,见青玉眼中竟是闪着光亮的。 “杨戬,在你之前,我从未收过弟子。” “这我知道,我很荣幸,成了师尊的第一位弟子。”杨戬笑回道,他还不清楚为什么青玉要说这个。 “我很抱歉!”青玉接着道。 “什……什么?”杨戬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听错了。 “我说,我很抱歉,我并不知所谓的为师之道,以前不知道,就是现在,也还是不清楚,我想好好教你,教你一些本事,让你有能力去保护一些你想保护的人,可是我不敢对你保证……” “师尊,保证什么?” “我不敢保证,我现在教你的所有道理都是对的,我不敢保证,这个世界会是你所想象的样子。” “师尊,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净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杨戬挠了挠脑袋,傻笑着立在青玉面前。 “没怎么,就是……有些想家了!”青玉揉了揉眉心,合上了双眸。 “家?师尊的家在哪里?我陪师尊回去看看可好?” “太远了,回不去的……”青玉忽而抬头笑了,不过那笑容带着些苍凉之意。 “那杨戬就一直在这里陪着师尊,杨戬以后便是师尊的家人,我发誓再不会惹师尊生气,师尊还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怎么?我这个样子不好看吗?你敢说我的不是啦?”青玉的情绪忽而就被杨戬给打断,又成了往日那般没心没肺的模样。 “我哪儿敢啊!师尊可是冤枉我了,在杨戬眼里,师尊可是最好看的一位神仙了!”杨戬算了放了心:“那师尊还罚我吗?” “罚,必须罚,不罚不长记性,让我想想罚你什么好呢?”青玉思索了一会儿,忽而邪笑着指着杨戬道:“要不——你去帮我采些山间的野果来吧,越多越好。” “这算什么处罚?要不师尊换个,这个杨戬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完成了。” “就这个,我要的可都是好果子,快去,让你师尊清净一会儿。”青玉扬了扬手,杨戬走出了房间,轻轻地关上了门摇了摇头道:“那师尊先休息会儿,我马上就回。” “嗯。” 有了这声回应,杨戬的心里踏实了不少,尽管他还是没弄清楚师尊今日反常的一些言行,不过,这样的师尊才最好! 那么——那人应该还未走远! 隐秘的结界忽而颤动了起来,青玉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杨戬出了玉泉山的结界。 不好! “大哥——请留步。” 杨蛟正魂不守舍地下山而去,身后突然一句熟悉的声音出现,他愣愣地回转过头去,眼前,是那个熟悉的人。 “你——叫我什么?” “哦,我又不知你姓甚名谁,故而就随口叫啦,如果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无妨的,你这样叫我,我高兴,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我大哥了!”杨蛟有些喜不自禁。 “所以,你到底是谁?和我师尊还有和我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杨戬将自己的疑惑都问了出来。 “我……真人救过我……”杨蛟一时间有些犹豫,这突然让他编一个理由可真是太难了。 “杨戬!”青玉忽而出现,将兄弟两人都惊得一颤。 “师……师尊?你怎么来了?”杨戬一时间不知所云,这么快就被发现啦? “这山下有果子吗?”青玉笑问道。 “我……我是恰巧遇见的。”杨戬想了一下,索性还是坦白的好:“师尊——我想知道一些事情,我想问问他可好?” “哦?你想知道些什么?不直接问我,却要瞒着我来问一个只一面之缘的人?” “真的……就只是一面之缘吗?”杨戬追问着。 第三十六章 鲫鱼汤最为鲜美 “真人,真人的这个弟子和我以前的故人长得很是相似,仙师,刚刚实在是不好意思,冒犯了。”杨蛟对着两人参拜道:“我得赶下山去了,不然天黑了山路不好走,就此别过吧。” “嗯,去吧。”青玉看着杨蛟,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等等,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杨戬仍有些不甘。 “我不过尘世中一凡夫俗子,百年之后,便于这人间消亡,仙师何必要知道我的名字呢?反正多少年后还是会忘记的。”杨蛟笑着,转过了身去,一字一句,心都在滴血。 那道背影再次消散于斜阳之下,那人拖着长长的影子,看上去落寞至极。 风扫残阳胜血,云卷彩霞比那秋意寒凉。 “师尊,那个人给我的感觉真的好熟悉,我总觉得我忘记了一些不该忘的事情。”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应该的,回去吧,果子日后再采,今日已经晚了。”青玉看着天边的霞光,心中很乱。 第二日清晨,辰阳才露,青玉还于半梦半醒之中,满院的果香便将青玉给唤醒了。 睡眼惺忪的青玉揉了揉眼,推开门来看,只见杨戬正将怀中的果子往那石桌上面堆放。 “这么多?”青玉眨巴眨巴眼睛,一度是怀疑自己看错了:“你莫不是将那山中的果子采来了大半?山中的那些精怪岂不是该饿肚子了?” “师尊不是说越多越好吗?”杨戬委屈道。 “呃,是吗?诶呀,多点也不错。”青玉伸了个懒腰,她在杨戬面前从来不端着。 “师尊要用它们来做什么?” “闲来无事,想做些果子酒啊。”青玉想着,以前在学校里面学生物化学的时候书里面教过怎么酿酒,却从来都没有试过,毕竟在那个时代,水果买的也不便宜,自己实在是没有阔绰到买水果来做实验的地步。 “师尊还会酿酒?” “试试吧,我也没有酿过,酿成功了是酒,酿不成功便是醋,再不济的话还可以当肥料鱼食啥的,走——一起去把果子洗洗干净。” …… 等到青玉将那些果子封坛,埋在了院前的大树之下,广成子便到了。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师尊出关了?” “还没有,但是玉鼎师弟,此次前来确有要事。”广成子面露难色。 “师兄但说无妨。” “师弟可知在几百年之前从凡间晋升了一位仙,名叫灵梓。” “嗯,因是凡人升仙,动静还挺大,故而略有耳闻,他是出事了?” “他携带着仙界的仙法秘籍偷下了凡间,打算让凡人修炼,想让世间人人可得道修仙。” “这……果真是好大的胆子啊!”青玉不禁感叹。 “由于不能搅乱三界安宁,玉帝不得已派下熟悉凡间的仙神下凡去捉拿灵梓,找了咱们师尊帮忙,这不,这活儿就落到了咱们这些师兄弟的身上。” “天庭都寻不到他的踪迹么?”青玉感到奇怪。 “这便是最最奇怪的地方,按道理来说凡是登记在册的神仙,都能够被天庭感知到方位,可那灵梓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躲过了天庭的追踪。”广成子也是一脸的疑惑。 “那师兄可有安排,要我做些什么?” “可能需要师弟下界帮忙一起查探,特别是玉泉山边的地界,师弟更加熟悉些。” 青玉莫名有一种错觉,这广成子师兄好似游戏里面的那种发布任务的机制,离谱! “嗯,知道了师兄,我尽快动身。”青玉行礼道。 “嗯,那我便先行一步了。” “师兄慢走!” 飘悠悠的,广成子又驾云而去。 “师尊,我们何时动身?”杨戬在这山中整整待了三年,着实想去见见以前自己生活的地方,毕竟这些在他的脑海里早已模糊。 “诶,是我,不是我们!”青玉瞥了一眼杨戬道。 “师尊,你要把弟子一人留在山中?带我一起去吧,顺便看看弟子学的本事如何啊?”此时的杨戬要搁现代的话,绝对可以单挑任何一位小鲜肉的颜值,如此再一撒娇,简直不要太有杀伤力,青玉实在是招架不住。 “咳咳,那好吧,你别乱跑啊!你现在的术法呢还并不太强,遇到敌手的话打不过就跑,千万不可恋战的哈。” “知道啦,师尊。”杨戬跟在青玉于身后,心里满是憧憬。 “到时候你妹妹应该也要去,刚好可以和你妹妹聚一聚。” “嗯,谢谢师尊。” “对了,下山之前,为师还有一个好宝贝要送于你,你知道的,你师尊素来不爱出山去下界游历,自然宝物就少的可怜,除了从你大师伯哪里坑来的几件之外就真的是寥寥无几了,想那太乙师兄给了他的弟子哪吒不止五六件法宝,我嘛,就再送你一件吧!”青玉说得自己都有些不太好意思。 “多谢师尊,弟子从来就不奢求这些的。” “我知道,走,师尊给你做些好吃的。” “师尊还会厨艺?” “当然会啦,你师尊什么不会?” “那为何在这三年之内,我都没见师尊做过?” “怎么?你作为弟子的难不成还想让师尊我伺候你?那不是为了锻炼你的动手能力嘛?而且有利于练习辟谷,多好!” “……师尊说的……有道理!”杨戬还能说什么呢?这真的不是为自己的懒找借口吗? 师徒两人入了厨房,青玉挽了挽衣袖,露出白皙的小臂和葱细的手指,择菜洗菜…… “师尊,我来帮你吧。”杨戬想一起帮忙。 “要不,你去煮饭吧,今日便让师尊给你露一手。” “好,听师尊的!” 眼见着一盘盘冒着白气的菜肴被端上了石桌,香气四溢,卖相极好,青玉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嗯,不错,多少年未做了,技艺有些生疏了,但是勉强还能入口,你尝尝看如何?” 杨戬不安地立着,青玉按着他的肩头坐了下来:“怎么?怕师尊下毒害你啊?愣着做什么?吃——” “我……好!师尊先请。” “一起吧!” 青玉也坐了下来,竹筷入手,随手夹了块豆腐,那豆腐裹上蛋液,两面煎至金黄,加入肉沫翻炒,淋上佐料,加水和淀粉收汁,加上几段小葱增香,这是孤儿院里李阿姨的拿手菜。 “嗯,味道真是不错!师尊,早知道你有如此手艺,你该早些教我的才对,日后我可是要和师尊好好学学。”杨戬称赞道。 青玉盛上一碗乳白的鱼汤递了过去:“来尝尝鲫鱼汤,鲫鱼做汤最为鲜美!” “多谢师尊!” 第三十七章 就只是开个天眼 “喏——以后它便是你的了!”青玉张开手掌,一道金光从青玉的手心迸发出来。 杨戬定眼一瞧,那居然是一只眼睛! “这……这是宝贝?”杨戬感到不可思议,还以为师尊会给些什么刀枪剑戟啥的,没想到居然会是一只眼睛?诡异至极! “是啊,此物名叫天眼,可叫世间一切妖魔鬼怪身形无处可遁,但凡为它所见,必会暴露本源,现出原形!” “此物当真如此厉害?岂非可比于天庭的照妖镜?” “这可是比照妖镜厉害多了,除了如此神通,还有那照妖镜比不了的本事,你先收了它,等会儿我穿你法诀,你须勤加修炼才是!”青玉递了过去。 杨戬小心翼翼地将那只眼睛捧在手中,生怕一个不留神将其捏碎了。 天眼闪着金光,青玉指尖一道术法,口中呢喃,天眼便忽而窜出了杨戬的手心,而后猛地向着杨戬的天灵冲了过去。 “啊——” 杨戬先是一惊,而后一阵剧痛袭来,自己的天灵炙热发烫,像是被什么给撕裂开一般,他忍不住捂住额头痛地大喊:“啊——好痛,师尊——” 青玉也是第一次啊,她也有些慌了,这是正常的流程吗? “先忍着点!”青玉施了个缓解疼痛的术法,可情况好像并没有好转多少。 我去,杨戬不会就要在我手里疼死了吧? “你……你先别急,凝心静气,小茯——先将他绑起来。” 青玉让杨戬别急,自己却是有些急了,将杨戬摁着坐在地上,两人面对着面,学着之前大师兄为他疗伤的模样,想输入一些法力进入杨戬的身体帮他稳住天眼。 哪里不曾想才施法不久,杨戬的额头便裂开了一道口子,这是——要开眼啦? 青玉的瞳孔也随着那口子的长大而放大,青玉可以清楚地看见,那眼睛里面有着一个金色的瞳孔,那金色的瞳孔一见到青玉,便射出了一道极强的光来。 青玉意识到不妙,急忙歪头躲了过去。 那金光照到了石桌之上,石桌瞬间支离破碎,化作齑粉!杨戬顺势倒在了地上。 好……好厉害! “杨戬——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徒弟?” 此时的杨戬第三只眼睛算是睁开了,可他自己的两只眼睛却闭地严实。 青玉急忙跳到杨戬身后,将杨戬扶坐起身,还好之前学了些治疗的术法之类,就是不知道哪些有用?要不?都试试吧! 两人于小院之内,于月色之下,满天星辰作伴。 就这样青玉足足给杨戬输了三个时辰的法力,直到天色渐亮,繁星褪色。 迷迷糊糊之中,杨戬睁开了眼,那一睁,便是三只,杨戬能清楚地感受到,眼前像是清晰的百倍不止,他竟能看清地上每一粒微尘? “师……师尊?” 他感受到背后有一股灵流正缓缓注入他的身体,真的很舒服,那感觉,是师尊! “师尊?”杨戬还有些虚弱,他无力地回转过头喊着:“师尊……” 小茯见状也松开的束缚,杨戬才得以有了自由之身。 “醒了?还好!”青玉也算是松了口气,刚收了术法,却不曾想那天眼又是一道金光射出。 离谱! “师尊小心!”杨戬也被这情况给惊到,想伸手去抓住眼前冒出的光束,可那是光,如何抓得住? 青玉本是昏昏欲睡,结果被这一吓,彻底就被惊醒,来不及多想,急忙躺平,还好,躲了过去! “你先闭眼!按我说的去做。” “师尊——” “闭眼!” 青玉头脑也有些发昏了,努力地想了想天眼的法诀,“还有一句是什么来着?” 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会多少就教多少吧,先教他控制住了天眼再说。 杨戬向来悟性极高,才不过一遍,便差不多掌握了精髓,这一点儿可都不随青玉。 “嗯,咱们,咱们先休息一会儿,晚点再下山去吧……”,终于结束了! 青玉忽而感到疲倦之意席卷了全身,两个眼皮重到难以撑开,说着说着便不觉地倒靠在了树下,睡着了? “师尊?师……”杨戬收了术法,将那天眼控制好后,却发现青玉已经合上了双眼。 看着树下的师尊,眉眼如画,神态怡然,杨戬不禁感慨:“师尊可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神仙了!虽然……虽然我也没见过几个神仙。” 抬头看着太阳已经东升,但是仍难驱散秋日里的寒凉,两人又于山中,那寒意便更盛了几分。 师尊这样会不会着凉呢?杨戬有些犹豫,要不把师尊弄回房间里面?怎么弄? 抱?扛? 不行不行!师尊醒来会骂他举止轻浮的,诶?为什么师尊要骂我举止轻浮呢?师徒之间明明这也没什么啊! 想到这里,杨戬大胆了起来,走近师尊,小心翼翼地将师尊揽入了怀中抱了起来。 第一次,他与师尊面对着面相隔不过一尺之距。 那感觉,这么说呢?他发现他的师尊并没有他看上去的那般身躯,人轻飘飘的,可能是修仙的缘故?体态轻盈?他不知该作何解释。 师尊香香的软软的,抱在怀中竟让杨戬有一种错觉——师尊比一般的男子要柔!不仅是长相,还有身体! 杨戬不禁想多看几眼怀中的这个难得安静的人,不曾想青玉却突然睁开了双眼,那一瞬,杨戬几乎是能够清楚地听见自己的每一次心跳,他的两颊有些发烫,这感觉,好生奇怪! “师……师尊?弟子……”杨戬正想解释,那双明眸又缓缓合上。 师尊应该是太累了吧!给自己输了整整一夜的法力呢! 将师尊轻轻放在床上,盖上绢白的被褥,放下素白的床帐,再慢慢地将门掩上。 入了院子,风打在自己的身上,真的好舒服。 抱着师尊从院子里走到房间,明明不到二十步的距离,却让杨戬感到格外地漫长 别想了,杨戬一拍脑门,视线扫过院子里,却被面前的场景惊到。 石桌散作了尘泥,院子里面乱糟糟的,这都是自己弄的吗?自己昨天都做了些什么? 杨戬努力地回想着,是天眼失控?混蛋!自己好像差一点就伤了师尊! 他有点懊恼,走向了水缸,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之上多了一条金色的条纹,这就是天眼了! “开——”一道法诀,那天眼忽而睁开,露出了金色的瞳孔,与此同时迸发出一道金光。 “碰——吧唧——” “嘘——”杨戬被那声音吓得一颤,对着破裂的水缸比了个嘘的手势,仿佛是想要水缸小点声,别吵到师尊睡觉,而后反应过来,差点没被自己给逗笑了。 水缸裂作了无数块! 不行,我还是得多练练才行!不过在此之前,我得把院子收拾干净才好! 第三十八章 毕竟第一次出山 “师尊,这市集上好生热闹!”杨戬如愿以偿与青玉一起下了山去,共去寻找那个三界通缉的罪仙灵梓。 “那是自然,山中就我们师徒俩,哪里来的热闹?”青玉笑着道:“把小蛟借我用用。” “哦,好!”杨戬递过去一把折扇,心里一边暗自庆幸着师尊没有问他那件事,又一边好奇问道:“师尊要他用来做什么?” “哈,没什么,拿在手里好看罢了!小蛟——化些山水的花样!”青玉正在很认真地教徒弟耍帅,“你看——” “哗——哗——” 一开一合之间,小蛟化成的折扇已在青玉的掌中翻了好几个跟头,那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确实符合一个贵族雅骚公子的形象。 “师尊!好厉害!”杨戬不禁叹道。 “哈哈哈,小事,小事,不值一提。”青玉回忆到之前玉鼎前辈刚离开的那段时间,那个时候还没有收杨戬为徒,师尊闭关,自己又无心游历三界,于是自己一个人在那玉泉山中闲得无聊,什么转扇啊啥的能打发时间的都玩了个遍,就差无聊到啃树皮玩了。 这不,成功收取小迷弟一枚! “师尊现在就要带着我去找那个天庭罪仙么?” “不急不急,天上派了那么多神仙找呢,怎么会恰巧就给我们遇上?那个叫灵梓的怎么会恰巧往我的地界钻?我们的主要任务是防止明白吗?不是去自找麻烦的!”青玉表示想摆烂,她是真不不愿意没事找事做,闲着虽然无聊了点,但是却可保性命无虞,这难道不香吗? “那我们接下来?”杨戬也明白了青玉的用意,有一点小失望,可毕竟是自己的师尊,他还能说什么呢?自己也早已习惯她的这种性情。 “天色将晚,先找个客栈住下,填饱了肚子再说!” “……” 我们不是修仙之人吗?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杨戬有些想不明白,但是如果每天吃青玉所做的饭,他还是很乐意的。 街上的人影散乱,伴着黄昏夕阳,伴着秋风寒凉,人们鲜少有锦衣华服,色彩鲜艳的装扮,于是一青衣,一褐衫配上两人上成的面貌,虽在神仙中称作素雅,但是在这人间地界,便显示出了贵派气度。 于是街上总会有人驻足感叹:“实在是惊为天人也!” 可他们不知的是面前的就是天人! 两人走了许久,青玉愣是没有看见一家客栈,忽而一个招牌映入了青玉的眼帘。 “呦,客官打哪儿来啊?要不要进来喝杯热茶,吃碗热食啊?”于是抬头看到一家门面不错的客栈——佛怜客栈,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那店小二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哈,有没有客房?”青玉也丝毫不客气,这一世的他还很少和人打交道呢。 “有的有的!客官来两间?”小二斗胆猜测道。 “嗯,来两间,再准备些店里的特色菜。” “好嘞,两位客官里面请!” 边说着,青玉便进了客栈的门,里面人不多,大都埋着头吃着东西,收拾地却也算得上整洁干净。 找了一处近窗的位置坐下,见杨戬拘束地立在自己身后,不免感到有些好笑:“你站着不累吗?坐啊!和平时吃饭一样,哪里需要那么多虚礼?” “这……不是师尊说出门在外要更看重些礼仪规矩的吗?”杨戬一脸茫然地看着青玉道。 “那是对外人,对你师尊大可不必,多见外啊!”青玉起身按着他的肩头坐了下来,而后问道:“怎么样?感觉这地界如何?” “多有亲切之感,可我却更喜欢在山上。” “哦?为什么?” 杨戬不禁将头偏向了窗外,那是正在贩卖奴隶的商贩们,旁边的笼子里面装着的是活生生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多都瘦骨嶙峋。 又一边,是正在跪地行乞的老乞丐,断了一只腿,拄着一根黝黑发亮的长棍,时不时地就以头抢地向着路过的人讨要吃食。 “因为他们好苦,师尊——我可以去帮他们吗?”杨戬又看向了青玉,眼里透着怜悯。 青玉感到有些惭愧,她一路走来,注意的更多的是街边的那些香气四溢的糕点,或者是那些奇形怪状从前未曾见过的小玩意儿,她的眼里没有那些疾苦的人!因为她到现在仍觉得这个世界虚假,自己更像是一个过客罢了。 “你想怎么帮呢?”青玉思索了一会儿道:“当然你是可以帮你所见到的,可却难以帮尽天下疾苦的人,不过如果你想的话,为师还是很欣慰的。” 青玉从腰间拿出钱袋子递给了杨戬,里面装着的是商王朝时的钱——贝币,当然这些都是他变出来的。 “你去吧,尽力即可!” “嗯,多谢师尊!” 看着杨戬脸上的正气凛然,转身留下一抹高大尚的背影,青玉看得竟有些发痴,有如此一颗善良的心,正气凛然!看来这徒弟我教的也还算成功。 【玉鼎前辈,你觉得呢?什么时候你才能回来呢?我现在可是不敢给你乱添麻烦的,能苟则苟,苟到你出现为止!!】 “客官,小店的梨花酿可是一绝,要不要来点儿品品看?”店家手脚麻利,将菜端上桌摆将开来,又顺便推销了一下酒水。 “嗯,先来一瓶!”青玉随口回道。 “一瓶?一斛?”店小二有些迷惑。 “嗯,一斛!” 青玉揉了揉眉心,身上的法力还未完全恢复,下次她可不敢再一股脑地往别人体内灌法力了,自己快累个半死了都。 不知是不是错觉,青玉总觉得这个客栈有些奇怪,怎么个怪法呢?似乎与这条街有些格格不入! 想到这里,青玉心中冒了冷汗,她便认真打量起这个客栈起来,又好像没什么不对,毕竟她是个现代人,没有在古代生活过,可能感到奇怪才正常吧!最不济遇到家黑店或者是打劫的啥的,可她是个神仙啊,怕啥? 忽而楼上一阵琴声悠扬,青玉不禁沉醉于其中,古曲果真美妙无比,这古琴独奏青玉在那个时代可是没机会好好欣赏过呢! 客栈里面的人皆难自禁,抬头望着那古曲传出的地方,却最终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青玉对此无多兴趣,有的听听听就好,她本就不是那种附庸风雅之人,她可不会在意是谁在弹?弹琴之人长什么样? “汪——汪汪——” 忽而客栈外面传来了一阵狂吠,惹得青玉转过头去看,正瞧见杨戬怀中抱着一只瘦弱的小狗朝着客栈而来。 第三十九章 怎么就这么倒霉 杨戬抚摸着那怀中小狗的脑袋笑道:“小家伙,别怕,我带你去见我师尊如何?”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哮天犬?怎么就这么点?可能再长几年就好了?青玉正想着,杨戬已带着那小狗进了客栈,在青玉面前坐下。 “师尊,我可不可以收留它?”杨戬那真诚的大眼睛,谁受得了? “嗯!刚好可以和你做伴,也不错。” “那师尊给它取个名字吧!” “啊?我?你是它的主人,还是你取吧!” “那要不叫小黑?浑身上下黑黝黝的,多形象!”杨戬逗了逗狗笑道:“你喜不喜欢啊?” “……”青玉有些迷茫,所以面前的是哮天犬吗? “师尊,你觉得怎么样?” “哮天犬,你觉得这个名字如何?”青玉暗自打了个赌,就当它是哮天犬啦! “哮天犬?这个名字好听,就叫这个!哮天犬,快多谢师尊赐名。” 杨戬握着哮天犬的爪子给青玉作揖,青玉这才发觉杨戬身上还留着一种少年的稚气,可贵又可笑! 琴声还回响在耳边,青玉听着听着竟生了困意,果然自己不适合听这么文艺的玩意儿,也或许是因为法力没有恢复的缘故?不应该啊! “师尊可是累了?”三年的相处,让杨戬对青玉十分了解,青玉的一举一动他都能完美地解读。 “是有一点儿,我先去看看房间,休息一下,你带着哮天犬吃点东西吧!” 小二识趣地于青玉身旁引路,熟练地给房间做了介绍,而后迷迷糊糊地,青玉便失去了知觉,她甚至不知自己何时躺在了床上,奇怪! 【玉鼎前辈?】等到青玉再次有了意识之时,她发现她竟在玉鼎真人的那方精神世界? 残破不堪,满目疮痍,青玉一时间难以找到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眼前的景象,黑漆漆的一片,只一隅之地勉强可以让她站在上边,旁边还有半棵枯枝,若不是她有法眼,怕是都难以知晓这方地界的存在吧! 【前辈,是你找我吗?诶!能不能和我说说话呢?我一个人在这里,真的……有些迷……】 青玉自言自语道,心中有期待,却也还算坦然。 忽而那琴声再次入耳,与周围的景相衬,满是凄凉。 青玉呆立着,突然她看见了什么? 不远处两只金色的亮点向着她而来,再近些,青玉才发现那是两只金色的蝴蝶。 【玉鼎前辈?是你吗?】青玉忽而激动起来,这里,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静!周围无人作答,唯有那两只蝴蝶扑呲着翅膀在青玉的面前。 金翅上撒下点点金粉,在空中凝成了两个大字——音异! 音异?什么意思? 还没等青玉明白过来,那两只金色的蝴蝶以化入了半空之中,悄然散去! 音?什么音?异?何处异? 耳边仍是琴音不断—— 琴音有异? 青玉恍然大悟,此曲乃为天上音,此琴应为天上物,对啊,现在是商朝中期,这个时候的琴音不该如此丰富,不足五弦,何来五音全? 所以—— 是哪位仙友在捉弄她吗?不应该的! 难道说就是这么巧,那个灵梓被他们给碰上了,而且,还给她下套了!这么做,是有何目的呢? 猜想终归是猜想,若要弄个清楚明白,还是要赶紧证实一下才是! 一道术法投出,青玉发觉竟难以控制住自己身体? 琴音变得轻缓,青玉身体猛地一颤,惊醒过来,睁眼,眼前好生熟悉——这竟是杨府? 怎么?自己不应该是在客栈的么?佛怜客栈? “师尊?” 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是杨戬! 青玉彻底懵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师尊?这里你可还记得?”杨戬的语气有些不太对,里面似乎压着一股恨意。 “杨戬?你……我们怎么会在这里?”青玉细细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杨府的模样和她第一去杨府时一模一样。 “怎么?师尊难道忘记了?” “什么?” “师尊看上了我这身修仙极佳的筋骨,便费尽了心思,想收我为徒,一边不愿得罪天庭,一边又想将我留在身边,于是将我与妹妹的记忆抹去,让哥哥不能与我相认……”杨戬说着,一步步向着青玉而去。 “你……你都想起来了?不是这样的,杨戬,我……”青玉不知作何解释,她确实是在兄妹两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两人的记忆给抹个干净。 “怎么?难道师尊也是有苦衷的?”杨戬手中忽然变化出一柄三尖两刃刀来。 这是要对自己动手? “你——不是杨戬!”青玉反应过来:因为自己想耍帅,小蛟还在自己的手里,杨戬哪里来的武器? “斩仙——” 我剑呢? 青玉傻了!自己的法力也没了!连剑都召不出来!要死啦。 “师尊不必太过紧张,毕竟是三年的教导之恩,杨戬怎敢忘记呢?你当徒弟想做什么?想杀你吗?哈哈哈……”杨戬走到青玉面前,俯身贴着青玉的耳旁笑道。 青玉强作镇定,可是背后还是一阵阵地发寒。 “天庭灵梓,极擅音律,你是灵梓!你是灵梓派来的?还是,你就是灵梓?”青玉腿有些发软,索性就走到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不愧是登上了云海阁九层,闹上了九重天,声名远扬的元始天尊的弟子玉鼎真人啊!”杨戬笑着:“猜到了一半一半,我是灵梓,不过只是灵梓的一个化身罢了!” “也对,毕竟天上人间那么多仙在找你,你也确实该藏得隐蔽,藏得谨慎些才是!”青玉笑道。 “真人就不好奇我今日的目的么?” “目的?干嘛?你我无冤无仇的,你别吓我好吧,今日我就当是没有看见过你,你去别的地界藏着吧,我也懒得去天庭报信了,你好自为之!”青玉想了想自己是仙,不怕不怕! “哈哈哈……真人可真会说笑,我便直说吧!你应该知道我从天上偷了不少的术法,正在研究如何让世间人人皆可修炼,可是,最近有些麻烦,找我的仙太多了,所以我需要找盟友!” “那你可太看得起我了,我法术不高,还常常失灵,法宝又少,不配,我不配做你盟友!”青玉感到此事有些棘手了,得先稳住他,和他唠唠先,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真人何必妄自菲薄呢?你帮我,我也是可以帮你的。” “不需要!我丰衣足食,有山有房的,不需要!”青玉又试着念了一道法诀,离谱!还不行! 第四十章 杀我干嘛啊大哥 “真人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天庭抢过来的徒弟,当他得知真相之后,真人猜猜他会不会与你决裂呢?” 灵梓的那个分身顶着杨戬的样貌说着这话属实人让青玉感到难受,“只要真人答应帮我,到时候我便在人间组织出一支可以与满天神佛对抗的修仙者来,那个时候我帮你救下瑶姬,哪怕到时候杨戬得知真相,你与他的师徒缘分仍可不断!真人觉得这笔交易如何?” 我应该还是在佛怜客栈的才对,这杨府应该是他虚构出来的,是用了什么阵法吗?还是直接给我造了个梦?不管如何,把我拉进来都须一个契机,这契机究竟是什么呢? “真人?你——你到底在不在听我说啊?”那分身看着青玉对自己没有回话,脸色便隐隐有些沉了下来。 “啊?在?我考虑考虑!”青玉敷衍道:“你别急嘛,让我想想……” 音异!这二字应该是玉鼎前辈想提醒我处境危险,那么,这琴音很有可能便是拉我来这里的一个法眼,那我要怎么才能破坏这琴音呢? “那我便在此处等着真人给我一个答复!”灵梓的分身似乎并不急,可看到青玉忽而起身跑了,他便感到惊讶不已,但是更多的却是好奇:“诶——真人,你去哪里?” “我记得之前杨府里面有好吃的果子,我再找找看,有些饿了,我边吃边想!”青玉懒得理他,随便来了一个借口就冲进了杨府的厨房。 灵梓的分身紧随其后,却不曾想青玉去了厨房之内,便开始了砸锅摔碗…… 青玉的耳边尽是“空咙哐啷——”的声响,琴音被深深地埋在了那些刺耳的音色之下。 ???还能这样? 不好!灵梓的分身后知后觉,当他想要阻止的时候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忽而青玉身体漂浮,杨府崩塌,瓦片墙体纷纷脱落,周围的一方世界与青玉逐渐分离,这可恶的失重感,真难受啊! 要回去了吗? “可真不愧是玉鼎真人啊!”耳边传来了一声惊叹。 就当你是夸我了吧!拜拜了您嘞! 杨府成为了一片废墟,灵梓的分身立于那废墟之上,嘴角竟微微地扬起,那一笑,可惜青玉未曾看见。 “杨戬?!”青玉差点没从床上蹦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青玉才刚刚睁眼,揉了揉眼睛,偏头便是一个熟悉的人影!我去,杨戬什么时候跑进来了我的房间? 青玉坐起身来,细细打量起房间,是刚刚住进来的这间没错! “师尊!刚刚弟子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杨戬坐在凳子上,背对着青玉,青玉看不见其神态,只觉得这个语气不太对劲,有几分惊恐,还有几分冰冷! “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必太较真了!”青玉宽慰道。 “师尊就不想知道我梦见了什么?”杨戬转过头来,眼里尽散着寒意! 耳边琴音尚在—— 青玉一拍脑门,心道累哉! “杨戬,现在是什么时辰?” “啊?什么?”被青玉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杨戬表示一脸懵。 “我是想问,现在是什么时辰?”青玉继续问道:“你什么时候睡的觉?睡了多久?你看那窗户半掩,透过的光亮似入夜不久,可你向来晚睡!” 讲到这里,青玉的眼神坚定道:“灵梓仙师,你就那么想做我徒弟么?还是说,你觉得我徒弟杨戬的样子很俊啊?总是霸着他的样貌你很享受?” “真人果真是心细如发!” “诶,哪里哪里,分明是灵梓仙师你的术法漏洞百出!”青玉继而言道:“做人好不容易得道成仙,你为什么偏偏要行一条如此凶险之路呢?好好做你的神仙不好么?” “真人果真不知原因么?” “难道我应该知道?” “哈哈哈!神仙!?神仙最是无情!他们口口声声说着护佑三界安宁,他们又是怎么做的?他们更多的是自己享乐,偶尔想起才施舍的一点雨露之恩,需要下界的百姓敬畏千百年,稍有不敬,便是横尸曝野,便是天罚!于是人间成了众神的赌坊,他们对其占卜,对其下注,眼睁睁看着灾难四起,却可以坦然笑道——这是天道?可笑至极!荒诞至极!”灵梓说着说着自己竟快崩溃了? “……”青玉暗自猜到,这怕不是精神有点问题,不过他说的……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甚至痛恨自己这个神仙的身份!我于天界不过千年,却看到了太多以世间百姓的性命为儿戏的神仙游戏!我想让人族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我有什么错?再给我百年!只需百年,我定可以找到人族的修行之法,到那时,人族可与天庭有一战之力,到那时,天庭将不能再左右人族的命运!真人!帮我!”灵梓的语气从癫狂到哀求。 青玉听着他的话,在那么一瞬间,她也觉得灵梓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真离谱! 可青玉只是想回到从前的那个世界好吗?她在这里苟了这么长时间只是为了等真正的玉鼎真人出现啊!哪里来的这么多屁事? “真人,你的徒弟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他做错了什么?天庭不过是为了那一点儿可笑的尊严罢了,便视人命如草芥?我想真人也是看不下去天庭的如此行径才对三子施以援手的吧!” 别扯我啊! 青玉现在只想快些滚回自己的玉泉山中。 “真人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觉得我说的不对吗?真人不愿意与我一道开辟一个新的世界,造出一个三界法则?” “我……这……” 这同意了不是找死么?诸天神佛诶!别说给你一百年了,就是再给你一万年,你打得过??不知天高地厚,你想死能不能别带上我? “看来真人是不太愿意啊!也罢,那我便去找别人了!” “好!慢走,不送!”青玉也是没想到灵梓怎么就突然好说话了? 刚松了口气,还没等青玉回过神来,一道紫色的剑光便射到了青玉的面前,青玉瞳孔一震,看得分明,那剑离自己的胸口只有一寸! 离谱!顶着青玉徒弟的样子杀青玉,青玉只觉得这仙做得可真不厚道! 要见红了么?青玉还是没有术法!她默默地闭上了眼,死就死吧,虽然还不想! “汪汪汪——” 好吵,狗吠声滔滔不绝涌入了青玉的耳中! 第四十一章 你管鬼做什么啊 “啊——” 青玉睁眼,忍不住吓得一声大喊,她惊坐起往后退缩了些。 “杨……杨戬?你……你做什么?” 还是客栈的房间,青玉也不知怎么就又回到了这里,一睁开双眼,就看到了杨戬正看着自己,虽然俊,但是那脸离自己不足一尺之距,正对着自己,谁猛地一看不被吓一跳呢? “师……师尊,哮天犬对着师尊的房间叫个不停,我便进来看看,没想到,师尊似乎是做了噩梦,我本来想叫醒师尊的,可是怎么都叫不醒,便用法术唤醒了师尊,弟子失礼,还请师尊责罚!” 杨戬看着青玉似乎是被自己吓到的样子,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刚刚施法过后,他看着青玉额头冒着冷汗,便想着青玉擦汗的,谁知还没有动手青玉就醒了,动作还这么大,样子还如此惊慌? “所以……是你刚刚把我弄醒的?” “嗯,弟子……” “哦!还好!没事,弄醒的正是时候!”青玉松了口气,真谢谢你了,不然在那灵梓的术法之中死了也不知道会咋样。 “师尊刚刚梦见了什么?为什么总是叫着我的名字?”杨戬在桌子上倒了杯茶水递给了青玉。 “没……没什么。”青玉接过茶水,看着杯中漂浮起的茶叶,脸上略过一丝惊诧。 不妨—— 青玉的眼睛忽而闪过一道光亮,那光亮转瞬即逝,那是青玉在用她的那双法眼。 果然! 青玉抬头,满目虚幻,惊得她将杯子扔在了地上! 灵梓啊灵梓,你对我还真是上心啊!你的目的就只是拉我入伙那么简单吗?还是说,青玉看向了杨戬。 杨戬一脸茫然:“师尊为何如此看着我?” “因为你好看!”青玉跳下来床,又细细地打量了下四周。 “……”杨戬懵懵地看着青玉不知所言。 “斩仙——” “师尊这是要做什么?” 一道白光入了杨戬的眼帘,白光之内藏着一把寒气逼人的利剑,这三年里青玉教杨戬的功法,基本都是言语相传,所以杨戬很少看见青玉拿武器,他有时候都猜测他的师尊可能在神仙里面算是个混混,毕竟三年里她从不出山,也不带着他打怪捉妖。 他从未想过他的师尊拿上剑竟是这般地威风! “瞧好了,今天师尊就带你第一次实习!” “实习??” 法诀于青玉口中轻诵,斩仙剑随着青玉的手腕灵巧地展现着自己的身姿。 剑指的方向,一道光迸发而出,周围的一切都在瞬间瓦解,而后,杨戬见到了什么? 一男子,一袭暗黄色衣裳,怀中抱着一把古琴,正对着自己,面上是三分的从容,七分的不羁,于半空之中! 半空?! 杨戬再见脚下,脚下是师尊的大筋斗,哮天犬正蜷缩于自己的脚旁边,转眼再看青玉—— “师尊……这是怎么回事……” 却见青玉不知何时已经提剑冲向了那黄衣男子,那黄衣男子撩拨着怀中的琴弦,一道屏障便将青玉困住。 “师尊——”杨戬正想着出手相助。 然而青玉却在一瞬间击裂了那道屏障,而后手中的斩仙化作了数百把向着那黄衣男子而去,那男子避无可避,于眨眼之间灰飞烟灭。 “师尊……好……好厉害!”杨戬不禁感叹,可他总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大筋斗!”青玉落于大筋斗之上道:“回玉泉山去!” “师尊,我们这就回去了?”杨戬不解,这次出来才不过半天而已,令他不解的问题可太多了。 “嗯。”青玉收了斩仙剑,心里隐隐有些担心,刚刚那只不过是灵梓的一个分身而已,有第一次难保不会再来第二次,还是她的小山头比较安全些! “刚刚那个客栈是怎么回事?那个黄衣男子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师尊是怎么知道那客栈有古怪的?”杨戬索性不憋了,一股脑地把自己的疑惑之处全部都问了出来。 “咱们运气背的很啊!那个天庭要捉拿的家伙正巧就被咱们碰上了!客栈是他变化出来的。”青玉无奈笑道。 “啊?那刚刚师尊是把他给打死了?” “没有,那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分身罢了!”青玉道:“我们先回去,我去找师兄他们来对付他。” “师尊知道他在哪里了?” “分身在这里,他的本体也不会离得太远,多调些神仙来,在此处布下阵法,找到他应该不是什么难事!”青玉解释着随后瞥向杨戬道:“你这天眼没事得用用,出门在外应该时时保持警惕才好!” “知道了,师尊!”杨戬挠了挠头,天眼在他的额头无辜地眨巴眨巴着。 今夜无月,清风过鬓边,惬意徐徐,青玉只想着赶紧把这个大麻烦假手他人! 两人踏着大筋斗,眼见着就快到那玉泉山上。 “师尊——” “怎么了?” “那里是?”杨戬将手指向了玉泉山山脚下的一处溪流旁边。 青玉也循着杨戬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溪流河畔,一身着淡红色裙装的女子坐于河边的褐石之上,捂着脸正在哭泣? 这么晚了,这位姑娘是迷路了? 不对,她不是人!她竟是鬼! 不!她也不是鬼!准确来说她不是一个完整的鬼!她只是三魂中的一魂! 现在这地府当值的鬼可真是粗心啊!怎么把人的魂给弄丢了?关键是能不能丢到别的地方啊。怎么就这么巧丢我山头旁边?缺不缺德啊!吓坏了我徒弟咋办? “那……那不是人,徒弟啊,她是一个鬼的三魂中的一魂!”青玉还是给杨戬介绍了清楚,毕竟杨戬跟在自己身边修行三年了,若是再不教教他鬼长什么样子,以后出去了,啥都不知道岂不是给自己丢脸? “啊?鬼?”杨戬叹道:“看上去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丢了性命呢?师尊,我看她好像在哭,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然我们下去帮帮她吧!” 我的天啊!你帮鬼做什么?鬼为什么哭你也要管?青玉心里有些无奈,这些年她住在玉泉山上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想到自己收的徒弟居然如此热心肠! 也挺难得,反正灵梓的事也不急于一时,该跑还是会跑掉的,不若就下去看看,自己也去找些麻烦事做做? “行吧!去看看!带你去帮帮这个鬼姑娘!” 第四十二章 真的就哪吒闹海 青玉与杨戬走近想问清楚缘由,不曾想那个鬼姑娘胆小的很,警惕地蹲到了那大石头的后面。 “汪汪汪……”哮天犬叫个不停。 杨戬蹲下身来摸了摸哮天犬的脑袋抚慰道:“别害怕,没事的。” “你们是谁?也是鬼吗?为什么能够看得见我?” “我们不是鬼,是仙,姑娘怎么这么调皮,居然敢一个魂就跑了出来,不怕天亮见到太阳魂飞魄散吗?”青玉见那女鬼面容,算不上貌美,却也可称得上温婉端庄。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里,我想回家,神仙能不能帮帮我?”女鬼慢吞吞地站起身来,看着青玉与杨戬面善也就放下了戒备。 “回家怕是不可能了,我们倒是可以将你送去地府与你的另外两个魂相聚,这样你就可以重新投胎转世了!”青玉无奈地笑着,这向来是地府的规矩,她在那些个野册上面见到的。 “可是我的另外两个魂也不在地府啊!” “姑娘此话何意?”青玉表示有点懵,现在地府的鬼差当真有如此失职的? “我记得我好像是被鬼带到了地府的,后来被一个男子给带了出去……带到了……带到了天上,再后来……再后来我不知怎么的就出现在了这里,跑着跑着就不知道我的另外两个魂去哪里了。” “这……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萧漓舟!” 哪有鬼能上天的?这事可太过于蹊跷了,也让青玉觉得复杂的很,青玉表示不想管,可是又被她给碰上了,徒弟还在这看着,没有作为的话似乎有损她的形象,难办! “萧漓舟?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师尊,我们帮她找到另外两个魂让她可以投胎吧!”杨戬表示很想管闲事。 “此事怕是不易,要不漓舟姑娘先同我一起回我的金霞洞里,我施法保你魂魄不散,日后再想办法给你找魂好不好?”青玉想着,这样一来,刚好就有理由让杨戬留在玉泉山上,就不用担心那个灵梓来打杨戬的主意了,不错!妙哉! “如此便多谢仙人啦!” 青玉带着漓舟一起回了玉泉山,留着杨戬,一鬼,一妖,一怪,一狗于山中,自己去找广成子商量关于灵梓的事宜。 刚报备完毕打算打道回府,半路便遇见了太乙真人踩着一片云彩悠哉悠哉地在天上闲逛,青玉见了不得前去打声招呼? “太乙师兄这是要去哪里?”青玉踏着大筋斗飘到了太乙的身边笑着打招呼道。 “哦,玉鼎师弟是你啊!我正准备去看看我那小徒弟呢,就是哪吒,你知道的,他前几日回去探亲,我今日刚好下界有事要办顺便接他一道回去!” “原来如此!” “师弟呢?师弟从何处而来啊?” “大师兄那里。” “师弟难得出趟门,也不去我山中坐坐,可是嫌弃我那小山头?” “师兄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若不是迫不得已,基本都懒得出我的狗窝,去找大师兄是要和他说那关于罪仙灵梓的事情。” “这样啊!那师弟现在是打算回去了?”太乙真人似乎是有意邀请。 “嗯,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可见了师兄,便又想着我送杨婵去师兄那里修行,许久都未曾去看她了,要不我也同师兄一起,等会儿顺便去接她来我玉泉山中住上几日,让我们的徒儿兄妹两人聚一聚?”青玉看出了太乙的心思,便接话道。 “好啊!顺便让师弟见识一下我徒儿哪吒的好本事!还有徒儿杨婵也定会让师弟眼前一亮的。”太乙真人一脸的自豪。 “那我就等着瞧了!话说杨婵应该是出落成了个大姑娘了吧,怎么样?漂不漂亮?”青玉忽而不正经道。 “就她亲娘的那模样,她能差到哪里去?”太乙也笑了笑。 “师兄慎言!” “无妨无妨,此处只我们师兄弟二人,师弟无需如此谨慎。” …… 说话间,两人已至陈塘关上空。 “师兄,我就不下去了,上一次那事我……”青玉看着李靖等半熟的面孔,一时间有些后悔跟过来。 上一次就是半道跟着太乙师兄过来的,这一次又是,还是不下去的好,心里都有点阴影了好吗? “师弟不必解释,你在这里稍候就好。”太乙表示很理解。 “多谢师兄体谅!”青玉露出了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而后太乙真人降云而落,入了李府之内。 青玉站在云头,不由想起了第一次来李府的情形。 那日,玉鼎前辈还在! 那日,玉鼎前辈消失! 【玉鼎前辈,你什么时候再回来呢?】 风穿过云层,拂过青玉的眉梢,其中夹杂着一丝丝腥咸的气味,那是大海的气息。 青玉迎风而立,一时之间竟难以分辨清楚此刻是真是假,是虚是幻? 一个不信鬼神乱力的大好青年怎么就到了这么个地方,还莫名其妙做了神仙? 远处忽而红光乍现,风中多了几分血腥气!! 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青玉法眼一亮,远处一穿着红肚兜的小孩正骑在一条浑身是血,躺尸在沙滩上的龙的身上好似剥着那龙的龙筋??! 青玉一时间呆愣在了原地,她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觉得惊悚而又不可思议。 那小孩不是哪吒还能是何人? 什么……什么鬼? 哪吒闹海?哪吒真的杀了龙王的太子扒了龙筋?真不是神话? 完蛋了! 太乙师兄岂不是…… 我现在要过去吗?我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吗? 一时间,青玉竟不知何去何从。 而就在这时,她似乎又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是小哪吒,小哪吒的额头上面隐隐笼罩着一团黑紫色的气体,那气体久久不散,是——魔气??! 我的天!那不会就是玉鼎前辈要找的那个魔头吧!玉鼎前辈之前说的魔入了哪吒的体内是真的??! 如果说刚刚青玉还想着要不要先溜回去的话,那么现在她似乎只有了一个选择,不为别的,只为了当初对玉鼎前辈的那个承诺! 第四十三章 我怎么又入浑水 青玉一个法诀传讯给太乙:师兄快过来,你徒弟给你惹大麻烦了! 太乙闻讯急忙与青玉在在云头汇合。 “师弟,我还没有在李府的椅子上做热乎呢,怎么啦?我徒弟干了啥?”太乙去往李府,李府人热情相待,只道是哪吒贪玩去了海边,已经差人去找了。 “师兄,你可千万别太激动啊!”青玉不敢先言,毕竟她也未能弄清楚状况,只拉着太乙的衣袖一路向着东海而去。 “师弟要带我去哪里?” “去了师兄就知道了。” 一片血腥的场景映入了两人的眼帘,太乙还未落地,心已经沉了大半。 “哪吒——你……”太乙看傻了,一时间是又急又气,不知所言。 “师尊?师尊快看,我杀了一条好大的龙。”小哪吒摆弄着手里的龙筋,正于水中清洗着上面的血渍。 闻言太乙一个踉跄,青玉急忙扶住问道:“师兄可有察觉哪吒身上有何异处?” “异处?他可是惹了大麻烦了!看此龙相不俗,怕是龙宫之人。”太乙脑子一片混沌。 难道说这个魔就只有我一人能够察觉,还是说真的是因为我有法眼的缘故? “哪吒!你快跟为师回去!”太乙怒视向着哪吒走去。 “师尊,过几日就是爹爹的寿辰,我想送他一个不一样的礼物,此龙筋制成腰带,再合适不过!”哪吒根本就是没有觉察到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他以为龙与水中鱼虾一般,更何况刚刚那条龙还那么猖狂? “哪吒,你可知此龙是何来历?你可知已闯下了大祸了!” “他不过是龙王的三儿子罢了,是他先对我出言不逊,而后打又不过我,为什么说是我闯祸?”哪吒说得似乎自己更委屈些。 “龙王的三儿子?东海龙宫的三太子??!”太乙如同遭了雷劈一般呆立:“快随为师回去!” 说话间,乌云蔽日,海中波涛汹涌,浪涛高达数丈,一群虾兵蟹将簇拥着几条赤红、碧青、橙黄,花里胡哨的龙乘浪而来。 好吧,这下就是想回去也来不及了! 一条金龙于天上扭动着身姿,见地上躺尸的那条龙于一片血泊之中,哀痛地咆哮着冲向了地面。 “我的儿——啊——你们!你们杀了我的儿子!!我要你们给我儿偿命!” 那条金龙便是东海的龙王,他怒瞪着大眼睛扫视过太乙和玉鼎,而后将目光聚集在拿着龙筋呆立在原地的小哪吒身上。 “是你!”龙王的手心法力凝聚,周围的浪涛竖立在他的身后。 小哪吒站在那片黑暗之下,似乎也被周围恐怖如斯的氛围给吓到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遇到这些破事?!不会要打起来了吧?我才刚刚与天庭作对的,现在又要与龙王干架啦?这运气还能再背一点儿吗? 太乙一个瞬移至哪吒身前向着龙王赔礼道:“小徒年幼无知,无意冒犯了龙王,事已至此,我不敢恳求龙王您能宽恕小徒的罪过,可他毕竟年幼,如此行径,实乃是小仙我管教无方,还请龙王抬手,饶他一条性命,有何惩罚,我愿承担罪责!” 我的天!太乙师兄果真是为人师表的典范啊,佩服佩服。玉鼎一想到平日了和自己嘻嘻哈哈的太乙,心中突然感到一丝虐意。 要不要站过去呢?多个人站在太乙师兄身边应该会好些吧! 青玉也急忙一个瞬移,站到了太乙的身旁。 “杀人偿命,今日老龙我就是要那伤我儿性命之人偿命!我与上仙有过几面之缘,我还记得你太乙真人是元始天尊的弟子,对于他老人家,我一向敬重,可事到如今,死的可是我的儿子,你莫不是想受些皮肉之苦便可了事了?仙人果真是不将我们龙族放在眼里么?”龙王几乎是咬牙切齿,青玉站在他身前甚至都能听到牙齿相磨的声音。 “师尊,我可是惹下了麻烦?”小哪吒也隐隐有了些害怕之意。 太乙抚摸着哪吒的头,不知再能说些什么。 “老龙王,你儿子是我杀的没错,可却是他先行动手的,他自己技不如人,没本事还要和我打架的,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小哪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而对着龙王叫嚣道:“你若是不服气,那便与我再光明正大地打一场,若是我输了,任凭处置,要打要杀,悉听尊便,若是你输了便再不能为难我师尊!” “哪吒,住口!”太乙心中没了底,如此,他这徒弟还有救? “好啊!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毛头小子,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有多大的能耐!”龙王怒不可遏,甩手便是刚刚蓄力已久的术法。 哪吒少年气盛,不对!是小孩子不服输!直接踩着风火轮就迎面冲向了那道术法。 “哪吒——” “师尊放心,且看哪吒的本事!” 太乙都快气吐血了好吗,青玉心中暗自叹道:太乙师兄你教的徒弟可真是好本事! 此事还能如何收场?怎么也不会比现在的状况更糟。太乙正想出手阻止,青玉拉住了太乙的衣袖。 “师兄,先看看再说吧!看哪吒的法力还真不一定在那老龙王之下,说不定打赢了龙王遵守诺言就不在追究了也未可知。”青玉安慰着,心中想着这事儿是不是会变得像神话传说那般,小哪吒后来剔骨还肉? 置身事外,可评头论足,如今身陷其中,才发现有多无奈,不若行一步看一步吧。 暗涛汹涌,那昏黄的海水之内,一身着红肚兜的小娃娃与一金龙颤斗其中,那娃娃脚踩风火轮,一手乾坤圈,一手紫焰蛇矛火尖枪,混天绫围绕于身后,每每宝器与那龙身碰撞之际,都发出耀目的光彩,这场景着实壮观! 青玉看着太乙一脸的担忧,反观自己倒像是来看戏的! 所以哪吒杀龙三太子会不会和他体内的那个魔有关呢?青玉脑中忽而生出了这个疑惑,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只要自己能够证明那个魔的存在,哪吒就不用死了? 不行,那个魔好像只有自己能看见,玉鼎前辈说过,被魔附身者,非死不能摆脱那魔的纠缠,不若就顺其自然,待到哪吒自裁谢罪的那天…… 青玉忽而感觉自己好残忍,这是为什么呢?明明之前也惧生死,难不成是成了神仙的缘故? 第四十四章 有的事情瞒不久 “师兄,你这徒弟怎么教的,怎么法术这么厉害?”青玉看着龙王与小哪吒斗得越发凶狠,龙王眼见便要势微。 龙王干不过哪吒! “我……我也不知,早知道他是灵珠子转世,早知道他天生就是个修炼的一把好手,本以为他的术法厉害会是师门大幸,却不曾想惹下了如此祸事,师弟,你先行回去,如此麻烦,我怕会连累于你。”太乙目不转睛地看着哪吒,眼里满是担忧。 青玉表示自己现在走是不是太晚了些,这么多东海的兵将,自己还跑得了吗? “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哪位神仙的仙路平坦?或许这正是小哪吒要经历的劫难,师兄不必太过忧心,无论结局如何,我陪师兄一起。”青玉表示要不还是先认真地看戏先,这打斗场景可难得一见啊! “刚刚龙王算是默许了哪吒说的条件吧,打不过哪吒就不会再有说辞,龙王好歹是是个神仙,应该不会当着这么多仙的面反悔的。”青玉猜测道。 可事情真如青玉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太乙不动声息地将拂尘招人手中,搭在了怀里。 青玉见状愣了一会儿:我去,等会儿该不会我也得动手吧?就一把斩仙剑带在了身上,要不提前再招些法宝来? “小茯——来助我一臂之力!”青玉于口中默念。 在远在百里之外的玉泉山中,小茯正扒在树上安心修炼,忽而听到青玉的传唤,不禁有些好奇:平时真人很少找我找得这么急的,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她便私自做了一个决定:还是要和杨戬他们打个招呼的好,虽然真人没让她说。 此时杨戬正在院子里练着天眼的功法,小蛟正在杨戬旁边练着青玉教给他的术法,哮天犬正与萧漓舟的鬼魂待在金霞洞内。 “主人——这句功法是什么意思?你帮我看看呗。”小蛟表示功法晦涩难懂,他这个笨蛟有些看不懂。 “功法修习重在悟,我即使将其中含义明明白白告诉于你,你不能领会,也是于事无补,你还是多花些心思思索吧!”杨戬摇了摇头,想着若是师尊在的话肯定会说,个人体质不同,这个我也不会,你自己慢慢来,不着急! 哈哈哈哈。 “小蛟——”一根青藤窜到了小院之内,落于地面,化作一灵动的小姑娘。 “小茯?你怎么来了?急急慌慌的,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小蛟一脸不解。 “真人可有给你们传讯?” “师尊?她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杨戬一听到师尊,立马询问道。 “不知——真人刚刚用千里传音之术让我过去帮忙,未曾说明缘由,我想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真人没有叫你们?”小茯更加不解,莫不是因为怕杨戬有危险?突然有点后悔了对他们说明这些了。 “没有,这样吧,你们先去帮我师尊,我去给漓舟姑娘的魂加一道结界后便来,师尊吩咐过,要护好她的。”杨戬面色有些焦急:也不知师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好!那我们便先行一步。”小茯与小蛟相视点头便去找青玉了。 杨戬于金霞洞外布了了一层结界便也立即动身。 才刚刚踏上祥云,飞出了玉泉山的结界之外,居然遇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你!??” 面前是一个样貌与自己相似,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少年,那少年眉宇之间多了几分神采,气质与上一次相见也大有不同。 “嗯,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不过,你也该记得我。”眼见的人正是杨戬失忆后相见却不相识的杨蛟! “你不是凡人吗?怎么也会腾云驾雾之术?”杨戬感到面前之人非常之不对劲。 “机缘巧合罢了!如此行色匆匆,是急着去见谁?”杨蛟笑问道。 “抱歉,我其实挺想与兄台一叙的,可我现在确实有要紧的事情要做,还请恕我不能相陪。”杨戬微微欠首,一礼敬之便想去找师尊。 “哼——去找你的师尊?!那个虚伪至极之人?”杨蛟冷笑了声。 “枉我叫你一声兄台,没想到你竟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师尊曾救过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也罢,我不与你计较,还希望你别再胡言乱语。” 杨戬强忍住心中的怒火,现下还不知师尊的情况,晚点再找他算账不迟,到时候一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杨戬欲行,杨蛟却不依不饶。 “他救了我,不错!他也救了你,也救了我们的妹妹!我们兄妹三人都是为他所救,我们确实该感恩戴德。” 这一句,令杨戬停止的前行的念头,逼得他转过身来质问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们?兄妹三人?!” 那一瞬间,杨戬脑海之中的疑惑再次迸发,为什么眼前的男子与自己如此相似,为何他看上去如此相熟?为什么师尊不愿意自己和他多言? “上一次没有介绍自己,二弟,我姓杨,叫杨蛟!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杨……蛟?哥哥?我……不对,师尊告诉过我的,我和妹妹杨婵都是孤儿,无父无母……我……怎么会,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杨戬看着眼前的少年,再次打量,像!真的与自己好像! 可是,他不信,他不敢相信! “你是孤儿?呵,玉鼎真人为了骗你当他的弟子还真的是煞费苦心啊,竟编故事编得地头头是道,你现在不信我,没事,那我便给你好好地捋一捋。”杨蛟悠悠地走到杨戬身侧。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 “我……”杨戬努力地回想着,但是仍像以往那样,脑中一片空白,“我被恶霸打得失了记忆,不记得了!” “哦,不记得了?你不会要告诉我妹妹杨婵刚好也不记得了吧?” “是又如何?” “世上果真有如此巧合之事?”杨蛟看着杨戬心神不宁,继而又言:“那你可知道你师尊玉鼎真人是仙,且不说她的法力有多么高深,可一般助人恢复记忆的法力还是能使出来的吧,你就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不帮你恢复记忆?” “那是因为师尊不想让我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杨戬几乎是吼了出来。 “是不想让你想起一些你认为不好的记忆,还是不想让你想起一些她不愿让你想起的事情?”杨蛟忽而双手抚上了杨戬的肩头,杨戬也不知自己为何没有将他推开。 第四十五章 所以说何为真相 “是不想帮你们恢复记忆,还是在你们的记忆上动了手脚?有意抹去了你们的那段回忆?”杨蛟重重地按了下杨戬的肩膀,杨戬愣愣地抬头望着杨蛟,眼中是说不出来的复杂神情。 而后杨戬似乎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猛地将杨蛟一把推开喝道:“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何方妖孽所化,居然想着挑拨离间我们师徒间的关系。” 杨戬嘴唇轻动,额头上的金色纹路便裂开了缝,从中露出一金色的瞳孔,扫视杨蛟上下,见那杨蛟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苦笑,怎么会?竟毫无异样。 “呵呵呵——看来二弟与玉鼎真人还真的是师徒情深啊!想来这所谓的真相于二弟而言已经不重要了,爹冤死于天庭之手,娘至今下落不明,而今我们兄妹三人终是难再相认……”杨蛟说得动容,眼中噙着的泪水终是忍不住滑落。 “你……你说你是我大哥,可有什么证据?你说我师尊抹去了我和妹妹的记忆,你可能拿得出凭证?你空口白牙三言两语,如何让我相信三年来对我悉心教导的师尊真有不轨的目的?”杨戬动摇了。 “你不信我,无妨,只要你找回了失去的那段记忆,一切便可真相大白,谁是谁非,别有用心或是仗义相助,一切便自见分晓。”杨蛟上前拉住了杨戬的手臂道:“二弟,我助你和三妹恢复记忆,而后我们兄妹三人一起去找母亲好不好?” “……”杨戬看着杨蛟,他混乱了。 见杨戬不语,杨蛟的脸逐渐冷了下来。 “早在我们年幼之时,玉鼎真人便来我们家,欲收你为徒,爹娘不允,你也不愿。三年前,天庭忽至,当着我们的面杀死了爹,而后玉鼎真人出现,带走了我们,娘被天兵捉拿,而后我回家中守孝,你与三妹被玉鼎真人留了下来。”杨蛟冷淡地看着玉泉山的方向,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我一直以为玉鼎真人是仗义出手,对他心怀感激与敬重,直到那日,我于玉泉山中见到了二弟,我才想明白……”说到这里,杨蛟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想明白了什么?”杨戬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个有几分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大哥。 “娘亲知道自己违反了天条,故而早在府中设下了结界,以防被天将发现,十几年,我们都得以平安度日,而后玉鼎真人出现,不久我们便被天庭知晓,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多的巧合吗?” “不……不会的……” “什么不会的?事实是,玉鼎真人他是看上了你一身绝佳的修仙的筋骨,于是千方百计,将你收做了弟子,最终得偿所愿!”说到激动之处,杨蛟忍不住地直视着杨戬的眼睛,抖动着杨戬的肩膀道:“二弟——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看清楚他?” “不可能——师尊……师尊她绝不会这么做的……”杨戬一把将杨蛟推开,看着自己的手掌,竟隐隐在发着抖。 “你就宁愿去相信一个与你非亲非故的外人么?三年来,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好奇你的身世?”杨蛟呆立着看着杨戬:“也罢!娘亲,我一人想办法去救,毕竟生我养我,十几载的恩情,我断然是割舍不了的。” “……” “二弟,若是我有命带着娘亲回来,你与三妹一起回来看看娘亲好不好?她肯定很想念你们的,若是我没命回来,你便……你便每年帮我给爹烧几柱香,好不好?我们的家在灌江口,白灯笼挂了三年了,如果……我不在了的话,回去看几眼爹吧!”杨蛟转过身去,言语之中透出了无尽的悲凉。 “杨蛟——我定会将此事弄个清楚,是你费劲气力来骗我,还是事实真相真如你所言一般,我日后都会去找你的,或许我还欠你一句大哥,或许我需要教训一个无事生非的家伙,不管如何,我都会给你一句话。只是,不是现在,我需要弄清楚很多事情,我需要一些时间。”此时的杨戬心中也已拿定了主意。 “好!二弟,我等着你,我等你回来。”杨蛟闻言兴奋不已,转身一把将杨戬抱在了怀中。 很紧,很不舍,很激动,杨戬隐约还能感觉到他在耳边低声地抽泣,似是久别重逢,似是真情流露。 杨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面前这个男子的面前竟会如此的听话,任由他抱着…… 他没有推开,在那一瞬间,杨戬没来由地变得极为清醒,明明刚才脑中心中都是乱的,如今却——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短短几日,你便从一个普通的凡人,忽而有了法力?要知道我学习腾云驾雾也用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在云间自由任行,但我看你如今的样子,好像对此术已了熟于心,我不禁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机缘,能让你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有了如此本事。” 杨蛟身躯一怔,放开了杨戬道:“等到你来找我之时,我会将此事和你说清楚,只是,也不是现在。” “好,那便一言为定。” …… 见着杨蛟离去的身影,杨戬恍惚了,如果说,三年里自己都处于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之中,如果说,世上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可以戴着面具活三年,他该如何面对她?她又该如何去面对他? “灌江口!!?”杨戬默念着,“师尊……爹?娘?” 他改变了方向,他要先去灌江口找到一个心安! …… 龙王支撑不住了! 远处的几条龙盘旋不安,哪吒踩着风火轮一脸的不屑:“你们龙族都是一群只会呈口舌之快之徒吗?老龙王,你败了,还是莫要再继续打下去了,不然我失手又将你打死了可就不好了。” “竖子嚣张,何其狂妄!”龙王被揍地着实是觉得丢了面子,急忙招呼身后的兵将前来帮忙:“给我杀了他,杀死他有重赏!” “来啊!让我看看你们这群草包究竟能使出多大的能耐来。” “住口!哪吒。”太乙离哪吒挺远,不然估计他得冲过去捂住哪吒的那张嘴。 “龙王,不若先停手,事已至此,还请先行节哀,我等必定给龙王一个交代。”太乙极度无奈,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保住这个大冤种徒弟啊?! “交代?哪吒便是交代,我要他为我儿偿命!”龙王眼中尽是血色。 第四十六章 唯一死可以了之 再难以容下一句言语,那几条五颜六色的龙还有几万虾兵蟹将全部都冲着哪吒涌了过去,如潮如浪,势不可挡。 “哪吒——”太乙飞身立于哪吒身前。 青玉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也至哪吒身边。 “师尊——师叔——我们一起将他们都打趴下!”哪吒很有信心。 青玉无奈苦笑,太乙拉住哪吒的胳膊无奈劝道:“哪吒,快向龙王赔罪,或许为师还能保住你的性命。” “师尊?” “赔罪?休想,必须赔命!”龙王看着海滩上那具血淋淋的尸体,愤怒地咆哮道。 “来啊!谁怕?”哪吒表示干架还没有干得痛快。 我怕啊!大哥。青玉咽了下口水,看着头顶飘过黑压压的一片,要命啦! 现在离哪吒近了,青玉发现哪吒额头那团黑色的气体居然在逐渐扩散? “杀——” “斩仙——”一道耀眼的金光于青玉的手心现出,而后随着青玉口中的法决飞了出去,一剑,一瞬,竟生生劈开了身前的海水,形成了一道两边为水的深渊。 深渊两边,一边是一脸懵的太乙和瞪大了眼睛的哪吒,一边是集体呆愣住的龙族兵将,龙王现出了真身,眼中也略带着一丝诧异。 虽然上一次在李府之中太乙见识过青玉的实力,可见这一剑,心中也是茫然:如此境界,怕是可以与师尊有得一比了,之前不是说法力滞涩的吗?这么能打? 哪吒表示:还好这是我师叔啊! 龙王心道不妙:咱们这么多龙族要是打不过他们三人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且不说不能为已经殒命的儿子讨回个公道,他们要真是有意护那小子,岂不是要伤亡惨重?莫不是要我拉下老脸去求那天庭相助? 青玉也傻眼了,自己莫不是刚刚念错了法诀?这剑威力怎么突然就这么强了?还是说玉鼎前辈回来啦? 周围的气氛瞬间就静滞了,就连那深渊两边的水帘都停在了半空。 “哒哒哒……”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众仙便朝着那声音望去,一男子身披铠甲,腰配利剑向着此处奔来。 面前是一片暗沉,待到男子看清眼前两边的对峙,心中越发惊恐,一个庞然大物照进了他的眼帘,那是传说中的龙,一动不动,身下一片绯红。男子飞身下马,望着那诸天神兵,寻找着哪吒的身影。 “爹——”哪吒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急忙扑进了那人的怀中,是的,那人正是钱塘关守将李靖。 “哪吒?!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便是钱塘关守将李靖?这竟是你的儿子?”龙王看着眼前的父子情深,心中愈发难受。 “正是,敢问仙家,小儿可是有何冒犯之处?”李靖对着龙王拱手道。 哪吒拉进了李靖的衣襟,青玉和太乙只能静观其变。 “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你看——你面前的是我儿子,就是惨死在了你身边那个孽障手中!” 李靖心中一惊,弯着腰,抚着哪吒的肩膀声音颤抖地叫道:“哪吒!?” “李靖,今日,若是不将他交出来偿命,我便集我龙族之力,淹了陈塘关,让这所有关内之人给我儿偿命!”龙王咆哮着。 李靖闻言看着哪吒的眼逐渐微红,他拉着哪吒向着龙王跪下,奈何哪吒就是不跪。 “原来是龙王仙尊,小儿无知,犯下了滔天罪业,实乃我李靖管束不周,我愿以命相抵,还请仙尊看在小儿年幼的份上,留他一条性命。”李靖说着,重重地磕下了一个响头。 “哈哈哈……可笑啊可笑,无知?年幼?这便是杀人的绝佳借口么?想我龙族护佑一方百姓,向来良善,如此欺辱,怎可容忍,李靖——话已至此,那便让这一方百姓替你儿赎罪吧!” 龙王挥了挥衣袖,万千兵将跳入了东海,霎时间,波涛如柱,天雷滚滚,黑云扩散至陈塘关内,大雨倾盆而下…… 太乙与青玉合了法力,将那汹涌的海水挡在了海滩之上。 李靖见状,脑中混乱不堪,他转过头去看哪吒,哪吒似乎有了惊恐之色,他一把将哪吒揽入怀中,左手抚着哪吒的头发,在哪吒的耳边轻呢道:“哪吒,如有来世,你一定还要做我的儿子,我一定好好教导你,一定护好你!” 李靖的右手颤抖着伸向了剑柄,他第一次感到腰间的那把剑是那么地罪恶,虎毒不食子!而今日…… 剑出鞘的声音在哪吒的耳边响起,泪终是夺出了小哪吒的眼眶:“是哪吒让爹爹为难了!” 小哪吒忽而猛地将李靖推开道:“爹——不用你来动手!” “老龙王,你要言而有信,我愿以命相偿,请你收回成命。” 太乙回过头去,他想阻拦,可却没能成功,拂尘朝着哪吒飞去,想去阻止。 “哪吒——” 那是太乙送给他的武器——火尖枪,直直地刺进了他的胸口,而后刺穿了他的心脏。 李靖冲了过去,将哪吒抱进了怀里,温热的血流过李靖的指尖,他却什么也抓不住。 云层之上,太乙痴痴地看着往日里调皮可爱的小家伙突然变得安静,他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龙王见此情此景,心中也莫名感伤不已,拂袖间,天地骤变,逐渐恢复往日的诙谐之色,海水慢慢地平息下来,海滩上的那条躺着的尸体被褪去的浪潮卷进了海里…… 海滩之上,忽而静谧了下来。 青玉与太乙落至哪吒身旁。 “真人,求你们救救小儿……求你们……”李靖抱着哪吒小小的身躯,止不住地发抖。 “真人——” 忽而一根青藤,一条蛟龙在天边叫唤道:“真人,我们来了!” 落至地面化作了一男一女两个面貌姣好的人形。 打量了四周的杂乱,小茯好奇问道:“真人唤我来何事?” “已经……没事了,你们先回去吧。”青玉看着哪吒,她的目光凝聚在了哪吒的额头上那团未散去的黑气之上。 “哦,那我们……”小茯和小蛟也觉得来得不是时候。 “诶——等等。”青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小蛟,你修炼的术法之中可是有一术名叫锁魂咒?” “真人,没错,我修的还可以。”小蛟一脸骄傲道。 太乙心中忽而惊喜,也顿时明白了青玉的用意,他看向青玉,眼中满是感激。 第四十七章 莫名出现的仙尊 肉体死了,并非代表着他会立即消弭于人世,只有当一个的魂魄散尽之时,方才是真正的回天乏术。 锁魂咒可保一时魂魄不散,而后重塑肉身,哪吒便可生还! “师兄,看来一切之中冥冥自有天注定,师兄机缘巧合之下得来的那千年莲花和万年精藕便是可以安魂立命之物,以此重塑肉身,乃是绝佳。”青玉扶着太乙的肩头道:“我们先一起配合小蛟用锁魂咒将哪吒的魂魄锁入小蛟的身体之中,而后师兄便有时间回去重新塑造哪吒的身体。” “好,有劳师弟!” “多谢诸位仙师,若是小儿得以还阳,我李靖愿当牛做马,衔草结环来报诸位恩德!”李靖听闻哪吒还有可能救活,急忙拜向青玉、太乙和小蛟,青玉可以清楚的看见他的眼角有泪水划过。 “小茯和李将军守在一旁,以防止有人来搅扰,事不宜迟,趁着哪吒魂魄未散,师兄,我们快开始吧。”青玉看向了小哪吒,他额头上的那团黑气似有离散之态。 果真如玉鼎前辈所言,魔一旦侵入其他生灵的体内,其寄主非死魔不可出,非死魔不可灭? 那么如今寄主肉身已死,魔是不是就可以被…… 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将魔给除去,到时候玉鼎前辈回来啦给她一个惊喜! 可是,除魔便是将魔物打败或者是打散吗? 不管如何,先干再说,毕竟电视剧的情节好像大多都是这样演的。 青玉、太乙和小蛟三人凝术法于指尖,小蛟口念着锁魂咒语,于是三道灵流便缓缓注入了哪吒的体内。 青玉看着一个沉睡的魂魄悠悠地脱离了哪吒的身体,而后—— 而后哪吒额头上的那股黑色气息竟沿着青玉的那注灵流慢慢地向着青玉的指尖攀升? 霎时间,青玉变换了术法想要将那黑息击散,结果那黑息非但没有散去,反而直接扑咬住了青玉的手。 青玉急忙将手缩了回去,这玩意儿还咬人?看着染上黑息的手,青玉傻眼了,这咋整? “师弟?你怎么了?可是察觉到有何异样之处?”太乙看着青玉那令人捉摸不透的动作,眼中有怀有诧异之态,急忙关心询问道:“莫不是刚刚法力用得太迅猛了些,身体有些遭不住了?” “无碍。”青玉将手翻来覆去,又问着太乙道:“师兄,你看我的手有什么不同?” “啊?我看看……你这么一问我倒才发现,师弟你的手要比一般男子的手要白细许多。”太乙眼前忽而一亮。 “诶呀,师兄,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青玉本想解释,可又想到若是太乙难以看出的话好似解释也是多余。 正思索着,没想到手中的黑息竟慢慢变淡了,而后消失在了青玉的眼前。 “师弟,你休息会儿吧,剩下的交给我,毕竟是我的弟子,不该让师弟如此费心的。” 青玉正想着再次上手,吐槽一下太乙的见外之语,却忽而意识到周围多出来几分浓厚的妖气。 “小心!周围有妖!”青玉警惕道。 “真人莫不是忘记了,我就是妖啊!”小茯笑言。 “不是你!”太乙也警觉地打量着四周,不是这么背的吧! 青玉升起一个结界,扫视着周围道:“师兄,你继续运法,不过区区小妖而已,交给我了,锁魂咒一旦发动,必不可中断,否则前功尽弃是小,弄不好会让那魂魄残缺乃至消散。” “好!”太乙双手凝法,希望法咒赶紧生成。 小蛟闻言,更是不敢掉以轻心,多了几分谨慎。 李靖拔剑横于身前,做好了护全儿子的准备。 小茯也屏住了呼吸,时刻准备搏战。 随着一阵沙沙的琐碎声响起,海滩之上,沙土攒动,里面似有活物在其中游走。 细纹影梭,宛如海中波涛层层,愈来愈近,直至结界周围。 那是—— 蛇! 随着青玉指尖的术法穿透了沙土,击在了结界之外,那沙土之内,突然跳出了一条赤红的小蛇。 说是小蛇,也有五尺之长,头尖且身带花纹细绕,看得青玉头皮发麻。 随着沙土渐松,周围逐渐清晰,无数条蛇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其后必有有大妖操控!这是青玉的第一反应。 “何方妖孽,还不快速速现出原形,龟缩于一众小妖背后算得什么本事?”青玉叫嚣着,海水之中突然传出了一阵阴森的笑来。 “护法,你说他们果真有那么厉害吗?”一个女妖扭动着妖娆的身姿出现在了青玉面前,那蛇妖看上去少说有着千年的道行。 女妖旁边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男蛇妖,依着青玉的粗略估计,其至少比那女蛇妖还要多修了五百年不止。 也不知其来目的为何?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地摊上些烦人的事,青玉摇了摇头,转而又想到,依着自己现在的功法,应该是这两个不长眼的妖精要倒霉了才对! “没听见刚刚遇见的虾兵蟹将们说吗?有一个仙人刚刚用手中了剑将海水劈成了两半,那仙应该就在他们其中了!”男妖看着女妖,眼里尽是色相。 “那都明知道这神仙厉害了,我们为什么还要过来呢?” 女妖又阴阳怪气地问着,声音很大,似乎就是有意说给青玉等人听的,是想要破坏锁魂咒?他们究竟是谁派来的?龙王? “那没办法啊!谁让仙尊有令呢!”男妖耸了耸肩头,似乎说的无奈。 他们口中的仙尊是谁?没事来找自己麻烦干啥?想着自己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很乖的好吧,哪里会有什么仇家呢?这平白无故地怎么就多出来一个仙尊要来找自己的麻烦? 想不明白!!青玉是真的想不明白! 莫非—— 莫非这些妖精是冲着太乙师兄来的?不至于吧!在仙界哪个神仙不知道太乙师兄最为和善,怎么会惹上他们呢? “别的不说,就地上躺着的那个,若是我们能弄到手的话,少说也要涨个五百年的功力,此等美差,咱们何乐而不为呢?” 地上躺着的?哪吒! 青玉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哪吒原本为天上的神力种子降临人世,那魂灵便是为妖界罕有的极品大补药啊! 不过他们是没有亲眼见识到自己的厉害,怪不得如此嚣张! 第四十八章 关键时刻掉链子 “斩仙——来!”随着一道金光迸现,一把寒意凌盛的剑被青玉握在了掌心。 不知是何缘故,青玉隐隐感到这剑好似更重了几分,那光泽也弱了几毫,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吧! “哦?这莫不是刚刚那群虾兵蟹将口中所说的那个斩断海水的神仙?看上去如此清秀,经打吗?”女妖笑了笑道:“护法,你看那两个人在忙呢,我来缠住这个拎剑的,你乘机去吸那个魂!” ??? 什么鬼?他们究竟是为什么会找过来的?恰巧碰上的吗? 青玉跳出结界,术法从手心运至剑身,一刀劈下,地上的小蛇被拦腰截断,死伤一片,女妖身边出现了一团红色的烟雾,向着四周弥漫开来。 “师弟小心,那雾气有毒!”太乙提醒道。 “啊?”那要封住口鼻吗?青玉口中咒语呢喃。 那红色烟雾将结界以外的地方团团围住,太乙扬起拂尘一扫,周围便起了一阵风,将那烟雾渐渐吹去。 “咳咳——”青玉还是闻到了一阵很香很香的气味。 我去,我这法术咒语记错了吗?怎么我还能闻到味啊!完蛋了,该不会是要中毒了吧,但是肚子啊胳膊腿啥的好像都不疼诶。 “师弟?”太乙也有点懵,不至于吧,躲个毒气而已,竟没有躲过去? “诶呦,这位仙师好像也没有那么厉害嘛!怎么样?我这毒可是调制了许久呢,滋味如何?只要吸入一口,那么初始便会感到浑身酸软,五脏六腑似于烈焰之下焚烧,而后筋骨寸断,七窍流血而亡,其间不过两个时辰。” 女妖笑了笑继而道:“以前都是用来收拾那些个不听话的小妖的,还是第一次用来对付神仙,也不知道效用如何?还望这位仙尊说说感受啊!” 这妖变态吧!毒就毒了,还要问人中毒感想? “师弟,你……”太乙览妖无数,当然知道妖毒毒仙一样管用的好吧,他担心着青玉,可手中还得护着哪吒的魂灵,无奈! “这还挺香的,做工复杂不?要不教教我,或者送我两瓶当香水啊!”青玉说得轻松,却也是真的无事,如果说那女妖的言语还将她吓个半死,那么那个毒就是真的废物。 女妖看着青玉一脸的笑意,似乎不像是故作姿态,心中也是不解,这毒真对她无效? 忽而女妖眼神一沉,凶狠之态暴露无疑,指尖溢出紫色的妖法,法咒在口中吟诵。 刹那,地上的蛇源源不断汇聚向青玉而去。 男妖也不再旁观,手中化出一条软鞭,向着那结界就挥舞了过去。 小茯化作一道青藤,与男妖手中的武器纠缠到了一起。 要说李靖区区一个凡夫俗子,为了护住儿子也顾不上许多,冲出结界,提剑斩着那些小蛇。 女妖的手臂攀附上一条紫花蛇,那蛇吐着红色的信子爬到了女妖的手中,而后化作一柄软剑,女妖便引剑刺向了青玉。 斩仙于手中轻颤,这是怎么了?来不及多想,青玉横剑去挡,这一挡,青玉方才发觉自己的身体是真的不太对劲了。 中毒了?不像!莫不是法术这个时候失灵了吧?天啊,别关键时刻掉链子好吧! 那一击,青玉使出了全力,然而还是被震退了好几步。 女妖见状嘴角的笑意更盛,虽然心中多有疑惑,却也懒得去细想。 又是一剑,青玉偏转身姿躲过,再一劈,青玉再避,又一刺,青玉避无可避,只得用斩仙硬挡。 结果就被震飞了,摔到了结界之上,结界也随即溃散。 什么情况? 不论是仙还是妖,一个个都目瞪口呆,包括青玉在内,也是感到很懵,下次再也不出玉泉山了!! “师弟……”太乙一心二用,一边施法引哪吒的魂魄,一边施法让拂尘去帮青玉,也是心累。 “真人——”小茯欲到青玉身边,奈何男妖纠缠。 小蛟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心里念叨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身体好重,似是被摔散架了一般,自从上次雷刑之后,青玉好久都没有这种难受的感觉了,她以剑撑地,艰难地爬起身来。 可还没有等到青玉回过神来,女妖便又是一击,说时迟那时快,李靖一个健步冲上前去,替青玉接下了那一击。 “李将军——”青玉有些内疚,怎么就…… 小茯也敌不过男妖,不多久也被打趴了。 “看来我们要立下大功了!”男妖身后升起了腾腾的紫黑色气体,女妖化作一条巨大的赤红色的蛇,立在立在了男妖身后,足有三丈高余。 “护法,咱们速战速决吧!”那赤蛇吐着信子,向着男妖颔首道。 “玉鼎真人——久仰大名,今日一见,实在是名为虚传!难得仙尊让我大老远跑一趟专门来对付你,没意思!”男妖摆起了手臂准备干架前居然还不忘记嘲讽青玉一句。 紫黑气化作无数的触手,向着众人而去。 “大筋斗——” 青玉唯一庆幸的是大师兄送的大筋斗听话,无需用法术也可以使唤。 那片云彩不等青玉的声音散去便已出现在了太乙的脚下,载着小蛟、太乙与哪吒的尸体腾空而去。 太乙木然,拂尘被那紫黑色气体卷摔于地上,小茯被打出了原形,回到了青玉的腰间,李靖早被打晕了过去。 触手一边欲拦截太乙他们,一边裹住了青玉的脖子,将她生生地拎到了半空。 窒息之感使得青玉目眩眼花,她努力挣扎,可她现在浑身酸软无力,能挣脱得了? “乾坤圈——混天绫——去战!” 怎么就忘记了呢!不是还有哪吒的几件法宝嘛,快去打架。 不得不说哪吒能打死龙王三太子也确实得亏了这些个法器,这不,这两法器与那两妖很快就缠斗上了,一时间难解难分,那只触手也再难顾及到青玉,就直接给他扔到了地上。 “咳咳……”青玉表示委屈:这到底哪个仙尊要害我?敢不敢在我法力正常的时候来干架? 法器终归为死物,没有仙的指导,最终还是败下了阵来。 第四十九章 有的事情说不清 青玉此时瘫软在地上,男妖冷笑道:“实在是不明白仙尊在忌惮你些什么?” 青玉表示她也不明白好嘛! “就快成功了真人。”小蛟言语之中也尽是慌乱。 大筋斗护主,发现青玉有危险,便转头向着青玉而去,于是便给男妖送上了免费的快餐。 “去把玉鼎给捆了带回去,我去尝尝那神力种子的精魂的滋味。”男妖吩咐道。 “是,护法!”女妖便直冲着青玉而去。 与此同时,男妖一击袭向了太乙。 就到这里了! “大——筋斗——” 那一瞬,青玉都搞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被人打趴下了就躺着呗,干嘛非得逞强?本来这个世界就与她无关,她自己非在这里面将一切都给搅乱。 可那一瞬,似乎都是出于本能,她几乎没有多想。 黑息猛地向着太乙冲了过去。 太乙心中默念:差一点了,就差一点了!自己能坚持住那一击的,绝不能断了术法。 小蛟清楚的看见,看见青玉狠狠地将手中的斩仙插进地上,借着那力道竟站了起来,一声大筋斗唤出,那云便乖乖地钻入了她的脚下,然后载着青玉挡在了玉鼎的面前。 那黑息之后,青玉双手死死地握着剑,指向男妖,口中的鲜血不断涌出,跪倒在地上,而后倒了下去。 她竟生生用那具已经使不出任何术法的身体挡住那一击。 身后突然一道金光乍现,猛地向着两妖精袭去,成功了!太乙腾出了手来,转身怒视着两妖精,拂尘已被他握在了手中。 两妖见状不妙,心想着目的也差不多达到了,还是走为上计的好,于是一道幻烟,化于风中。 太乙难以顾及他们,急忙冲到青玉身旁将青玉抱起,“师弟?” 没有回应,真的是中毒了吗?太乙又是几道术法。 发现青玉的体内的情况非常怪异,法力似乎还在,又似乎如一潭死水一般不起任何波澜,刚刚为什么使不出来?脉象极乱,却并未有中毒的迹象,要知道那女妖的法力不低,如果当时青玉真的吸入了毒气,必定会中毒无疑。 可是眼下却…… 她到底是个什么怪胎??! “小蛟——你将她扶着坐好!”太乙虽不能完全了解青玉的身体状况,却知道现在该怎么去做。 他唯有强行给青玉体内灌进一些法力,先将青玉的外伤给治好,内伤加以缓解,将青玉唤醒了才是正解。 星河渐垂,海风湿热,吹在脸上,温软细腻。 【玉鼎前辈——你在哪里啊?你再不出现的话,我都快被三界里面那些莫名其妙的仙和事儿给搞惨了!这些仙是不是你得罪的啊?】恍恍惚惚之际,青玉好想玉鼎真人,如果她在的话,就好了! “师弟?师弟?”耳边又响起了太乙急促的呼唤,眼前模糊一片。 青玉艰难地睁开了双眼,几团模糊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太乙师兄……小蛟……”青玉无力地抬起了手,轻轻地搭在了眼帘之上,而后手被太乙握进了手心,青玉所见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真人!太好了!你醒了,吓死我们了,我们还以为……”小蛟看上去很激动,话到了一半,却又没有再接着讲下去。 “以为什么?以为……我要死了吗?”青玉在太乙的帮助之下坐了起来,她不太记得最后那两妖精的结局如何了,毕竟那个时候自己已经被打昏了过去。 太乙等人便陪着青玉坐在海边吹着海风,好半天,青玉才慢慢地缓过劲来。 “师兄,锁魂咒也难以将魂魄长久保存,事不宜迟,你带着小蛟先回去处理哪吒的事情吧,我已无大碍了。” “我先送你回去。”太乙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诶——没事,已经被师兄治好了,只不过是法力阻塞了而已,师兄又不是不知道,这个是老毛病了,现在小茯也恢复地差不多了,我和她一起就好。”青玉将小茯从腰间取了下来。 小茯便有化作了女子模样蹲到了青玉身旁。 于是应着青玉的意愿,几人各自散了去。 …… 青玉与小茯坐在大筋斗之上,身心俱疲。 “小茯,等会儿回去了别和杨戬提起此事。”青玉看向了小茯。 小茯也领会了青玉的意思:“真人是不想让杨大哥知道了此事之后太过担心于你?可是真人是杨大哥的师尊,他关心你,不是应该的吗?” “我感觉他最近有些心事,怕是那件事情瞒不住多久了!而且他这个人吧,比较容易冲动,还是别说的好!” 小茯与青玉相视一笑,眼里有无奈,也有理解。 海风终是会掺杂着些鱼虾的腥气,不似这山间,尽是草木花香,格外地好闻。 “小茯——我感觉那件事情瞒不了他多久了,也不知道他到时候恢复了记忆会不会怪我?我自认为抹去了他的记忆是一个极为正确的选择,可我毕竟不是他,我没有眼见着亲人死在了所谓道义的一方手里……” 青玉抬头看着天,她再次感到迷茫。 如果说必须要做一个选择的话,到底要怎么选择才能让所有人都感到满意,使得所有事情都得以善终呢? 真的——好难!! “小茯——他怕是会恨我的吧!我是不是有些自私呢?” “真人在说些什么?你救了他,怎么能叫自私?而且就算是杨大哥恢复了记忆又能如何?他能凭一己之力改变现在的一切吗?我想瑶姬仙尊也不想看到杨大哥以身犯险的吧!”小茯劝慰道。 终于又回到了玉泉山中,青玉强装作无事发生走进了小院。 “师尊——你回来了!都好晚了。”杨戬此时已在院中的石凳之上坐了好久,就是在等着青玉出现。 “嗯,快去休息吧!”青玉还像往常一样笑道。 “我找师尊有些事情,不知师尊可方便?”杨戬攥紧了拳头,似乎在隐忍些什么,心中憋着一团怒火。 “何事明日再说吧!为师有些累了,先休息吧。”青玉径直向着房间走去,正准备将门关上,不曾想一只手却挡在了门框之上。 第五十章 她从不欠你什么 “很急嘛?”青玉有些不解,但是看着杨戬面色凝重,眼里藏着复杂之态,便隐隐觉得他有些不太对劲。 “就是……想问问师尊。”杨戬没敢直视青玉,只低着头看向门框。 青玉松开了关门的那只手,转过身去,坐到了凳子上。 是的,她莫名感到有些身心俱疲,莫名地有些烦躁,那种累,说不上来,应该是刚刚被揍了的原因吧! 她扶着额头,渐渐地感到头疼,而后脑子开始变得混沌。 杨戬推开了门,站到青玉的面前,冷言问道:“师尊——我想知道我的身份,我想知道我丢失的那段记忆到底去了哪里。” “……”青玉强打起精神,还能坐得住,只是耳中传出阵阵轰鸣,这感觉,快撑不下去了! “师尊——请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从何处救下我的?你能不能帮我恢复记忆,我感觉我忘掉了一些不该遗忘的事情。”杨戬见青玉不语,眉头微皱,心中更是寒了几分。 “……” 他在说些什么?青玉头疼的厉害,已经听不清杨戬的话语。 “师尊!你是不知道真相,还是不敢说出真相?”杨戬眼中生了怒意,青玉越是不说话,他便越觉得是青玉心虚了不敢和他说明。 “出去——”青玉感觉自己随时都要倒下去,她的第一想法是不能在杨戬面前倒下,太丢面子了? “师尊——你到底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杨戬的话传入青玉的耳中便成了刺耳的嗡嗡之音。 “出去——”青玉再次重复,她感觉自己的头都快要裂开了。 小茯忽而从青玉的腰间跳了下来,冷冷地对杨戬道:“你先出去吧!真人有些累了。” 要知道小茯向来听话,没有青玉或者是杨戬的吩咐,她从来不会多事,也很少会露面,只一心修行。 杨戬不甘,他还未曾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只想着尽快将那已经被他弄丢了三年了的真相给找回来。 到底是他认贼作父,还是大哥杨蛟多虑了。 小茯忽而一把拉住了杨戬的衣袖,将他生生地拽了出去,而后一道术法,将门关上。 “你做什么?”杨戬诧异地看着小茯,而后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对不对?” “你想知道些什么?你不是说也要来帮忙的嘛?你人呢?去了哪里?”小茯没有等杨戬开口,自己就先问出了心中疑惑。 虽然说青玉并没有让杨戬过去帮忙,可是杨戬是和小茯和小蛟说好的,如果那个时候杨戬来了的话,青玉何至于伤成那样? 在你师尊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去了哪里?她一身是伤地回来了,为了不让你担心她的伤势,强忍至此,而你又在干些什么?在怀疑些什么? 真相就在那里,你知道了又能怎样?抹去那段记忆的你以为她想?若不是那段记忆足以折磨你痛苦终身,若不是天庭法令,你当她会愿意瞒你? 小茯很怕自己会忍不住替青玉叫委屈,可是想着自己曾经答应过青玉,便没再开口。 “你人呢?为什么不来?”小茯语气之中尽是藏不住的怒意。 杨戬便也被她这一问给激怒了:“怎么?就非得是我是吗?就只因为看上了我修炼的筋骨?” “你在说些什么?”小茯有点懵。 眼看着两个人说得有些急眼了,忽而一人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哥?小茯??你们……” 杨戬转过头去,一脸芙蓉之相,面若琉璃惊鸿,身量纤细,姿态款款,是杨婵! “妹妹?你怎么来了?”杨戬正打算弄清楚真相就去找她,却不曾想她自己倒是先找来了,为了什么?难道大哥也去找她了? “我来看看师叔啊!师尊说师叔受了很严重的伤,我懂得疗养之术,所以师尊让我来照顾师叔,毕竟是因为师兄的事儿师叔才以身犯险。” “你……你说什么?” 杨戬顿时觉得心中一寒,如坠入冰窟。自己的师尊受伤了,作为徒弟的,居然毫无察觉!?自己怎么会这样? “师叔没有告诉你吗?哥还不知道?”杨婵也感到意外:不是说伤的很重吗?怎么会不被发现的?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我看师尊她不是……不是好好的吗……”语未尽,杨戬便已经心神不宁了,刚刚师尊的反应确实是一反常态。 一回来就回房说累了想休息?和自己说话也很不耐烦的样子,莫不是—— “师尊!”杨戬口中默念,瞥了小茯一眼,只见小茯低着头,眼尾微微泛红。 三步并做两步,杨戬来到青玉房门口,轻叩着青玉的房门问道:“师尊——你睡下了吗?师尊?” “……”良久,未有回应。 小茯抬头看向房门,灯火未熄,“不好!” 杨戬急忙推开了房门,只见青玉伏在桌子上,深皱着眉头,面色苍白。 “师尊——”杨戬跨进房去,将青玉抱到了床上,焦急道:“妹妹,你快来看看师尊如何了?” 杨婵也丝毫不拖泥带水,一道术法从她的指尖逸出,而后又钻入青玉的身体。 “怎么会受伤的?怎么会伤成这样?”杨戬疑惑而又担忧的看向小茯:“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从来都不了解真人,你也从来没有尝试过去关心她。”小茯看向青玉,眼里生出了一种同情与无奈:何必做那些没有回报的事情呢? “你质问她的那些,我都知道,但是真人是我的第一个主人,我答应过不说,便绝不会言而无信,可我还是要告诉你——她从来都不欠你些什么,她与你非亲非故,做到这个份上,几乎是仁至义尽。” “哥——你们……”杨婵收回了术法,面上愁容尽显。 “师尊她怎么样了?”杨戬有些迫不及待,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明明知道了床上躺着的那位对他隐瞒了许多事,可还是在知道她受伤之时感到不安。 “不太好!师叔她受的内伤很重,法力似乎也有异象,故而难以自行调息,须借以外力,还须静养许久,法力也不知能不能恢复了!”杨婵不解地看向杨戬:“哥,你是和师叔吵架了吗?” 第五十一章 我的手被压麻了 “……”杨戬看着杨婵,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要怎么做,须借以外力,用我的法力输给师尊可以吗?” “嗯!我和哥一起。”杨婵将青玉扶起,于青玉的背后开始施展了法术。 “小茯——我们别吵了,你去给我们护法,可好?” 小茯没有说话,出门而去,门外升起一个法界。 杨戬于青玉面前,术法在他的手心运转开来,带着一点温热,那是青玉一点一点教给他的术法,从最最基础的御物之术,到后面的腾云驾雾,乃至后面的变幻之术,都是她教的。 那股灵流从他的身体缓缓流进了她的身体,杨戬看着面前的人,神情是那般的痛苦,他还从未见过她如今这幅模样。 他眼中的那个她,向来是大大咧咧的,向来是开朗可爱的,她哪里像是他的师尊呢?明明就是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孩子。 杨戬的法力于青玉的体内游走着,他隐隐能够感受到她所受的伤,很重!她现在,很痛! “为什么会这样?”杨戬看着青玉额头生出了豆大的汗珠,眉头非但没有舒缓,反而是皱的更紧了些,他慌了。 “疗伤之术便是强行将一个长时间的修养的过程以几个时辰的时辰修复好,怎么可能容易呢?受伤之人定是会受些痛的。”杨婵解释道。 “痛?她确是一个很怕痛的人啊!怎么……”杨戬没有再说下去,他痴痴地看着她,他想不明白她怎么会舍得让自己受伤的呢?平时总是告诫自己出门在外,不要惹事,教自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吗?怎么到她这里就打不过还要硬上了呢? 果真是很难以看透你! 青玉的拳头猛地攥紧,而后一股腥味在她的口鼻间弥散开来,紧接着,一种难以遏制的液体冲到了她的喉间,她忍不住,那液体便从她的口中涌了出去。 那绯红之色将那素白色纱帐染了一片,面前的杨戬目瞪口呆,他也被喷了一身红,那是她的血! “师尊——”他将她轻轻地扶在床上,眼里尽是心疼,什么仇啊恨的,欺瞒也好,假意也罢,在那一瞬,他都忘却,他都可以不在乎,在他的记忆里面,这是他第一次尝到了担心一个人的感觉,第一次尝到了害怕失去一个人的感觉。 “师兄别太担心,师叔将体内的淤血吐出,损伤的经脉也已经被修复,只需慢慢静养些时日,便不会有什么大碍的,至于法力什么的,我回去再问问师尊……”杨婵看着哥哥那担心的模样,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刚刚看他们的样子还以为他们不合呢,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杨婵去外面打了些清水进来,打湿了白巾,递给了杨戬道:“哥——你擦擦脸吧!” 杨戬接过道:“输了那么久的法力,你先去我房间休息吧,我来照顾师尊就好。” “好!” 房里,只杨戬与青玉二人,杨戬将那白巾轻轻地擦拭去青玉额头的汗水,擦去青玉口角的血迹…… 窗边树梢的鸟雀好不识趣,一大早便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 青玉逐渐有了意识:呃——什么情况?手!好麻??鬼压床吗? 眼睛有些难以睁开,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 杨戬正趴在床沿边上,一手枕着头,一手握着青玉的手,喏——手麻的原因找到了! 一动,杨戬便被惊醒,他激动地将青玉的手抓了起来,轻声唤道:“师尊?你醒啦?” “啊——呃——”青玉缓缓睁开双眼,模模糊糊,眼前就晃动着一个影子?杨戬!!这下,青玉直接就惊醒了,睡意全无。 “怎么了?师尊可是哪里不舒服?”杨戬焦急地询问着。 “啊——麻……麻了!”青玉看着被杨戬拽着的手无奈道:“痛——手麻了!别动……” “……”杨戬一时间不知所措,昨天晚上见青玉面容痛苦,便又给青玉输了好一阵法力,结果到后面不知怎么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师尊的手不会是他压的吧? “对……对不起,师尊,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缓缓就好。”青玉尴尬地在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来,待她看清了眼前的杨戬后又不禁震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的?你干了什么?怎么浑身是血?和谁打架了?你没受伤吧?” “我……没有,师尊——对不起,我昨天……”杨戬听着青玉的话,心中更不是个滋味了。 “怎么总和我说对不起啊?不行了,我还好困,你也回去休息吧。”青玉打量了四周,反应了过来,也猜到了些什么,应该是他照顾了自己一夜的吧,那血,怕是自己弄的,诶呀,好丢人啊! “师尊,昨天是弟子太过无礼了,还请师尊责罚。” “什么无礼?哦,对了,你昨天问我什么来着?我当时有些头疼,没听清楚你在说些什么?”青玉努力回忆着昨天晚上的事情,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杨戬到底问了她些啥?她又是怎么就睡着了的? 不过看着他那一身血,青玉猜,他肯定也是累了一夜的吧。 “我……” “罢了,你过会儿再问吧,我还想再睡一会儿,你也下去休息吧!”这才聊几句?才清醒多长时间?青玉的头便又有些混沌之感。 “嗯,那弟子便不打扰师尊休息了!”杨戬抬头,却见青玉又合上了双眼,睡得可真快。 杨戬轻轻地放下青玉的手,小心翼翼地替青玉理了理被褥,悄悄地走了出去。 院子里,阳光正好,风和,日丽,草茵茵,花百态,空气之中夹杂着泥土和花草的芬芳。 “哥——”杨婵走进了院子,看着杨戬嘴角的笑似乎多了些犹豫,她不知道师叔与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觉得自己不便介入。 “妹妹,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杨戬朝着杨婵看去,心里多了几分忐忑。 “师尊让我带过来一些灵药,我想煎了给师叔喝下去,有助于师叔恢复。”杨婵看着手中的药草。 “我和你一起吧!”杨戬笑道。 “哥要不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吧!”杨婵看着杨戬衣服上斑驳的红迹,笑道。 “嗯!也好!”杨戬也低头看了看笑道,刚刚都吓到她了!是该去换。 第五十二章 浓缩的都是精华 药香在那方小院之中缓缓弥漫开来,那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头上,平静如往常。 青玉睡了整整一天,深深地感受到了躺着不动久了也是很难受的,刚想下床去走动走动,坐起身来,房门便被推开了。 “师尊——你醒了?”杨戬端着药就进来了,眼里带着几分愧疚。 “嗯,昨天晚上我……是不是弄脏了你的衣裳啊?沾了血渍,怕是难以洗干净了吧,日后我送你一套新的。” 杨戬一度怀疑着自己的耳朵,为什么师尊所关注的点和自己所想的总是不太一样呢? “没事的,师尊,哦,对了,妹妹带了些灵药过来,已经煎好了,师尊趁热喝了吧。” 杨戬将药放在了桌子上,盛了一碗,递给了青玉。 “药?”青玉接过药,还真的挺香,这玩意儿也不知道好不好喝,舀起一勺,吹一吹,送入口中。 “噗——”青玉差点没把碗都给扔了,真——好苦! “咳咳——” “师尊?可是太烫了?可是明明我已经试过了,不烫了啊?”杨戬从青玉手中又接过了那碗药,不算很烫啊!师尊怕烫? “这是什么药?你拿什么煎的?”青玉白了一眼杨戬,心中疑惑:灵药算中药吗?神仙的药也那么苦的吗? “妹妹说这个是用来帮助恢复身体的,一株药草,八碗水文火慢熬,煎成一碗此药才算成呢!”杨戬解释道。 “八碗水煎成一碗?”浓缩的都是精华?救命,这也太苦了吧,“你先放在这里吧,我待会儿再喝。” 趁你走了我赶紧给倒了,这玩意儿喝下去我会被苦死的好吧。 “好,那师尊可还有什么吩咐?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哈哈哈,你莫不是忘记了我们神仙都是辟谷的,不吃东西也不会饿的。你先下去忙你的去。”青玉也不想待在屋子里了,想着出去透透气。 “师叔好些了么?”杨婵听见房内的声音,知道是青玉醒了,便想着来给青玉请个安。 “婵儿?你怎么在这里的?几时来的?”青玉看着眼前出落地亭亭玉立的曼妙女子,不免感到有些惊奇,不过才三年,居然变化如此之大,果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昨天晚上,师尊让我来照顾师叔,听师尊说,师叔是因为师兄所受的重伤。”杨婵端端正正地向着青玉行了一礼。 “不是什么大事。”青玉思索了一会儿又道:“婵儿,你过几日再来看我吧,我已无大碍,还有你哥哥照应着,你告诉师兄,不必太过担忧,你先回去,师兄要为哪吒重塑身体,此术法不易,此过程凶险,说不定你还能帮上他们的大忙,你须回去为他们护法才是。” “可是……” “听我的,你先回去,若是想哥哥的话,过几日我便放他去陪你。”青玉笑着看了眼杨戬。 杨戬怎么都难以相信这样一个人会是一个诡计多端害得自己家破人亡之人 “那杨婵便听从师叔的安排。”杨婵想了一会儿,青玉说的不无道理,于是拜别了青玉与杨戬。 “师尊——药冷得差不多了!”杨戬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是药三分毒啊你懂不懂?为师感觉身体已无大碍了,还是不喝了吧,这玩意儿……不太好喝。”青玉苦笑道。 “可师尊……这药……”杨戬面色有些失望,“喝了好得会快些的。” 青玉放低了视线,只见杨戬的腰间点了几点碳灰,这药——该是杨戬亲自煎的。 “罢了,喝就喝吧!”青玉拿过那药,闭着眼睛,一饮而尽,“水!!” 真是苦得离谱。 杨戬将水递了过去,眼里的愧疚又多了几分:“师尊可是怕苦?” “废话,谁没事会喜欢苦味的?”青玉咕嘟咕嘟将水灌进了口中,“我最怕喝药了,特别是中药。” “中药?” “哦,就是草药,可太苦了!”青玉意识到杨戬还听不懂“中药”这个词,于是赶紧解释一番,虽然解释的也不太准确。 “可是——哪里是有药不苦的呢?”杨戬反问一句。 “当然有了,药中有一位,名叫甘草,就是甜的,还有好多呢,就是我毕竟不从医道,了解不多。” “受教了,那我下一次煎药的时候加上甘草。”杨戬笑着接过了青玉手中的杯子。 “哈?还是不必麻烦了!”青玉这才想到甘草这个时候可能还没有被发现,或者还不叫这个名字的吧。 杨戬想着还是等到师尊什么时候伤好了再问问师尊有关自己身份的事情吧,这一天里,他想了很多,怎么都觉得师尊不像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仙,至少这三年她对自己的态度与言语都表明,她不是那样的仙! 青玉看着杨戬走出房间的背影,有些恍惚,又有些不解:他到底是想问自己些什么呢?问他又不说,是关于那件事情的吗? …… “娘亲知道自己违反了天条,故而早在府中设下了结界,以防被天将发现,十几年,我们都得以平安度日,而后玉鼎真人出现,不久我们便被天庭知晓,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多的巧合吗?” “不……不会的……” “什么不会的?事实是,玉鼎真人他是看上了你一身绝佳的修仙的筋骨,于是千方百计,将你收做了弟子,最终得偿所愿!”说到激动之处,杨蛟忍不住地直视着杨戬的眼睛,抖动着杨戬的肩膀道:“二弟——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看清楚他?” “不……不是这样的……不可能!!”杨戬于梦中惊醒,梦里的是杨蛟。 想他哪日见过杨蛟之后,便直奔灌江口而去,果真看见了一个全府内外皆挂着白灯笼的府邸——杨府。 他在杨府附近的小茶摊上要了杯茶水,顺便与那茶摊主攀谈了解一些往事。 “老人家,你住这里多久了?” “哈哈哈,老汉我打出生起就住这里了,到今日已是六十二载。”那茶摊主一看就是个喜欢招呼客儿的和善人。 “哦,那老人家高寿啊!”杨戬先是点了一句,不至于将对话变得那么生硬,这是青玉教他的。 第五十三章 如果真的是那样 “那您可知附近的那个杨府吗?”杨戬点到了正题上。 “怎么会不知道?”那茶摊主一声长叹:“想来几年前那一大家子过得还热热闹闹的,可如今啊,诶——” “老人家可方便与我讲讲,我听说那杨府常年挂着白灯笼可是真的?”杨戬手握杯子的力道重了些,他想了解,却又害怕去知道。 “那老汉我便给你讲讲吧!”茶摊主倒了一杯热茶坐到了杨戬的旁边,慢慢地回忆道—— 杨家那个小子啊,本来是个老实巴交的读书人,心善,相貌也不赖,就是穷了点,无父无母,一个人吧,日子紧紧巴巴地过着。 可不知怎么的,这小子突然带回来一个样貌出众的姑娘,也就是他后来的妻子,那姑娘生得花容月貌,而且知书达理,应该是极有钱的,后来两人拜了天地,还盖了杨府。 我告诉你一件奇怪的事情啊!不是我乱嚼舌根子,是真的,他们婚娶之日我还去喝了喜酒,那杨家夫人似乎没有娘家人,娶亲那日我就没见到,之后她也从未回亲过。 诶,先不说这些,我继续和你说说他们杨家,杨家夫人乐善好施,天生一副菩萨心肠,有时候我们这里有灾有难的时候啊,多亏了她接济。 再后来呢,他们夫妻两个小日子过得也很不错,也恩爱的很,不久就抱了两小子,一姑娘,是叫杨蛟、杨戬和杨婵吧,长得那可真叫一个水灵,随他们的爹娘…… 听茶摊主讲到这里,杨戬的面色已经冷到了极致,原来自己才不是什么孤儿! “然后呢?” “然后啊——” 哦,老汉我想想,大概是三年前吧,有一天忽然狂风暴雨,那场景,至今我都难以忘记,明明是大白天,抬头却是黑压压的一片,风都能把人给吹上了天,大家伙儿都被吓得不敢出门。 这本来没什么可说的,可奇怪的是,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杨家夫妇,他们的三个孩子也消失地无影无踪。 又大概过了几日吧,他家的大儿子倒是回来啦,而后就整日里披麻戴孝,整个府邸的灯笼全换成了白色,这一挂啊,就是三年。 有人曾经问过那杨家大郎杨蛟,他也不肯说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想应该就是那次天祸,祸害了他们一家吧! “碰——” 杨戬手中的杯子在一瞬间支离破碎,那茶摊主被吓了一跳。 “你?你这是怎么了?是我这茶水冷了?” “对不起,力气大了些,我赔。”杨戬看着手中已经破烂的杯子,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还有一个奇怪的事你想不想听?”茶摊主神神秘秘道。 “什么?” “就最近啊,我发现那杨家大郎也不见了踪影,好几个月没见着人了,府中似乎也没有人在……”茶摊主说了一半,视线转向了杨戬,不细看不要紧,这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便心中一惊。 “诶——你……你怎么和杨家的大郎长得这么像呢?”他若有所思了一会。 杨戬也偏过头去看他。 “不对,你莫不是那杨家二郎?是啊!样貌是变了些,但是还是逃不出你爹娘的影子,对,一定没错,你小时候还常来我茶摊上玩呢,可是这三年你去了哪里?” “老人家,这是茶水和杯子的钱!”杨戬眼里的光逐渐暗淡了下来,将手中的贝币放在了桌子上。 茶摊主的眼睛随着那贝币而落,心中正打量着好像给多了,不曾想再一抬头,眼前之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大白天的,活见鬼了!! 他愣愣地用手拿起来那贝币,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奇怪,那人究竟是不是杨戬呢?他跑得可真是快啊! 杨戬来到了杨府之中,庭院里面的一切让他感到很陌生而又亲切,他想利用此处打开他的那段回忆,可是好像并不管用。 他静静地坐在院子的石凳之上,风起,院中的树叶哗哗响起,他仿佛听到了一些声音,似乎看到了几个小小的身影—— “大哥——你练武功做什么?” “当然是练武功保护你们啊!” “可是娘是天上的神仙诶,她就会保护我们的啊!” “嘘~娘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便把这个秘密说出来的吗?你怎么不听话呢?” “我忘记啦!下次不会了。” “大哥,二哥,我们去江边抓鱼好不好?”一旁是个小女孩娇嗔的声音。 “啊?哈哈哈,看来三妹是又馋了!说,想吃什么鱼,哥哥们给你去抓。” “我想喝鲫鱼汤,鲫鱼汤的味道最鲜美啦!” “哈哈哈……就知道吃!” …… “师尊,果真是你骗了我吗?我不信,我的记忆究竟是怎样消失的,我一定要你亲口给我一个解释!”杨戬看着屋檐上面挂着的白灯笼,心中感到了可悲,也感到了可笑。 明明都想好了要问青玉的话语,理了好久的思路,攒了好久的底气,又灌了几口凉水静心。 可是等到青玉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话语变得凌乱,他莫名觉得有的问题难以问的出口,面对着那样一张脸,那一个三年来对自己那么好的师尊,他乱了。 心乱了,言语乱了,一切都乱了! 更乱的是,她居然还受伤了,而自己却一心只想着责问,丝毫没有察觉。 梦中惊醒的杨戬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不敢再继续睡下去,他不知道梦中还会发生些什么。 无论是如大哥说的那般亦或是青玉将此事解释清楚,他与青玉之间都必然会变得不再似往常。 可杨戬万万没有想到,那些他连做梦都不敢去想象的事情,日后会以一种他所无法控制甚至是无法预料的事态进行发展,使得他与她之间的关系变得脆弱不堪。 “如果真的是你的话,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师尊!”杨戬默默地在心里念叨着:“可是师尊伤重,还需静养,我若此时……” “杨戬——”门外传来的青玉喊他的声音,杨戬猛地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师尊?我来了!” 第五十四章 第三碗面同从前 “师尊?你找我?”杨戬急忙跳下了床去开门。 门外还是那一熟悉的青衫,脸上笑着,手中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面上几颗翠绿诱人的小青菜,卧着一个鸡蛋,上面装点着几粒葱花,香味随着门外的清风吹进了杨戬的鼻息。 “师尊,这是?给我的吗?”杨戬看着那面,心中又多了几分感伤。 自己来山中三年,这是青玉第三次给他送来面条了,如果说之前杨戬对此事并未上心,可如今知晓了一些事情之后,杨戬怎么可能还无动于衷? “嗯,快趁热吃!”青玉递了过去。 杨戬双手接了过去,看着那碗面苦笑道:“每年的这一天师尊都会给我送一碗面,可有什么寓意么?” “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日子,想来挺有意义的。”青玉算过杨戬的生辰八字,今日,是他的生辰! “是师尊亲手做的吧!”杨戬抬头去看青玉,看似问得随意。 “那是当然。” “师尊不骗我是下山买的了?”杨戬笑道:“从前徒儿以为师尊不会厨艺的,便一直以为是师尊从山下买的。” “也不算是骗吧,是你自己一直以为的,我可从来没有承认,不记得了吗?”青玉微仰着头怼道,杨戬如今的个头已经比她还高了。 杨戬的思绪被拉回到两年前的今天—— “杨戬——还在练功啊?” 金霞洞内,一个半大的少年正端坐在一张草席上,看着面前的功法,一脸的严肃。 “嗯,师尊来找我何事?” 杨戬还没见到青玉的身影便闻到了一阵香味,明明练了许久的辟谷,可肚子还是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青玉脸上露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走进了洞里,手中正端着和眼前一模一样的一碗面。 “师尊这是给我的?”杨戬激动得起身,一脸的惊奇,要知道杨戬在玉泉山中练会辟谷之前都是自己做饭凑合着吃的,再或者就是在山间采一些野果啥的果腹,青玉何时给他投喂过? “嗯,趁热吃!” “师尊这是从山下买的么?”杨戬一边嗦了一筷子面条,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着,他怎么会注意到青玉脸上的笑在凝滞了片刻后又化作了尴尬? “你喜欢吃就好!”看着杨戬如同饿虎一般吞食面条的样子,青玉忍不住觉得好笑:怎么饿成了这幅模样?看来我这师尊当得是真的不合格啊! “那为师不打扰你练功啦,师尊回去补个觉!”青玉伸了个懒腰走出了洞去。 …… “师尊,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傻了?我是你师尊啊!师尊对弟子好不是应该的吗?”青玉也不知杨戬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问出这种话来。 “师尊……” “诶呀,是我做的面不香吗?再不吃可就冷了。” “不是,师尊做的面很好吃,只是一年才能吃上一次,我有些不太舍得吃。” “若是喜欢的话,日后想吃师尊就给你做,哪里学到的那么矫情?”青玉耸了耸肩头,转身又伸了个懒腰,身上的法力还没有恢复,动一动感觉是格外地累。 “吃完记得把碗洗了,我再去休息会儿,晚点去问问你大师伯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恢复法力。” “嗯,师尊——” “还有何事?” “没……没什么。” “……”青玉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还未关上房门,杨戬夹起来面条,还未放进嘴里。 “师尊——” “到底是怎么了?”青玉有些疑惑:都多大了?男子诶,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平时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青玉重新打开房门,卧槽!!! 变天啦?? 什么情况? 门外,忽而狂风乱卷,天上红光尽显,林子如同浪涌,层层激荡,呼啸之声不绝于耳。 有妖气!! 妖气愈发浓重,那妖越来越近! 会是那个蛇妖吗? 几道巨大的法阵被打在了玉泉山中。 不妙!这是仙家的法阵,难道是说来的是仙?那个妖口中的仙尊? 这可遭了! “斩仙——” 剑被青玉给召了出来,可是没有法力的加持,斩仙剑难以有几分作用。 “杨戬——接剑,按我说的去做。”青玉将剑抛给了杨戬。 “嗯!”杨戬看了一眼青玉,面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眼中也多了几分坚毅。 “法诀教与你,你只需注入法力即可,以剑为眼,先结一道结界以防止那妖怪再用毒雾。” “好,今日便让师尊见识一下教了三年的成果,师尊放心。”杨戬指尖轻轻点于剑锋,斩仙便发出寒冽的青光。 那一剑直指天,那道寒光便散了开来,于玉泉山的上空又缓缓撑起了一道结界,那结界之内,花草不在凌乱,树木不再摇摆,风止。 “哈哈哈——二弟,你去了灌江口,想来是找到了想要的答案了吧,今日,我接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回荡在了师徒二人的耳中。“ 杨蛟!!? “大哥?”杨戬看着那红光之中慢慢显现出来一个身影,一身褐色衣裳,金边勾线,红色的花瓣刺绣于其间点缀着。 那结界之外,杨蛟于那半空之中扬起了嘴角看向了杨戬。 青玉愣愣地看向了杨戬,心道: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青玉一边懊悔着自己当时未将杨蛟的记忆也一同隐了,一边为杨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居然有了如此法力而感到奇怪。 “杨蛟——你怎么会变成如此模样?” “怎么?真人是后悔下手太轻了?我本还感念着真人至少是救了我兄妹三人的性命,没想到啊,为了不失去你选中的这个徒弟,你最终还是对我起了杀心。”杨蛟笑得诡异,一击于那结界之上,结界便裂开了一条缝隙。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何曾想过要害你?” 诶,能不能别这么搞我啊,你这话说的很容易被杨戬误会的好吧。 斩仙不是由青玉催动,难以发挥出全部的力量,青玉攥紧了拳头,又缓缓摊开,没能感受到一丝法力。 “大哥?你在说些什么?”杨戬看了看杨蛟又看了看青玉,眼中满是慌乱。 青玉表示她也想问一句:喂,大哥,你在说些什么?? 可此事在青玉眼中,显而易见,他就是来搞事情的,奈何此时的青玉也不知道杨戬在得知自己骗了他三年之后还会不会再信她了! 第五十五章 心有磐石山有林 斩仙剑随着杨戬的手臂缓缓地落了下来,结界瞬间瓦解。 青玉的目光也随着斩仙而落了下去,心沉了几分。 “二弟,走吧!和我一起去救出娘亲。”杨蛟落于杨戬身旁,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向青玉,是嘲讽,是得意。 “大哥,你刚刚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杨戬低着头,两个人他都不愿去看。 “你可以问问你敬爱的这位师尊,看她敢不敢承认了。”杨蛟将矛头指向了青玉。 “杨戬,你听我说……我没有……”青玉这解释的清楚吗?那一位可是杨戬的亲大哥啊! “师尊——我问你,我和妹妹的记忆是不是你抹去的?”杨戬突然打断了青玉的话。 “……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是不是?!” “是。”青玉扶着门框,如今此事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想,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闹到如此地步。 “你收我为徒,可是看上了我的修行潜力?”杨戬又一问。 “不是,我……”青玉脑子一片空白,这咋解释?说我算出了你我有师徒之缘? “那为何偏偏是我?你送走了妹妹,没留下大哥,就只是我?”杨戬看着青玉,眼中似有晶莹。 “……” “既然你已看清了她的面目,不若今日便做个了断,是立即杀了她替父亲报仇亦或是将她带回去酷刑以待都由你,二弟,想想她那恶毒的谋划,你也不必再念及什么师徒之情了。”杨蛟拍了拍杨戬的肩头道。 “什么报仇?替父亲报仇你找我做什么?杨戬,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青玉听到这里,只觉得如今的状况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上许多。 小茯忽而显形骂到:“杨戬——我实在是看错你了,想不到你竟如此是非不分……” “小妖也敢出来叫嚣?”杨蛟一击,小茯便被打回了原形,瘫软在了地上,变得毫无生气。 “小茯!”青玉急忙跑过去将小茯拾起,转头再见杨戬,一时无语。 “若是下不了手的话,大哥帮你!”杨蛟附在杨戬耳边笑道。 杨蛟衣袖轻扬,青玉瞳孔一震四周粉尘漫起,一股无形的力挟住了青玉的脖子将青玉生生地提到了半空。 杨戬的目光随着青玉的身体而动,心里乱如麻,看着青玉面容痛苦地挣扎着,是那么的可笑,可悲。 “呃……” 青玉的脸变得苍白,杨戬感觉心在隐隐作痛,一术法投了出去,打断了杨蛟的术法。 “三年师徒情谊,今日便算作是两清了吧!师尊——此后天涯路远,你我再见便是陌路。”杨戬蹲在了青玉身边,看着青玉伏在地上,那痛苦的样子,他还是说的决绝。 “咳咳……杨……戬,我现在不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咳咳……你给师尊些时间,我一定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青玉还有些喘不上气来。 “我的事,再不劳真人费心了!”杨戬起身。 “杨戬——”青玉挣扎着想起身,杨蛟又是一击,将青玉打倒在地,青玉再也难以动弹。 杨戬没有回头,他害怕他一回头就下不了决心离开,可他的母亲还在等着他去救。 “杨戬……小心你身边……”青玉缓缓闭上了眼,她是神仙,虽然失去了术法,还是拥有着一身的仙骨,所以杨戬不担心她会死。 杨蛟的手心还莹莹冒着法术的光彩,杨戬一把将杨蛟拉过道:“大哥,我们走吧!” “嗯!”杨蛟看着杨戬露出了那种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态,两兄弟并肩而去。 杨戬发现身边那人似乎有意偏头向着旁边的草丛中示意了什么,他猜测大哥还是想对青玉动手的吧,他到底在与谁同谋? 一道结印从杨戬的掌心悄咪咪地飞了出去,落在了昏迷的青玉周围,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结界。 云层之上,一身玄衣,一身褐黄。 “二弟,等过几日,我们把三妹也找来吧,我们一起去救出母亲!”杨蛟看着杨戬,杨戬低头看着脚下的白云。 “……” “二弟在想些什么?” “大哥,你可还……记得我的生辰?” “……” “听大哥的吧,不过大哥可知娘亲在哪里?”杨戬抬头看向一脸尴尬的杨蛟,心中多了几分迟疑。 “打上天庭不就知道了吗?”杨蛟抬头看了看天,似乎很有底气,那底气似乎来自于蓄谋已久。 “打上天庭?”杨戬懵懵地看向杨蛟,他发现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去了解过谁,是朝夕相处了三年的师尊也好,是久别重逢的亲大哥也罢。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到了二弟就知道了!” 玉泉山上空的红光渐渐褪去,山林之中却未得宁静,数不清的赤蛇于林间穿行,向着青玉的那方小院而去。 “护法大人,你说为什么仙尊对这个玉鼎真人那么执着呢?非得让我们大费周章地套路她,如果觉得她会对我们产生威胁的话,直接杀了多省事啊!”又是那个女妖。 “赤宥,我们只需完成任务即可,仙尊自是有他的考量,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旁边正是当日的男妖。 两只妖化出了人形,看着躺在地上的青玉不禁感慨道:“感觉废物一个,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作用,快带回去吧。” 一道红光从女妖指尖流出,朝着青玉就冲了过去。 还未触及到青玉,便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给弹开,而后结界扩散开来,将那些原本不属于玉泉山的精怪全被给阻隔在外。 男妖和女妖还有千百条妖蛇也被那力量给震飞出了山外。 “……” “什么鬼东西?”男妖有些发懵。 “不知。”女妖也摇头。 云层之上,杨戬忽而顿住了脚步,向着玉泉山的方向看去。 “二弟?怎么了?可是还在留恋着那些虚假的过往?”杨蛟也朝着那玉泉山看去。 “没事,只是想起来哮天犬还在山上。” “一条狗而已,若是二弟舍不得,我让人把它一起给带过来。” “大哥在山上还留了人?还是留了妖?”杨戬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杨蛟。 杨蛟心中一震:“多个仙在手中,或许日后对付天庭会多有一分胜算不是吗?” “嗯。” 事已至此,杨戬再也难以回头了。 他明明想晚一点再与青玉说个清楚的,把那段属于自己的记忆要回来,可是为什么总是事与愿违? 大哥的忽然出现,打乱了他原本所计划的一切,她知道了自己已经对她生了怀疑,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身不由己。 第五十六章 天有烟雨风有云 “师兄,师弟他如何了?”慈航道人看着广成子一脸凝重的神情,心中又多了几分担忧。 “劳了心伤了神,法力全无,不过无性命之忧。”广成子叹道:“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见那红光浮动我就赶了过来,还是没来得及……” “她出了事,也不见她的那个弟子。”慈航道人忍不住吐槽道,她不知道她伤重至此便是和那个消失的弟子有关。 “慈航,你在山中可有什么发现么?” “大师兄,说来也奇怪,我正想问问师兄可知玉鼎师弟最近都在做些什么?我在她那金霞洞里发现了一条狗,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一道残缺的鬼魂。” “……”广成子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回道:“你知道的,玉鼎师弟的行事风格向来令人捉摸不透,等他醒了你问她吧。” “师弟?” 说话间,青玉缓缓地睁开了眼,眼前,那个她所期待的身影没有出现。 “师弟,你醒啦,感觉如何?”广成子急切地问道。 “大师兄,师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的……”青玉话语很轻,此时的她极其虚弱无力。 “见你山中有异象,便赶了过来,不止我们二人,其他师兄弟也都赶过来了,只是你久久不醒,大师兄便让他们先回去了。”慈航笑着解释道。 “我好像总是会麻烦到你们……”青玉看着眼前的白帐,上面的血迹已经不复存在了,是杨戬趁着她休息的时候给清洗干净的。 看着青玉异样的神情,广成子与慈航面面相觑,两脸的不解。 “师弟,山中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你的弟子怎么不在山中照应?”广成子问出了心中疑惑。 “师兄……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青玉没有回答广成子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着,眼角一滴温热的泪水滑落下来。 “哪里有人不犯错的呢,神仙也是如此,做错了咱们便尽力去挽回和弥补。”广成子听不太明白青玉所指的究竟为何事。 “如果无法挽回,无法弥补了呢?” “……” “师弟,那如果重新来过,再让师弟做出一个抉择,师弟会怎么做?”慈航蹲在了青玉的床边,轻轻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 “可能……我还是会那么做吧……”青玉犹豫了一会儿道。 “那便对了,你所坚持的那个决定可能结果并不能够全了你的心意,但是想想你行事的初心,总是会有什么值得的东西被保存了下来不是吗?”慈航劝慰道。 “是啊!至少想护下的那个人还活着,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谢谢师姐,还有师兄……好像明白了……” “大师兄,如此,你便先回去忙你的吧,我在这里照料师弟即可。”慈航起身向着广成子行礼道。 “嗯,好。” 广成子向着青玉微微点头,而后轻挥衣袖,消失在了两人的眼前。 “师姐,大师兄可是有什么急事吗?” “何以见得?” “他一般出入别的仙众的道场都是步行的。” “师弟观察地可真是细致啊,本来想着等你身体恢复些再与你说的,既然你问到的话,我便也不瞒你了,那罪仙灵梓出现了!”慈航说着,面上还带着几分忧色。 “被找到了?在哪里找到的?” 青玉与那灵梓打过一次照面,故而心中有着那种难以抑制的好奇。 “不是被找到的,而是主动露了面,不是在哪里,是于整个下界!” “怎么会……” 青玉感到十分诧异,他找到盟友了?什么盟友的实力可以让他毫无忌惮地公开与整个天界为敌? “于整个下界?” “是啊,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下界各地多了好多庙宇,名为灵梓仙师府,庙宇之上皆挂了旗帜,上面书着四个大字——有求必应!” “果真是好大的口气!那天庭作何决断?” “天庭派出天兵天将去往各地搜查,而后发现这灵梓居然同时勾结了部分仙、妖、人三族,怕是后面三界都不得太平了!”慈航感叹着。 “……” 青玉心中忽而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那两个蛇妖口中的仙尊,莫名得了法力的杨蛟,对自己生了误会的杨戬,这其间会不会有着什么关联呢?如果杨蛟和杨戬真的和那个灵梓牵扯到一起可就麻烦了。 “师弟?你在想些什么?” “啊?我……洞中的那条狗,我好久都没喂食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饿坏了?” “那我去给它找些吃得,你好好休息。” “多谢师姐!” …… 于云层之上,俯瞰着大地,过了无数的山岭与湖海,杨蛟拉着杨戬落在了北海之上的一座孤岛之上。 “走吧,我们一同去拜见灵梓仙尊。” “大哥你说的是罪仙灵梓?你怎么会与他为伍?” “二弟糊涂,你口口声声说着罪仙,那敢问罪从何来?为谁所定?是杀害我们爹,囚禁我们娘的天庭!我们与灵梓仙尊有着共同的敌人,与他合作,到时候一同攻打下天庭,我们不仅可以救下娘亲,还可以成为仙尊的左膀右臂,岂不美哉?”杨蛟反问道。 “此乃与虎谋皮之举,大哥……” “诶,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二弟,你看大哥的这身功法如何?全是仙尊所赐,你辛辛苦苦修炼三余载修来的功法,仙尊不过抬手一指便可以做到,走,先同我一起进去拜见仙尊,他可是很欣赏你的。”说着杨蛟便拉着杨戬入了一处结界。 结界之内的景象令杨戬大吃一惊,结界之内,有妖,有人,他这个修了半截的仙一进去便引来了种种怪异的目光。 结界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石殿,行过近百阶石阶,至那石殿门前,有小妖上前来嬉笑道:“杨蛟大人,仙尊已等候多时了,快些进去吧。” 石门被缓缓打开,映入杨戬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鼎,鼎里面的是黑色的液体。 殿前被一块红色的帘子给遮住了,帘子后面有一虚影,那便是灵梓? “哈哈哈……杨戬,欢迎加入我们!” 第五十七章 弓箭有弦难为琴 当第一瓣雪花飘落于她的指尖消融之时,他又在哪里呢? 听说灵梓带着妖众正攻打着地府,至此,三界大乱! 灵梓承诺三界,凡是尊他者,他便会赐予法力,从此与天同寿,三界畅游。 商朝北边疆域的大部分人族被灵梓收入麾下,与南方信奉天界的人族斗得热火朝天。 天庭仙众与灵梓所组织的妖众数次交锋,战况激烈,损失惨重。 听大师兄说灵梓的座下有一位护法,额有三只眼睛,法术高强,为灵梓的得力战将。 说的应该是他吧! 截教、阐教、为天庭所用的神仙以及散落在四处的散仙现在都积极地四处征讨灵梓的那方势力,只有青玉在那玉泉山中,打着修养的名头摆烂。 说是修养,其实青玉的法力在杨戬离开几日后便恢复了个八八九九,青玉想不明白法力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失灵,更不明白为什么又会毫无征兆地恢复。 山外太危险了! 可自己在山中的安生日子也应该过不长久的。 她本以为自己无需卷入这个世界的纷乱与争端,只需要等着一个仙的出现,而后照着她的话去做,最后得以平安地回到那个属于她的地方就好。 可是那个仙至今不见踪影,而这世界也注定不会如她想的那般简单,两股势力的碰撞终是会打破她所偷来的那段平静的时光。 小茯的伤已被青玉治好,她便又如往常那般扒在山中的哪棵树上修炼去了,小蛟完成了救哪吒的事情后,也回到了玉泉山金霞洞内修炼,他与小茯心照不宣,都不会在青玉的面前提及杨戬。 哮天犬每天巴头巴脑地跟在青玉的后面,那个被捡回来的名叫萧漓舟的一道残魂还留在金霞洞内,因为地府现在不太平,青玉也不知该怎么找到她其他的魂魄,只能暂时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仙人,好久都没见到杨大哥了,他去哪里了?”萧漓舟坐在金霞洞里面的大石头上,看着青玉在给哮天犬喂食,不禁好奇问道。 小蛟于青玉身后僵在了原地,他看着青玉抚摸哮天犬的那只手定在了半空,而后缓缓抬头对着萧漓舟笑道:“出去打架去了,怎么?漓舟姑娘可是看上了我那徒儿?” 小蛟松了口气:没事没事,还能说笑。 “就是好久没看见他了,感到奇怪,仙人莫要拿我说笑,我是有喜欢的人的。”萧漓舟低着头害羞道。 “哦?那漓舟姑娘不妨和我说说,你喜欢的人是谁,我说不定可以帮你找来陪漓舟姑娘聊天解闷啊!” “我不记得他叫什么了……”萧漓舟闭着双眼努力地回忆着,可是她不过是一道残魂,灵识不全,记忆有损,“索……索大哥?” “姓索?” “嗯,好像是的,他长得很好看。”萧漓舟笑颜如花,青玉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女子定是很喜欢那个姓索的人。 洞外忽而传来了声声鹤唳,青玉急忙行至洞外,果不其然,她不去找麻烦,麻烦还是会来主动找她的。 一仙鹤衔着一道法旨落在了青玉的面前,法旨缓缓展开,如青玉所料,她身为仙界一员,终是难以从这场争端之中抽身出来。 她的任务是去北域除妖。 一根青色的藤条从山林之中飞出,落于青玉面前对着青玉行了一礼问道:“真人,是天尊的法旨吗?可是因为那个罪仙的事?” “嗯,小茯,你留与山中帮我照顾着哮天犬和漓舟姑娘,小蛟随我一同去。” “可是真人……”小茯也想去帮忙。 “等有需要的时候,我便传音与你,山中还是得留个人的,小蛟的性格我不太放心,还是让他跟着我吧。”青玉偏过眼去看了一眼小蛟,小蛟正憨憨地对着小茯傻笑。 “好!” 立于云上,却见几处流云疾行而往,与她同路的,向着其它方向飞去的,行色匆匆。 看来外面的状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上许多,自己毕竟负着玉鼎真人这个仙号,至少是不能给玉鼎前辈招黑的才对。 “师弟——”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青玉还没回过头便已经猜道:“师姐——你也是去北疆?” “嗯,师尊让你我同去,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其他师兄弟有的去了地府帮忙,有的南边安抚人族以减少混乱。”慈航道人向青玉说了下现下的形式。 “师弟,北疆有妖分为两类,大多数已经投靠了灵梓,还有小部分趁乱伤害人族性命以提升自己的修为。而北疆的人族也大致可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也已经信奉了灵梓,一部分深受其扰欲前往南方。” “那我们不需要护送那部分想转移的人族吗?” “这个天庭已经安排神仙去办了,我们的主要任务是除妖,那些个祸害人族的,蛊惑人族的,一并都得灭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飞到了北域的地界,所见所闻,实在是令青玉大为震撼。 “怎么会这样?”青玉不禁叹息道。 眼前的田野尽是荒芜,里面的作物不是被杂草盖住便是已经在干涸的土地里面枯死。 一群又一群的人,不论是老的,少的,男人,女人都跪在那一座座灵梓仙师庙宇之前,一次又一次地拜着,口中祈求着灵梓仙师赐予圣水,祈求者灵梓仙师赐下长生不老之术,祈求着灵梓仙师将他们变成神仙…… 有的小孩饿得哇哇大哭,想依偎到爹娘的怀中讨要到一口吃食,却被他们的爹娘无情地推开,摔倒在地上,那爹娘也不管不问,嘴中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仙师让我们成仙吧,我会当牛做马报答仙师……” 那些跪在地上的人,有的已经瘦地皮包骨头,有的已经饿的面色发青,可他们还是执着的一次又一次拜了下去。 他们都魔怔了?这灵梓可真是会洗脑啊!不去当推销人员真是可惜了! “荒诞至极!可笑至极!”青玉忍不住低声骂道。 一处的人群忽然骚动起来,青玉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第五十八章 秋风画扇笛声轻 眼见着那跪在地上的人拜地愈发起劲,青玉定眼一瞧,原是一个小妖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那妖已经化作了人形,虽其貌不扬,却长得壮实,周身散发着黑息,对着众人道:“灵梓仙尊有令,仙府再收男女各两百人,凡入仙府者,家中人皆得长生不死!” “我!我……”下面乱作了一团。 那妖便讪讪地笑着,看着大多饿到虚脱的人挤破了头想要冲到他的面前,只冷冷地看着。 “师姐,我们下去吧!” 慈航满目心忧,点了点头。 从天而降一泉清流,只在瞬息之间便将那妖团团围住,那妖因为笑得太过投入,一时未反应过来,直接就被那泉清水禁锢,现出了原形,原来是一只虎妖。 众人见状愣了一秒,而后反应过来想要逃离,可腿上无力,连滚带爬了一段距离后便瘫倒在了原地。 青玉与慈航落于众人面前,一只白玉净瓶被慈航真人给抛至半空,随着慈航真人手中的术法而动,欲收了那虎妖。 一声虎啸声起,虎妖奋力一跃,跳出了水的禁锢,冲向了慈航真人和青玉。 “斩仙——” 青玉见状立即提剑便刺了上去,虎妖跳至半空,无处可躲。 就这么杀了他么?青玉迟疑了,偏转剑锋,伤了虎妖的臂膀,将那虎妖挟在了地上。 慈航真人运转净瓶将那虎妖收入瓶中。 “你们都看到了?你们所膜拜的仙师的手下为妖,他口口声声承诺着你们成仙成神,可你们有谁真的见过他?你们拜了这么久,可有谁真的成了神仙?”青玉看着畏缩在一边看戏的众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愤怒和不解。 “他们也是神仙吗?”人群之中有人小声嘀咕着。 “他们刚刚把那个虎仙师给打死了吗?他们也能让我们成仙吗?” …… “我儿子就被召去做了仙,上一次他回来了还能徒手变出花来呢!”一个老汉反驳道。 “是啊,仙师只是一时难以顾及我们这么多人罢了,只要我们有足够的诚心,一定会打动他的,他一定会让我们都成仙成神,我们便再也不用担心生老病死,再也不用整日里累死累活地被别人奴役了!”一精壮的男子喊道。 “若不是你们的出现,我们说不定就能被选入仙府了!你们快滚啊——” “滚啊——”此起彼伏的怒骂之声不断地从人群之中涌出。 简直是不可理喻!青玉收了仙剑,眼尾生红:“你们可看得清楚——看看你们身边的亲人,看看你们的孩子……” 小孩子们刚刚看到虎妖现形,皆被吓得不敢吱声,青玉一度怀疑有的小孩已经直接被吓傻了,木讷地坐在地上,瑟瑟发抖,而他们的爹娘对他们仍是不管不顾。 “等到我们成了仙,我们便可以左右人的生死,我们便可以活得更加自在,那个时候,我们孩子会过得更好!” “你——”青玉攥紧了拳头,真想将那些人给打醒。 慈航一把将青玉拉住,对着青玉摇了摇头道:“师弟,莫要冲动。” 转手一个术法,变化出一袋面饼,慢慢地走到一个孩子身边,将倒地的孩子轻轻地扶起,递过去一块饼,见那小孩不敢去接,便又柔身问道:“饿坏了吧,来,吃点东西。” 小孩畏畏缩缩有些害怕,却还是抵不住饥饿带去的痛苦,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试探着,而后一把将那饼拽入了掌中啃食起来。 “咳咳——”因为吃得太急,噎得直翻白眼。 “给——”青玉急忙变换出水递了过去。 “慢点吃。”慈航抚慰着小孩的后背,才见那小孩面上渐渐有了血色。 “哥哥——我也想吃,我饿……”一个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走到了青玉的身旁,拉了拉青玉的长衫可怜巴巴地乞求道。 青玉拿着张饼递到了小女该的手中,紧接着其他的小孩也都围了过来,他们不再跪在他们爹娘的身边,有的孩子甚至拼命地挣脱了他们爹娘的束缚跑到了青玉和慈航面前抢饼…… 大人们面面相觑,他们有人底下了头,有人低声抽泣,有的人看着不远处的饼咽了咽口水也向着青玉爬了过去。 “神仙,神仙……能不能教教我们怎样才能成仙啊?教教我们……”人群渐渐变得混乱,他们开始拜青玉和慈航。 “……” 青玉无法理解这些人的思想,她觉得这些人都疯了!! 忽而天上雷声大作,明明天空还是蓝湛湛的一片,却无故有了雷声,青玉抬头望着天,又见五团黑息在云间游走。 那都是妖吗? “师姐——快看天上。” “应该是那虎妖的同党,走——我们去一并收了。”慈航所见,却不过几只浑身散发着浓厚妖气的妖罢了。 “好!” 只一瞬息,青玉与慈航便跳上了云端,只留下了那一群伏在地上争食之人以及他们脸上惊诧的神情。 “便是你们将大哥给打死了?”说话的是也是一只虎妖,虽化了形,却未化形完全,手上脸上皆的毛发还有几块没有化得成功,看上去十分渗人。 “没死,在我师姐的瓶子里面玩呢,你要不要进去陪他啊?”青玉看着慈航手中的白玉瓶道。 “啊——可恶!”那小妖闻言直接怒了,提着个虎爪就向着青玉冲了过来。 另外四只妖见状也一并冲上前去。 青玉腰间的一柄轻扇忽而晃动了起来,窜离了青玉,于空中化作了一条蛟龙向着那五只妖便飞了过去,身体猛地一横,几只妖便被震飞了出去。 “哈哈哈……就你们?真人,把他们交给我吧,好久都没有活动活动筋骨啦!”小蛟再次上前,与他们缠斗起来。 青玉注意到,那五只妖并非都是同宗,有虎有狼,可是他们使用的法术却都隐隐地散出一种黑息,那黑息好生熟悉。 是—— 很像玉鼎前辈所指的魔气啊! 青玉想起来了,之前小哪吒额上的黑息也是如此,离散之形,幽合之态,极为相似! 那魔物不是随着小哪吒的那次身死也一并消失了吗?怎么会又出现了呢?难道说那魔物千千万万? “师姐——你看那妖怪使用的术法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师弟所指的是?” 第五十九章 不如放开手去做 “比如,那术法可有何相似之处,像是都服用了同一种药物或者是用同一样东西淬炼出的法力?”青玉想知道那黑息是不是像哪吒额上的一样只有自己才能看见。 “五只妖术法招数各不相同,如果非要说相似之处的话,可能身法上都比较随意。”慈航仔细地观察道。 “师姐,你看他们的妖法都是些什么颜色?” “颜色各异,有蓝,有红,绿,紫,橙。”慈航不明所以,但既然青玉问了,她还是回答地很详细,“师弟可是有什么发现吗?” “师姐,我们一起上,把他们先收了再说。”青玉不知道该不该将此事说出,玉鼎前辈不在,她很纠结。 要知道玉鼎前辈来到这里,宁可让自己这个废物慢慢修炼法术去对付那个大魔头也不去找法力高强的同门师兄弟或者是师尊帮忙灭魔,肯定是有她的顾虑的,若此事被说了出去,别人信不信且不说,也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风波来。 还是不提的好!既然只有自己知道的话,看来这玩意儿便注定是要由自己去解决了。 “跑——快跑!”那五只小妖不敌,想要逃离,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慈航道人的玉净瓶中的清泉还有青玉的斩仙剑拦住了几只妖的去路,小蛟也在他们的头顶上面盘旋着。 随着慈航手中的玉净瓶升至半空倾斜对向那五只小妖,那妖便被卷进了瓶中。 不——还有一只,他靠在了另外四只妖的身后,在那四只妖被收之际,他猛地蹬腿踹了那四只妖一脚,而后借着那一脚的力道坠下了云端。 这么做可真是太不地道了!青玉不禁感叹道。 “小妖哪里逃——”小蛟骂骂咧咧也冲了下去。 慈航真人轻旋手腕欲追击,却被青玉一把按住,“师姐,别追!” “小蛟——回来。” “师弟可是有何计策?”慈航道人似乎明白的青玉的心思,小蛟也很听话地化作了一把折扇钻进了青玉的腰带里。 “放只小老鼠回去,才知洞在何处。”青玉笑道。 如果说刚开始青玉只是被动地被喊过来帮忙除妖,青玉也只是想着干好分内的工作就好,别的什么的自己多操些闲心做什么呢?她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对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的感情,也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东西。 可是在她知晓了杨戬加入了灵梓的行列,可当她知道灵梓手下的妖众体内似乎都隐藏着玉鼎真人心心念念想要灭去的魔息之时,她犹豫了。 不像前一世,现在自己是仙,有着人所想象不到的力量,那不妨放手一搏,大胆一些,随心所欲地去做一些自己觉得对的、自己觉得可做的事情,就像一场游戏,一场可以完全由自己胡来的游戏,肆意妄为一场,痛痛快快地玩一场,反正这里已经糟成这样了,还怕什么天翻地覆吗? “那是——北海的方向!”慈航道人看着逃的飞快的那只小妖,笑道:“师弟有何打算?” “师姐,我们跟过去看看先,我想证实一件事情。”青玉又想到了那个黑息,她有一种预感,那些妖化形都化得如此粗糙,哪里来的法力和勇气敢与仙对峙? 凭他灵梓一个半道入仙的,可能法力都还不如他的神仙,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召集了如此多的信徒?怎么可能让那么多的妖族,人族甚至是仙族为他所用? 除非—— 除非灵梓许给了他们一些好处,可空口无凭,那些妖也不是傻的,所以必须有那么一种东西,或者可以说是邪物或者是禁术,可以让人短时间内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起作用的那一种。 如果说灵梓的那方势力已经可以达到可以和天庭正面对抗的程度的话,那么会不会那种东西的效用便是使妖或者人快速增长法力的呢? 青玉又想到了地上那群想要成仙之人说的话语,说什么儿子被带过去,回来的时候可以徒手变花? 那样的话,青玉感觉自己猜的应该还是有点可信度的。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便是要再度确定下,看看是否那些投靠灵梓的妖都服用过什么药物或者修炼过什么秘法。 青玉和慈航道人隐遁了身形,悄咪咪地跟着那只逃跑的小妖,穿梭于云层之上,最后一座极为隐蔽的孤岛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慈航道人急忙挥手,两人的身边便形成了一道屏障。 慈航真人解释道:“我们靠的有些近,小心下面的人有所察觉。” “还是师姐想的周到。”青玉感到羞愧不已,还想着搞出一些作为来,居然遗漏了这些要命的小细节,反思! 两人正观察着那岛屿之上的情况:岛屿四周被布下了好大的一个结界,看上去那结界也很难破,结界四周还布置了妖兵把手,结界之内的情况看不清楚。 “二弟——我们的任务是攻打地府,以你我现在的法力久攻不下,不若就听灵梓仙尊的话,将那圣水给喝了吧!”不远处传来了一个令青玉感到心寒的声音,是杨蛟。 “我绝不喝那邪物,灵梓让我回来做什么?就是要劝我喝那玩意儿?呵,我去把话给他说清楚,如果是合作的话,就各自把自己管的事情做好,我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救出我的母亲,而不是要成为他的傀儡。”说这话的还能有谁? 青玉的眼神逐渐软了下来,眼光还是忍不住地落到了她那徒儿的身上。 慈航道人屏住了呼吸,看着杨戬,一脸的不可思议,转过头来看着青玉,眼里多了几分心酸之意。 虽然青玉不愿说,但是慈航道人还是早就猜到青玉与杨戬之间出了事情,可她万万是没有猜到会是这样的事情——杨戬居然投靠了灵梓?难怪那日的青玉心如死灰,难怪那日的青玉心痛不已! 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饮下圣水,法力便会倍增,二弟本就修得一身好本事,若是饮下了圣水,而后攻下天庭岂非是轻而易举?”杨蛟在杨戬的身后劝道。 第六十章 论如何瞎扯胡掰 闻言,杨戬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杨蛟,杨蛟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眼神躲闪了过去。 “罢了,反正娘亲被天庭囚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反正二弟迟早都是会将她救出来的,反正我是没有那么幸运被仙人选上修习了那么些年的功法……”杨蛟飞到了杨戬的前面,没有了言语。 “大哥——我不是不想快些救出娘亲,只是那灵梓野心太大,我们就算不得已与之同谋,也不可不防着些,那邪物怪异无比,不知源起何处,我就算是用天眼都难看出它的邪法来源,我若服下,万一为那灵梓所控,岂非情况会变得更糟?”杨戬跟在后面解释道。 他们所说的圣水究竟是何物?就连杨戬的天眼都难以看透么?青玉心中不禁疑惑起来,猜想着那些妖身上的黑息会不会和那杨蛟、杨戬口中的圣水有着莫大的联系呢?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可就难办了,那圣水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可以让服用之人或妖法力大增? 青玉一边庆幸着杨戬还未服下,一边思量着该如何才能确定那黑息的出现是否是和那圣水有关。 “二弟说的有道理,是大哥太过于忧心母亲了,失了考量,怪我。”杨蛟停下了脚步,一把搂过了杨戬真诚地道歉道。 “大哥——你可有办法让我恢复记忆?”杨戬忽而道,杨蛟脸上的神情僵硬了一会儿而后笑道: “怕是不易,如果说玉鼎真人是将二弟的记忆给抹去了的话,怕是只有玉鼎真人亲自施法,记忆才可恢复,如果玉鼎真人只是将二弟的记忆封住的话,只要使用的是一般的术法,便可以请灵梓仙师帮忙解开。” “那如何知晓我的记忆是被抹去了还是被封住了呢?”杨戬继续追问道。 “仙界有一种术法可以察觉到被施术之人身上存留的一些法术的痕迹,灵梓仙师应该也会,我们这便去找他,请他帮忙看看吧。”杨蛟思索了一会儿道。 “大哥——我一直很好奇……”杨戬的语气忽而变得极为谨慎。 “好奇什么?”杨蛟语气之中没了底气。 “你究竟是怎么会知道这些的?要知道我在玉泉山中随着师……随着玉鼎真人修炼的三余年,玉鼎真人也几乎是对我倾囊相授,三界之事也难得尽知,可在我的记忆之中,第一次见到大哥不过一月有余,那个时候的大哥还不会一丝一毫术法,再见大哥,其间也不过十日,大哥不仅突然会了法术,而且法术还不低,这个中缘由,大哥想作何解释?” 毕竟是记忆没有恢复,杨戬本就对杨蛟的出现心有怀疑,可去那灌江口一游之后,这才接受了杨蛟是他大哥的事实,而后青玉又亲口承认了对他的记忆做了手脚,杨戬一时间无法接受了这个于自己有恩的师尊的此等行径。 虽然那时便有很多疑惑萦绕在杨戬的脑海之中,但是在血肉至亲与教养之恩之中选择了信任大哥。 可杨蛟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语都让杨戬觉得不可思议,太多不合乎常理之处,他也曾偷偷使用天眼去看过杨蛟,却为能看到有何奇怪的地方,难道是自己多心了,又或者是大哥太过于忧心于娘亲,故而用了些不为人知的法子,做了些有违天道的事情吗? 等我,等我救出了娘亲或许就好了吧,杨戬原本这样想着,可如今是越发地感到不对劲。 不如索性就问个清楚? “原本我觉得你没必要知晓这些的,可是既然你执意问了,这些问题想来总会困扰二弟,不如我便直言了,二弟,我活不了多久了……”杨蛟笑着,脸中满是悲怆的神态。 “大哥?这是何意?”杨戬的心一沉,担忧之情流露于色。 “凡人修术本就不易,何况我还不是自幼练起。”杨蛟看着远处,仿佛是在回忆些什么—— “三年前,天兵杀了父亲,带走了母亲,玉鼎真人出现,将我们救了下来,她问我们,要不要留下来和她修习法术,你和妹妹都吵着要追随她修习法术,我没有,我回到了灌江口,回到了我们的家,我想着父亲的尸体还在那里,我想着总是得有个人在家中守着的……” “……” “我想着二弟和三妹天资比我聪慧,学习东西比我快,等到学有所成之时便可以救回娘亲了,于是我期盼着,我等待着,我守着爹的灵位一守便是三年,梦里都是我们和你们团聚的情景,都是以前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光。” “可我终是没有等到你们回家,你们甚至都没有回家看一眼爹!”说道这里,杨蛟的眼泪都不禁流了下来,而后他又接着说道:“于是我奔走了月余,想到玉泉山,想要找到二弟,想看看二弟长成了什么模样?想看看二弟是否已经将我们给忘记了……” “当我见到二弟的那一刻,我是多么的高兴?可是……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盼了三年的人却早在三年前就把这一切都给忘记了,忘记了爹,忘记了娘,忘记了我,甚至是忘记了家破人亡之仇,忘记了杀爹囚娘之恨……” “……” “我本想离开,或许你忘记了也好,平平淡淡的,心中没有这段沉重的记忆你会过得更好,于是我想放下,反正在天上的都是神仙,可以肆意妄为,我们斗不过他们,反正我入凡尘余生也不过几十载,我想继续回去为爹守灵。” “可你知道吗?玉鼎真人却害怕了,却心虚了,她三年前或许是一时心软,可当我再次出现之时,她怕她会失去你这个宝贝徒弟便想杀我灭口!”杨蛟说的和真的一样,青玉瞬间明白了一切,眼前的这个杨蛟绝对有问题。 “大哥不妨说清楚些。”杨戬还是半信半疑。 “她亲自拔剑要杀我,我便拼命地逃,最后逃至一处悬崖,跳了下去,本以为此生便由此结束了,未曾想机缘巧合之下灵梓仙师救下了我。” 第六十一章 雁过无声风有情 我被灵梓仙师救了下来,他同情我的遭遇便将我带回到仙府,而后我们促膝长谈,才发现我们竟是如此的相似。 我不想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尽一生,我想修习术法,我想去找天庭报仇,我想去找玉鼎真人报仇,我想去救出母亲。 而后我从灵梓仙师那里讨得一个秘法,以寿命换取法力,可惜我在此之前从未修过术法,即使用尽了余生换来的法力也难以比得上二弟法力的一半。 “二弟——我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如果在这三个月里,我们没能救下娘亲,三个月之后,请你把我埋在父亲的尸体旁边,等到哪一天娘亲被救出来了,你要记得带着她来看我……”杨蛟说得动容, “大哥?你——”杨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怪大哥糊涂?他不过一心想着救自己的亲生母亲,对比于自己这个已经将娘亲忘记了三年的人,他好像没有资格去评论大哥的行径。 “二弟,我们去找灵梓仙师,看看他有没有法子让你恢复记忆,然后我们攻打地府,攻打天庭。” “嗯。” “走吧……” 这……青玉皱着眉头,回忆着之前与杨蛟见面的点点滴滴,心想着这个杨蛟一定有问题,且不说自己根本就不曾对他动手,就他说的那个术法就极为蹊跷,这种阴损的术法存在不假,可一般都是修炼了许久的修士才会有用,一介凡人,寿命不过区区百年,能换什么? 可如果他有问题的话,杨戬的天眼会看不出来吗?还是说因为杨戬顾及杨蛟是他亲大哥的身份,所以根本就没有看过? 青玉忍不住开了法眼,法眼之下,杨蛟并无异样。 难道说,真的是杨蛟故意那么说的?为了让杨戬心里多些仇恨更有利于救出他们的娘亲?可那为什么非要攀咬我干了什么阴谋诡计?为什么非要杨戬恨上我呢?离谱! “师弟,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慈航道人见着青玉看着她徒弟看愣了神,不忍心却还是提醒道。 “师姐——我想去那岛上一趟。”青玉想着来都来了,不得去弄清楚那圣水到底是何物?不得弄清楚那黑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是回去一切从长计议的好,莫要莽撞行事才是。”慈航道人劝道。 “回去和谁从长计议呢?大师兄他们都在地府帮忙,在这里是有好多天庭之人,可我们都不熟悉,而且……师姐不瞒你说,我此次前去含有私心。” “可是为了你那徒儿?师弟当真有把握劝他收手吗?如果不能的话,还是早些断绝关系的好,不然被他连累了就……”慈航道人很是担忧,想想上一次为那三个孩子受的雷刑,如今三子之中两子想要置青玉于死地,“师弟,我真的很想问你一句,你为他做的这些,真的值得吗?” “啊?什么?”青玉发了会儿呆,观察着岛上的情况,思量着要如何才能混入岛中。 “……值得吗?”慈航道人又问了一遍。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做就做了!”青玉笑回道。 慈航道人听着青玉的言语,感到有些熟悉,自嘲道:“师弟,你真是……”后面慈航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师姐,我想办法混进去,你就在此处接应我可好?”青玉下定了决心要去一趟。 “不若我们一同前去,相互也有个照应。” “我们都去的话更容易被发现,一个人目标小,逃跑时也方便些,师姐在外面有异动的话随时联系我,我便撤出来如何?”青玉将手中的一截藤条递给了慈航道人。 “嗯,好!我看岛中的结界不俗,怕是会感应到法术之类的异动,师弟进去后怕是不能再用法术了,千万小心!”慈航道人将那截藤条紧紧地握在了手心里。 “师姐放心,等我的好消息就是,我去去就回。”青玉心里也没底,这还是他第一次独自一人出任务呢,自己是逞强了些,可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兵行险招,说不定能出奇制胜也不一定啊! 青玉隐遁了身形,绕着那个结界一周,那结界严严实实,果真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进出那结界的妖或是人或是仙好像都会被那结界感应到。 不得不说的是,灵梓前世不愧是个文雅之人,选的地方的风景是真的不错,这里虽然是个荒僻的孤岛,可是却有树木森森,鸟语花香……特别是花,从结界之外一直延伸到了结界里面。 青玉又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结界也确实无赖,连只飞鸟也不让进,几只傻鸟飞着飞着便撞于那结界之上,直接就被弹了出去,离谱! 鸟不可以!但是—— 蝴蝶居然可以??! 那些翩翩飞舞的蝴蝶在结界笼罩着的一处花海之内,自由穿梭,实在是奇怪! 这是结界的bug吗?还是说灵梓太粗心啦?又或者是灵梓是真的喜爱蝴蝶? 管他呢?这不刚好给了自己进去的机会吗? 青玉笑着,口中一道法诀,便化作了一只蝴蝶混进了花丛之中,然后随着几只飞舞的蝴蝶就那么顺利地飞进了结界之内! 而后隐了身,封住了自己气息,只要自己不动用法术,这个结界就难以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了。 青玉心中默念着,只希望杨戬没事别和自己碰面开了天眼才好。 一步迈了出去,青玉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身处一个花园?? 满园子打理地井井有条,其中开着各种各样的花,有应季的,也有不是这个季节开花的却被人施法维护的。 灵梓当真有这么喜爱花??所以他为什么不安安分分当个神仙养养花呢?非要闹得三界不得安生? 园子的四周是一条长长的回廊,青玉便沿着那条长廊而行,眼前,园子里,有两个秋千并排被绑在了一棵大槐树之上…… 走廊中间有一个小亭子,亭子被白帐给遮住,青玉小心翼翼地打开那白纱帐,里面的布置朴素简雅,一个书桌,两把椅子,书桌之上是几只粗细不一的毛笔,青玉看得出来,其中有几支是用来作画的。 桌面之上摆着几张画纸,青玉好奇地附下了身去看,她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六十二章 深入虎穴是花海 画中的女子淡红色衣裙,面色恬静大方,身边是花海,红的,黄的,紫的……颜色各异,其中蝴蝶纷飞,而女子立于花丛之间似在跳舞。 画上的人好生熟悉,青玉大惊——那不正是萧漓舟姑娘的模样吗? 不会这么巧的吧?灵梓与漓舟姑娘是什么关系? 算了,弄不清楚还是正事要紧,青玉偏转了视线,旁边是一把古琴。 这灵梓真的是——雅骚啊! 走过长长的回廊,青玉向着那结界的中心地带走去,她并没有注意到,就在她转移目光的那一刻,画中的女子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浓了几分,蝴蝶飞出了画卷…… 此地竟有好多人族组成的兵或是妖兵把守,看来这其中定是有着什么不同寻常的秘密,会是关于灵梓和漓舟之间的吗? 隐遁了身形就是方便,在这偌大的结界之内可以自由地走动,却是苦了青玉的一双腿,不能用术法的她,只能步行,走着走着,便见一座宏伟的宫殿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进去看看! 青玉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宫殿的前殿的大门是开着的,两边有妖兵把守着,青玉猜测着他们的法力应该是要比之前遇到的妖兵要高强一些,因为他们手中的兵器都是各式各样的。 走到这里,青玉几乎可以确定那五只妖身上的黑息不是巧合,因为这一路走来,青玉见到的妖或者是人的身上都有黑息。 过了大门,又是一截长长的路,干什么宫殿要建这么大呢?都能把人走累死,青玉心中暗自叫骂着,一步一步继续向着正中间的正殿进发。 抬头是几十阶台阶,青玉骂骂咧咧地迈着步子往上走,走上去才发现那正殿的门居然是关上的。 青玉便又围着那正殿绕了大半圈,而后从殿后进到了正殿里。 正殿之中,数百的烛火将大殿照的通明,殿中几根大柱子将大殿顶起,显得十分空旷,而在那殿的正中间放着一个大鼎,鼎里面呈着一种很邪门的黑水。 青玉不禁走了过去,没错!!那黑息在那鼎的周围愈发浓重,这应该就是杨戬他们所说的圣水了! 这么看来的话,那些投靠了灵梓的妖和人都应该是喝下了这所谓的圣水,身上才会散出那黑息! 青玉正思索着,不曾想那黑息似乎觉察到了她的存在,突然异动了起来。 那黑水在鼎中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黑息向着周围散开,似乎在驱逐着青玉。 青玉还不知道这黑货到底会有着怎样的威力,实在是不敢贸然轻举妄动,急忙躲闪到了一边,近乎贴近了大殿的墙壁。 再次打量着殿中的一切,除了这个鼎格外地引人注目之外,还有一处也让青玉感到奇怪的很,那便是正殿之上了! 一般的殿上会设一个座位供位高权重,或是帝皇去坐,就像自己的师尊的玄都玉京,亦或是玉皇大帝的凌霄宝殿,而在这个大殿之上,那座位之前居然被一个白帐遮住了? 垂帘听政??青玉脑海之中崩出了这个词来。 不对,垂帘听政好像也不是这个流程,诶呀,灵梓为什么要搞个帘子遮住自己呢?那么见不得人吗?是脸上生疮啦?青玉表示很不能理解。 “二弟——进去吧。”那是杨蛟的声音,伴随着那声音响起的还有正殿的开门声。 青玉心道不好,急忙躲在了柱子后面,而后才回过神来:自己隐身了诶,怕什么?这个时候杨戬会没事开天眼玩? “杨护法回来了?辛苦!”那白帐之中忽而一声,直接将青玉吓得一颤。 什么情况?那白帐里面一直有人?是灵梓??!为什么刚刚自己没有发现? 青玉忍不住盯着那个白帐看了许久,在烛火的照耀之下,后面确实是有个黑影的,可到底为什么自己刚刚没有注意到呢?自己这心也太大了吧! 真的是庆幸刚刚没有因为好奇掀开那白帐,不然怕是会被发现的吧。 “灵梓仙尊请我回来有什么事情吗?”杨戬和杨蛟走进了殿里,两把椅子便飘到了他们的后面,他们便也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青玉趴在柱子后面,忍不住看向了杨戬,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无事,只是想找杨护法聊聊。”白帐之内言语还算客气。 “聊什么?让我喝那邪乎的玩意儿吗?”杨戬冷笑道:“你的手下众多,皆饮过了那东西,可有人打得过我吗?” “杨护法法力高强,哪里是那些乌合之众能比得了的呢?我曾说过,他们是投靠我,而你们二兄弟却是与我联手而已,所以就当我是兄弟就好,有什么说什么,不必太过拘谨。” “这是自然,我们都有各自的目的,等到得偿所愿的那一日,该散还是得散,我杨戬可不习惯做人的手下。”杨戬看那白帐的眼神好凶。 不是合作的关系吗?怎么看上去杨戬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是因为杨蛟的缘故? “杨护法,地府攻打得如何了?” “再有几日,便可攻下。”杨戬眼中似有疑惑,接着问道:“其实我非常不理解你,明明招揽人手也不容易,为什么不集全力直攻上天庭,而是要选择先去攻打地府?” 对!问得好!青玉面露喜色,这也是她想知道的,快解释快解释! “二弟不得无礼,仙尊自是有他的安排。”杨蛟忽而站起来身来对着那白帐赔了一礼道。 “无妨,本就该早些告诉你们的,攻打地府便可掌握人族的生死,那个时候,人族便可皆为我等所用。”白帐之内传出了自信的声音。 “我看你的谋划不止这些吧,如果说只是为了为以后的攻打天庭做准备的话,为什么要偷偷地派人去潜入地府中找一个人的魂魄呢?”杨戬面上严肃的很,对比与以前在玉泉山中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好吧。 “果真是什么事情都难以逃过杨护法的眼睛,不错,其实攻打地府,也是为了我的一件私事,我想找个人,就像杨护法想要找娘亲一样,那个人对我也很重要,我想杨护法应该也是能理解的对吧。” 第六十三章 一个路痴的烦恼 青玉站在柱子的后面,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注视着那白帐后的黑影,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可具体哪里不太对劲呢?青玉说不上来。 鼎中的黑水并没有止息,咕嘟咕嘟之声渐响。 杨戬被那声音所吸引,不禁起身抬头去看,杨蛟也一脸疑惑,白帐后面也没了声音。 于是大殿之上变得格外安静,安静到只有那黑水在焦躁不安。 黑息化作触手,唯有青玉可以看得分明。杨蛟与杨戬只奇怪着那水何故沸腾,只有青玉眼见着那触手向她袭来。不知其究竟有着怎样的威力,还是得躲过去才好。 这黑水到底是什么玩意?究竟与玉鼎前辈口中的魔头有着怎样的关系? 青玉来不及去细思,急忙躲避那黑息的攻击,可黑息四散,青玉几乎要被那黑息逼得避无可避。 一躲一闪之间,青玉至白帐前,再一个转身,那白帐的一角便随着青玉的风姿而动,不好—— 青玉急忙伸手将那白帐轻轻扶住,目光便无意打在了那白帐之后。 哪里有什么仙师,哪里是什么灵梓,那帐子后面居然是一个无脸人。 白帐轻动,杨蛟和那无脸人似乎都未察觉,唯有杨戬心生疑惑,大殿之内,哪里来的风? 再看那黑息,好像没有寻到目标,竟又乖乖地退了回去,黑水的沸腾之音也随之平息。 青玉稳住那白帐,心里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测,不过现在她还是退出这大殿的好,以免那黑水不知何时又会对她发起攻击。 下了殿上的台阶,绕过那刚刚用于躲避身形的青石柱,青玉向着那殿的后门走去,刚刚青玉就是从那里进来的。 杨戬的天眼在悄无声息之间眯开了一条缝,那缝开地低调,就连立于他身边的杨蛟也毫无察觉。 杨戬透过那条细缝,见一青衫步态轻盈,那背影他看了三年,怎么可能认错,只匆匆一眼,那青衫便消失于他的眼前。 杨蛟回过神来,看着杨戬脸上一副惊奇的神情,笑问道:“二弟不是说想请灵梓仙尊帮忙恢复记忆的吗?” 杨戬的目光从那青衫消失的地方缓缓挪开,道:“不必了,我长途跋涉而来,有些累了,先下去休息,晚点儿再找仙尊聊天。” 杨蛟有些不解,怎么突然就不在执着于此了?他也似乎懒得去追问缘由,只向着那白帐后的人赔礼道:“仙尊勿怪,二弟他确实几日都未曾好好休息了,晚些我们再来商量着后面的事宜。” “嗯,杨戬兄弟先回去休息吧,还是你之前住的殿,我已命人将那里按照你的爱好归置出来。”帐后的人也没有挽留,只道了一句:“杨蛟兄弟,你且留下与我说说地府现下的状况如何了?” “是!” 杨戬对着白帐微微颔首,转身便离了大殿,心里想着:那人应该还未曾走远,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到底有何目的? 青玉出了大殿,想着是时候也该回去了,不然慈航师姐守在外面怕是会担心。 于是下了台阶,想沿着原路返回,走着走着却见杨戬竟在前面不远之处。 青玉愣了个神:他不是在殿上的吗?怎么??转而又想到她一路都是步行,杨戬许是用了瞬移之术,便也可以解释地清楚。 直接走过去?反正自己隐了身?万一他开了个天眼我岂不是暴露了?现在他已经不信我了,一时半会儿我也解释不清楚很多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还是绕道而行的好。 想到这里,青玉果断选择避过去,可让青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这路痴属性居然跟着她穿越到了这神话世界里变得有过之而无不及,绕上几绕,换了几条路,她便不知东南西北了。 这也不能怪她的是吧,毕竟之前都是可以用法术先探路的,而且大多和师兄啥的同行,也根本用不着她想路线啊! 所过之处是她刚刚未走过的地界,几个比较低矮的宫殿层层叠叠,没错,她成功地把自己给绕晕了,路迷地死死的。 走走停停,青玉看着不远处最高的那座宫殿,想来应该是自己刚刚去的正殿吧,她思索着,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走呢,不知不觉间,她后退了几步。 不曾想却靠上了一个什么玩意儿?一股凉意瞬间涌上了青玉的心头,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刚刚看到的这里是一条回廊啊!怎么突然就出现了一堵墙? 不对,这质感可不像是冰冷的死物,莫不是—— 青玉缓缓地转过了身,那一眼,差点没把她吓得直接叫出来。 眼前,杨戬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面上似乎是带着一丝疑惑的。 青玉急忙退后了一步,见杨戬一动不动呆站在那里,她下意识抬起手在杨戬面前晃了晃,而后在心底长舒了口气,还好,应该是没发现的吧,天眼都没有开诶。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对天眼的了解还是少了,她只记下了关于天眼的功法,却毕竟不能切身地用过天眼,她不清楚只要被天眼看到的物体会实化到杨戬的另外两只眼中。 青玉蹑手蹑脚地缓缓向着身后退去,看着杨戬不为所动,庆幸自己的这个傻徒弟还是不太会用天眼,撞到了什么也不知道开个眼。 “小心——”杨戬突然一声。 青玉被吓得不敢轻举妄动,低头一看,身后便是台阶。 他这是在提醒我?他看得到我?青玉正打算解释些什么,却又听杨戬道: “大哥,小心脚下的石头。”杨戬的目光似乎不在自己的身上。 青玉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杨蛟正在不远处朝着这边走来。 “二弟真的好细心啊,这小破石头。”杨蛟将脚下的石头踢到了一旁笑骂道。 青玉立在原地屏住了呼吸,杨戬朝着杨蛟走去,走近青玉的身旁,而后又毫无动作地走了过去。 快溜!青玉悄咪咪地下了台阶,赶紧开溜,虽然她不知道该怎么走出去,可她清楚现在得赶紧离开这里才对。 “二弟怎么在这里?”杨蛟好奇问道。 “路过罢了,正要寝殿中去。”杨戬喉结攒动,咽了下口水。 “二弟是不是走错了路?从这里走可是要绕远的。”杨蛟笑着拍了拍杨戬肩头:“罢了,我带你过去吧。” “大哥忙自己的事就好,我想四处走走,这岛中的景色不错,宫殿的构造也巧妙。”杨戬向杨蛟行礼道。 “也罢,那你慢慢逛逛吧,有事吩咐那些妖兵即可。” 第六十四章 把记忆还给我吧 青玉兜兜绕绕,一时间心中生了些烦躁,看着一座座相似的建筑立在眼前,她感到有些头大,这我走出去也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要不?试试一直直走? 杨戬寻到了那袭青衫,欲跟着她看看她到底是意欲何为,不曾想她到处乱逛,就没有个目标,时不时地停下来仰头看天,又似乎是在打量着些什么。 难道是在记这岛上的方位地图吗?还是说她已经发现我了,所以故意想把我给甩开? 或者说——她不会是迷路了吧!?? 杨戬继续跟着她,只见她开始直行,遇到栏杆,翻过去;遇到高阶,跳下去;遇到——那是禁地! 那是灵梓所设的禁地,杨戬也从未进去看过,只是想着与他合作以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所以并不想管那灵梓的一些事情,也并不想了解。 但却听闻那禁地之内法阵诸多,被灵梓设下了许多禁制,而且有宝器压阵,曾有好奇心重的小妖偷偷溜了进去,结果是尸骨无存,灰飞烟灭。 看着青玉向着那禁地走去,杨戬犹豫了,自己当时话说得决绝,与她之间的关系早已断绝,如今,何必去管她?什么都是她自找的,我又何必多管闲事? 一步,两步…… 青玉正暗自窃喜着自己的法子真是绝妙,不曾想再一步过去,杨戬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又是碰巧的吗? 他好像在注视着自己,青玉的心几乎是跳到了嗓子眼,扬起手又在杨戬的眼前摆了摆,这真的又是碰巧!?还是……看不见我? “这里是灵梓仙尊所设的禁地,你们小心看守着,别让人偷偷溜了进去,不过溜进去了也没事,里面多术法禁制,一步踏入,便会死无葬身之地。”杨戬转过了身去对着那看守禁地的小妖道。 “是!多谢杨护法提醒。”小妖们对着杨戬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回道。 青玉不禁吞了口口水,心里微微有些发凉:还好杨戬说的及时啊!不然……真的是——灵梓你在禁地前面就不能挂个牌子立个碑啥的吗?人家误入了怎么办? 还是快离开这里吧! 青玉刚想转身离去,却不曾想一根透明的带子绑住了自己的手,而带子的另一头绑着的是——杨戬的手? 我草,这家伙看见我了!完了完了。 青玉正犹豫要不要使用术法,而后直接冲出结界逃出去,杨戬却像个没事人一般走到她的身旁轻声道:“走吧,我带你出去。” ??? 鬼使神差一般的,青玉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居然就真的跟了过去,他怎么发现自己会是如此反应,不是把我当仇人的吗?不是……恨我抹去了他的记忆的吗?这不正常啊! 罢了,既然他现在冷静下来了,我不若说服他跟我回去?不过我好像没那么好的口才啊。 “真人在想些什么?”杨戬似乎是故意绕开了那些妖兵,一路上,青玉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要把自己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趁机…… “我在想,你当时初叫我师尊之时,我很不习惯,现在你改口了,我也不太习惯,我是不是太过挑剔了些。”青玉很想知道杨戬现在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她跟在他的后面,看不见他的脸,不知他的喜怒哀愁。 “真人刚刚可是迷路了?”杨戬突然岔开了话题。 “啊?嗯……咳咳,是!我这不是……第一次来吗?”青玉表示聊天可不是这么聊的好吧,你能不能尊重一下路痴的感受? “那我将真人带出去,真人想要怎么感谢我呢?”杨戬忽而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一脸得意的神情。 好小子,原来这才是你的用意!我就说你怎么会这么好心。毕竟是自己教出来的徒弟,不气不气,这算是机灵! 青玉无奈笑道:“要不,我请你去玉泉山上吃饭啊!” 杨戬的眼神逐渐暗淡下来,又转了回去继续走着,青玉差点没反应过来,直接就被拽了过去。 “呃……”这是随了谁的性子?阴晴不定? “我要你把我的记忆还给我。” “我还以为你都记起来了呢,原来……原来你只是……知道一点……” 没来由地,青玉觉得有点心酸,明明他都不知道事情原委,明明他和她有着三年的相伴,明明只是听了他人的一面之词,可是那个“他人”是他亲哥,似乎……也情有可原吧! “怎么,真人害怕了?” “等出了结界,我便可以使用法力,那个时候,我便把你的记忆还你。”青玉低着头,开始试图劝杨戬别再与灵梓共谋:“杨戬——我骗你在先,是我的过错,可是灵梓并非善类,你……” “我知道,可那又如何?真人是想告诉我要放下对天庭的仇恨吗?只因为那天庭自诩为正道?所以杀我亲爹,抓我娘亲,我便不该有恨吗?” 杨戬的语气重了几分,而后接着道:“真人,我知道你,知道你没有伤害我们一家人,也知道你没有想对我们一家人不利,可是你不该——你不该夺去了那段属于我的东西,连带着一起夺去的,还有这世界最真切最美好的期盼。” “跟我回去吧!”青玉还是鼓足了勇气:“跟我回去,我帮你!” “真人的教的东西足够了!我想自己试试。”杨戬不想回去吗,只是他心中不敢,不敢连累那个人!那个大多数时候都不像师尊的——师尊! “……” “那你,小心灵梓,还有——小心你的大哥,我觉得他身上有点问题,虽然,我还是没有证据。”青玉声音变得很轻,“哦,对了,这个给你。” 杨戬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一脸疑惑:“什么?” 一柄轻扇映入他的眼帘,那轻扇是他拜入山门时她送的武器,那次走得匆忙,想着毕竟也是她的东西,自己也不该再带着,就…… “想来你用它还是顺手些的,这傻蛟没我的斩仙好用,每天还吵我,烦的很,我带在身上也挺多余的,你拿去防身。”青玉递了过去:“既然之前都送给你了,它也认你为主了,就留下吧。” 杨戬看着那扇子,有些不知所措。 青玉走上前,直接就塞在了他的掌中:“男孩子大大方方的,别出去了让别人说我没教好你,既然要打架,便……别让自己受伤了,有把趁手的武器终归是好的。” “……”杨戬没有去看青玉,只默默转身,心中念叨:“弟子明白了!” 第六十五章 心如冰雪肩若蝶 那一段路格外地漫长,青玉看着手上的那根带子忍不住发笑。 “真人在笑什么?”杨戬不禁好奇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着以前看到过有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会拿着带子牵着狗啥的,也有那屠夫家里杀猪的时候用带子引着,兵士们也不乏用绳子绑住奴隶怕奴隶逃跑的,突然被这带子绑着,这感觉很微妙。”青玉知道杨戬没那份捉弄她的心思,却还是想着逗逗他。 “……” 带子在青玉言尽的那一刻便消失了,杨戬眼尾微微染了些许红:“我……我并非是有意折辱,还请……见谅,对不起。” 青玉跟在他的身后听着他说话的语气,也是没有想到这孩子居然如此过意不去。 “对不起就算了,要不——你也帮我一个忙啊!”青玉跑到杨戬身边扶着他的肩膀不怀好意地笑道。 “什么?”杨戬有些发懵。 “你看啊,我呢在这结界之内用法术是会被发现,可是你不会啊,你能不能施个法带我飞出去啊?我走路走得腿都快断了,你就念着你往日的师尊这老胳膊老腿的份上,转动一下你的小手指呗。” “……”杨戬看着青玉,心中不禁涌上了一个词来——无赖! “这岛实在是太大了,我们快些出去,我也好快些施法还你记忆啊!你看如何?”青玉见他不语,又加了个理由。 “真人想的果然是周到啊!”杨戬刚刚攒的愧疚之意顿时灰飞烟灭。 于是按着青玉所言,两人离了那结界,青玉施法升起了一个小结界来,隐了自己与杨戬的身形,与杨戬于其中坐定。 “此术过后,你我便两不相欠了!你所选,路途凶险,须多加小心,望自珍重!”眼前是熟悉的人,褪去了往日的稚气,青玉倒觉得有些陌生。 一股温热之感从青玉的掌心缓缓涌进了杨戬的脊背,而后那温热散开,流至杨戬的全身,最后汇聚于杨戬的脑中。 于是往事随风起,如潮如浪,狂卷而来…… 爹娘的慈爱,兄弟之间的友睦,伴随着那日的血雨腥风,家破人亡…… 杨戬的身体忍不住地抽搐起来,十几年的过往一股脑地钻进了他的脑海里。 “啊——” 终于是没能遏制住身体内的一种神秘的力量,那力量形成了气浪,迸发了出来,撞毁了青玉的结界,就连那岛中的结界也被它袭得震颤。 “杨戬——”青玉也被那股莫名的力量掀翻在地,心想着莫不是自己施法太急了?又是一记术法注入杨戬体内。 “走——过去看看!”那力量也同时惊动了在结界外巡逻的妖兵,妖兵没骂骂咧咧向着两人的方向而去。 杨戬的面色逐渐变得很难看,细密的汗水遍在了额头与脖颈之间。 “杨戬——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青玉的法力竟注不进去,什么情况? 她想将杨戬搀扶起来,那三只眼睛兀地睁开:“师尊……先走,离开这儿……” “杨戬——” “走——” 青玉也明白再待下去怕是自己的处境就危险了,被妖兵发现,反倒是会让杨戬感到难办。 一道瞬移的术法,青玉立在了云端,杨戬随之消失在了青玉的视线之内。 再见面怕是会兵戎相见了吧! …… “二弟——你这是怎么了?”杨蛟听闻杨戬似乎受伤归来,急忙跑过去看望。 “无事,只是有些头疼,休息一下就好。”杨戬摁着额头,看着杨蛟的眼神愈加复杂起来。 “那你好好休息。”杨蛟面上满是担忧,将杨戬扶于床上。 杨戬没有注意杨蛟的脸上忽而现出一个近乎诡异的笑来,而后一击重击于他的后脖颈,本就晕晕乎乎的他直接就失去了意识。 他是倒进了谁的怀中?迷迷糊糊之间好像有谁的手抬起了他的下巴,而后一股液体流进了他的口中,他想反抗,可是他睁不开眼睛,然后,他便陷入了一个很恐怖的梦境。 说是梦境,却又是那么地真实,他猛地睁开眼来,原来那一切都不是梦,是他阔别已久的那段回忆。 但是回忆似乎有些不全,究竟是缺失了些什么呢?他不清楚,努力地去想着,头便又开始隐隐作痛,最后印在脑海中的那幅影像是爹为了娘挡了一记的画面。 天庭!我与你势不两立! 一拳,杨戬重重地砸在了床沿之上。 三界越发乱了,慈航道人将在岛上所见所闻禀奏给了师尊,然后继续留在北疆想法子劝慰众生。 三日后,地府沦陷,天庭诸神将伤重,听说大多是被一个三只眼的家伙给打的,那三只眼手中抡着一把三尖两刃刀,与他打过几次的神将纷纷表示他的法力比之前强了数倍不止。 可那家伙却从未报过自己姓甚名谁,只听闻那妖众喊他杨护法。 天蓬元帅骂骂咧咧地叹道:“这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想不起来了……” …… “师弟——” 青玉正思索着怎么让那些民众整天不吃不喝还不被饿死,不曾想广成子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没有了昔日的神采,脸上虽还是挂着慈善,却终究是难掩那疲惫之态。 “大师兄?你怎么也来了?不是和诸位师兄弟与妖兵作战吗?”青玉有些疑惑。 “师尊有事要找你商量。”广成子面上有些凝重。 这表情?肯定就没好事! “师尊??商量?”青玉心中产生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嗯,好,我这便过去。”青玉也没再细问,毕竟是师尊找啊,可不能怠慢了。 云上多有往来的伤兵,他们大多一身的疲倦之意,青玉不禁感慨:谁说当神仙了就逍遥快活的? 下界已经失去了生机,遍地都是哀嚎一片。 至昆仑山中,广成子并未带着青玉去那大殿,而是带着她来到了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山洞前。 看着山洞前面师兄弟整整齐齐站着一排,那种肃穆的气氛瞬间就起来了。 广成子默默地站到了最前面领着众弟子行礼道:“师尊,弟子们都已过来了,不知师尊有何吩咐?” 第六十六章 师尊派秘密任务 “天庭之乱,祸及三界,身为仙者,维护世间秩序,守护天下苍生乃诸位天职,而今地府已陷,天庭式微,我与师兄、师弟寻求一阵,可解此局,需诸位齐心协力。” 从那山洞之中飘出一个声音来,正是元始天尊。 青玉不明白师尊为何闭关闭了这么久,就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露面,究竟闭关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呢?一个人干坐着不会闷的吗? “我等谨遵师命,还请师尊明示。”广成子回道。 “古有阵法,名为天网。须在极东,极西,极南,极北四处布下共计二十八处法阵方可结为一阵,今吾座下十七位弟子,除玉鼎外,你们兵分两路,分别去极南极北之地。极东极西处有通天师弟弟子前往。”元始天尊解释道。 “是!谨遵师命!”众弟子对着那洞口再拜,而后大多都将视线转移到了青玉身上。 诶——师尊?不带这么玩的好吗?干什么把我单独拎出来呢?这样会让其他师兄弟觉得我格格不入的好嘛?把我叫来不让我干事,这岂不是令我很尴尬? “广成子安排好布阵事宜,都先下去吧,玉鼎留下。” “是!” 师兄弟们真的都好听话啊!也没有好奇问缘由的,这就是修仙界的尊师重道? 待到众人散去,洞口便只留下了青玉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风中凌乱。 “师尊,弟子需要做些什么?”见元始天尊久久不开口,青玉急了。 “还是性子急了些!”元始天尊悠悠道。 “……”青玉真想冲进洞去讲将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给骂一顿,要不是怕打不过的话。 “此阵除了那二十八阵之外,还缺一阵眼,此阵法特殊,阵眼亦然。” “师尊是想让我去布那阵眼?”青玉觉得有些不太妙,这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这个任务还真是很有挑战啊! “不错,慈航已将你在岛中所见尽数禀报于我,灵梓所领妖众若是都饮下了那邪物的话,可以以那邪物为媒,在那邪物周围布下阵眼,连至二十八方阵,便可将阵内妖众一网收尽。” “这阵法好厉害!”青玉感慨着:“弟子去过一次,对那里比较熟悉,也确实去布阵的不二人选,可是师尊,弟子平时懒散惯了,也确实难堪重任,我怕——坏了大事就不好了!” “这里有一法器可助你行事。” 从那山洞里面突然飞出来一道金光,金光裹挟着的是一面团镜。 “这是?”青玉表示这宝贝她不会用好吧。 “就是一普通镜子,被我注入了法力,阵法也都布在了其中,到时候你须将此镜放在离那邪物之源的一丈内,以术法相引,阵法自成。” “是,弟子定完成使命。”见元始天尊都做到这份上了,再推脱岂不是说不过去了? “万事小心,下去吧!” “师尊?”青玉转身,挪动一步,却又停下了步子。 “何事?”洞中还是那个平静温和的声音。 “师尊要注意身体才是,洞中可是寒凉?弟子听闻师尊的声音隐约带着些病气。”青玉也不知为何突然会说出这话,明明自己并没有发觉这语气之中有哪里不对啊!可她就是身不由己,懵懵傻傻地说了,说完自己都感到震惊。 “嗯,下去吧!”元始天尊好像并没有理会,他的言语中似乎从来不掺杂着丝毫的感情,也好像没有人能够从他的话里感受到他的喜怒哀愁。 什么情况?青玉摆弄着自己的手,刚刚怎么感觉就像是不受控制了呢?奇怪! 【玉鼎前辈?难道是你吗?】 【……】 罢了,这个世界里面发生什么怪事也不该感到奇怪的才是。 “大师兄——”见不远处那乌压压的一片,青玉便凑了上去,规规矩矩地行礼道:“诸位师兄师姐师弟好!” “玉鼎师弟,你来了,正好一起听听我们的计划。”广成子急忙将青玉扶起。 几位后来的师弟也对着青玉行着礼:“玉鼎师兄好!” 他们大多只与青玉有那一面之缘,像姜子牙、申公豹等,毕竟青玉很少出去逛游,这修仙界也讲究清修,静修,他们便也不敢贸然去打扰青玉。 “嗯,好!你们继续,也让我见识见识这阵法的精妙之处啊!”青玉笑道。 于是众人便又讨论开来,最终决定广成子与赤精子各带一组,分别前往两地,三日后,布阵完成,午时起阵。 “师弟,师尊怕是对你另有安排吧,可需要我等帮忙?”广成子心里真的就和明镜似的,猜的简直不要太准。 “多谢大师兄好意,师尊就让我四处逛逛,有异常之处可以及时告诉师兄弟们。”青玉想着师尊特意避开众人独留她一人商量,应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吧,再或许,用意更深一点,是希望自己可以去处理好私事。 “慈航师姐——”就在诸仙出发之际,青玉叫住了一人。 “师弟叫我所为何事?” “听闻师姐的法宝玉净瓶中的净泉可锁凡人魂身之能可是真的?”青玉低着头有些不太好意思开口。 “师弟需要多少?或者我把瓶子借给师弟?”慈航道人笑道,她对青玉向来是有求必应。 “一滴就好,不用太多了,谢谢师姐!” 慈航伸出手掌,玉净瓶便现于掌心,另一只手指指尖轻点瓶身,那瓶口之处便逸出一滴水来。 “师弟摊开手掌。” 青玉乖乖照做,那滴水便很听话地没入了青玉的掌心。 “如此,多谢师姐!” …… 别了慈航道人,青玉并没有去灵梓的岛上,而是踏着大筋斗回到了玉泉山中,而后匆匆忙忙才赶去了那北海的孤岛之上。 按着师兄弟们约定的时间来算,青玉还有三日的时间去布阵。 然而一事却让青玉犯了难,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岛上,向上次那样就可以了,可是隐身之后要想不被发现就不能使用法术,那个阵却必须要以法术引之。 这…… 要不先潜进去,最后要到约定时间的时候再引阵? 就这么办! 第六十七章 不成仙却定升天 海风变得愈发寒凉,暮色将那孤岛笼罩,岛中,亮起了一堆又一堆的篝火,回廊里面,诸多殿上,烛火渐亮。 一只青色的蝴蝶扑腾着翅膀与飞舞的蝶群一起穿过那孤岛上的结界,而后落在花丛中化作一青衫俊秀的模样,隐遁了身形,与那夜色完美地融合。 青玉原地转了几转而后锁定了路线——那个小亭子,之前就是从那里过去的。 走在长长的回廊里,不远处的亭中纱帐随风摇曳,昏黄的烛火将那亭子衬得格外地阴森,青玉不禁打了个寒颤。 再走近些,却听闻自亭中飘出一个声音来—— “阿舟——很快了,明日满月之时,那阵法便可成了……” 是灵梓吗?青玉不禁好奇,再走近些—— “虽然我在地府没能找到你的那缕魂身,但是我却可以给你重新造一个,阿舟,不知道你醒来后知道我用这千人的性命换你会不会怪我呢?凡人想飞升成仙,终归是要付出些代价的,等你醒来,我们一起称霸三界,而后我会好好补偿他们的,你说好吗?” “……” 没有人回应那个声音,那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在说什么?月圆?阵法?千人的性命?重组魂灵? 祭灵阵??! 青玉心中猛地一惊,祭灵阵是一个极为邪恶的阵法,也不知道是哪个变态创造出来的,以一千活生生的凡人生祭请灵,只为重组一人的魂灵! 灵梓居然用了如此邪阵?那可是上千条鲜活的生命啊! “阿舟,明日月圆之时,我便能见到你了……”语尽,琴音响起,其中满是真切的期盼之意,隐隐地又带着些伤怀。 青玉借着风撩开了那纱帐,账内,杨蛟?他正坐于琴前弹奏,痴痴地看着桌子上的那副画。 而画中的红衣女子竟随着那琴音翩翩起舞…… 怎么会?灵梓?杨蛟? 乱了,一切都乱了,但是又好像一切都开始明了起来。 青玉想着自己这段时间里的所见所闻,还有所遭遇的一切,她细细地理着思绪,心里纠结着一个很要命的问题——千人的性命,自己要不要救? “身为仙者,维护世间秩序,守护天下苍生乃诸位天职!”元始天尊的话在青玉的脑海之中响起。 救!拼了! 最终青玉总结出了自己要做的事情来—— 第一,破阵救人!第二,布阵救世!第三,把杨戬给带回玉泉山去。 这三件事情都必须她去做,可依灵梓所言,明日月圆之夜便是结阵之时,阵在哪里?难道是那个禁地?自己又如何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破阵这是个很大的问题!想着若是自己暴露,三日后的阵自己就布不了了,这又该如何救世? 思来想去,唯有一解!而那一解,自己怕是会陷入一个极为危险或许还极为尴尬的处境。 害!自己是仙,怕个毛线?不若就逞个强,来当一回救世主!大英雄! 也不枉身负玉鼎真人这个名号,也不枉玉鼎前辈伴我良久…… 诶呀呀,怎么弹琴弹这么久啊! 青玉坐于亭子旁边的栏杆之上,打算跟着杨蛟,不对,应该是灵梓!跟着灵梓去找寻那个阵法所在,没想到啊,那灵梓硬是坐在那里弹了快一夜的琴,青玉的瞌睡都打了几个轮回了!琴音还是不绝。 眼瞅着就快天亮了,迷迷糊糊之间,那琴声骤停。 青玉瞬间打起来精神,站起身来,而后账内便久久未有动静? 青玉终于是按耐不住了,小心翼翼地掀开那纱帐一角,我草,人去哪里了? 对哦!他可以用法术的啊!我怎么给忘记了? 于是青玉急忙去追,风风火火,沿着那长廊而去,一路上,妖兵好像比上次来的时候更多了些。 他们的身上几乎都被黑息所环绕,之前对上的一男一女两个妖进入了青玉的视线—— “你们动作都快一些,都守到禁地周围去,仙尊说了,只要是过了今晚,大家伙通通有赏,都可以去领到圣水一杯!”女妖的声音尖锐,骚弄着风姿,而后攀附在男妖的肩头笑道:“护法,你说那一千凡人真的能升天成仙吗?” “成不成仙我不知道,可是他们肯定能升天!”男妖阴阴地笑着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哦,那我可是很期待今天晚上的那壮观场面呢!” “监督着妖众今晚万不可懈怠。”男妖吩咐道。 “知道啦,我们这岛被结界围成这个样子,属实不必要那么担心。” 果然是在禁地吗? 转身,青玉想去先看看禁地周围的布置,看看有没有一种可能进去之后不动用法术也能破坏祭灵阵呢?如果可以最好,如果不行的话再用那法子不迟。 “杨护法——” 几个妖兵正对着那男子行礼,那男子不再似往昔,周身满是黑息,比一般的妖兵更浓? 那竟是杨戬?!如果不是他腰间的那柄轻扇的话,那个背影,青玉几乎没有认出来。 这才短短几日!他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他居然也饮下了那魔物?这下……可是太糟了! “哟——杨护法怎么到这里来了?怎么不在房间里面专心修炼啊?”女妖阴阳怪气道。 “……”杨戬并没有理会,甚至都没有瞥她一眼,自顾自地便欲离开。 “还真是傲气啊!还不是依靠着圣水才来的那么大本事?”女妖的脸瞬间暗淡了下来。 杨戬顿了顿脚步,偏过头去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女妖。 “杨护法莫要见怪,赤宥毒舌惯了,用不着与她计较。”男妖笑嘻嘻地对着杨戬赔礼道。 看着杨戬离去的背影,青玉的心沉了大半,到时候天网阵起,杨戬岂不是也会被…… 一定要在阵法开启之前想办法将杨戬身上的黑息给去了! 可当务之急,是救那千人的性命,于是青玉围着那禁地转了几圈,打算找出那禁地之中祭灵阵法的破绽来,奈何事与愿违,青玉最终得到的结论是要想破坏必须用法术! 因为那禁地分成了外围和内圈,内圈里面千人盘腿而坐,等待着月圆,外围密密麻麻布下了几百道阵法,不用法术根本进不去,唯一一个入口之处也被结界给封死了! 灵梓当真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 第六十八章 那一剑剑意以决 青玉第一次觉得一天的时间竟可以过得这么快,清晨至黄昏,该干活了! 青玉至那正殿之内,那鼎还在,那白帐也还在。 施法之时,结界会有感应,所以,速战速决。 青玉掏出元始天尊给的团镜,咬破手指,一滴血滴于镜面,而后一道咒文打入,那镜面之上便起了一个阵来,那阵名为殒术,是用以将一道术法封存于施法者的鲜血之中,而后待到施法者指定的时间方可自行解开术法,青玉想着,原理倒是类似于现代用的定时器。 岛中的结界剧烈地震颤起来,青玉听着外面有妖兵喊道:“有人偷入了结界,都仔细着点!” 动作得快些了才是,可这团镜放在哪里才好呢? 不若放在鼎底下?可是那黑息? 青玉缓缓地向着那鼎靠近,奇怪的是,那鼎居然没有动作?不是对我敌意很大的吗?难道说师尊给的法宝还有如此奇效? 一道结界,那团镜便很听话地被青玉贴到了鼎底。 云层尽散,圆月皓白皎洁的光便照拂在了那孤岛之上,禁地四周围了几圈的妖兵,杨蛟于那禁地之前,静静地等待着。 一道白光从大殿迸发出来,直直地冲向了禁地方向。 妖兵似乎是早有预料,几千道术法层层叠叠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保护罩将那剑给挡了下来。 “斩仙——回来——”随着那一声令下,那剑调转了方向,飞入了一人手中。 妖兵循着那剑望去,只见一袭青衫,面色如画中人一般,立于半空,俯瞰着妖众。 “我当是谁?原来是玉鼎真人啊,果真是好本事!居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这岛上来。”杨蛟眼中微有诧异之色,做了一个手势,那妖兵便纷纷冲上前去与青玉对战。 杨蛟想着虽说现下岛屿之中的妖兵不过只有所有力量的一成,但是对付一仙应该足矣! 那一剑,剑意已决,青玉引剑直向那禁地中心而去,白色的剑光周围散着金色的光晕。 挡在那剑之前的妖兵,还未与那剑交锋,身体便僵硬住了,心中更是寒了几十分,手中的术法打了出去,又尽数被那剑给拨了回来,天下怎会有如此剑风?像是盛夏时的寒窟,像是火山顶的冰峰! 从高空中跌落的妖兵如同雨点一般,落得没有一丝的犹豫。 杨蛟见状更觉不可思议:几次交手,都不见她有如此法力,怎么会突然变得这般厉害? 禁地的结界被打开了,而就在那禁地结界被打开的一瞬,剑光冲向了云霄,将那岛屿上的结界也给震散。岛屿之上发出雷电般的轰鸣之音,那声音响彻天际,直震入凌霄宝殿之中。 “下界发生了何事?”玉皇大帝坐于殿上,因为灵梓之乱,他已经头疼了多少天了! 太白金星打开了天地乾坤镜,诸位仙家便透过那镜子观望着下界发生的震颤之象。 结界一开,那孤岛上面的情形便被天地乾坤镜一览无余,镜中——浮现出了一个敢从天庭手中要徒弟的神仙的身影,天庭上的仙家一眼就认了出来。 “快护好法阵——”杨蛟慌了,急忙飞至法阵上方,召出一把古琴,一拨,那弦音如利刃向青玉袭去。 青玉转动手腕,使剑迎着那琴音而去,琴音与那剑啸之声碰撞到了一起,发出了刺耳的轰鸣,而后一声炸裂,琴弦尽断! 杨蛟一指弹空,手呆立在了原地,就差一点了,无论如何,付出怎样的代价,阵法绝不能损! 站在地面观望的男蛇妖与女蛇妖也愣了几分,本来想着捡漏,最后出场即可,这样看来,去了不等于是送死吗? 青玉看着那法阵之下坐着的千人,当机立断,斩仙化作了千把刃,挑开那阵眼,破了那阵法,只在那一瞬。 待到杨蛟反应过来,一切都晚了!他瞪着眼前从容地将剑收入掌中的人,才发现自己失算了! 青玉看着手中的剑,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是剑厉害还是我这法术修得逆天?我当真是修仙剑的奇才吗?这么能打?这正常?早知道我这么强,就早早地向师尊请命来平了此处,何必再动那么大阵仗让师兄弟们四处去布结界? 隐去了琴,杨蛟手中现出一把黑铁剑来,对着下面那千人大喊道:“如此良机,却被这道人打断,随我一起,将此人活捉,我再为尔等重新布阵!” “休要听他胡言——你们可知他是要拿用那阵法取你们的性命!”认识灵梓的时间也不算短的了,灵梓给青玉最大的感受便是那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套一套的,都不带打草稿的。 阵中前人站起身来,看着立于半空的青玉,脸上皆是愤恨的表情,他们居然信了要杀他们的人? 杨蛟挥剑而来,青玉横剑挡之,拨开那黑剑,一剑刺之。 于那地上,一团黑息突然冲向了青玉,那是千人送出的一击,那千人跃至半空,将自己未能成仙的怨气全部化作为掌中的法力,打向了青玉。 离谱!不是凡人吗?难道说饮下那邪物真的就可以不用修炼就可以拥有法力了?定是会损些什么东西的,这群愚人。 青玉以剑气冲散了千人合力的一击,可那些人居然赤手空拳,毫不畏惧青玉,直接冲上前与青玉对打开来! 于这方世界修炼许久,论功法,青玉几乎将所见的都背尽了,可是论身手嘛……便是一言难尽了,她想着有法术还需要什么武功嘞?多此一举,巧的是玉鼎前辈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她就会那么几个剑招。 灵梓这安排是真损啊!青玉只能尽力去躲,根本就不太敢用斩仙劈那千人,气不过挥袖一击,将那千人困于一个结界之中。 “玉鼎真人不愧是登上了云海阁第九层之仙,果真是法力无边,竟一人打到了那罪仙的老巢!玉帝,让我等下去助她一臂之力吧!”天蓬元帅看着那天地乾坤镜中的青玉打得火热,急忙向玉帝请旨道。 “嗯,天蓬元帅,你速去点十万兵将下界去与玉鼎真人并肩作战。” “末将领命!” 玉帝并非不知那罪仙在北海,之所以不直接打过去,一是因为那罪仙势力范围已经扩地太大,已经涉及到了大部分的人族领域,二是因为那罪仙灵梓极为擅长逃匿隐遁,若是难以一网打尽,后面便更难有动作。 可如今见此般情形,还以为是元始天尊有什么计划呢,那他还不得行动行动? 第六十九章 打架必须要认真 杨蛟握紧了手中的那把黑铁剑,什么是意料之外?什么又在意料之中?打不过就跑这是他一贯的做派,漫长的等待与守候于他而言不算什么,不过只是一具躯体罢了,舍了便舍了又如何? 青玉那一剑刺来,杨蛟将那黑铁剑横于身前,他切身感受着青玉手中的剑意凌盛,而后被那剑气所伤,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斩仙剑离他不过咫尺之距,他微微扬起了嘴角:玉鼎真人——你以为杀了我的这具躯壳,就是赢了么? 一道明亮的光划破了天空,强劲的力道将青玉手中的斩仙剑给震了开来。 青玉一脸惊诧,却又早有预料,他,杨戬!还是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还是免不了与她兵戎相见! 昔日的玄衣少年风采依旧,只是眉眼之间多了几分坚毅,多了几分果决,心头添了几分仇恨,添了几分忧愁。 眨眼间,他便立于杨蛟的身前,手中的三尖两刃刀散着令人害怕的寒光。 师徒再见,相顾无言! 唯有手中的武器纠缠到一起,以那震耳发聩的鸣啸之音互相怨怼着对方的所作所为。 “杨戬——他不是你哥!”青玉想让杨戬认清事实,她想和他解释清楚。 令青玉感到意外的是杨戬的眼神,他的神态竟毫无波澜,像是被人操控一般。 莫不是那黑息作祟? 青玉微微怔住,那一刀便劈了下来。那一瞬,杨戬似乎有了反应,他忽而受惊,敛住了刀势,那刀也很自觉地偏转了锋刃。青玉急忙后退挥袖打散了那可怕的余力。 “我这身本事是真人教的,真人也不必手下留情,既然各自心有执念,那不妨就都放下顾虑痛痛快快地打一场,谁胜谁败,谁是谁非,抛诸脑后!”杨戬的眼瞬间红了,不知是打急了眼,还是别的什么缘由。 “……” 杨戬再次挥刀劈来,青玉引剑一挑,杨戬顺势转身运刀自下而上提去,青玉后退了步子急忙躲闪,杨戬接着那一招将刀压了下去,青玉横剑去挡,两宝器便擦出一道火花来。 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而后一剑一刀的威力震荡开来,将地上的妖众击倒在地,还在赶来的路上的十万天兵皆被那股力量压制地后退了几步。 孤岛四周,海水被激荡起数丈的浪尺…… 天蓬元帅挥手扬起一道屏障,看着那海中的水浪,心道不好:果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得震晕多少北海的鱼虾?怕是海边的百姓也得受难。 “点三万兵将去北海周围阻隔海水泛滥成灾,其余诸将士随我全速前进!” “领命!” 天蓬看着不远处烟云遮蔽着的那座孤岛,心中忍不住感慨:怎么打得这么激烈?玉鼎真人的法力这么恐怖? 岛上,杨蛟转身对那男妖吩咐道:“护法前去大殿将那岛中的结界重启,以防那天庭趁虚而入。” 男妖微微颔首,飞向了大殿,女妖则默默地注视着半空—— 半空之上,杨戬周围的黑息四散,朝着青玉而去,青玉以结界去阻隔,杨戬不明所以。 青玉尽量保持着与杨戬之间的距离,她不清楚那黑息对自己会有怎样的伤害,但是肯定会对自己不利。还是得趁机开溜才行,这么打下去可不太妙啊! 不远处突然压过来黑压压的一片,天蓬元帅率领天兵天将赶了过来。 “玉鼎真人——天蓬奉玉帝旨意领十万天兵前来助你!” 大哥呀!你这一来我还咋开溜呢?玉帝你要不要这么坑我啊? 容不得青玉多想,杨戬又提着刀迎了上来—— 青玉心道累哉!要不要打得这么认真?这都斗了多少回合了? 一道口诀,青玉手中的斩仙化作百剑,将杨戬击退。 “杨戬——不陪你玩了……” 青玉还想着来句酷酷的结束语,而后随天蓬打去,自己再不想提剑硬战了,不曾想话还没有说完,一把带着黑息的紫色的剑袭向了她的身后。 “真人小心背后——”天蓬在云端大喊,手中的九齿神耙被他给抛了出去。 青玉一惊,转过头来,那紫剑就在眼前,神耙一击,那剑偏离了原来的方向,转刺中青玉的左臂,左臂血流如注,伤口处还隐隐散着黑息。 一股锥心蚀骨的痛使得青玉面目狰狞。 岛上的结界自那一瞬而起,天庭兵将被阻在了结界之外。 “多谢元帅!” “真人可能再破结界?!” “元帅稍候!”青玉骂骂咧咧看向那女妖:“偷袭?真卑鄙啊!” “斩仙——来——” 数百把剑不在纠缠杨戬,转向合为一体,朝着青玉而去。 那百把剑后,玄衣男子提刀斩来,气势如虹,却见青玉青衫之上一簇猩红,心中一颤,握着刀刃的手也忍不住抖动。 凌于半空,已然是收不住全部的力量,只得是调转刀刃,斜劈过去。 不过一击,青玉打得有些上头,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提剑便再一记横挡,可不知为何,那斩仙剑提起都已十分吃力? 等到青玉发觉不对劲时,已躲避不及。 刀势而下,一股难以抗拒的冲力将青玉手中的斩仙直接震飞,青玉从那半空跌落,重重地摔于地面,口中的鲜血不止。 几十把兵刃抵在了青玉的脖颈周围。 青玉眼前一黑,脑中突然静置于一片混沌之内。 杨戬看着自己的刀尖,而后反应过来再见那躺在一片血泊之中的青玉,他懵了!也慌了! 怎么会这个样子?她受伤了?也不至于挡不下自己刚刚的那一击啊? “二弟,杀父仇人就在眼前,你我一同前去迎战!”杨蛟冲着杨戬喊道,转而对那女妖吩咐着:“将玉鼎押去地牢,听候仙尊处置!” 杨戬仍呆立于原地,回想着刚刚打斗过程中的点点滴滴!还是感到不可思议,抬头,天兵已凛然于眼前,心中的怨愤在那一瞬间迸发而出,只想着赶快解决面前的麻烦,而后…… 阴冷的地牢,暗沉的烛光,不似人间的炼狱,没有各种令人瞠目结舌的刑具,有的只是结界与那禁束于青玉手足上的玄铁寒链! 青玉昏昏沉沉之际,睁开了双眼,自己似立非立,脚着地,算是被半吊着,这个感觉可真是难受啊! 第七十章 阶下之囚的待遇 “真人醒啦?怎么样?不是很厉害吗?终归却还落到了我们手里?哈哈哈……”女妖的笑声刺耳,男妖也一同冷笑着看向青玉。 “……” 青玉懒得去理会,手臂好似没有刚刚那么痛了,许是痛的有些麻木,自己的法力再次消失,青玉也大概猜到了原因,是那黑息!就同上一次被哪吒身上的黑息侵染时的情形一般,只要沾上,自己的法力就无了! 虽然青玉还不明白是何原理,但是事实就是那么地怪诞。 女妖笑着,扭动着妖娆的身姿缓步走到了青玉的身旁,青玉不禁警惕了起来,她这是想干什么? “之前不曾细看,今日离真人咫尺之距,才发现真人竟是这般天颜,细皮嫩肉的男子并不少见,可碰见这般俊美姿色的确还是第一次!”女妖抬起那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抚着青玉的肩头。 “妖怪姐姐,你毕竟是个女妖,自重点好吗?”青玉看着那双冒着黑息的手,避之不及,可又躲不过去,心里愤愤骂道:变态啊!我草—— “怎么?真人害羞了?哈哈哈……”女妖的手指冰凉,顺着青玉的肩头划过向青玉的脖颈,而后再摸过青玉的脸庞。 青玉努力地想偏头躲闪,她觉得很恶心,那冰冷之物抚过的每一寸皮肤她都感到难受,痒痒的,直叫她浑身起着鸡皮疙瘩。 “哈哈哈……”男妖和女妖看着青玉的反应变得更加得意,笑得更加令人生厌。 “护法,你说这神仙生得这么好看,我喝了她的血,是不是驻颜的功效会加倍啊?会不会比那些个小妖的血更美味些呢?”女妖回过头问着那男妖。 “我想,应该会是这样的,你不妨尝一尝,不过仙尊留着她还有用,莫要伤及她的性命才好!”男妖阴阴地笑着。 “我自是有分寸的!” “你想做什么?你……”青玉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也万万没有想到电视剧中那些个妖精靠着饮血保持容颜的妖法将会用到自己的身上,她不禁冒气了冷汗,妈的——别过来! 女妖手指漫绕,青玉只觉有着什么凉冰冰的玩意儿缠绕于她的双足之上,低头去看,几条赤红的蛇正吐着鲜红的信子沿着她的腿攀爬而上。 “没有你们……你们那啥仙尊的命令……你们……你们敢对我动手?别……你们——住手……”青玉怕蛇,那一世就怕,之前那次对上,也是仗着手中的仙剑才敢强撑着颜面对打,如今,蛇便纠缠于她的身体,她被吓得几乎有些语无伦次。 “可能会有些疼,真人先忍着点,我让孩子们先尝尝味道先,别怕,保证不会吸干的!”女妖看着青玉极力地挣扎着,想要将身上的蛇抖落,心里莫名觉得很痛快。 “别……不要……” 四只小蛇分别绕于青玉的两足两手之上,青玉害怕地闭上了双眼:可恶!法力是被这结界束缚了还是未恢复?挣脱不开这身上的铁链,就真的要任人宰割了吗? “啊——” 忽然一阵剧痛之感从青玉的四肢处传来,那四只小蛇同时咬住了青玉的手腕与脚腕。 只一瞬,青玉额头的冷汗直冒,她感到四肢的血液被那四只小蛇奋力地允吸着,连同被蛇吸去的,似乎还有自己的气力。 头好晕,眼前也变得模糊起来,血一点一点离开自己的身体的感觉真令人感到绝望。 “呃——啊——”而后又是一阵刺痛,小蛇将尖牙从青玉的身体内抽出,而那血流未止,不一会儿便染红了青衫和那葱白的皮肤。 “真人——看来你的血味道不错啊!看孩子们喝的多开心?那我便也就不客气了!”女妖摆了摆手,四只小蛇识趣地退下。 不给青玉多一丝喘息的机会,女妖的手臂便攀上了青玉的脖子,指尖轻点青玉的脖颈的一边。 “滚——”青玉忍不住喊出了声来,可根本没有起到一点儿的作用。 女妖歪斜着头贴紧了青玉的身体,而后忽然嘴中生出一对尖牙,刺入了青玉无暇的玉颈。 这次,青玉是连叫的力气也没有了,虚握着拳头,几乎昏厥了过去。 女妖似乎极为享受,一手抚着青玉的肩头,一手附着在青玉的发间,吮吸着温热滋补的血液,感受着那股液体的活力…… 悠长的地牢通道里—— “被抓来的那神仙被关到哪里去了?”杨戬看向一旁正打着瞌睡的小妖,言语之中透着几分焦急。 “禀……禀告杨护法,那个神仙被……被关在了左边最里面那间,绿护法和赤宥正在里面看着呢!”小妖惊得急忙回道。 “他们一直在里面?”杨戬心里感到有些不安。 “嗯……禀告杨护法,是的!”小妖低着头回道,再一抬头,杨戬已然消失在了眼前。 待到杨戬来到那地牢之前,那一幅景象烧灼着他的眼,青玉被半吊于地牢之中,一女妖以一种极为不雅的姿态趴在青玉的身前,她在做什么?那是在饮着青玉的血? 而此时的青玉,似那被狼扑倒在地的羔羊,毫无行手之力,几乎气绝。 没有丝毫的顾虑,掌中的法术便投了出去,意犹未尽的女妖冷不丁地被一击打飞了出去,匍匐于地。 男妖也毫无察觉,等到反应过来,已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压在了地上。 “你们竟敢如此对她!”杨戬怒吼到,冲到了青玉的面前,看着她手腕上和脖子上的蛇的咬痕,看着四肢那艳丽的红,他的心感到刺痛。 “师尊——”他从未想过自己心中那么干净素贵之人此时竟会变成眼前这幅狼狈的模样。 他不禁伸出了手掌想去抚平青玉身上的创伤,颤颤巍巍地,是心疼,是愧疚,是不敢相信。 青玉听到了杨戬的声音,艰难地睁开了眼来,虚晃晃的影子,手掌带着浓郁的黑息就在眼前,她不免一惊,下意识地去躲避。 那手掌呆滞于原处,再不敢向前半分,那人也傻立于原处,她——是在躲着自己! “杨戬——你还真是可笑啊!人可是你亲自擒的!师徒之情也是你要断的,你如今摆出这幅姿态来是要做给谁看?”女妖用手摸了嘴巴旁边的血,而后舔舐着,似有百般地不舍。 第七十一章 师尊应护好弟子 “哈哈哈……怎么?我难道说的不是事实吗?相信你刚刚也亲眼看见啦,你口口声声喊着的师尊现在很怕你啊!哈哈哈……”女妖越说越得意。 “闭嘴——”杨戬怒视着那女妖,可却也无从争辩。 “杨……戬……”青玉才看清了眼前之人是杨戬,头晕眼花的她也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究竟在争吵些什么,只知道应该是因为自己。 “师尊——”杨戬听见那虚弱微颤的声音在喊叫自己,急忙做出了回应,可他只能口中答着,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杨戬……你能不能帮为师个忙啊……”青玉的手脚无力绵软,那寒铁精链箍住了她的手腕,加上几处伤口,于是手腕便格外地疼痛。 “师尊,你说!” “能不能……帮我把那个铁链给放长一些?吊着好……好难受啊……好痛……”青玉吃力地几乎用一种哀求的语气向着杨戬道。 “……”杨戬的心在滴着血,因为青玉的话字字诛心!他微微抬手看向青玉的手腕,除却那蛇咬的伤口,除了刚刚与他交战之时所受的伤,还有的便是那隐蔽在铁链之下的血肉凄惨……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弟子当的果真是糟透了。 鲜血!鲜红! 恍惚之间,杨戬的脑海之中仿佛有一段过往炸裂开来,好像也是一袭青衫,却也被那鲜血染成了红裳,有个人对他说着:“记住——她并不欠你什么……” 他的记忆突然连成了一串,一切在他的心中都有了答案! 杨戬心一横,挥袖之间,捆绑于青玉四肢的铁链便簌簌地将青玉松开,而后灰溜溜地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没了那铁链的束缚,以青玉现如今的状况根本就难以立住,浑身都是软的,都是痛的,都是麻木的,她向着地面扑了过去…… 与此同时,杨戬解下身后的披风,披于青玉的身上,隔着那披风将青玉一把扶住。 他心痛着:她应该看出来了自己饮下了那邪物的!是觉得自己很恶心吧!她不愿让自己再去碰她!其实自己也恨的……不单单是你! “杨戬——你想做什么?你这是想要带她去哪里?没有灵梓仙师的命令,你敢……”女妖看出了杨戬的意图,站起了身来,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男妖一把拉住。 杨戬瞥了她一眼,不予理会,小心翼翼地隔着那披风将青玉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肩头,搀着青玉对着青玉柔声道:“师尊——弟子这便带师尊回家!” 青玉斜着头倚靠于杨戬的肩上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只是搭于杨戬另一边肩头的手臂动了动。 “二弟——” 男妖与女妖看着杨蛟出现在了监牢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情来:看好戏看好戏! “二弟——你真的要救下咱们的杀父仇人吗?”杨蛟愤愤难解。 “她不是!她从未参与过天庭的那次围杀!”杨戬说得肯定,说得坚决。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她不但害死了父亲,她还想杀了我啊——”杨蛟直视着杨戬,想试探出他如今对他的态度。 “我信她没有!她也绝对不可能做出此事!” “好!杨戬——那你可知你救下了她便是与仙尊作对,便是与天庭为伍!家仇你就不报了吗?”杨蛟追问道,再次亮出了苦情牌来。 “杨戬……他……他不是你大哥……他是灵梓!”耳边忽而传来了一声无力的提醒,将杨戬对杨蛟所抱有的一丝希望也给掐灭。 杨戬就从来都未曾发觉吗?不!他早就觉得杨蛟不对劲了,可他却始终不愿意去接受这个真相,也很害怕这个真相浮出水面,可最终他还是得去面对。 “让开——” “如果我不让的话你会如何?” 两人的对话青玉听得愈发清楚,她隐隐感觉到自己的体内有一种很神秘的力量再替自己疗伤,暖意游走于身体四处,特别是伤口处有些发烫,难道是杨戬? 意识逐渐清晰,手脚很快不再那么无力,而后青玉很快发觉了一个问题——完蛋了,我是不是坑杨戬了啊!怎么直接当着两人的面就把这事讲出来了呢?杨戬现下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杨戬——你是以为以你现在的力量能够处理好你身边所有的事情吗?你成了她的徒弟,就注定难以完成救下你娘亲的心愿!三年的师徒情谊和十几年的生养之恩,你只能选一个!” “……” 青玉仍靠在杨戬的肩头,她清楚地听见了杨戬的拳头被捏的咯咯作响,她也知道,他所面对的境地着实有些太过煎熬了。 可是——这个问题确确实实就摆在了他的面前,无论如何,他都是要去面对的,青玉也没有想好要如何帮他才能…… 耳边一声异响,青玉猛地回过神来,那声音是——剑吟!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青玉竟能转身回头。 杨戬还在犯着难,丝毫没有察觉,身边人的惊动使得杨戬不知何故,以为是自己没有扶住?急忙拉住了青玉的衣袖。 宛如一只青色的蝴蝶,翅上带着红色的花纹,她展开了身姿,将杨戬护在了身后,等到杨戬意识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然来不及了。 杨戬亲眼看着一把紫黑红相间的剑向着他刺来,那个位置,正对着他的心脏,那个速度几乎不给人做出反应的时间! 而她,那个明明就奄奄一息倒靠在自己的怀里的、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师尊,居然在察觉到自己有危险的那一刹那,一步上前,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究竟哪里来的那股力量?究竟为什么她要待他如此,他一直都没有想明白过。 随着那剑的一头侵入到她的身体,而后刺穿她的身体,再从她的背后穿出,抵在了他的胸前,时间仿佛静置于那一刻。 剑被她死死地握着了!甚至没有伤到自己分毫! 那一瞬,杨蛟看着也不觉心颤了几颤,步子不由得退后了两步…… “师尊……” 那一声,绝望到令人窒息! 那一人,待他到令人妒忌! 他还拉着她的衣袖…… 原来解释才最苍白无力! 第七十二章 自动愈合真神奇 “蠢货!”杨蛟怒视着在一旁神情木然的两只妖精,不精低声怒骂道。 那把剑于青玉的手中,于青玉的身体里,冰冷而又坚硬,青玉颤动着身体,从那伤口处突然迸发出一道金光来,刹那间,剑便化去了!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连青玉也不知。 “师尊——” 青玉仰面倒了下去,倒在了杨戬的怀中,眼前,杨戬身上的黑息似乎淡了几分,眼前那人,渐渐成了一团黑影,而后沉溺于无边的黑暗。 “师尊——” 耳边又是一声歇斯瓦底地呼喊,只是青玉却难以再控制住自己的身体,难以再开口作一声回应。 一道法诀于杨戬口中呢喃,指尖逸出了一道流光,正欲钻进青玉的身体之中,杨戬却发现自己的法力隐隐有些古怪,是的,他看见了! 他看得分明,自己的法力的光息之中居然夹杂着黑色?? 不仅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甚至散于三界的仙和妖都看见了!那黑息彻底地暴露在了众神面前。 杨戬立刻反应过来——那黑息肯定是由于自己饮下那邪物的缘故! 他急忙收了术法,这种恶心的法术怎么能够用来给她疗伤? 杨戬抬头看向了想要逃离现场的两个妖精,召出三尖两刃刀就抛了出去,随之一起的还有杨戬愤怒的几击。 两只小妖法力与杨戬着实差了太多,难以躲避地极,便相继灰飞烟灭在杨戬的眼前。 杨蛟立在一旁,没有劝阻,也未有任何一句言语。 杨戬将青玉抱起,消失在了地牢之中,他没有察觉,地牢之内有一条极细的小蛇扭动着身姿出了那地牢。 要怎么办呢?杨戬的寝宫大殿内—— 杨戬手忙脚乱地寻找着仙药给青玉服下,帮青玉止住了血,而后正想为青玉包扎伤口之际,却惊奇地发现青玉身上的伤口居然神奇地愈合了?他撩起了青玉的衣袖,手上的伤口也一并消失? 师尊竟如此厉害??!在杨戬的认知里,神仙似乎也没有这样式的啊! 再探一下青玉的鼻息,微弱到近乎让人难以察觉? 所以说——师尊只是可以愈合伤口而已,内伤还是得及时救治才可以,杨戬有些发愁:自己的法力一旦用来对师尊施用,怕是反而会对师尊不利,不如——去找师叔师伯们帮忙? 可哪里来的师叔师伯?他们怕是恨不得见了我直接灭了我,但是如果自己和他们说明师尊的情况,他们至少应该会救师尊的!再或者,他们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将他们绑过来? 罢了,随机应变吧!反正得弄个仙帮忙才行! 一道瞬移的术法,杨戬被震地往后连退了几步? 什么情况,自己的法力竟出了问题? 还是说——这殿中被设了结界阵法一类? 正疑惑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二弟放心,玉鼎真人是不会死的!岛内正在彻查看看是否还有像玉鼎那般混进来的奸细,故而委屈二弟暂时别再走动了!”灵梓不敢露面,只传了一段话来。 为什么这灵梓法力不济,可布结界的本事却如此…… 第七十三章 你敢信这是法术 杨戬不死心,集尽全力,对着那门一击,而后一道强劲的术法于门上弹了过来,杨戬跃身去躲,不曾想那法术在那结界之内竟弹将开来? 不好!眼见着那术法竟向着青玉而去,杨戬急忙挡了下来,可那巨大的冲击力还是将他冲倒在了床沿边。 不得已,杨戬升起一道结界围在了青玉的周围,而后持续地攻击着那结界,一击不行?再一击,不行?又一击…… 不知不觉之间,杨戬也满是伤痕。 窗外,月落,而后日头渐盛,再到那星垂月明,整整一天一夜,时间悄然无声,唯有一人在那结界之内挣扎着。 那一击过后,杨戬几乎崩溃,四周逐渐变得沉寂下来,转头,看着那人微合着眼眸的模样,杨戬不禁跪坐在了床的旁边,愣愣地,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那青衫的一角…… 他感到有些累了,手臂枕着头,靠了那床沿上,不知不觉也合上了双眼。 恍惚之间,一只手抚于他的发上,很温柔,像极了年幼之时母亲的感觉,他很享受。 杨戬慢慢地睁开眼来,见青玉已经醒了,那无意间的对视,将那时间衬得格外柔和,格外温暖,静谧于两人的心间徜徉。 一对眼中似有春雨微润,一对眼中似有春风柔煦。 杨戬忍不住抬手去触那袭青衫,在与那衣裳相碰的那一刹,急忙又哆嗦着收回了手掌,这——不是梦!他急忙将头摆正,坐正了姿态,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师尊——” 他的手定在了半空,想要去紧握住眼前人的手,却又有所顾虑,于是便搭耸了下来,微握着拳。 “我……弄醒你了?”青玉看着此时的杨戬的姿态如同一个小孩子一般,一副极为委屈的神情,很是可爱,不禁浅笑着道:“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一只纤细柔白的手覆于杨戬的手上,杨戬不敢再动弹。 “……” “我才知道——原来做神仙居然有这般好处,伤口会自动愈合,伤势会自动恢复,只是有点慢。”青玉侧着身体,欲坐起。 杨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竟然突然脑子一抽,站起身来,一把将青玉抱住了。 这么激动的吗? 青玉先是一愣,不敢轻举妄动,而后杨戬抱得更紧了几分,青玉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杨戬的身体竟在微微地颤抖着,低声的啜泣之声似乎被可以压制住了。 果真——还是个孩子! 青玉尽力让自己看上去比较自然,她将手放在杨戬的背上轻抚着,安慰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了吗?没事了!果然还是——举止轻浮……” “师尊——我想吃你做的面了……师尊——不知你酿的果酒是否香甜……师尊——我……很后悔对你说那些……” “竟还是那么的矫情……果真是没有半分长进……” 杨戬认真地听着她的声音,可那声音却越来越低,直至到后面几乎就断绝,置于他背上的手也从他的肩头滑落? 他感受地真切,那人的头渐渐地落到了他的肩头。 “师尊??”杨戬害怕了,因为她的心跳之声骤停!因为她突然安静。 没有一字的回应! “师尊——”杨戬松开了抱着青玉的手臂,青玉便像一滩水一般又倒向了床上。 第七十四章 世间世总道不清 “女生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因为受到航路气流的影响,有较为明显的颠簸。请您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洗手间将暂停使用,谢谢您的配合……” 像是沉睡了前年,恍惚之间,青玉听到了亲切的电音声,她被那声音所唤醒,睁开眼来—— 身体猛地一怔,自己这是??她神情惊诧不已,这感觉如同隔世! 这是她乘坐的飞机?自己在飞机上面?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一揉,再揉一揉,是自己上的那架飞机没错,语音播报还在继续说着英文词汇…… 所以?我这一切都不过只是我所做的一场梦吗? 元始天尊?玉鼎真人?广成子?还有……杨戬?杨蛟?小哪吒?那一切都只是——梦!? “怎么了?是眼睛不舒服吗?”旁边一位很友善的小姐姐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微笑着递给了青玉。 “嗯……我……不……我……谢谢!”青玉一时间竟有些惊慌失措起来,她结果纸巾,拿出一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反应过来,有些激动,太好了!应该都是梦吧!可总算是梦醒了。 青玉想笑,可是脸上扬起的嘴角却显得生硬,有那么一种感觉,像是怅然若失,好像自己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完成,是那个承诺吗? 管他呢! 梦都醒了,还想着那些梦中的事情做什么? 不过,实话实说,这个梦好怪!好真!好长!好……恐怖! 青玉将纸巾展开,而后覆于眼上,轻轻摸了一下,纸巾是白色的,于眼前,如云! 纸巾顺着青玉的手而落,明眸轻展,眼前,竟是一道极亮的光,她辨不清那光为什么颜色,微微感受到了全身上下一种莫名的痛感。 可那痛来得匆忙,既让人始料未及,又转瞬即逝,那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像是——临近死亡! “你上了一架飞机,飞机炸了!” 那一瞬,一句来自另一方世界的神仙的一句话回响在了青玉的脑海之中,那是初见玉鼎前辈时,前辈所说的话! 痛以及意识在那一瞬消失,青玉没有一丝丝的防备! 果真是——炸了!飞机炸了! 我草!我到底都在经历着些什么? 死了还会有想法吗?还能思考?等到青玉的脑海中产生出了这样的疑惑时,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滴水滴于她的脸上。 像是被压制了许久,终于又再次睁开了眼睛,一滴水正好落于青玉的脸上,青玉被着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到,一颤,而后扬头。 两只眼便正对上了那三只眼,三只眼中都含着泪水。 自己竟不知,天眼竟也是会流泪的! “杨……杨戬?”青玉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满脑子里面都是“飞机炸了”这四个字。 难不成说刚刚的那个才是梦?应该是自己太想回去了? “师尊——你……”杨戬也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刚刚已经断了气的师尊,兴奋而又震惊。 “杨戬?我是玉鼎真人?我是你师尊?这是在哪里?刚刚是我醒了?然后又睡着了?”青玉需要捋一捋,真乱啊这一切。 第七十五章 你看几分像从前 “……”杨戬闻言有些发懵,一时间也不知该如果接话。 “哦……我那个,现在脑子有点乱,我先缓一缓哈!”青玉看着被自己问得怔住的杨戬,不禁揉了揉眉心,坐直起身来。 “师……师尊?你……你现在感觉如何?”杨戬坐在床沿边静静地看着青玉的动作似已经恢复如往昔,激动地询问道。 “我感觉……”青玉仍在思索着有关于自己的一切,自己所经历的究竟算是什么?刚刚飞机上的感觉怎么会这般真实,那纸,那触感,难道自己还在飞机上?只是做了个很难醒的梦?那现在这又算作什么? 青玉捏了捏自己的脸,“啊——”会痛,离谱! 不得已,青玉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真的还在这个神话世界之中,她可能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师尊?”杨戬不解青玉的奇怪动作,显得焦急起来。 “杨戬——我昏睡了几日了?” “整整一日一夜,师尊怎么会……”杨戬话说至一半又咽了回去,他意识到这么问似乎很是不妥,而后又絮絮叨叨念叨着:“不管了,师尊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一日一夜么?那么现在是什么时辰?”这么算来,今日便是那天网阵起的日子了! “巳时。” 看来阵法马上就要启动了,还好自己提前将那法阵的一道给布下了,否则可是要误了大事了!那么现在自己只需要等着灵梓一党被天庭剿灭后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青玉突然就觉得好生奇怪:自己之前不是被剑刺穿了身体的吗?怎么现在一点也感觉不到异样了,没有了疼痛,甚至没有了那种法力被阻塞的感觉? 悄悄在体内运转着法力,我草,真的就恢复了! “杨戬,你是怎么把我给治好的?”青玉表示有些怀疑人生,就这神仙界的医疗水平还能有神仙死? “我……我只是给师尊服下了些止血的药,还并未曾给师尊疗过伤。”杨戬有些愧疚,不敢抬头去看青玉。 “啊?那……那可能是我天负异能?自我恢复能力居然这么强?”青玉笑着摇了摇头,察觉到了杨戬的神态有些不自然,于是接着问道 “杨戬,你……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这里是哪里?你将我带到此处,灵梓他不阻止?” “师尊,这里是我的寝殿,如今被设下了结界,不过师尊放心,弟子一定会将你送回玉泉山上的。”杨戬突然又振作了起来。 “你要和我一同回去吗?” 话语间,青玉方才发觉杨戬好像有些不太对劲,看他面色似乎是——受伤了?是为了救自己吗?所以被囚禁了? “师尊,弟子还有些想做的事情没有去完成,弟子想……” “罢了!此事暂且不提。”青玉突然伸手撩开了杨戬的袖口和衣襟口,心中一惊:这家伙难道不知道痛的吗?居然就这么一声不吭?也不知道处理一下伤? 杨戬再次惊诧地愣着一动不敢动,任由着青玉摆弄着自己的衣服。 “怎么会伤成了这样?”青玉眼里满是疑惑:“也不知道要好好保护自己,爱惜自己的身体?” “那师尊呢?为什么不好好爱护自己?为什么……要替弟子挡下那一剑?” 第七十六章 一切都事出有因 “打住!先别问我这么难的问题好吗?我还没说你几句,你倒是教训起我来了,没大没小的!” “弟子不敢,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青玉扶着床沿站起来身来,杨戬彻底是傻了:这就没事了么?师尊真的这么厉害?被妖剑刺穿了身体居然自行愈合了? “杨戬——跟我回去吧!相信你也发现些端倪,现如今的杨蛟并非是你昔日的大哥,他是灵梓,虽然我不知道灵梓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但是你相信我,我一定帮你弄清楚事实真相。” 杨戬立在青玉的身后,心中莫名地燃起了一团幽冥的火来,烧得他心中不是滋味,意识也模糊起来…… “哈哈哈哈……玉鼎真人可真是太过天真了!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门忽而开了,杨蛟出现在了青玉面前。 “你来了!灵梓仙尊?又或者我应该叫你——索凌子!”青玉知道自己的法力恢复了,心里也没了慌乱,要知道等到午时阵法一开,那么按着师尊的意思他们就要被一网打尽了。 披着杨蛟的皮囊的灵梓微微怔了一会儿,忽而又笑了起来:“不曾想我的旧名竟被真人给知道了,看来真人对我还是挺上心的呢!” “诶——你可别想多了,我不过是受人之托帮她找人,刚好就找到你罢了!不然的话,我对你可是没有半分兴趣的!”青玉想着这灵梓如今怕是以为与天庭一战胜券在握了,所以都懒得掩饰身份,直接就给承认了? “原来如此,真人身上的伤好的真快啊!你这个弟子当真是没有白收。”灵梓看向了一旁的杨戬,眼里的笑意更胜了几分。 “灵梓!??你是灵梓?不对……我明明开了天眼的,为什么会看不出来?我的大哥去了哪里?是你?你把我大哥弄去了哪里?”杨戬心突然刺痛了一下,像是被什么给刺中了一般,三尖两刃刀倏地出现在了杨戬的掌中,指向了那个令他发怵的面容。 “哈哈哈哈……我的傻二弟啊!如你所见,我是你大哥没错,但是同时也如你所闻,我也是受万人敬仰的灵梓仙尊!”灵梓冷笑着。 “寄魂术!仙界的禁术之一,可让一人的魂魄占据一人的身体,而且是完完全全地霸占,会将那具身体原本的主人的魂魄给吞食,你可是用了此术?”青玉毕竟是博览三界群书,虽然领悟得不多,但是大多都背了下来。 “我果真是越发佩服真人了!一点即中!二弟啊!看来你还是没有出师啊!要向真人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呢。” “你打着悯怜众生的名头,使用仙界的禁术去残害一个无辜的凡人,你难道还以为自己才是这人间正道?先是寄魂术,而后又是祭灵阵,你到底还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青玉不禁皱起了眉头。 “师尊——你的意思是说?我大哥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中?”杨戬的眼不禁颤动着转看向了青玉,可还未等到青玉回答,灵梓便激动地解释起来: “二弟!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才是,要知道你大哥可是自愿将身体送给我的!我与他之间是交易,也有情义是真,才不是真人口中所说的伤天害理!” “哦?那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与杨蛟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交易,你一个堂堂天庭的仙又是如何与杨蛟相识的呢?”青玉实在是没有猜到缘由。 “这还得多亏真人啊!”灵梓直直地看着青玉,青玉瞬间傻眼:这踏马和自己怎么又扯上关系了? “愿闻其详!仙尊不妨和我说说?”青玉努力回想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所做过的事情,总共出圈的也不过只是和天庭要人那么一次,怎么就有了这一说? “真人想必是知道的,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早已谋划良久,可是却迟迟下不了决心,也不够去凑那与整个三界为敌的勇气。直到三年前,真人以一己之力逼得玉帝改旨,得以让天庭放人,我大为震撼,仰慕不已。” “所以你也效仿我,甚至是做到了如今的地步?”青玉顺手移过身旁的椅子,到了听故事时间,虽然这是个极为沉重的故事,但是还是该坐下来听才是! “诶?不对啊!你效仿我与天庭作对,可是为什么会扯上杨蛟呢?” “那日在天庭之上,我观战真人与天庭相对,就见到了他们兄妹三人,而后哪日下界游历,途经灌江口,听人说起一府邸终日挂着白灯笼白纱帐,便好奇去看了看,发现了杨府,不曾想就赶巧遇见了杨蛟,那时的杨蛟一身白孝衣着,我化作凡人,与他成了知己好友!而且是唯一的好友!” “知己好友?”青玉觉得有些讽刺,夺了人家魂魄不说,还让他的弟弟服下了那邪乎的药水,这该是一个正常朋友干出来的事? “而后杨蛟思念弟弟妹妹,便想着来找他们,我便引路带他去了玉泉山上,哪里知道真人竟摸了他弟弟的记忆?” “怪不得,我在玉泉山中布下了多少结界,一般人是找不上上来的,那时我就觉着奇怪,如今看来,一切都能说得清楚了。” 原来眼前之人早在三年前就布局了一局棋,而自己显然成了那棋局之中的一颗棋子。 “真人知道的,他在察觉到杨戬记忆有失之后,便放弃了与杨戬相认,杨蛟这个人嘛,素来很为他人着想的,可真人要明白,越是像他这样性格的人,情绪什么的都会被压抑地很深,等到那一日濒临绝望之际,便会成为一个最想不开的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选择了跳崖自杀!” “……”青玉感到震惊,偏过头小心翼翼地去看了眼杨戬,杨戬握着那刀的手已经开始微微发颤了。 “也正如真人所料,是我及时赶到救下了他,而在他得知我的真实身份之后,便求助于我,想让我帮他个忙——他想要去再见他的母亲一面!无论付出怎么样的代价。” “所以……” “我那个时候正在躲避天庭的追杀,便想着不如顺便帮他一把喽!他送我一个隐蔽之躯,我留下了他的一缕残识,当然我可不会食言,到时候等我侵占了天庭,自会带他去见他的母亲!” 第七十七章 究竟是目的何在 “师尊——我大哥还能回来吗?”杨戬身上的黑息渐渐浓郁了起来。 “被施下寄魂术之人再无生还的可能,他的魂魄不会去地府,也将不存在于三界,如果说保存一段时间尚可,可若是……”青玉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想着他应该也明白了。 “二弟,你大可不必为了你兄长的离去而伤心,毕竟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应该助我一起帮助你的大哥完成心愿才是。”灵梓歪着头朝着杨戬笑道。 “说了这么多,你倒是解释清楚了你与杨蛟之间的事情,我也能大致猜到你诸般算计皆是为了杨戬的助力,可是我还是有一不解之处,不如仙尊也一并给我解惑喽!”青玉一边观察着身旁杨戬的异样,一边想着拖住灵梓,以便师尊的计划可以顺利施行。 “哈哈哈哈……”灵梓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在听完青玉的询问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真人其实猜错了!” “哦?我猜错了?” “其实我最想得到的不是杨戬,而是真人你!”灵梓投来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目光,青玉感到有些背后发凉。 “我?” “嗯!真人的法力我很是欣赏,而且我还有一位老朋友想要真人!” “什么?什么叫想要我?”青玉感觉自己傻了,这都他妈哪儿对哪儿?玉鼎前辈究竟是在我来之前得罪过多少人啊!总觉得自己在这里过得有点悲催。 “具体的嘛,他没有和我详说,我只是感应到了他想要你!”灵梓得意地笑道。 “感应?你那老朋友不是人?不会说话?”青玉揉着眉心,只觉得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原本只是一个天庭罪仙欲谋反而已,怎么就和自己扯上了这么多的关系呢? “我又没说他是人!” 语未尽,一柄刀刃闪过青玉的眼前,杨戬将手中的武器扔向了灵梓,眼中满是怒意。 “杨戬——别——”青玉急忙召出斩仙将那一击挡下。 “为何阻我?师尊?”杨戬不解。 “哈哈哈……二弟啊!我用的可是你大哥的身体啊!你就当真下得去手?”灵梓戏谑地笑着,像是笃定了杨戬再难下手。 “杨戬——他说了他体内仍有杨蛟的残魂,你将那肉体打死,你哥哥就……”青玉解释道。 “真人,其实你不愿投靠于我,也无妨,等到哪日我将三界收入囊中,你自然是难以逃出我的掌心,你如今的出现,反倒是给我惹下了不小的麻烦,你看,杨戬知道了这一切对他有什么好处?原本呢?骗骗他,他便愿意去相信他做的是对的,你现在这么一闹,搞得大家都很为难,特别是毁坏了我精心布下的阵法!”说到这里,灵梓看青玉的眼神变得凶狠。 “真人——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呢?” “索凌子,你就不问问我是受何人所托找的你么?”青玉反问道。 “真人想说便说就是。”灵梓心中一惊,脑海中闪过了一个答案,一个让他感到惊喜而又意外的答案。 “是一个叫做萧漓舟的姑娘,不对,应该是一缕残魂!” “她现在在何处?你将她如何了?”灵梓突然紧张了起来。 “你问我就答,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好!那真人想怎么样,才愿意把那缕残魂还我?”看得出来,提到那个名字令灵梓方寸大乱。 “这样吧,我也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你放我回去,让我带走杨戬即可!” “这当真是不过分的,可并非是我不愿意答应真人,确实是难以办到,你可知为了让你的徒弟法力大增,我给他服下了那圣水之源,若是他去的地方与那些饮下普通圣水的妖精被结界之类的给隔开的话,他怕是活不过七日!”灵梓胸有成竹道:“我想真人定是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子死于眼前的吧!” 青玉惊诧地回过头去看着杨戬,心里只道是不妙,阵法布的位置布错了!那阵法要布在离邪源方圆一丈之内,自己本以为那邪源是那用来盛放黑水的鼎,哪里想到竟是杨戬? 现在重新布置吗?应该还来得及的! 可是那阵法会对杨戬有着怎样的伤害呢? 青玉犹豫了! 眼见着马上便要到午时了,与师尊约定的时间就快要到了,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那,先放我离开!”青玉只能退而求其次。 “哈哈哈……真人,你别说笑了,在我的地盘,你还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要么你自己把漓舟的魂魄交给我,要么我自己动手来取,真人自己挑!”灵梓似乎没有了耐心,扬起了手臂,眉眼之间尽是决绝。 “好啊!那不妨仙尊就凭本事来取吧!”青玉感知到自己的法力基本已恢复,与灵梓几次交手,也深知他有几斤几两,心中也没了畏惧之意。 “二弟!烦劳你帮帮忙喽!”灵梓朝着杨戬看去,青玉方才发觉杨戬的异常,他全身布满了黑息,就连眼中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天眼满目空洞,要知道那可是云海阁的宝物啊!这邪水的力量当真是恐怖。 杨戬似乎完全被那黑息所控,提刀便向着青玉斩去。 青玉起身便是一脚,将那凳子踢了过去,而后斩仙剑飞出,迎着杨戬的刀刃而去。 “真人莫非有不死不伤之躯?”灵梓看着面前法力超然的青玉,心中感叹着,不愿为我所用,真的是可惜了,哪日给灌下圣水,或许也能像杨戬一样乖乖听话了。 杨戬的法力不容小觑,虽然有伤在身,但是此时的他似乎不知疼痛,使用浑身解数与青玉相纠缠。 “不和你玩了,我该回家了!”青玉想着这般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若将杨戬直接引去那法阵范围之内,马上要到午时了,还是莫要误了大事才好。 “请便!”灵梓懒得理会青玉的话,因为他对自己的结界有着足够的信心,可说完这两个字他就傻眼了—— 只见青玉收回斩仙,指尖发出莹莹金光,拂那剑刃而过,一剑便将那殿顶捅了个窟窿,而后直接就飞奔而出? 灵梓突然觉得这百年的术法白修了,青玉居然将此视作无物? “杨戬——一定要给我将她抓回来!”脑海里面顿时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个人,绝不能给放了出去。 第七十八章 我带你回玉泉山 有妖见在那北海孤岛之上,一青衫凌空而行,手持一把金光碧刃,身后一袭玄衣踏云随后,掌依一森寒长刀。 两人于空中斡旋,打得难解难分,一时间难分胜负,一路从最南边的一个角楼打到了孤岛的中心地带的正殿之上。 妖众们纷纷围了过去,如此激烈的打斗场面,实在是少见。 一声破天的巨响,正殿被青玉给劈了一掌,直接打穿了屋顶,青玉落入了正殿之内,杨戬紧随其后,周身的黑息四散…… 此时的日头正照着大地,岛上报时的钟声响起——咚——咚—— 午时已到! 一道术法被青玉给抛了出去,不是冲着杨戬,而是直奔向杨戬身后的那个大鼎的鼎底。 抓住时机,杨戬挥刀而至,青玉横剑搏之,而于杨戬的身后,一团镜缓缓地升至半空,那团镜之内一滴血炸裂开来,而后团镜周围层层叠叠的背壳旋转了起来,迸射出一条极强的光,连带着一个法阵,照向了杨戬。 霎时间,杨戬的身体如同被禁锢了一般,不得动弹,刀跌落到了地上,化作一条蛟龙,那蛟龙的身旁也尽围绕着黑息! “杨戬……”青玉抬头静静地注视着杨戬,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她应该还是能做些什么的! 人间大地,东南西北四方突生异象,拔地而起共计二十八道法阵,冲起二十八道光束涌上了云层,而后与那云层之上,向着一处汇聚而来,此处正是北海的这座孤岛。 杨戬木讷地浮在空中,先是挣扎,而后挣扎不脱便没了动静,眨眼间,眼神变得柔和了起来,混沌的脑海里徜徉着刚刚发生的种种,再去看青玉,嘴中只无力地喃喃道:“师尊……” 一道金光穿过杨戬的身体,而后携带着杨戬身上的一部分黑息冲向了天际。 于是在那孤岛之上,一光柱与天相接,连自四海八荒,笼罩住了整个凡尘。 身于不远处的灵梓,看到此情此景,心也沉了下去,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身边饮下圣水的妖众被一道道光束定在了原地,手中突然召出一张画卷,卷上的容颜依旧,一滴泪顺着灵梓的脸庞滑落至卷上,于是卷上的一朵花儿开了…… “漓舟——索大哥可能又要对你食言了!如果有来生的话,我就做一只蝴蝶,你就化作一朵花,我一直伴着你可好?这一世……怕是再难听到你那一声索大哥了!也好像……我没有来生了……”灵梓看着那画卷入了神。 卷上的那位红衣女子娇俏地采下了一朵花来,举到了灵梓的眼前,歪着头笑着,痴痴傻傻的,没有一句言语。 孤岛上空,围起了十万天兵神将。 “灵梓——你是逃不出去的了!还不速速现身同我去天庭领罚吧!” 九天之上,传来一声穿透力极强的话语。 “灵梓——我带着她来找你了。”青玉咻地出现在了灵梓的面前,而此时的灵梓却格外地镇定,或者说,现在他的心中格外地平静。 一滴水于青玉的掌心,一道术法打入,一道避光的结界便布于青玉与灵梓的周围。 从水中走出一个红色衣裙的魂魄来,灵梓摊开了画卷,三魂并作一身,他终是见到了她。 “索大哥——” 那一声,灵梓现出了本体,杨蛟的身体被遗弃至一隅,看着面色如新的故人,灵梓笑着,他满心满眼尽是那个等待自己归来的傻丫头。 两人紧紧相拥在了一起,生离死别才有了今日的久别重逢,一切情感的激荡尽在不言之中。 可惜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无论有何种缘由,做出的事总得是要付出代价的。 “真人!我是不是很可笑啊?”灵梓揽着萧漓舟的肩头,转过头看向了青玉问道:“之前对真人说得大义凛然,说是为了人族不再被天族玩弄,其实都是自欺欺人罢了!我所思所虑,不过是为一人,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 “……”这是在认错了?青玉听着也不知该作何言语。 “真人坏我大事,我好像也替真人惹了不小的麻烦,真人将漓舟的魂魄带给我,那我便将杨蛟的残魂转交给真人吧。”灵梓抬手,一幽幽魂灵合着双眼随着灵梓手中的灵光而现。 青玉施法将那缕残魂封入了水滴之中,收入掌心。 “何去何从,你自行决断吧,天兵就快要将这里包围了。” 青玉转身,留下一抹青色的背影,阳光之下,那大地之上,蹿出成千上万的光束,每一道光都将饮下所谓圣水的人或妖或仙给压制住。 几十万天兵天将散到各地,将灵梓的部下尽数捉拿。 回到正殿,杨戬被那法阵压制着跪倒在地上,双手艰难地撑着地面,他完全清醒了过来,可身上的黑息未散,阵法不仅仅将他压制,还在消磨着他的神元和身体,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难受之感。 青玉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杨戬的身旁,看着他痛苦的面容,隐隐有些心疼,可是阵法未断,她若贸然施法相救或许情况会更糟。 “放心吧!无论今后如何,我都陪着你一起!”青玉轻声念叨着,声音小到杨戬几乎难以听清,或许那话只是她对自己说的吧! 那三年相伴的时光教会了杨戬不少的本事的话,同时也教会了青玉很多,比如责任! 日渐西沉,又是黄昏。 孤岛之上,满目疮痍。 那些被困的妖精拼命地挣扎着,奋力地喊叫着,而后神将天兵到来,将他们悉数都押解走了,一阵又一阵的吵闹声不绝…… 青玉仍是立在那里,使用着法眼,透过那厚重的殿墙,看着外面纷杂的乱象,心中似乎体会到了云海阁上的那个字——静。 实在是可笑的很,原来静和周围的环境是完全不想干的,人的心真的能够达到这种平稳的状态?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真人!奉玉帝旨意,我们要将此人捉拿回天庭。”天蓬元帅进了大殿,对着青玉微微颔首道。 “元帅,我要带他回玉泉山中。”青玉语气坚定,神态坚决,几次碰面,这样的青玉,天蓬元帅还是第一次见。 “这……”天蓬感到有些为难。 第七十九章 你我该同去同归 “元帅不必为难!”青玉轻笑着,手中一束白光闪过,斩仙已被她握于手心。 “师尊——”在那白光显现的一刹,杨戬睁大着眼睛,艰难地抬头看向青玉,他所见,还是往昔的那身青衫,但可能是由于角度问题,今日的师尊显得格外地伟岸。 “乖,等会儿我带你回家!”青玉低头安慰杨戬道。 “真人,职责所在,那便请恕本帅无礼了!”天蓬挥舞着神耙而来。 一剑一耙相撞,发出了震颤大地的轰鸣之音,青玉与天蓬正面相对。 乌黑的发丝拂过肩头,眼中似有星辰大海,天蓬忽然愣了神,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眼前之人竟有柔媚万千之态?紧接着耳中发出鸣叫,原来是被那强大的法力波给震昏了头! 一击,天蓬被弹飞将殿墙撞出一个大窟窿,墙体哗啦啦地瘫倒了下去。 完蛋了,好像下手有些重了,没收住,青玉看着手中的剑,又看向天蓬飞出去的方向,面上带着些许愧疚。 “碰——” 一块墙石被扔在了一旁,一只手从那片废墟之中伸出,而后一个魁梧的身躯慢慢地从那墙石堆中爬了出来。 “抱歉啊元帅,还要烦请元帅回去替我禀告玉帝,就说玉鼎七日后自会去天庭领罪,可今日,我必须要带走他!” “那本帅就先回去复命了!真人保重!”天蓬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收了地上的神耙,揉了揉手腕笑回道。 “嗯,如此便谢过元帅了!” 天蓬似乎并没有为此事所烦恼,反而是松了口气似的转身而去。 夜色染尽了天边的昏黄,星辰布满了云海的浩瀚,阵法的灵光也逐渐暗淡了下来。 直到那二十八道分阵止息,压制于杨戬身上的阵法才得以消散。 那一瞬,杨戬倒了下去,而后似乎是倒进了谁的怀中,那个模糊的身影急切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他想要回应,却难以发出声音。 …… 鼻息之间不在是腥咸的海风,而是一种极为熟悉和亲切的花草香气。 杨戬渐渐有了意识,睁开眼眸,青纱白帐,是玉泉山上自己的房间。 偏头,只见青玉手肘撑着桌子,斜倚着头睡着了。 他真的又回到了玉泉山上?真的好不真切啊!好像做了一场梦一般,还好梦醒时分,故人尤在。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觉得她的背影怎么都看不够。 突然,青玉的头猛地一颤,差点滑落跌到了桌子上,还好她及时清醒,揉了揉眉心,再看向床上的杨戬,杨戬也被吓了一跳。 “你醒啦?”青玉笑着,似乎之前种种真的没有发生一般。 “师尊,弟子是不是连累师尊了?”杨戬欲起身,却发现身体异常沉重。 青玉起身将杨戬扶起,坐于他的身旁道:“什么连不连累的?你我既是师徒,便应该同去同归,管他什么天地宽广,我们一起去闯!” 杨戬低着头,抬起手,运转着体内的法力,掌心升起一道黑息,他的眼神便暗淡了下来。 “师尊,你不该护我的,我怕是已经堕入魔道了。”杨戬痴痴地看着掌心的那恶心的玩意儿。 “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我做事了?我想就去做了,哪里来的什么该不该?杨戬,我告诉你,我玉鼎收弟子不是随便收来玩玩的,我既收了你,你一辈子都得喊我师尊,哪怕是你堕入无间地狱,我也要把你给拉回来。” “……”杨戬不知该如何面对青玉,身上的伤已经尽数被治愈,但是心中的恨哪有那么容易放下? “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将那玩意儿从你体内给弄出来,你且先好好休息。”青玉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她在杨戬昏迷的时候试了很多法子都没能成功,她心中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看着杨戬的神态仍是木然,青玉也没再多言,她摊开掌心,一滴晶莹剔透的水滴便展现在了杨戬的面前。 “这是……” “你大哥的残魂在此水滴之中,等你好些了,我便将他给召出来,让他与你最后见上一面。” “最后一面……师尊,我……”杨戬想说些什么,却被青玉给打断。 “诶——不行,等你气色好些了再见,否则让你大哥看到你这幅模样,岂不是会很难过?” “还是师尊想得周到。”杨戬伸手想去触及那水滴,听闻青玉的一番解释,又将手畏缩了回去。 青玉施法将那水滴移至杨戬的掌心道:“你来保管着吧!” 而后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坐在这里久了,有些困倦了,我回去休息了,你就在此好好歇息吧,夜已深了!” 青玉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杨戬透过那虚掩着的窗户,方才察觉到天色的昏暗,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呢? 繁星悄然落幕,皓月逐渐西斜,那一轮红日呆呆地爬上了天空,照亮了人间。 杨戬虽醒得很早,但那一觉他睡得十分踏实,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可能真的有些认生床吧。 他想去给青玉请安,顺便还有好多他没有来得及弄明白的事情要请教青玉,于是性行向青玉的房间。 几步之遥而已,两人的房间是连着的,行过青玉的窗前,无意间对那房内瞥了一眼—— 只见青玉坐于书桌旁,旁边还燃着未烧尽的蜡烛,书桌之上,堆满了书册,凌乱不堪,青玉趴在书堆之中,睡着了过去,昏黄的烛光打在青玉打在青玉的脸上,显出了几分疲态。 杨戬不禁又摊开了手掌,看着掌中的森森黑息,心中不禁叹息:应该是因为它吧! 一道术法从杨戬的指尖弹出,一件披风便小心翼翼地盖在了青玉的背上。 转过身去,看着庭院里面的模样,一切皆如往常。 已经好久都没有回来看看了,去摘一些野果子,等师尊醒了,可能会喜欢…… 青玉猛地一惊,突然清醒:我去,自己怎么睡着?已经是第六日了,还是必须得在与天庭约定的时间之前将杨戬体内的魔息给除去才行,否则可就麻烦了。 身上的披风滑落到了地上,青玉微微一怔:这仙山上的东西都这么有灵性的吗?会护主? 第八十章 不该辜负的那人 行于山间崎岖的小道,迎面吹来的是凉爽的清风,杨戬沉醉于其中。 忽而身后传来一声极为隐蔽的声响,杨戬警惕起来,放慢了步子,疑惑起来:究竟是何人?怎么会随意地出现在这山中? “簌——” 杨戬回过头去,伸手便是施法一击。 “杨戬——”一个熟悉的声音,一抹熟悉的身影,是小茯! “小茯?是你啊,许久不见了。”杨戬收了神通,脸上带上了几分淡淡的喜悦,可以在这山中见到她们,真好! “你终于是醒了,也不枉费真人为你劳心至此。”小茯上前叹道。 “听你这意思,我睡了很久了?”杨戬确实不知时日。 “可不是吗?你整整昏睡了五天五夜,真人可是急坏了,用尽了法子,费尽了心思,去跪求了元始天尊也……”小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还是没有忍住说了出来。 她就是想要说出来,她就是看不惯青玉的那种做派,为弟子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不愿让弟子知道? “可以告诉我吗?师尊她……”杨戬心一紧,脑海之中是刚刚看见的青玉趴在桌子上的模样,怕是真的太累了吧! “你被真人带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皆是伤,已是奄奄一息,几乎气绝,你知道的,真人并不善疗养之术,她所知道的疗养之法不过就是用自身的法力转化入伤者的体内。”小茯没有去看杨戬,似是不经意地看着天边的云。 “可是真人找不到其他的仙来帮忙了,此时他们都忙着处理那些被俘的妖精们,而且真人也好像不太愿意找他们帮忙。” “就算师尊去找,怕是也不会有人愿意的吧,毕竟,我可是天庭的罪人。”杨戬面色幽沉,摇了摇头道。 “于是真人便为你施法呗,整整两天两夜,不眠不休,我站在窗外看着,替真人护法,幸好啊!还是将你给救回来了。” “两天两夜?”杨戬低着头,心里有些难受。 “嗯,救活你了,可是真人又遇到一个难题——她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将你体内的邪物给取出来。天庭诸神对于那些饮下了邪水的妖也是束手无策,后来元始天尊给玉帝一法可解天庭之忧。” “要怎么做?” “将妖众打入轮回往生门,让他们脱胎换骨,让他们法力尽失,让他们记忆全无,一切重新来过。” “此法果真有效吗?” “嗯,玉帝命人试了,确实有效!”小茯继续说道:“真人听说了,便痴了,呆呆地坐在你的床旁,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你,她以为,此法绝不能够用在你的身上,可她也确实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够帮到你。” “……” “她想着,既然元始天尊知道这个法子,那么很有可能她的师尊对此邪物也了解的多一些,于是她便去求见元始天尊,跪于天尊的洞门之前,又是两日,可是天尊却没有见她,甚至都没有给她传一句话。” “为什么?”杨戬很是不解,如果说不帮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回绝?而是让她跪着?那么久? “我伏于真人的腰间,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只知道真人去了元始天尊修炼的洞口外,求了天尊许久,无人应答,而后真人便跪在那里,守了两日,再后来广成子仙师过来将真人给劝了回去,只说是天尊闭关。” “何至于如此呢……” “记忆都恢复了?”小茯漫不经心地迈着步子往前走去。 “嗯。” “真人对你真的很好,七七四十九道天雷之刑,不是随随便便说替人受的就受得了,她若真是虚情假意之人,是看中了你的筋骨,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四十九道天雷之刑?”杨戬回想起三年前青玉自天庭回来那浑身是血的模样,表情愈发沉重了起来。 “天雷之刑你可能只是听说过,也了解的不太多,还不知道其可怕之处吧?我也只是听说,听说有小妖欲修成仙,只要受七道天雷,却大半被天雷所击中之妖,都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小茯,你说师尊当神仙究竟是为了什么?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我看不透她。”杨戬走在小茯的后面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也看不透,可是你问的,当神仙为什么就一定要有什么目的呢?”小茯反问道。 “嗯,也对,若是带着目的去修仙的话,那还真不配为仙。”杨戬转身想再回到那方小院。 行于蜿蜒曲折的小路,心里似乱麻又似一摊死水,说不出来的感觉,眼睛酸酸的,难受的紧。 天果真是多变的很,竟慢慢变得阴沉,淅淅沥沥的小雨说下就下,雨水打在杨戬的脸上身上,一丝丝凉意浸入了心头。 杨戬仰起头,凝视着天,思绪万千。 一道结界自山间起,将那天降的雨水隔绝了起来,雨未停,却再没落一滴于杨戬的身上。 如此法力,在这山中,除了她,还会是谁呢? 一个缩地千里之术,杨戬便回到了小院。 檐下一人青衫黑发,伸手接着屋檐滴落下来的雨滴,面上还是挂着往常的那份宁静。 “师尊。”杨戬行礼喊了声。 “回来啦?出去走走也好,只是可惜下雨了。”青玉放下了手,继而道:“都湿了衣裳,换了吧,曾经答应你的,送你一身,在你房内桌子上,去试试看是否合身?” “师尊……”杨戬想说些什么,可似乎也不知说些什么。 “去吧。” “谢谢师尊!” 推开房门,桌子上叠着一玄色衣裳,黑红的纹理,自己只看一眼,便很是喜欢,穿在身上,正好合适。 杨戬理好服饰,像个小孩子一样到青玉面前展示着:“师尊,我穿上好看吗?” “生得这般面容,穿什么都好看!”青玉笑着,如果他们还能像以前那样于这山间不问世事就好了,“杨戬,若是师尊可以帮你与母亲团聚,你可愿听师尊的话?与天庭化干戈为玉帛?” “……” 青玉思索了许久,想到来此神话世界经历的种种,或许顺应着事情原本的方向发展才是最为正确的,才是最好的,就像小哪吒一般,死而后生,杨戬此后将会是天庭的二郎显圣真君才对,可如今这个局面,差了十万八千里了!自己得想办法促成才行。 第八十一章 再见已不像从前 杨戬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抬起头看着天,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去给你做面吃。”青玉看着杨戬的神色,也大概猜到了他的决定怕是没那么容易改变,毕竟是杀父之仇,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师尊——弟子陪你一起。” “嗯。” 厨房里面,青玉揉着面团,杨戬摘着白菜。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都各自享受着这份短暂祥和的时光。 青玉在锅中放入清水,杨戬便生着火,她看着他,心中莫名有些哀伤起来:今天是第六日了,我暂且压制了他体内的魔息,却难以除去,那魔息真的会像灵梓所说的那般,七日使杨戬丧命吗?一定还是会有什么法子的! “师尊?” “嗯?” “水开了。” “哦。”青玉反应过来,将面条放入了水中。 “师尊在想些什么?”杨戬笑着,笑容之中多了几分风霜,不再如从前那般爽朗。 “我在想,不知院子里树下的果酒酿好了没有。” “我现在就去挖出一坛来尝尝。”杨戬将手中的柴火丢进了锅灶里,起身便向那树下走去。 “杨戬——” “怎么啦?师尊?” “让小蛟变个铲子挖吧。”青玉将一柄轻扇丢向了杨戬,杨戬一把接过。 忽而小蛟化作了人形抱怨道:“真人——为什么不让主人直接用法术变幻一个呢?用我来挖土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哈哈哈……”青玉摇了摇头笑道:“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差点委屈了咱们的小蛟。” 杨戬看着小蛟的表情也不禁笑了。 小蛟身上的黑息已被青玉去除,毕竟小蛟未曾饮下那邪物,只是沾染了一些而已,故而抹去那邪物的痕迹比较容易。 想到这里,青玉不禁又黯然神伤,到底要怎样才能将杨戬体内的那玩意儿给逼出来呢? 青玉将面摆在桌子上,酒坛也被杨戬给洗净了。 一个千里传音之术:“小茯,把哮天犬带过来,给你们做了好吃的。” 弹指间,小茯便抱着哮天犬出现在了青玉的眼前。 四人,一狗,围坐在一方石桌之上。 刚出锅的面条热气腾腾,刚开封的果酒香气四溢。 杨戬给青玉众人各倒了一杯。 “我们一起喝一杯吧!敬我们自己!”青玉看着几人都不动筷子也不敢举杯,便端起酒杯送了出去。 “好!听真人的!”小蛟附和道,众人便齐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咳咳……”青玉喝的有些猛了,尴尬地笑了笑。 “师尊酿的酒,味道甚佳。”杨戬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一杯,敬师尊!” “我们也一起敬真人!” 青玉懵懵地举杯饮下,这酒桌上的说辞有些复杂,她竟一时难接得上话。 “快吃面,待会儿面坨了就不好吃了。”青玉边说着边夹起一筷子送入了口中。 “嗯。” “真人——你以前是个凡人吗?怎么烧凡间的吃食这么好吃?” “真人,今天吃到这么好吃的面,我都有些后悔练了辟谷了,天天饿的时候来上一碗,我无需修炼都似神仙……” “汪汪汪……” “……” 两个小妖的酒量真的不是一般的差劲,才不过三两杯下肚,就已经眼神有些迷离,言语有些散乱了。 “是我这杯子太大了些吗?”青玉斜过身子在杨戬的耳边轻笑着问道。 “那下次我变几个小一些的杯子。”杨戬也笑着。 “汪汪汪……” 几个人乱糟糟地聊着,直到坛中的酒饮尽,小蛟和小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妖精的酒量都这么差的吗? “师尊去休息吧,我来收拾碗筷。”杨戬主动请缨。 “嗯,吃完了把哮天犬送回金霞洞去吧。”青玉也觉得头有些沉,明明果酒力度不大的,看来自己的酒量也不大。 “好。” 小茯化作一更青藤钻入了青玉的腰间,小蛟化作一柄轻扇飞到了杨戬的手上。 吃饱喝足散着步,果真是惬意无比,杨戬于那山间小道,哮天犬乖乖地跟在杨戬的身后。 又是一处熟悉的地方,杨戬于那洞前驻足,抬头看着那遒劲有力而又不失柔美的三个大字——金霞洞。 哮天犬冲着洞叫了几声,杨戬这才缓过神来走进了洞去。 眼前的一幕令他震惊,他呆愣地立于原地,视线紧紧地打在那平整的大石头上——那里居然躺着一个人!是谁?是自己的大哥杨蛟! 杨戬颤抖着扑了过去,却发现杨蛟一动不动,浑身冰寒。 一探鼻息,再一把脉,已经没有了生的迹象。 他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嘴中一声声唤着:“大哥……大哥……” 恨意,悔意在那一瞬如涛浪不绝涌入杨戬的心上,他紧紧地攥着杨蛟冰凉的手,周身的黑息逐渐变得浓厚起来。 “大哥——” 杨戬摊开了掌心,一滴水滴便飘了出来,而后一滴又一滴的泪水与那滴水汇聚到一起。 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杨戬的眼前。 “大哥——是你吗?大哥?”杨戬激动地喊着,扑向了杨蛟,不曾想却扑了个空,直扒在了石台之上。 转过头来,杨蛟的残魂还在原处。 “大哥——” “二郎——”杨蛟睁开双眼,似是沉睡了许久。 那一声大哥,他等了三年多,那一声二郎,他错过了三年多。 杨戬抬起手掌想去触碰杨蛟,可惜怎么都碰不到,于是满眼都布下了失望与痛决。 “二郎,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没想到,我终是再听见了这声大哥。”杨蛟似乎很是满足,眼中没有了被灵梓操控时的那种狡黠,唯有那暗暗的神伤之意与如老父亲般的慈爱之情。 “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 “原本是不想再打扰到你的,原本是想不择手段地见上娘亲一面的,没想到……没想到会把一切弄得这么糟糕,委屈你了二郎。”杨蛟满眼的心疼。 “大哥,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杨戬的泪一滴又一滴地滑过脸庞,摇着头劝慰着:“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第八十二章 让我常伴你身边 “二郎,真人待你很好,你要好好地听真人的话,还有三妹,我都没有去看过她,也不知道她现在记起我了没,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三妹。”杨蛟将手放在杨戬的发上,可惜没有一丝触感。 眼前的那个半透明的魂灵更淡了几分,那是魂魄即将消散的征兆。 “大哥,你回到水滴里面,我一定带你去见母亲,一定!”杨戬施法将那水滴升至半空,想要将杨蛟再封入其中,可是,那术法竟直接无视杨蛟的存在。 激动之余,慌乱之中,杨戬身上的黑息更盛,眼中晦暗且浑。 “大哥……我……”杨戬的身体逐渐有些不受控制,裹着黑息的法术于掌心投出,萦绕在了杨蛟的周围,却什么都没有裹住,于是额上眉头愈加紧凑了几分。 “汪汪汪……”哮天犬见了,激动地对着杨戬狂吠,杨戬瞪了其一眼,直接将哮天犬吓出了洞去。 “二郎——你……”杨蛟见此情形大为震惊,却只得无能为力地看着,开口也难唤醒神智不清之人。 忽而杨戬腰间的轻扇颤动,小蛟飞身而出,原来是小蛟感应到了杨戬的异常,再见那个几乎透明的魂灵,顿时就清醒了过来:这不是主人他大哥杨蛟吗?怎么?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吗? “主人——你没事吧?”小蛟急切地询问道。 “你看他这个样子像是没事吗?”杨蛟一脸担忧地看着杨戬,心中满是焦急:“快去找真人。” “好。”小蛟转身,突然又转过了头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主人,我有一法可保你大哥魂魄不散,可愿一试?” 杨戬艰难地转头看向了小蛟:“要怎么做?快说!” “我为西海一蛟龙,修的是器身仙灵,如今被主人收做法器,便生了器灵,凡为器者,须用一生魂祭器,此器方可成大器,刚好杨蛟大哥魂魄将散,不如以此残魂祭我,便可得以与我同在,与主人同行” “住口!不可以!”杨戬眼神空洞之中透着凶狠,心里愈加乱了:以自己大哥的魂魄去祭自己的法器,怎么可以? “二郎——我愿意!”杨蛟笑着看向杨戬:“让我试试吧,这样……我就能够一直陪在你身旁了。” 杨戬跪倒在了地上,跪倒在了杨蛟身前,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要么眼见着自己的大哥魂飞魄散于眼前,要么让自己的大哥献祭魂灵常伴身边? 杨蛟的魂魄又淡了几分,三人都静默无言。 “好,大哥——我一定说到做到,带着你去见娘亲,一定!”杨戬攥紧了拳头,心有不甘地低声道。 一把三尖两刃刀飞向了杨蛟的魂身,正对着他的天灵,刀生悬于半空,发出了几条弯曲的法链,那法链禁锢住杨蛟的魂身,而后汲取着杨蛟的魂灵。 眨眼间,杨蛟便消失在了杨戬的面前,杨戬闭上了双眼,眼前似乎还有一道模糊的影子正对着他微笑,唤着他“二郎”。 “大哥……”杨戬无力地用手掌撑住地面,泪滴落下来,散着黑息…… 恬静雅致的一方小院,院内一树,树下一方石桌,几张石凳。 青玉立在院中,看向金霞洞的方向,心中不禁嘀咕着:怎么还不回来?还真是贪玩啊!今日还未给他施法替他压制住体内的魔息呢。 “不好。”青玉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一拍脑门自责道:“他的大哥的尸体被我放在了山洞之内,我怎么就给忘了呢?果真是喝酒喝昏了头了!” 一个疾步,运转法术,青玉便便来到了山洞之内。 山洞之内,杨戬满身的黑息坐在地上,痴痴地望着怀中抱着为小蛟所化的三尖两刃刀,眼神满是哀伤与痛苦。 而在那石板之上,杨蛟的身体居然不见了! “杨戬——”青玉试探性地轻声喊着。 “师尊——”杨戬抬头,满目空洞,而后又缓缓地将视线转向了手中森寒的武器。 “你坐好,我替你压制住体内的黑息。”青玉心中暗叹着:杨蛟怕是消失了吧,还好,杨戬还有清醒的意识。 青玉走到杨戬身旁,杨戬却没有动作。 而此时,哮天犬又再次跑进了洞中朝着杨戬狂吠不止。 “哮天犬,你先出去。”青玉转身指着洞口对哮天犬道。 不曾想突然一击而至,青玉的身体瞬间就软了下来,仰面倒了下去,而后跌落到了杨戬的怀中。 “杨戬——你……你对我做了什么?”青玉艰难地睁开双眼,眼前是那模糊而又熟悉的一袭玄衣。 “师尊,对不起,有的事情我不去做,心不安,做了,心有愧,弟子此去,师尊……忘了我吧,今生的恩情怕是难以报答若有来生,愿衔草相还……” 杨戬将青玉抱起,青玉靠于杨戬的胸膛,从那个角度,隐约见到了他眼中的坚毅,那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以及全部勇气的一个决定吧! 青玉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现在是连开口的力气也没有了。 杨戬就那么抱着她,从金霞洞中一步一步走向了那方小院,而后推开青玉的房间,小心翼翼地将青玉放在了床上。 “师尊——你好好睡上一觉,为了我,你已经够累的了……”杨戬拂手于青玉眼前,青玉的眼便慢慢合上了。 轻捻着被子盖在了青玉的身上,此时已是深秋。 立于床前,杨戬痴痴地望着,身上的黑息渐浓,转身消失在了玉泉山中。 …… “小蛟——你可愿陪我一起去救出我的母亲?” “一声主人,追随一生!” …… “杨戬……” 不知不觉中,青玉有了意识,睁眼,眼前却还是一片黑暗。 这个地方?是玉鼎前辈的那方世界? 还是那般的残破不堪,一隅之地,枯木乱象。 【玉鼎前辈——你回来了吗?玉鼎前辈?】 【……】周围静得可怕,没有一声响应。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做,我好像让一切都变得糟糕了……】 青玉倚靠在枯木上,置身于一片寂静之中,心却是格外的乱。 第八十三章 杨戬只身闯天庭 “启禀玉帝,于那凡间闯上天来一人,周身黑息不绝,直向着南天门攻来。”一天将慌乱地跑进大殿里面跪倒在大殿中央。 天庭众仙闻言不过是轻笑相视道:“何必如此大惊小怪?量他不过一凡尘小妖,能闹出什么大的名堂来?” “是何人敢闯天庭?”玉皇大帝见那小将慌乱的模样,想着还是弄清楚的好。 “正是那罪仙灵梓的护法之一,小将还听闻说是玉鼎真人的弟子杨戬。”此一言出,换来的是满堂的寂静。 众仙面面相觑,不知要作何言语。 天蓬元帅是有禀告过,玉鼎真人将她犯事的徒弟给带回了玉泉山中,明日便是她最后要来请罪的最后期限,可今日那杨戬怎么就打上了天庭? 之前杨戬大战地府,天庭派出了多少神兵都被其击败,如今一出,情况怕是只会更糟。 “天蓬元帅,你速去点兵十万,务必将此狂戾之徒拿下。”玉皇大帝也感到震惊不已:玉鼎真人在搞什么?这就是最后的交代吗?又或者是出了什么意外? “领命!”天蓬面露忧色,可还是行礼转身出了大殿。 要知道之前天蓬元帅与杨戬数次交手,皆落了下乘,莫说是十万天兵对付一人何其荒谬,且说那天庭的颜面此行必是荡然无存。 太白金星再次开启了天地乾坤镜,观望着具体的情形。 镜中—— 天蓬元帅带领着十万大军与一身玄色衣裳的男子正于云层之上对峙着。 “今日,我便要与你们好好算上一算,六年前的那笔账!”杨戬愤怒地对着凌霄宝殿的方向大喊,声音响彻整个天界:“玉帝——凭什么你高高在上,挥手成风,覆手为雨?凭什么要毁了一个对你们没有任何威胁的家?” “杨戬——你最好束手就擒,否则的话,十万大军,刀剑无眼!”天蓬元帅道:“你可知你的师尊玉鼎真人为你请罪,你如此行径,可真谓是将她陷于不义之地。” “我早已与她一刀两断,何来的师徒一说?她想将我束于玉泉山中,却早被我给囚了起来,天蓬——你休想用她来压我,今日,我便让你们知晓,这三界之内,并不是天庭的规矩最大,这五行之中,天庭可奈我何?” 杨戬横刀于身前,面对着十万天兵又如何?心中的执念仿佛化作一团炙热的火焰,烧灼着他的胸口,他恨不得于此情景之下全部爆发出来。 “如此,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打——”一声令下,十万身影将那一身玄衣包围起来。 十万冰刃如海涌向了杨戬,那一人,穿梭于大军之内,一击,千余兵将倒地,再一击,又千余人受伤。 如虹的气势压得众兵将喘不过气来,天蓬举着神耙向着杨戬挥去,杨戬一挑,天蓬被那力道震得直接就飞了出去。 相比于上一次的交手,这一次,杨戬的实力更加恐怖。 几万的器刃在杨戬的身边游行,刀剑几乎皆被杨戬拨开,偶有那么几个钻了空子的宝器划过杨戬的衣裳,杨戬竟也丝毫未伤? 杨戬微微惊诧,这衣服?竟也是件难得的法宝?普通仙家的刀剑的攻击竟都被它给消了去?他的脑海之中再次出现了那个身影,口中默念着:“师尊……你可是早知我会如此行事了?” 没有时间多想,又一拨兵将的术法武器向着他袭来,风云涌动,那一袭玄色衣裳于一片白色银甲之间穿梭有度,掌中的长刀游刃有余。 一时之间,光看那气势,十万兵将竟难敌他孤身一人! 可谓是离天下之大谱,可谓是滑三界之大稽! 凌霄宝殿之中,众仙观望着这场来得令天庭猝不及防的大战,都惊地说不出话来。 按照这个趋势打下去,不出半晌,指定得打进这凌霄宝殿中来,到时候,该如何收场? 玉皇大帝表情凝重,他也是没有想到一人能做到如此决绝的地步,不给他天庭留下一丝颜面,他没有一点防备,天庭战将本就寥寥无几,加上灵梓一难过后,更是鲜少能有再领兵出战的了。 更要命的是,看杨戬这般身手,兵多似乎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要命! 玉帝不禁皱紧了眉头,王母看着镜中的场景,也感到无奈,再转头看向玉帝,更是不知所措。 “不知众仙家可有退敌良策?”玉帝终于还是开了口。 “这……”殿下一片唏嘘之声,众仙互相看了看都摇了摇头表示——反正自己是没这个本事打退杨戬。 “玉帝,不妨去请他的师尊玉鼎真人出山,毕竟杨戬是玉鼎真人的弟子,此番无法无天的行径,他玉鼎真人也难以逃脱罪责。”王母建议道。 “王母——玉鼎真人是很能打不错,可是刚刚我等都通过镜中听到了,杨戬说他早已与玉鼎真人断绝了师徒关系,还将真人给囚了起来,怕是现在真人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又怎么能够前来助天庭退敌?”卷帘将军对着王母和玉帝行着礼,说出了自己的一番见解。 “卷帘将军说得在理,不若派人求助于元始天尊?”一仙建议道:“毕竟是他们阐教的弟子作乱,也理应由他们出面解决并给天庭做出一个解释。” “元始天尊因那天网大阵已损了太多的元气,而今正在闭关,他的座下弟子皆在天庭地府之内帮忙处理那些灵梓的手下妖众,连日来也是劳累不已。”太白金星解释道。 “不若将那十二金仙全部请来罢,如今之计,还是得先制住杨戬才是,若是真让那厮打到了凌霄宝殿之上,可就……”又一仙提议道。 “嗯。”玉皇大帝表示赞同:“卷帘将军,你速去请阐教弟子前来帮忙,务必请来!” “微臣领命!” 不过一炷香时间,十万天兵天将已经少有能立得起身来的了,就连天蓬元帅也满头大汗,举着耙子的手酸涨到麻木。 “天蓬——你回去告诉玉帝王母,我杨戬也不愿枉杀这三界的生灵,是神是仙,我都无意为敌,此行,不过想讨要一个公道,一来,放了我的母亲,二来,我要你们倾尽三界之力,让我的父亲得以生还,如若不能,那便休要怪我让天庭偿命!”杨戬似乎不知疲倦,面色从容。 第八十四章 请莫问前路归期 哪里还需要什么传达?整个凌霄宝殿的神仙早已是听得一清二楚了。 看着今日天庭狼狈的模样,天庭众仙不禁想起了从前的一次围剿行动,围剿的原因是一段不被天庭天规所允许的仙凡之恋,围剿的对象是和睦的一五口之家。 那一日的天庭何等威风,杀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凡夫俗子不过是信手拈来,捉拿罪仙瑶姬也不过万余兵力,若不是…… 若不是中途突然冒出个领弟子的玉鼎真人,想必定会斩草除根,不会有今日的祸患。 于是,那个人的罪责再次被众仙想起,可同时被想起的还有那个人的风采,一人敢朝天庭要人的魄力,一剑得以阻挡几万天兵的勇气,以及孤身护犊子被罚天雷刑法的担当…… 此时,杨戬已打到了南天门前,几万天兵与其僵持,却不敢再与之较量,可奈何责任与使命所在,不得已,颤抖的腿支撑着心底发寒的身体,手早已难再稳稳地握住兵刃,看着面前的玄衣男子,双唇忍不住打颤。 十余道金光由四面八方朝着天庭飞来,穿行于云层之上,而后落至南天门前。 南天门识趣地大开,于是金光相互追逐着涌进了大殿之内。 “太好了,总算是来了!”殿上有仙长长地舒了口气。 玉皇大帝却仍然睁大着双眼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后面将要发生的一幕——不对劲!他们居然都没有来! 十余道金光散开,化作了十几句字符,相继跳跃在大殿之上,王母娘娘的脸都气绿了,玉帝也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字符一条条展现在了众仙面前—— “玉帝王母在上,小仙谨拜,由于在布阵之时用尽了法力,一时之间难以恢复,望请见谅……” “玉帝王母在上,小仙谨拜,近日练功练岔了气,行动不便,望请见谅……” “玉帝王母在上,小仙谨拜,因连日奔波于地府之中管束妖众,不想上天让天界沾了晦气,望请见谅……” …… 五花八门的理由,愣是没有一个正经的,还都十分默契地不留署名,玉帝不禁揉了揉太阳穴。 头疼! 看来阐教是不想出面来收拾这个烂摊子了,还真是秉承了护犊子的行事作风啊!可他们搞错了,杨戬的所作所为有违天道正义!玉帝心里想着,又是一阵头疼。 “玉帝——杨戬就快要攻破南天门了!”又一天兵着急忙慌地奔到了殿上。 于是殿内变得躁动不安起来,嘈杂之音不绝于耳。 “快看——”突然有一仙惊呼,瞪大了眼睛指着天地乾坤镜。 众仙循声看去,皆是屏住了呼吸,像是看到了希望,又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一幕。 镜中,一袭青衫蓦然立于南天门之下,于那玄衣身前,神情淡然。 她就那么站着,谁也不知她意欲何为。 杨戬手中的刀微微斜了下来,他看着她,心中极为复杂。 “师尊——就这一次,别阻我,好吗?以后,我绝不再违背师命!”像是在哀求,像是在渴望,那话从杨戬的口中飘出,青玉感到了震惊。 “杨戬——杀父之仇,家破之恨,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应该都难以接受,我从未觉得你有错。可事已至此,早已是无法挽回,你擅闯天庭,最终的结果你可曾想过?与天界为敌,一日为始,难得善终,你就算是救出你的母亲,这三界哪里还会有你的容身之地?”青玉看着杨戬,看着他身上的黑息愈发浓盛,心中似乎早有谋划。 “师尊——我今日站在这里,便已是不可能再有回转的余地,师尊既然选择于我身前对立,那便动手吧,说不定师尊还能再立下大功一件!” “杨戬——” “师尊不必再多言,言尽于此,动手吧!” 真的就言尽于此,杨戬挥舞着手中的利器率先出击。 观望这这场打斗的神仙个个都瞠目结舌,看着这师徒两人不由得都心生诧异。 只一刹那,杨戬的刀刃劈在了青玉刚刚所站的云层之上,那片祥云顿时就被劈开了一条整齐的口子,而后形成一股骇人的气浪,径直奔涌至凌霄宝殿。 卷帘将军飞身上前,一击欲挡之,却不曾想被那惊人的力量给震倒在地,太乙真人见状急忙将卷帘扶起。 在见那云雾散尽之后,一袭青衫斜侧着身姿,顺势对那南天门后的凌霄宝殿看去,法眼之下,只见那混乱不堪的场景,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杨戬见青玉轻易躲过了此击,心中却是放心了不少,提刀再次拂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青玉扬手间斩仙已现于眼前。 “森——” 只听到剑刃划过风的声音,寒意便席卷了天地,众神将天兵闻音皆起了鸡皮疙瘩,浑身都汗毛竖立。 云海翻涌,而后被震散,落入人世间,与那森寒的剑意在空中相遇,化作了皑皑白雪飞舞入凡尘。 快!好快! 强!强悍! 透过那天地乾坤镜,诸仙睁大着眼睛,分明见那刀剑相隔数尺之距,两人却双双退却了几步。 这注定是一场百年,不对!可能是万年难得一见的打斗,两人名为师徒,却要刀剑相向。 凌霄宝殿上陷入了一片死寂,众仙家都在猜测着这最终的结局,也都默默地在心中感慨着两人可怖的法力。 不愧为登上云海阁第九层的神仙!不愧为元始天尊的徒弟! 不愧为玉鼎真人的弟子!不愧为元始天尊徒弟的徒弟! 他们同时也庆幸着,还好玉鼎真人站天庭,否则的话…… 这个无端的想法来的荒谬,也止于此,他们不敢再想下去。 天上,金光乍现,剑舞漫游,刀凌于势,那是一场视觉的盛宴,同时也是对眼力的考验!只瞬息之间,两人的刀剑便已转换了数十种姿态。 单看此情形,还真不好说谁胜谁负。 可能只有杨戬知道,他已经输了,自己先是试探,而后几乎是用了全力,才勉强与她持平,而眼前人面色淡定,从容不迫,怕是还有保留。 杨戬对青玉的法力了解不多,本以为师尊不擅长打架,才总是教自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后来却发现师尊法力不低,直到今日,他才清楚地意识到,她的法力的恐怖! 第八十五章 以一剑去抗万法 “杨戬,别打了,听为师的话……”青玉逐渐意识到杨戬愈发不太对劲,她想劝杨戬停手,可是面前人却越发癫狂。 如果说刚开始的杨戬面上还能展现神态的话,那么现在的他便可用失控一词来形容。 身体里面的黑息四散,眼中呈混沌黑暗之色,招式凌乱不堪,却力道强劲,一击于青玉对上,震得青玉的手麻。 “你们任何人都休想拦住我——”杨戬说得坚决,又是一击与青玉的斩仙剑僵持住。 瞅准时机,天蓬发号施令,十万天兵皆投掷出手中的神兵,于是铺天的利刃朝着杨戬涌了过去,来势汹汹,势如破竹。 衣襟随风而起,杨戬的眉头更深了几分。 黑发随风而动,青玉的眼神也戾了几分。 “森——”剑鸣之声再次响起,一道火花连带着极亮的眩光刺得在场的神仙忍不住合上了双眼。 青玉的斩仙剑划过杨戬的三尖两刃刀,紧接着一击迫使杨戬跪倒在地,眼中满怀着不甘,却又见那一抹青衫从自己的身边飞过? 神兵如大雨滂沱而下,气势如虹,那一人借着手中一刃挡在了杨戬之前,仰面相迎那万法宝器…… 而后那南天门之前,二人的身影被那剑阵所没,天地之间,除了剑鸣,再无其他声音。 天蓬抛出神耙的手愣在了原地,眼中器若繁星,嘴里轻念叨着:“真人,你何至于此呢?” 天地乾坤镜只得展现着黑压压的一片兵刃,久久不绝。 众仙倒吸了一口凉气,皆猜不透青玉的心思:以刚刚打斗之态来看,她的本事只身一人是完全可以躲避过这次攻击的,可为什么她没有飞出那个剑阵的范围圈? 她不是都选择了与天庭并肩作战吗?可为什么还是要在那剑雨降下之时与杨戬一同被埋没于那剑雨之中? 那个犯上作乱的狂悖之徒难道真的值得她不惜性命相护? “她扛得住吗?那可是……那可是十万神兵啊!”大殿之上,卷帘看得有些痴住了。 “十万神兵的剑阵,还注入了十万天兵的法力,怎么可能还有命在?不魂飞魄散就已是万幸!”太白金星感慨道。 “如果不是玉鼎真人拖住了杨戬,十万天兵怎么可能有如此良机起阵?”一仙摇了摇头叹道:“总归还是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为什么呢?” 玉帝眼中满是惊异,怎么就成了如此局面?玉鼎为何? “说不定……” “可能……” 此剑阵一开,不过十二个时辰,是难以止息的,除非有精通阵法之人破之。 此时诸仙心中倒是透着期盼,想在那剑阵之后,看到那个他们所期待的身影。 诸仙有些待不住了,纷纷向着玉帝请命,想去南天门为玉鼎真人招收残魂,以慰英灵。 玉帝看着镜中的景象愣了神,久久才回过神来道:“寡人与众卿同去。” 十万天兵向着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道来,玉帝王母带着诸仙来到了南天门下,眼前还是如镜中的那般。 他们便静静地注视着剑阵,无人敢言。 云层之下忽而浮现一道金光,而后又是一道,再一道…… 十几道金光向着南天门而来,而后也落于那剑阵之前。 是广成子带着其他十二金仙以及南极仙翁、燃灯道人、云中子、姜子牙、申公豹。 诸仙看着他们的到来,都下意识地低着头哀叹着,还时不时地偷偷瞄两眼玉帝和王母的反应。 “诸位仙家不是都有事来不了吗?怎么现如今都到齐了?”王母开口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惑。 其实不问,大家也都猜得到一二,可这一问,两边的气氛顺时间冷到了冰点。 广成子带领着诸位师兄弟向着玉帝王母行礼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等于下界将自己的事情匆匆解决便急忙赶了过来。” “原是如此,诸仙家劳苦!”玉帝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可依着如今的情形,他必须借坡下驴。 “敢问玉帝,师弟玉鼎现在何处?”慈航道人忍不住询问道,她看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那个身影,显得有些焦急。 天庭诸仙都默不作声,纷纷朝着那剑阵看去。 “正于此中。”玉帝也看着那剑阵回道。 广成子等仙转头看去,心中顿时寒了几分,只听师尊说是师弟有难,未曾想却是这般情形? “准备,破阵!”广成子的声音有些发颤。 太乙挥出了手中的拂尘,慈航道人召出了玉净瓷瓶…… 于那剑阵四周,广成子带着各位师兄弟各显神通,十几道金光迸发,而后连作一点,击于那剑阵之上。 一炷香过后,那剑阵中的万把器刃忽而像被吸走了精气一般,纷纷扬扬地散落至十万兵将的身前。 随着那剑阵散开,青衫玄衣相继再入诸仙的眼帘之中。 只见—— 青玉以手中那一剑撑着一个结界,口中的鲜血已止不住地溢出了口齿,剑阵瓦解的那一瞬间,她几乎是体力不支般地将手中举着的剑给落了下来,而后连后退了几步,如释重负! 而于她的身后,杨戬几乎是完好无损地单膝跪在地上,背对着她,似乎仍被一股力量给压制住了,尽管是挣扎着,却未能挣扎脱。 青玉见师兄弟们围于她的四周,顿时就明白了,吃力地在脸上挤兑出一个笑来,而后对着师兄弟勾芡着身子行了个姿势并不端正,但是让人一看就心诚意满的谢礼。 “师弟——”慈航道人正准备上前去扶住身姿不稳的青玉,却不曾想青玉扬手便是一道结界将众仙再次隔开? 诸仙都有些呆住了,反应过来,方解其意:她要对她的弟子做些什么,希望旁人莫要插手。 那结界并不难破,甚至因为青玉受伤而变得脆弱无比。 可是却没有一个仙敢去破。 玉帝也没有发号施令将杨戬捉拿,他们都静静地看着青玉接下来的举动,他们想知道,这场不可收拾的事情最终会如何收场,局势会发展成如何模样? 青玉转过头去,看着神情痛苦的杨戬,又看了看手中的剑,举剑!而后血滴如柱…… 第八十六章 讨赏领罚与贺喜 诸神个个都感到震惊,目不转睛地看着青玉的一举一动。 只见青玉横剑于身前,手掌覆于剑上,而后顺着那剑刃一抹,鲜红的血液便沿着剑身淌了下来。 血滴到云层,染着云彩,与此同时的人间,正下着千年难得一见的大雪。 “下雪了!”一小男孩惊呼道。 “哥哥,哥哥,快看啊,那边下的雪是红色的!”身旁的小女孩蹦蹦跶跶惊呼道。 “傻瓜,怎么可能呢?”小男孩才不相信,可无意间将视线顺着女孩所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地愣在了原地。 “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红色的雪!!?” …… 青玉微微皱着眉头,自残可真疼啊!这神仙的法术之中竟还有这般变态的,离谱! 她蹲下身姿,对着眼前的杨戬,将掌中的鲜血涂在杨戬的天灵之处,杨戬变得愈发躁动起来,体内似乎有什么想要挣脱出身体一般。 而后起身,将手中的鲜血凝聚至半空,正对着在杨戬的身前,而后一道法印从青玉的指尖结成钻入了杨戬的身体。 “她究竟是在做些什么?”诸仙不解。 “她是想从杨戬体内取出某种东西,是那邪水!”广成子看出了青玉的意图,更是疑惑:这种术法自己竟闻所未闻,师弟还真是博学啊! 不一会儿,杨戬体内的黑息果然晃悠悠地飘了出来,而后被那鲜血所引,与青玉的血液相融。 杨戬渐渐清醒了过来,有了意识,却几乎失了全身的气力,直接就瘫软倒在了地上,吃力地将视线移向青玉,想说些什么,最终也未说出口来。 那黑息与血液完全融合之后,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暴走起来,疯狂地朝着青玉猛冲了过去。 “师弟——”广成子等仙不禁在心底为青玉捏了一把冷汗。 青玉急忙躲避过去,而后一道金光裹挟着白光从她的掌心冲击而出,与那团乌血相撞,而后一道明亮的火焰将其瞬间烧得灰飞烟灭。 总算是—— 总算是快要结束了! 青玉转身低头看着伏身于云上的杨戬,眼神重新变得温柔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那般,带着怜爱与疼惜。 “杨戬——原谅师尊,再为你做出一个决定!”青玉的话说地很轻声,可能是真的累了,可能是在说给自己听。 “大筋斗——”一声呼唤,一片云彩疾速而来。 “带他回玉泉山上!”再一声令下,杨戬便消失在了数十万仙众的面前。 玉皇大帝面露不悦的神色:她果然是没有将天庭放在眼里。 青玉拂手收了结界,最终这个难题还是摆在了面前,躲是躲不过去的,那便…… 她缓步走向玉帝,众仙都屏住了呼吸,没有仙敢发出一点儿声音来,他们看得出来这身着青衫,看似与世无争的神仙即使现在带着伤,也是不好惹的。 “拜见玉帝王母!”一个极为郑重的礼呈现在了诸仙面前。 “快快请起!”玉帝上前一步将青玉扶起。 青玉心中不禁叹道:没想到有朝一日天上的玉皇大帝竟会亲自扶我?真他妈就像是在做梦一般。 “玉鼎真人!我天庭谁人不知,杨戬是你的弟子,如今,他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理应交由天庭处置,而你刚刚却将他给……是不是太不把我天庭放在眼里了?”王母气愤道。 “……”青玉飞速地转动着小脑袋瓜子,思考着到底要怎么说才能让天庭不再揪着杨戬不放。 “玉帝——王母——有什么事情,不若到殿中去议吧。”广成子提议道。 “嗯。”玉皇大帝表示赞同。 于是诸仙移步至凌霄宝殿。 青玉揉了揉眉心,有点头晕,应该是刚刚打得太猛的缘故。 广成子看着青玉神色中透着疲倦之意,便上前扶住了青玉的手臂,青玉抬头,看着广成子,眼里充满了感激,同时心中又有几分疑惑:师兄弟们怎么都来了?没有师尊的旨意,他们怕是来不了的吧。 转过头一看,太乙真人等师兄弟皆站在自己的身后,安全感十足好吧! 站定于大殿之上,不等玉皇大帝问话,青玉便又是一礼道:“玉帝,小仙此次前来天庭,有三件事向报于天庭!” “哦?是何事?”玉帝疑惑,这又是要闹哪出呢? 殿中诸仙皆是摸不着头脑,就连阐教的弟子都很不明白青玉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第一,讨赏;第二,领罚;第三,贺喜!”青玉抬头微笑着道,似乎对自己所说的很是自信。 “真人不妨说清楚些。”王母有些不耐烦了。 “第一,我要向天庭讨赏,相信玉帝王母与天庭诸仙都知晓那灵梓一乱,我孤身入北海岛上,将那阵眼及时地布下,还救下了上前的凡人的功劳吧,此来,便是想要向天庭讨赏。”青玉解释道。 “你奉你师尊元始天尊之命,为的是拯救天下苍生,何来向天庭讨赏一说?”王母有些恼怒。 “哦?那三年前我救下自己的徒弟,也应该是天经地义之举,为何要受那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刑法,莫不是说这罚我理应受得,封赏我便不可沾边?” “你——”王母一时语塞。 “是该赏!真人且说,想要些什么赏赐?”玉帝开口了,便没有仙再敢有微词。 “请天庭放了瑶姬,这便是我要的赏赐!”青玉这一开口,殿上便像是炸开了锅一般,玉帝也面上难看了几分。 “这怎么可以?” “那可是触犯了天条的啊,说放就放,天庭的颜面何在?” “对啊!这不妥!” …… “太白金星,依你之见,此举可有不妥?”玉帝对着殿下发须尽白的瘦瘦高高的仙人问道。 “却有不合规矩之处,却也在情理之中,玉鼎真人爱弟子心切,不愿见其弟子再受母子分别之苦,其情真,其意切,足以感动天地,可此举未曾有过先例,怕是难以令众仙家接受,要知道若是能够以功盖过的话,那天条律例将难再有约束之力。”太白金星回道。 “不错,真人换一个吧,此事怕是难以应允。” 第八十七章 元始天尊送惊喜 “那便商量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听闻瑶姬曾为天庭的得力战将,不若将瑶姬重新软禁于这四重天上,天庭有难,也好调遣不是?”青玉想了一下,还是抓着这件事不放。 “这……众卿以为如何?”玉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问题抛给了诸仙。 “诶——师弟啊,你怎么能张口向着玉帝讨要封赏呢?玉帝给了你便受着,给什么便是什么?哪里有你挑三拣四,讨价还价的份呢?你这一闹,岂不是显得玉帝很小气?”太乙真人拍了拍青玉的肩头笑道,他故意扬起了声调,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殿上陷入了一片死寂,玉帝面子感觉已经很挂不住了,面容垮了下去。 “师兄……教训的是……”青玉一脸懵地看着太乙真人,转头又看向了玉帝,心里也明白了师兄真可谓是神助攻。 “好!寡人便应允此事,那这便是真人所要求的奖赏了?” “嗯!多谢玉帝恩典。”青玉急忙行了一谢礼。 “那么真人所说的领罚是指?”王母娘娘迫不及待地转入了这个话题。 “俗话说教不严,师之惰,我的弟子杨戬因为一时疏忽,才让那邪物有了可乘之机,在那邪物的操控之下,犯下了如此祸事,实在是难以弥补,故而玉鼎此次前来一则替他请罚,二来请天庭责罚玉鼎教徒不严之罪!”青玉解释道。 “所以真人什么意思?”王母忽然觉得青玉的这番说辞有些不太对劲。 “好一个避重就轻!好一张伶牙俐齿!依真人所言,这一切应是我天庭罪仙灵梓的过错?是杨戬误食那邪水,所以打下了地府,败我十万天兵,直攻上了南天门都怨不得他?”王母气到直接起身。 “咳咳——王母息怒,有话咱们好好说。”玉帝面上有些难堪:这些事情说出来很光彩吗? “所以……我此来领罚!”青玉也不清楚杨戬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天庭将会如何罚他,可依着她这么一说,应该会罚轻点了吧。 “好啊!那依着真人看来,杨戬该作何处罚?真人又该领受何罚?”玉帝轻叹了口气:我索性倒想看看,你的解决方案怎么样,如果能说服诸仙,如果我觉得合适的话,不如就买你一个人情也无妨。 “杨戬犯下如此罪业,主要是为那邪物所控,我虽今已将那邪物除去,可难保尽处,于是我在玉泉山上提前布下了法阵,现将杨戬囚于其中,以百年为限,一百年后,邪祟尽去,方得恢复自由之身,如此惩罚,不知玉帝可还满意?” 青玉其实用那血咒已将杨戬体内的邪物给尽数除去,这样说完全是为了迫使天庭答应这样的惩罚,毕竟这样的惩罚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加之邪物的缘由于其中,想来应该会答应的吧。 果不其然,诸仙叽叽喳喳谈论了好一阵,青玉也听见了他们大多都表示赞同。 抬头,只有玉帝板着一张脸,像是看破了什么,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就依真人所言,杨戬便交由真人处罚。” “说完了作弟子的,那么真人你要受到的刑法是不是该由天庭来裁定呢?”王母又憋出一句来。 “玉鼎甘愿受罚,无论任何惩处,皆无怨言。”青玉这又是帮忙解决灵梓的,又是帮忙止住了弟子闹天庭的,就不信天庭还会对自己做出什么过分的处罚来。 可青玉却未曾想到,立于自己身旁,久久不开口的大师兄,这个时候却突然发话了? “玉帝!师尊闭关难以亲自前来,特命小徒前来呈上一封书信,信中有对师弟惩罚,还请玉帝王母看后斟酌再定!” 什么?这都什么啊?青玉几乎是傻眼了:我诚心诚意地在洞口跪了你那么久,你不给我一句话?如今我犯事了,你倒是知道提前给我写罚单?元始天尊啊元始天尊!真的有你这么当人家师尊的吗?简直比我还不靠谱好嘛!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希望元始天尊您老人家可千万笔下留情,别来个折磨人的酷刑好吧!呸——老天怕是保佑不了我,它有时候自身都难保。 于是玉帝王母接过那封书信,面上有了更多的诧异。 看着表情,是师尊罚轻了?不错不错,手下留情了!青玉心中长舒了口气。 而后玉帝将那书信抛至半空,拂手一摆,信中的内容便展现到了诸仙的面前。 青玉也好奇地抬头去看,只见信中赫然闪着金光的几个大字:十世凡尘渡轮回,疾苦人间方得归! 这……什么意思啊?青玉有些看不懂! 与此同时,广成子,站在青玉身旁的师兄弟们,立于殿两旁的天庭诸都愣住了,而后又是一阵嘈杂声起—— “居然是十世刑法!” “元始天尊可真是下得去笔啊!” “不是听说元始天尊很喜欢玉鼎真人这个弟子的吗?不是说他们阐教挺护弟子的吗?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这刑法可够折磨人的,一不留神怕是得毁了神籍,堕了仙体,更有甚者,永失法力,落下个伤残啊啥的也未可知啊!” “可不是吗?要知道这可是天庭最恐怖的刑法了,除了天雷之刑便数这个最恐怖了……” “……” …… 青玉听着越来越不对劲,师尊这哪里是在护犊子?这分明就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啊! 不会真的如这些神仙说的那样吧?最恐怖的刑法?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吓唬自己啊!自己现在后悔说让天来罚自己还来得及吗? “就依元始天尊所言吧,毕竟是天尊的弟子。”玉帝还是一副让人难以看出喜怒哀乐的神情,但坐在玉帝身旁的王母的嘴角已经抑制不住地往上扬起。 “小仙领罚!”青玉闭上了眼睛,只要是硬着头皮接下来,也不知道这刑法到底要罚自己做什么?痛不痛? 广成子等纷纷有些疑惑:师尊怎么能这样啊?他们突然觉得青玉好可怜,心中似乎都在谋划些什么,却还是克制住没有说出来。 第八十八章 离别之际得无妄 “这前面所说的讨赏和领罚我等都明白了真人的意思,不知这第三件事贺喜是个怎样的说法?”太白金星笑颜相待。 “要知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杨戬的法力相信诸位都已经亲眼见识到了,而今天庭少有战将,倘若天庭将之招为将帅,岂非是一件值得贺喜的事情吗?” “荒谬!杨戬实乃狂悖嚣张之徒,何况他原本就是这天庭罪仙之子,怎可担得护佑天庭的重任?”王母吼道。 “那依王母娘娘之见,天庭能担此任之仙何在?既然玉帝已经同意了对其母亲的刑法减免,不若再做一个顺水人情,封杨戬为天庭神将,自古是冤家宜解不宜结,百年过后,双方各有所得,岂非是两全其美?” “……”大殿之上又是一阵沉默的气氛笼罩住殿中的每个仙。 青玉的这三件事情说出来真的是一个比一个语破天惊。 “真人的提议也不无道理,值得借鉴,可毕竟是为天庭招位神将,不得轻率了事,此事便日后再行决断。”玉帝回了句,这才使青玉显得不那么尴尬。 “依玉帝安排,我不过是建议。” “如此,便给真人一日的时间准备一下,而后去领罚吧!”王母道。 “多谢娘娘体恤。” 青玉正想转身离去,不料玉帝又将她给叫住了。 “真人慢走。” 青玉不解,转问道:“不知玉帝找我还有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天蓬元帅在北海孤岛之上行职之时发现了一奇宝,不知是否是真人所遗失的?故而问问。”玉帝神情缓和了下来。 “奇宝?!”青玉表示难以置信,要知道她很穷的好吧,自己身上的法宝除了从大师兄广成子那里厚着脸皮讨要来的,便是靠着玉鼎前辈从云海阁里面捞到的,除此之外,哪里还有什么奇宝? “天地灵宝——无妄镜!”玉帝扬手,一团镜便展现在了众仙的面前。 青玉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那不正是师尊给她用来方便她布下法阵的镜子吗?居然是天地灵宝?无妄镜?! 相传无妄镜可是盘古开天辟地之后他的一片指甲所化,其神奇之处鲜有人知,因为大多数仙家根本就无缘见到此等宝物,关于此物的传奇只有几位上古大神的只言片语留存于世。 具体的青玉也不甚了解,此时的青玉心中惊叹:不愧是元始天尊啊!好大的手笔,随随便便拿出来一样便是如此级别的宝物! “真人?”见青玉愣在了原地,久久未有答复,玉帝又是一声。如果不是你的话,倒是可以为天庭所有了! “啊?这个是师尊借我的,当时行事匆匆,倒是将它给忘记了。”青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 诸仙摆出吃惊的神情:要知道那无妄镜是何等的宝物?这……说忘记了就忘记了?可真不愧是玉鼎真人! “即是如此,当物归原主,这便还于真人,真人带给天尊吧。”玉帝眼里还隐隐带着不舍:这宝贝才来几天?搁自己这里还没有捂热乎呢,自己还没有研究透无妄镜的妙用呢! “多谢玉帝!” …… 青玉与众师兄弟一起行于南天门前—— “大师兄——烦请替我将此物还给师尊吧,我就不去了,师尊怕是也不想再见我吧。”青玉将那无妄镜递到广成子面前道。 “师弟怕是还不了解师尊的性子吧,他送出去的东西,向来是没有“借”这一说法的,既然他将此镜给了你,此后你便是这宝器的主人!”广成子没有去接。 “啊?师尊这……不会心疼吗?我……我这也不会用它啊。”青玉这可谓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还有师弟所说师尊不愿见你,怕是师弟对师尊误会了,师尊因为那阵法受了些伤,正在闭关养伤,实在是难以露面,但是他还是算出了师弟会有此一劫,故而特意让我等前来相助。”广成子解释道。 “原是如此,我这个弟子当的,让师尊费心了,师尊他伤势如何?”青玉突然感觉自己也太没心没肺了,居然没有想到这层,师尊让弟子去布阵,难道自己会躲着清闲不干事的吗?是有更危险的事情要做好吧。 那阵法需要法力牵引,哪里是自己想的那般容易,只要四处布几个阵法便可以将妖众一网打尽?自己还真是愚蠢,想着自己之前去跪求师尊解疑,那个时候,师尊怕是正伤重,自己却心生了怨怼之意! “师弟放心,我等会常去洞外侍奉。” “有劳诸位师兄弟了!”青玉对着同门们行礼道:“也有劳诸位此行相助之恩,来日方长,我日后再去拜谢!” 诸位师兄弟看着青玉,眼里透着些许复杂,没有多言,也向着青玉回一礼道:“师兄\/师弟保重!” 青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要受那个什么十世刑法,刚刚在殿上诸仙讨论地激烈,青玉也听到了他们讲的很是恐怖,却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个恐怖之法,又瞧见同门如此反应。 完蛋了,感觉自己要遭殃了啊! 刚刚还沉浸于师尊带来的感动之中的青玉突然又不解师尊为何对自己做出如此处罚? 同门们没有了往日的那般热闹的唏嘘之声,都低沉着头而后各自散去,唯留下了青玉一人。 青玉飘至云端,眼看着便要到那玉泉山上,她忽然停了下来,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云上看着,看着房中躺在床上的杨戬身上的黑息已消散完全,可却还未醒来;看着哮天犬在那小院之内追着一片落叶,而后衔着将那落叶埋进了雪中……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青玉回过神来,转向飞往了普陀山方向。 “师弟?你怎么到我这儿来了?”慈航道人有些惊讶,她以为青玉这一日不得去好好陪着她所珍视的弟子去? “师姐,我便要去领罚了,也不知要过多长时间才能回来,也不知道还回不回得来。”青玉自嘲道。 “师弟莫要胡言乱语,师尊选的惩罚必有他的深意,他是断不会害师弟的。”慈航道人感觉今日青玉的语气很不对劲,其间隐隐带着几分失落与绝望。 “嗯,是我失言了,师姐,其实我来是想请师姐帮我个忙。” “你说,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慈航道人对青玉几乎是做到了有求必应。 第八十九章 上天先去领了罚 “此行不知何时才能归来,若是我孤身一人,孑然一身,倒还也罢,可如今我亲自将杨戬囚于玉泉山中,山上布下了结界,他向来比较冲动,行事有些莽撞,若是师姐得有空闲,还望师姐帮我去看护些,开导一番。”青玉开了口。 “嗯,此事师弟不说,我也是会去的。” “还有,师姐请帮我将此二物交给杨戬。”边说着,青玉边将手中的一竹简一团镜递了过去。 “无妄镜?这竹简是?”慈航道人好奇问道。 “一本功法,之前未来得及教给他的,刚好这山上百年,也让他有些事做,倒不至于那么无聊。”青玉将两样东西放入了慈航的手中,恭恭敬敬地行一礼道:“在此谢过师姐了!” “你我之间无需这般客气?”慈航道人望着青玉,继而语重心长道:“师弟——十世刑法你可了解?” “还请师姐赐教!” “其实此罚如其名,是对犯错的仙家一个很无解的惩罚,之所以无解,是因为受罚的仙无法左右太多的事情,此为刑,亦为劫,师弟应该知道,历劫对一个神仙来说意味着什么?” “历劫成功,修为更上一层,历劫失败的话……神格自毁?神位自殒?轻者法力全失,好像还会有着各种无法预料的状况发生。”青玉在听到这个刑法居然是直接给她造出一个劫的时候突然就不镇定了。 “正是如此,师弟要去凡尘历劫十世,此劫不知要如何才算是过了,因为到目前为止很少有仙受到这个处罚,受此处罚的几个仙也都没渡劫成功,所以……怕是一切都要看那机缘!”慈航道人一脸的忧容。 “师姐也别太担心了,想来我的命格极好,每次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好吧,我这便去了,师姐照顾我徒弟,等我回来给师姐讲讲凡间有什么好玩的啊!”青玉突然嬉皮笑脸来了一句,再按着慈航道人的语调说下去,她怕是会忍不住被吓哭。 “嗯!” “回见了师姐!”又是一礼,青玉便匆匆离去。 看着青玉那一袭背影慈航道人不禁抓紧了手中的竹简,而后等那人影消失于眼帘之中,低头才见那竹简之上四个大字——九转元功! …… 还有几个时辰的自由时间,青玉飞到了元始天尊的洞外,她没有说话,跪在了洞口,就那么静静地跪着。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找虐,像是不由自主,似乎自己的行动被人给控制住了似的,真的奇怪。 跪在那里,风裹挟着淡淡的梨花香气萦绕在她的鼻息之间,她不禁缓缓抬头,才发现如此一份别致的景色——眼里遍是梨花,自己置身于一片梨花海之中,清风绵柔带着洁白的梨花瓣于空中漫舞,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定格住了一般。 梦回人远许多愁,只在梨花风雨处!她忍不住惊呼,从前来得匆匆,还从未好好留意过如此美景,如今才发现仙境真不愧是仙境! 此时她的心中并不只是充斥着失落,相反,她有着很大的期盼与希望,从何而来?那还要从她被杨戬弄晕在玉泉山中说起…… 【墨青玉——墨青玉——】 不知身在何处,不知声音漫软,睁开眼来,自己又身处于玉鼎前辈的那方世界之中,谁在喊我吗?是我听错了? 【墨青玉——】 【我擦,没听错?玉鼎前辈是你吗?】 【是吾!】 【太好了,玉鼎前辈,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青玉——你听着,现在留给吾的时间不多了,以吾现在的状况,顶多可以出现一盏茶的时间,所以——听吾说就好。】 【啊?前辈——你说。】 【吾因为神元有些问题,上一次施法被反噬了,导致魂魄散于此方结界,吾需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完全聚齐魂魄,恢复此身。】 【前辈那现在这是?】青玉傻了,她隐隐可以感觉到玉鼎前辈的存在,却一直未得到想要的回应,如今得知缘由,也算是心里有了个底。 【上一世不是这样的,没有灵梓,杨戬也没有被那邪物操控!吾强行出现,就是为了此事而来,想来你已经尽力,可惜,还是成了如今这般局面。】 【对不起,玉鼎前辈,我做的很糟!】 【闭嘴,别和吾说废话,听吾说,按照吾说去做……】 …… 而后玉鼎前辈交给青玉那血咒,教给青玉如何与天庭周旋,而后…… 玉鼎前辈再次消失了,可玉鼎前辈这一遭,却是给了青玉一颗定心丸,她总算是可以确定,那个唯一一个知晓她身世,可以帮她回到现实世界之中的人还在。 “该走了!师尊——等弟子受罚回来再来看您。”抬头看天,差不多是时候该去领罚了! 洞内一袭白衣,盘腿正坐在那里,合着双眼,面色之中带着近乎病态的白,闻言抬头,而后又低了下去,灵力与周身运转,眉头又紧皱了几分。 青玉上了南天门,几位仙侍已在那里侯着了,随仙侍身后,青玉穿过一片又一片的云海,而后弯弯绕绕一大圈,来到了一个摆满了书架的殿内—— 面前迎了上来一个身着黑衣之仙,黑发尽数被一支笔?给束起,看上去似乎很年轻,但是在这天上,也不知具体的年岁。 “哦?这位便是玉鼎真人了?”那仙一个虚礼,而后自我介绍道:“我是这灵华殿的管事,旁的仙都叫我司命,专管这神仙下凡受难或是历劫一事的!” “原来是司命神君,麻烦你了,我要怎么做?”青玉只知道下凡投胎找阎王,却不清楚这天庭之上居然还有管这事儿的? “真人说的哪里话?这是在下的职责所在,我呢,先帮真人拟一个去凡间要走的流程,其中包含了真人要受的磨难和苦楚,哈哈哈,因为真人此事我未曾预料,所以就先写下第一世的,后面九世我加紧时间赶出来哈,而后真人要领了牌子去地府转轮回,毕竟呢,真人是受的罚,所以不能从天上走。”司命笑着解释道:“话说真人这受的罚可真是够重的,一般历劫一世已是不易,你这一来便是十世,我排劫难都得想上许久。” “那真是辛苦你了!”青玉尴尬地笑了笑:你以为我想的吗? 第九十章 你可知这第一层 于是青玉在天上走一遭,而后又被带着去了地府。 地府里面也早有准备,洋洋洒洒少说有几千的鬼差在那里相迎? 青玉心里想着这地府之鬼居然对自己这般客气?走近一看,方才发觉不太对劲,虽说身于地府的鬼仙面色本就差劲,可他们也不至于对着自己横眉冷对啊! 仔细一想,才想到个合理的解释:他们应该是知晓了上一次带头攻打地府的杨戬是她的弟子,所以才对自己有所防备! 鬼差们将她团团围在了中间,带着她去了那阎罗殿,殿上一人黑面冷相,眼睛似牛眼,头发散披着,黑色的大袍子上面绣着金龙的图案,想来那便是阎王爷了,长得可真不是一般地吓人。 “堂下可是玉鼎真人?”阎王爷开了口。 “小仙正是。”青玉微微颔首低眉。 “可带来了天君的信物?” “在这里。”青玉便将刚刚司命给她的牌子和法旨摊在了手心上。 一个小鬼蹦蹦跳跳地上前将那些物件取了放在了阎王爷的桌板上,那桌板竟还晃了几晃? 青玉感到不可思议,再仔细地打量一下这所谓的阎罗殿,妈的,那叫一个简陋! 这殿好像是临时搭建的来应付事似的,风一吹怕是得倒,好在地府常年不起风。偌大的殿里,只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阎王爷一坐下,周围就算是站着上千的小鬼,也还是抵不住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寒酸。 阎王爷将那法旨端在手中看了端详了许久,幽幽地道:“这个……有点……” 说到一半,看了一眼正在四处张望的青玉,忽而皱眉,忍不住一掌拍向桌子,青玉吓得回过了神:干嘛呢? 那桌子哐当一声散地七零八落,阎王爷尴尬了几个呼吸,而后吩咐道:“将她领到孟老婆子那里去,断了记忆再扔进往生道,对了,告诉那孟老婆子,这位可是神仙,孟婆汤得多灌上几碗才行,万不得有任何差池!” “得令!” 一个鬼差幽幽地走到了青玉的面前,将一铁链套在了青玉的脖子上,而后拉着那铁链的一端引着青玉向着殿外走去。 走着走着,地界变得荒芜,一片沙石之景,一个又一个的鬼魂逐渐出现在了青玉的眼前,他们都被鬼差用铁链锁着,漫无目的地游走于这暗黄的地界里。 没有一点儿活物的气息,没有人间的喧闹,相比与仙界的清冷,这里唯有凄凉,铁链哗哗啦啦,一步一响。 “诶——我说鬼差大哥,不知年岁几何啊?”青玉越发觉得寒戚,看着身边一脸死气的鬼差,不禁好奇问道。 “不记得了,只记得我这铁链锁过七千九百二十六个人,你是第一个被我锁的仙。”那鬼差的表情没有一丝改变,仍是低着头不缓不急地走着。 “干你们这行的可有什么规矩吗?怎样才能做鬼差呢?”青玉突然生了好奇,这勤学好问的劲头一下子就上来了。 “除了阎王,鬼差分为两类,一类如孟婆,是鬼仙,有着足以感天动地的经历才可以当职,一类就像我,是鬼使,不是人间的大奸大恶之徒从那十八层地狱之下爬出来的,便是被上仙界处罚至此永不入轮回的……”说到这里,那鬼差没了声音,顿了一步,而后又继续向前走去。 “我还以为你们这算是个美差,没想到这竟是对你们的处罚?”青玉急忙来一句,至少别让话撂在了地上不是? “人不止活一世,仙也不是永世为仙,灵魂从来不会自然地轻易消散,于是流转轮回,我们终是会为之前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青玉听着,忽而觉得眼前的鬼差不简单,这话说的,哲学深度有了不是,诶呀呀,主要是听不明白了好吧! “那你是犯下了何事?” “错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吧,于是我这残魂被主人遗弃,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算不上一个完整的鬼差。” 那鬼差突然转过头来,青玉与他对视,不由得被吓了一跳,眼前,是一张稀碎的脸,眼神空洞,若虚若幻。青玉默默地咽了下口水,这个鬼差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怎么会?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鬼差大哥?”青玉歪着头再一次仔细打量。 “……”那鬼差没有说话,只动作木讷地转过头去,又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这诡异的气氛加上周围森凉的环境,青玉不敢再多言了这可不止是后背发凉,是整个人如坠冰窟。 “你可了解十八层地狱?”谁让青玉意想不到的是,那鬼差大哥居然冷不丁地突然发声。 “鬼差大哥可是在问我?” “……” “我……呃……不太清楚,要不鬼差大哥给我讲讲?”青玉说得小心翼翼,她真害怕那鬼差再一个转头,真的,就看着那鬼差的面容,会感到莫名地不舒服,或者说会有一种非常难受的感觉。 “你要去的,便是第一层!” 那一句,毫无温度,直直地震撼着青玉的脑子,音未绝,青玉的汗毛却都立了起来。 青玉看着那鬼差的背影,难以察觉到鬼差脸上竟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来,似乎是得意,似乎是满足。 青玉没再接一句,鬼差也没再说一字,只是青玉的耳中一直都回荡着那个冰寒的“你要去的,便是第一层!” 所以说,踏入人间便是踏入了地狱?人间是那地狱的第一层?这都哪儿对哪儿啊? 我怎么能听一个小鬼的胡言乱语呢? 不——不对! 这似乎是——真的! 青玉想起了曾经玉鼎前辈给她看过的一本书,书上说的是三界的介绍之中,将三界分为欲界、色界、无色界,而鬼所处之地与人被划都被划入了欲界…… “真人,排队吧!”那鬼差又忽然来了一句,青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身边的景象已经大有不同—— 脚下是青石板铺成的路,路两边是成片的药蒲,空气之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味儿,抬头见一殿宇,上面一块牌匾,刻着“孟婆堂”三个大字。 鬼差们不入堂内,都于门前将铁链收了回去,而后留下一个个等着喝孟婆汤的鬼魂和青玉在那青石板上排着一眼看不见队尾的队伍。 第九十一章 第一世名叫谷昔 一步一等,青玉都快有些不耐烦了,看着离那殿门不过是几丈之距,却生生排了几个时辰的队。 青玉意图和前后的鬼魂们搭讪,否则她一个人会无聊死的好吗? “你好啊,鬼大哥,请问,你是怎么死的啊?”青玉拍了拍前面的鬼魂的肩膀。 于是那鬼便森森地转过了头来,青玉差点没被吓得直接原地蹦起:我草,我是有多想不开?居然要去找鬼聊天? 眼前的鬼面如死灰,辨不清是男是女,上翻着白眼,舌头挂到了胸前,一举一动显得僵硬无比。 “你——猜——啊——”声音从那闭不上嘴的口中吐出,格外地艰难,一字一句,缓慢而又绵软无力。 “你这是上吊自杀?”这有些明显了好吧,青玉想都没想顺着问道:“为什么?” “活不下去了。”那鬼似乎将头低下了几分,只可惜那脖骨僵硬,低得不那么自然。而后那鬼回转过头去,只剩下青玉一人独自木然。 直到走尽了那青石板,抬头,一位满脸褶子的老婆婆就入了她的眼眶。 “呦,是仙啊?”孟婆笑嘻嘻地打量着青玉,眼睛努力地睁开条缝。 “嗯,小仙玉鼎。” “玉鼎真人?”孟婆笑道:“你教出的弟子很厉害啊!” “啊?您老人家见过杨戬?”青玉问完就有些后悔了,杨戬带人攻入了地府,孟婆怎么可能不知晓啊。 “嗯,亲眼见他烧的阎罗殿。”孟婆笑道:“还好没烧我的孟婆堂哈哈哈……” “……” 原是如此,怪不得那阎罗殿是那般萧条的景象。 “真人请用!”孟婆拂手之间,青玉面前的桌子上便出现一只精巧的小碗,碗身画着的画很奇怪,是一颗光滑圆润的青石。 “多谢!”青玉看着面前如茶色的饮品,想来这便是传说中的孟婆汤了。 拿起来,一饮而尽。 “味道如何?” “还不错!是甜的,像糖水。”青玉怎么也没有想到孟婆汤竟是这样的味道。 “真人刚刚从何处而来?”孟婆收了碗,不紧不慢地问道。 “从阎罗殿啊!”青玉表示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身处地府这么长时间,你不清楚流程? 孟婆笑嘻嘻地又一拂袖,又是一碗孟婆汤。 青玉这才反应过来那个问题的意图,她也有些奇怪,这孟婆汤难道不是即时生效?自己怎么还会有记忆呢? 话不多说,再饮一碗。 “这一杯竟是苦的?孟婆,你这汤不是一锅的吗?”青玉龇牙咧嘴道,这苦的有点让她难以接受。 “哈哈哈……孟婆汤有很多种口味呢。”孟婆又一挥袖,又是一碗。 “……” 青玉傻了,怎么还记得事情记得那么清楚呢? 再饮! “这杯酸的,像醋!” 挥袖…… 等喝道第六碗的时候,青玉有些受不住了,这碗那么大,喝着真撑啊,喝不下了! “等等……孟婆,你这汤真的管用吗?你确定没弄错?”青玉扶住碗口,只感到有些心累,这算是第一罚吗? “可能真人是仙,所以效用差了些,这么多年来,此汤还从未失效过呢,此汤有七味,普通凡人饮一味便可忘却风尘往事,仙人吗,说不好,这样吧,若是真人七种味道尽尝,记忆仍在的话,我再另熬汤药不迟。”孟婆解释道。 青玉看着眼前那碗与之前的汤药颜色都不一样,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心一横,举起碗送到嘴边,一口,而后咕嘟咕嘟全喝光了。 “……” “真人?你这是第几碗了来着?”孟婆收了碗,又笑嘻嘻地看向了青玉。 “啊?什么?” “真人?” “你在叫我吗?这里是?我是真人?” “哈哈哈……”孟婆得意地笑着,对着旁边的一个女鬼示意,那女鬼便引着青玉朝着堂上的偏门而去。 离谱!这药是真的没有效果! 青玉装了个傻,充了个楞,要知道那汤药她实在是不想再喝一碗了,一是实在喝不下,二是味道至纯,苦就真的苦,辣就真的辣,变态汤药,可能这药要过一会儿才能奏效吧。 先逃开那个地方再说,再喝下去怕是孟婆的招牌都难保了。 青玉正专心地思索着孟婆汤的事情,忽然那女鬼将她一推,青玉反应过来,却已来不及了。 她跌进了一片虚无之中,没有一丝光亮,而后她有了一种很恐怖的感觉,她感到身边有一种很神秘的东西正吸收着她身上的法力?还有意识? 她来不及反抗,刚想着施法便开始有些迷糊了,而后耳中一声轰鸣—— 睁开眼来,是久违的阳间的光亮。 如今的她竟成了一个新生的婴儿,开口便是啼哭之声,妈的,记忆还在?那孟婆汤是真的不靠谱。 有记忆也还不错,懂的多生存下去可不是一大优势吗? 青玉想着,可很快便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她为什么会在一个林子里面?爹呢?娘呢? 林子中的风很大,风裹挟着一片片竹叶飘落下来,散到青玉的周围,青玉不禁打了个冷颤。 天色渐晚,这个世界仿佛将青玉给遗忘,肚子不争气地咕咕直叫,青玉已经被冻得瑟瑟发抖,小脸变得青紫。 我草……这一世莫不是就快结束了?青玉感到有些无语:这就是司命你绞尽脑汁给我写的第一世奇遇?冻死还是饿死? 可青玉什么也做不了,只得听天由命地闭上了双眼,连叫唤的力气也没有了好嘛。 也不知是生了困意还是真的快被饿死冻死了,青玉没了动静,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了那里…… “……啊……”正值昏睡之际,她却突然感到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这……这这就真的上天啦? 猛地惊醒过来,眼前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正将自己抱在怀中细细查看。 别别别……看光了好嘛! “是个女娃娃啊,看着也不缺胳膊少腿的,怎么就给扔了呢?”那男子自言自语道。 “啊……”青玉想说话,可话到嘴边就成了啊啊。 “诶呦,可真是个小人精啊,也不哭也不闹的,真乖。”男子脸上生了笑意,而后张望着四周,终是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咋办?天黑了林子里面有狼的,这小家伙怕是会没命,可是我一个大男人又不会养娃娃。”男子自言自语道,挠了挠脑袋,犹豫的很。 带回去,带回去,我保证不哭不闹,我不要做野兽的食物啊! “啊啊啊……”青玉啊啊地叫着,男子轻叹了口气。 “想来这是缘分吧,小家伙,你以后便同我一起吧。”男子抬头看着天,天色将晚,风卷云舒。 男子将青玉搂紧在怀中,用自己的粗布麻衣裹着,脸上有了几分欣喜:“小家伙,给你取个名字,叫谷昔,好听吗?” 第九十二章 半山腰上一个家 此后这第一世,她叫做谷昔! 谷昔被男子带回来家,这个所谓的家,不过是破破烂烂的一间草屋,于半山腰上,其中更是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只有一张草席,上面一团团的干草。 草屋中间有个用石头堆码起来的台子,台子里面是已经燃烧殆尽的草木灰,这应该是烧吃食用的吧。 “小谷昔,以后我们就一起住在这里了,别看现在寒碜了些,不久之后我就让它变个大屋子好吗?”男子对着谷昔笑开了花。 “啊啊啊……”谷昔只会啊啊啊。 男子将席子上面的干草铺开,将背上的柴火放了下来,然后脱下了自己的麻衣将谷昔包好放了上去。 “冷了吧?”男子时不时地看着谷昔,是真的为谷昔的到来而感到高兴。 男子抓了一把干草放到了台子里面,从柴火里面捡出几根细的码放在干草之上,而后捡起一旁的两块石头噼噼啪啪地打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火花从石间崩出,点燃了干草,给这个小屋带去了光亮与一丝热度。 “咕咕……” 谷昔的肚子叫个不停,男子有些无措地看着谷昔,一脸尴尬地自问着:“你这么小,我该拿什么给你吃才好呢?” 他从怀中掏出个黄呼呼的玩意儿,而后放到旁边的罐子里面,架在了那台子上面去煮。 而后男子便坐在席子上面左手里攥着个木头,右手里拿着把笨拙的砍柴刀在那里捣鼓起来。 谷昔闭目养神,也没了叫唤的力气。 后来隐隐感到有人将她给抱了起来,她睁开了稀松的眼睛,只见面前的一罐子糊糊,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煮的。 男子手中多了一把丑陋而又简陋的小勺子,仔细看,男子的手上还多了几道鲜红的口子,谷昔有些愣住了…… “吃吧,小家伙,来,张嘴——”男子做出了一个“啊——”的表情,似乎是想教会谷昔张嘴吃东西。 谷昔愣愣地张嘴,男子便吹了吹勺子里面的吃食,送入了谷昔的小嘴巴里。 谷昔没能尝出那是个什么味道,眼里的那个男子始终对她笑着。 谷昔表示这个身体真的太弱了,刚刚没吃了几口,又昏昏欲睡。 男子小心翼翼地将谷昔放在了草席之上,而后用麻衣将谷昔包得严实,再铺上些干草于谷昔身上。 而后默默地转身过去拨弄着台子里面的火。 “以后我就不是一个人了,小谷昔啊,我做你爹爹好不好呢?谷昔……”男子絮絮叨叨地念着,腔调怪怪的,痴痴地看着屋子的一隅…… 第二天一早,谷昔便被慌醒了,原来是男子要出门,又怕她一个人在这破屋里面被狼叼了去,就决定将谷昔绑在自己的身前带着一起出去,于是笨拙地将谷昔给晃醒了。 男子与谷昔对视,谷昔一脸无奈地瞪大着眼睛看着男子,男子便憨傻地笑了起来:“醒了?小谷昔可乖啊,不哭不闹,哈哈哈……” “啊啊啊……”谷昔有些无奈,将头偏向了一边。 男子带着谷昔进了山林,砍木头,然后还是砍木头…… 深秋时节,秋风时不时地围着谷昔转悠,谷昔于男子怀中,感受着男子胸膛的那股温热之气,心中暗叹:勉强还活得下去。 男子每每于山林里面采摘野果,捣成汁水给谷昔填肚子,此时的果子格外的甜,可是男子很快意识到这么下去可不是个办法,于是担着一些木枝,揣上些野果,又在山间打了些野味,用衣衫裹着面,带着谷昔下了山去,与山下的村民换了些谷昔能吃的东西,又换块麻布。 男子似乎不愿在山下逗留,目的达到后便匆匆又上山去。 谷昔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这段野人般的生活,但是看着男子很用心地在照料自己,心中也只剩下了感激。 山上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春玉润着万物,夏雷震着大地,秋风带来山间的果香,冬雪映着谷昔通红的脸蛋。 后来男子将草屋变成了木头房子,后来房子里面有了木制的桌椅,后来房前院后种下了瓜果蔬菜,后来谷昔学会了走路…… “小谷昔——帮爹爹把锤子拿来,这桌子怎么不稳了呢?” “哦……”小谷昔一溜烟地跑进了屋子里,而后将锤子吃力地抱了出来,走到了男子身边。 男子笑嘻嘻地摸了摸谷昔的头发道:“咱们的小谷昔真乖!” “嗯!”谷昔无奈地笑了笑,而后做在一旁的大石头上看着男子修桌子。 “爹,你为什么喜欢住在山上啊?” 男子面对着才五岁的小谷昔问出的这个问题显然是没有准备好,一时间竟结巴起来:“我……哈哈哈……爹爹想在这山中修道成仙啊!” “……”小谷昔当然不信,她就是货真价实的仙啊!这么扯的理由拿来骗小孩真的好吗? “怎么啦?不信?”看着谷昔宛如在看傻子般的眼神,男子突然认真了起来,放下了手中的锤子对着谷昔笑道:“让爹爹给你变个法,太上老君,急急如意令,变——” 男子左手搭在右手之上,而后右手快速翻到左手上面,谷昔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看得分明,男子的手迅速地绕到腰间,而后又攥成了拳头摆到谷昔的面前自信满满道:“吹口气!” 谷昔憋笑着照做,而后男子摊开了手心,手心里面卧着一个红彤彤的野果。 “哇~爹爹……好……好厉害!”谷昔超级配合地惊叹道。 “不值一提的,来,这果子可甜了,拿去吃。” 谷昔是真的馋了,法术虽然是假的,但是果子摆在面前是真的诱人啊! 谷昔接过果子,一口下去,瞬间龇牙咧嘴,忍不住一颤。 “好……好酸……” “哈哈哈……哈哈……”男子笑弯了腰,摸着谷昔的头道:“爹爹的法术不高,等再练练,就能变出甜果子了,哈哈哈……” “……” 岁月静好,谷昔是真的想不到,这凡间历劫,竟弥补了她在现代的遗憾,生活在现代的她是个孤儿,虽说这一世她还是个孤儿,可是这男子却是真心待她如女儿。 “爹……吃饭了!” “诶,来了。” 转眼又是五年的光阴流逝,谷昔早已适应了这种恬静的生活氛围。 父女两人于这山间只为着一日三餐而活,无甚烦恼,倒是比那做神仙的日子还要快活上几分。 第九十三章 此世注定不平凡 “诶呦,小谷昔长得真快啊,这衣服又短了半截儿。”男子边说边摇头叹着:“谷昔啊,你想没想过出这山去?” “不想,和爹一起住这儿挺好的。”谷昔摇了摇头,这种时光实在是难得,她有了他,确实也没什么可求的了。 “等小谷昔再大些,就下山去吧……”男子低着头,谷昔恍然发觉,本以为自己可以一眼看透的凡人,此时此刻竟令她捉摸不透了。 “爹不要谷昔了吗?”谷昔看向男子,男子忽而笑了,转过头来对着谷昔。 “怎么会呢?”他似乎有心事,却不愿对谷昔说出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直陪在爹的身边。”谷昔仰着头看着天,这第一世她未走出过这山头,但是带着记忆转世的她,对外面的世界并不向往。 “……”男子似乎有些感动,眼中竟泛起了泪花,他也仰着头,看着天边的残阳,而后道:“谷昔,明日带你下山买身衣服吧,买身黄色的,夕阳的颜色。” “听爹的。”谷昔看着男子,她不知他从前都经历了些什么,但是想来应该是一段不愉快的过往,以至于与他相处的这十多年里,他一次也没有提起他年轻时候的经历。 次日清晨,男子早早地将昨天打的山鸡和野兔担在了肩头,而后又背了捆柴火,手中还提着清晨刚刚采摘的新鲜蔬果,戴着个斗笠,整装待发。 “爹,我来帮您。”谷昔接过男子手中的果子。 “好,小谷昔长大了。”男子欣慰道。 本以为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出行,却不曾想这将成为谷昔此世最后悔的一段路程。 山间小道,蜿蜒曲折,走在这秋风里,心中是说不出的惬意。 “累不累?” “不累。” “渴了吧,吃些果子吧。”男子看着半大的孩子,眼里透着几分愧疚。 “好,爹也吃。”谷昔从袋中取出一个果子塞进了嘴里,又掏出一个在袖子上蹭了蹭,递到了男子嘴边。 男子笑着,一口咬下,而后用手拿住…… 山下,一个宁静的小村庄躺在那大地上。 男子敲着一家一户的门,询问着是否收山中的那些物件。 而后换了些钱财带着谷昔来到了小镇上。 所谓的小镇多是摊贩,少有几家门面敞亮的买卖。 两人一踏入这地界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男子急忙将斗笠往下按了按,似乎在害怕些什么。 谷昔被看得有些不自然了,低下头看着自己,也确实非常滑稽,衣服的袖子短了半截,裤腿都快挂到膝盖之上了,一双快穿烂了的草鞋是男子纯手工编织的,真的就活脱脱一副野人的装扮。 可众人在意的不是这些,他们更在意是谷昔那明眸皓齿的样貌,还有那一头乌黑亮泽的头发,及腰而下,若是换身端正的服饰,再长上几岁,那必定是个极美的女子。 终于两人寻到了一家买衣裳布匹的店面,男子拉着谷昔进了店里。 “客官要些什么?”店老板正理着账,听到有脚步声,急忙展着笑脸抬头去迎,却不曾想来的竟是穿着破烂犹如乞丐的两人,脸瞬时就阴沉了下来:“去去去——哪里来的臭乞丐?快滚出去——” “老板,我们来买衣裳的,不是乞丐。”男子尴尬地将谷昔护在身后。 “哦?你穿的还是这小姑娘穿的?”店老板半信半疑地问着。 “她穿的,要黄色的衣裳。” 老板便打量了下谷昔的身板,而后绕到了一堆颜色浑浊不清的衣服之中,挑了一套明黄的衣服摆在了桌子上一脸的不屑道:“去那边的隔间里面换上试试。” “去吧。”男子拉过谷昔笑着,眼里尽是期待。 “嗯。”谷昔点了点头。 等到再站在男子的面前之时,谷昔已经衣着端庄。 “果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呐!小姑娘生得不错嘛!”店老板看着谷昔也忍不住夸道。 谷昔没有理睬他,而是转头看向了男子问道:“爹——好看吗?” 男子见着谷昔,几乎是眼前一亮,他抬着头,痴痴地看着,会心地笑着:“好看,谷昔生得美,穿什么都好看!” 店老板无意间抬头,看着男子愣了一下,而后又有意无意地多瞟了几眼,心里似乎藏了事。 “老板——你看这些钱够吗?”男子从腰间掏出了所有的钱摆在了桌子上:“要是不够,你先把这衣服留着,我过几日再来买。” “老板?” 老板立在那里,在想着什么发愣。 “哦?哈哈哈,这小姑娘都给我看呆了。”而后他又数了数桌子上的钱,皱着眉头道:“确实不够,不过呢,我女儿倒是和这小姑娘一般大小,她有几身穿旧了些的衣裳,扔了可惜,如果不嫌弃的话,送给小姑娘先穿着吧,总是比那身旧的要好些。” 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谷昔。 “那便多谢老板的好意的。”谷昔笑着回道,她也是真的没有注意到那老板的神情多了几分古怪。 “你们等着,我去取来,坐在那里喝些茶水,别着急。”老板进了店后,而后又从店后面出来个中年女子,端着壶茶过来。 这次谷昔看得清楚,那女子的眼睛时不时地探着男子的容貌,一副心虚的模样。 “大娘,你的女儿今年几岁了?”谷昔似乎是不经意地问着。 “女儿?我有三个儿子,不曾有什么女儿啊……”话刚说出口,女子便捂住了嘴,意识到露馅了,再见座上的男子,已经有些慌乱地站起来身来,拉着谷昔便往外走。 谷昔能够感受到男子是在躲些什么,也不多问,紧紧地跟在男子的身后。 才出门没跑上几步,身后便传来了一阵散乱嘈杂的脚步声。 “就是他——拉着个女孩的那个,别让他再跑了!” 男子拉着谷昔跑地飞快,可是谷昔的脚上穿着的是草鞋,经不住这般折腾,不一会儿就散架了,谷昔光着脚,一颗锋利的石子将她的脚板心划开,她吃痛地颤抖了一下,忍不住叫出了声来。 “啊——” 男子转过头一看,鲜血已经浸染了地一片,他急忙将谷昔背在了背上边跑边念叨着:“怪爹不好,是爹连累了谷昔,想不到过了十年,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 第九十三章 凡人的命很脆弱 跑得慌乱,后面的声音逐渐消散,男子带着谷昔入了一片林子,天色已经昏暗。 “爹——放我下来吧。”谷昔趴在男子的背上,听着男子气喘吁吁,看着男子满身是汗,心中有了几分愧疚。 “谷昔——是爹连累了你,其实……”男子吞吞吐吐,想说些什么,却又犹豫的很。 “什么?” “你并非是我的亲生女儿,是我在林子里面捡到的。”男子说了出来,如释重负。 “我一直在山林里面,很少出山,其实是为了躲避要杀我的人,我的爹娘是奴隶,所以我生下来便也是奴隶,十岁那年,我被一户生意人家买了去,那家的小姐待我很好很好,可是后来小姐被逼亲,她那未来的夫婿不是什么好人,我便寻了个机会想让那人知难而退,不曾想竟失手将他打残……” “然后呢?”谷昔似乎猜到了结局,可是她还是期待着事实发展会有那么一丝不同。 “小姐定下的夫婿是个极有钱的人家,他知晓了我的身份,想要杀我,小姐偷偷地将我放了出去,让我好好活下去,不许再回去了。我一路被人追杀,而后逃至山林,进了山林的第三天,捡到了你。” 说到这里,男子默默地流下了泪,他将谷昔轻轻地放在了树根上,撕下身上的一块还算干净的布将谷昔的脚草草地包扎着。 “疼吗?”男子看着谷昔微微发白的脸蛋,心疼地问道。 谷昔摇了摇头,而后又低下了头,她不知要如何去安慰男子。 “他们怕是很快就会追上来了,其实我不想再逃了,哪怕将我抓回去,要打死我,只要能再回去见小姐一面,都是好的,可是——我怕小姐不愿意再见到我了……” “谷昔,我想去见她,可是我不想再连累与你,我想将你安置好,你那样懂事,从来都不曾哭闹,这次,也乖乖听爹爹的话好不好?”男子抚摸着谷昔的头。 谷昔的眼睛隐隐有些发酸:“爹,是不要我了吗?” 男子摇了摇头。 “虽没有血缘之亲,却有十年的养育之恩,爹于我,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可不可以,让谷昔陪着爹一起。” 那十年里,男子送给了谷昔一个慈爱的父亲,弥补了谷昔此生最大的遗憾。 “……”男子沉默了。 两人正伤怀着,丝毫没有察觉到一条赤红冰冷之物向着谷昔扶在树根上面的手掌而行。 赤红的蛇吐着蛇信子,就在那冰冷的蛇身与谷昔温热的手掌相碰的一刹那,谷昔下意识地惊叫道:“啊——” 男子眼疾手快,意识到了谷昔有危险,一把便抓住了那蛇头用力向远处一甩。 “没事吧?谷昔没事吧?可是吓到了?”男子将谷昔搂在怀中,轻拍着谷昔的背,四下打量着周围,生怕还有些蛇虫伤着了谷昔。 “爹——”谷昔回过神来,那条蛇的模样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急忙抓过男子的手,顿时心凉了大半,两个小小的口子周围的血已成乌黑之色。 “没事,爹不疼的。”男子也才发觉,将手抽了出来,用力地挤着那赫然在目的伤口,乌血便淌了出来。 “爹——”谷昔急忙抱着男子的手打算去吸出毒血。 “诶——做什么?不过一条小蛇,能有多大的毒性?小小年纪,怎么敢胡来?”男子将手举起,站起身来。 忽而一阵眩晕之感袭来,男子不禁合上了双眼,猛地一甩头想要打起精神,方才知道了什么叫做力不从心。 乌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一口接一口,他的气力在一瞬间消失,身体便软了下去。 “爹——”谷昔也顾不上受伤的脚了,急忙跑过去想要接住正倒向地面的男子。 奈何十岁的身躯难以撑住男子的重量,于是和男子一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谷昔吃力地将男子拽到了树旁,斜靠在树根上,一声声无助地唤着:“爹——爹……” “别哭……谷昔别哭……”男子艰难地抬起了那只稍微干净的手掌,想替谷昔拭去脸上的泪水,可是他怎么举,手都够不到谷昔的脸上。 “爹——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谷昔一把将男子的手掌抱着,贴在脸上,泪止不住地往外涌,身体忍不住地颤抖。 只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男子的脸已经变得青紫,身体的温热正在迅速地流逝,眼神也渐渐暗淡了下来,他吃力地抬着头看向天边:“今天的……夕阳……好美……谷昔,别哭了,我命该是如此吧……真的好高兴,你陪了我这十年……你别管我了,他们怕是很快会追上来,你跑吧,如果有机会的话,帮我去找到小姐,帮我去和她说声……对不起。” “嗯……”谷昔拼命的点着头,眼前的男子已是无力回天了。 “谷昔……你能不能叫我一声阿阳啊?就一声就好,这是她替我取的名字,以前,她总是爱唤我的,可是相隔十年,我再没有听到过……”男子痴痴地看着那残阳如血,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阿……阿阳——”谷昔紧紧地抓着男子,想要将那愈渐冰凉的身体给重新捂热,可是一切尽是徒劳,此毒迅猛如洪水野兽,根本就不是凡人之躯可以抵抗地了的,他们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儿的时间去挽回些什么。 “她叫谷夕,夕阳的夕……是不是一个很美的名字,你叫谷昔,往昔的昔……小姐……对不起……” 男子在痛苦的神情之下,挣扎着扬起了嘴角,他仿佛看见了那夕阳的余晖之下,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在唤他。 “阿阳——阿阳……” “爹??爹——” 暮色笼罩着大地,残阳也无心再留恋于凡尘,一轮皓白的圆月缓缓升空,照着一林子的凄寒,落于那身着明黄色衣裙的谷昔身上。 “明明……应该去死的是我啊,明明是我要历劫的……” 她将男子背在背上,瘦小的身躯,矮小的个头,于那林间踉踉跄跄地缓步前行,男子有半截身子都是拖在地上的,而谷昔,一步,一个血脚印,想要带着男子回家。 如此变故,她始料未及,男子带着她逃跑的那一刻,她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男子的仇家找到了他,他怕是会被带回去,而后被揍地很惨?然后也还是会死的吧,可那个时候,他会不会完成那个埋藏在心底数十年的心愿呢? 而现在,她能帮他完成遗愿吗? (诶呀呀,章节名有问题,自行改不了了,这是第九十四章,观感有些影响,抱歉抱歉。) 第九十五章 身边好像有疯子 月色凄凉,一道孱弱的身影于林间,林中的叶子在风的骚弄之下沙沙作响,终是不堪其扰,纷纷扬扬地跌落于尘泥。 “快看——他们在那里。”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谷昔知道,那是男子的仇人追来了。 她知道她带着男子的尸体,是逃不掉的,十几年未消的仇怨,好不容易找到了仇人所在,怎么可能轻易就放过呢? 她不逃,一来是想赌一下,如果可能的话,便将男子带回山上,带到他们曾经的那个家给埋了,当然她觉得希望渺茫。 她猜到了大概率她逃不出去,但是却可以带着他去见他所想见的那个人,他于谷昔有恩,他死了,谷昔便不可能再有报恩的机会,唯有完成他的遗愿——去见那个女子。 一群人手中点着火把将谷昔和男子围了起来,看着男子浑身乌血,被小女孩背在肩头,心中不禁疑惑了起来。 “刚刚跑得不是还挺快的吗?这……这是怎么了?”那布店的老板皱着眉头问谷昔道:“小姑娘?你这背上背着的是你爹?” “是我爹!” “他怎么了?” “死了,被蛇咬死了……”谷昔说得哽咽。 “哈哈哈哈……跑——跑啊!跑了十年了!到底还是报应来了啊,哈哈哈……”老板闻言大笑道:“果真是老天有眼啊。” “……”谷昔冷冷地抬头看着周围人的眼中尽是冷漠。 “将他们带回去,交给公子处置,小姑娘,你有这么个爹,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哈哈哈……” 于是几个粗壮的汉子便上前拽了男子的尸体,拖着男子的一只脚,向前走去。 谷昔挣扎着上前阻止,却被一巴掌打晕在地。 恍恍惚惚间,谷昔一个哆嗦,她感受到脸贴着冰冷之物,睁眼,一双鞋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醒了?”说话的是个男子。 谷昔抬头,只见那男子坐在椅子上,俯身正看着她。 谷昔下意识地坐起:“我爹呢?” “爹?哈哈哈……你叫他爹?他已经被我丢去喂——狗——了!!”那男子狂狷地笑着,咬牙切齿道。 谷昔的心沉了下去,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令她感到窒息,喉中哽塞,近乎失语之态。 “他这十年过得倒是自在风流,居然还有了个女儿?” 男子伸手便想要去捏住谷昔的下巴,谷昔挪动着身体往后躲了过去,刚想站起身来,一阵剧烈的痛感便刺激着她的脑袋,脚一歪,又倒在了地上。 “小姑娘模样生得挺不错啊!只可惜瘦弱了些,跟着他这么些年,不好过吧?” “……” “听那铺子的老板说,你叫谷昔?谷昔!这个名字好啊,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伺候我好不好啊?”男子笑得令人心生恐惧,谷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身子僵硬无比,特别是那下半截身子。 “你别怕,你爹没被我喂狗,我骗你的,我与你爹爹是有些过节,可罪不累及妻儿,这点儿人性我还是有的,留你不过是我觉得你还太小,刚死了爹,于这世间流离,我于心不忍罢了,我不会对你做些什么的,残躯如此,我也做不了什么,哈哈哈……”男子说着说着,眼尾竟泛起微红之色,而后像是自嘲般地看着自己的双腿笑了起来。 谷昔一脸茫然地看着男子,她不清楚爹与这男子之间的具体瓜葛,更看不透眼前这癫狂男子的一言一行,何为真何为假? “来人,带她下去好好疗伤。”男子的笑突然收住,改用了一种冰寒的语气喊叫着下人。 “是——”于是从门外进来两个丫鬟,将谷昔给带了下去。 迷迷糊糊,像是失了神一般,谷昔被包扎好伤口,而后被安排在一间在这个年代算得上华贵的房间之内休息。 闭上眼睛,她便又回到了山上,那个简陋的小屋里,男子笨拙地给她扎着小辫,一笔一划地教着自己写下他认识不多的那几个字,寒意随着漫漫长夜涌上了她的心头,她不禁蜷缩作一团,瑟瑟发抖…… 柔和的光透过窗子照到了谷昔的脸上,她缓缓睁开眼睛,一个身影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惊坐而起。 男子就坐在房内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塑。 “醒了?脚还疼吗?”男子偏过头来看着谷昔,眼中似乎满是柔和。 “……” 看不透,真的令人看不透。 “小心着点走过来吃饭吧,肯定是饿坏了吧。”男子的语气也很平缓。 “我爹在哪里?” “吃完饭,我带你去见他。”男子抛给谷昔一个温柔的笑。 谷昔便小心翼翼地挪到桌子旁边,坐到了男子对面的椅子上,看着满桌子的吃食,有鱼,有肉。 “你很恨我爹吧!找了他十年,是因为他伤了你的腿?”谷昔很想知道这过往究竟如何,面前的男子让她有一种预感,爹所说怕不是全部的真相。 “大清早的别提你爹,晦气!”男子瞥了谷昔一眼道:“吃饭。” “……”谷昔肚子很饿,却实在没有胃口。 “罢了,随你吧。” “……” 一阵死寂,谷昔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男子默默地看向窗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娘呢?”许久,男子才憋出这一句。 “我没有娘!” “什么叫没有娘?”男子好奇地将目光偏移到谷昔身上。 “我是爹从山上捡的。” “……”男子一脸的惊诧,继而问道:“捡的?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谷子的谷,往昔的昔。” “往昔?怎么会?你爹把你娘弄到哪里去了?还是说那个疯子把你娘给……杀了……”男子的神情逐渐变得难以控制,情绪愈发激动起来。 谷昔更是听愣在了原地,自己知道的实在是太少,这都哪儿对哪儿啊? “来人——来人——” 谷昔看着情绪近乎崩溃的男子,叫着人,而后被人抬了出去,自己有些无措…… 所以,就没人管她了吗?本以为被抓来会遭受折磨,可如今这情况,属实让谷昔感到意外。 不知不觉,又是夜半时分,谷昔躺在床上,想来还是会一夜无眠。 窗子透着点点星光,谷昔微微合上了双眼。 突然门吱呀一声开了,是风吗? 不对——有人的脚步声。 而后似乎有人挑灯走到了她的床头。 “就是她?” “主管,是的,她就是公子要我们小心伺候的人。” “是有几分相像,可那位小姐不是早死了吗?怎么会有孩子?” “这……属下就不知了,小的明明是看着那小姐被她的亲生父母给勒死的啊,而后装进了棺材,当晚就给埋了……” 第九十六章 世间多有无情事 “走,先出去,别把她给弄醒了,看来我们得快些行动了才是,否则夜长梦多。” “小的明白。” 门被轻轻地给带上了,谷昔只觉得脑子里面一片混乱,他们口中的小姐是谁?会是爹心心念念的谷夕吗? 谷昔怕是有人布下了一盘很大棋局,那小姐,公子,乃至于爹,都是棋局上的棋子吧! 日出星落,看着眼前的素纱白帐,谷昔忍不住想到了玉泉山,杨戬也不知道醒了没有? 眼下,她能做些什么呢?去找那个还难以分辨好坏的公子打听爹口中的那个谷夕吗? 正在犹豫之际,变天了,外面呼啸着大风,豆大的雨点拍在了窗子上,天色忽明忽暗,一道道闪电像是要劈开天地。 外面突然变得好乱,乱糟糟的脚步声,高低不均的呼叫声刺得谷昔的耳朵生疼,她起身坐在床沿上,脚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她只好跛着脚来到了门边,敞开一条缝隙,风和雨便裹挟着一丝凉意打在了她的脸上。 有点舒服,但是她还是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正欲关上门,不曾想一只大手将那门猛地推开,她便被撞到在了地上。 “就是她——把她带到公子那里去——”那人叫嚣着,指着伏在地上的谷昔道。 而后从那人身后窜出来两个健壮的汉子,直接将谷昔架着给带了出去。 雨水自她的头顶浇下,直叫她身上全部湿透,而后寒冷席卷了全身,她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抬头,公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她的面前,旁边一位须发尽白的老头子正怒视着她,似乎是被气得发抖,老头子身边一位衣着稍华贵的老婆子,用手帕半掩着面,小声地抽泣着,闻其声,但不见其泪。 “老爷,就是她气死了公子的,公子就是见了她之后才……她是当年那贱人和那疯子的孩子!”那个声音是晚间与出现在谷昔房中的声音一样! “贱人——都是贱人!拖出去打死,快去——”老头子额头上的青筋凸起,手抖得厉害,恶狠狠地指着谷昔叫道。 “是!老爷!”而后刚刚的那两个人又将谷昔给拖到了门外,谷昔无从解释,挣扎着却无法挣脱,而后被扔在了地上。 没有半分喘息的机会,两根粗实的棒子就劈头盖脸地砸向了谷昔。 “啊——”谷昔忍不住痛得大喊,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公子莫名其妙地死掉是因为那个主管吗?一个主管怎么敢连主人家的公子都敢谋杀? 也不知挨了多少棍,谷昔几乎是痛到麻木,也没了叫喊的力气,就这样要被打死了吗? 棍子似乎缓了下来。 “诶……我说……别打了。” “嗯,裹个草席扔了吧,这娃子也惨,怎么就有那么个疯子爹呢?” “嘘——小声点,走,我们去把她给扔到后山上去。” “嗯,来,搭把手。” “等会儿等会儿,先裹张席子,晦气的很。” 于是一张草席,随意地将谷昔卷着,被其中一人扛在肩头于路上颠簸。 “可惜了,小姑娘生得这般模样,小小年纪就……”扛着谷昔的男子轻叹了口气摇着头感慨道。 “哼,那是你没见过她娘,当年啊,她娘那才叫绝色呢!” “不愧是在主管身边做事的,你懂得可真多。” “什么主管?那是将来的老爷!” “你在糊乱说些什么?” “也难怪,当年你没在主管手底下干过事,知道的太少!” “我哪里能比得上你呢?跟主管好得就像是亲兄弟儿似的?要不跟兄弟我说说,也好让兄弟我多了解些主管的脾性,以后做起差事来也方便不是?” “哈哈哈……这事啊!你问我可算是问对人喽,走到林子里,我在让你长些认识。” “好。” …… 谷昔被搁到了地上,而后被人踢了几脚。 “你说她死透了没?” “没死透也是活不成了,挨了咱们这么多下。” “也是,若是还没死透,咱们就当着她面说说,也好让她死个明白!” “嗯,那你可听好了,这事儿,我是把你当兄弟才告诉你的,你可不能买我。” “放心放心,你还不了解我?这么多年来,请了你喝过多少次酒?” “哈哈哈……好,那我给你讲讲,要从哪里说起呢?” 那年杏花雨下,公子躲雨,于一户人家的院墙之外见到那貌美绝世的小姐,从此,便夜不能寐,寝食难安呐! 于是便吵着闹着让老爷上门去提亲,老爷可是方圆百里的首富,对于这门亲事他虽有微词,但是因为少爷的坚持,也是无可奈何,只好备下了重金前去提亲。 要知道公子从前是多么地风流,阅女子无数,媚骨妖姿,周正明丽的那样不曾见过?可哪一次不是玩玩而已?这般顾及礼节的,还是第一回。 那小姐名叫谷夕,我有幸跟着去看到了一眼,啧啧啧——相貌无话可说,温文尔雅,举止娴静,果真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小姐的父母见着了老爷带去的礼金,看得眼珠子都快冒出来了,可不就当场就答应了么? 那时的公子可谓是春风得意,只等着婚期一到抱得美人归。 可后面,听说那小姐闹死闹活不愿嫁,公子可是急坏了,亲自挑选了不下百样的礼物前去哄着。 可还是被拒之门外了,而后呢,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公子被那家的一个奴隶给打折了腿。 可是你们不知道的是,公子的那双腿啊,根本就不是因为那奴隶才给废的。 “啊?” 主管买通了那大夫!! “为什么?” 因为主管是夫人的儿子啊!可是却不是老爷的儿子,夫人想要他儿子接手老爷的生意儿,难道还要留着公子这个正牌的接手儿人? 要知道公子的亲生母亲早死了,夫人是老爷路上捡的一个丫头罢了,老爷当时只贪念其美色,怎么会有心思去查夫人的有着怎样的经历呢?就更不会知晓夫人在跟他之前就有了个儿子。 夫人的亲身儿子长大了,被夫人安排进府,一步步做成了主管,而后遇到那样的是,岂不是顺水推舟吗?将罪责都推到了那个疯子奴隶身上,于是主管便理所应当地打着帮老爷分忧的旗号接手了那生意。 “那个小姐最后怎么样了?” 老爷势力如此,怎么可能放过她们?我奉命去要人,才得知那小姐竟将那疯子奴隶给放了,于是我们便要带着那小姐一家走,那小姐不从,小姐的爹娘以头抢地想着为自己开脱,口口声声骂着那小姐是个祸害。 而后啊,当着我们的面,将他们的女儿给生生勒死了,想让我们只带着他们女儿的尸首回去交差…… 第九十七章 生死由命不由我 “如此狠心的父母倒是少见!” 可不是嘛? 我们直接就傻眼了,回去给主管一说,主管也有些不可思议。 那小姐成了公子的一块心病,主管就不能让这心病有所好转,于是主管命我们将那小姐的父母给悄悄地做掉,而后告诉公子那小姐和那疯子奴隶跑了,小姐的家人也搬去别处了。 “就这样吊着公子,让公子对此事耿耿于怀,久久不能释然,加上身体已经残废,必定是心情郁结,虚耗着心神与身体,主管这招果然是高啊!” 可是有一点我还是想不明白,明明我们杀那小姐爹娘的那一晚就见着那小姐被埋了啊,怎么还凭空冒出来个女儿? “也有可能是那疯子和别人生的吧,又或者是捡来的?诶,想那么多做什么?人都死了,我们赶紧回去交差吧。” 雨淅淅沥沥,小了许多,林子里面寒风肆虐,两人不禁打了个哆嗦,嘶—— “走吧,快走!” “呸——晦气!” 血水,泪水,雨水,混杂在一起。 谷昔还勉强有些意思,她听着那个令她感到惊悚的真相,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真相原来是如此? 可惜了,爹至死都不知道,那小姐在他离开的那一日就死在了自己亲爹亲娘的手中,他也不知道他会被人利用,替人背锅? “爹……”谷昔心念着:等我死了,去了地府,你会不会还没有喝上孟婆汤?我要不要把真相告诉你呢? 雨停了,四周沉寂了下来,唯有叶子上面滑落下的雨水一滴一滴落于泥土之中,或是落于石子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为什么还没有入地府啊?谷昔的心中生出了疑惑,莫不是自己被打得还不够狠? 可现在睁眼都费劲,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不痛的,被裹在草席之中,身上难有一丝热气。 这一世的结局可真是憋屈啊! 哈哈哈,原来是我想多了,原来这一世还没有结束!谷昔正安详地躺在那里等死,却不曾想有脚步之声正缓缓靠近…… “哥,刚刚看见有人来抛尸了,快去看看那尸体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或是把那衣服扒下来也是好的。” “走,快去看看,别被人抢了先,走快点!” 那是两个少年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可却不难辨认,因为那声音之中的稚气还未完全褪去,这让谷昔想到了杨戬。 于是草席被两个少年扒拉开来,而后少年愣在了原地。 眼前是个半大的小姑娘,比他们还要小上几岁,身上穿着已经被血色染尽,又经过雨水的冲刷,勉强能分辨出颜色的黄色衣裙,合着双眼,仍可看出面容姣好。 “死的真惨啊!是萧家抬出来的?”一少年半天憋出来一句。 “是的,依着那家财,果真是无恶不作啊,这么小个姑娘能犯下什么大错?何至歹毒至此?” “哥,我们把她给埋了吧,挺可怜了,看她这样子,头饰都没有一样,身上怕是也没啥能捞的东西了!” “嗯,去找个扁点的石头来,埋了吧,烂了总是比被这山间的野兽吃了强。” “嗯。” 一少年轻叹着,一边重新将那草席卷上,无意之间,那修长却肮脏的小手碰到了谷昔的血指之上,少年不禁喊叫了出来:“啊——” “怎么了?哥?怎么了?” “二牛——你……你快来看看,快来看看,她是不是还没有死?” “啊?” “她刚刚……她刚刚好像动了?”少年跌坐在地上,一脸惊愕地看了看瘫在草席上的谷昔,又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另一位少年。 两个少年顿时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向着谷昔靠近着。 谷昔也不想动的好吧,毕竟快死了,还吓着两位愿意埋她尸体的少年有些不太好,嗯,不地道!可是身体因为疼痛时不时就不受控制地抽动着。 这不,在两个少年目不转睛的注视之下,谷昔的手指又不听话地抖动了下。 “我看到了,哥——她她她……她还没死透……” “呸——你会不会说话?”少年将温热的手掌探上了谷昔的鼻息道:“还有微弱的气息!快——搭把手,先把她抬进破屋里去。” “啊?哥?我们要把她给带回去吗?”一少年定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还活着呢,好歹是条性命,得救,救不救得活是一回事儿,但是得救,快,搭把手!” 于是一个少年将谷昔搀起,一个少年将他转到了自己的背上,一股温热的体感与刚刚的冰冷形成了分明的对比,谷昔竟有一丝贪欲,享受着身下的温软,真的很舒服…… 她渐渐没有了对外界的感知,真是两个好心的少年啊! “哥——能活吗?”少年的声音重新传入了谷昔的耳中,她眼皮很重,睁不开眼来,身子很沉,像是被什么给压制住了,浑身都似裂开了一般,那种痛令她感到窒息,可她压根就无法去控制自己的神经,也无法左右那样恐怖的感觉。 “生死有命,反正我们是尽力了,活不下来那就怪她自己命数不好。” “嗯,哥,要是她活了怎么办?” “活了更好,什么叫怎么办啊?二牛,你忘记了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了?想当初,爹娘死的时候我才四岁,你才两岁,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要不是老头子救了我们,我们能活?”少年又是长叹了一句:“老头子常说,好人有好报嘞!要做个好人!” “嗯,哥——你别说了,我想老头子了……” “哈哈哈……有什么可想的?老头子在的时候是个好人,去了地底下肯定能投个好胎,下辈子享大福!” “嗯,哥,那我们救了人,算不算也做了一件大好事?” “嗯,既然遇上了,就得救,日后到了地底下,我们也好给老头子交差不是?” 谷昔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感到有些温暖,心头似乎更热了几分,光从她的睫毛底下溜了进去,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哥——快看,她醒了!”一个少年惊呼着。 两人便有些激动地围了过来…… 第九十八章 终究是被救活了 痛感愈发强烈,眼前由模糊慢慢变得清晰,谷昔睁开眼睛,眼前是两个衣着破烂的少年。 面色发黄,身体纤瘦,头发被发黄的布条随意地绑着,散发于额间自由地乱摆,可两人的脸上都带着真诚的微笑,这让谷昔几乎可以确定他们对自己定然没有恶意。 “哥——快看,她真的活了过来!”一少年很是兴奋,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看上去竟有些痴傻。 “我知道,你安静一点啊!”另外的一少年相对于那激动的那位明显就带着些静气。 “谢……谢……”谷昔想说话,想对他们表示感激,可是嘴唇微微动了动,却发不出一丁点儿的声音,想要爬起来,身体使不上一点儿的力气,这感觉,还不如直接死了痛快呢。 不过怎么说呢?好歹是被人救下了,命便不再仅仅是自己的了,否则怎么对得起救下自己的那人呢? “你先别说话,小妹妹,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一那个文静点儿的少年的语气柔和,对着谷昔笑道:“我叫大牛,这是我弟弟二牛,你渴不渴?我给你弄点儿水喝?” 谷昔想说渴,可是说不出来,少年似乎也并不在意谷昔的回答,直接就用一个破碗从身边的破罐子里面舀了点水端了过来。 那个叫二牛的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至谷昔身前,将谷昔扶起,靠在自己的肩头,大牛便将水递到了谷昔的嘴边:“来,张嘴——” 此时的谷昔才十岁,因为常年住在山上,时常饿一顿少一顿的,故而长得瘦小,少年估摸着只有七八岁的模样,所以就将谷昔当做娃娃哄。 殊不知,这个娃娃其实是个活了千年的神仙,当然,可能历劫不过就不是神仙了也说不准! “咳咳——” “小心点,别着急。”二牛急忙抚着谷昔的背道:“我又不抢你的。” “……” 谷昔才刚刚有了些意识,喝了些水,居然又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在这小屋里面躺了几天?只知道浑身上下都差不多变得麻木。 …… “哥——这可是我们攒下了好久的钱,要是请了郎中来,救不活可咋办啊?今年闹饥荒,这钱是可以救咱命的。” 谷昔逐渐觉得自己已经很难感受到身体的存在,唯有意识还若隐若现,依着如今的处境来看,怕是真的无力回天了吧! “二牛,试试吧,这娃娃怪可怜的,这都两天了,还撑着口气,应该是有命活的,要是实在救不活,这钱就当是被偷了吧,日后咱们再去挣!” “那……听哥的!” …… “郎中,郎中?怎么样?” “伤得太重了!怕是难有命活,这样吧,我给你们开几帖药,你们算着时辰煎给她喝,养个十天半个月该是能说话的,至于能否恢复得完全,我也说不好。”一老者叹道:“才这么小,下手居然如此狠毒,真是畜生啊!诶——” “好!那麻烦郎中了。” “这些钱,您收下。” “嗯,小姑娘伤势不容乐观,药材用得也必得精细,故而价格会贵些,你们这钱只够买一日的量的。”那郎中犹豫了一会儿道。 大牛二牛对视了一眼,面露难色。 “诶,看你们都是孩子,生活艰难,如今呐,尽是灾年,都不容易,这样吧,这钱我收了,你们来个人先随我回去拿个三天的药,若是活了,就再多拿几服,若是死了,也就罢了吧,日后你们若是有钱还就还吧。”言语之中尽是无奈。 郎中转过头去看着躺在草席上面的谷昔,那张笑脸呈青白之色,这令他不由地想起了跟着师傅学医时,师父教给他的四个大字“悬壶济世”! 真是可笑!真是讽刺! 若是行医都免费,他喝西北风?若是都收钱,难道要他眼睁睁看着眼前那些枯槁似的身躯,那些尚喘着气的人因为无钱买药,无钱请诊而熬死? “多谢郎中,这钱我们一定会还的!”大牛暗自下了决心。 那汤药极苦,谷昔是真的不想碰上一滴,可是一想到是那两个少年和郎中的一番善意,便由不得她浪费,只得硬生生地逼着自己喝了下去。 生死由命吧!也不知天上的司命怎么安排的这一世? 连被那苦汤折磨了三日的谷昔居然奇迹般地有所好转,而今有了说话的气力,再饮上几日,居然能活动开来,只是这动作不宜过大,两少年便小心地护着。 如今正值深秋,夜格外地难熬,草席之上,垫着好多干草,这让谷昔不由得想起了和爹刚开始在半山腰上的生活。 “原来你叫谷昔啊?这个名字可真好听!”二牛笑得像朵花。 “谷昔?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究竟是在哪里呢?诶呀呀,不管了,谷昔妹妹,你有家没有啊?”大牛挑拨着一堆篝火,树枝在火的灼烧之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来。 谷昔摇了摇头。 “那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我们便是你的家人。”大牛抚着谷昔的头道:“叫大哥,二哥!” “……”谷昔没叫出来,如果她真的是一位十岁的小姑娘,那她便会喊得没有丝毫的顾虑,可她却偏偏拥有着千年的记忆。 那记忆汇聚成了一道枷锁,封住了谷昔原本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的洒脱与天真。 “哈哈哈……妹妹是怕生的很啊!”大牛只得这一句缓解着三个人间的尴尬。 “大哥——二哥——” “哈哈哈哈……” 草屋里,传出两人的阵阵傻笑,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逗着谷昔,看着谷昔不语的模样,乐得狂笑不止,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妹妹反应迟缓,不言苟笑的模样实在是好玩。 几日的相处下来,谷昔认清了事实——这两二傻子真的对她没有坏心思,兄弟两个靠着街边乞讨或是做些短工换些吃食,勉强能活得下去。 谷昔活了! 既然活了,那便总是要为了些什么的! 回报少年的善意!让那个混蛋主管付出代价!这就是谷昔活着的目的。 第九十九章 先要好好活下去 如果说之前因为住在半山腰,钱对谷昔而言便显得没那么的重要的话,那么如今身在人堆中的她便不得不想些办法搞到钱才行,否则依着那刚认的两个性格温顿憨傻的哥哥,自己怎么饿死的都不知道。 她是神仙转世不错,可她已经没有了法力,但往往外在的力量并不起着决定性的作用,那千年乃至现代的记忆才是真正的财富! 从前在那现代世界里,学了许多制作简单易行的制作吃食或是用品的法子,可奈何这个世界的物质匮乏,大多都难以用得上。 思来想去,还是可以从酿酒开始,毕竟在玉泉山中有了经验。 酒在这个世界里算不上什么稀奇,但确是现下成本最低而又能够最快赚到钱的法子之一。 现如今,大牛和二牛两兄弟勉强可以通过在外面做些零散的苦力活养活三人,但那也仅仅是限于吃食,而且常常会有一碗豆饭三个人分食的情况。 没有一个完好的可以御寒的地方,破草屋里面连只有草席和几个破罐子破碗。 如此一来,到了冬天可就不太妙了。 “谷昔——” 此时天已经黑得深沉,谷昔艰难地挪动着步子,出了草屋想透透气。 凉风划过谷昔的脸,带着一丝久违的舒爽,同时又卷着深秋的寒意漫上了谷昔的心头。 “谷昔——你怎么跑出来了?外面冷的很呢!”大牛见着月下那一小小的身影,两步并做一步跑到谷昔身旁一把将谷昔给抱在了怀里。 那一瞬,谷昔眼中闪过的尽是诧异,很显然,他们兄弟二人已经非常适应她这个捡来的小妹妹了。 “是在等我们回来吗?今天回来晚了,下次我们跑快点啊。”二牛笑嘻嘻地先大牛一步进了草屋将草席上的干草理了理。 距谷昔刚刚被捡来已经足足过去了一个多月。 “不错,小谷昔可真厉害,这么快就能走动了。”大牛夸道。 两兄弟熟练地往草屋中间的台子里面扔了些木头,开始准备晚上的吃食。无需再生火,那是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谷昔一个人在草屋里面,两兄弟怕她冻坏了,所以就将火一直烧着。 想到这里,谷昔不由地叹了口气:两个二傻子!出门把草屋封地严严实实,一堆碳火,要不是我还勉强能出去透透气,怕是得中毒而死! “大哥,二哥,等过几日,我带你们回我之前住的地方,那里还有两床被子,还有些东西可以用得上。”谷昔看着面前的枯枝于火中噼里啪啦地燃着,时不时炸出几点火花,心中又落寞了几分:那个养育她十年的人——死了,连尸首自己都弄丢了! 逝者已矣,谷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比想象中的还要冷静,或许这就是一个活了千年的神仙该有的觉悟吧。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八个大字突然从谷昔的脑子里面蹦跶出来。妈的!真的做到这样了,那还算是个活物吗? “这……不太好吧?”二牛挠了挠头,不知作何言语。 大牛也看着那火光,抿了抿嘴巴。 “从前我和爹住在那里,很少会下山,所以家中也只有些日常用的,这次下山爹本想带我买身衣裳,不曾想得罪了有钱人,爹被杀了,我险些被打死……”谷昔面色有些难看,和兄弟说出了自己的经历,不是全部,一半一半,因为在她看来,这件事情的原委他们两兄弟没必要知道。 “原来是这样。”大牛面色也带着忧伤,这样的经历,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无疑是沉痛的,怪不得之前问,小姑娘也不肯说。 “诶,谷昔妹妹别太伤心,以后有我们保护你,绝不让你再受欺负!”二牛听得动容,拂手一摸刚刚滑落在脸颊的眼泪。 “大哥,把家中的东西搬来,正用得上。”谷昔看着大牛道。 “嗯!”大牛扫视了眼周围,终是应了,可他的面上,多了几分难堪。 在这样一个时代,不是说你穷是因为你不够勤劳,你吃不上饭流落成乞丐最终还是会饿死,此时的人们还没有从大自然中获得更多资源的头脑,于是资源有限,活在底层的人连林子里面的鸟兽都不如。 所以谷昔就更需要利用已有的资源,在这个本就难过的地方争得一点生活下去的希望。 夜半—— 三人各自倒在干草上面,披着破烂的布片,就着那堆碳火的热息开始了夜的漫长煎熬。 “谷昔——你睡下了吗?”一声起,久久未有回应。 谷昔没有睡,只是她觉得,这大半夜的还是不回答为好,免得两兄弟担心她睡不好觉。 “二牛——” “嗯?哥?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这小姑娘有些奇怪?” “怎么啦?挺好的啊,不哭不闹的,多乖啊!”二牛睡眼惺忪,一日的劳累让他周身疲倦,此时搭着话,却难睁得开眼。 “是啊!不哭不闹!从我们把她带回来那一刻起,她就没有哭过,正常的小娃娃,死了爹,还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怎么可能一点苦闹都没有呢?如果爹死了她不难过,是因为她爹曾经待她不好的话,那么浑身上下那伤皮破肉断骨的痛她又是怎么能忍得了的?”大牛声音放得很低。 “是……是啊!哥这么一说,是挺奇怪的。”二牛似乎清醒了些:“或许她生得就是个很沉静的性子呢?生来就很懂事!就像我一样?” “不要脸皮!”大牛在黑暗之中翻了个白眼,而后翻转了身体,久久才道一句:“或许是我想的太多了,不过一个小娃娃……” 而后鼾声渐起,谷昔轻轻地叹了口气:小孩子就一定得哭唧唧的吗? 又过了一段时间,谷昔已经能走动自如了,便引着两人找到了昔日的家中,桌子上面的果子已经烂了,他们便搬了被子和锅碗,还有一些斧子,刀,院里面还有些没被山中鸟兽嚯嚯完的一些菜,还有一些晒干了的兽肉干等物。 如此一行,对于两兄弟而言,可谓是枯木逢春,在平时,这些东西他们想都不敢去想,如今救了个小娃娃,竟还得了这些好处! 第一百章 那就开始创业吧 果然,好人是会有好报啊!二牛抱着被子,怀中是软绵绵的一团,这是他活到现在都少有的感觉。 有了这些东西,他们这个冬天算是可以过得很好了,谷昔想着:毕竟两兄弟在山下住习惯了,而且两处离得有些太远,如此往返,匆匆忙忙也需要整整一日,不然三人就在这半山腰上也挺好的! 从此这破烂的小草屋里,再次带给谷昔一种家的错觉,大牛二牛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谷昔负责每天找吃的,林子里面的野果,不过大多都烂了,她会学着爹在林子里面布陷阱,有时候可以逮到个山鸡野兔什么的,再或者就去附近的林子里面找木头石头之类,在草屋旁边堆地越来越多…… 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三年悄然流逝,此间三个少年相依为命,都成长了不少。 “谷昔——把那块木板递给我!”大牛站在梯子上,此时,他正在给他们的新家做着收尾的工作。。 “来了!”谷昔干事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看着眼前用石头和木头搭建的房子,谷昔对后面的生活又多了几分期待。 经商!呵! 报仇! 又是秋风起,那么—— 这一切就从酒开始吧! 这是唯一一个不需要花多少成本就可以赚钱的买卖了,容易上手,虽然现在酒并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儿,可能买不到什么高价,可是却是目前的条件能够得到的。 果子!罐子!屋前屋后埋下去,时间的沉淀终是会给世人带来惊喜。 “谷昔,你这是?在酿酒?”大牛有些惊讶。 “嗯!以前跟爹学的,大哥和二哥努力的挣钱,谷昔也要出分力。” “哈哈哈……好!” 转眼又是几个月匆匆而往。 “大哥,这些酒酿成了,你去把它们换了钱吧,如果可以的话,帮我换些豆子。” “好!”看着谷昔将一坛坛小罐从土里挖出来洗干净,打开一坛,酒香就散进了满院。 “什么啊?好香!”二牛从屋子里面被那香味给引了出来,“哦?竟真的酿成酒了?” “嗯!” “妹子果然好手艺!” 于是酒换做了钱,钱换来了豆子!而后豆子被谷昔做成了豆腐! 豆腐,这个时候应该还没出现,于是,在这个世界里必定是稀奇的物件! “这是什么?”大牛和二牛一大清早起来,就看到了有些发黄的软软的玩意摆在了桌子上,满脸的好奇。 那些是谷昔昨天晚上做的,压了一晚上,总算是压实了。 “此物名叫豆腐!煎煮炸亦或是做汤都可!”谷昔笑道:“哥哥们稍候,我做给你们尝尝!” “哇——好吃!”于是兄弟两个尝到了这方世界的第一块豆腐! 而后谷昔带着豆腐找到了一处客栈,给那店老板露了一手,展示了这个新奇的吃食,最终将豆腐买给了老板,并且教了老板如何烧豆腐。 赚的钱买豆子!做豆腐! 是的,突然在吃食界冒出来一样新奇的吃食,那么价格自然会高些,加上谷昔一次只带一笼豆腐给店家,而且并没有告诉店家豆腐是怎么制作而成的,豆腐便显得更加珍贵,此后的一段时间,那豆腐竟比肉价还要贵上四五倍不止! 怎么豆腐这样收欢迎?一来新奇,二来烧法多样,三来老少皆宜,没有牙照样可以吃,来往的商人发现了它,都赞不绝口,一时之间,豆腐竟让这并不算热闹的地方名声大振。 于是竟造成了千金易得,一块豆腐难得的局面,这有些出乎谷昔的预料。 于是就凭借着豆腐,谷昔竟撑起了一家店面。 而后,不能止步不前! 店面逐渐扩大,逐渐扩建,先是二层,而后三层,而后两店相并。 店名为执素楼! 左边的店里面是客栈,右边的店买物件。 要说这店的生意为何这般好? 那买吃食的店中有样小食叫青团,含入口中,甜糯香软,令人欲罢不能;还有样小食叫蛋糕,刚出锅时香气四溢,不像是凡间俗物,配上一样叫奶油的同食,更是味妙;还有豆腐、香酱饼等五花八门的,好多人没吃过没看过的玩意儿,这里都有! 那面物件的地方,有一物叫做肥皂,去污有奇效,为那些有钱人家所喜爱,还有一物叫香水,只点一滴于腕间,便持久留香,为好多夫人小姐所喜,还有各种珠钗宝饰,你走进店去,必定是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谷昔的价定的都不低,因为谷昔明白,在这个时代要想赚钱,就必须要赚富人的钱。 此后两个哥哥,一个掌客栈,一个掌那买物件的地方。 钱赚得越来越多,生意将会做得越来越大! 雇佣一批又一批工人,织布、炼铁以及各个行业…… 而这些行业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个主管——谋划害了她爹的那个主管手中所涉及的行业! 不过短短三年,谷昔凭借着那些奇物所赚的钱,近乎垄断了那一方的市场。 那个主管最终是没有竞争过谷昔的手段,一边抬高工人的工资以买口碑和名声,一边压低出售的价格拉拢客人。 逼得那主管跟着降价以至于亏损到最终的破产! 今夜残月,三兄妹坐在月下,一边饮着酒,一边感慨着这如梦一般的经历! “妹妹啊!你可真是个经商的奇才!这些个奇奇怪怪的点子你都是怎么想出来的?”二牛端起了酒杯笑嘻嘻地问谷昔道。 谷昔端起了酒杯,面色有些沉重,抬头看着那轮残月,道:“昔日的救命之恩,我用这一世的荣华富贵相报。” “你这话?像是话中有话。”大牛有些不解。 “我可能要离开了。”谷昔面色仍是从前的那般,没有大的表情,面色总是淡淡的。 “离开?去哪里?” “有我的事!私事!”谷昔没有直接讲明。 “……” “我做那些玩意儿的法子只有哥哥们见过,我不想流传于世!”谷昔继而道:“等到哥哥故去,我希望这些个法子也随哥哥们一起失传!” 这说的是人话吗? 第一百零一章 大师兄居然出现 “二位哥哥,这些年,多谢你们的照顾,可我有一些私事要去做,不去,我心不安。”谷昔端着酒杯,看着杯中的酒静静地说道:“若是信我话,便再听我一言,把现下所有的产业都变卖了,而后离开此处,找一山清水秀之地,囤足了粮食,可荫及子孙后代!” “有什么事情,不能一起吗?或许我们还能帮到你!”二牛面上有些担忧,谷昔如此一举,实在是出乎二人的意料,三人一路走来,可谓是苦尽甘来,可如今谷昔却突然要提出离开? 大牛暗暗思索着:此话哪里像是一个寻常女子说出来的?可偏偏说这话的人,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 “等我事成,便去找二位哥哥!”谷昔的态度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兄弟二人了解谷昔的性子,向来是非常有主见的一个人,行事果断决绝,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能够垄断一方市场的原因。 “所以,从一开始,你将我们推到经商这块儿的明面上,所有的商人都以为是我和大牛是经商的奇才,你从未暴露过自己的身份,对我们借口说女子经营难以服众,容易招致麻烦,都是你这些年隐藏身份的借口吧?”大牛饮尽了杯中酒猜测道。 “嗯,骗了二位哥哥,但也不算骗,我说的,确实是事实。”谷昔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来。 “你要做的事情危险吗?”大牛问着,心中却早已经有了答案,如果不危险的话,她怎么会让两兄弟离开这里? “还好。” “我们帮不上忙吗?”二牛又不甘心地问了一句。 “怕是帮不上,我无心欺瞒二位哥哥,也希望哥哥们理解。” “嗯,三日内,我们就安排好相关事宜。”二牛还想再说些什么,不曾想大牛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使了个眼色道。 执素楼被转让了出去!!? 这地界的人都惊住了,收购执素楼的是从前此地的一个商人,听闻之前经营执素楼的两兄弟在繁华的都城里面买了一个大宅子,所以啊,看不上此处的小地界,要离开这里了! 原来如此! 一大清早,大牛和二牛打点好了一切,带上了亲眷和仆人,与谷昔告别…… 这一别,怕是再无缘相见了吧! 谷昔心中这样想着,隐隐有些不舍。 月明星稀,清爽的风从山间吹来,很是惬意,谷昔行于风中,腰间一把长剑。 夜间还有那行色匆匆的收摊者,看着街道上一身白衣素裳不急不缓地行着,纤瘦的背阴,尽显孤寞,头发被一白色的带子束起,俊秀姿容,一时间竟难辨是男是女?他们不禁看得有些出神。 直到那一抹清秀消失在了眼帘,他们才不由得感慨:真乃惊为天人! “咚咚咚——” “咚咚——” “谁啊?稍等啊!这大半夜的……”李府的老管家骂骂咧咧道,匆匆披了件衣裳去开了门。 “你找——啊?啊……”见一柄看见出窍,脖子间一凉,老管家呆愣在了原地,眼里满是惊恐。 “别喊!我不杀你,告诉我,李生业在什么地方?”谷昔阴沉着眉眼,低声喝道。 “在……在那儿——”老管家颤颤巍巍地抬手向着一处指着。 “前面带路——别喊,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于是老管家缓缓地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 然而事实上是,哪怕老管家喊了,也顶不上大用,因为生意不顺,李家破产,甚至是还欠下了外债,而后无奈遣散了众奴仆小厮,买了好多家中的器具,现下不说是家徒四壁,也可谓是寒酸不已,这老管家与主人家有交情,还不要工钱,才将他留于府中看门。 谷昔自然是知道这些的,只不过是怕这老家伙的喊叫引来了附近的人罢了,这样的话,可就真的麻烦了! “老爷——老爷——”老管家叩响了李生业的门,轻声地叫着,声音有些发颤。 “老黄啊?干什么大半夜的在这里鬼叫?” 屋里面的烛火亮了,门被吱呀一声拉开。 “啊?什么人?”李生业起身头脑发昏,一道剑影掠过他的眼睛,他顿时清醒了过来。 与此同时,老管家被拉到了一旁,一把利剑呼啸着向李生业的胸口刺去。 “啊!”李生业反应迅速,毕竟在外面摸爬滚打了这么些面,这些反应都是练出来的,他见那剑影浮现,立即躲闪,却还是被剑划破了臂膀,退回到屋内,方才看清了来者不善。 “你究竟是什么人?”李生业脑子飞速地运转,想着他平生一向处事圆滑,怎么会惹来这样不要命的仇家,明目张胆地闯进家中来杀他? “李生业,怎么样?谋划了十六年,最后这家产抢过来了又如何?还不是在你的手中败落!”谷昔又是一剑劈了过去。 李生业飞身闪过,桌子便被砍作了两半。 “你在说些什么?你到底是谁?我们有何仇何怨?” “呵,你是该死个明白,你听好了,我叫——谷昔!”再一剑,谷昔砍中了李生业的另一个手臂,于是李生业因失血过多瘫倒在地。 “谷昔?谷昔??”李生业挣扎着却未能站起,脑海中翻查着过往的经历,原来是她!不对!应该是她? “受死吧!害人偿命。”谷昔眼一冷,那剑刺得决绝。 “呃啊——”李生业惊恐地大叫,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老管家面色惊恐,跌坐在院中的青石地上,身体瑟瑟发抖,忘记了叫喊。 院中的树叶被哗哗作响,一片叶子悄然而落,伴着风一起奔向了地面,可奇怪的是,那片叶子于半空中停下来步伐,一动不动。 屋内,谷昔手中的剑离李生业的胸口只差毫厘,然而拼尽了全力,那剑却再难前进分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围的一切都静谧了下来,不对!应该说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住了。 谷昔不能动弹,李生业张大了嘴巴,一脸惊恐之态僵在了原地。 谷昔隐隐感觉,身后有一个极轻的东西飘落至自己的身旁,而后一道褐色的影子出现在了她的眼帘。 那人竟是—— 大师兄? 广成子! 第一百零二章 来自大师兄的坑 大师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广成子走到谷昔身旁,目光沿着谷昔手中的长剑移至瘫在地上满脸惊愕的李生业身上,眼中透出了几分无奈,随即轻叹了口气。 一手挥过衣袖,与谷昔消失。 “哐当——”剑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叶子晃晃悠悠落到了老管家的头上,管家坐在院子的青石地上喘着粗气,“呼——呼——” “诶?我怎么坐在这里?我不是应该在房间里面睡觉的吗?”管家一脸茫然地扫视四周,却发现李生业的房门大开,李生业的身上还布着一片片斑驳的血迹。 “老爷——”老管家心中一颤,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急忙踉跄着扑到了李业生身旁,探着鼻息,而后松了口气:“还好,没死,天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夫!我得赶快去找大夫。” 老管家急忙起身,不曾想一转头见一陌生男子立于身后:“啊——你是何人?敢擅闯入府中?” 男子面色凝重,看着倒于地上的李生业,却未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眼中忽而生了杀意。 “你……你想要做什么?来人啊!救命……” 男子闻声,三步并作两步,一击便将老管家敲晕了过去,再上前一步看着昏死过去的李生业,心中多了几分疑惑和犹豫,又看着李生业身边沾着血的寒剑,心一横! 提剑而起,正刺穿了李生业的心脏。 “什么人?”门口忽而出现了披着衣服的几人,正见到这骇人的一幕,不由得将身上的衣服裹紧了几分。 男子一惊,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心中更是凉了半截。 “大牛??怎么是你?你杀人了!”周围的人立即认出了男子,毕竟大牛经商数年,抛头露面。 …… “师弟,你是仙神,于凡间杀人怕是难渡这一世劫尘,我翻阅了所有下凡历劫的神仙的过往,凡是造下杀孽的几乎都难重返仙道,可惜啊,师弟你如今记忆不复,只有着肉体凡身,爱恨情仇左右着你的行为,师兄我帮不了你什么,把你带到这里,希望你此世……保重!” 谷昔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了这段广成子的解释,而后一道法术打入了谷昔的天灵,谷昔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能凭着感觉判断出这是一个可以抹去凡人一段记忆的术法。 可问题是,这法术似乎对自己并没有起到作用,谷昔仍然记忆犹新,她所经历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地难以忘记。 神仙不是不能随便动手干扰正在历劫的神仙的吗?大师兄怎么坏了规矩?这是怕自己过不了劫难?他这番举动可真是要气死我了。 可恶!神仙都他妈什么脑子?这劫什么鬼理?凭什么有仇不能报?可笑的神仙法则! 谷昔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既然自己还记得,此仇就必须报!这劫不过也罢,死就死吧,至少不会憋屈死。 想着,谷昔打量了四周:这什么地方?大师兄将自己带到了哪里? 眼前,一座大山,仙气缭绕,雾气漫卷着山头,若隐若现,这不是——昆仑山!?? 谷昔正在一块大石头上,她皱着眉头心中已然知晓了大师兄的算盘。 自己原本是在东边的仇州一带属东边,可这昆仑山可是在西边啊,其间隔了几千里,这就是是要回去报仇,以自己现在步行的能耐,怕是到地方都是个不小的挑战! 大师兄,可真是有你的! “啊——”谷昔一时无语,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啊?师尊就不能管管大师兄吗?他都闹到我身边了。 身边一个袋子,里面装着水和干粮,还有些钱,谷昔拿在手里掂了掂,差不多可以支撑自己半个月的。 “走——快走——” 伴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声尖锐刺耳的喊叫突然冒了出来。 应该是刚刚谷昔烦心大师兄的行为,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不远处几个兵士正挥舞着手里的鞭子抽到一堆瘦骨嶙峋的人身上,那些人被一条长绳绑缚在一起,是奴隶。 谷昔心中顿时生了寒意,小心翼翼地拿着大师兄留给她的吃食,想要不被他们发现,悄咪咪地离开。 要知道自己孤身一人于这荒郊野外,一没有武器,二自己身为女子,真是糟糕透了。 “什么人?”忽然一声怒吼:“那边的,转过身来!” 谷昔闻声急忙撒腿就跑。 那兵士就追,谷昔身为凡间的女子,入世也未有机会好好练习武功,锻炼身体啥的,不一会儿就被那兵士给围堵止住了脚步。 “哦?竟生得如此白净!”一兵士猥琐地笑着,上下打量着谷昔道:“是个女子。” “小姑娘,你别着急跑嘛,打哪儿来啊?让我们送你回家?” “看着衣着不错,见了我们如此着急忙慌地想要逃跑,说——是不是这身上的财务都是偷来的?”一兵士摸了摸胡子,眼里泛着光。 “哈哈哈……你们是谁的手下?居然有眼无珠不认识本小姐?”谷昔不得已,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装腔作势道。 “哦?”那几个兵士面面相觑,心里有些慌了:看着打扮,该不会真的是哪位大人物的女儿吧。 “那敢问小姐是?”一兵士探问道。 “本小姐的名讳你们也配知道吗?我来此处找人,你们都让开,别挡道!” “呵!此处偏僻,我等就算是将小姐杀了,只要兄弟几个不说出去,还怕上头来查吗?哈哈哈……小姐?哪家的小姐?哪家的小姐不乖乖在闺阁里面待着四处乱跑?” 一兵士忽而扑了过来,谷昔急忙闪过而过,可奈何孤身一人,怎能是这十来个大汉的对手? 大师兄啊!你可是要害死我了。 “呼呼——” 正于此危急时刻,一阵疾风掠过,粉尘扬起,沙土纷飞。 “这鬼风!”那几个汉子皆被风沙吹迷了眼,用袖子遮挡住眼睛叫骂着。 等到风声散去,几人顿时傻眼:“人呢?怎么就不见了?这可真是怪事!” 于那沙尘之间,谷昔也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何事,只知道是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将自己托起,而后睁眼—— 居然是自己原来的家!半山腰上的小屋! 大师兄,你还算是有良心。 不用说,谷昔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零三章 竟又再次入险境 山上的屋子一如往昔,可惜那个善良的男子早已离开了人世。 谷昔推开门,一切仿佛都还在昨天,却又离了好远。 这仇嘛,必须得报! 街上人来人往,谷昔戴着个斗笠遮住了面容,又去买了把剑别在了腰间。 穿过街巷,抬头见那李府,却是满府的素白灯笼。 在自己的记忆里面,不是还没有将李生业杀死么?难道是大师兄?也不应该啊! 人群之中叽叽喳喳。 “听说了吗?就是那个执素楼的大当家啊,就是叫大牛吧,把那个姓李的给杀了。” “呵,何止听说?我还亲眼看见了,真是不知道啊,他们之间有何仇怨?” “当场被抓!过几天就要被当众处死啊!” …… 怎么会呢?大哥怎么会掺和进来? 什么情况? 一切都变得乱套,却又似乎一切都明了起来。 云上,广成子俯瞰着下界之景,忽而一仙侍飘至云端,对着广成子便是一礼。 “广成子仙师,司命仙君请你于天上一叙。” 广成子似乎是早有预料,点头答道:“走吧!” …… 街上人影散乱,谷昔宛如失神般地走在街道上,头脑有些昏胀,转过弯,是一条小巷,从巷子进去左拐便是执素楼的后门,先落下脚,再想办法把大哥给救出来。 可恶,这明明就不关大哥的事啊!竟连累了大哥。 谷昔正懊恼着,突然脖颈之间一阵痛感袭来,而后身体变得麻木,谷昔眼前被黑暗所占领,无力地倒了下去,耳边忽然传来几声大笑。 “哈哈哈……大哥,得手了,跟了一路了,看体态是个年轻女子,肯定能买个好价钱。” 说话间,一人将谷昔翻了个面,而后扒下了谷昔的斗笠,又是一阵笑声:“诶呀,哥几个,这肯定能买出个好价钱,看这模样俊的,我见过的里面要排到第一。” “我的天,那咱们不妨先把她带回去,哥几个舒服舒服先?” “哈哈哈……好,快扛回去。” 昏沉之际,谷昔感到自己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地上的干草很柴,硌地她很不舒服。 而后有人便开始解她的衣物,谷昔慌了,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是身体似乎很不听她的话。 “诶——干什么?” “啊?大哥先来,嘿嘿嘿,小弟只是想帮大哥一把。” “要你多事?滚出去——” “好,好,我这就滚,大哥慢慢享用,慢慢来,嘿嘿嘿……” 醒来啊!醒来啊! 兀地睁眼,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在脱着身上的衣服,露出了肥胖的身体向着谷昔一步步靠近。 谷昔惊坐而起,伸手想去掏腰间的剑,剑哪里还在? “哟,醒了?小姑娘别怕,我轻轻地来。”那汉子一脸猥琐地对谷昔笑着,眼中满是欲火。 谷昔的目光绕开男子,看见了放置在桌子上的那把剑。 “大叔这衣服不好脱吧,要不要我来帮忙啊?”谷昔强定了心神,打起了精神,站了起来。 试图与那男子周旋一番,拿到桌子上的那把剑,要知道现在的谷昔可谓是手无缚鸡之力,要面对身材和气力都比她大得多的人,几乎是难以取胜,更何况那汉子外面还有帮手? 所以,那剑便是谷昔唯一的希望。 “不妨事,哈哈哈……别没想到小姑娘有些等不急了?”那汉子便一把拽下了自己的腰带,而后扑向了谷昔。 谷昔仗着灵巧的身姿躲了过去,此时,剑就在她的身后,而男子却不给她取剑的机会,直接就张开手臂,一把揽了过来。 屋子很小,谷昔避无可避,被男子紧紧地抱在了怀中,一种恶臭的汗渍味涌入谷昔的鼻腔,领谷昔感到恶心想吐。 “小家伙,让我好好地疼疼你吧,你要是乖乖的,说不定我就要你伺候我一个人,舍不得把你买了呢。”男子贪婪地将手抚摸着谷昔的脖子,而后将手探到谷昔的腰间,一把扯下了她的腰带。 谷昔大脑一片混乱,她什么时候遇见过这样的事情,先前强作出的镇定完全被恐惧给冲乱。 她抗拒地想要将男子推开,男子却被谷昔的挣扎勾得欲火更盛:“诶呦,想不到还挺有劲啊,还是个小野猫呢?我可就喜欢你这样儿的,哈哈哈……” 男子粗糙的大手伸入了谷昔的衣领,而后用力一拽,谷昔白皙的肩头便暴露了出来,恐慌令谷昔挣扎地更猛,手指突然就戳向了男子的眼睛。 男子防备不及,被戳得眼冒金星,手便不由地去捂自己的眼睛,谷昔趁机脱身,不曾想此举彻底惹怒了男子,一脚生猛地踹在了谷昔的小腹之上。 一股剧烈的痛感席卷了谷昔的神经,她被男子那一脚的力道直接就踹飞了出去,身体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面,而后桌子四分五裂,倒塌了下去。 谷昔跌倒在地上,口中难以遏制地涌出了几口鲜血,身体也忍不住地抖动。 男子反应过来,又两大步跨到了谷昔的面前骂骂咧咧道:“妈的,贱玩意儿,竟敢伤了你老子,看我怎么玩你!” 于是一只大手疾来,拉住了谷昔的头发就向着草堆旁边拽,痛!麻!那感觉难以言喻。 剑!就在眼前,谷昔艰难地伸手取到了剑,没有一丝犹豫。 剑出鞘,一击向脑袋后面砍去。 “啊——” 随着一声嘶声裂肺的叫喊,一把青丝也散乱地落至地面。 血从男子的手上喷涌而出,男子吃了痛,吱哇乱叫:“可恶的贱人,找死!” “发生了什么?”外面也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太对劲,急忙推开门一看。 于是六个汉子便一齐出现在了谷昔面前。 谷昔警惕地看着她们,心中的恐慌还未能完全平复,可这已经由不得她了,就算是杀人了,又如何? “给我上!”男子一手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臂,嘴里发出微微颤抖而又愤怒的叫喊。 于是七人将谷昔团团围住。 谷昔手中有剑,男子从外面顺手掏了几根棍子攥在手上,试探了几次,一男子突然将手中的棍子劈了下来,谷昔横剑一砍。 棍子便断了。 “呦,倒是有几下子嘛!”一男子呵呵地笑着。 第一百零四章 带着遗憾难瞑目 “哥几个一起上!”一声叫喊,谷昔甚至没有分辨出是谁开的口,棍子便劈头盖脸地砸到了她的身上,她躲过了一些,试图用手中的孤剑夺得一丝逃脱的机会。 “啊——”又是一棍子闷了下来,重重地劈到了谷昔的腿上,好似听到了一声骨头的脆响,谷昔便跪倒在地,这腿怕是断了。 “诶,下手轻一点,伤得太重还怎么卖出去?”一人痛惜道:“小姑娘,你看这样好不好?把剑放下,哥几个儿保证不动手了。” 放下剑,怕是等着谷昔的是比死更加恐怖的事情,剑握在手里,至少能够拼死一搏。 “诶呀,怎么就是不听话呢?”男子眼里有一丝怜意,可又转瞬即逝化作了凶狠,一棍子再次向着谷昔而去。 谷昔挣扎着挥剑砍去,奈何她身姿跪在地上,攻击的距离有限。 “呃啊——贱人!”那男子的棍子打在谷昔的左臂,于是谷昔的左臂便耷耸了下去,折了,那男子大腿也被谷昔刺中,吱哇地叫骂道。 “妈的——”一男子举起旁边的一凳子向着谷昔砸了过去,再不顾及能否卖钱,只想赶紧解决了这个麻烦。 谷昔提剑斩落,而后体力不支地将剑撑在了地上,这次怕是难以逃出去了,谷昔心里想着,身上的血与汗混杂在一起,意识里面是清晰的痛和混乱的往事糅杂在一起。 这一世,就这样了吗?好像还有些事情还没有去做,爹?大哥? “别——”几个大汉满脸的汗水,折腾地也够呛,正想着马上就要将眼前的女子给控制住了,却不曾想—— 少女干脆地提剑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殷红的血从少女雪白的脖颈间喷涌而出,而后沿着那肩头以及已经沾了污秽的白衣上流了下去。 少女无力地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眼睛里面的光逐渐涣散,脸失去了血色,血化作了红绸,衬得少女有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男子们面面相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红白。 “诶呀,真他妈地可惜了,早知道就直接买了!”一男子突然冒出了一句来。 “呸!闭嘴。”旁边的男子注意着大哥的神情,用手肘打了那男子一下。 “这女子性子好烈!”大哥捂着手臂感慨着,不禁跌坐在了地上:“埋了吧!” “好。”几个汉子便出门去找了个麻袋和铲子之类,那个被叫大哥被一个汉子包扎着伤口。 “这般女子,世间还有几何?”大哥感慨着,又忍不住想将视线聚到谷昔身上。 “诶?”他感到不可思议地揉了揉了眼睛,眨了眨,而后猛地跳起身来,吓了旁边的汉子一大跳。 “怎么了大哥?”旁边的汉子背对着谷昔,正在专心地给大哥涂着药。 “你看——女子的尸体哪里去了?”大哥惊讶地叫着。 旁边的男子有些发懵,回转过头去看:“不是在——这——诶?老三老四动作这么快?” “不对!你看地上的血迹!不见了——”大哥只感到后背一阵阵地发凉,眼前不由得变得昏暗,吓得他连后退了几步。 “怎……怎么会?”旁边的男子浑身也开始发软,手中的药罐一时没有握着,落到了地上摔得稀碎。 汉子们拿着麻袋等物件入了屋子,却未见地上的尸体,心中陡然一沉:“尸……尸体……尸体哪里去了?” 他们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们的大哥,大哥还没有回过神来。 莫不是我们刚刚都做了个怪梦??! 地上的剑冰冷森寒,泛着一层淡淡的红晕。 手臂上的伤口宛如被烈火烧灼,又痛了几分…… 地府之内,青玉缓缓地睁开眼来,她正躺在一块大石头上,脖子上被套了一个大铁链子,这感觉——怎么会这样熟悉? “醒了?”身旁发出一个冷冷的声音来,没有一丝感情,稀碎的脸上,双目空洞,是之前引自己去孟婆堂的鬼差,青玉立即反应过来。 “鬼差大哥?我……已经死了?”青玉还有些不太敢相信,坐起了身来。 “死透了!”鬼差的语气依旧毫无温度。 “呼——”青玉又躺了下去,眼里似乎还带着一些遗憾。 鬼差就立在她身边不语,静静地等待着。 身边的鬼差和鬼都低着头迈着如同机器般的步伐,冰冷的铁链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徜徉在这偌大的地府之中。 “鬼差大哥,好巧啊!又是你来接我。”青玉没有动作,地府之中没有一丝的活物的气息,这让她的心中多了几分恐惧,说些什么,会让她好过点儿。 “嗯。” “诶?这里怎么会有个这么大块的石头?”青玉终于意识到了有些不太对劲,放眼向周围看去,就自己躺在这里。 “我变的!”鬼差的语气丝毫未变:“你一身白衣,弄脏了可不好。” “多谢鬼差大哥了,对了,我有些事情想问问鬼差大哥可以吗?” “我们该走了,司命神君的第二道法令已经下来了,你该动身去第二世了。” “哦,那我边走边问?”青玉站起身来,石头便消失不见。 “鬼差大哥,我可以在这里找到前一世的故人的鬼魂吗?” “呵,真人说笑了,这凡尘俗世一天鬼来人往的,下来多少?又上去了多少?相隔半个时辰怕是都无缘再见到了,不知道真人想找的死了多久了呢?”鬼差冷哼一声。 “啊?这样啊。”青玉有些失望,毕竟她要找的人已经早她六七年就入了地方了,这样算来,怎么可能还在呢? “那我能去看看别人的下一世吗?”青玉还是有些不死心。 “真人莫不是忘记了现在是戴罪之身,凡人之躯,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去和阎王谈这些?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真人,现在的你连阎王殿都进不去。”鬼差转面对着青玉道:“走吧,一世已消,真人莫在留恋,喝下孟婆汤,一切都散如云烟。” 青玉便跟着鬼差再次向着孟婆堂而去。 天庭,司命大殿之内—— “广成子仙师啊,你别怪小仙没有提醒啊,你这虽然表面上是帮了玉鼎真人,可却打乱了她后面的经历啊,摆脱仙师别再插手了,这次是小仙有了察觉,若是被旁的神仙知晓,告到玉帝那里,我可就麻烦了。”司命神君对着广成子行了个重礼,满面无奈。 “抱歉,是我鲁莽了,保证没有下一次。” “多谢仙君体谅!”司命又是一礼。 送别了广成子,司命对着那第一卷劫难皱了眉:在广成子出现之前,玉鼎真人的行动轨迹或者说她的经历就已经开始有了偏差,就比如说阿阳的死!她后面还做起了生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零五章 第二世名叫无未 看着面前的孟婆汤,青玉心中多了几分犹豫:也不知这一次,孟婆汤管不管用呢? “真人,后面还有鬼在等着呢。”孟婆笑着提醒道:“真人若是对前世有什么难以割舍的回忆,待到劫满之时,我赠真人一碗清灵汤,让真人恢复十世的记忆如何?现如今真人没有法力傍身,多思无益。” “嗯,老人家说的是,那我便提前向您道句谢谢了。”青玉扬首饮下孟婆汤,又和第一次一样。 “真人?味道如何?”孟婆随意地问着。 “甜的,要不再来一碗吧,好像没什么用处。” “……” 三碗下肚,青玉不想再喝了,有记忆也不错,要不再装一回失忆? 就这么干! 流程真的和第一世一模一样啊,又是直接化作了刚出世的小娃娃,无父无母等着被人捡。 青玉一时间不知是该埋怨天庭的司命还是地府的那些安排此事的小鬼:给自己安排个爹娘真的有那么难吗?难道是经费不足?果真不是人干的事啊! 湿漉漉的草地,应该正是清晨,露水未消,青玉冻得瑟瑟发抖。 诶——来人了,来人了! “哇——” 一声响亮的孩啼如愿吸引了来人的注意,青玉被人轻轻地抱起,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样貌。 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两个小辫儿分别垂在耳边,还有几缕头发散在额间,身穿着并不怎么合身的褐色衣裳,唯有那一脸友善的笑令青玉都难以挪得开眼。 “爷爷——快看啊,这里怎么会有个小娃娃?粉嫩嫩的,还这般小……”那小姑娘抬头望向一边的灰白色发须的一老男人。 老男人摇了摇头,怜惜的目光凝聚到了青玉的小脸上,一把将青玉接了过去,青玉这不得好好表现?急忙破涕为笑,送给那老男人一张极为可爱的笑脸。 老男人的脸色瞬间松软了下来笑道:“看来这小家伙与我们有缘,可咱们怕是难养得活她。” “爷爷,我来养她。”那小女孩眼里有了几分坚毅。 “你?好!那咱们把她带回去,刚好啊,和你小夕悌做个伴,哈哈哈……”老男人不禁被小女孩的神色给逗笑了,青玉也从男子口中得知,小女孩名叫夕悌。 青玉这一世名叫无未,是村里面一个神神叨叨的老婆子给取的,听夕悌说,那个婆婆可好了,虽然无儿无女,孤却不苦。 可在青玉眼中,这老婆子对自己却有些许敌意,或者说似乎是不喜欢自己。 看到青玉的第一眼,那老婆子就仔细地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然后森森地劝着夕悌道:“这小孩不详,还是哪里捡的扔哪里去吧。” 奈何夕悌坚持,老婆子就没再多言,只是一瘸一拐地跑到河边采了根柳枝沾着河边的水撒在了青玉的身上。 这或许是什么仪式吧!青玉心里想着。 而后老婆子就给青玉取名作无未,夕悌问老婆婆有什么寓意,老婆婆只说是随便取的,而后又自顾自地叹了一句:“无畏亦无为!” 夕悌当然不明其意,只想着手里的娃娃有了名字,她有了个小玩伴,嗯,虽然一时半会还难陪她玩,但是她已经开心地不得了了。 夕悌将无未抱在怀里,笑嘻嘻地给无未解释道:“婆婆是个很好的人,我的名字就是婆婆取的,婆婆说悌字有做人的平易和善之意,是一个女子最美好的样子,她希望我以后也成为一个美好之人,怎么样?这个名字好不好听?” “啊啊啊……”无未啊啊地回应着,表示赞同。 夕悌的爹娘早就死了,和爷爷相依为命,村子不大,里面的人却都很和善,对这爷孙俩都很照顾,自己的到来让爷孙俩平静如水的生活里面添了一丝忙乱,也似乎添了几分色彩。 “夕悌呀,把这些豆子送去给王大娘家换些羊奶回来给这娃子喝。”爷爷手中拿着个罐子,递给了夕悌。 “嗯,好!”夕悌蹦蹦跳跳地就跑去给无未弄吃的去了。 不一会儿,就抱着一罐子羊奶走了回来:“爷爷,王大娘说以后不用拿豆子去换,她家有两只母羊,羊奶够多。” “哈哈哈……嗯,快去给这娃子喂些奶,别饿坏了。”爷爷笑了笑,却照样每次拿着吃食去换羊奶。 这是个讲究的老头!无未心里想着。 夕悌真的是很喜欢无未的到来,每天将无未抱在怀中都舍不得脱手,就算是晚上也要搂着无未睡觉。 “无未啊,你要快些长大,长大了我们一起捉蝴蝶啊!” “啊啊啊……” “无未啊,今天吃饱了没有啊?你今天可别再尿床了噢。” “啊呃……” “无未啊,阿山哥明天约我去河里抓鱼,我把你带过去,你别哭好不好?” “嗯嗯嗯……” “无未啊……” “……” “夕悌啊!你还不睡觉吗?在和小娃子聊什么?别把她给玩坏了。” “啊啊啊。”无未表示爷爷说的很对,还是让自己睡觉吧,别叨叨了,困啊! …… “爷爷,无未好香啊,又软又暖。” “……”我草,大姐,你不会是想吃我吧?无未一脸无辜地看向夕悌,夕悌一把将她紧紧地揽在了怀里。 终于熬过了襁褓时期,无未现在已经能够跌跌撞撞地跟在夕悌后面追着跑了。 “无未啊,阿山哥要带我去抓鱼啦,我带你去,你待在河边不许乱跑哦。”夕悌笑着,果真是个极美好的姑娘,八九岁的模样,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嗯。”无未素来很乖,踩着夕悌的影子,坐在了河岸的大石头上。 看着河里的青梅竹马嬉笑玩闹,山河绚丽,夕阳款款,不知不觉,无未倚着石头竟睡着了。 “啊呜——” 耳边传来了一声声狼嚎,无未不由地被惊醒,阿山和夕悌也感到了有些不妙,急忙跑上岸拉扯着无未回到了村子里。 村子里面有经验的老人家已经在屋前燃起了篝火,依着他们的说法,今晚怕是有狼群的袭击。 于是夜半风吟,村子里面的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却不曾想此次的狼的数量远远超出了村里人的估计,于是到了后半夜,哀嚎之声从村子的四面八方响起。 夕悌抱着无未缩在被窝里面抖了一宿,爷爷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耙子冻了一宿。 第二天晨光初露,爷爷才敢坐下,夕悌打开了窗子,无未看得分明,那朝阳如血红得刺眼。 这次狼袭,令本就不富裕的村子多了几分悲凄,死了好多家禽,毁了好多粮食地,甚至还死了几个人…… 无未跑出门外,那个给无未取名的老婆子白了无未一眼,这不禁让无未背后一阵发凉。 第一百零六章 宁静终是被打破 几年的休养生息,令这个小村子再度充满了生机,村子里面的人逐渐忘记了那次的悲惨事件,除了失去了家人的几家之外,人们大多再次投入到了不急不缓的生活当中,为了每日的吃食而劳碌着。 十岁的无未,十五岁的夕悌,还有已经弯了腰的爷爷,生活在这祥和的小村庄里,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一日三餐,活得平凡。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花鸟鱼虫作伴,风花雪月相陪,既有来自家人的嘘寒问暖,也有那半熟的村人的玩笑嬉闹。 这样的日子于无未而言,简直过得比神仙还神仙! 我回去了该不该给司命送个大礼呢?这一世竟给我安排得如此惬意! “无未,把衣服给姐姐,姐姐来洗。”夕悌将无未手中的衣服夺了过去,蹲着河岸上洗着衣服。 “姐姐,今天的河水好像急了些。”无未看着河水哗啦啦地流着,似乎发现了一些同昨日不一样的地方。 “哦?是吗?可能是昨天晚上下了雨的缘故吧,你先回去吧,把这个洗干净的菜带回去。”夕悌耐心地看了眼河里面的水笑着回道。 “嗯。”无未也没太在意,便很听话地回去了。 “无未——你姐姐呢?”阿山伸了个懒腰,肩上扛着一把锄头,看着无未,一脸的激动。 “在河边洗衣裳呐,怎么,阿山哥昨日才见着的,今日就想姐姐了么?”无未开着玩笑。 阿山的脸上瞬间染上了一片绯红:“哪里啊,小孩子家家的别学着大人乱说话。” 阿山嘴里回怼着,可无未却眼看着他向河岸的方向走了去。 回到家里,爷爷正在烧着饭,无未习惯性地上前帮忙。 “老爷子,给你几个鸡蛋煮给娃娃们吃吧。”阿山的娘走进了院里一脸的笑意。 “嗯,阿山他娘,多谢了,我这有豆子你要不要哇,多着嘞。”爷爷也一脸的和蔼。 “哈哈哈……您别跟我客气,都快成一家人了,可得给我把儿媳妇儿养好喽。”阿山的娘将鸡蛋放下,又乐呵呵地走了。 爷爷笑得合不拢嘴。 阿山哥是爷爷看着长大的,小伙子勤劳又善良,在爷爷看来,很是满意。 无未向着锅灶里面扔了几根柴火,也不禁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这娃仔笑个什么劲?瞧你这小脸造的,灰溜溜的,快洗洗去。”爷爷眯着眼看着无未,又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哈哈哈……啥时候给你也找个好人家,那个时候哇,快的话说不定我还能抱到外孙呢。” “……”无未不敢笑了,有点怕引火烧身。 今日的太阳落早了几分,还染红了半边天,看着有点渗人。 “无未——把这个给你姐姐去。”阿山哥从院子外探出个头来,压低着声音对无未道。 “是什么?”无未接过一看,是一把野花。 “嘿嘿,无未喜欢吗?喜欢就送无未一朵。”阿山挠了挠头傻笑道。 “阿山哥怎么不进来自己送给姐姐,姐姐就在屋里。”无未边说着边欲喊夕悌出来。 阿山急得一把将无未的嘴给捂住道:“今日晚了,好妹子,你就帮你阿山哥一回,明日给你抓鱼吃好不好?” “行,姐姐喜欢吃鲫鱼。”无未感到有些好笑,这就是恋爱中的男女么? “好,那就抓鲫鱼。”阿山嘴里念着,而后反应过来又忍不住笑了,缩了脑袋走了。 无未永远也难以忘记姐姐将花拿在手里的模样,痴痴地看着手中的花,有些不舍地嗅着,眼里有花也有光,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花,绯红的两颊,藏着少女腼腆而又真挚的那份情谊。 正如同那取名的老婆子祝福的那般,夕悌成了一个所有人眼中最美好的样子,可就在今晚之后,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再美好。 河中的水于夜间突然暴涨,丝毫不给村里面的人察觉的机会和反应的时间,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河水突然如巨蟒一样向着宁静的村庄靠近,令村子里的人猝不及防。 “哗哗哗……” “什么声音?”无未睡得正香,一阵吵闹将她惊醒,“姐姐——姐姐——” “怎么了啊?无未做噩梦了吗?”夕悌揉了揉眼睛,手臂将无未揽靠在肩头,轻拍了拍无未的背。 “姐姐——你醒醒,外面是下大雨了吗?”无未坐起了身来,将头探向了窗子,月色也沉入了无尽的黑暗,无未难以看破外面的情形。 “啊?”夕悌也坐了起来,睡眼朦胧。 “啊——快跑啊!发大水了!”不知道谁在外面喊了一句。 而后那一句彻底打破了沉寂,将小村子唤醒。 外面变得聒噪起来,风声,水声,人声还有牲畜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爷爷——” “夕悌,你快带着无未向着山上跑去,躲一躲去。”爷爷胡乱地抓了件衣服披着无未的肩上,而后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咳咳——” “爷爷——咱们一起走。” “夕悌?” “阿山哥?” “快带着她们先走!” “你们先走,我背着爷爷这就来。” “快走啊!大水就要来了!” “诶呦喂,别找母鸡了老婆子,命要紧些。” “老头子,你去哪里了?快拿几个豆饼带着……” …… 黑暗之中,烛火再一次被风刮灭,无未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一人拉着走了,感受着那熟悉的手掌,无未勉强知道是夕悌在拉着她。 “王大娘——你拉着我妹妹些,我去找我爷爷。”夕悌的话语中带着些哽咽。 “诶,交给我吧。”说话间,无未便被转手,而后被人王大娘拉着,一路两人跌跌撞撞朝着山上的高处攀去。 “快爬!别朝下面看。” “完了,他们还没有爬上来,啊——老二啊!我的弟弟啊——”不知谁突然叫了一声,是在更高的地方发出来的。 无未不禁朝着身后望去,残月已经逃出了乌云的束缚,微弱的月光将整个大地笼上了凄凉。 身后,水汪汪的一片,一浪接着一浪朝着无未踩着的山脚之下冲击着,那一瞬间,无未愣在了原地,嘴里不禁呢喃:“姐姐……爷爷……阿山哥……” “干啥呢?娃子,快继续爬啊,这水怕是还要涨,再爬高些。”王大娘回过头来,拽着无未继续向着山上而去,也就在那一瞬,爷爷为她披上的衣裳被风无情地卷进了黑暗…… “爹啊……娘啊……” “我的儿啊……” 后半夜,无未便于这种令人绝望的气氛之中麻木地向着山上爬着…… 第一百零七章 夜色里深藏绝望 “姐姐和爷爷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无未一路默念着,心里的是什么?是恐惧! 那种感觉越发强烈,直到整个人都被它给吞噬。 村子里的人停下来脚步,他们已经爬地够高了…… 无未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感受这夜的冰寒与漫长,突然一人将她抱进了怀里。 “姐姐——”无未急忙转过头去看,一脸的苍老容颜,一只如枯树皮般的糙手抚上了她的前额。 “孩子,别怕,别怕,他们会回来的,别怕奥……”是王大娘,王大娘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 无未的身体便忍不住地颤抖起来,眼泪也止不住地夺出了眼眶:“会回来的……” 温热的阳光打在了无未的身上,可却未能驱散那漆黑的夜带给她的凄寒。 低声的啜泣不绝于耳,绝望的呼唤如潮如浪。 那一夜,村里死伤大半,多少人还没有来得及爬起来就卷进了风浪。 “好孩子,别哭了啊,别哭了……”安慰着怀里的无未,王大娘自己也泣不成声。 无未也知道哭没用啊,她也想止住泪水,可是控制不住自己,她想冷静,终是逼着自己脑中不再混沌。 “诶——无未,你要跑到哪里去?”无未突然离了王大娘的怀抱,站起身来,朝着山下跑去。 “……”无未没有言语,自顾自地跑着。 “水还没有退,你要去哪里?”王大娘喊着,却怎么也追不上无未:“诶呦喂,你要是有什么闪失,你姐姐回来了可得怪我啦,快回来呀,孩子——” 一路上,磕磕绊绊,无未跑到了山与水的边缘,通往山上的路就这么一条,还被水浸地湿滑,她坐在水边,呆呆地期待着些什么,伸手去触那冰冷的水。 突然,她的眼中生了一道光来。 “姐姐……” 不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扒在一块木板之上随水而荡。 “姐姐——”无未激动地大喊,喊叫声引来了山上的人。 会水的赶紧帮忙将夕悌给捞了上来,王大娘急忙上前探着鼻息,而后脸上多了一分激动之色:“还好,还有气儿,快——快把她带上去一些,也不知道这水啥时候退。” 于是一个强打起精神的汉子将夕悌给背上了山。 “轰隆隆——” 天上一阵阵沉闷的雷声响起,太阳隐藏了踪迹,乌云遮住了半边天,不一会儿,暴雨如注,倾盆而下。 大家都顶着悲伤用树枝草叶冒着大雨编织着些可以挡雨的玩意儿去为那些妇孺们遮蔽些风雨。 无未紧紧地将夕悌抱在怀里,将自己的外衣解下,尽量为夕悌挡着些雨水。 这鬼天,是真的不想让她们活下去吗?秋雨最伤人,更何况是在毫无防备之下淋着这样一场暴雨? “咳咳……” “姐姐?姐姐?” 无未将小手摸了摸夕悌的额头,滚烫而又夹杂着雨水的凉。 “姐姐……王大娘——”只有在这个时候,无未才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助。 雨整整下了一天一夜,那村子里面幸存下来的人在雨里相护报团取暖,勉强支撑了下来。 又过了两天两夜,大水才渐渐地退了下去。 饥肠辘辘的人,嘴里噙着的是枯黄的树叶…… 王大娘最终是没能抗住这种可怕的折磨,咽了气,却再没人有力气给她埋尸体。 无未一人抓着块扁平的石头挖了坑,草草地让王大娘入了土,原来绝望可以延续这么久的啊!她已经没力气去哭了,对着那草率的坟头磕下几个头,又跑到夕悌那里。 夕悌昏迷到现在都未睁开眼睛看她一眼,那微弱的气息越发微弱。 大水退了下去,村里面的人只剩下了小半。 大家都已在崩溃的边缘,再没有精力去顾及他人,眼见着山下化作废墟的村子,一切的美好都被这三天三夜消磨殆尽。 “娃子,你姐姐怕是没得救了,就地埋了吧,活不了了,带着也是拖累。”一人行于无未的身边劝道。 无未吃力地扶着夕悌,身体摇摇欲坠,倚靠着一棵棵已经倾斜的树,一步步向着山下挪动。 “这娃子真倔,诶,活人都顾不上了……”那人哀叹着,然后慢慢地挪动着身体向着山下而去。 一根树藤绕将无未绑倒,夕悌便连着一同摔下了一个陡坡,血水和汗水攀附在潮湿的衣服之上,无未着急忙慌地爬了起来:“姐姐?姐姐……” 她实在是太弱小了,十岁的身体,十岁的气力被无情的灾难消磨地不再有一丝的脾气。 她爬到夕悌的身边,庆幸着夕悌还在,并未伤得太重,她也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 “姐姐……”她抱着夕悌,可却怎么都抱不动,她开始恨自己的这副模样,又是和上一次一样,怎么就护不了自己想护的人呢? 泪再次不争气地淌了下来,抱不动,背不动,扶不起…… “无……无未……”虚弱的一声呼唤在无未的耳边轻响。 “姐姐……姐姐?”无未感到了惊喜。 她急忙将夕悌靠在树下,去理着夕悌的头发。 “姐姐,你醒了。” “无未……你别管我了……”夕悌没有睁眼,两瓣发白的唇微微地张合,“你走吧……” “姐姐说些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这就带姐姐回家,姐姐,我们回家……”无未尝试了半天,总算是将夕悌揽在了自己的背上,而后又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困难地挪动着血淋淋的脚,鞋子在逃难的路上就跑不见了。 “没有家了……无未……我没有家了……爷爷死了……阿山哥也被水吞了……他们拼了命地把我推上了房顶,就……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夕悌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念叨着,而后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 无未知道他们都不在了,可是再听到夕悌这样悲痛地说出来,心中沉了又沉,空了又空。 “姐姐别说话了……姐姐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姐姐的……” 夜再次降临,残月半隐在云里,偶尔山林中会传来一阵野鸟振翅的声响。 无未终于将夕悌带到了山下,山下一片狼藉,她无力地瘫倒在地。 抬头,一块木板给了她一丝希望。 她将夕悌放在木板上,拽着几根树藤将木板绑着,而后趁着朦胧的月色将夕悌拉到“家”中。 眼前的“家”已经被大水冲烂,几根木桩勉强让无未辨清了方位。 第一百零八章 我不喝这碗鱼汤 也不知村里的谁有那本事,竟生起了一堆篝火,那火燃地欢快,火光里面融入了世间的温暖,于是大家都艰难地向着那火走去,想要借着它驱赶一些夜里的寒意。 大家都或坐或躺将篝火围在了中间,没有了往日温情的寒暄,所有人的脸上都凝着苦难的痕迹。 “呜呜……”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一声呜咽,而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死去的人再难迈开他们的步伐,可活着的人还得想办法继续走下去。”一老者看着眼前的篝火,不禁唉声叹道。 夜越发漫长,大家借着那篝火的温暖挨到了天明。 还能动弹的人皆起身开始找吃的,收集些勉强还能用的木板啥的开始搭住处。 他们首先找到了王大娘家已经被水淹死了的羊,扒了皮毛,架上一口大锅,炖了肉汤。 无未则在大水留下的水洼里面寻了几条鱼,分出去一些,自己留了两条,想着羊肉有股味道,姐姐正病着可能吃不惯,而且自己也吃不惯,就炖了鱼来吃。 潮湿的木桩上面长了些蘑菇,无未认出了能吃的,采了也一并下了锅。 于是一顿饱饭过后,大家都开始了劳碌,无未寻了些残留下来的草于阳光之下晒着,想着夜里也能和姐姐一起用来取暖。 做完这些,坐在姐姐身边,无未觉得她有必要去找一样东西——爷爷的尸体! 可姐姐还在发着烧…… 忽而无未背后一阵发凉,她不禁转过头去,正见一双冷漠而又冰寒的眼睛在盯着她,她忍不住一颤,是被那眼神吓到了。 “婆婆?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看着她的正是给她取名的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婆子。 老婆子幽幽地转过了头去,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 真是个奇怪的老婆子! “啊——”忽而有人大叫着,无未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人的尸体挂在了残破的墙头,于是那一小块很快聚集了一小撮人,窸窸咋咋的声音接踵而来…… “无未……” “姐姐?” 可能是因为太吵的缘故,夕悌居然醒了过来,无未急忙蹲在了夕悌身边。 却见夕悌双目无神,痴痴地看着手腕上的一根红绳,那是阿山哥给不久前送给她的。 “无未,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姐姐,天灾难测……”无未看着夕悌伤心的模样,不知该如何安慰,要知道爷爷于她有养育之恩,十年的感情,一朝故去,她又是何等难受? “呵——天灾还是人祸?谁知道呢?”不远处那老婆子忽而冷哼了一声,无未若有所思,愣愣地望向老婆子的方向,老婆子背对着太阳而立,显得有些阴沉。 那一句轻飘飘地消散于众人忙碌的身影之中,无人去在意,唯有无未心中暗自思量:人祸?难道说的是我吗? 无未终是没能找到爷爷的尸体,阿山哥的尸体也没有踪迹。 又是黄昏晚幕,今日的风格外地大,无未今日弄了好多干草,还找了两床被子和几件破烂的布,今夜应该是可以挨过去的。 无未燃起了一堆树枝干草,上面放着个小罐子,里面煮着鱼和蘑菇。 “姐姐,快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了。”无未将夕悌揽在怀里,就像夕悌抱着小小的她那般。 夕悌一整天像是失了魂一般,无未看着害怕极了。 如今看着那明亮的火焰,眼里突然有了光,挣扎着在无未的帮助下坐了起来,看向无未。 无未有些激动地伸手去探夕悌的额头:“烧退了些,姐姐,对不起,我没能找到爷爷……” 夕悌一把将无未抱住,略显无力:“无未,不是你的错,我们要好好活下去……” “嗯,嗯嗯。”两个小女孩紧紧地抱在了一块,低声地抽泣着。 鱼汤的香味引得两人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无未用棍子将罐子夹到一旁,无意见了不远处坐在大石头上冻得打哆嗦的老婆子,又是一愣。 “怎么了?”夕悌也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婆婆?无未——你把婆婆叫来一起烤火吧,天这么冷,她会冻坏的。” 无未犹豫了。 “无未?” “嗯。”她想着,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婆婆?去我们那里吧,那里有火,还有吃的。”无未跑到老婆子的身前,却见一张冷白瘆人的脸,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心里不禁发了毛,咽着口水,还是鼓足了勇气邀请道。 “嗯,走。”老婆子脸色缓和了些,挤兑出一个难看的笑来。 老婆子站起了身,一瘸一拐地朝着夕悌走去,无未默默地上前伸手去扶着她的胳膊,她忽而止住了脚步,转过头来对着无未道:“我都知道,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过我奉劝你一句,还是早些离开的好,你是灾星,会害死你身边的人的。” “什……什么?”无未身体一僵,不由得后退了几步,眼前的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不是个人? 老婆子又看向了不远处的夕悌。 无未也转过头看着夕悌,一时有些心乱:这一切真的都是因为我吗?因为我要历劫,所以我将厄运带了过来? 老婆子又一瘸一拐地朝着火走去。 “无未?你怎么啦?”耳边传来了夕悌的一声轻唤,无未回过神来。 “哦,没事,我来了。”无未小跑着又上前扶住了老婆子。 两人一个对视,无未心虚地低下了头:爷爷的死……若真的……我是不是不该继续陪着姐姐了呢? “婆婆,喝鱼汤。”夕悌将罐子移到老婆子身边。 “我不喝,你们喝。”老婆子的语气对着谁都冰冷,唯独对着夕悌软了几分。 “无未?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看着一旁的无未脸上的异色,夕悌也伸手去探着她的额头:“没有发烧,可是哪里伤到了?” 无未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姐姐,就是……就是有些困了。” “那来姐姐这里,早些睡觉,姐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无未就不会那么累了。” “不累,但姐姐要快些好起来。” “嗯。” “咳咳……” “咳咳咳……” 静谧的夜,渐渐被一阵阵的咳嗽声给淹没。 这样的折腾,怕是很多人都得了风寒吧。 第一百零九章 并非是无妄之灾 “咳咳……” 一大清早,无未便被一阵咳嗽声给吵醒。 头晕晕的,可能是睡在地上,没有屋子挡着风的缘故。 老婆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夕悌还睡得很沉。 “咳咳……咳咳……” “天呐,你怎么啦?” “咳咳……怎么会?血——啊——” “他也咳出血来了!” “老天爷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发生了什么?无未?怎么了?”夕悌揉了揉眼睛,艰难地用手撑着身体,无未急忙搀扶。 “我也不知道,听着好像情况有些严重。”无未摇了摇头。 “疫病!这是疫病啊!” “啊?天爷啊!这是疫病?” “咳咳——” “你……你也吐血啦?” …… 听着听着,无未和夕悌的脸色沉重了起来,恐惧再次漫上了心头。 村中大半的人都有咳血的症状,连着那个奇怪的老婆子都中招了。 于是一个比较德高望重的人站了出来,凡是咳嗽,发烧的全部安置于一处,身体健康的于一处。 一小孩子哭哭唧唧地拽着娘亲不愿放手,一个壮实的汉子便硬生生将两人分开,于是一阵凄厉的哭喊之声传染给了众人。 直到日立三杆,才大概将人分作了两股。 一股无奈叹气,一股低头垂泪。 一股几乎等死,一股无可奈何。 “咳咳——” “姐姐?” 夕悌和无未一直没有参与进去,突然的一声咳嗽让众人注意到了她们。 夕悌憋的脸通红,不敢再咳嗽出来。 “夕悌?你……”几个男子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就要把夕悌给拽走。 “姐姐——你们放开姐姐,她只是染了风寒,都快好了,你们别碰她。”无未像是一头小兽,冲撞着那几个汉子,企图将姐姐留下。可小小的身躯怎么低过几个男子的拉扯? “无未——你别怕,你们别碰她,李大哥,我真的没有得那疫病……” “夕悌啊,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一下吧,你们别太任性了。” “我们保证不靠近你们,我们两个单独一起,你们放开我们。”无未的嗓子已经沙哑。 “诶呀呀……”一男子受不了无未的死缠烂打,最终还是放手了:“要不就算了吧,让她们不许靠近我们,走吧走吧。” …… 风卷残云,这个小村子早已不复存在,村子里面的人也都变了。 “求求你们,分我们一些吃的吧,我们实在是饿得走不动道了,一点儿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女子揉着她干瘪的肚子哀求着不远处的那个“健康的人”。 “都快死了,吃了也是浪费!” “你怎么能这么说?”一年迈的男子手里拿着一碗豆汤慢慢地向着女子走去。 “呵,她要不是你女儿,你会管吗?老骨头一把,能抗到今天多不容易?非得上那边去作死……”男子骂骂咧咧。 已经又过去了三天,人一个接一个的死,还有那批“健康的人”也一个接一个地染上那疫病,那个怪老婆子也已经离开了人世。 村子里面的人刚从水灾里逃出来时,还想着要如何好好活下去,可如今,他们的眼中彻底失去了光,他们不在期盼生,几乎都想着等死,因为那疫病于他们而言便是地府对他们的召令。 可今天,村子里面突然来了一个神秘兮兮的白衣男子,介绍着自己是个云游四方的神仙,可通鬼神,呼风唤雨,测吉卜凶,医治百病,简直无所不能。 于是村中存活着的人宛如是看见了救星一般,纷纷上前参拜,求着那个白衣神仙给他们驱灾治病。 无未默默地在远处看着,心中满是疑惑:这是个什么神仙?莫不是个招摇撞骗的家伙? “哇——”村里人惊叫了起来,只见那神仙一挥手,便凭空变出了一堆吃食,于是引来了一阵哄抢与惊叹。 “神仙啊,求求你救救我们吧,帮我们治好这可恶的疫病。”村中人拜地更加虔诚,连连磕头。 “好说好说,让我来看看你们这疫病源自何处?”那白衣神仙悠闲地于此处地界逛着,掐着手指,样子算是做足了。 走着走着,来到了无未和夕悌面前,脸上无端地生出了笑意,细细地打量了无未和夕悌一眼,而后又转身离去。 “他真的是神仙吗?”夕悌的病还未痊愈,身上没什么气力,对着眼前这个自称是神仙的男子好奇不已。 无未摇了摇头,她虽然从前也是神仙,可是哪里能把世上的神仙都认遍呢? 白衣神仙生得眉清目秀,确实仪表不凡,看起来也没有要伤害人的样子,无未也就没太在意,毕竟,神仙这玩意儿她见多了,想来是天庭派来消灾的? “我知道啦,病从口入,你们仔细想一想,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不洁之物?”那白衣神仙问道。 “神仙啊,又是狼袭,又是洪水暴雨,你看看,我们的家成了这般模样,有的吃就不错的,最近我们都吃了被水淹死的牲畜,还有河里的鱼,还有一些蘑菇之类的,这些我们以前也吃啊。”一人急忙应着。 那神仙又掐指算着,而后一个术法投出,几十道淡绿的光束便围上了村民的身体,无论是染病的还是没有染病的。 人们皆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神奇的一幕,夕悌看着那莹莹的绿光游走于自己的身旁,觉得十分新奇,无未还在想着他施法的姿态,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是啊,这术法不像是探测类的术法,倒像是玩把戏一样,能看出什么? “你们的疫病来自于那染了疫病的牲畜,你们想一想,先前染病的人是不是都吃了那些死了的牲畜?”神仙自信地说着。 “哦,我想起来了,神仙说的不错,是这样的!” “原来是这样的,真不愧是神仙啊!” “太好了,大家有救了!”连夕悌也忍不住感慨道。 “那么敢问神仙,这病源是找到了,可是有什么法子能治这疫病呢?如果您不施以援手,我们怕是活不过三天了!” 总算是问到了点子上,无未心想着:倒想看你有些什么本事。 “一切苦难皆有缘由,上天是断不会降下这无妄之灾的,其实这一切灾难都是诸位命中注定,自你们村中接纳了一个不详之人起,便早已注定!”神仙边说着边将视线转移到了无未的身上。 第一百一十章 神仙说什么都对 呵,神仙!? 究竟是哪一路神仙?我踏马得罪过你? 众人循着那神仙的目光一起看向了无未,他们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是她!是她给我们带来了厄运,带来了灾难?”一人怒骂道:“怪不得啊,我在这村子几十年了,都未曾遇到过狼袭,更不要说什么水灾和疫病了,原来是你带过来的。” “灾星!灾星祸世啊!” “我的爹娘啊,都被你给害死了,啊……” “我的孩子,呜呜……” “神仙您说的没错,一定是她!” “不——不是的,无未一直很乖的,叔叔婶婶们,你们都是知道的啊,你们别听这个来路不明的神仙胡说八道,不要——”夕悌有些慌乱,踉跄着从地上爬起,将无未护在了身后。 “还真是无知呢,还真是可笑啊,小姑娘,你倒是很护着她呢?却不知正是这个表面上单纯无辜的小娃娃,引来了灾祸,让你们都家破人亡。你——就没有亲人死在这些灾难里面吗?你——就不想为他们讨个公道吗?” 神仙扬着嘴角,一步步向着无未走去,风卷起他白色的衣角,眼眸里面生出了一丝得逞的意蕴。 “神仙啊,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叫这灾难止息,求求你给我们指出一条明路吧!” 白衣神仙停下了脚步,猛地挥手指向了无未义正言辞道:“烧死她祭天,平了这天怒人怨,疫病和灾难皆会散去,厄运再也不会降临。” 于是众人面上露出了凶狠之态,眼里满是怨愤之意,几步冲到夕悌身前:“让开,我们要把这个灾星给烧死,以慰藉我们死去的亲人。” 夕悌拉着无未的手畏畏缩缩地往后退去。 “得病了找大夫啊?你们听着此人胡说八道,烧死个人怎么会把病治好呢?”夕悌试图劝他们别对无未下手,却被人一把推到倒在地。 “夕悌啊,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啊,除了这个祸患,你就不用再受到她的拖累了。”一女子将夕悌拉着,虚弱的夕悌根本就挣脱不开。 众人将无未围了起来。 “姐姐……”无未看向夕悌,缓缓地垂下了眉眼。 可能这是那“神仙”故意为之,可他说的却并非是无稽之谈,如果无未真的在往生道中失去了记忆,现在肯定会拼命地解释,挣扎着绝不束手就擒。 可她偏偏什么都记得,记得她是被惩罚到下界历劫的!没错,她要历的是劫,那么她的身边就注定会伴随着灾祸。 无未的第二世开始的时候,她还抱着侥幸的心理,还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这一世,她有一个待她如同至亲手足的姐姐,有一个固执又喜欢她的爷爷,还拥有这一村子的温馨时光。 于是,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个神仙,是个正在受罚的神仙。她想着:做人如此,挺好!她想着:这十世,也不一定每一世都对她满是恶意。 “呵呵……”无未笑了,天终究是不打算放过她,她也可以几乎确定,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是因为她,爷爷死了,深爱着姐姐的阿山哥也死了,她把那么好的姐姐的家给毁了,把村子里面多少家都给毁了,还差点害死了姐姐。 无未现在是肉体凡身,用不了法眼,故而无法辨别眼前的这个“神仙”,可他的话却说的不错。 自己的死应该是可以带走这村子的厄运的,虽说已经无法挽回已经逝去的,但却可以让这一切都结束。 “姐姐,对不起。”无未看着夕悌,这一世,真的对不起,泪划过无未的脸庞,连同着一起落下的是无未对这凡尘的期望。 “无未?你不会也信吧?天灾,天灾啊——怎么能怪你呢?无未——” 眼睁睁看着无未被人用粗实的绳子给绑了起来,无论夕悌怎么哭喊,也没有人应她。 “无未,我……我就只剩下你了。” 无未低着头,泪一滴滴顺着脸颊而落,她不知该如何去和姐姐解释,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心里想着:如果一开始你路过我的身边,我不哭闹,你未曾注意到我,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悲剧了呢? 她静静地看着众人用干草和柴火堆起了一个台子,而后在台子中间立起一根木头柱子,再然后,自己便被绑到了柱子上。 与此同时,夕悌叫喊地更加绝望,最终人们无可奈何,也将夕悌绑了起来,放倒在地,堵住了嘴,省得吵得人心烦意乱。 一切都会随着这个灾星的死而结束的!人们看着台子上的无未,脸上浮出了笑,是压抑着的情绪最终得到释放的心安。 “啊——死去吧——”众人呼喊着。 火把被人举过头顶,那火在所有人的眼中成了希望。 “烧死她!” 神仙一句话,火把便落了下去,坠在了干草之上,愈烧愈旺…… “你们看——” “她在笑?” 众人眼中:通红的火光将无未包裹在其中,小小的身躯于火中似乎显出了恶魔般的恐怖身影,人们期待着她化作一头巨兽,而后被这无情的大火吞噬。 可事实是,她孤零零的,单薄的一个身影于火里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一丝恐惧,笑得如同解脱。 “无未——” “姐姐——” 忽而众人转移了目光,原来是夕悌趁着众人不备,挣脱了绳索,向着火中的无未冲了过去。 “别过去——”众人想阻拦,可已经来不及了。 “不要——姐姐——” 她毅然决然地冲进了火里,无未看见那个昔日的身影,融入了眼前的大火,而后带着被火烧伤的身躯,脸已经被烫地难看清容颜,颤颤巍巍地跑到自己面前,笑的是那样的难看。 “姐姐……”无未的心突然被什么给刺痛了,她的声音连同她的身体都在颤抖着。 无未开始挣扎,她才意识到了自己是多么的愚蠢,自己是多么的狠心,自己的命从来就不是自己的,而是属于眼前这个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的人! 从咿呀学语,到蹒跚学步,再到去学会如何在这方世界生活,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从来都不是。 夕悌伸手想要去解无未的绳子,够不到,上前一步,倒在了无未身边,而后爬到了无未的脚下,靠在了无未的身上。 “无未别怕,姐姐来陪你了……” 夕悌看着眼前的火,无未看着地上的她。 夕悌只是个凡人啊!死对于她来说便是一生的陨灭,她——夕悌,再不复于这世间。 她怎么会知道死对于自己的这个妹妹,只不过是一眨眼的经历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来杀可恶的老鼠 这段际遇,从我遇见她的第一眼开始,十年的相伴,十年的养育之情,一朝于这大火之中显现。 没有这一世之前的相知,没有这一世过后的相遇,有的只是这一世与她一起的那十年…… 火的炙热驱散了生的希望,夕悌坐在无未的脚边,已经没有了动静,无未也被火海吞没,渐渐地,她开始变得意识模糊。 眼前,一道绿色的光从火舌中钻了出来,看着像是那个神仙的术法。 可恶!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风于耳边呼啸而过,一道金光将那绿色的术法给截断,火于瞬间灭了。 “妖怪!你好大的胆子,敢来霍乱世间?” 这个声音,带着稚气,好像在哪里听过?究竟是在哪里听过呢?无未想不起来。 束于无未身上的绳子突然松开,无力席卷着她的身体,于是她倒了下去。 倒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之中,无未好奇地,拼命地睁开眼去看。 淡青色的衣裳,面容似桃花般温婉,她怎么会在这里的? 杨婵! 一眼过后,无未便再无一分的气力,眼皮耷耸了下来,于是她陷入了一片黑暗。 “妖怪,我看你哪里跑?”耳边又传来了那个带着稚气的声音,是—— 哪吒? 众人全部都看傻眼了,突然从天上跳下来一个看上去只有几岁大的小娃娃,一身红衣,头上扎着两个发髻,额上一点红,手里一金圈,一把长枪,还有一根红色的带子环绕在娃娃的周围。 紧随其后的是一面容恬静的青衣女子,生地那叫一个美啊。 白衣神仙面上不淡定了,投出一道术法,哪吒投出乾坤圈,白衣神仙便直接被打趴在地,显出了原形——竟是一只小白鼠! “诶呦!原来那不是神仙,是个妖怪!”有人恍然大悟道。 而后一群人惊恐地跪倒在地,对着哪吒和那青衣女子是拜了又拜:“神仙啊,这是真神仙啊,神仙救救我们吧,帮我们把病给治好吧。” “求求你们了,神仙啊!” 哪吒转头看向杨婵怀里的无未,再看向村民,眼里多了几分厌恶,便任他们不停地磕着头,懒得去理会,手里掐了了术法欲将这白鼠精就地正法。 “师兄——把它带回山中交给师尊处置吧!”杨婵于心不忍。 “师妹不必可怜与他,这是他自找的,伤了师叔,实在是该死!”哪吒使枪刺去,小白鼠瞬间化作乌有。 “神仙啊!求你们救救我们吧……”身边的一群人还在吱哇乱叫着,以头抢地,乐此不疲。 “你们这群愚蠢之人,竟因为妖精的话要去烧死活生生的人,实在是可恶。”哪吒气愤地大骂道:“我才不要管你们,我只是奉命来收妖的。” 说完便跑到了杨婵身边问杨婵道:“师妹,怎么样了?嗯?怎么是个女娃娃?师尊确定是她吗?不会是弄错了吧?” “师尊查过了,不会出错的,师兄,我们还是先将他们安置好吧。” “这么说来,看着是与师叔长得挺像的。”哪吒眨巴着眼睛细细地打量着瘫在杨婵怀里一动不动的无未。 一道金光从杨婵的指尖逸出,涌向了无未,可就在触及无未的那一刹那,突然又缩了回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哪吒显得有些着急,“用宝莲灯试试?” “嗯。”杨婵召出宝莲灯来,再次施法,可结果还是一样。 “师妹,你法术失灵了?”哪吒有些疑惑。 “不是我的法术失灵了,而是我的法术对师叔不灵。”杨婵微微皱起了眉头,而后又将视线转移到了倒在地上的夕悌身上。 宝莲灯缓缓地飞向了夕悌,七彩的宝光从灯中散出,照到了夕悌的身上,于是夕悌的容貌恢复了,身上的烧伤也在瞬间痊愈,就连身上被烧毁的衣服都尽数恢复。 “那——这要怎么办啊?要我说直接带回去就好了,可是师尊又不允。”哪吒挠了挠头,一时间有些无措。 “可能得用人的法子来治吧,看师叔的样子伤势不重,不如——”杨婵将目光投向了正跪在地上求救命的众人身上。 “求求两位神仙了,我们知错了,求求……” “行了行了,你们都快起来吧,别跪了。”小哪吒凶巴巴地对村民们叫着。 “多谢神仙,多谢神仙……” 众人不敢不听神仙的话,急忙恭恭敬敬地站着。 宝莲灯再次散着七彩的光照到了所有村民的身上,于是他们不再咳嗽,就连身上的大小伤口都愈合了,也没有了任何不适的感觉。 “多谢神仙,多谢神仙……” “太好了,我们都好了,太好了!” …… “咳咳——”夕悌醒了过来,睁眼,无感皆在,她一脸难以置信地爬了起来,看着杨婵将无未抱在怀中,急忙冲了过去,又见杨婵面上似乎没有恶意,动作便缓了下来。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她是我妹妹,是你们救了她吗?是你们救了我吗?”夕悌蹲在杨婵面前,轻轻地抚摸着无未的小脸,还好,只是睡着了。 “夕悌啊,他们是神仙,是他们救了你,快谢谢神仙,莫要无礼。”村民中有人小声地提醒道。 “神仙?”夕悌愣愣地看向一旁比自己还矮的小哪吒,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温柔的大姐姐,不太相信。 “你说你是她姐姐?”哪吒低着头弯着腰问着夕悌。 “嗯,她……是我妹妹。” “神仙,她是夕悌捡来的,所以是她妹妹没错。”又有村民帮着解释道。 “要你们说话了吗?吵死了,多嘴多舌。”哪吒白了村民一眼,一群人便鸦雀无声,都放轻了呼吸,怕惹到了眼前这个也不知其名的神仙。 杨婵看了眼哪吒,继而对村民道:“你们放心,家师乃元始天尊的弟子太乙真人,此行乃是遵师命前来收了鼠妖,故而也一并治好了你们所得的鼠疫。” “鼠疫?敢问神仙可是那白鼠妖精搞的鬼?”又一个大胆的村民禁不住好奇问道。 “正是。”杨婵耐心地回答着:“这鼠妖在山中修炼了五百多年,都未曾有害人之举,故而我们并没有出手收服,可如今,他残害生灵,我等自是不会袖手旁观。” “哦,原来如此,竟是这鼠妖害的我们?” “真的是,还骗我们是神仙,差点害得我们烧死了夕悌丫头和无未丫头。” “诶,我们对不起她们!都怪我们不好!” …… 于是众人捶胸顿足,哀叹着两丫头的不容易,感慨着自己的罪过,懊恼着自己混账的行为。 “即是被妖精蒙蔽,两个孩子也无大碍,我们便要回去复命了,至于这两个孩子,还要麻烦诸位好好照顾。” 夕悌从杨婵怀中抱过无未,无未还在昏睡着。 “放心吧,神仙,这事就包在我们身上了。” “对啊,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杨婵微微点头,收了宝莲灯转而一挥袖,周围便恢复成了洪水来之前的模样。 “神仙啊,能不能把我们死去的亲人变回来啊?”人向来如此,得到了,便会想要更多。 “这我们无能为力,别得寸进尺,帮你们到这一步也全是看在师……看在这个小女孩的面子上,否则才不会帮你们这群蠢货。”哪吒语尽,便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杨婵起身道了句:“抱歉,人死不能复生,哪怕我们是神仙,也不能随意将死去的人复活。” 眨眼间,便也消失。 众人瞠目,纷纷又跪倒在地:“恭送神仙!” 第一百一十二章 教你什么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一棵老树,至于它有多老,它自己也记不太清楚。 它从一株幼苗时就开始修炼,直到快死的时候,都未能领悟修仙的诀窍,只修成了树妖,眼见着大限将至,真的就得含恨而终了吗? 它不甘心。 突然有一天,一只小白鼠窜到了它的眼前。 “小家伙,你可有兴趣修炼成仙?”老树干上突然显现出两只眼睛,一张血盆大口一张一合,吓地小白鼠一激灵。 “小家伙,别害怕,我看你根骨绝佳,是个修仙的好苗子,不如我把衣钵尽数传授于你,你随我修仙吧!”老树言语之中满是期待。 “吱吱吱……”小白鼠可没有见过这样的怪事,于是它被吓得言语错乱,哦,不对,是咱们听不懂而已。 几片微微发黄的树叶落到了小白鼠的身上,带着绿色的光芒,化进了小白鼠的身体。 “啊!妖怪啊!”小白鼠双腿发软,“诶呀?我怎么能说话了呢?” “小家伙,我修炼了许久,直到都快死了,都没有修炼成仙,空余下一身的妖法,死了化去太可惜了,今日遇见你,想来有缘,不如我尽数传给你吧。”老树感慨道。 “修炼成神仙会怎样?当成了神仙有什么好的?”小白鼠望着眼前的这个古怪家伙,心里满是好奇。 “神仙可以长生不老,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修的是逍遥自在道,一日可游遍五湖四海,览尽三界之景,何其美哉!”老树解释着。 一幅壮丽的画卷似乎浮现在了小白鼠的眼前。 “听上去还真的的是不错呢!”小白鼠心动了:“那我要怎么做?” “你给我磕上三个头,叫我一声师父,此后我来教你修行。”老树笑了。 “好,师父在上,请受白吱吱三拜!” “白吱吱……” “师父师父,我不识字啊,这功法怎么看?” “来,我解释给你听……” “师父师父,这功法是从哪里得来的?” “哦?你说这个啊,捡的。” “捡的?” “嗯,有一天我睡得正香,天上突然就掉下这本功法来……” “师父?我化形啦!” “哇,我果然是没有看错你啊!” “诶,师父,这功法后面的一行小字是什么意思?” “等等,我来看看哈——此法适合于有脚的精怪修……炼……”看到这里,老树愣住了:“啊啊啊啊——我修了一辈子,练了一辈子啊,原来——原来练错了啊啊啊……” 于是老树自闭了,白吱吱化作了一翩翩小郎君的模样继续修行着。 “诶诶诶,这个不能吃!” 眼见着白吱吱想要施法将头顶的一只鸟给打下来,老树急忙劝阻。 “师父,为什么?”白吱吱不解。 “我们是妖,要想修炼成仙,条件是很苛刻的,比如,不能食荤,不能近色,不能……” “哦,弟子知道啦!可……什么是色?呃……” 于是几十年的岁月匆匆而过,老树终是枯萎了,山间只留下了白吱吱一妖。 白吱吱很是勤勉,每日谨记老树的教诲,目标只有一个——修仙! 再一转眼,五百年就过去了,白吱吱已经近仙,可突然一场大洪水袭来,直接淹没了它所住的树洞。 想想都心有余悸,那天晚上,白吱吱正趁着月色坐于树枝上面修炼,突然哗啦啦的水就围了过来。 眼见着山下的村落被大水淹没,白吱吱正欲出手相助,突然想到了师父曾经说过,切莫参与人族的事儿,否则怕是不能得道成仙了。 于是他便自顾自地飞到了山顶之上,看着下面的哭喊之声纷起,乱糟糟的一片。 “谁?” 背后突然生出一阵寒意,他不由得警惕了起来。 忽而一条紫红色的蛇绕住了他的脚,他大为失色,不由得颤抖道:“蛇……蛇……” 白吱吱天生怕蛇,还未曾修炼之时,他就亲眼见到过自己的同类被蛇吞食,如今蛇就在脚边,尽管他身负法力,也被吓得不敢动弹。 忽而一阵红雾散开,脚旁的小蛇于红雾之中化作了一个身姿妖娆的女子,女子妩媚至极,媚骨浑然天成。 “这就是师父所说的……色吗?”白吱吱心中念叨,果真是极美。 “小郎君干嘛这样看着我?”女子一颦一笑,噬人心魂,软趴趴的语气甚是悦耳。 白吱吱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嗯,他久居山林之中,几乎就没见过什么人。 “你生得真好看!” “哈哈哈……是吗?小郎君也很好看呢!” “在下白吱吱,姑娘叫什么?” 女子上前一步,踮起脚尖于白吱吱耳边轻声道:“我叫绿芜赤宥!” “绿芜赤宥?这个名字真特别。”白吱吱耳鬓被赤宥吹得发痒,急忙向后退去。 “哈哈哈……小郎君这是在害怕我吗?”赤宥笑了,将手搭在了白吱吱的肩上道。 白吱吱也不知道为什么,脸瞬间红到了耳根,结结巴巴解释道:“我……我是要修仙的,师……师父说过,不可近……近色,况且,你是蛇,我是老鼠……” “哈哈哈……小郎君,那你知道什么是近色吗?” “像你一样好看的便叫色,你别……别靠近我了。”白吱吱再次往后退去。 “你从未近过,又怎么知道修仙比那些约束你的条条框框会更好呢?”赤宥再次上前,冰冷的指尖划过白吱吱微微发烫的脖颈,双目紧盯着他的眼睛笑道:“不妨让我来教你一些比做神仙更快活的事情?” 白吱吱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赤宥,他的身体带给他一种从所未有的感觉,热得令他窒息,心是乱的,脑子里面却是空白的。 “小郎君别害怕……我教你!” 赤宥的手抚过白吱吱的脸庞,而后褪去白吱吱的衣裳,一把按下白吱吱的肩头,白吱吱便顺势倒在了地上。 怀中的赤宥身子冰凉,令无处解热的白吱吱感到十分舒服,先是无措无知,任着那冰凉的身体与自己的身体贴合。 而后似乎是本性使然,翻身跃上,将那玉骨压在了身下,身体不受控制地享受起赤宥的每一寸寒体。 这使得白吱吱彻底失去了理智,双臂压制住娇软的嫩掌。 于是缠绵悱恻,一夜未休。 白吱吱仍意犹未尽,可周身涌来的疲惫之感,又迫使他昏昏欲睡。 “啊——” 白吱吱忽而被一阵刺痛惊醒,他惊恐地发现,怀中的赤宥正咬住他的肩头,在吮吸着他的血!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最后的温馨时刻 白吱吱一脸惊恐地看着赤宥,一把将她推开。 “你做什么?” 娇柔的躯体如草一般倾斜了过去,赤宥舔舐了一下嘴角的鲜血笑道:“小郎君别害怕嘛,只是吸一点血而已,可以助我恢复体力,能更好地伺候小郎君啊!” 玉葱的手指又再次攀上白吱吱的肩头,白吱吱脑中一片混乱,昨夜的荒唐于脑海中一一浮现,感觉脑子快炸了。 “我怎么能这样?”白吱吱反问着自己:“我终是辜负了师父的一番教导……” 抬头再见眼前的赤宥,眼里多了几分无奈,一扬手,一袭白衣已将他皙白的体态覆盖。 “小郎君就那么执着于修仙吗?”赤宥站起,身上泛出一片片红磷,化作了一套红艳的半紧身衣服,将她完美的身材衬托地淋漓尽致。 “好像也不是吧,我……也不知道,可笑的是,我都不知道当神仙是个什么感觉,甚至都从未见过神仙,却一直想着去当神仙。”白吱吱仰头看向天,一片片白云遮住了他的目光,以至于他难以看透天,难以看到天上的神仙。 “当神仙有什么好的?整天打着帮扶弱小,解救天下苍生,可他们是怎么做的?只要不触及他们的地位和尊严,他们才不会出手做些什么呢,一旦出手,也只知道一味地袒护那些无知又愚蠢的人类。”赤宥也抬头看着白吱吱所看的方向。 “是这样吗?”白吱吱疑惑了:“师父明明说过,当神仙很好的……” “曾经有个神仙说过,万物皆为生灵,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可他不知道的是,我们这些小妖啊,秉持着我们的天性活着有多艰难。哈哈哈……真假!”赤宥忍不住笑了。 “小郎君,多谢你的血了,我没什么可报答你的,你若欢喜我,我愿意在你身边伺候一阵,当然,这不妨碍你修仙的。” “真的?可是师父说……” “呵,你若是想成仙,我教你一个极快的法子,不用如此苦修的。”赤宥看向白吱吱,像是预谋已久,表现出来的却又那么自然。 “什么法子?”白吱吱还是想尝试一下当神仙的感觉。 “山下的村子你知道吧?”赤宥转头将目光投向山下水汪汪的一片。 “知道,可是现在已经被这大水毁了。” “村子里面有个小女孩,名叫无未,就是个神仙转世,她的身体是仙体!吃了她你便可以一步登临仙境。”赤宥眼前浮现出了曾经的一袭青衫,一袭玄衣,嘴角微微扬起。 “吃了神仙便可以成为神仙了?”白吱吱还从未听到过如此古怪的说法,不禁感到有些新奇。 “当然,你师父没有告诉你吗?”赤宥很善于洞察人心,特别是像白吱吱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傻子,一骗一个准。 白吱吱摇了摇头。 “那他的见识可太小了!”赤宥耸了耸肩头道。 “他从生到死都未挪动过一步,没有机会知道那么多吧。”白吱吱感慨道,而后又问道:“我若是为了当神仙去吃人,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你看人族还不是什么都吃,你的亲族——竹鼠,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要为了满足人族的口腹之欲而丧生,你为了成仙,吃一个怎么了?”赤宥将头搭上了白吱吱的肩头劝道。 “那——我要怎么做?” “我教你一个好法子,让人族心甘情愿地把她送给你吃如何?”赤宥转动着眼珠,计上心头,给白吱吱讲了一遍。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把她抓来呢?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哈哈哈……你不了解人族,按我说的去做,我是绝对不会害你的,小郎君,你要是成了神仙可别忘了我。”赤宥一把抱住了白吱吱的腰,白吱吱便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了,只愣愣地点着头。 有什么是比被朝夕相处的人逼着死更难受的事情呢?玉鼎真人啊玉鼎真人,虽然你我之间没那么大的仇怨,可是你的弟子杀死了我爱的人,我无法向他复仇,只能拿在下界历劫的你开刀了。 你要历劫,我便偏偏要你的每一世都历劫不成,最后你魂飞魄散之时,那个人的痛苦模样便是我最想看到的,哈哈哈…… 于是鼠疫起,白衣神仙现世,而后哪吒一击,神仙变成了妖精,一只傻傻的小白鼠就此魂飞魄散。 这说明了什么?漂亮女子的话不可信。 夜间,一只紫红的小蛇爬上了屋头,而后低着头,看着屋子里面的两个男子,一口浊气吐出,于是那两个男子便倒在了地上…… “无未?无未?你醒了!”夕悌见着无未缓缓地睁开了双眸,心里说不出来的激动。 “姐姐……我们……我们这是在哪里?”无未头还有些晕眩之感,她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我们的家……”夕悌看着无未,带着笑,眼里噙着泪,紧紧地握着无未的手道:“刚刚有两个神仙救了我们,村子里面的人都被他们治好了。 “神仙?”无未努力回想着,她似乎在恍惚之间看到了杨婵,听到了小哪吒的声音,可由于意识模糊,她实在是无法确定。 “嗯,是真的神仙,周身都发着光,用一个莲花似的东西就把全村的人给治好了,一挥手就消失不见了。”夕悌惊奇地给无未描述着。 “莲花……”无未心想着:那应该是杨婵的法器,宝莲灯。 想不到真的是他们,可他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被天庭发现了岂不是又要找麻烦?规矩!呵! “无未,你是不知道,我一直以为神仙都是白发白须的老头子,亦或是人们口中描述的嫦娥一般的漂亮仙子,没想到竟还有比我还小的小娃娃,穿着一身的红衣,扎着红色的发带,长得那么喜庆可爱,还有那么大的本事,听村民说那个小神仙一击就把假神仙给打死了呢。” “假神仙?” “嗯,听村民说是老鼠妖精,太可怕了。”夕悌伸手抚着无未的脸道:“无未,你以后别再听那些胡言乱语了知道吗?村民的病是那妖精闹的,而这大水是天闹的,和你一点儿的关系都没有。” “我知道了,知错了……姐姐——”无未跃身扑到了夕悌的怀里,抱住了夕悌。 活着的感觉真好,能活着和姐姐在一起的感觉更好! 第一百一十四章 来自鬼差的帮助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无未和夕悌都诧异地向门看去。 这么晚了,会是谁?难道说是晚间的风太大了吗? 未明烛火,于是两人接着淡淡的月色瞧见了两个不速之客。 “林大哥?阿水哥?”夕悌警惕地站起了身来,大半夜的,他们这样冒失地闯进来?可是发生了什么急事?“有什么事儿吗?” “……”然而夕悌并没有得到他们的回复。 于是三人站着,都静静地注视着对方,夕悌满脸的疑惑,无未坐在床上,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忽而两人疾冲了过来,直接将夕悌按倒在床上,无未看傻了眼,还没有来得及反抗便也被一只有力的手放倒在了床上。 “你……你们要做什么?”夕悌拼命地挣扎着,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一只手已经攀到了她的腰间,而后撕扯起她的衣服,他们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 “你们不能这么做,林大哥——阿水哥——你们放开我……无未……” “姐姐——”无未想去把身上的人给推开,可十岁的柔弱女孩的气力怎么能够比得上健壮的男子? “救命——来人啊,救命!!”于是两人奋力呼救,等待她们的便是两只大手捂住了她们的嘴巴。 无未也意识混乱起来,她明白了现下的危险,却也难以理智从容地去面对,慌乱之下,她一口咬下了男子的耳朵,男子疼地松开了手,无未便趁机用手指戳向了夕悌身上的那人的眼睛。 “啊——”两男子疼得嗷嗷直叫:“贱人——” 夕悌急忙起身想拉着无未往外跑。 但是男子很快反应过来,顺势抄起身旁的物件就向着两人扔去。 夕悌将无未护在身下,慌忙地想躲过去。 不曾想那一击直接砸穿了她的身体,那是把斧子。 “呃啊——”夕悌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嘴里大口大口地往外涌着鲜血。 温热的血淌到了无未的脸上,又滴落在无未的手上,夕悌倒了下去。 皎洁的月光打在了夕悌的身上,照出了一片明艳而又刺眼的红。 “姐姐……姐姐——”无未喊着,抱着抽搐不止的夕悌,身体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无未……快跑……”这是她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语尽气绝。 “姐姐!!?” 转头看向身后的两个男子,无未满眼尽是杀意,可却见两男子站得笔直,一动不动地站着,眼里竟发出莹莹的红光? 他们这是? “嘶嘶——”头顶发出了一个怪声,无未抬头去看,还没有看清究竟是何物,她的眼睛便被什么给刺中了。 “啊——”那种痛锥心刺骨,无未眼中满是红光,她感到从眼中流下了一滴又一滴腥气很重之物,是血! 她痛苦地捂住眼睛,捂住脸,而后,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耳边充斥着可怕的静谧。 “姐姐——”无未想要夕悌再回她一句。 可伸手向着身边探去,身边却是空无一物,姐姐呢? “姐姐?姐姐?” 无未于一片黑暗之中焦急地摸索着,推倒了凳子,又撞向了桌角,她顺着墙壁,扶着门,打翻了烛台,碰倒了碗杯……绕着小小的屋子找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是未能找到夕悌。 “姐姐!??”无未绝望地大喊,却无一声回应,她绝望地跪倒在地上:如今,想再见到你,怕是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无未猛地向着一个方向冲撞了过去,墙上被染了一片红,一阵剧痛过后,她倒在了地上…… 姐姐,来世别再遇见我了,我真的是一个不详之人,我应该早些离开你的…… 青玉再次来到了地府,冰凉的铁链绕于她的脖颈之上,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鬼差大哥?还是你啊!”青玉看着眼前的鬼差,从大石头上面爬了下来,急急忙忙道:“带我去孟婆堂吧。” “这次怎么这么着急?”鬼差似乎在发笑,而后转身引着青玉一步步朝着孟婆堂而去。 “鬼差大哥,可以快些吗?这次为什么还不到?”青玉加快了脚步,奈何被铁链锁着,即使她再着急也没用,没有法力,她根本就逃脱不出铁链的束缚。 “呵呵呵……八百里黄泉路,急不来的,得一步一步走过去才行。”鬼差不急不慢地劝道:“你觉得慢了不过是因为你急了罢了,都来到地府了,为何不学着其他鬼一样,收敛些性子?这一世已经过去了,下一世,你将拥有一个崭新的人生。” “有个人,我还想再见一面,所以,得罪了。”青玉一把抓住铁链想要挣脱开鬼差的手掌。 不曾想突然的一拽,非但没有获得自由,反而引来了更多铁链的捆绑,她的手,她的腰皆被套住。 “怎么会这样?”青玉不由惊道。 “呵呵呵……真人这次可不乖啊!”鬼差幽幽地笑道:“这锁魂链便是地府套在鬼身上的规矩,真人,你还是乖乖遵守规矩吧。” “……”青玉无奈放弃了反抗,铁链便又慢慢地化成了最开始的模样。 “罢了,我就帮你一次。”鬼差看着青玉一脸地失魂落魄,竟动了恻隐之心。 “嗯,多谢,来日必定报答。”青玉其实有些疑惑,难道来到地府的鬼不是随机分配给每个鬼差的吗?怎么他每次都会遇到同一个鬼差呢? “我已是鬼差,孑然一身,无欲无求,真人不必顾念着我。” “我要怎么做?你要怎么帮?” “呵呵……小小地府规矩,能耐我何?”鬼差缓缓抬头,看向青玉,一整张稀碎的脸,彻底展露在了青玉面前。 恍惚之间,青玉竟有一种错觉,她从那张脸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她怔住了。 可就在她诧异的那一瞬间,一阵极为恐怖的风席卷了一整个黄泉界,无论是要去投胎的鬼,还是押解鬼的鬼差,皆在风中凌乱,狼狈不堪。 风卷起沙尘,眼前一片昏暗。 青玉不禁扬起衣袖,去躲避风沙,无意间一眼,身旁的那个鬼差墨绿色宽大的袍子涌动,而袍子中的人却无比镇定。 难道说——这便是鬼差要帮我的法子?这鬼差究竟何许人也?竟敢在地府如此行事? 不过一个呼吸,风暴停息,青玉回过神来,孟婆堂便在眼前!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请叫我小破石头 这鬼差绝对有问题! 可青玉顾不上这么多了,有问题关她什么事呢?这鬼差还帮了自己,还是正事要紧。 “孟婆前辈!”青玉朝着孟婆堂内的孟婆奔去,立于她旁边的鬼差似乎正想着说些什么,却被她拖带了过去,一个踉跄起步,险些摔倒。 风沙之大,黄泉的鬼才刚刚回过神来。 “孟婆前辈——”青玉急匆匆跑到了孟婆面前道:“孟婆前辈,可以帮我个忙吗?” “哦?是真人啊,没想到真人第二世这么快就结束啦?怎么这次不排队呢?这可不好哦!”孟婆说笑间,一挥手,青玉便被推到了队伍的最末,鬼差连带着也被拖了过去。 “……” “鬼差大哥,这——你还有什么法子吗?” “没有了,孟婆脾气向来如此,本来还想提醒你来着。” “话说,鬼差大哥,本以为我们是萍水相逢,不过一面之缘,没想到……不知鬼差大哥可有名字?可愿告诉于我。”青玉带着些试探性地问着。 “我?哈哈哈……你可以叫我小破石头。”鬼差又瞥向了青玉,似乎是在观察着她。 “???”青玉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鬼差:“这……是个名字?” “我自己取的,怎么样?好听吗?”鬼差却显得十分得意。 “自己取的?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啊。” “……”青玉忽然觉得自己有几分可笑,竟在这里和一鬼鬼扯? “怎么?不好听吗?” “呃……倒也……不是,就是有点奇怪。”青玉还是不禁好奇问道:“鬼差大哥,你是怎么想到取这个名字的?” “看着你便想到了!”鬼差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 青玉有一种被戏耍了的感觉。 “怎么不说话了?你难道不想问问我之前的名字吗?” “那鬼差大哥你之前的名字叫什么?” “我忘记了。” “……” “我记忆有损,所以不记得了了。”鬼差说得理直气壮。 “鬼差大哥,你让我自己安静一会儿吧。”青玉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都把名字告诉你了,为什么不喊我的名字呢?”鬼差一本正经地问着。 “小……破……石头?”青玉抽动着嘴角,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嗯?真人——你好像,变了好多。”鬼差突然一句感慨,这令青玉有些猝不及防。 “有吗?说得好像鬼差大哥很了解从前的我似的。” “小破石头!”鬼差再次强调了一遍,而后撤下了青玉脖子上的铁链,转身幽幽地走了。 他应该是要接下一个鬼去了吧。青玉抬头,孟婆堂就在眼前。 “孟婆前辈,帮我个忙,帮我查个人可以吗?”终于轮到了青玉,她再次向孟婆请求道。 “真人可以先说说,如果我能办得到的话。”孟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得不像个好人。 “帮我找个人,名字叫做夕悌,我想知道她可还在黄泉,我想见她。”青玉道出了请求。 “哦,这个容易。”孟婆挥了挥衣袖,桌子上面便现出了一本黑皮册子。 随着孟婆指尖挥出的一道术法,册子缓缓地飘至半空,翻动了起来。 青玉看着册子,上面记着一排排的名字,再看向孟婆,只见孟婆的眼忽而收紧,而后收了黑册,又召出了一本金皮册子来。 孟婆又在金皮册子上面翻找着,而后眼神又是一怔,挥手收了金皮册子。 “找到了吗?她现在身在何处?”青玉眼中满是期待。 “她已经入了往生道了,真人想见她,怕是要看缘分了。”孟婆回道。 “已经……已经见不到了吗?终究还是晚了?怎么……就不愿意等等我呢?” “真人是想对她说些什么吗?” “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就只是想再见见她,就是总觉得再见她一面,心里才踏实。”青玉眼睛有些发酸,不由地闭上了双眸。 “真人,该喝汤了。”孟婆提醒道,挥手便是一碗,碗上刻着一个小石头。 “嗯,多谢孟婆前辈帮忙了。”青玉端起碗,一饮而尽,而后笑道:“甜的,再来一碗吧。” “苦的……” “酸的……” …… “前辈,再来一碗吧。”青玉放下了碗,可是那记忆还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之中。 “这已经是第七碗了,真人还没有忘记前尘么?”孟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真人到堂内等着罢,我去换一帖汤药。” 青玉便坐到了孟婆堂内,静静地等着,堂前,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鬼在排着队等入轮回。 “真人?这已经是第七种方子了,你还没忘记吗?”孟婆擦拭着额头的汗珠道:“从前也不乏有过汤药对鬼无效,可是我换了这些也都可以帮助他们忘记过往了,真人的执念太深了些。” “……” “诶——要不这样吧,真人再去黄泉路上走走,换个心情,我再研究个别的方子。”孟婆叹了口气。 “呵呵……换个心情?”青玉看着面前的空碗回道:“也罢。” 说完,她起身向着堂外走去,八百里黄泉,唯有孟婆堂前有几片药蒲,周围飘着些淡淡的药香,离开孟婆堂,眼前便是一片荒芜。 万鬼于黄泉路上行着,一步一步,慢慢悠悠,他们大多向着孟婆堂走来,也不乏有那么不听话的被鬼差带着在路上绕圈,等到走老实了,再带他们去投胎。 青玉走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行着,众鬼身上的铁链相撞发出的声音悠荡在这偌大的黄泉,有那么一瞬间,青玉的心像是空了一般地麻木。 “真人看上去很是落寞。”耳畔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青玉抬头去看。 “鬼……小破石头?你这么闲的吗?”青玉苦笑道。 “怎么,来陪你逛着黄泉,你不乐意?”小破石头脸上的笑很诡异,或许是脸破碎不堪的缘故。 “逛黄泉!?真想不到我竟会有今日的这般闲情逸致于万鬼之间看这荒凄的鬼地方。”青玉忽而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真人在难过些什么?” 这一问可把青玉给问住了。 “是啊,我在难过些什么呢?” “真人要做些什么?” “我……不知道……” 她来到此处,是想再见夕悌! 可是见到了夕悌,她能做些什么?说无数遍的对不起?还是磕上几百几千的头谢谢她十年来的恩情?她心里纠结的那个点到底是什么?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难受的感觉道不明白。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在生死簿上面 “若是……若是她没有遇见我的话,会怎样?”一个问题忽然窜上了青玉的心头。 青玉望向了与孟婆堂相对的地府,眼中有了一丝决断。 “小破石头,可以带我去见阎王吗?” “若真人不是戴罪之身,当然是可以的,现如今真人的这个身份嘛,按规矩来说,是见不到阎王的,甚至连阎罗殿都进不去,劫不过,你就出不去这黄泉。”小破石头摇了摇头:“真人还是放弃这个念头吧。” “按规矩?我不按规矩来又如何?” “没有人试过,真人如果想的话,可以一试。”小破石头看向了阎罗殿方向劝道:“一世情缘一世断,真人何必因为一个区区的凡人执念如此呢?神仙本该就是见悲喜忧愁而面不改色,舍七情六欲而无情无性的。” “区区?凡人?我本来也是一个凡人的,不为世间悲苦而动?无情无性而活?我宁可不去做这神仙!”青玉说得决绝:“小破石头,我想去问问阎王,为何我历劫,要让我身边的人陪着一起遭殃?为何世间的好人难得善终?世间的坏人越发猖狂?” “……”小破石头愣愣地看着青玉,他似乎诧异极了,他总觉得这话不该是眼前的人该说出来的,你他妈曾经是凡人?我怎么不知道? “要不要,我再帮你一回?” “如此,便多谢了!” 小破石头扬起了嘴角:“真人当真是毫不客气啊。” 语未尽,飞沙走石,整个黄泉与地府都被吹成一派乱糟糟的模样:鬼使睁不开眼,投胎的鬼寸步难行,阎罗殿的守卫摇摇晃晃,就连阎罗殿也遭了殃,阎王的冠子直接被吹得飞起…… 青玉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皱起了眉头:身边这家伙实力不容小觑,行事还如此猖狂,自己日后还是得防着些才是,如果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鬼差的话,怎么可能会如此行事? 阎罗殿外—— 青玉缓缓地睁开双眼,微微有些诧异自己所在的地方,转头再去看身边的小破石头,他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今的大殿看来已经修缮了,比上一次要气派了许多。 “何人胆敢擅闯阎罗大殿?”忽而百十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将青玉团团围住。 “我是玉鼎真人,求见阎王,还请通禀。” “等着。”一个小鬼蹦蹦跳跳地进了大殿,扔下一句。 “进来吧!”不一会儿又从殿内蹦跶了出来,众归鬼便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领着青玉进了殿内。 “我就说我这地府几百年没起过这么诡异的风了,原来是真人所为,不知真人来找本王有何贵干?”阎王理了理帽子,看着玉鼎真人心里犯了嘀咕:不是十世劫没过,没有法力的吗?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阎王,我想问问你,凡人的命当真可以随你们任意摆弄的吗?我历劫,哪怕让我受尽酷刑折磨,万死无悔,可为何要拿我身边的人的性命作玩笑?”青玉脑中不禁又想起了夕悌,想起了爷爷…… “呵呵呵……真人怕是对我地府有什么误会,第一,真人是天上的仙,神仙下界渡劫,于凡间的劫难为天庭司命所安排,我地府不过是走个转世的过程;第二,天下的人至少千万,我地府怎么可能给买一个安排一生所遇到的因缘苦难?他们所遭所遇全在于他们自己。”阎王冷笑道。 “真人,凡事都讲求机缘,人的一生也是如此,你所见不过是一人的一生,他们或许低贱卑微,或许活得艰难,可真人又怎么会知道他们上一世所犯下的冤孽罪果?你所见,不过是你所见罢了,真人是懊恼自己见了世间疾苦却无能为力的弱小,还是害怕人世一遭被情欲左右终难自拔的懦弱?” “你来此间到底是想质问本王些什么?最终又能得到怎样的结果呢?一世劫缘已过,真人应该学会放下二字。”阎王起身,着一身红袍金绣向着青玉大步走来。 “放下?自己的所见所闻,历历在目……如何能放得下?”青玉眼眸颤动,感到有些茫然。 “放不下又能如何呢?人们大多带着遗憾与世长辞,真人不过一世不如意,便凭着自己的身份来我阎罗殿里对我大呼小叫,真人——可见仙尊罚你下世历劫乃是对的,真人虽为仙,却并不知道一个仙该有着怎样的心性。” “……” “众生芸芸,如果真人非要问我一句,那些在真人眼前死去的人如果一开始就不曾遇见真人的话,结局该当如何?我怕是也难以告知,因为他们是在遇到真人之后才有了属于他们完整的一生。” “道理竟是如此简单吗?可为什么……”青玉一时间竟有些难以接受,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天庭地府的安排,她至少有个责怪的人,有个发泄的缘由。 可如阎王所言,一切竟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就像真人的徒弟毁了我地府,有人安排吗?是他命中注定要闹得我地府不得安宁吗?事情没发生之前,谁知道呢?”阎王无奈地摇了摇头:“听说真人在孟婆堂喝了好多孟婆汤都未能忘记前一世?我这里有一物或许能帮到真人。” “小鬼们,抬上来——” 一声令下,几个小鬼抬了几大坛黑罐罐入了大殿。 “这是??” “酒!!” “酒??” “嗯,真人可以去黄泉喝,黄泉里面地界大,禁得起真人折腾,我这大殿还在修建之中,事情太多,就不多留真人了。” “……”青玉踏出大殿,身后跟着一群小鬼抬着一坛坛的酒。 殿内阎王长舒了口气叹道:“还好这是个听得进去话的,还好没有问我那个夕悌。” “阎君,那个夕悌身上是有什么问题吗?”阎王身边的白无常不解问道。 “呵——生死簿上根本就没有夕悌这个人,准确来说,她就不是个人!” “啊?那她是?”白无常一脸惊诧。 阎王抬头向上看了看,眼神变得犀利起来,没有说话。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愿化身作石桥 再次踏入黄泉,还是那般的荒凉模样。 青玉看了看小鬼抬着的酒,停下了脚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酒若能解万事愁,人间早是逍遥界了。” “呦?真人好厉害!竟在阎君那里弄来了酒?”小破石头总是这般神出鬼没。 “怎么?阎王的酒很稀奇吗?”青玉朝着孟婆堂走着,她该去下一世了。 “这倒不是,只是这阎君向来小气,像今日这样送出这么些好酒,不容易。”小破石头跟在青玉身边笑道。 “真人不想知道我刚刚去了哪里,做了何事吗?”小破石头突然问道,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来。 “你做了什么?和我有关?”青玉歪过头顺着他的话问道。 “我刚刚去翻了一下生死簿,生死簿上没有夕悌的名字。”小破石头似乎有几分得意。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世上根本就没有夕悌这个人!”小破石头说得斩钉截铁。 青玉转过身来直直地盯着眼前的这个鬼差,眼里透着说不出来的复杂之情。 一阵沉默,青玉闭上了眼,又向着孟婆堂而去。 什么叫做没有夕悌这个人? 那她的十年是怎么一回事?是一场梦吗? 这个鬼差竟能随意地去翻动地府的鬼册?离谱! 自己根本就从未在这个鬼差面前提到过夕悌这个名字,他究竟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意图的? 十世之劫,此行怕是凶多吉少了,如今,青玉心中唯有一丝希望,那就是——玉鼎真人!真正的玉鼎真人! 不知道,真人何时会醒来呢? 又或许,她只能想办法尽快度过十世之劫,先恢复法力才行,否则—— 黄泉里面没有日夜,青玉也不知究竟走了多久,孟婆堂就在眼前不过百米,青玉立在原地,呆呆地注视着鬼排着一条长长的队,等着进入往生道。 她转身打开了一坛酒,顿时酒香四溢,旁边的小鬼便识趣地递过去一个碗。 一碗清酒,青玉平举过头顶撒到了地上:“爷爷喜欢喝酒,可惜,一辈子都没有喝过一口清酒!” 再一碗,“姐姐没有喝过酒,就连最期待的交杯酒也没有喝过!” 又一碗,“阿山哥没有请我喝喜酒,我请阿山哥喝!” “敬所有死在我面前的人!” …… 一碗又一碗的酒被青玉倾倒在了地上,一坛又一坛…… 小破石头静静地站在青玉身边,愣愣地看着。 这是仙酒,可能经过了千万年的沉淀,格外地香。 片刻,香气漫至整个黄泉地界,行于路上的鬼闻到了,不禁驻足翘首,鬼差也默默地站在了原地。 此酒,不饮闻香也醉! “咳咳——”倒着倒着,青玉将碗中的酒又向着自己的口中灌了下去,这酒好烈! 喉咙被烈酒烧灼着,有些痛,青玉蹲下身子接着从坛子里舀了几碗灌了下去,直到将最后那坛酒饮尽。 手中的碗跌在了地上,一袭青衫也跌坐在了地上。 头开始有些晕眩,身子有些发软且变得燥热难安,一声声熟悉的呼唤声涌入了青玉的脑海。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就不能在这黄泉里等我一会儿呢?还是说……你下不来这黄泉?”一滴泪挣扎着溢出了青玉的眼眶,顺着她的脸庞流下,滴近了黄泉路上。 周围的鬼本是被禁锢住了本性,又被铁链束缚,根本就无法自由活动,可如今都侧身转头看着这青衣的悲痛模样,一个个的似乎都有难以压抑住的伤心事一般。 一时间,啜泣声不绝于耳。 黄泉路上,第一次乱了秩序,伤心的气氛像瘟疫一般蔓延开来,伴着阵阵酒香,万鬼哭泣,哀嚎遍野。 “呜呜……” 青玉也是未曾见过如此场面,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可笑,踉踉跄跄地爬起身来,欲入孟婆堂内。 不曾想面前竟浮现一莹莹之物——那是眼泪! 也就眨眼的功夫,黄泉道上浮起了千万滴莹莹的泪珠,而后朝着青玉这边涌来。 于青玉身前汇聚成了一条无源无尽的河流,宽达几十丈,将万鬼和青玉与那孟婆堂隔断开来。 不远处—— 孟婆走出了堂外,见着面前这莫名出现的河流,愣在了原地,而后有些激动,召出一张药方来,不可思议地叫道:“这——这是万鬼泪!是用来熬制孟婆汤的绝佳之药,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苦苦寻找,用各种水去替代,效果皆不尽如人意,如今——竟出现了!” 鬼于河前张望着,眼里满是惊恐,鬼差一时间不知所措,小破石头立于青玉身旁回过神来问道:“此河缘起于真人,真人给取个名字吧。” 说话间,一颗莹白的石头立在了河道之前,青玉的对面。 青玉痴痴地看着眼前泛着莹莹光泽的河水,河水之中似乎还倒映着一个女子恬静的笑脸,青玉扶着那白石,手抚过冰凉的河水,笑道:“就叫它忘川吧!” 忘川拦住了众鬼的轮回之路,隔绝了那个通往人间的唯一通道。 于是地府里面的鬼仙鬼使都得到消息赶了过来,他们望着眼前的大河,一时间都犯了难。 这鬼会淌水不?他们已经死了,应该是淹不死的了吧!可是,一个个淌过水湿漉漉地进孟婆汤,往生道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啊! 乌泱泱的鬼都站在河两岸哭泣着,一个想过河的也没有。 “阎君——造座桥吧!”一鬼差提议道。 “嗯,只能如此了!” 于是众鬼施法想要在这河上造出一座桥来,可让鬼无法理解的一幕出现了,无论鬼差们作何法术,桥始终都无法出现,最后阎王亲自动手也未成功。 “这……” 这不知还要耽搁多长时间呢?青玉提了衣摆,欲直接渡河而去,她的下一世还在等着她。 一步踏去,青玉怔住了,她的脚没有落入河中,而是踩在了一块硬邦邦的石板上面,她低头去看,真的是一块石板,是一块青色的石板。 自己是醉了吗?怎么会?青玉吓得向后退去,而后那石板发出一个声音来—— “走吧,无未——我愿化身作这石桥,等她下一世的到来,再见她一眼,此世方可无憾!”这是——阿山哥?他怎么会挣脱开铁链? 鬼使搭桥不成,可这鬼所化的石板却稳稳地浮在忘川河上? 第一百一十八章 彼之岸心之所向 “我愿化身石桥——” “我愿化身石桥——” 一时间,千余鬼挣脱了脖子上的铁链,化作了千余块青石板,在那忘川河上形成了一座石桥。 “去吧!”小破石头道了句,眼里满满都是震惊。 青玉踏着鬼所化的身躯,第一个走上了那石桥,她能清楚地听见,脚下的这座桥在哭! “阎君?这……”有鬼差想说些什么,却见阎王挥手让他闭嘴,而后看着青玉走上了桥,也不禁哀叹道:“他们在这桥上还能等一等后来人!活着的时候错过了,死了就留个机会再让他们见一面吧!” “生之奈何?死之奈何?行之奈何?止此奈何?”青玉行于桥上,不禁叹道。 众鬼都默默地注视着青玉歪歪倒倒地从那桥上过,面上笑着却还是让人感到是一种极为伤心的状态。 “生之奈何?死之奈何?行之奈何?止此奈何……奈何奈何……”阎君忍不住也跟着青玉一起念道,而后一挥手,桥身上现出三个大字——奈何桥! 过了桥,孟婆早已端着一碗孟婆汤在桥头等着青玉了。 这是调制的新配方出锅的第一碗,孟婆觉得还是给青玉饮下最为合适。 “真人——这是新调出的药,你试试?”青玉接过那碗孟婆汤,汤药散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香气。 她的心,有点发闷,看着眼前的孟婆汤,青玉突然就有些后悔了,她真的想忘记那些过往吗?她不想忘记吗? 一个个鲜活的人啊!陪伴了她一世啊!一碗黄汤过后,还能剩下些什么?就连那些最后虚无的记忆也将不复存在了吗? 或许是那酒的后劲太大了些,一阵阵的晕眩逼得青玉身形不稳,双腿发软,竟跪倒在了地上。 河水就在面前,一瞬之间,头脑之中又是道不明的清醒。 忽而青玉瞳孔一震,转过头去,一口鲜血被喷了出来,撒到了那微微发黄的地上。 “真人?”孟婆也懵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不是鬼吗?鬼还会吐血?话说——她怎么就吐血了呢? 血鲜红,有的鬼行于桥上,不禁停下了步子,看着这个比较特殊的鬼的一举一动。 只见青玉的血浸染到那地上,被地给吸了进去,而后那方地竟鼓动起来,一棵棵黄绿的小芽们争先恐后地钻出了土,各自扭动着身体窜地越来越高。 而后,生叶,叶落,花开。 地上一片片青绿的叶子,直直的花杆之上是一朵朵鲜红的花朵。 此花很是奇特,在场的所有人鬼竟都叫不出花名。 “彼之岸,心之所向!”青玉怔怔地看着那几株花朵,又转头看向对岸万鬼的身影,一口饮尽了碗中的孟婆汤,起身跃入了身后的往生道中…… 此后黄泉路长,忘川河畔,奈何桥上,彼岸花红。 有一个小鬼,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浑浑噩噩地竟忘记喝下孟婆汤就进入了往生道内,入了人世,而后成了一个说书先生,一天到晚在破旧的茶楼里面喊着—— “黄泉路远,忘川断前尘,奈何桥上魂,一碗黄汤抹一生,彼岸花草,有花无叶寄故人……” 青玉终究还是没有受那孟婆汤的影响,往事她仍然记得一清二楚。 此时她正躺在一个草垛里面,等着她要遇到的第一个有缘人。 经过前两世的教训,青玉心中有了主意:等自己能走路了,就绝对不能与这世上的人身边久待,否则身边的人肯定得沾上自己身上的厄运。 等着等着,青玉惊犯了困,眼睛一眯,昏昏睡去,睡得贼沉。 一觉醒来,已经躺在一张软软的大床上,眼前是红红绿绿的一片,被子又暖又软。 看来捡她的人家一定非常有钱,真不容易啊,司命仙君! 果不其然,这一世,捡到她的是崇林侯爷的夫人。 崇林侯萧戈是个脾气十分暴躁的家伙,但是对自己的夫人徐欢歌却极为疼爱,他掌管着一方地界,风调雨顺之年倒也还算安定。 徐欢歌生性活泼跳脱,并非一般人家的娴静女子,不过仁慈善良,乐善好施,唯一有所遗憾的便是迟迟没有子嗣。 一日野外游玩,回府之际,在路边捡到了青玉,看着小儿稚嫩,一时间动了恻隐之心便将青玉抱回了府中。 “夫人捡回来个孩子?”听着下人禀报了此事,萧戈有些傻眼:“她捡孩子回来做什么?我们……我们可以生一个的呀!” 于是萧戈急匆匆跑到了房门口,此时徐欢歌正在想尽办法逗青玉笑。 青玉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肤白貌美,一脸的灵动之色,不停地做出各种搞怪的姿态来想逗青玉笑,诶,真傻! “夫人?夫人?我进来啦!”萧戈敲了敲房门,尽管门本来就是开着的。 “侯爷?你快来看,我捡到了个孩子,是个女孩,小小的,软软的,就让她住在府中可好?”徐欢歌激动不已,见萧戈来了,急忙起身将青玉摆到了他面前。 “夫人,嘿嘿嘿……是,是怪好玩的,夫人很喜欢啊?”萧戈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见徐欢歌笑得开心,他也跟着开心,一开心,啥也不说了。 “嗯,侯爷,我们收她做女儿可好?你给她取个名字吧!”徐欢歌又忍不住捏了捏青玉的脸。 “啊?夫人?这……” “不行吗?侯爷,我想亲自养她,你我至今未有孩子,想来这孩子与我们有缘。”徐欢歌低着头,轻抚着青玉的前额。 “夫人喜欢的话,也可以。”萧戈皱着眉头看着小小的青玉,思索了一会儿道:“叫我取名字,我取不好,夫人给想个吧。” “嗯……那就叫她萧笑吧!侯爷觉得怎么样?”徐欢歌扬起脸,对着萧戈笑问道。 “笑?萧笑?叫笑好啊!以后每天都开开心心的,笑得像夫人一般好看,挺好,嘿嘿……夫人真是冰雪聪慧。”萧戈笑成了个二傻子模样。 青玉,哦不——萧笑心中有些不敢想象,她今后的生活会是如何一番景象? 第一百一十九章 那就试试与命斗 徐欢歌不会照顾孩子,可萧笑入了萧府后,徐欢歌竟认真地学起了照顾孩子,虽然时常笨拙地不知所措。 萧戈爱屋及乌,看着徐欢歌对萧笑如此用心,也将萧笑视为了自己的孩子一般去疼爱。 这可让萧笑感到为难了,再这样下去,悲剧怕是要重蹈覆辙。 萧笑很少会和他们说话,尽管听话却显得与他们并不亲热,对身边的人也总是淡淡的,她不想与周围的人积累太多的感情,到时候抽身不出,伤害的是每一个人! 不行,还是得想办法离开这里,于是萧笑从会跑开始,就盘算着离开萧林侯府—— 三岁,萧笑趁着看顾着自己的丫鬟上厕所的功夫,从房间里面跑了出去,而后打算从后面悄悄地溜走,结果被刚刚采买回府的老管家逮了个正着,于是第一次出逃计划失败! 四岁,侯府宴请宾客,于是趁乱跑出了府去,还没有跑出百步,一个姗姗来迟的并且认识她的宾客遇见了她,于是第二次出逃计划失败。 五岁,萧笑钻狗洞爬出了府,结果被狗发现,叫声引来了徐欢歌,于是被拉回了家。 “你爬狗洞做什么?”徐欢歌笑着:“你看,狗都觉得你不该走它的地盘,哈哈哈……” “……”萧笑没有作解释,一脸的无奈被当作了委屈,被徐欢歌拉进了怀里。 六岁,于灯节之上,萧笑再次跑进了人堆里面,而后萧戈出动全府人将萧笑给捉了回来。 “笑儿,还好找见你了,你可知你娘亲多么地担心你啊?”萧戈心疼地将脏兮兮的萧笑举过头顶。 “人太多了……”萧笑解释道。 此后,徐欢歌特意安排了两个贴身丫鬟寸步不离地跟着萧笑,诶,难办了! 七岁,萧戈送了萧笑一匹小马驹,萧笑觉得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于是勤勉用功,好不容易学会了骑马,结果冲出了侯府没冲出城门…… 于是萧笑被守城的将领带了回来,萧戈被徐欢歌骂了个狗血淋头。 八岁,萧笑欲翻墙出逃,结果因为墙头太高,不慎跌伤了腿,足足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能下地。 九岁,萧笑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夜里趁着府中人上熟睡扮作了府中的丫头离开了侯府,而后和一乞丐换了衣服,逃到了城门附近,要过城门,她还缺了个机会,于是就当了小乞丐,在城门附近逗留了整整三日。 看着城门口贴着许多关于找寻自己的告示,赏金一个时辰一个价,萧笑不禁感慨道:看来爹娘是着急坏了,可——长痛不如短痛,我报答不了你们的恩情,至少也不要去连累你们。 终于有一天,一帮乞丐欲出城转移阵地,她便溜进了队伍之中,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散发着恶臭的乞丐谁愿意细查? 可刚到城门口,一声声的议论便飘进了萧笑的耳朵—— “诶,小姐还没有找到吗?” “没有,也不知道小姐是不是被哪个不长眼的给拐了去,老子诅咒他全家,诶,可怜了夫人都急得病倒了。” “病倒了?严重吗?” “听说自小姐不知所踪,夫人就不吃不喝,日夜以泪洗面,现如今已经病倒在床上,听说是连药都喝不了了,全城的大夫都说治不好心病就没救了,侯爷也天天着急的上火,骂我们没用。” “诶!希望老天有眼,让小姐赶紧被找到吧,夫人多好的一个人啊!” “……” 长痛不如短痛! 不能回去! 妈的,这都急出人命了快,回去,必须回去! 老天,我还就不信了,这被安排好的命运?这一世,我绝对不要再被你给左右! “娘——”萧笑心急如焚,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淌,这就是身为凡人的情欲,她本以为她可以控制地住,可是在听到徐欢歌病重的消息,情感终是冲破了理智。 “你谁啊?”管家看着一身破烂样的萧笑一时没认出来。 “管家爷爷,我是笑儿啊。”萧笑理了理头发,抹去了脸上的泪。 “诶呦,是小姐!小姐回来啦——” 顿时,侯府炸开了锅,萧戈大步跑了过来,打量了一番萧笑后,一把将萧笑抱起:“回来了就好,有没有伤到哪里?哪个王八羔子将你捉了去?快去看看你娘亲……” “爹——我好好的,就是在城里面玩找不到家了……”萧笑一时间也没有想好借口,还是把责任推给路痴吧! 于是萧笑被丫鬟带着洗了个干净送到了徐欢歌的房间。 徐欢歌看着活蹦乱跳的萧笑回到了家里,顿时食欲大振,不几日就容光焕发,完全给恢复了过来。 而后一次徐欢歌带着萧笑上街闲逛,萧笑惊奇地发现街道上面竟立了好多路牌? “笑儿,以后出来玩就不怕找不见家了,你看,这是你父侯特意命人为你做的,城内的每一个路口,每一条街道都标好了附近的路,还特意标注了侯府的位置。”徐欢歌笑着教萧笑如何识路。 徐欢歌拉着萧笑的小手,萧笑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一个个路牌,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在现代的时候,街市的繁华,路道的错杂,是这方世界怎么都比不了的。 作为一个路痴,萧笑在现代的时候很少会一个人出门走得太远,她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孤儿院里过节采买,她领到任务是去附近隔了两条街的一个超市里面买些零食,她都走迷路了。 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她硬是弯弯绕绕走了四个多小时,问路的时候心里一直打鼓,回去了大家虽然着急,面上都是担心的姿态,可还是会免不了会责怪。 那个时候的人很少有细腻的心思,毕竟是孤儿院,没有谁是因为没有谁而活不下去,所以,对谁也都不会付出十分真心,八分心思对人已是极致。 萧笑从来没有怪过谁,毕竟她是一个可以把自己从现代丢到了神话世界的人。 而如今,同样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把自己随意找的一个借口放在了心上,不是找人跟着限制自己的自由,而是如此方式,怎么能让人不感动? 所以,这一世,她绝对不能活得那么自私,她要为他们而活! “笑儿?笑儿?怎么啦?可是哪里不舒服?”徐欢歌弯腰抚着萧笑的额头温柔地问道。 “娘,没有,笑儿就是饿了。”萧笑抓着徐欢歌的手,而后将手抱在了怀里,第一次,她这般用力地去笑。 第一百二十章 练武可不是玩笑 “那娘带笑儿回府吃饭!”徐欢歌看着眼前对着她笑地开怀的萧笑,心都化了,蹲下身子将萧笑抱了起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萧笑一直未能忘记那一天徐欢歌的表情,眼里泛着盈盈泪花,却笑得像个傻瓜。 她也一直未能忘记徐欢歌在她回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面,都会守在她的床边直到她熟睡了才悄悄离开。 又是一寒夜,萧笑还是像往常一样乖乖地在徐欢歌轻柔的歌声里面入睡,还未睡沉,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入耳—— “夫人——” “嘘——小声一点儿,别把笑儿吵醒了!”徐欢歌将声音压得很低提醒着萧戈。 “哦。”萧戈的语气似乎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立马怂了下来道:“夫人,笑儿睡着了,你也快去休息吧。” “嗯,侯爷——你说笑儿像不像是上苍赐给我们的孩子?她那么乖,那么懂事,从来不会忤逆我们……”徐欢歌看着躺在床上的萧笑,心里似乎怀着愧疚:“我第一次做母亲,难以将笑儿护得周到,笑儿跟在我后面,倒是她处处迁就着我。” “夫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笑儿懂事,笑儿这孩子似乎是老成了些,不喜吵闹,少了些性子。”萧戈道:“如此,倒是像个出尘绝世的仙子。” “侯爷,我如果不说,你肯定想不到。” “什么?” “笑儿上一次拉着我的手笑了,笑得特别开心,喊我娘,让我带她去吃东西。” “真的?” “嗯嗯。” “那夫人回去给我好好讲讲!” 烛火被轻轻地吹灭。 门被悄悄地关好。 萧笑睁开眼来,皓白的月光从窗子外面透了进来,明明是那么地清冷,看上去却又是那么地美好。 于是萧笑开始安分地开始了她的侯府生活,礼是必修的内容,而后是舞,徐欢歌舞姿一绝,由她亲自教导,萧笑一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竟还有跳舞的天赋。 可这并不是萧笑最想学的,她想学的是武! 做神仙时,没想过会有被凡人打得无力还手的地步,于是背着那涛涛如海水般的法诀,以期盼着自如地运用法力和法阵。 如今做了两世凡人,她深有体会,打架强真的很重要,前两世她也没有机会去学那些,可是这一世,她可以! “娘——我想学武功!”这是萧笑第一次开口要求些什么,徐欢歌高兴地差点没蹦起来。 “你想学武功?你等着,我去找侯爷来教你!” “侯爷,笑儿想学武功。” “啊?女娃娃学什么武功嘛。”萧戈闻言皱起了眉头。 “诶呀,学武功多好好,以后向侯爷一样谁也不敢欺负。”徐欢歌抱着萧戈的腰,靠在他的肩头撒娇道:“笑儿跟着我学跳舞,跟着侯爷学武功,多好啊!” “哈哈哈……听夫人的,可就怕笑儿吃不了这份苦!”萧戈笑道,心想着小孩子家家的玩笑话,也难坚持几天,等受不了了自会不干了的。 可尽管这样想着,他还是成了那第一个认真起来的人。 要知道萧戈亲自教导,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殊荣,可这份特殊却被萧笑近水楼台先得了去。 萧戈凭借着自己的一身好武艺在战场之上拼杀,而后得来了一个崇林侯的位置,掌管着一方境地,娶到了如意的娇妻,在那个时代,他便是人们口中的传奇人物。 那一年,萧笑九岁,她接过了萧戈为她亲手做的一杆长枪,枪从头到尾都是用木头做的,枪头系着红缨,在风中随风飘扬。 “每日寅时起随爹爹练功,可能做到?” “能!”萧笑喊地很有信心,可让她想不到的是,凡尘俗世,习武竟是如此辛苦的一件事情。 第一日,寅时起,萧戈让她围着小院跑了五十圈,而后拎着枪一动不动站了一个时辰,还没有歇一会儿,换个姿势再站。 日上三竿,很快萧笑举枪的手便开始酸软无力,有时候可以去控制,竟会肉眼可见地抖动起来。 “笑儿,要不歇一会儿再练?侯爷,笑儿还小,还是个女娃,你就不能慢慢来吗?”徐欢歌心疼地站在萧笑身边,端着茶水,手里拿着白巾。 “夫人,你别误会我啊,我可没有逼笑儿,她要是受不了停下就是了,习武吗,不打好基础,以后练伤了身体怎么办?”萧戈耸了耸肩头,顺手拿过徐欢歌手中的茶润进了喉咙里。 挑衅,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就觉得她坚持不下来是吗?她可是背尽了云海阁中几乎全部卷册书法的神仙啊!若是连这点毅力都没有的话,她敢几次三番和天庭作对? “爹——还……还差多长时间?”此时的萧笑半蹲着,枪横举在身前,咬着牙坚持着。 “约么还有半个时辰。”萧戈摸了摸胡须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回道。 萧笑深吸了口气,而后麻木地站立在了那里。 直到萧戈喊着“时辰到了”的那一刹那,萧笑便瘫坐在了地上。 徐欢歌心疼坏了,急忙上前搀扶,萧戈眼里多是欣慰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丫鬟,小丫鬟便去准备热水了。 用热水去敷酸胀的肌肉,确实是个缓解疲劳的有效法子。 刚开始的那段时间,萧笑自己都没弄清楚,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每日天还没亮练起,而后吃个早饭继续,几个动作轮番站,直到正午才停歇,下午侯爷要去执行公务,勉强算是给萧笑的假。 “笑儿,这么累,我们不练了,有侯爷在,他会好好保护我们的,我们不练了好不好?”徐欢歌心疼地劝着她。 “娘,等笑儿学会了使枪,便和爹爹一起保护娘!”萧笑搂着徐欢歌的脖子笑道。 “傻孩子!”见萧笑如此坚持,徐欢歌只能默默地陪伴。 足足三个月。 三个月之后的一天,萧笑总算是教着萧笑刺出了第一枪,终于由静转向了动。 那一枪,一刺,连着三日,萧笑刺了数万次,直到萧戈笑着点头才算是过关。 萧戈就这样教着萧笑,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练。 直到三年过后,一套完整的枪法才从萧笑的手中使了出来。 那一年,她十二。 萧戈与徐欢歌仍是未有子嗣,这是这个时代的人所鄙夷的。 闲言碎语被萧戈压得很实,可却还是被徐欢歌给听了去,她随性子喜闹,却是个识大体之人,她有意想让萧戈纳妾,可萧戈却怎么都不愿意。 “侯爷——” “诶——夫人不必再劝,我此生此世就看着夫人欢喜,其她女子我是断然不会去碰的,今生难有所出,那便与夫人还有笑儿共同老去好了……” “侯爷……” “再要有人多舌,我去拔了他舌头。”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实在是触目惊心 风于枪行之处呼啸,雪于一开一合之际消融。 身着半紧身的青色武服,雪中一面容秀丽而又带着些英气的女子使着一杆长枪,一招一式,收放如游龙一般自如。 “没想到我们的笑儿竟是天生练武的好手,只可惜啊,是个女儿身,力道差了些,诶——”萧戈看着风雪中的那一抹倩影,不由地感慨道。 “女儿怎么了?又无需她战场厮杀,有侯爷在,我们怕什么?”徐欢歌推搡了下萧戈嗔怪道,而后看着萧笑愣了神。 “嘿嘿嘿……夫人说的是。”萧笑一把将徐欢歌揽进了怀里,轻轻拂去她头上的银雪,从身后的丫鬟手中接过一把伞,偏向了徐欢歌的一侧。 “早知女儿家学武能有如此英姿,我也该学学的。” …… “小姐——你走慢些,地上湿滑,小心摔着。”丫鬟跟在萧笑身后提醒道。 “好。”萧笑便放慢了步子。 雪又悄无声息地从天上飘落,那一十二岁的少女,一头黑丝绕成了简单而又不失典雅的发髻,一根玉簪于发间点缀,一条青色的发带飘至腰间,身上披着一个红艳的衣袍,行于白茫茫的街道,着实是一道迤逦的风景。 “今天怎么都不见卖糖葫芦的?小姐,我们去那边瞧瞧?”丫鬟扫视着街道,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站住!”不远处一男子大吼一声:“你给我站住,臭乞丐!” 萧笑眼眸轻瞥,只见一个乞丐嘴里面叼着一块饼,向着她迎面冲了过来,离自己不过百步,边跑边拉拽着身边人以便拦住后面追上来的男子。 “小姐,快上旁边来。”丫鬟急忙将萧笑拉到了一旁。 “快帮我抓住他,他偷吃我的饼!贼啊!给我站住。”身后的男子边追边叫喊着。 随着男子的叫喊,街道上的人反应过来,却都四散了开来,生怕被那乞丐给冲撞到。 突然一个褐衣少年入了众人的眼帘,因为只有他站在了街中央,拦在了乞丐的前面。 “小将军,帮我抓住他!”那男子似乎认识那个少年。 “好!”少年爽快地应道。 等到乞丐跑到他身前,一个干净利落的捉拿动作便将乞丐制倒在了地上。 萧笑看得出来,面前的少年练过武功,身手不错! 男子终于是追了上来,一脚踹在了乞丐的身上骂道:“叫你偷,都几次了?身上有钱没?你个臭乞丐,看我这次不打断你的手!” “要不还是算了吧,让他给你干半天活算了,看他这副模样,怕是也没钱给,你给他弄残废了,他怕是更难过。”那少年劝道:“人我给你抓了,你就看我面子上放他一马?” “小将军,你是不知道,他都偷了几次了,你问问这街上的人,有多少人被他偷过,他们想不想剁了他的手?”男子不依不饶。 少年便一把薅起那乞丐的衣襟摇了摇头道:“诶,再怎么样也不能去偷去抢啊!” “我错了,我错了,可是我饿啊……啊,我饿啊……”那乞丐只单薄的衣衫裹着枯瘦的身躯,不停地对着男子和少年磕着头求饶,鼻涕眼泪横飞,嘴里还使劲地吞咽着刚刚塞进嘴里的饼。 旁边有乞丐和行人驻足去看,有的嗤笑着,有的则一脸茫然。 街上的喧闹之声顿了下来,萧笑微抬起头去看着天,雪似乎下得更大了些,伞被丫鬟撑起,遮挡住了萧笑的视线。 “小姐,把帽子戴上吧。”边说着,丫鬟边将袍子上的帽子盖在了萧笑的头上,而后理了理萧笑的衣领。 萧笑任身边的丫鬟摆弄着,视线拂过街道,那一条不过几百步的街上,竟不止五六十个乞丐。 “不买糖葫芦了,阿珠,将这些钱去买了饼分给他们吃吧。” “好,小姐,那你先回府吧。”阿珠将伞递给了萧笑。 “嗯,也好,伞你带着,我有帽子。”萧笑点头应着,转身欲回府。 少年无意中的一瞥,见一身红袍于白雪间被风卷起了衣袂,与这街道的残败似乎很是格格不入。 走过一处小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吸引了萧笑的注意,巷中很暗,数十个乞丐围坐成一团,有些鬼祟,动作很是急迫,是在吃些什么? 萧笑正想着离去,却被点点鲜红的痕迹勾起了好奇心,那是——血! 他们在吃生肉? 生肉直接吃不会吃坏肚子吗? 也不知是哪家的小猫小狗遭了殃? 不对,那乞丐之中居然还挤着两条瘦骨嶙峋的黑狗在夺食? 人与狗争食? 想到这里,萧笑忽而一怔,她越发疑惑,心中有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生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向着乞丐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 突然,她的眼睛被什么给刺痛—— 那森森的白骨,裸露的肉体,肠子流了一地,血已经凝成了冰,一张十来岁的面容残损,却依稀可见是个孩童…… 萧笑吓地捂住了嘴。 这是多么荒唐的一幕,可却真实地摆在了萧笑的眼前。 眼前忽而发黑,胃中一阵阵翻江倒海,“哕——” “咳咳——” 萧笑忍不住扶着墙吐了出来。 恶心!恐怖! “呦,有人看见了,老大?” “管她娘的,吃饱了再说,还是得煮一煮才好,咬都咬不动,呸——” “我活到今个儿还是第一次吃肉呢,诶……” “快吃快吃,你个畜生,一边去。” “汪汪……” 萧笑的身体忍不住地颤抖起来,她吃力地挪动着步子,想走出这处黑暗的地界,一步踏出巷子,身体便软了下来,晕眩之感逼地她失去了意识,于是血红的袍子倒伏在了雪白的地上。 不远处的少年向着萧笑奔来,感到有些奇怪:怎么好好的就晕倒了?他将萧笑搀扶起来,见了萧笑的容颜便痴傻住了,他从未见过世上有如此好看之人,出尘脱俗,粉妆玉琢,干净的如阳春白雪。 “汪汪……” 狗吠声吸引了少年。 于是巷中那一片狼藉之态被少年尽收眼底,少年不禁瞳孔一震,急忙转过头去。 再次看向眼前的女孩,心中叹道:怪不得,应该是被吓坏了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那个少年叫陶韬 “也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外面这么冷,还是先得找个遮蔽风雪的去处,就先带你回我家吧。”少年将萧笑背在了背上,一股暖意便覆在了他的身上。 少年名叫陶韬,是将军陶叔泽之子,自幼丧母,随陶叔泽于军中长大,练就了一身的好武艺,善良纯正,认识他的人都叫他一声“小将军”。 “爹——” 一处小院,几间还算规整的小屋,院门是开着的,陶韬便知道,爹在家。 “快来拜见侯爷。”陶叔泽在院中喊道。 陶叔泽与崇林侯萧戈乃生死至交,又在崇林侯手下任职,平日里少不了一起喝酒讨论城中事宜或是一起闲聊。 今日萧戈愁着北境流落到城中的难民,想着来找陶叔泽商议对策,不曾想陶韬背了个女孩进了院子。 萧戈是看着陶韬长大的,正想着借此打趣一番,不曾想抬头便是一惊,“咻——”得便窜了起来,陶叔泽怎么会不认识萧笑,看到萧笑被自己的儿子背着,也一脸懵地站起了身来。 “笑儿?怎么回事?笑儿怎么了?”萧戈慌乱地冲到了陶韬身边就将萧笑给抱进了怀里:“笑儿?” “原来这是侯爷的女儿啊!”陶韬听人提起过,却从未见过,自是不认得萧笑。 “韬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陶叔泽知道自己儿子的品性,却也急于一个解释。 “爹,侯爷,小姐看见了些不好的东西,被吓晕在了街上,天寒风疾,我便想着先将小姐带回家来。”陶韬如实说来。 “先将小姐抱回屋里吧。”陶叔泽转而又对陶韬道:“韬儿,你去烧些热水来。” “嗯,我这便去。” “诶呀呀……我的笑儿,这……要是夫人见了,可是要骂死我了。”萧戈抱着萧笑匆匆进了屋里,又是一阵自责:“妈的,要让我知道是谁害得笑儿这样,我把他的头给拧下来。” “水来了——” 萧戈接过水盆,用布沾着水轻轻地擦拭着萧笑的脸。 而后又拉着陶韬询问了具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陶韬便将所见一一说出。 闻言,萧戈与陶叔泽对视了一眼,又各自长长地叹了口气。 “叔泽,任着难民入城也不是个办法,可是不让他们进城也是断了他们的活路,不如这样,你领些兵带着那些难民出城去,城外的野郊地方还算空旷,你搭些临时可以住人的地儿,等这个冬天过去了,再带着他们开辟一些荒地出来。” “侯爷,这倒是个法子,可这么些的难民,每天的吃食都是很大的问题啊!” “我想办法筹些粮食吧,欢歌去了城南施粥,有些日子没回来了。” “夫人心善,事不宜迟,我即刻去动身。”陶叔泽言罢,又转头见了陶韬,再看一眼躺在床上的萧笑,嘴角忽而上扬:“侯爷,不知小姐今年几岁?” “已有一十二岁了,韬儿有十四了吧?”萧戈见了陶叔泽的眼神,顿时心领神会,皱着眉头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头,而后俯身凑近他的耳边道:“老东西,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等事情办完了和我夫人说去。” “嘿嘿嘿……两个娃娃你可是看着长大的,机缘巧合你瞅瞅,都没见过面,还是聚到了一起,这还有啥可说的?行了行了,听你的。”陶叔泽看向了一旁的陶韬,陶韬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脸微微泛了红,挠了挠头跑进院子里面劈柴去了。 “不行,我还是得亲自去附近几个城里跑一趟,调些粮食过来才行,不然城里的百姓这个冬天可不好挨啊,今年的收成又不太好,诶……”萧戈又将话题拉了回来。 “嗯,吃确实是最大的问题。” “诶,韬儿你要带着不?”这次轮到萧戈来打陶叔泽儿子的主意了:“欢歌怕是得过几天才能回来,要不让韬儿去侯府住上几日,给笑儿做个伴,我也好放心啊。” “行,那还不是侯爷一句话的事么?” …… 萧笑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侯府了,珠儿泪汪汪地自责了许久,而后萧笑从珠儿那里知晓了是那个少年带着她回了家,而后离奇地在他的家里碰到了萧戈,而后…… 还知道了陶韬此时就被安排住在离她屋子相隔一廊的那一头。 “他是陶将军的儿子?” “嗯,旁人都叫他小将军。小姐要不要见他,我请他过来?” “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架子,我过去吧,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萧笑跳下了床,推开门,雪还在洋洋洒洒地飘着,转眼,便见院子的那一头—— 一褐衣少年正于树下在练剑,长剑恣意,挥舞潇洒,一刺一横,一招一式,果断决绝,干净利落。 “舞地真好……”萧笑不禁感叹着,心里生出了惭愧:想着当神仙的时候,自己使的就是剑,可那剑在手中笨拙地只会当棍子使,失了法力,自己便是废物一个。 “小姐——把帽子戴上吧。”珠儿匆匆跟了出来,将那红色的帽子又盖在了萧笑的头上。 “好。” “小姐,你醒了!”陶韬闻声反应过来,收剑入鞘,对着萧笑行礼问候。 “小将军,打扰到你练剑了。”萧笑回礼。 “没有,谈不上练剑,只是闲来舞舞,不至于生疏。”陶韬挠了挠头,他看着萧笑,却又在萧笑的目光撞上他目光的那一刻将视线挪开。 “多谢小将军将我带了回来,此恩情萧笑记下了。”萧笑又是一礼。 陶韬急忙上前去搀扶道:“举手之劳,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在下陶韬,小姐直呼我的名字即可。” “直呼其名?还是叫你小将军顺口些。” “随意,小姐喜欢就好。” “小将军上过战场吗?”萧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问了这么一句,似乎是想找些话题聊聊,两人站着不至于那么尴尬。 “没有,我虽长于军营,却还从未打过战。” “那小将军可曾饿过肚子?” “几乎不曾饿过。” “战时自相残杀,饿时相互残食,人究竟是怎么了?这个时代太可怕了!” “小姐也未曾战过饿过吧?” “这十二年里,没有。” “我们两个一来没有上过战场,二来没有饿过肚子,难以感同身受,怎么可能明白其中苦楚呢?”陶韬眼里带着几分悲天悯人的光彩。 “小将军教我用剑吧!”萧笑突然转了话题。 “剑?小是想学舞剑?”陶韬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不是舞剑,是用剑!”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过招你可悠着点 陶韬将剑双手奉于萧笑的身前:“小姐试试?” 萧笑接过剑,发现这剑比她的斩仙要沉上许多,或许是斩仙是仙家法器的缘故,用法力催动,无需如此费力。 “锃——” 一声微沉的剑啸声于耳边响起,剑出鞘,一柄通体暗色的剑便展露在萧笑的眼前。 “小姐——要不还是叫小将军教你舞枪吧,这剑看着怪吓人的,要是被伤到了就不好了。”阿珠看着剑直冒冷汗。 “小姐还会使枪?”陶韬闻言更是惊讶。 “学过几招。” “那在学剑之前,让我领教一番小姐的枪法如何?正好可以看看小姐的功夫达到如何境界,我教剑时心里也有个底儿。” “好。”萧笑将剑收回剑鞘,递还给陶韬。 阿珠将萧笑平日里使的枪拿了过来,又递给陶韬一根光秃秃的棍子:“小将军便以棍代枪吧。” 萧笑有些无奈地看向阿珠,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虽说是一片好心,可这有些不讲武德好吧。 萧笑解开宽大的红袍扔给了阿珠。 “好,还是阿珠想得周到。”陶韬还夸了一句。 既然你都同意了,行吧! “请赐教!” “请——” 阿珠站到了一旁,看着两个还没有自己高的孩子,心里想着明明是孩童之间的嬉闹,这姿态却摆得像模像样的,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刺——” 长枪随着萧笑的手腕而动,直直地朝着陶韬冲了过去。 “稳!”陶韬眼里忽而一亮:“使得好!” 一个躲闪,将棍绕至枪上,欲压制住长枪。 萧笑也转动枪身,随着那棍子的动作而转,而后收枪横扫。 陶韬急忙提棍去挡。 “啪——” “力道练的不错。”陶韬又是一句。 萧笑转身使那枪尾再击,陶韬见状来了兴致,不过三招,都是很寻常的招式,却被萧笑使出如此水平,就是他在十二岁时怕是难得将枪使成这样。 萧笑的攻势很猛,因为她想知道自己学了三年的枪法,究竟在这个世界里面达到了一个怎样的水准。 十几招有来有回,陶韬不敢再小看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了,她是认真了,于是他不在一味地去闪躲,也将守势转化为了攻势。 可令陶韬未能想到的是,萧笑的枪法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上许多,他一个自小习武的男子居然被女子压制住了? 少年的好胜心一下子就被激了起来,下手也不再收力。 一棍劈下去,萧笑横枪去挡,手几乎被震得发麻,刚刚怕是他有意想让的,萧笑心里想着,急忙转枪刺去。 陶韬收棍而后挑去,再又几个来回,陶韬连着几次攻击让萧笑感到有些乏力,于是一个破绽被陶韬抓住,当头便是一棍。 萧笑躲不开,只能硬着头皮去接,不曾想那一棍陶韬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直接将萧笑手中的枪断成了两截,萧笑也被那后劲给带着往后连连退去。 陶韬反应过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萧笑撞在了身后的树上,于是树枝上所积的雪洋洋洒洒落了两个少年一头一身。 “小姐——”阿珠先是一惊,而后急忙跑上前替萧笑抖落身上的雪。 陶韬急忙扔了手中的棍子,胡乱地扒拉了头上的雪也急忙上前去帮忙。 “小姐……”陶韬的手拂过萧笑的头,心不由地一惊,他的手上竟染了一片红——是血! “小姐……”阿珠吓得也不轻。 “怎么了?”萧笑后知后觉,一抹额头:“呀……” 萧笑看了看地上的冰锥,笑道:“我还想着雪怎能伤人,原来是这树上结的冰,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啊,不过小伤……而已。” 血沿着额头不断涌出,流进了萧笑的眼,这么多血? 萧笑突然感到有些晕眩,身形逐渐有些不稳。 “将军看顾着些小姐,我去请个郎中过来。”阿珠慌乱地跑出了院子。 “对不起……我先扶你回房里去。” “不碍事的……” 不得不说,凡人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不过一步,萧笑便险些跌倒在地。 陶韬顺势将她抱起,匆匆地将她抱进了房内,而后轻轻地将她放到了床上。 “小将军……不必自责。”萧笑扶着额头,有些难以睁得开眼,应该是刚刚雪的冷敷效果,萧笑此时才感受到了伤口的痛楚。 “我去弄些水来。” …… “笑儿——” 萧戈正在府中收拾着东西,不曾想刚好遇到阿珠焦急地拉着郎中冲进了府里,询问了缘由,便也冲了过来。 陶韬帮着萧笑清洗好了伤口,面前的盆中的清水尽被染红。 “你个混小子——”萧戈看了眼萧笑,一道口子从额头至眉梢,气不打一处来,一脚便将陶韬踹倒在地:“妈的,叫你来和笑儿做个伴,这有两个时辰吗?就给笑儿伤成这个样子?” “爹——”萧笑起身想去拦,结果又是一阵晕眩。 “笑儿——”萧戈坐在床沿扶住萧笑,一脸的心疼。 “是我拉着小将军弄武的,是树上结的冰伤的我,怎么……怎么能怪小将军呢?”萧笑无力地靠在了萧戈的肩头,血还在往外流着,身体是一点力气也没了。 “郎中——郎中——快——” …… “怎么样了?” “侯爷莫急,性命无碍,只是……” “只是什么?”萧戈怎么能够不着急? “小姐额上的伤口深了些,就算是愈合了伤口怕是也得留下疤痕了。”郎中说得颤颤巍巍。 “啊?什么?要留疤?不行——你给我治好喽,笑儿可是个姑娘家……诶呦,要是夫人知道啦,可是要心疼死了……”萧戈骂骂咧咧道,转头又狠狠地瞪了陶韬一眼。 “阿珠好好照顾小姐,你小子跟我出去。”萧戈拽着陶韬的衣襟就欲向外走去。 萧笑微合着双眼,含糊不清地叫着:“爹——爹……别怪他……不怪他……” “诶——女娃娃破了相貌,以后……”萧戈没有接着说下去。 “以后我会护好小姐,绝不让她再受到一点伤害,我陶韬在此发誓,只要我活着,绝不再让小姐受伤受累,如果小姐愿意,我守她一辈子!” “别……”萧笑听得迷迷糊糊,想说什么,可——晕了过去。 “走——出去,别打扰笑儿休息。”萧戈还是将陶韬提溜了出去。 “你是有多蠢啊!啊?你跟笑儿比划你来真的?她几岁?你几岁?她的力气能有你大?”萧戈的样子像是要把陶韬给生吞了。 “陶韬知错,是陶韬不好,害得小姐受了伤,还请侯爷责罚。”陶韬低着头,满脸的愧疚真切至极。 “我要出门,我不罚你,等夫人回来,自有她来教训你,这段时间你给笑儿看顾好喽,要是再有什么差池,我当着你老子的面把你的头给拧下来。”萧戈抬起手又忍着放了下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夜里挑灯是少年 “小姐——你就乖乖喝药吧,药都快凉了。”阿珠无奈,这小姐平时可好伺候了,可是一生病啥的就让人头疼,她真恨不得直接将药灌入小姐嘴里。 “都上过药了,喝不喝药无所谓的,你就绕过你家小姐吧!”萧笑一直很怕喝药,药可太苦了。 …… “小姐——你就乖乖吃点东西吧,你都快两天没吃东西了,不饿吗?”阿珠端着热了三遍的肉粥,心里无语:这下怎么还变得不吃饭了?饭里我可没下药啊。 萧笑看了眼碗里的肉粥,不禁胃里一阵翻涌,她急忙闭着眼睛偏过头去,她也饿啊,可自从那日见了那般场景,她便吃不下任何一样东西了。 “要不——我还是喝药吧。” “……” 药有助眠的功效,萧笑喝了药便又沉沉地睡去。 院子里,已经变得空旷了许多,因为院子里面的树被萧戈命人连根给拔了。 “诶——”阿珠不禁叹了口气对着站在萧笑房门外的陶韬抱怨道“将军可有什么法子让小姐吃些东西?这样下去身子可是熬不住的。” “晚上的吃食,你弄些素的端进去,里面别放肉了。”陶韬当然知晓缘由,他这两日也是啃豆饼的好吧。 “好,试试。”阿珠想着郎中的话,本来是想着要给小姐补补的。 陶韬守在院子里已经整整一日,现在正扫着地上的雪。 “小姐醒了?快过来吃饭了。”阿珠屁颠屁颠地将萧笑扶了起来。 萧笑起身坐在了椅子上,看着桌上几道清淡的小菜,胃稍稍舒缓了许多。 “沙沙——” “外面是谁?”正欲动筷子,才发觉外面有人。 “是陶小将军啊,他都在门外守了一天了。” “……那他吃饭了没有?” “应该还没有吧。”阿珠笑了:“要不要叫他一起来吃点儿?” “好。”萧笑将手中的筷子放下:“我去叫他吧,莫要失了礼数才好。” “嗯。” “小将军——” “小姐——”陶韬转过身来,一袭红衣入目,面上还是素净带着笑,那一道白色的布条缠在头上显得格外刺眼。 “小姐连累小将军了,害得小将军被爹爹责罚。”萧笑对着陶韬行礼。 “是陶韬太过莽撞,伤了小姐……”陶韬向着萧笑赔礼道,他将头压得很低,不敢再去看眼前的女子。 “小伤而已,习武之人哪有不受伤的,小将军吃饭了没?一起吃点儿吧。” “多谢小姐盛情相邀,不过我带了吃的。”陶韬从怀里掏出裹着豆饼的布巾。 “这是什么?豆饼?”萧笑歪着头见了,不禁又想起了前两世的日子,那个时候的她,最常吃的就是豆饼了,可入了侯府,便再没有吃过。 “嗯。” “小将军分我一块可好?” 闻言陶韬愣在了原地,看了看手中的豆饼,哪家小姐爱吃这玩意儿呢? “好。” “走,进屋里吃。”萧笑转身一步便止,她忽而感到哪里有些不太对劲,满脸惊讶地绕着原本树的位置转了一圈:“这……树去哪里啦?我树呢?” “侯爷命人昨晚就拔了。”陶韬看着一脸诧异的萧笑,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孩带给他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感觉悄然无息地钻进了他的心里,一住就是一辈子。 “哈哈哈……看来我不仅连累了小将军,还害了一棵树遭了殃,哈哈哈……” …… 月下,女孩立在院子里抬着头望着天,少年立在女孩的后面看着女孩。 “小将军,教我剑术吧!” 陶韬面露难色,可看着面前的女孩期待的模样,又不忍拒绝。 “小姐为什么要习武?为什么想学习剑术?” “小将军不愿教?是因为昨日的事?” “明日卯时我于院中恭候小姐。” “那咱们可说好了,不许反悔!睡觉!”萧笑激动坏了,还怕要废好一番口舌呢,没想到这么快就答应了。 寅时起床练枪,这是萧笑自学枪来就有的习惯,可她平时用的枪被小将军一棍子打断了,她便只好拿着棍子当枪使了。 打开门,外面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走到外面,萧笑惊奇地发现,院子里面点了一盏灯,灯火旁,蹲着一个人,背影错错,没见着正脸。 “什么人?”萧笑大喝一声,吓得那身影一颤。 那人端着烛火转过身来见了萧笑也不禁笑了:“小姐,是我。” “小将军?你这是??在扎草人?” “可是把小姐吵醒了?”陶韬挠了挠头,显得有些愧疚。 “没有,我来练枪。”萧笑转了转手中的棍子。 “小姐头上的伤……” “不碍事,那小将军你继续,我练我的。” “嗯。” 棍子劈开了夜的黑暗,抽打着风,呼啸之声不绝于耳,少年蹲在地上,不禁看楞了神儿。 等到日上云端,阿珠端着水进了院子:“小姐——洗把脸吧。” “好。”萧笑便随着阿珠进了房间。 等到再出来的时候,院子里面便立起来一个——圆草靶子?? 陶韬背上背着张弓,手里十几根长箭。 “我教小姐箭术。” “……” 这该死的谐音梗! 萧笑呆愣在了原地,阿珠捂着嘴憋着笑。 “小姐会此箭术?” 萧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接过箭道:“不会,小将军教我吧。” 学学也不坏,学! 萧笑从前看着影视剧里面的射箭场景,哪个人不是百发百中?花里胡哨的箭术简直令人眼花缭乱,看着他们射的是真轻松。 可今日自己亲手动手一试,才知道射箭有多难,不仅弓拉不满,箭还不听话,都射不到靶子上,丢脸! 陶韬在一旁指导着:“左手引弓伸直,右肩微张……” “哦……” “小姐先歇一会儿?”陶韬已经捡了几十轮的箭了。 “好。”萧笑只能尴尬地点了点头,射到现在,一箭没中,就离谱,按概率学来说,也不应该啊! 萧笑坐在台阶上,痴痴地看着不远处的靶子,忍不住抱怨道:“怎么会射不中呢?” 陶韬笑了:“可能是我做的靶子太小了些。” “……” 陶韬走到萧笑跟前,搭弓引箭,随手一射,正中靶心:“像这样射,箭与左手持平。” “小将军练箭练了多久?” “两年!” “我练两天,争取能上靶。”萧笑起身再次接过陶韬手中的弓箭。 正好姿态,陶韬将手搭在萧笑的肩头:“再低一些。” 那肩膀便低下了三分,陶韬又站到了一旁,看着萧笑认真练箭的模样,有了一种当师父的感觉。 第一百二十五章 突然不想学剑术 “小姐——这个送给你。” 这是萧笑练箭的第三天,她确实能将箭射上靶子了,可准头还是差了些。 陶韬犹豫了许久,还是将藏在身后的玩意儿双手递了过去。 那是一把木剑,比寻常的剑要短上两寸,剑上还刻着纹路,剑柄上写着萧笑的名字。 “这是——小将军亲手做的?特意送给我的?”萧笑接过这个特别的礼物,想到了萧戈给她做的木枪,果然,男子的心思都差不多。 “嗯,明日教小姐剑术,刚开始练,用这个不会被伤到。”陶韬笑地一脸的憨傻。 “嗯,多谢小将军,我很喜欢。”萧笑横剑于身前,试着当神仙的时候是怎么用的来着?一个斜劈,这重量刚刚好:“小将军的手可真巧啊!这剑做得真好。” “小姐喜欢就好!”得了夸奖,陶韬很是高兴。 “笑儿——”温柔的一声飘进了院子,萧笑当然知道是谁。 “娘——”萧笑激动地向着徐欢歌跑了过去,扑进了她的怀里。 “笑儿,你的额头?”萧笑头上还绑着白布条,徐欢歌捧着萧笑的脸,有些心疼。 “我不小心弄伤了。”萧笑解释道:“就快好了。” 徐欢歌抬头,见了院子里面的箭靶,还有背着弓箭的陶韬,以及萧笑手中的木剑,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夫人——”陶韬上前给徐欢歌行礼,正欲说明缘由。 “嗯,不必多礼,阿珠——你来说。” 陶韬只好站在了一旁。 “娘——” “怎么?笑儿是有事瞒着我?”徐欢歌突然严肃了起来。 萧笑只好由着阿珠便如实相告。 “留疤?”徐欢哥从中听到了这两个字,不禁心中一颤:“陶小将军,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我们也有数面之缘,听侯爷说,你一向懂事沉稳,怎的会如此不知轻重?” “娘——只不过是一道口子,已经快好了。”萧笑笑着,企图缓和这尴尬的气氛,她怎么会想象到容貌有损对于一个世家小姐来说有多么严重呢?这不过是她短暂的一世罢了。 陶韬低着头,这骂得他心服口服,他当时确实是打得有些上头,没收住力,且不说萧笑的额头被冰划破,就萧笑撞树上的那一下,也足够让他反省一生了。 “只不过?陶小将军,笑儿还小,不懂事,但我相信你不会不知这面容对一个女子来说有多重要吧?若是她日后的夫君借此辱她,你可想过她的境地该有多么难堪?” 陶韬跪了下来:“如若小姐愿意,陶韬娶小姐为妻,今生断不会让小姐受半点委屈。” 萧笑傻了,事情怎么就演变成了这样?她不过是想让陶韬教她剑术而已,怎么就?? “小将军是出于愧疚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萧笑有些不知所措,自己一个活了千年的神仙,怎么会惹得一个小孩子说出这番话来? “不是!”陶韬说地果决:“自见小姐的第一眼,我便心生欢喜,而后几日相伴,小姐更是住进了我的心上。” “……” 雪又纷纷扬扬地洒落了下来。 完蛋了完蛋了,这孽缘必须得断,自己怎么可能嫁人?这不是害人吗?况且她对陶韬也真的是没有半分那种意思啊。 “对不起,小将军,可我不喜欢你,若是我这几日有任何让小将军误会的举动,还请小将军见谅。”萧笑还是第一次拒绝一个十四岁的小孩表白,实在没什么经验,她想,直叙胸臆应该是最直接有效的吧。 “小姐——”陶韬眼中的光渐渐暗了下去,他还想说些什么。 “娘——既然娘回来了,也就无需再让小将军在府中陪我了,也别罚他了,孩子之间的玩闹,怪不得旁人,让他离府吧。”萧笑想轻松地说出这番话来,可笑在脸上不受控制地僵住,显得有些很不自然,于是,她又想到了逃避:“笑儿有些困倦,先回房休息了。” 转身那一抹倩影,陶韬的心刺痛了一下。 徐欢歌定在了原地,傻眼了:自己是不是太凶了些?吓到笑儿了?说出的这番话,多少不太像个十二岁孩子的言语。 “就按笑儿的意思办吧,阿珠,你好生照看笑儿,等笑儿醒了叫我。”徐欢歌忙碌了几日,又半日于途中颠簸,着实也有些累了。 院中阿珠站于萧笑房门外,只剩下了陶韬一人,跪于雪中,良久,起身回自己的住所收拾东西…… “小姐——你睡了吗?”门外的少年声音有些发颤。 萧笑打开了门,见那少年明朗的面容之上多了几分尴尬,背上背着个布袋,手里紧紧地攥着弓箭。 “小将军是来和我道别的?”萧笑仍像往日那般笑着,可多少都显得有些勉强。 “嗯,小姐,刚刚的话,让你为难了。”陶韬不敢抬头去看眼前之人。 “没事,谢谢小将军教我射箭。” “可我还没有教小姐舞剑,刚刚那些话虽说仓促了些,却是肺腑之言。” “嗯,我知道。”萧笑转身拿起桌上的那柄木剑又道:“仔细想想,舞剑也没多大趣味,突然就不想学了,这剑还是还给小将军吧。” 萧笑递送过去,陶韬抬头看着那木剑,而后看向萧笑道:“剑既已送给了小姐,若是不喜欢的话,便随便小姐处置吧。” “好。”萧笑看了旁边的火炉,顺手便将剑丢了进去。 阿珠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萧笑,这样的小姐让她感到有些陌生。 剑的边缘开始被烧地通红,而后发黑…… 陶韬注视着火炉中的剑,眼中似有晶莹之物在涌动。 “那——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会再见的。” 掩上门,门缝里面空留着少年的背影。 “咳咳——” “碰——”萧笑匆匆将门推开,而后一棍子将炉火中的木剑挑飞出了门外,落入雪中,发出“滋滋——”的声响。 “小姐?怎么啦?”阿珠被这声音吓到了,抬头就见一红黑之物飞了出来——是那把木剑。 “这玩意儿烧着烧着冒烟了,差点儿没把我给呛死。”萧笑无奈地用棍子戳了戳地上的木剑。 阿珠这才发觉房内烟雾缭绕,宛如一片仙境,深感自己的失职,急忙捂着嘴跑进房内去打开窗户。 萧笑看着躺在地上的残剑,不由地蹲下身子,将雪堆在那燃着的剑上,于是剑身由红变黑…… 少年再次踏入院内,只见那红衣的女孩蹲在雪地里埋着些什么,定睛一瞧,木剑的剑柄便被收入眼中,他的心再次颤了一下。 “诶?陶小将军?你怎么又回来了?”阿珠从房里出来,正见陶韬立于院中一动不动,痴痴地看着自家的小姐。 萧笑起身转头看过去,正是那少年,于是提着棍子回了房间。 “我有东西忘记了,拿了便离开。”陶韬迈着步子走进了自己的住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激动。 …… “小姐,怎么处理这被烧了一半的剑?” “交给我吧,你不用管了。” 再次走进院子里,木剑已经变得冰寒,不远处的靶子还立在远处,靶子下面多了一把弓,十几根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女子怎么会耍枪 “小姐,你穿这个去吧,夫人亲自给小姐挑的。”阿珠递给萧笑一袭淡红色半紧身衣裙,外面搭着件蓝色的袍子。 往日的少女已褪去满身的稚气,四年如流水般匆匆而逝,时间将她的面庞雕刻地更加精致,只是额间的那道疤痕至今任未消去。 “好。” 平日里,萧笑的衣着服饰都由徐欢歌亲自挑选,萧笑本就不擅长此道,也懒得拂了徐欢歌的兴致,便来什么穿什么,从未挑剔过。 “给小姐梳个什么样的发髻呢?”阿珠十指顺着萧笑的头发,心里默默感叹着眼前少女的美好。 “束起来就好,别太花哨,素净些。” “嗯,听小姐的。” 阿珠十分熟练地盘弄着萧笑的头发,而后拨弄下几缕遮住了额前的疤痕。 “诶——若是没有这疤痕就好了……”阿珠叹了口气,将一支玉簪插入了青丝。 “怎么了?敢嘲笑你家小姐丑么?”萧笑笑着打趣道。 “乱说,小姐怎么会丑呢?”阿珠理了理萧笑的衣服:“夫人在马车里等着小姐呢,我们快过去吧。” “嗯。” 今日,萧戈于城郊摆下宴席,替迎战土方凯旋归来的诸位将士接风洗尘,并且还请了所有将军的家眷,他自然也要将夫人和女儿带过去。 陶韬随着父亲一同征战,听说他神勇无双,一人可战几十人,不畏凶险,立下赫赫军功,一朝成了少年将军,是真正的将军。 秋日里风光正好,西斜的太阳柔和而不刺眼,风里飘着肉香和果香。 宴席开始—— 众人纷纷入了席间,萧笑坐在了徐欢歌的身旁,陶韬由于年纪不大,便坐于所有将军之后。 几个舞姬于席间的空地上跳着欢快的舞蹈,身旁的乐师们摇头晃脑地敲着手中各异的乐器。 陶韬抬头,眼里只有一个清雅的身影,那个人儿,他心心念念了四年。 如今,两人都到了婚嫁的年纪,他有意,可她的一句“不喜欢”让他感到了茫然。 萧戈看着席间看自己女儿看愣了神的陶韬,又看了眼旁边正一心一意扒着手中橘子的女儿,不禁递给身边的陶叔泽一个眼神,于是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发笑,仿佛是在说着:你看他们两个多么般配? 席上的将军大多是同萧戈出生入死过的弟兄,他们的儿女也多年纪相仿,今日一聚,小心思都在不言之中。 “这位便是侯爷的女儿了吧?早就听闻侯府小姐是位佳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一位将军的夫人打量了萧笑半天,而后终是忍不住叹道。 “嗯,正是小女萧笑。”萧戈的脸上满是自豪的神情。 萧笑起身向着诸位将军行了一礼,而后继续坐下乖乖吃橘子。 “不知小姐可有中意之人啊?”一位大大咧咧的将军问道,看向了萧笑,转头又看了眼自己的儿子。 “将军,你酒吃多了些吧。”徐欢歌没好气地怼了过去。 “哈哈哈……夫人,是在下失礼了,我自罚一杯,算是给小姐赔个不是。” 席中的小姐少说有十几人,哪个不是婀娜多姿?姿态优雅?可诸位公子的眼神都被萧笑所吸引,明明一个极简的发式,明明服饰也不华丽,可就是令人挪不开眼。 “侯爷,趁着诸位将军将士、小子都在,不妨搭个台子相互切磋切磋?” “我赞成,这个主意好啊!” “嗯,那就依将军,去找人圈个地界。”萧戈表示这个提议是有些意思,正好瞧瞧小辈们的功夫。 “光打架多没趣儿啊!我近日得了个稀奇玩意儿,是个圆润光滑的石头,可每到晚上啊,可以当灯使,会发光,像个月亮似的。”一个将军站起身来:“就将此物当作彩头如何?” “这个提议好啊,来人,取我珍藏多年的宝弓来。”萧戈也来了兴致:“谁站到最后,此弓便赠予他了!” 将军命人取来了宝石,萧戈命人取来了宝弓,展示于众人面前,顿时吸引的一众的目光。 公子们,将士们皆跃跃欲试,有人想着取那宝弓,有人想着取那宝石赠佳人。 萧笑面前的橘子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她犹豫着要不要换吃枣子?转头却看见徐欢歌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块会发光的石头。 于是她凑到徐欢歌耳边问道:“娘,你想要那石头不?” “就觉得挺稀奇,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在晚上像月亮?”徐欢歌低声笑道。 萧笑心中生了要去比试的念头,若是争到了,送给娘,娘肯定很是开心,若是没有争到,也可以看看自己七年来苦练的枪法大概是个怎样的水平。 她不由地望着那石头,暗暗在心中盘算着。 陶韬看着萧笑,心中也生了争夺之意:看来她很想要那个,等会儿看我给你赢来。 “在场的所有人,想要的尽管上,东西就摆在这儿,凭你们的本事来取!”那献宝的将军笑呵呵地欲看热闹。 席上的公子,小将个个摩拳擦掌,轮番上去,打得不亦乐乎,众人看得也激动不已,时不时地叫喊着为上场的人叫好。 “侯爷猜猜看,看最终这宝弓和宝石会被谁得了去?”有将军喝得醉醺醺地叫着。 “哈哈哈……我看好陶家那小子,他那几样兵器耍得都快赶上我了。”萧戈乐呵呵道。 “哦,快看,上去了。” “嗯,我要和侯爷打赌,我就觉得吧,强中自有强中手,不一定呐,侯爷——”将军身姿不稳,晃晃悠悠举起酒杯敬萧戈道。 “那你就瞧好吧。”萧戈满脸的自信。 “看看,快看看,连赢了四场了,几样兵器轮着打,我这眼光不错吧!”萧戈显得有些激动。 萧笑凑近徐欢歌的耳朵问道:“娘——我想去,我可以去吗?” 徐欢歌一度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萧笑:“你?你个女娃娃,你去做什么?” “娘最好了,我去给娘争那宝石回来。” “??” 不等徐欢歌说不许,萧笑便脱下了外面的蓝色袍子,缠好了阔袖。 “还有人要上去打吗?”场下的将军吼着,视线扫过席间,只见一身着淡红衣裙的姑娘站起了身来。 “???” 众人都投来诧异的目光,陶韬于场上也呆在了原地:她要和我打?是为了宝石?还是为了和我打?不会是为了那张弓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宝石理应赠佳人 “笑儿?”萧戈也是没有想到。 “爹,我可以去吗?”萧笑满脸的期待。 “这……”萧戈看了徐欢歌,徐欢歌也有些发懵地看着萧戈。 这比试嘛,年纪较长的大多自觉,想着多给小辈们展示身手的机会,都没上去,哪里知道,竟还会有这样一出? 女儿家抛头露面的总是不好的,可是她都站起来了,而且刚刚比武之前也确实是说,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上,因为所有人都不会想到在场的女子还会有想上去打架的。 女子比武怕是没啥看头,可如此美貌的女子干架,那可就要另当别论了。 “哈哈哈……没想到侯府的小姐竟还会武功?侯爷不妨让我们见识一下小姐的厉害啊。”有将军笑着:“我现在赌小姐会赢!” “哈哈哈……上,让我等一睹小姐的风采。” “呃……嗯,去吧,小心些。”萧戈无奈,只得应下,想着陶韬那小子心里应该有底,不会再伤了笑儿。 少年的眼中多了几分坚毅,修长的身躯,冷峻的脸庞,柔眉星目,唇红齿白,若如不是手中拿着利器,相信见了他的人会更愿意相信少年是个不经世事的公子哥。 “许久未见,小将军的功夫精益了不少,不知连打了四场,还能接着打么?”不出陶韬所料,萧笑从兵器之中挑选了一杆长枪。 “小姐长高了不少,想必枪法也大有进步。” “嗯,小将军可不许手下留情。” 两人行过对礼,萧笑随意地将枪绕转至身后,眼睛仔细着眼前少年。 席间的将军们都屏住了呼吸,因为萧笑的那一个绕枪的动作,他们便认准了这一场比试,有看头! 陶韬从武器中抽出了一根棍子,这令所有人都感到震惊,震惊之余想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在众人看来:这场比试怎么看都不够公平,陶韬选了棍子,乃是君子之举。 “小将军似乎对我的枪法还是没有信心。”萧笑眼睛一紧,枪便游了出去。 “呼——” 很强劲的攻势,这是一个女子该有的枪法? “碰——” 不过一个呼吸,枪已经在萧笑的手中转换了七八种姿态,可谓称得上是游刃有余。 陶韬拆解着萧笑的招式,心中生出了一种少有的压迫之感,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战场。 “呼——” 好快! 再次抽动枪身,风似乎都能被萧笑手中的长枪斩断。 众将士皆汗颜,想着自己的枪术,怕是都难及面前这女子。 “碰——” 陶韬虽挡得及时,手中的棍子还是被那长枪给生生劈断。 “不仅是招式,力道也大有长进!”陶韬不禁称赞道。 “那小将军,是不是该认真些了?”萧笑收了长枪,等着陶韬另选武器。 这一次,陶韬选了一把戟。 在座的诸位不淡定了,陶韬居然选用戟?这可是他在战场上的杀器啊! 不等众人评说,场上便又打了起来。 “锃——” 两柄武器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两人打得有来有回,见招拆招,攻守自如。 “这场比试实在是难得一见!” “侯爷,这小姐的枪法您教得妙啊!” “虎父无犬女!小姐天生是是个将才!” “般配!” “呵呵……”萧戈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视线是一刻也不敢从萧笑的身上挪开:陶韬你个小兔崽子,又动真格的?妈的,还好笑儿的枪法不错,我的天呐,我怎么都不知道这丫头枪法练到了如此地步? 在场的小姐公子皆瞠目不语,惊得愣住了。 经此一场,萧笑怕是只能供在座的公子们瞻仰,他们再不敢生出异样的心思。 美则美矣,可惜打起架来是个要命的主儿! 萧笑猛地一个飞身跃起,迫使着那枪迅疾地劈下,陶韬没有躲避,硬生生接下了那一记。 两人皆被那力道震得连退了几步,萧笑的手肉眼可见地发着颤。 这就是女子习武所难以弥补的薄弱之处吗? 萧笑有些不甘心。 调转枪头,再来! 长戟探枪,这宝珠理应君子赠佳人! 风卷动着衣裳,带着不远处的花草香。 戟尖挑开了萧笑的发带,好险,还好他手下留情。 可是—— 打架怎么能够分心? 一头乌黑的发丝于风中散开,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那一道长有一寸的疤刺痛了陶韬的眼。 场下有眼尖的小姐见了,嘿嘿地笑着,众人针对这一点美中不足开始小声地议论。 那一刻,陶韬愣了神! 可萧笑打得却极为认真。 就是现在,萧笑抓住时机,一刺,陶韬回过神来,尽全力用戟挑开,萧笑便仰面翻了过去。 “笑儿——”萧戈惊地站起:你个混小子!竟敢下狠手? 在座的看到这一幕,皆瞪大了眼睛,定在了原处。 也有武功不错的老将军心中泛着疑惑:这一击,即使接不住,也不至于这样摔下去啊! 陶韬更是直接被吓傻了:刚刚看她的招式,这一击不至于…… “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萧笑会被陶韬那一击掀翻倒地的时候,令人更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萧笑顺势在空中翻转了身体,而后在那一瞬调转枪头,再次对着陶韬刺了过去。 她!原来是在借力! 席间懂武功的人顿时恍然大悟。 枪还能这么用? “这招有名字吗?”陶韬看着脖颈间的那森寒的枪尖,心中竟释然了不少。 “回马枪!”萧笑站起身来笑道:“承让了,小将军。” “输得心服口服。” 陶韬怎么会知道,一个存在于几千年后的人,看着电视剧里面的武打场景,而后一不留神穿越过来做了神仙的家伙儿,下凡历劫之时闲来无聊便练着玩,竟将这招也练的有些模样? “哈哈哈……侯爷教女有方,小姐的枪法果真是令我等佩服。” “这一身的功夫,不去战场,实在是可惜了!” “诶——可惜是个女子。” …… 夸赞之声于席间不绝,同时也有人在讨论着萧笑额间的那道疤。 萧笑放下了手中的枪,重新将头发束起,入了席间,兵士便将那宝石和宝弓奉了上来。 萧笑将宝石献于徐欢歌,徐欢歌差点没感动地流泪。 陶韬也入了席,席中人便开始有人打趣着:“不知小姐可有兴趣来营里面任职啊?” “胡闹!”萧戈一拍桌子喝道。 于是席上人急忙借口道:“侯爷,他小子喝多了。” “哈哈哈……陶韬将军今日可是吃瘪了,平日里可没人打得过他。” 陶韬饮着酒,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小将军酒量不行 清晨,那一方小院,萧笑握着刚赢回来的宝弓,对着一个破旧的草靶射着箭,箭熟练地没入了靶中,却未中靶心。 “这弓好是好,用着却不顺手,阿珠,帮我还给爹去吧。”萧笑转换了那张旧弓笑道:“还是这个轻巧些。” “小姐,侯爷和夫人一起去街上了。”阿珠笑道:“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寻个好郎君,一起过丰年节啊?嘿嘿……就不至于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院子里面与这冰冷的死物相伴了。” “阿珠,不是还有你陪我吗?”萧笑笑着摇了摇头叹道:“丰年节几年才有一次,爹娘以前都会带着我一起的,怎么这次都不喊我一道儿呢?” 丰年节是这处地界的特色,不是每年都有,而是像名字所述,丰收的一年,无灾无难才会有这一说。 丰年节那天一早,街道之上的商贩会摆出自家的特色,以表露这一年中丰收的喜悦,几大街道也都会举行祭祀礼。 “小姐——”阿珠突然拉了拉一脸认真摆好射箭架势的萧笑的衣袖。 “怎么了?”萧笑偏转过头去,只见一少年身着褐色衣裳,面若冠玉,立于院门,正看着自己。 “小将军?” “小姐可愿意陪我一起去街上看祭祀礼?”陶韬向着萧笑行礼发出邀请。 “我……爹、娘让我在家看门。”萧笑果断编了个理由欲拒绝。 不曾想陶韬竟忍不住笑了,走进了院子里,拿过阿珠手中的弓箭笑道:“侯爷和夫人说他们今晚无暇顾及小姐,我便自请命来陪小姐,他们同意了。” 一箭,正中靶心。 尴尬,看来下次编理由要编个不容易被戳穿的才是。 阿珠憋着笑夺过两人手中的弓箭放进了房间。 “那我去拿……” “小姐——给,袍子披着。”阿珠跑到萧笑身边一脸俏皮地将艳红的袍子披在了萧笑的肩头。 “阿珠,你……这是在赶你家小姐么?” “小姐,门我替你看啦!”阿珠又是一句打趣。 “……” “笑儿,今年北街的祭祀礼听说很是隆重。” “那……走吧。” “陶小将军,你可得看好小姐,她向来不记路的,此时的路牌怕是会被摊贩遮挡住,你一定要亲自把小姐给送回府。”阿珠提醒道。 “……”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清楚?我不要面子的吗? “嗯,陶韬记下了。” 萧笑走在前面,陶韬行在他的身后,这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街道之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风悄悄穿过街道,轻抚着街上的行人,小商贩叫卖着各式的吃食,这是城中罕见的光景。 萧笑心中思量着:他只是来陪我来过节的?还是对我的心思尤存?想来之前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难道他还没有死心? “小姐——可有心仪之人?”陶韬低着头,犹豫良久,还是大胆地问了出来。 “……” 这……救命! “小姐,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小将军,你到底是想问些什么?请直言。”萧笑心里也大概明白了陶韬的想法。 “在下喜欢小姐良久,小姐可愿做在下的妻子?” 陶韬紧张地不敢抬头,径直向前走着,萧笑突然止住了步子,一个转身,两人便只隔咫尺之距,四目相对。 “小姐……在下似乎还是唐突了些,还请见谅。” “小将军,四年前,我以为我说的已经够清楚了,我对小将军从来就没有那般心思,本以为小将军也已经放下了。”萧笑再次向前走去,陶韬走到了萧笑身旁。 “为什么?” “因为不喜欢,所以也不想勉强,辜负了小将军的一片真心,萧笑只能说上一句对不起。” “不喜欢……”陶韬有些难以接受萧笑的反应,她对陶韬问出的问题回答地非常自然,或者说心中未泛起一点儿波澜。 “小将军,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是想见她开心?想好好地保护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还是梦里心里都是她的身影?喜欢一个人有千百般的情感牵动着心思,可是不喜欢一个人便是你未出现,我也不会去有期待。” “小姐就不愿给在下一个机会吗?”陶韬眼神暗淡了下来。 “世上女子千万,祝小将军早日觅得佳人相伴。”萧笑递给陶韬一笑。 “世上女子千万,却唯独你萧笑一人,一袭红衣,住在了我的心上。” “对不起,误打误撞,让小将军错付了真情,趁着年轻,喜欢别的女子还来得及。” “小姐……” “言尽于此,多说无益,小将军,男子汉大丈夫,何必为这儿女之情所绊,若真有那深情专意,也该留给值得小将军去爱的人才是。”萧笑不太会安慰人,想着自己从未有过恋爱史,突然冒出一人对自己表白,诶,还是劝他好自为之吧。 “小姐就从未想过日后要嫁一个怎样的男子么?就从来没遇见过喜欢的人?” “嫁人还是算了吧,我命不好,还是别去祸害人了。”萧笑看着身旁失魂落魄的少年,反思着自己刚刚说的话:怎么感觉这孩子被自己给说抑郁了呢?这要怎么开导? 失恋了,都是怎么劝的来着?借酒消愁? 两人之间充斥着一种异常尴尬的氛围,她曾无意问了他一句可曾去过战场,于是他便去了战场,每日心心念念所思慕的女子,而今竟劝他去喜欢别人? 她当真是个很奇怪的女子,他看不透她的心思。 “让小姐为难了。”陶韬心里难受,他想不明白,可是她话也确实说得明白。 “小将军?要不,我请你喝酒啊?”萧笑指着街旁的一家酒肆道:“闻着好香,去尝尝?” “好!” 踏入店内,酒香更浓了些。 “店家——来两壶店中最好的酒,再来两盘小食儿。” “好嘞,公子小姐先入座,酒食马上就来。” 店中小二手脚麻利,急忙端上来两壶酒水介绍道:“这是上好的酒酿,在那桃花树下埋了十年,今个一早才挖出来的。” “嗯,闻着是香。”萧笑忍不住夸赞,当即就倒进了碗里递一碗给陶韬道:“小将军尝尝。” “嗯,敬小姐,祝愿小姐……”陶韬话还没说出口,却见萧笑已仰面饮尽了碗中酒,于是笑了笑,也饮了碗中酒。 “你别说,这酒还挺好喝。”萧笑忍不住连着又倒了两碗。 现在这个时代,太清苦了,都没什么饮料,唯有那酒比得过那清水和茶。 “小姐,喝慢些。”这样的萧笑又是陶韬未曾见过的模样。 “哈哈哈……还怕不够喝吗?小将军的酒量不会不行吧?”萧笑再举起一碗,欲饮,突然晕眩之感袭来。 她有些诧异,不至于啊,这酒后劲这么大吗?怎么现在就觉得晕乎乎的了?莫不是……这一世的体质酒量很差?不会吧?我好像……这一世还从未喝过酒…… 第四碗酒还未入口,便被萧笑放到了桌子上,眼前的小将军已经开始重影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命不详的小姐 萧笑摇了摇头,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摇摇欲坠。 “小姐?”陶韬傻眼了。 “小将军……我可能……可能醉了……”萧笑想努力的用手撑住头,奈何头太重,还是向下栽了下去,越发迷糊起来。 陶韬手疾眼快,急忙伸手托住了萧笑的脸:“小姐?” 就直接这样睡着了? 陶韬看着萧笑,嘴角轻扬了上去:口口声声嘲笑着我的酒量,怎么自己就倒了下去?真是可爱。 那……我带你回家吧。 陶韬将萧笑背起,就像四年前那样,她还是一袭红袍,只不过这一次她是睡着了。 一步踏出店门。 “喂——公子,你还没付酒钱呢!” “……” 路上有些吵,可背上的人却睡得极安稳,乖乖的,一动不动,如果可能,陶韬真想让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哦,他可以有足够的理由将她背在背上,她也无法去拒绝。 “下雪了……” 人群惊叹。 陶韬也不禁抬头去看,雪轻柔可爱,落得缓慢,如天地间的精灵,似上天派往大地的使者。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比过往的几年都早上很多。 “如果这一生当真与小姐无缘,今日就借这天降的大雪,与小姐共白头吧,此生……也无憾了!”萧笑趴在陶韬的肩头,陶韬转过头去,眼里的面容微红。 风渐起,地尽白。 陶韬停下,拂去萧笑头上的白雪,轻轻地将萧笑的帽子戴好,继续向着侯府行去,他想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可风雪一催,他的步子便又紧了。 “小将军……” “小姐?”陶韬定住了脚步,还以为身后的人醒了过来。 “小将军……换个人喜欢吧,我……是个不详之人……” 原来她还在睡着。 可什么叫——她是不详之人? 陶韬很是疑惑。 “我想回家……我好累……什么时候我才能……回去啊?” 耳畔是佳人的呓语,陶韬不明所以地回道:“马上就到家了,在下这就送小姐回去……” 陶韬怎么可能会知晓,萧笑口中的家超越了时空,跨越了几千年的历史。 “我好累啊小将军……我好害怕……” “小姐在害怕些什么?陶韬可以帮小姐。” 背上的人突然身体一震,而后似乎是抽泣了起来,手臂挽住陶韬的脖颈,忍不住地颤动着。 “小姐?” “我好害怕,害怕一觉醒来,一切都变了……身边的人都离我而去,这十六年……我每一天都在害怕着……我是个……不详之人……” “小姐……醉了……” “醉了?我醉了吗?呵呵……要是……我只活这十六年就好了……” 背上的人,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那么地悲观,哪里像喝酒前的萧笑,可以笑得那么好看? “摸不去的记忆,原本是我最欣慰的,如今……却成了我最痛恨的……” 她的话令他感到不解,怎么会平白无故说出这番荒唐的话语来? “公子——要不要来算个良辰吉日啊?”一个发须半白的小老头坐在一个卦摊上朝着陶韬喊道,卦摊上面挂着面白巾,上面写着“半仙”二字。 陶韬笑着摇了摇头,这老道怕是误会了,陶韬看了看背上娇滴滴的可人儿,这误会若是真的就好了。 走了几步,陶韬又鬼使神差般地返回到了卦摊:“大师,你算卦可准?” “那是当然,你不信可以问问方圆百十里的人,老夫算卦,最准!”小老头自信道。 “那可否帮我算算我与身后的小姐缘分如何?”陶韬将萧笑放了下来,一齐坐在了老头儿前面的板凳上,萧笑倒靠于陶韬的肩头。 “嗯,我看看哈。”老头折腾了一会儿面前的乌龟壳一脸惊奇地叹道:“公子与小姐还未成亲?” “没有。”陶韬心想这大师怎么这样问? “怪哉,怪哉。” “怎么啦?大师?” “按卦象上面看,公子与小姐应该早就喜结连理了才对,公子可容老夫我观一番手相?” “好。” 老头看了又看,而后又一脸沉重地观察了萧笑的面容半天,不由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大师可是看出什么了?” “公子的命倒是平常,却似乎受这小姐所扰,所以不知命向何处归。可这位小姐,身缠厄运,实在不详!然而老夫欲测其他,却难以勘破,仿佛她的命格在时时变幻,又逃不出命定之劫,奇哉,怪哉,老夫还是头一次见如此奇怪的命。”老头皱着眉头,莫不是自己看相算卦的本事还是差了些? “荒唐,一派胡言,小姐乃富贵之人,温柔娴致,何来的厄运?何来的不详?我看你这老头分明就是摆摊骗钱的。”陶韬气愤地背起萧笑便要离开那摊子。 “公子不信可拿小姐的生辰八字去别的摊上测一测,便知老夫绝无半句虚言。” “呵——”陶韬不信,可是这话却让他感到难安。 回到侯府。 “小姐——”阿珠看着陶韬将自己小姐给背了回来,吓了一跳。 “小姐喝醉了。”陶韬进了房间,小心翼翼地将萧笑放在床上解释道。 “将军可真不会照顾人啊,怎么能让小姐喝醉成这样呢?”阿珠抱怨着:“烦劳将军再照顾下小姐,我去煮碗醒酒的汤药来。” “好。”这让陶韬怎么解释?说是你家小姐酒量太差? 许是那酒的后劲,陶韬看着躺在床上的萧笑泪痕未消,只觉得自己的脸上一也阵火辣辣的,他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抚摸眼前人的面庞。 突然萧笑动了,一手将陶韬的手抓住,睁开眼睛,懵懵地道:“小……小将军?” 陶韬傻傻地看着萧笑,就由着萧笑抓着自己的手。 眼眸又慢慢地合上,手也滑落了下去。 又睡着了?刚刚…… 陶韬不敢再动了。 而后,他向阿珠讨要了萧笑的生辰八字。 听说城中今日出了个怪人,拿着一份生辰八字跑遍了全城的卦摊,挨个要老道们测算,可结果无不是“不详”二字。 有一老道,看了眼生辰八字道:“此人的命,我等凡夫俗子算不得,折损寿元,公子请回吧,天机不可泄露。” 还有一老道测了半天没测出来。 还听说啊,此后不久,城中所有算卦的都卧床重病不起,唯有那个没测算出来的和那个不愿意测的没事。 “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吗……可不详又如何?命不好,我陪你一起与命搏。”陶韬这个傻小子最终还是不愿意放下这一段一厢情愿的情感。 第一百三十章 一城之劫待如何 怎么就醉成了这个样子?萧笑扶着额头,头还有些隐隐作痛。 “阿珠,是小将军送我回来的?” “嗯,才出去不过一个时辰,小将军就将小姐背回来了。” “那他现在回去了?我醉酒后……没干出什么蠢事吧?”萧笑揉了揉眉心。 “小将军回去有些时候了,想来小姐应该没做些什么,只是睡着了。” “那就好!”萧笑侧头向着窗外看去,窗上杂影错错,“外面这是下雪了?” “嗯,小姐回来的时候就在下了。” 萧笑起身,阿珠急忙上前给萧笑披了个袍子。 轻轻地推开房门,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院中的箭靶似乎被新换了一个…… 这一世,天果真是想放我一马? …… 寅时—— 萧笑仍旧保持着练枪的习惯,一早便于院中挥舞起长枪,伴着满天的飞雪,划破寒冽的冷风。 “嘚嘚嘚——” “快!侯爷——” “可恶,这可恶的土方,快召集营中所有兵士,将城中百姓都叫起来,让他们速速撤离!快去叫夫人和小姐……” “快去!” 这?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萧笑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走出院子欲向萧戈问个明白。 “嘚嘚嘚——” 可惜却没有赶上,萧戈带着亲信急匆匆骑着马飞驰了出去。 “爹?” “小姐,城门急令,侯爷交代,让小姐带着夫人以及府中之人撤出安城,前往燕城。”管家将萧笑拦住。 “管家,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突然?” “土方打过来了,太突然了,一夜破了平城,直奔安城而来。” 土方不是前不久战败,逃走了吗? 萧笑所在之处为商的北部,北部最外城为平城,而后便是萧戈所在的安城,其后为燕城。 土方狡诈,对战时只派出一小部分的兵力佯装败北,而后集结大队兵马趁平城守军不备一夜破城,夜奔安城。 要说如此,一夜破一城也太过牵强了些,可土方就是做到了,因为他们于早先便在两城中设了内应。 土方与城门而今相距不过十里,兵力是城中将士的五倍不止,若其强攻,城必被其破之。 要从其他城中调兵而来,肯定是来不及了,城若失守,百姓必为其所害。 而现在萧戈军中的情况都难以清明,他怎么可能有把握守住此城?唯一能做的,便只是为撤出安城的百姓争取时间。 雪向来冰寒。 城头上响起了警钟鸣声,街道上兵士正在组织百姓撤离,寂静的夜瞬间被那一片混乱嘈杂给打破。 “小姐——” 陶韬冲进了府内,面色沉重。 “小将军?”萧笑仍是没有缓过神来,一切都太突然了。 “小姐快带着府中人准备一番,即刻随我前往燕城。” 就在刚刚,萧戈拉住陶韬的手语重心长地对着他嘱咐道:“夫人和笑儿就托付与你了,你速点两百兵士,护送城中百姓和她们一起离开,陶韬——你一定要护好她们!一定……” 铮铮铁骨,征战沙场半生,此时,眼中有多少无奈? 轻敌乃兵家大忌,他作为一方将领,小胜之后,防备不及,才导致如今这方局面,他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这几城的百姓?唯有和将士们一起,为城中百姓争取更多的撤离时间,心里的愧疚之意才能稍许缓和一些。 萧笑匆匆回房拿了背上了弓箭,长枪紧握于掌中。 马车与萧笑平日里骑的马早已被安排了侯府门口,徐欢歌哭哭啼啼吵着不走,还是被丫鬟小厮给推上了马车。 “娘——听爹的,先撤出安城,你于此,他心不安。”萧笑也劝慰道,跃身上马。 还是来了吗? 百姓慌乱,都还不清楚城中到底发生了何事,便痴痴懵懵地带上些吃食细软上了路。 两百护卫着两千多百姓百姓从安城南门撤出。 百姓之中不乏老弱妇孺,撤离的速度自然提不上去。 “小姐——你要去哪里?” 萧笑并未察觉,陶韬就在她的身后,调转马身,陶韬便拦住了她的去路。 “让开——” “侯爷有令,让我护卫小姐去燕城。” “小将军……” “笑儿?你要去哪里?”马车之中一声停止了啜泣,转而是一声哀戚的责问:“你要是想回城,便带着为娘一起。” “笑儿……同娘一起去燕城……”萧笑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一世,终究还是要抱憾而终吗? 本来想着老天爷给她安排的命不好,却偏偏让她遇到了萧戈与徐欢歌夫妇,对她,极尽一切。她于此间,心怎么可能不为所动?于是她留了下来,为以防万一,她修习武功,不能说练的不好,她想着:若是那一日,天真的对她身边的人动手了,她至少有能力去护下。 可结果?十六年的静好岁月几乎让她忘却了她是个下凡历劫的神仙,可藏于那岁月之后了,是一个令她深感无力的灾难。 呵!一万敌军!如何使是她一人能做出改变的?城中守城的兵士也不过只有不到两千人。 她怔怔地看向那座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城池,眼里饱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带着愧疚,带着无力,带着愤怒。 “走吧。”她不甘地从口中挤出这两个字来,身边还有一个她要守护之人! 大约行进了半个时辰,天才微明,光从东边的大地渗出,打在行进之人的身上,他们眼中满是惊恐,因为这半个时辰足够他们去想明白自己的故土现下的状况,聪明些的应该还能预计出他们亦身处险境。 路上哭声不断,这沉重的氛围压地萧笑几乎喘不上气来,又是一个时辰—— “援军怎么还不出现?”陶韬心中生出了疑惑:早在发现敌军之时,萧戈便料到城池怕是不保,可百姓他必须护住,于是令几骑快马加鞭前往燕城求援,算算时辰,该是早与他们碰面了。 怎么会? 难道是路上发生了什么意外? “持我令,速去点十位兵士前往燕城方向,让燕城守将速来护援。” “是!”陶韬令下,十骑便从队伍的后面奔向了燕城。 太慢了! “大家都走快些——再快些……” “报——将军,军后约两里处发现敌军追来,将近千人。” “这么快?城……破了……”陶韬心里猛地一颤,安城破,他心中早有估量,可是他想不到竟这么快便破了?怕是那军中内应…… 萧笑在陶韬前面不远处,闻言勒住了座下的马儿,回头看着那城,已经没入了山野。 “小将军待如何?”萧笑握着手中的长枪,手心生出一阵阵寒意。 第一百三十一章 雪中那一袭红衣 “所有将士随我一同前去阻敌!” 陶韬喝令一声,兵士们都耷耸着脑袋走出了队列。 所有能有多少?不过两百人! 前去阻敌?说得倒好听,那其实就是去送死! 可他们能有什么法子?这队中百姓难道没有他们的家人?他们必须守护。 队列中哭声更盛。 风雪也更寒了几分。 “小姐……这百姓就交由你了。”陶韬将马行于萧笑身侧,将手中的戟插到了地上,轻轻拂去萧笑头上的白雪,将她的帽子盖在了她的头上。 “嗯。”萧笑眼尾渐红,点头应着。 “众将士!” “在!” “随我阻敌!” 萧笑还从未见过穿着甲胄的陶韬,原来的褐衣少年,她只知道他武功好,为人和善,可今日,金戈铁马相称,何等的风姿? 百姓们仍在行进着,萧笑目送着少年的背影消散于这苍白之间。 她不禁低头盯着手中的长枪,而后又抬头去看天:杀人便过不了劫吗?过不了劫会怎样?魂飞魄散,难再为仙? 我到底想要什么? 成为神仙?回到原本就属于我的时代去? 那这几世算什么?天给我造出的梦境吗?幻境吗? 不是啊!这几世,她遇到的也都是活生生的人! “呵——怪不得转世要喝孟婆汤呢,可惜啊,那碗黄汤没能抹去我的记忆。”萧笑冷笑着呢喃着。 心中似乎是下了决心:魂飞就飞吧,魄散就散吧,总好过永世难安。 “娘——我想……” “娘……等你回来……”马车中的人竟没再阻拦。 “嗯,等我回来。” 扬鞭策马,一袭红袍冲进了风雪,背着弓箭,提着长枪。 几个百姓不禁侧目—— “那?是一个姑娘?” “好像是侯府的小姐。” “她是去送死吗?” “谁知道呢?咱们快赶路吧。” 两百的兵士,几乎把自己不当做个人,被砍断了腿,他们咬着牙伏在地上拿着手中的武器刺向身边的敌人,断了手便用嘴咬,有人被刺穿了心脏,也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死死地抱住一个敌人。 血肉横飞,哀嚎不断。 半边天都被血光映红。 土方将领有些傻眼了,不过两百人,怎么会如此难缠? “杀——” “啊——” 胯下的战马早已倒下,手中的长戟变得格外地沉重,身上几十道伤口,血流不止,少年的脸色已经呈青白之色,身形不稳,便倚着手中的戟而立。 如今,只他孤身一人,被百十名敌人团团围住。 “来啊!来——”他嘶吼着,又将戟横于身前。 周围的人皆不敢上前一步,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连带着他的兵士都是那么地可怕,两百人硬是拼了八百多人?这还是人吗? “弓箭!”土方将领伸出手,一旁的士卒便手脚利索地递上前去。 “左手引弓伸直,右肩微张……” 那是他教给她的箭术! “嗖——” 一箭射出,土方将领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应声倒地。 “啊?将军?” 紧接着,第二箭,第三箭…… 土方兵士的注意被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所吸引。 “有援兵!戒备!” 哪里来的什么援兵,风雪之中只闪出一道鲜红的身影,只一人! “小姐……”陶韬的眼已经模糊。 “啊——”他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竟又一次挥舞起手中的戟向着土方兵士横扫过去。 “森——” 长枪,快马。 雪下得更密了,乃至于能见度降得很低,那人一袭红袍疾冲而来。 包围圈瞬间被冲出了一道豁口。 而后便又是一阵鬼哭狼嚎,连夜的奔袭,而后又是激战,百余名兵士早已被折腾地没了精神气力,竟生生被一女子单枪匹马杀得屁滚尿流。 主将已死,他们有点不知所措,近半数人往回撤去,近半数人想杀了那冲杀过来的女子。 “刺——” 一声利锋穿过骨肉的寒音散去,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 地上尸体层层叠叠,鲜红之上又被覆上了一层雪白。 萧笑收了长枪,看着身下令人生寒的场景,脑子一片空白。 杀人的感觉很不好,不像神仙打架,用法力便可震得对手五脏俱损,甚至不需要亲自拿着兵器去砍对手,人与人之间的搏斗却一直是如此地粗暴血腥。 “小将军——” 身侧的长戟立着,一人挣扎地将身子挺起。 “小姐……”那人活生生一个血人的模样,却在看向萧笑时依旧笑着,只是那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难看。 翻身下马,萧笑急忙冲了过去,扶住了将倒的陶韬。 见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几乎泪目,从身上寻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撕下布条,颤颤巍巍地将那伤口裹住,脱下身上的红袍披在的陶韬身上。 “小姐——” 陶韬想拒绝,可是他现在是真的执拗不过眼前的女子了。 “小将军,我带你回去。” 萧笑吃力地陶韬扶起,让陶韬倚着身旁的长戟,而后跃身上马,将陶韬拉到了身后坐下。 “驾——” 萧笑拉着陶韬的手,将手放在腰间,一手长枪并拉着缰绳,想赶上行进的队伍。 “小姐……之前的话……我怕是要失言了。”背后的喘息声愈发沉重。 “我带你回去,你坚持住。”萧笑握着那缰绳更紧了几分。 “小姐……我可不可以……叫你一声笑儿啊?” “好。” 陶韬忽而倒靠在了萧笑的肩上,呼吸由沉重转变为微弱。 “笑儿……若有来生,你嫁我为妻可好?” “……” 轻扯了缰绳,马慢慢地立在了原地。 风雪在那一刻骤停。 萧笑手中的那只血手无力地垂了下去,一滴温热的泪滴落到了马背上,耳边就连那微弱的气息也消散进了冰寒之中。 如果我只活这十六年的话,或者那碗黄汤对我有效的话…… “驾——” 那个少年终是没有教成她剑术。 …… “小将军教我剑术吧!” “我教小姐箭术。” …… “怎么会射不中呢?” “可能是我做的靶子太小了些。” …… “这是——小将军亲手做的?特意送给我的?” “嗯,明日教小姐剑术,刚开始练,用这个不会被伤到。” …… “如若小姐愿意,陶韬娶小姐为妻,今生断不会让小姐受半点委屈。” “世上女子千万,却唯独你萧笑一人,一袭红衣,住在了我的心上。” …… “我萧笑今生何其有幸,得遇将军……”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倒是开城门啊 苍茫的白原之上,一支由两千百姓组成的队伍向着燕城而去。 红衣策马而来,她背上的他已经冻得有些僵硬。 “娘……笑儿……回来了……” “回来了……”徐欢歌于车中声音有些发颤。 城破了,爹就几乎不可能还活着,她们还未到燕城,小将军也死了…… “啊——” “啊呀呀——” 前面忽而发生一阵骚乱,这是怎么了? 安置好了陶韬的尸首,萧笑急忙上前查探。 “怎么回事?” “小姐,路中间有东西绊倒了前面的人,而后发现那绊人的竟是我军中之人的尸体。”回话的人声音发颤。 “军中之人的?尸体?” 雪已经将路面完全覆盖,尸体掩藏于雪下,前面的人扒了扒,才看得分明。 跃身下马,萧笑数了数,正好十具。 是陶韬不久前派去燕城的,怎么会死在了此处? 萧笑警觉地环顾四周,不远处一人一马环手抱着一柄剑正望着此处。 她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怕是此时燕城还从未得到安城所传的消息。 “你们带着百姓先走,护好娘亲,务必尽快赶到燕城。”萧笑对着侯府的小厮吩咐道。 “小姐?” “走!” 绕过尸体,队伍再次行进。 萧笑骑在马上,手中紧紧握着那杆长枪,立于一旁,静静地盯着那陌生人的一举一动。 “驾——”忽而那人驾马而来。 “驾——”萧笑手中缰绳一紧,也冲了出去。 “唰——” “刺——” 寒冽的冷器相撞,发出一声震耳的嘶鸣,而后两马扬起了前蹄,一阵嘶鸣。 “丫头,枪法不孬啊!” 马上是个粗狂的汉子,身上裹着兽皮,一手牵引着缰绳,一手握剑于身侧。 “你是土方人?我安城派出的兵士都是你杀的?”萧笑不敢轻敌,这人的剑,好快! 一只苍鹰于头顶盘旋,鹰唳声惊空遏云。 “不错。”汉子笑道:“丫头,我军马上就要来了,你身下有马,还是快些逃去的好,或许还有机会活命。” “你什么意思?想打我身后人的主意么?”萧笑回头看着正在行进的百姓,已然是下了决心要战。 汉子点了点头笑道:“丫头,我可是好心放你一条生路。” “呵,话多!”萧笑催马再次冲了上去。 “锃——” “丫头,枪太笨了,太慢了,怎么能比得过我的剑呢!”剑绕着枪身游走,几缕青丝被斩断于剑下。 “你难道没听说过——” “什么?” “一寸长,一寸强——” “刺——” 两人的马还未近身,萧笑的枪便已刺了出去,擦过剑身,直指汉子的胸膛,而后跃起,一脚将那长枪给踹进了汉子的心口。 萧笑落到了雪地上,而那汉子已被长枪穿膛而过,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竟是我……小瞧了你……” 萧笑再次跟上了队伍,又走了小两个时辰,燕城于眼前才渐渐明晰起来。 “快到了,估摸着还有多少路程?” “应该不过两里了。” “大家加紧时间赶路,早些到达方可心安。” “踏踏踏……” 什么声音? “小姐快看后面——” 身后,乌压压的一片敌军向着他们冲了过来,萧笑脸色大变:“不好。” “大家再跑快些,找几个腿脚利索的去让燕城将士来护。” “快!” 队伍乱作一团,为了逃命,百姓全都一窝拥地向着燕城门奔去。 “管家,将马车再赶快些,必须将娘亲安全送入城中。” “小姐?你?” “快去!” 燕城守卫看着不远处黑压压的一团,似乎是百姓?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后面便涌出了大量的敌军。 不过几个呼吸间,百姓便被敌军缠住,于是哭喊声一片。 燕城门之上—— “将军——我等是否要前去相救?” 燕城守将看着那惨绝人寰的一处地界,嘴唇都有些发抖:“这……到底怎么回事?你速去领一队兵士……等等,让我想想,看那敌军怕是有六七千……” 怎么办?守城兵士不过两千,全都派出去也不可能有什么胜算,百姓怕是也难有生还,不行!得死守燕城。 “将军?” “赶快将城门关上,快关城门!” 再不关就来不及了! 怕是那些百姓还没有跑过来,那些敌军就先冲进城来了。 “关城门!” “刺——”萧笑手中的枪变得愈发沉重,她已经数不清楚到底杀了多少的敌人。 身边的百姓一个接一个死于敌手,明明雪地一片洁白,而今却被鲜血铺红,果真是生于乱世,命如草芥。 百姓中的男丁还有些有血性的试图去拖住一部分敌人,终还是有一部分人冲到了燕城门下。 “啊?开门啊!快开门啊!” 那是他们心中唯一的救命稻草,可他们却推不开。 萧笑且战且退,也至门下,如此一幕,她心更是一沉。 敌军追了上来,百姓不过二百。 “我乃崇林侯之女萧笑,奉父命护百姓入燕城,开门——” 城上静默了一个呼吸。 而后一声悲戚:“我有罪啊!” 城上人齐齐的一列,每个人的掌中都紧握着弓箭,守城将军试图挽救些性命,奈何刚刚敌军与百姓混作一团,如今这个场面,他更是难做决断。 “放——”随着一声令下,守城将军的手颤颤巍巍地放了下来。 可敌军却并不打算罢休,硬是抵着剑雨冲杀了上去。 “娘——娘?阿珠——” 刚刚徐欢歌就被迫下了马车,萧笑于身边相护,才得以行于城下。 可如今场面混乱不堪,几人早已看不见踪影。 萧笑此时亦是伤痕累累,身上的红衣又被血浸染了一遍,便显得有些渗人。 “放箭——再放快些啊!” “将军,你快看那——” 城下,嚎叫之声已渐渐消沉,唯有一身红衣,抽动着手中的长枪,卷于敌军之中,眼中满是愤怒,可身体已然透支。 一冰寒的死物刺入萧笑的肩头,萧笑终究是倒了下去。 云端之上—— “师兄,师弟他……师尊就真的忍心?任由着她犯下杀孽?” “我们做不了什么,上两世我们所做之事,师尊早已知晓,他不许我们再插手了,只道是一切皆为因果报应。” “因果报应?” “嗯,冥冥之中尽为天命。” “娘……爹……小将军……” 第一百三十三章 初识女将好太华 “娘……爹……小将军……” “为什么……为什么?一城的百姓啊……” “呃……啊?” 萧笑被一阵剧痛给痛醒。 昏昏地睁开眼睛,却见身边一少年,正在给她涂着伤药,不由地身体抽动欲坐起:“你是谁?” “别动,这胳膊还想不想要了?” 听这声音,竟是个女子! “我这是……还活着。” “嗯,算你命大。” “其他人呢?安城的其他人呢?”她挣扎着起身,情绪已然崩溃。 “将士们下去处理的时候,只有你还有着微弱的气息。”女子将萧笑牢牢地按住。 “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不信……” “啪——” 女子向着萧笑的后脖颈便是一击,萧笑便又昏倒在了床上。 “呼——还是昏着比较好。”女子摇了摇头,上完了药又随手将被子披在了萧笑身上,而后出了门去。 “好(那个时代读音同子)将军。”外面的兵士对着她行礼。 “嗯,你们就在这里看着吧。” “是!” 女子来到城楼之上,看着城下地面那一摊摊的血迹,不禁将眉头锁地更紧了。 “幸亏好将军来的及时,否则燕城危矣。”守城将军向着女子行礼。 “此乃应尽之责,大王圣明,对此战事早有预料,可惜仍是被破两城。”女子将将军扶起。 “可惜了两城的百姓,近万条性命……” “你可识那个重伤女子的身份?” “哦,听她在城下喊着是崇林侯萧戈之女,好像是叫萧笑?” “萧笑!是个好女子。” “不愧是侯门之女啊,好将军当时是没看到,她一人使枪几乎杀伤了不下百人,当真是勇武!” 晚间,风雪又起。 “滚开——别拦我——” “小姐,你身上有伤,还是别乱动的好。” “滚——” 萧笑醒了,跌跌撞撞打开了门,便被两个兵士给拦住了去路。雪涌进了门内,洒了萧笑一身。 两个兵士知萧笑身份,又不敢动手,一时无措,一人便匆匆前去寻将军了。 “小姐,你还是回屋里去吧,外面风大。” “唰——” 萧笑趁机拔出那兵士的剑抵在了那兵士的胸口道:“让开——” “胡闹!”好将军步态从容地进入了萧笑的视线,一步一步向着她走来,而后一手扼制住萧笑的手腕,剑便掉落在了地上。 “将军——”一旁的兵士急忙行礼。 萧笑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她抱进了怀里。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人死不能复生,你这般闹只能伤身,又何苦呢?” 女子将萧笑轻轻地放到床上。 “你也真是厉害,伤成这样居然还能动弹。”女子又是一句。 “你是谁?听他们叫你将军,你可是这守城将领?”萧笑一把薅住女子的衣领,眼里满是愤怒。 “你这是什么眼神?”女子也不恼,就由着萧笑拽着。 “为何不开城门?为何眼睁睁看着百姓被屠?为什么?”萧笑并没什么力气,喊着喊着,身体忍不住地颤抖起来,泪水互相追赶着滚落下来。 “来人,把守城将军请过来,把她的药端过来。” “是!” 门外的脚步声渐远。 原来她不是守城将军,自己好像错怪了眼前之人,萧笑松开了手,轻声道了句:“对不起。” “无事,小孩子不懂事很正常。”女子站起身来,背过了身去。 “……” “咚咚咚……” “进来。” “将军。”守城将军对着女子行礼,而后直接对着萧笑跪了下来。 “小姐,我知道你为那死去的百姓伤心,为我等的不举而愤怒,可我是一方守将,难道我愿意眼睁睁看着我朝百姓赴死?当时的情形小姐身处其中,应该知道,土方与百姓纠缠到一起,我若开城门,五六千的敌军,必定冲入城池,祸及燕城百姓啊。” “小姐可知我城中受守军多少?不过两千而已,城中百姓尚在,我如何能打开城门?”说着,便对着窗外拜了拜:“我是有罪啊,可我不能开,我不能害了城中百姓。” “那你为何要救我,不如让我一同去了……” “小姐,我知你是崇林侯孤女,救下时一息尚存,怎可弃之不顾?” “先把药喝了。”女子将药递到萧笑嘴边。 萧笑无动于衷,现在她真希望自己也死了,她想护下的一个也没活成,一城的百姓到头来就剩下了她一人。 见萧笑的模样,女子皱紧了眉头,对着跪着的守城将军道:“你起来吧。” 恍惚间,一只手突然钳制住了萧笑的下巴,而后药便一股脑地灌入了口中。 “咳咳……”萧笑看向那女子,女子似乎也有些生气。 “好不容易救活的你,想死多容易?既然有命活,就甘心那百姓白白死去?听说你一身好武艺,不若跟随于我,上战场杀敌,夺回城池,为你的百姓报仇?” “夺回城池……人都……好,我答应你,崇林侯萧戈之女萧笑,愿意追随。” “好(音同子)太华!”女子冷哼一声,挥袖而去,留下一句:“我等着看那崇林侯都教给了你些什么。” 萧笑愣愣地看着那背影,一时间又感到很是奇怪:这个时候竟真的有女将军?好太华! “小姐好生修养,相信侯爷在天之灵看到小姐振作起来一定也很高兴。”守城将军说着,萧笑却不愿去搭理他,只好也退了下去。 报仇,心里会好受些的吧?闹了一通,萧笑头又晕晕乎乎的,也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也不知什么时候,她感到热极了,可现在不是冬天吗,外面还下着雪?有人好像坐到了床沿,头好痛,她根本就睁不开眼。 “怎么样了?还没有退烧吗?” “还要劳烦将军给她换下伤药,我们下去再熬一帖药来。” “快去。” 一只手轻轻地褪去了她的衣裳,而后伤口处隐隐作痛…… “药放下,我来照顾她就好,你们都出去。” “是!” 她好像被人扶起,而后靠在了一绵软之物上,她甚至能闻到一种淡淡的香气,而后,一勺又一勺的药送到了她的嘴里。 她感受到有人将冰凉之物放到了她的头上,一会儿又被拿走,而后又出现在了她的头上…… 眼前渐渐有了个模糊的身影:“娘……”她伸手想要去拉住,果然就拉住了。 那人没有躲闪,就任由她拉着她的手,而后轻轻地抚着她的胸口道:“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就宛如是梦一场 白光刺眼,这里不知是何地。 萧笑细细打量着四周,一眼却难极尽头。 “笑儿。”身后传来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闻音萧笑激动了起来。 回转过头去,熟悉的面容就在眼前。 “娘……”萧笑扑了过去,想将眼前人揽入怀中,却扑了个空。 她慌了,因为四周空无一物,唯有刺眼的白光散落一地,而后降下无边的黑暗。 “娘——” 萧笑猛地惊醒过来,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偏头才见床边一女子一手正撑着额头看着她,像是被她给惊醒。 “醒了?”女子抬起眉眼,眉眼间点缀着英气。 “太……太华将军。” “嗯,没烧糊涂,还记得我。”太华笑了笑。 “将军这是照顾了我一夜吗?” “你还好意思说?现在能不能把我的手松开了?”太华使了个眼神,萧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右手还拉着人家,急忙松手。 “对不起,劳累了将军。” “无妨无妨。”太华起身伸了个懒腰对着门外喊道:“拿药来!” “……” 太华将萧笑扶起,药再次被递到了萧笑的嘴边。 无奈,萧笑可不想再被灌一次了,端着一口闷了下去,真苦。 “怎么?你怕苦?”看着萧笑的眉头拧作一团,太华眼里带着几分嘲笑的意味。 “还好。”萧笑嘴硬回道。 “哈哈,果然还是个孩子,今年多大了?” “十六。” “十六?是个好年纪,好好养伤,别再闹腾了,我让人送些吃食来,晚些再来给你换药。” “让将军劳心了。” 太华笑了笑便欲离去。 “将军——” “还有事吗?” “我娘的尸首……还有……” “我命人将尸首焚了,装进了罐子里,等到夺回安城,再将他们安置到那里去。” “多谢将军!”萧笑拱手向着太华行礼。 太华点了点头,出了门去。 以后的每一日,药都会被准时地送到萧笑的房间,只不过不同的是,药旁边会放着一块糖。 每到换药的时候,太华便来帮忙,会和萧笑聊些不冷不热的话,劝慰着萧笑。 打了几场守城战,听说皆是小胜,可太华对她说,都在守城了,怎么能够说胜呢? 萧笑第一次披上战甲,是在一个月后,太华直接任命她为亲兵,这令萧笑有些意外,难到是因为自己的侯女身份? “将军!”萧笑于太华身前很正式地拜下。 “嗯,不错嘛,快起来吧。” “谢将军。” “听闻你的枪使得不错?” “应该算还可以吧。”萧笑不明所以。 “能否让我见识一番?” “嗯!” 军中的演武场上,围了一圈的兵士,他们都目不转睛看着场中央的两位女子,期待着她们之间的一番较量。 “还第一次见除了好将军之外的女子会武的呢!” “听守城的兵士说这女子武功也很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再厉害能有好将军厉害吗?” “快看,要开始打了。” 众人皆屏住了呼吸。 场上—— 好太华手中持一钺,萧笑拿着的是杆长枪。 “来吧!” “好!” 枪划开冷冽的寒风,游向了好太华的身侧。 好太华斜钺去挡,直接就将长枪震开。 好大的力道! 萧笑还从来未和钺对打过,根本就不知钺的招式和章法,不过在她看来,此器笨重的很,重在力道,而自己手中的长枪,需要的是灵便。 两人打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从黄昏一直打到了月挂枝头,终是萧笑体力不支,败了下来。 可如此结果,在军中也令兵士感到吃惊不已了。 …… “萧笑,你同我一起进去吧。”好太华止住了步子,转过头来对萧笑道。 “将军,军中议事,参加的都是将领,我去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你熟悉安城内的情况,也进去给我们讲讲。” 萧笑点了点头,随着好太华一同进了军帐。 十几个将领都在为着一件事犯难—— 现在土方已经没了攻城的打算,退于距离燕城十里远的林子里面,若是我军欲夺回安城,必须要穿过那片林子,可土方于林中埋伏,我军进入必难有胜算,不去,这般耗着也不是个办法。 林子?萧笑思索了一会儿,想着最近十几日日头都不错,林中枝丫想必比较干燥,不如直接用火攻? “好将军,你们有没有考虑过用火箭?”萧笑想着不妨一提。 “火箭?那是什么东西?”有将军疑惑问道。 萧笑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时候怕是还没有火箭这个玩意儿,于是便和他们解释道:“就是用箭带着火去引燃林子,一来可伤人,二来可以逼迫土方转移战场。” 经萧笑这么一解释,将领们明白了意思,又商讨了一会儿,觉得这个计策不错,便采用了,至于火箭,便交给萧笑去做。 等到一个乌云蔽月的夜晚,满天火箭如同流星陨落至那片静谧的山林之中时,土方兵士死伤大半,火烧了整整一夜,直到那片林子被燃尽,那出地界化作一片焦土。 萧笑站在寒风之中静静地看了一夜,她心中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报仇的快感,反而生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失落。 第二日一早,好太华便带着一支千人的队伍剿灭了伤重还未逃远的土方队伍。 而后,萧笑再一次看见了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安城。 如何夺回安城,好太华早有想法,她命人挖掘一条地道直通入安城内,再由熟悉安城的萧笑定好通道的出口,等到攻城之时,来个里应外合。 想法很好,事实也如他们所预料的那般,很顺利,萧笑提枪冲入城中的时候,土方几乎成溃败之势,大部分被剿灭,还有一小部分被抓,成了奴隶。 谁能想到呢?感觉一切都如梦一样的不真实。 城中一片萧条之景。 走进昔日的侯府,好像徐欢歌还在门口一脸笑意地迎着她,萧戈笑呵呵地喊着:“萧儿,我为你重新做了杆枪,你试试?” 院里的草靶已经倒在了地上,恍惚之中,蹲在地上的那个少年站起身来:“小姐,我教你箭术!” 红色是徐欢歌最爱的颜色,所以萧笑这一生的衣裙都是红色的。 而今,一身丧白在身上她倒是很不习惯。 第一百三十五章 那棵树四季常青 “你就留在安城吧!”好太华蹲在萧笑身旁,抚着她的肩头,转头又看向了她面前的那一排排的陶罐。 罐子里面装着的是安城所有的百姓的骨灰,有徐欢歌的,有阿珠的,有管家的,还有小将军的,却没有萧戈的,听俘虏的土方奴隶说萧戈早就和守城死去的将士一起烧作灰,随风散了,散到这城里,到处都是。 萧笑跪在那千百罐子之前一语不发,只呆呆地看着。 “萧笑,我比你年长几岁,若是你愿意的话,叫我一声姐姐,等我回来的时候,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吧。” “将军,我想和他们在一起。”萧笑低着头行礼道:“多谢将军的好意,恭祝将军凯旋!” “嗯,也好,你就留在这里吧,明日我便要出发去平城了。” 萧笑跪于那里整整一夜,她自己都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是伤心?是悔恨?还是愧疚? 她想不清楚,只觉得自己不配活着,哪怕是喝下孟婆汤忘记了所有,哪怕真正可以重活一世,她也不该还活着。 这才第三世吧,杀了人,应该是要魂飞魄散了吧! 好太华已领着队伍出了城门,浩浩荡荡,旌旗猎猎。 “好将军——你快看——”行于好太华身后的一个小将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激动地指着安城的城楼之上。 好太华转过头去,眼睛忽而一震。 城楼之上,一袭红衣,黑发随风轻摆,由于相距有些距离,看不清那人面容是何表情。 “是萧小姐来送我们了吧。”一个小将猜测道。 “不好!” 好太华终是发现了什么,调转马头,向着安城狂奔而去。 众将士不解,却见城楼之上,红衣瑟瑟,纵身跃下…… “萧笑——” 雪又纷纷扬扬飘落,盖在了一片火红之上…… 后记商王武丁时期,土方为商朝北方强悍的游牧部族,时侵入商境攻掠,后侵商朝西北边境,攻打城邑,抢夺粮食,掳掠人口,还与占方配合,攻克两个城邑。 好太华将军还有一个身份,为武王王后,擅占卜之术,擅战谋,请出战收复失地,而后武王亲征,征调大军,好太华协同作战,几年之后,战胜土方,终使得北方安定。 武丁很爱他的这位能征善战的王后,在她死后追谥为“辛”,后入称其为“母辛”或“后母辛”。 有青铜鼎上面刻着她的生平,可惜只留下“妇好”一称,终是没记下她的太华之名。 地府黄泉,八百里彼岸花海红若血池。 青玉再次有了意识:为什么自己还没有魂飞魄散呢? “短命鬼,好久不见!”耳边传来鬼音,没想到还是那个鬼差来引——小破石头。 “呵,短命鬼?!” “嗯,真人活了三世,两世十六岁死,一世只活了十岁,叫真人短命鬼难道叫错了?”小破石头说得有理有据。 “没错……” “诶,我说,真人怎么变得这么颓啊?死都死了,也不看开点儿?”小破石头熟练地给青玉套上锁链。 “不是说神仙历劫,杀了人便会魂飞魄散的吗?为什么我却没有?”青玉感到有些失望。 “真人是听谁瞎扯的?” “不对么?” “就算是,真人也绝对不会魂飞魄散的。” “为什么?” “真人当真不知道原因?”小破石头听着青玉认真的语气感到有些不信:她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知。” “不知道也挺好的,真人快随我去下一世吧,奈何桥上还有一个小鬼在等真人呢。”小破石头还不想告诉她,摇了摇头轻笑道。 “奈何桥上?等我?”青玉闻言似乎已经猜到是谁了。 一身青衫行于黄泉,一身红袍立于奈何桥上。 桥上的少年翘首以盼,终是盼来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惜那身影之中带着的却是陌生的感觉。 小破石头解开了青玉脖子上的锁链,青玉站在桥下,看着桥上的少年,心里多了几分犹豫,事实荒唐无稽,少年会原谅她吗? 那是她吗?少年愣愣地打量着桥下之人,一头乌黑的头发被高高的束起,一根青色的玉簪显得那人出尘不染,面容恬静安然,额上的那道疤已经消失。 青衫款款微动,眉眼似乎变化了许多,可又说不上来这变化。这?哪里是他所认识的侯府小姐,分明是个面神俊俏的男子啊!?? “笑儿?”少年面上带着深深的不解。 “小将军,没想到我们竟还能有缘再见。”青玉缓缓走向少年。 “笑儿……青衫似乎更适合你……”陶韬有些不知所措。 “嗯,谢谢小将军上一世对我的情谊,祝愿小将军来生能寻得佳人,莫要再看走了眼。”青玉低着头看着脚下的青石板。 “笑儿为何如此笃定,来生你我无缘?”少年解下身上的红袍,托于青玉身前。 红衣入目,青玉笑着抬起了明眸:“不想骗小将军,我是个历劫的小仙,号玉鼎。” 少年目光也滞于红袍之上,睫毛微颤:“原来如此,怪不得笑儿与其她女子不同,原来……竟是仙,看吧,我的眼光还是极好的。” “嗯,放下吧。” “……” 红袍从少年的掌中滑落,落入了忘川水中,泛起了一片涟漪,一滴清泪顺着少年的脸庞滚落入忘川。 “走吧。” 少年转身向着孟婆堂走去,青玉行于他的身后。 “小伙子,喝下这个你就可以再转世去了。”孟婆笑得满脸褶子,有点难看。 端起孟婆汤,少年转过头去,看着那一身青衫,似乎又想起了过往,他还未曾放下。 青玉也注意到了他,弯腰采下一朵彼岸花,递了过去:“小将军,以此寄来生。” 少年接过红艳的花儿,心中释然了不少,黄汤饮下,脑海中便一片空白,再看着手中的花,眼里满是疑惑:“这是?” “此花名叫彼岸!彼之岸,心之所向!” …… 凡尘俗世之中,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里刚刚降生了一个小男孩,男孩的额头之上有一个红色的胎记,像是一朵花,还挺好看,可村里人都看遍了,都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来那花的名字。 再后来,男孩长大了,看着水中倒映出的那朵花,脑子里面突然发出一个声音:“此花名叫彼岸,彼之岸,心之所向!” 彼岸花? 男孩长成了男子。 后来男子得了机缘,从商赚了大钱,娶了一个美貌端正的女子,女子爱身着红衣,爱笑。而后男子在安城里面买了一处大宅子,听说这个宅子曾是个侯爷的住处。 宅子中的一个小院中有一颗大树,那树四季常青,院子里面风景雅致,男子便选为了住处。 一年冬日,漫天雪舞,风惹得那树摇曳生姿。 男子竟看见那树下有一红衣女子于雪中舞着枪,飒爽英姿…… 可不知为何,看着如此怪诞的景象,男子却丝毫没有感到恐惧,与此同时,泪水竟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夫人,你可看见院中树下有什么?” “树下?夫君,除了雪还有什么呢?” “没什么。” “夫君?你怎么……哭了?” …… “小姐,怎么处理这被烧了一半的剑?” “交给我吧,你不用管了。” 说着,萧笑便将那把残剑埋在了被萧戈拔了的树的位置上,不曾想几年之后,那里竟长出了一棵大树,那树,四季常青!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从前有个青衣仙 这是青玉的第四世,她没再去纠结孟婆汤为什么对她没用这个问题,因为说了孟婆也解决不了。 还未睁开眼睛,耳边便传来声声海浪拍岸之音。 青玉正于一片海滩之上,看样子已近黄昏时刻,海鸟于海上盘旋。 不远处传来几个小孩的嬉闹之声,不久后小孩们便被青玉所吸引,推搡着凑到了青玉的面前。 “咦?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小娃娃呢?”小女孩咬着手指,歪着头疑惑道。 “我们要不要把她带回家啊?在这里,晚上会被冻死的吧?” “啊啊……”别带我,让我冻死好了。 “她的样子真好看,我们把她带回去吧。” “好!” 那群小孩显得非常兴奋,捡到了青玉像是捡到了宝一般,蹦蹦跳跳地颠地青玉头晕。 “在玩什么呢?这么闹腾?”听声音是个上了年纪的女子。 “花奶奶,我们捡到了个娃娃。”抱着青玉的小孩兴奋地将青玉举起笑道。 “诶呦,还真是,在哪里捡到的?” “就在前面的海滩上。” “把孩子交由我吧。” …… “眼若星辰,你就叫星若吧!” 老奶奶长相慈祥和善,抱着青玉,疑惑了一阵,骂了遗弃星若的狠心之人,而后又显得有些开心,咧着嘴逗着星若:“星若,以后,你就跟着我老太婆吧。” 老奶奶孤身一人,时常对着星若在夜间述说着自己的过往—— 她生于此处,长于此处,从前她有爹娘疼着,有个哥哥护着,有个惜她爱她的好丈夫,也有了一双娇俏的儿女。 后来,爹娘老去,哥哥与丈夫出海遇了海难死了,儿子和女儿先后生了重病也没了。 如今啊,只她孤身一人住在这里,她已经很老了,满头的白发,尽是由风霜所侵染的,不知道哪一天一觉睡过去也要去见他们了。 数不清多少个夜晚,老奶奶和星若倾述着内心的那份悲凉,落寞而又无奈,孤独而又漫长。 星若就静静地微合双眼听着,“啊啊……”地回应着,想来这位老奶奶怕不是也到人间历劫的? 果真是人生路漫长,夜深清冷时,无人诉凄寒。 一个老人,一个名不符其实的小孩,两个货真价实的倒霉蛋凑到了一块儿,竟也让平淡的生活有了点光彩。 时间慢慢地流逝着,星若于这海滩之上渐渐地长大了,而老奶奶也更老了许多,原本一步一步走得就很慢,现在没有拐杖几乎就挪不动步子了。 那一年,星若五岁,老奶奶搂着她吹着晚间的海风,指着天上的星星笑道:“星若啊,你知道吗?这天上是有神仙的。” “神仙?奶奶怎么会信这个?”星若当然知道这世上有神仙了,她自己就是,可是奶奶这样的倒霉也不见神仙来眷顾一番,怎么她还会信神仙呢? “这个是真的,我可是亲眼见过,奶奶可没有骗你。”老奶奶一脸的认真。 “那——神仙是什么样子的?”星若没有再去反驳,她可不想惹着她不开心,年纪这般大,可不好哄。 “那个神仙啊,长得很好看,一身青衫,明眸皓齿,素净雅致,一步踏云而去……”老奶奶看着不远处的海滩,眼里的那个身影似乎尤在。 “那神仙来这里干什么?怎么就叫奶奶遇上了?”星若漫不经心地问着,她只觉得奶奶说的可能是梦里的场景。 要知道神仙下凡怎么可能让凡人看了去?肯定是要抹了见到他的人的记忆的啊,哪有神仙这么蠢的,还让凡人记到现在? “那个时候,我只有你这般大,那个神仙啊,像是不识路,找我们几个小孩子问路……” “问路?”星若愣了一下,青衫?踏云而行?星若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老奶奶,忍不住摇了摇头笑了起来:我们还真是有缘。 “嗯,她问的是灌江口,我至今还记得。”老奶奶扶着星若的头道:“她长得很好看,那天刚好我的爹和叔叔们遇到了海难,是她救了下来……”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神仙,只可惜……” “只可惜奶奶记了她一辈子,而那个神仙却早就忘了奶奶。”星若抱着老奶奶,有些后悔自己当时跑得急,没抹去他们的记忆。 “神仙从来就不需要记住他们所遇见的人,而人应该去记得天上的神仙。”老奶奶笑着对星若道。 “为什么?”星若不解。 “因为那些神仙是我们寄托心中最美好的地方……” 星若抬头看着天,她没想到一个凡人说出的话,她竟没听懂。 那年冬天,下了星若这一世见到的第一场雪,雪下的得很大,飘落到海里,却转瞬即逝,倒是那海滩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老奶奶病了,郎中说她病得很重,她躺在床上,咳嗽地很厉害。 “咳咳……” 星若在旁边照顾着,她知道,奶奶已经太老了,有的东西,她终还是留不住的。 “咳咳……星若,你有没有见过红色的雪啊?”老奶奶盯着窗外飞舞的雪花,缩了缩身子。 “雪怎么会是红色的呢?”星若看着眼前的老妪,眼眶有些湿润,一个净爱胡说八道的老家伙! “不,这世上真的有,我年轻的时候就见过一次,那场雪,下得真美……” “奶奶?奶奶……” 老奶奶闭上了眼睛就再也没有睁开。 当地人按照风俗习惯给老奶奶做了最后的祭奠礼,而后将老奶奶的尸体送入了海里。 听老奶奶说,他们生于这海边,靠着海而活,死后便要归于海。 夜间,月圆如玉盘,光洁若素丝,映在那海滩之上,亮如白昼。 星若头上系着白带,行于沙滩之上,静静地听着海浪的声响,明明声音那么明显,可她总觉得周围是一片死寂。 “奶奶,黄泉路长,我来陪你一程吧……” 一步,海水退了一步,再一步,水又退了一步。 呵,这是还没有到我的死期吗? 活着的时候被你安排,死,难道我还做不了主吗? “噗通——” 海面上惊起了一朵小小的浪花,而后,夜重新归于沉寂。 海里还真是很冷呢!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人与兽间的战斗 西斜的日光透过繁密的山林,于林中撒下了一片斑驳的光影。 风裹挟着一股属于大地独特的花草香气,穿行于山林之间,抚过青玉的脸庞,迎她来到了第五世。 青玉缓缓睁开了眼,差点没直接给吓死,她没敢动弹,只转动着眼珠打量着她能见范围之内的事物。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正对着自己的脸凝视着自己,那是一只狼!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青玉被一个狼群团团围住。 刚开始青玉还以为她这一世很快就会丧命于狼口了,哪里知道这狼群中竟没有狼想要吃她,这倒是令她感到很奇怪。 她这是被嫌弃了吗?被狼给嫌弃了? 捡她的是一匹母狼,也是那匹母狼将她养大的。 青玉又不禁吐槽着天上的司命:要想让我当小兽直接让我投胎做狼就好了,何必如此麻烦?奇奇怪怪的设定! 于狼群中生活了七年,青玉学会了兽语,但是却不会讲人话了,想来一世没于山林,不会讲人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啊呜——” 这是巡查的狼发出的吼叫,意思是说周围一切安全,青玉便知道今夜可以睡个好觉了。 本以为做人难,做个野兽啥的可以在林子里面撒丫子狂欢,自由自在,不比神仙快活? 可等青玉进入了狼群中的生活之后才发现,她一点儿都不了解生命,一点都不了解野兽的生活。 它们的颠沛流离,它们的小心翼翼,它们与虎谋食,它们……也活得很苦! “呜呜……”狼妈妈偏过头对着坐在枝丫上的青玉道:你下来睡吧,别又从树上滚了下来。 “啊啊唔……”青玉傻笑着从树上爬了下来,搂着狼妈妈,乖巧地回应着:知道啦知道啦,我都长大了,跌不着了。 青玉身上裹着一个很大的衣袍,那是狼妈妈在人族的村落里面特地为青玉偷来的,青玉穿着太大了些,便将拖在身后的那半截缠在了腰间,夜里解开还能披在身上当被子。 头发用着一节树枝挽起大半,可总有那么几缕不听话的头发散在额间。 青玉躺在狼妈妈身边,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狼妈妈摇了摇尾巴搭在了青玉的肚子上,青玉看着身边的这位“和蔼”的母狼,笑了笑。 夏日的风很凉爽,不知不觉,青玉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梦里—— 狼妈妈将她驮在背上,悠悠地站在崖上吹着山风。 狼小弟吱吱哇哇地叫着青玉,想要青玉再上树给他摘些果子吃。 狼大哥在一边呵斥着狼小弟:“啊呜呜……”(你是一只狼啊,吃什么果子啊?跟我去抓兔子去。) “啊呜……”狼姐姐在一边笑着看他们两个吵架,并表示也要和他们一起去抓兔子。 …… “扑簌簌……” “咕咕……” 天才刚刚亮,不远处便传来了惊鸟之音。 “啊呜——” 一声狼嚎,周围的狼也都打起来精神,青玉揉了揉眼睛坐起。 发生了什么事? “啊呜呜——” 有人族侵入了狼的领地! 狼首领带着一群成年的狼去探查情况。 “啊呜——” 这是让他们后撤的意思,看来情况有些不太妙。 以前他们就曾遇到过人族侵略地盘的情况,狼首领表示不想与人类为敌,便带着他们迁徙到了此处,与鬓狗打了一架赢到了此处地界,不曾想,人类再次侵入。 此方世界,人类的领地不断扩大,他们的足迹逐步扩展至世界各地,以前活在人群里,青玉觉得理所应当,现在身处兽群,她才发现兽群是何等地无奈。 “呜呜……”母狼神色哀思道:走吧,跟好我。 “唔……”青玉回应着,便跟了上去。 “啊呜——” 耳边突然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之声,这是遇袭了?此前还从未发生过与人类打斗的事情,怎么这次? “踏踏踏……” 一阵马蹄声渐近,青玉很快反应过来,人族此次的目的怕是不简单。 怎么办?青玉能怎么办?唯有跑路。 “嗖——”耳边一声箭啸,青玉翻了跟头躲避了过去,好险! “快看——狼群在那边”一人兴奋地大喊着:“抓活的最好!” “呜呜……”狼大哥跑到了青玉的身边道:快上来。 青玉急忙跃上了狼大哥的身上,狼大哥疾驰而去。 就这样在山林间被追了半个时辰,人族仍是没有放弃。 “呜——”(他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啊呜——”(不知道啊,已经杀了我们两个同伴了。) “呜——”(要不我们反击吧。) “呜——”(可他们人实在是太多了。) “啊呜——”头狼一声令下:反击,老弱先行,其他的狼分做两股,从两侧包抄过去。 “呜——”狼大哥止了步子:你先跑,我去去就回。 “唔……”青玉有些担心:狼大哥小心些。 “啊呜——”(好!冲啊,实在是不想这么憋屈地逃跑了,将可恶的人类给灭了!冲啊——) 林子里面的狼嚎之声相护呼应着,人族胯下的马忽而驻足不前,有着退缩之态。 “驾——追啊,怎么不动了。”任着人族使用手中的鞭子去抽打,马儿也不敢再上前。 “小心些。”领头的也察觉到了异样,拔出了手中的长剑。 “踏——”一只狼率先冲了上去,眨眼间将马上的一个兵士扑倒在地。 “啊——”那人族兵士一句喊出,而后便被狼咬断了脖子。 “放箭!”领头的目光冰寒,看着那样的场景好似习惯了一般,从容地下着命令,而后道一句:“警惕!” 密集的剑雨朝着那只狼飞了过去,纵使那狼姿矫健也还是身中数箭。 十几只狼伺机而动,猛冲上前去,远远地,青玉只听到人叫和狼嚎混乱作一团。 “踏踏踏……”又是一炷香的时间,老弱的狼群行动已经变得迟缓,他们的体力实在是难以再支撑着他们继续前行,然而那支阻止人族的狼群还没有跟上来。 青玉心中隐隐觉得不妙,这么长时间了,头狼没有再发出一声信号,怕是…… “踏踏踏……”耳边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紧接着传来了一阵狂浪不羁的笑声:“哈哈哈……果真是找死!畜生就是畜生,本来还想着活抓几只回去训一训,结果全都冲上来送死,前面应该还有幼狼,快去随我抓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或许我现在太小 “快看,它们就在那里。”人族终还是发现了它们。 前面便是断崖,从前青玉总爱和狼妈妈,狼大哥们一起坐在那崖上吹风,那里的风景很美,而今再看那断崖,心里却生出了另一番滋味。 “嗖——” “啊呜呜……呜呜……” 那人的箭法很好,一箭正刺中狼妈妈的尾巴,而后将那尾巴钉到了树上,疼得狼妈妈直嚎。 “唔唔……”隐蔽在树后面的青玉见狼妈妈被射中,疾冲过去将箭拔出握在了手里。 那几个驾在马上的人神色都迟疑了一下,揉了揉眼睛,都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怎么会有个小孩?狼群里面的?” 青玉与狼妈妈趁机从人群两侧跑了过去,她们得迂回绕过去,断崖是条死路。 “抓住她,看身手养着当奴隶肯定很不错。” 人马被青玉所吸引,纷纷朝着青玉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几只幼狼和青玉的关系都还不错,狼妈妈更是一手带大了青玉,眼见着青玉快要被人族追上,幼狼迟疑了几分,而后朝着人族的方向追了上去。 “啊呜——”狼妈妈悲戚地吼道:你们向山那边跑,别过去,我去找她。 幼狼得了命令,犹豫着相互对视了几眼,步子停了下来,眼里尽是愤怒:“啊呜——”(狼妈妈,我们拼了吧。) “啊呜呜——”(你们快离开。) “公子,快看,后面有狼追过来了。” 领头的回过头看去:“这狼居然还护着这个娃娃,有意思。” “你们拦住它,弓箭准备!我去追那个小孩!” “啊呜——” 狼妈妈已经很老了,可还是拼尽全力奋劲一跃向着那几骑几个扑了过去。 那几个人还未来得及摆正手里的弓箭,座下的马便惊了,一人直接被狼妈妈拍断了脖子,另外几人摔下马去,抽出腰中的长剑。 “驭。” 领头的公子听到这动静,有些暴怒,转身一箭射向了狼妈妈的后腿。 “啊呜——” 狼妈妈一声哀嚎,踉跄了一下身子,而后怒视着那领头的男子。 青玉也停下了步子,见到那样的一幕,呆滞在了原地。 几只幼狼已经冲了过来,他们不想再逃了。 领头的男子坐在马上,引弓搭箭,青玉反应过来,拾起一把石子砸了过去,这一世或许是在狼群中长大的缘故,青玉的力气比前几世要大上不少。 男子被那突如其来的石头砸疼了,回过头看了一眼青玉,却是扯起了嘴角冷笑了下,不再去理会青玉,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狼妈妈的身上,因为他知晓了,只要这头母狼在在手,那个小孩是不会跑的。 与此同时,幼狼全部扑了上去。 “啊呜——”(不要!)青玉绝望地大喊,自己也回头扑向了男子。 人族挥舞着手中的利器,男子也拔出剑向着狼群冲了上去:“杀!都杀了!” 他的目的本来是那群幼狼,可如今,他寻到了一样比幼狼更有意思的玩意儿,还管那些个狼崽子干什么? 几只幼狼还未扑到人的身上就被剑给砍死了,几只幼狼与人族纠缠了一阵也倒于血泊之中,余下的也被人族团团围住,难有行动。 狼妈妈想护下小狼,可被人砍断了四肢,只能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啊呜——”(快跑,你别被他们抓了去。) 男子举起手中的剑,眼见这剑光落下,狼妈妈闭上了眼睛。 “公子小心!” 男子转过头来。 “踏——” 青玉利用远距离的那股冲力将男子扑倒在地,手中的箭刃死死地抵在了男子的脖子上。 “啊呜——”(放它们离开。)青玉想说话,可是声音一从嗓子里面冒出来,便成了狼嚎。 “公子?”几人有些慌乱,这可如何是好? “呵呵呵……”哪里想到那个男子却笑了起来:“你果然是回了头。” 青玉将箭头刺深了几分,血从男子修长的脖间渗了出来。 突然,一只手在瞬间钳住了青玉的手腕,那劲道几乎将青玉的手腕给折断,箭从青玉的手中掉落,青玉俯身想着去咬身下男子的脖子。 可一股巨力将她生生提了起来,男子拎着她的手,站起身来,将她提至半空。 她,终究是个七岁的小女孩。 “抓到你了!”男子脸上满是得意。 “公子,那它们怎么办?” “伤重的,送它们一程,伤得不重的带回去!” 男子看着挣扎却又挣扎不脱的青玉,从马上取下一段绳子将青玉反绑了起来,扔到了地上,一只手突然覆在了她的眼睛之上。 “啊呜——”青玉想做些什么,却无能为力。 “刺。” 一剑而下,狼妈妈的身子颤了几颤而后再无声息。 “啊呜——”青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小狼不想束手就擒,也纷纷死于剑下。男子将青玉扔到了马背上带回了营地里。 一间黑漆漆的小屋里面,青玉睁开了眼。 “呜呜……” 她回想起刚刚发生在眼前的一切,有些失神,这还不如早些让她魂飞魄散了呢。 她想死,可是—— 就这么去寻死吗?她不甘心! “吱——” 门被人推开了,一道光劈开了黑暗,信步走来的正是那个领头的男子。 “醒了?把她带出来。” 几个人将她压制着带了出去。 她需要等一个时机。 “应该很恨我的吧,我给你一个机会,杀了我!”男子示意身边的人都退下,空旷的一处地界,约么五六丈宽,就只剩下了青玉与男子两人。 男子手中一把匕首,却扔到了青玉的面前:“捡起来,我就站在这里,来报仇吧!” 真是个疯子! 青玉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地上那把利器终是让她心动了,这可是你自找的。 她盯着男子,拿起了匕首,还是短了些。 眼睛扫视过周围,这里居然是个兵营的模样?这令青玉有些吃惊,四周都是兵士,大概有百十人,还有马匹。 动手,顶多伤男子分毫,不动手,难道真的就任其摆布? 青玉没有冲上前去,而是向着兵士冲了过去。 “她想逃跑!快拦住她!”一个兵士大喊,举起了手中的长枪。 “不许伤她!” 那男子突然一声令下,弄得兵士有些傻眼:“是!将军。” 兵士无奈放下手中的枪,将青玉围在了中间。 青玉知道了他们听从那所谓将军的命令不会伤她,便大胆了起来,朝着一边跑了几步,又朝着另一边跑了起来。 “有意思!”男子就站在那里,饶有兴致地看着青玉的举动思量着:在狼群中长大的孩子么,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让我失望。 青玉也耐着性子,东跑西跑,终是让兵士生出了几分疲态,注意力也散了不少。 就是现在。 “刺——” 第一百三十九章 如果不束手就擒 寒光掠过那男子的目光,士兵们慌乱地躲避着从青玉手中挥出的匕首。 令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青玉并没有将那匕首扔向人,而是朝着一块空地扔了过去。 不对,准确来说,那并不是一块空地,她的目标而是在一旁默默无闻的马。 “萧萧——” 那匕首正插入马屁股,马疼地横冲直撞,现场陷入了一片混乱。 “这就是你想的法子么?果然是没有让我失望啊!”男子看着那受惊的马儿,那马已经连着撞翻了十几人,甚至有几人还被踩上了几脚不知死活。 “将马杀了!”男子冷笑道,突然,他心中闪过一个很不好的感觉,转头去寻青玉的身影,却见青玉手里已经握着一杆长枪。 “呼——” 时隔十几年之久,枪法难免有些生疏,可是毕竟她也是练了七年,基本的招式都还记得。 一枪招呼过去,慢了不少,力道也差了许多,男子很轻松就躲了过去。 “没想到这才是你的最终目的,真是让我感到意外啊!”男子好像并没有将青玉的举动放在眼里。 青玉却不管不顾,一心只想着为狼族报仇。 “刺——” 一刺,一挑,而后一个横扫。 男子似乎有意在挑逗着青玉出招,只是一味地躲避着。 “嘶——”兵士们气喘吁吁,终于是将那疯马刺倒在地。 男子扫了一眼,而后笑着:“小家伙,不陪你玩了。” 而后一把握住青玉挥出的长枪,猛地一拽,青玉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所以,刚刚自己只是闹出一场笑话么? 男子蹲下身来,扼住青玉的脖子笑着:“不错嘛,果然是没有让我失望。” 青玉挣扎着,可却挣扎不脱。 “阿煦,她就交给你了。”男子松开了手,对着青玉笑着,那笑很是瘆人。 “是!”男子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紫衣女子,女子面容娇俏,紫色的衣裳给她添上了一分媚态。 “呃——” 青玉也不知道咋想的,或许是长时间于狼群之中染上的兽气,明明知道面前的这个男子自己一时半会没机会报仇,可是还是趁着男子分心扑了上去,一口将男子的手臂咬住。 “公子?”阿煦微微蹙眉,不知是在担心着男子还是青玉。 “呵,果然是像极了小兽。”男子笑了笑,手臂都被咬出了血,他却也不恼,仿佛青玉咬着的手不是他的那样。 正在诧异着,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而后她被人拎着后勃颈拎了起来。 男子将她提了起来,她咬着男子的另一只手,这个姿势很是怪异。 血沿着男子的手臂淌了下来,一股腥气充斥在青玉的口鼻之间,青玉最终是松了口被女子领到了一处小屋里。 “听说你是在狼群里面被发现的?还真是新奇。”阿煦从箱子里面翻出几件衣服来问道:“你喜欢什么颜色?我给你做件衣裳怎么样?” 青玉没有说话,满脑子都是狼的哀嚎声,她根本就没心情和人攀谈。 女子摇了摇头,将各色的衣服衬了衬她,笑道:“就这件青色的怎么样?我瞧着青色的与你最配。” “……” 而后女人让人烧了一大桶热水,拉着青玉,给青玉洗了个干净,青玉还想着挣扎着趁机逃跑,没料到那女子竟也会武功。 无奈,只能先乖乖配合,日后再找机会不迟。 女子将改小的衣服给青玉穿上,再将青玉散乱的头发仔细地束起,再次将青玉带到了男子面前。 “公子——” “嗯,不错,小丫头长得挺俊俏。” “公子给她取个名字吧。” “嗯,我看她喜欢啊呜啊呜地叫,不如就叫她阿妩吧。” “呵呵呵……”女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哪有这样给人家取名字的呢? …… 就这样在营里面度过了几日,青玉大致摸清了营里面的状况。 男子名叫君泽,属羌方,商朝武丁时期,羌方几乎被武王覆灭,多数沦为奴隶或是直接被屠。 君泽带领着约三百人逃至此偏僻之地,一面临山,一面临江。 三百人中两百是老弱妇孺,一百余兵士。 听阿煦说,是君泽拼了性命带着他们活了下来,听阿煦说君泽是个好将军…… 青玉心中愈发乱了,好人么?可是他却杀了那一族无辜的狼,那个养她长大的狼群。 世间总有许多可怜而又可恨的人等着我们去遇见,他是你的仇人,又是别人的恩人,你怎么可能断清他的好坏? 风变得更凉了些。 如今正值深秋,山林里一片红黄之相。 “喂,小家伙,你都来了一个多月了,会说人话了吗?” 青玉正坐在小屋里面帮着阿煦剥着豆子,见君泽这个疯子似的人过来,心里有些发怵,但更多的还是对他的愤恨。 “将军。”阿煦见了君泽过来了,急忙对着君泽行礼。 “嗯,怎么样?这小家伙还听话吗?”君泽边说着边走到青玉身旁,一手覆于她的头上拍了拍。 青玉急忙放下手中的豆子跑到了阿煦身后。 “挺乖的,就是怎么教,她都不愿意说话。”阿煦无奈地笑了笑。 “这样啊?毕竟是在狼群中长大的,慢慢教吧。”君泽也笑着,只是那笑令青玉感到恶心。 “对了,这个送给你,小家伙,看看喜不喜欢?” 君泽突然从身后拿出来一支簪子,簪子很新,通体呈白色,是骨头削成的,一端刻着朵花。 青玉没有动作,这个能抵那几十条性命? 气氛突然僵了下来。 “还不快谢谢将军?”阿煦代青玉将那簪子接过,君泽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簪子被阿煦插到青玉发间,青玉急着去将那簪子拔下,打算给扔了,忽而发觉手中的簪子被磨地很有型,一端差不多细利,倒是可以…… 青玉又重新将簪子插到了头发上。 夜间,趁着阿煦不注意,青玉跑了出去,听说君泽没事很喜欢一个人坐在江边吹晚风,青玉想着倒是不失为一个机会,可能也将是唯一的一个机会。 “怎么?小家伙?夜间寒凉,怎么跑出来了?”君泽听到了脚步声,瞥了一眼青玉,而后又将视线移到了江上。 第一百四十章 远处飘来那一声 月照得江凄寒,隐隐可见几只寒鸦于江边的树枝上栖息,江水粼粼,与风共舞。 青玉默默将发上的骨簪取了下来,藏于袖中,走向了君泽。 “小家伙,你有没有觉得上天非常地不公平啊?” 君泽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倒是让青玉有些猝不及防。 “我们每个人生来便于不同的地域,有着不同的身份,尊卑长幼,富贵贫贱,或者都不一定是人,生下来便是畜生的也不可知。” “我们总是眼巴巴看着别人拥有更好的东西,而后起了争夺之念,可这有什么错呢?只有弱者觉得这是错的,强者永远只会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你说……是吗?”君泽似乎对青玉毫无防备。 那么,就是现在。 谁的恩人吗?那么就由旁人来报恩好了,我只是来报仇的! 青玉将那簪子用力地刺向了君泽的脖子,只差一尺,只差一寸,只差一毫…… 突然,青玉的手被一股巨力钳住,那骨簪离男子的脖颈只差分毫,却终是差了那分毫。 “你就那么想杀我吗?”君泽转过头来,一手拽着青玉将青玉揽入了怀里,将头放在青玉的肩上。 任青玉挣扎着也难以挣脱。 一股无力之感涌上了青玉的心头,她死死地攥着手中的骨簪,失声痛哭了起来:为什么每一世自己都是这般废物,想护住的人没有一个人活了下来,就连报仇都成了奢望? 江寒,青玉的心也冷。 君泽没有动作,静静地看着哭得惨兮兮的青玉摇了摇头松了手,青玉跌倒在了地上,哭到难以控制住自己。 “你很喜欢和狼一起吗?可你是人啊,我难道不算是救了你吗?”君泽将手搭在了青玉的肩上:“畜生的命本就卑贱不已,你将刀刺向马的时候难道会觉得马的命很值钱?” 青玉微微怔了一下,她当时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她想的只有复仇,现在想想,倒是让那无辜的马儿白白送了性命。 “我知道你听得懂人话,在我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很特别。” “非得给那群畜生报仇吗?可你现在是打不过我的,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哪一天,你光明正大地向我挑战,杀了我,我绝无怨言。” 君泽笑着看向江面,江风迎面吹来,吹乱的青玉的头发。 哭累了,青玉仍是瘫坐在地上,没有动作,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君泽突然拿起她手中的那支骨簪,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君泽将那簪子插入青玉的发间,一把将青玉抱起笑道:“我说到做到,等着你杀我的那一日的到来,不过现在太晚了,回去睡觉吧。” 哭了一场,青玉感到很疲倦,可是心中莫名地释然了许多,恨并未消去,心却并没有之前那么累了。 她有些看不透君泽,君泽杀狼群时的狠辣,君泽对自己态度的疯狂,亦或是君泽在旁人眼中的好? 仔细想想,自己为什么要看透身边的人呢?报仇杀了他不就好了? 他说的让自己光明正大地向他挑战是真的吗?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个小孩子,他当然不会放在眼里,他真的会等到那个时候? 想着想着,青玉竟失了防备,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青玉刚刚从床上爬起,那个她愤恨的身影便在眼前,君泽正坐在凳子上,嘴里叼着个饼,认真地吃着。 意识到青玉醒了,便扭过头对着青玉轻笑道:“小家伙,之前看你枪耍得有几分模样,要不要我再教教你?” 教我?教我以后杀你? 青玉依旧还没有学会说人话,她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就算是脑子里面清楚地知道话该怎么说,可是一开口仍是狼嚎,索性她就再也不开口了,她也实在是不想理眼前这个仇家。 君泽似乎并不是说笑,起身便将青玉拉到一块空地上,拿起两杆枪,一把稍短一些递到了青玉的手上。 “怎么样?学不学?” 青玉瞥了一眼君泽,而后将目光聚集到了那杆枪上,一把握住,点了点头。 “呼——” “刺——” 雪纷纷扬扬而落,花姹紫嫣红而开,蝉鸣声声泣岁月,红叶片片转风尘…… 恍惚间,就是那么地恍惚。 又七年匆匆而逝,十四岁的青玉立于江边,手里握着的长枪散着阵阵寒意。 “等许久了吧?”君泽走到了她的身后,手里也握着一杆长枪,看着江边的那一抹倩影,而后又转头去看江上才露出半边的太阳。 “……”青玉没有回他,转手将枪横在了身前。 “我说,我都教了你七年的枪了,养了你七年,想来和那狼群带你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吧,你怎么还想着要杀我呢?”君泽笑着摇了摇头。 “你的恨意怎么就那么大呢?倒是像极了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 君泽看着江对岸,也不知道在期盼着些什么,他似乎很喜欢看着江。 “呼——” 枪动如游龙,君泽眼中寒光一闪而过,也将枪挥舞了出去。 打了快小半日,直到快正午时分,才分出了胜负。 冰冷的枪刃抵在了青玉的胸口,再上前一分,青玉身穿的青衣便要染红。 君泽慢慢将枪收了回去,走到青玉身旁,一手拍了拍青玉的肩头笑道:“快要赶上我了,下一次,我怕是便要死在你手里了……” 青玉看着只比他高一个头左右的君泽,心似乎被什么给触动了一般,隐隐地有些难受的感觉,可就只是在那一瞬而已,一瞬之后,即被仇恨所淹没。 “阿妩——来吃饭啦!” 阿煦在不远处喊着青玉,青玉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名字,可是阿煦待她很好,每每这样喊她,她也会有所反应。 青玉跑到阿煦身旁,阿煦便给拿给她一个热腾腾的饼,笑着道:“成天拿着个枪,倒是一点儿不像是个女孩子。” 而后摸着青玉的头又回去了屋里,青玉吃完了手中的饼,便像往常那样寻个能做的事情去做,比如拾柴火,劈柴啊,摘些野果啥的,总是不能白吃白喝白住的。 “啊呜——” 远远的,一声狼嚎,震着山野惊颤。 几个小孩探着脑袋朝着狼嚎声看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江岸那边是什么 梦里,狼妈妈又将尾巴盖在自己的肚子上,青玉怀里抱着那份温暖,一切似乎都没有变。 她转过身去想看看狼妈妈的脸,还是她脑海中的模样,突然,狼妈妈睁开了眼睛,眼里淌出了鲜血,青玉惊醒过来,有些迷糊地睁开了眼。 却见君泽一手支撑着脑袋在床边,他的一只手被自己给紧紧地抱在怀里。 “醒了?” 青玉急忙将手松开,君泽揉了揉手肘,站起身来坐在了床沿边,探着一只手上前摸了摸青玉的额头。 “昏睡了两日,热也退了些下去,要喝水吗?”君泽笑着,他也知道眼前的小姑娘不会回答他一句,可他还是会问着。 现在正值秋冬之际,青玉受了些风寒,就病倒了,若是放在现代,应该只是稍重些的感冒,来几片感冒药就能活蹦乱跳。 可如今,她躺了几日了,浑身像是要散架了一般的酸软无力。 君泽将青玉扶起,水被递到青玉嘴边,青玉接过杯子,喝了些,头还是晕乎乎的。 “别死了,仇还没报呢!”君泽伸了个懒腰走了。 屋子里,只留下青玉一人痴痴地看着那个离去的身影,看着手里杯中的水,竟是泛着些苦味。 晚些时候,阿煦端着一碗乳白的汤坐在了青玉的床沿边上,一点一点地喂着青玉喝下。 那是鱼汤,虽然很鲜,却少了盐味,可这却容不得青玉去挑剔。 青玉迷迷糊糊的,还在病着。 阿煦将青玉散在额前的头发拂到了耳后,而后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 “你和她真的很像啊!” “你知道吗,将军从前养了个奴隶,你长得很像她,有一年,死于狼口之下,第二年,将军将你带了回来。” “那个奴隶他怕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 …… “既然准备好了,就动手吧,这一次,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你看,那边有一匹马,你若是杀了我,便骑上它离开这里吧……” 江畔芳草萋萋,如今正是春暖花开之际,可江边的寒意却久久未散去。 青玉站在君泽对面,两人皆手握一杆长枪。 “阿妩,你于狼群之中来,她于狼群之中去……” “刺——” 破风声将这春日的美好打碎了一地,一袭青衣,一身黑裳于风中漫卷着衣袍,舞动着手中的长枪,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搏杀。 江边慢慢地围起了一群看热闹的兵士,也有百姓好奇地围过来观望。 他们时不时地便拍手叫着好,因为这两人动不动就会打上一架,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居然还会有这么一个生死约定。 这一场,打了很久。 每当青玉手中的枪头刚触上君泽的身体,君泽总是能精准地将那枪给挑开或是避让过去。 是啊,她与他对战了不下百回,她的招式他应该是十分了解的,更何况她的枪术还有大半是他教的? 打了许久,两人都退后了几步,青玉将枪绕到了身后,两人都稍稍缓了几口气。 既然你教的枪术打不赢你,那就用些我从来没在你眼前用过的吧,青玉曾想到过这个问题,所以特意保留了几招从前所学枪的招式。 “呼——” 再次发起攻击,君泽眼睛一滞:刚刚都是在试探我么?这才拿出了真正的实力? 一枪挑破君泽的衣衫,周围人开始发觉这两人间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刺——” 又是疾速的一枪过去,君泽躲闪地有些吃力:果然是个练武的好手,果真是没有看错你。 又走了百余招,君泽臂上已经被划下了大大小小数道口子,口子不深,刚刚会溢出鲜血的那种。 而青玉的衣衫也被挑破了几处,却都幸运地没有伤到皮肉。 “将军——打累了下次再打吧。”阿煦站在旁边有些焦急。 “阿妩——别打了,你很厉害了。”见君泽没有回应,阿煦又试着劝青玉收手。 “你们都别过来,也别管我们,今日,我要和这丫头决一胜负,生死不论!你们谁敢上前插手,便休怪我翻脸无情,滚——都滚!”君泽突然对着人群喊着。 大多人都以为是君泽的好胜心迸了出来,看着君泽发了脾气便只好怏怏离去,阿煦心中很是不安,她知道,青玉对君泽心中一直有着恨,可她也不敢去违背君泽,想来也不至于闹成个不可收场的样子吧。 “还有力气吗?来——再来!”君泽笑着,冲着青玉喊道。 青玉眼睑微紧,提枪再次冲了过去…… 黑衣被血染透,却晕不出血的红色,就像青玉的仇恨,怎么也变不了其他。 枪直直地插入了君泽的胸膛,君泽口中也溢出了鲜血,他看着身前的长枪,又抬头去看青玉,摇了摇头笑着:“若是她也像你一样,就不会死了……” 这一击,虽然刺偏了一些,君泽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可君泽也再没有了反抗的机会,只要青玉再一击,他便必死无疑,可是青玉再没有了动作。 青玉想笑,可是嘴角扯上去,却僵硬地不听青玉的使唤。 枪头被君泽慢慢地拔出了身体,血便毫无顾忌地涌了出来。 青玉身体也僵在了原地,长枪从她的手里滑落,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跪倒在地上,双手无力地撑着身体,原本预期的那种大仇得报的快感不知被甩到了哪里。 君泽捂着伤口,面目变得有些狰狞:“可惜还是刺偏了一些,不能死个痛快。” “就这样了吗?呵呵呵……趁着他们都还没有发现,你走吧……” 他偏过头去,看着江对岸笑着:“阿妩——看在我教了你七八年枪的份上,能不能帮我个忙啊?” 青玉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江那边,有我的家,能不能代我去看一眼?”君泽的言语变得绵软无力。 “君泽……”青玉说着,自己也愣住了,自己居然会说话了? “我答应你!” “呵呵呵……你走吧……” 旁人都得了君泽的命令而不敢靠近,也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青玉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里,她来到了江的那一边,那一边的地域属于商…… 第一百四十二章 神仙想死都很难 “呵呵呵……”君泽看着那青色的身影渐行渐远,眼前逐渐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好似有一抹熟悉的人影向着自己走来,那人笑着:“君泽——” “要叫主人!” “君泽——” “要叫主人!” “君泽……” 阿煦发现君泽的时候,他正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意识已经模糊,嘴里念叨着什么,阿煦听不清楚。 青玉的那一枪刺过去的时候手抖了一下,那一枪之后,她就再也使唤不了枪了。 于是,他没死透,还有一线生机,那一线,就留给他救的那些人吧。 青玉漫无目的地走在商的地域之内,感到有些茫然,此处的羌方人活着的都成了奴隶,被人奴役着,活得没个人样。 他知道吗?也不知道他死了没有? 从前在江那边的时候,脑子里面总是狼群,可如今来了江这边,脑子里面竟涌进了不少江那边的风景。 青玉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回去,回到江那边。 若是他还在,就告诉他她所看到的,若是他死了,也告知一下,算是……算是什么?算是这七八年她对他的报答吗? 青玉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令人头疼的关系,只想着,去告诉他一声吧。 “踏踏踏……” 马蹄声徜徉在江渚之上,一去一返,三个月便悄然而逝。 “啊呜——” 还没有回到那个地方,远远地,青玉就听到了狼嚎之声。 大白天的,狼群要做什么? 青玉听着狼叫感到有点亲切,可莫名地心头又笼罩上了一层不安,不由得催着马儿加紧了步子。 看着不远处的狼藉一片,青玉的心沉了几分。 几匹狼正于羌方族人生活的地界之上低头啃咬着什么。 座下的马儿止住了步子,哀鸣了起来,调头欲逃离此处。 青玉纵身下马,一步步走近了她生活了快八年的地方。 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冲进了她的鼻腔,她看到了什么? 满地的尸首,血色已经发黑,近百头狼慢慢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青玉的腿软了下去,跪倒在了地上。 几只狼注意到了她,警惕地围在了她的身边,没有靠近,似乎是在试探着什么。 青玉歪歪倒倒地站起身来,在一堆残破的尸体里面寻找着什么。 直到两具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展现在了她的眼中,她也就彻底死心了,她拔下头上的那根骨簪,放到了已经半腐的那个将军手里…… 而后看着满地的尸首,又跪倒在其间。 “踏——” 一只狼猛冲了过来,而后咬住了青玉脖子…… 片刻之后,那处地界便又多出了一具尸体。 “啊呜……”(我也要吃这个新鲜的。)一只狼跑到青玉尸体的旁边道。 那个杀死青玉的狼抬起了头来表示不愿意分享。 再低下头一看,身下的尸首却已经消失不见…… “小家伙,和我们待在一起不好么?为什么那么喜欢那群畜生呢?” “……” “来,小家伙,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这个果子可甜了,想吃吗?” “……” “阿妩,将军今日抓了鱼让我给你做汤喝,你该是要去谢谢将军的知道不?” “……” “阿妩?你为什么……就不愿意说句话呢?” “……” “阿妩,你长得真快,衣服又穿小了,我给你再改一身……” “谢谢!” “对不起……” 地府还是那样的昏暗,火红的彼岸花海无风自动。 “欢迎回来啊!”小破石头靠在白石之上,还是那般不掺杂任何情感的话语。 青玉躺在白石之上,眼角有些湿润。 “真人可是喜欢我?” 小破石头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惹地青玉有些头疼。 “为什么这么问?”此话一出,青玉又是一愣,自己的语气什么时候居然和旁边的这个鬼差如此相像了?莫不是常来,所以沾上了些鬼气? “不然怎么这么着急来见我呢?这一次是十五年,上一次五年就下来了。”小破石头的脸上挤兑出了一个古怪的笑来。 “还有五世,小破石头,你可知道有什么法子可以直接魂飞魄散啊?” “魂飞魄散?元神一分为二还不过瘾?还想着魂飞魄散?”小破石头的语气突然带着几分怒意。 “什么意思?什么元神一分为二?”青玉有点想不明白小破石头的话。 “呵,没什么,只是些陈年往事,我胡言乱语罢了,魂飞魄散法子倒是有很多,可惜真人是神仙,还在历劫当中,怕是难以如愿了。”小破石头看着问得一脸认真的青玉若有所思,而后还是耐心地回道。 “神仙竟想死都这般难?真想不明白为什么还有那么想成仙的。” 青玉起身又朝着孟婆堂走去,也不知道下一世迎接她的又是怎样的一番际遇? 而此时的天庭,灵华府中—— 司命仙君正奋笔疾书地在应劫册上写着什么,写一句,又龇牙咧嘴地抓了抓头发,硬生生再憋出一句来。 “啪——” 司命写地有些奔溃,笔差点没被他给气得折断喽。 原本司命是天上半吊子的闲职,偶有犯了天规条例的小仙被贬下凡尘历劫,他便写下一段符合惩戒罪仙的劫缘于那应劫册上,这操作类似于现代的编剧,编写下要去历劫的仙的一生。 他也挺喜欢这个职业的,没事还能发挥一下他那神奇的脑回路,编到让下凡历劫的仙怀疑人生。 可是现在,他真恨不得立刻辞了这份差事。 是的,直到他遇见了玉鼎真人这么个奇葩。 要知道地上一年,天上一天,青玉隔不过二十天一世便历完了,这可给司命带去了巨大的工作量。 司命几乎是放下了手中所有的事情在给青玉赶着剧本,哦,不对,是应劫机缘。 原本也无需这么着急的,司命原本就是为了给自己多些时间想劫缘,将青玉的第一世安排的寿命到了六十多岁,可哪里想到半路杀出个广成子给青玉的劫缘打乱,青玉直接十六岁就死翘翘了。 第二世司命将青玉的寿命定在了四十岁,离谱的是慈航道人居然乱入到了青玉的劫缘之中,成了那个神秘的夕悌,于是劫缘再乱,青玉十岁便亡。 如果说前两世有仙干扰,故而劫乱,司命还能理解,可是后面的三世直接让司命怀疑起了自己的业务能力。 他仔细地核对着应劫册上自己一字一句写下的劫缘,又瞪大了眼睛看着仙劫宝镜(可以看到应劫之人在凡间的状况),几乎是牛头不对马嘴,除了人对上了之外,青玉身上所发生的事儿就没有几件是应了那应劫册的。 所以说,究竟是应劫册出了问题还是说仙劫宝镜失灵了?怎么会相差这么多? 头疼! 但是问题也不太大,看着那凡尘中的青玉过得也不比应劫册上的劫缘好,司命释然了不少,还是先将下一世的应劫册赶出来才是。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世纪大无语事件 天色昏暗,可惜青玉是看不见的。 这一世她来到凡间,竟是个瞎子?之前的那几世,好歹身体健全,接下来开始迎接伤残人士的设定了吗? 青玉想着摇了摇头,用手中的竹竿敲着地面,此时她正坐在院子里面剥好了豆子,打算拿回屋里去。 她这一世的家在一个小山村里,是一对夫妇捡了她,想着给自己的儿子养作媳妇儿,捡她的时候不知道是个瞎子,直到后来发现了,对青玉的态度便发生了一个巨大的转变。 想直接扔了青玉这个累赘,可良心上似乎又过不去,村里人就劝着:瞎子也没啥,以后能生娃不就行了? 青玉想逃离这里,可奈何眼盲,每次都被村民给抓了回来。 夫妇俩嫌弃青玉不能帮衬着干活,自然对她好不到哪里去,可夫妇俩的儿子施予对青玉却颇有好感。 施予比青玉大七岁,青玉五岁,他今年便是十二岁。 十二岁的少年很喜欢青玉这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可以说青玉是他一手带大的。 每每村里人逗着少年:“呦,带你的小媳妇儿上哪里去?” “哼,不告诉你们,走,阿妹,哥哥带你去挖野菜……” “阿妹,我给你做了一根竹竿,你用这个走路会方便一些,来,我教你怎么用。” …… “啪——” 豆大的水珠滴落到了青玉的脸上,青玉抬手摸了一下,这是? “啪啪啪……” 原来是下雨了!青玉敲着竹竿,想着走快些进屋。 “碰——” 屋里传来一声巨响,是瓦罐摔在地上的声音,青玉定在了原地。 “不行——她还那么小,扔了她,她怎么活?”施予怒吼着。 “啪——” “你竟敢违逆父母?”施父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少年的脸上。 “予儿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年收成不好,今年又是这个鬼天气,家里哪里来的吃食养她这个废物?”施母上前劝着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人。 “……”施予似乎被打疼了,低声地抽泣着。 “若是可以,我们倒是想给她卖了,这样她至少是有个去处,可她是个瞎子,谁会买她?”施父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予儿啊,你看那孩子,性情寡淡,一看就是个养不熟的崽儿,你又何必为了一个外人与我们闹呢?她本来就是被咱们捡回来的,养了五年,我们可得过一点儿的好处?我们也是没法子,不扔了那个累赘,日子就会更难过些。”施母也哭了起来。 “可是……可是她还那么小啊……”施予不知所措,他也才不过是个孩子,他能做些什么呢? “呼——”屋外,青玉叹了口气,心中本该释然些才是,此时却像是被一块石头压住,有些难受。 雨水无情地拍打着青玉小小的身体,她站在雨中,手里握着一根竹棍。 忽而,雨停了,青玉伸手去探,确实是没有湿冷的水珠砸在她的身上了。 可——雨落下的声音不绝,应该是还在下雨的。 怎么会? 青玉向后退了一步,便抵在了什么东西上,这个感觉?是人?所以,是有人给自己撑了把伞吗? “阿……阿妹。”屋里面的施予看见了门外的青玉,语气中带着几分愧疚地喊着。 “你是谁啊?站在我家门口做什么?”施父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 青玉几乎可以确定,施父应该是在对着身后的这个人说话。 “我想要她!” 青玉听傻眼了,说话的是个男子,听声音应该很年轻才是,怎么会这么想不开要买个瞎子回去呢? “啊?”施父长大了嘴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你……你说什么?她……她是个瞎子……” “我可以带走她吗?”男子语气坚决,似乎早有目的似的。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看出了男子是真心想要,面上便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 “我们可是养了五年的,你说要带走就带走了?” “爹,娘——”施予攥紧了拳头愤愤地看着自己的爹娘。 “用这些换,够吗?” “够了够了……” 青玉不知道男子给了些什么,但是从那夫妇俩的语气之中也能猜到,必定是价值不菲。 “走吧。”男子像是对青玉说话,青玉还有些恍惚。 呆愣了片刻,青玉伏跪在地上,将手中的豆子放在了身前,向着三人磕了个头,也算作是谢他们这五年的养育之恩了。 起身,便被人抱了起来,先是有些慌乱,而后感受到男子似乎没有恶意,便也就乖乖地趴在男子的肩上了。 “阿妹……” 少年的声音中带着些不舍,可却没有办法去挽回些什么。 青玉想着离开也好,再待下去,怕是他们会受自己的连累吧。 可是,这个男子为什么要拿东西换下个瞎子呢?实在是奇怪的很。 “公子难道没有听清,我是个瞎子?” “……” “为什么还要我?” “……” “公子你?”青玉有些诧异,连问了几声,男子都没有回应,这让青玉感到有些犯迷糊:明明刚刚会说话的啊,也不是个哑巴。 “你是在对我说话吗?”男子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青玉,步履沉稳,声音也还温和。 “嗯,我说,你为什么要我这个瞎子?”青玉再次重复了一遍。 “你是在问我为什么要你?”男子又重复了一遍,这个说话节奏令青玉感到很是难受,可她还是点了点头。 “我缺个小侍。”男子平淡地回着。 这他妈就更离谱了,找个瞎子当小侍,真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 “抱歉,我耳朵听不见声音,所以回的慢些。”男子语气依旧平淡。 青玉是彻底不淡定了,他居然是个聋子?他听不见人说话?那他是不是还不知道自己是个瞎子? “公子,我看不见的,你知道吗?”青玉急切地问着,而后一拍脑门又不禁去感慨自己的蠢笨,他听不见啊! 这怎么办? “我知道。”男子却回答了她的问题,青玉凌乱了。 不是听不见吗? 所以你刚刚是在和我开玩笑吗大哥? 第一百四十四章 真是个奇怪的人 “我虽听不见声音,却能解唇语,所以,我知道。” 男子解释了一番,青玉更懵,这男子怕不是个傻子?知道自己是瞎子还带回来? 罢了罢了,既然你愿意要我,我应该是要谢谢你的,青玉心中暗自叹着:一个瞎子,一个聋子附加痴傻属性,也真是绝配。 “我家离得有些远,你可以先趴我肩头睡会儿。” 听着男子的话语,青玉轻叹了口气,靠在了男子的肩头,感觉男子像是个翩翩公子的模样,怎么找个小侍还特意跑到如此偏远的地界挑了个瞎子呢? 果真是——痴傻! 青玉想不明白,但是她能感觉到男子对她并没有恶意。 男子身躯伟岸,却带着一点淡淡的香味,那香味很好闻,青玉靠在肩头,不知不觉间,真的就生出了倦怠之意,睡了过去。 “所以公子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嗯。”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竹林。” “竹林里面为什么会有花香?” “我种了花树。”男子耐心地回答着青玉的问题。 这是男子的家,由于青玉眼盲,她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好奇。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呃……”青玉被问住了,好像两人的角色反过来了似的,仿佛男子才是那个被换回来的人。 “公子为什么要领我回来,我能帮公子做些什么呢?” 这个问题似乎是将男子给难住了,又或者是他没解出来?过了良久,他才回道:“就在这里陪着我就好!” “看来公子是想找个人回来解闷。” “换身衣服吧,淋了雨,受凉了会很难受。”男子将衣服放到青玉的手里。 而后门被轻轻地掩上,男子出了门去。 青玉将衣服展开,摸了摸衣服的边角,手顿在原地。 她将衣服换好,袖口刚刚好到手腕,正好合身? 男子告诉她他一直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如果说男子是一时心血来潮带自己回来和他做个伴的,那为什么这里刚好会有一个五岁孩童的衣服,还那么合身? 男子轻轻地推开了门。 青玉正疑惑着,谁料男子竟猜透了她的心思。 “刚刚带你回来的时候,路过一条小街,就给你买了几身衣裳,看你穿着倒挺合身。” “谢谢!” 这个解释倒挺合理,可是青玉心中反倒是不安了起来。 刚住在这里,一切都是恬静美好的模样—— 每日清晨,青玉总是会伴着一阵轻柔的琴声醒来,而后男子会带着她一起准备早饭,而后男子练琴,青玉便在一旁听着他弹琴。 午后男子会练剑,他让青玉坐在门前的台阶上,青玉便听着那铮铮的剑吟,大多数时候青玉会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这个时候男子便会将青玉放到床上,给青玉盖上被子,他再去做什么,青玉就不知道了,只知道他应该是放下了手中的剑。 “公子在做什么?” 晚间,外面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雨来,夏天的雨总是缠绵难断。 “做烛台。” “做烛台干什么?”问完青玉就后悔了,做烛台还能干什么?当然是用来放蜡烛啊。 男子似乎也被这个问题给无语到了,直接就没有回青玉。 “公子给我取个名字吧。” “你想叫什么?” 青玉笑了,几世走过来,都是旁人给她取的名字,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让自己给自己取名的,于是她想了一会儿道:“青玉,公子觉得这个名字如何?” 这个名字,她好久都没有用过了,有多久呢?千余年了?青玉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了。 “嗯。” 青玉看不见,若是看见了男子的反应,亦或是看到了男子的样貌,想必她怕是会被吓傻的。 “公子叫什么?” 男子犹豫了一下,答道:“时初!” “时初?还挺好听的……” 青玉发现时初的语气永远都是那么地温和,给她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之感,便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可是时间一长,青玉终究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是的,时初的生活实在是太安逸了,似乎有点脱尘出俗,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虽然时初还是会准备一日三餐,虽然时初也会烹茶烧汤…… 思着想着,青玉还是失眠了,一点一滴的古怪垒在一起,成了时初的不怀好意,可时初会图自己什么? “当当……当……” 已经是半夜了,青玉却突然听到了一阵琴音。 那琴音她很熟悉,是每日伴她醒来的曲子,时初为什么会大半夜的弹琴?难道—— 难道每日皆是如此吗?并非是那琴声唤她醒来,而是那琴音伴她入梦? 梦?青玉经过那五世劫后常常会被噩梦惊醒过来,梦里每一个她曾经遇到过的人都血淋淋地朝着她哭诉自己的悲惨…… 所以青玉时常多梦少眠,可自从被时初带到了这个地方,自己似乎就没有再做过噩梦了。 难道是那琴声? 越想越发觉得奇怪,来到这里已经快一个月了,时初的作息总是那样的规律,弹琴,练剑,做灯台。 青玉越来越觉得他的出现并非是机缘巧合,他将她带到这里很有可能是蓄谋已久。 可令青玉苦恼的是——他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那琴声确实一直响至清晨,那一夜,青玉没有睡着。 还是如往日无差的一个清晨。 时初将布巾递到青玉手上,青玉擦了脸后边便被他拉着一起做饭,说是一起做,其实青玉永远是坐在一旁等着吃。 “公子,这里离街市很远吗?”青玉试探着问道,她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何身份,也确实不敢直接对着他说出疑惑,只能借一些他不常做的事情再观察他一番,比如:去人多的地方。 “青玉是想去市集吗?” “嗯。”这,他会答应吗? “那等我们吃完饭就去。”时初的语气仍是那样的平和。 “……” 就这么答应了吗? 街道之上,人声鼎沸,青玉光听着便已经能想象得到那一派热闹的景象。 吃完早食,时初果然就将青玉带到了街市之上。 “要吃糖葫芦吗?” “可以吗?” 青玉越发感到迷茫了,自己真的是时初找回来的小侍吗?怎么感觉他把自己当祖宗养着呢? “公子要几串?” “要几串?”时初问着青玉,却见青玉痴痴地笑着,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便笑着回道:“都要了。” 直到时初将那桩子接到手里,青玉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全要了? 真有钱!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公子你在做什么 “逛了这么久了,累不累?要不要找个客栈歇一会儿?” 时初一手拿着一整桩子的糖葫芦,一手抱着青玉,青玉的手中攥着一串糖葫芦,正吃得不亦乐乎。 “……”青玉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着实令人尴尬。 因为她被时初牵着来到了街市里,才走了不多久就被时初抱在怀里,累什么啊? “好!”青玉想着可能是时初累了。 “客官——两位里面请,客官要些什么?”店小二热情地招呼上来殷勤地问着。 “先来一壶清茶吧。” “诶,好嘞,清茶一壶马上就来。”店小二屁颠屁颠地去准备茶水。 “想吃些什么吗?” “啊?” “这家的面好像很香。” “那?吃面?” “店家,来两碗面。” “好嘞,客官稍等啊!”店小二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面应着。 “我突然不想吃面了,想吃烧饼可以吗?”青玉突然有一种冲动,一种想被时初拒绝的冲动,她真的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奇怪的一个人。 “店家,再来一个烧饼。” “烧饼太干了,要不我吃豆粥吧。”青玉算是得寸进尺了。 “店家,再来一碗豆粥。”可是时初仍是语气温和地依着青玉。 “要不……” “店家——” “诶,我来了,客官还需要些什么?”店小二看着时初的穿着不俗,听到喊声便急忙上前待命。 “店里都有些什么吃食,你给介绍一下吧。” “有肉粥,豆粥,烧饼,汤饼,还有一些应季的菜食,有肉丸子汤,鱼汤……客官你还要些什么?” 店小二介绍了好半天,青玉默默地吃着手中的糖葫芦,心里倒是有几分慌乱。 “有哪些想吃的?吃不完我们可以带回去。” “……” “要不要来份鱼汤?公子相貌堂堂,女儿也惹人喜爱,小孩子嘛,喝鱼汤会变得聪明。”店小二推荐道。 “他……他不是我爹。”青玉急忙作出解释,时初没有说话。 “那这是小姑娘的兄长吗?待姑娘你可真好,这糖葫芦都是买给你的吧。” “……”青玉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清楚这奇怪的关系。 “店家,那就来份鱼汤吧。” “公子,你钱够吗?”这也是一个令青玉不解的地方,明明时初没有什么赚钱的途径,怎么舍得给自己买上这么一大堆的糖葫芦? 还有他到底用的什么从那对夫妇把自己换来的,才能让那夫妇直接无话可说,这也是个迷啊。 “够,还有什么想买的吗?” “没……没有了……” 这家伙莫不是个富二代继承了家产躲在林子里面逍遥快活?而后闲来无聊买个瞎子带着玩? 等到时初带着青玉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晚了,青玉看不见,却能感受到那阵阵凉意。 “公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青玉趴在时初的背上,时初的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香味,这让青玉感到很舒服。 时初没有回答她,青玉想着不禁笑了,要知道时初是个聋子,只会解唇语,在他背后说话他又听不见。 我不能待在你身边太久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报答你,或许离开是最好的一个选择吧。 晚风习习,竹叶发出簌簌的轻响,正好催地人入眠。 “公子?你睡着了吗?”青玉悄悄地起身下床,摸索着走到了时初的床边,听到了一阵均匀轻缓的呼吸声。 她有些不舍,却还是下定了决心要离开这里,鬼知道什么时候他会因她而受伤或是离去呢? 可惜啊,这一世是个瞎子,都不知道公子是个什么样子。 轻轻地打开房门,拿了靠在门边的竹竿,一步一步向着远处走去。 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她不能留在这里。 一步,再一步…… 不知为什么,明明是竹林,身边也立着好多竹子,脚下的路却如此平坦,莫要说是石头,就连一根竹节都没有踩到。 有个什么东西落到了青玉的脸上,凉凉的,软软的,青玉伸手捏了捏,是一片花瓣,放在鼻尖嗅一嗅,和公子身上的香味一样……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青玉感到有些累了,困倦之意迫使她停下了脚步,想来走了许久,就歇一下吧。 于是青玉靠在竹子旁就睡了过去。 她不会知道,就在她合眼的那一刻,时初正站在她的身旁,淡淡地笑着,看着她,眼里满是怜惜。 清晨的琴音悠扬,青玉醒来发现居然还在屋里?这……难道昨晚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吗? “公子?” “嗯?醒了?” 后来青玉又跑了几次,可只要是一觉醒来都会像啥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地躺回到床上。 “我发现你很喜欢晚间出去散步。” “散步?呵呵……是啊。” “下次可以叫上我一起,不然走丢了怎么办?” “好啊,下次一定叫上公子一起。” 青玉只能是庆幸这个公子比较傻,脾气又好,居然把自己的跑路当作是散步。 “公子?你在做什么?” “做烛台。” “还没有做好吗?” “嗯。” …… “我教你弹琴好不好?” “好!” 这样闲适的日子确实适合养老,可也确实憋的让人受不了,于是总得找些事情去做。 “我教青玉舞剑可好?” “好!” …… 风花雪月,这一世,青玉从未见过,却还是能感受得到这些无时无刻不伴在她的身边。 后来青玉又试着逃跑了几次,可在发现每次都会被时初给找到之后,也就渐渐放弃了这样的念头。 这里的岁月过得分外漫长,青玉却仍是留恋,她希望可以慢一些,再慢一些…… “怎么样?公子我弹的可对?” “弹得不错!” “公子,我发现眼睛虽然看不见,可我的耳朵却分外敏觉,不信你看,我给公子劈一片落叶。” 边说着,青玉便将手中的剑挥舞了出去,一片枯黄的竹叶转眼便成了两半。 “砍得不错!” 突然间,青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内涵到了他的耳聋? “对不起。”青玉低着头尴尬地站在原地笑着。 “怎么了?”谁料时初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没什么。”青玉耸了耸肩摇了摇头。 如今的青玉即使不用真竹杖,也可以行动自如了,因为长期住在这一个地方,屋子里面乃至周围的事物几年间都没有变过,所以青玉无需眼睛也可以清楚地判断出自己所在的位置以及自己的身边都有些什么。 “公子你又在做烛台?” “嗯。” “做那么多烛台是要拿去卖吗?” “……” 他没有回她,或许他正在低着头没看见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消失的玉鼎真人 “啊啊啊——” 天庭,崩溃的喊叫声打破了灵华府的宁静。 司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仙劫宝镜,差点吓地没直接摔倒在地。 “这……这什么鬼?宝镜坏了?”司命拍打了宝镜几巴掌,结果镜中还是一片花白。 “要不换别的仙劫试试?” 结果将别的神仙的应劫册至那仙劫宝镜上,宝镜便恢复了正常,再换上玉鼎真人的,仙镜又罢工了。 这种情况司命还是头一次遇见,他急躁地抓了抓头发,都快掉光了好嘛?都是最近叫玉鼎真人给愁的。 那五世劫虽然都没有按应劫册而渡,却不至于干废了宝镜,这一世倒好,都寻不到渡劫之仙的踪迹了? “要不要禀告玉帝呢?不行不行,玉帝会说我失职的,诶呀呀……所以说玉鼎真人到底是去哪里了?” “司命仙君,阐教诸位金仙来访。”一个仙侍看着神情古怪的司命,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通禀道。 “阐教?快请进来吧,不,我亲自前去相迎。” 司命又瞥了眼那仙劫宝镜,无奈地向着门口走去。 “不知诸仙来访,实在是失敬。”司命看着门口站着齐刷刷的几位神仙,心里有点发怵。 “司命仙君!”广成子、赤精子、黄龙真人、惧留孙、太乙真人、灵宝大法师、文殊广法天尊、普贤真人、慈航道人、道行天尊、清虚道德真君齐声向着司命行了一礼。 这阵势? “诸仙来此可是为了玉鼎真人下凡历劫一事?”司命其实也大概猜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正是。”广成子失了往常的标准式微笑,面上显得有些焦急。 “请先随我来吧。”司命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将要滴落的冷汗。 “所以说,司命仙君这里也难以寻到玉鼎师弟的踪迹?”慈航道人有些想不明白青玉到底是出了何事。 “是的,也不知为何,玉鼎真人此世的劫缘就连仙劫宝镜都无法显现,小仙也正为此事犯愁。”司命再一次将青玉的应劫册放在了宝镜之上。 那宝镜之中,五岁的青玉手里执着一根竹竿站在一个破旧小屋的门口,听着收养她的一家人在屋里争吵,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衫,而后突然一个白色的衣角出现在了镜中,紧接着,镜子便一片花白,再没有了影像。 “我们游遍了下界,也都未曾寻到师弟的踪迹。”广成子摆了摆手表示疑惑。 “我们要不要去问下师尊?” “师尊正在闭关,不许任何人去搅扰。” “那怎么办?” “不会是第五世劫后魂飞魄散了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玉鼎真人的劫令未破,而且第六世的应劫册字迹未消,当是正在历劫之中。”这一点,司命还是可以确定的。 “我们可以去那镜中显现的最后一个地方去问问那一家人。”太乙真人建议道。 “嗯,慈航,我记得师弟下凡历劫之时曾将无妄镜交给了你,你试着去催动无妄镜看看可能探到师弟的踪迹。” “好。” “太乙师弟,你就留在这里看这仙劫宝镜是否能够恢复。赤精子,黄龙,你们前去地府寻找师弟,其他师弟们随我一同再下界一趟。” “好!” 众仙各自散去,太乙真人抓过一旁的青玉的第六世应劫册,正欲细看,却被司命给夺了过去。 “太乙仙尊,这个可不能看,劫缘未渡,不能现世。”司命是真的害怕旁人发现了他这应劫册无法应劫的事实啊。 “哦,失礼了,抱歉。”太乙讪笑道,脑海里却闪过两个字来——病逝! 玉泉山中—— “杨戬。” 慈航道人来到了青玉的那方小院,小院的景色依旧。 “慈航师伯?你怎么过来了?”杨戬正在院中的树下练法,之前青玉将他给弄回这玉泉山上,他还想逃出去再攻天庭,直到慈航道人将青玉在他身上所花的一番心思给他说明,他才乖乖地于这玉泉山中潜心修炼。 “之前玉鼎师弟留给你的无妄镜你会用吗?” “不会,师伯可是遇到了什么急事?是关于师尊的?”杨戬看着慈航焦急的模样,心里也隐隐开始不安起来。 “嗯,玉鼎师弟现在不知所踪,天上地下,都未曾发现她的踪影。”慈航道人长叹了口气。 “师尊她会去哪里?无妄镜可以找到她?”杨戬闻言便不淡定了。 “无妄镜是上古灵宝,想来应该会有点儿线索。” 杨戬伸手召出无妄镜来道:“那便请师伯助我一臂之力。” “嗯。” 地府之中—— “仙尊,仙尊,黄泉之内,除了鬼差和众鬼,无令不得擅入。”几个鬼差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带我们去见阎君!”赤精子永远是个毛躁的样子,黄龙真人也拦不住他。 …… 清风拂过竹林,绕着花树,青玉于那花树之下剑舞翩翩,一旁的时初拨弄着琴弦,其音不似来自人间。 那一年,她十六岁,出落成了一生最美的模样。 而她的身边,一直有他相伴。 “公子,这样的生活比做神仙过得还快活。”青玉将剑收回剑鞘之中,歪着头走到时初身边。 “比做神仙还快活吗?”时初语气之中带着几分笑意。 “嗯。”青玉靠在时初的肩头笑道:“公子温润如玉,为何偏爱孤清避世?” “看遍了俗世繁华,得一良人相伴一生,此生足矣。” “良人?”青玉忍不住笑了:“公子相不相信转世一说?” 时初微微怔了一下道:“信与不信似乎并不重要。” “是啊,不重要。” …… “更深露重,早些回去休息吧。”时初站在门口看着青玉,青玉于屋前仰头看着天,虽然她看不见。 “好。” 青玉躺在床上,耳边又传来一阵阵摩挲的声音。 “公子?你还在做烛台吗?” “……”时初没有回答,青玉想着应该是他看不到自己说话吧,索性背过身去,开始大吐苦水,这事她常干。 欺负人家耳聋,背过身去说什么他也听不见,看不见便无法解那唇语。 “公子,你知道吗?我是天上的神仙,来凡尘历劫的神仙……” “不过想来十世一过,我便会魂飞魄散了吧,你知道吗?我一点儿都不想做神仙了,我倒是很想快些解脱,可是……我答应一个人,要做一件事,却似乎还没有完成……” “公子,听客栈的人说你长得很好看,真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公子,你知道吗?其实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好想回家……” 不知道什么时候,时初放下了手中的烛台,静静地看着青玉的背影,眼里似乎有几分愧疚之意。 第一百四十七章 讲了一半的故事 那一年,她十八岁,而他,不知年岁。 “咳咳——” “来,把药喝了。”时初坐于床沿,青玉靠在时初的肩头。 也不知怎么回事,青玉突然就病倒了,时初背着青玉去看郎中,郎中摇了摇头叹着气道:“开几帖药吃吃看吧。” 终是没有问清楚这是什么病症,但是青玉能够感受到自己应该是病得很重,胸口沉闷得几乎难以喘得上气,头晕目眩,身体一点儿力气没有,不过几日,竟已经开始有咳血之症。 或许这就是命吧,这一世,没有颠沛流离,没有家破人亡,没有战乱侵扰,没有悲苦交加,唯有最后的生死离别吗? 这样,或许是最好的一个结局了,只可惜,身边的人,青玉还有些不舍得。 “喝了药吧。”时初将勺子喂到青玉的嘴边,像哄着小孩似的柔声道。 “嗯。” 药在青玉的口中散开,很苦,可却比从前任何一次喝过的药都甜。 怕是活不了几天了,她思索着,自时初将她带回来这里已经十三年了,本来说好的是带回一个小侍,结果处处都是他照顾她。 可惜啊,我到死也给不了你什么。 “公子。” “嗯?我在。” “公子,我想抚琴可以吗?” “嗯。” 时初取来了琴,调好了音,将琴放在青玉的手下。 “公子,这一曲,是为你弹的。”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雨落时撑伞起,勾起了回忆; 在心底书刻风吹花落的痕迹,树下你我剑舞琴音起。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竹林里相伴依,心泛起涟漪; 愿那为我清梦彻夜抚琴的你,一世顺遂如意。” 琴音如流水般从青玉的指尖倾泻而出,往事随风散作萤火流逝,歌从凄寒的夜色中卷着满天的星辰,最终是于夜中消融…… 这是现代的一首歌曲,青玉从前常听,她不清楚这曲子里面所含的具体深意,只知道听着很好听。 改了歌词,用来慰藉流年岁月,算是侵权了吗?不过想来原创作者是不会发现的吧。 时初怔怔地看着身边抚琴唱歌的少女,看着她手底的那把琴,在想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公子,好听吗?” “……” 突然青玉想到了什么,低下了头,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我居然忘记了,公子听不见。” 转而,青玉才意识到一个很怪诞的问题:他听不见,究竟是怎么学会弹琴的?弹得还这样的好听?他听不见,抚琴给谁听? 青玉原本不通音律,而后时初教授,她弹地算不上精彩,却基本的音调常识大概也都知晓了,于是她回忆起自己过往所听他的抚的琴音,居然没有一丝错乱杂音。 多想无益,或许他是何处的鬼怪也是未可知的,可她已经不在意那些了。 “好听。” 时初回答着,青玉却是笑了。 她静静地靠在他的肩头,像大多数时候那般,他便任由她倚靠着,一动不动。 他,似乎从来未对她说过一个“不”字。 “公子,如果我哪天不在了,你会想我吗?” 时初没有回答,只是将手探上了琴弦。 “当……当当……当当当……” 这便是最好的回答了吧。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雨落时撑伞起,勾起了回忆……” 时初所弹的正是刚刚青玉所奏之曲。 “公子,我舍不得你。” “铮——” 第一次,他弹错了音,手顿在了弦上。 “可不可以让我记住你的样子?” 时初拉过青玉冰凉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扶着青玉的肩头,移坐到她的面前。 青玉轻轻将手探过时初的额头,眉峰,鼻梁,脸庞…… 眼前男子是个怎样的模样?她还是想象不出来。双手捧着他的脸,一时的冲动也算是蓄谋已久的情感在那一瞬迸发了出来。 两片冰凉之物覆上了时初的唇,青玉的睫毛在时初的眼下颤动着。 时初的眼中有了异色,双手于半空中虚握着。 “对不起……” 青玉低下了头,泪顺着两颊滚落,她第一次有种不想死的感觉,可惜她如今没有法力,是凡人之躯,生死由不得自己。 “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时初说着,小心翼翼地替青玉拭去脸上的泪水。 “睡觉吧。” “好。” 夜半,琴音再次扬起。 “咳咳……”青玉睡了一会儿,而后便被胸口的一阵刺痛给痛醒。 琴声还在耳边呢喃,她坐起了身来,是的,她感觉力气恢复了不少,她有点不太想躺着了,索性就下了床。 时初看着青玉,琴音断却。 “公子,我可不可以叫你时初?” “好。” “时初,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可好?” “嗯。” “我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话都和时初说完了,平时都是我吵个不停,你好像都插不上嘴,哈哈哈……” “那今天,我说,你听。” 时初说出这样的话,倒是令青玉挺吃惊的,他一向寡言,又或者说不善言辞? “好啊。” “你说,我听,时初要说些什么给我听。”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我想在外面吹吹风,时初带我去外面讲好不好?” “嗯。” 青玉转身向着门口走去,自从她病了,好久都没有吹过晚间的凉风了。 一个宽大的袍子盖在了青玉的肩头。 花树下,月光里,坐着两个人,一身青衣,一身白裳。 花瓣纷纷而落,带着淡淡的花香,青玉一直没有去问,这是什么花。 “从前,有一个白衣神仙,那个神仙很闲……” “哈哈哈……” “怎么了?很好笑吗?” “没有,时初,你继续说。” 时初静静地看着身旁的青玉,对着她述说着一个荒唐的故事—— “那个白衣神仙很闲,因为那个时候的世界还没有人,还没有诸多生灵,只有那么几个神仙。” “有一天,白衣神仙想着去三界游历,他来到了一处很偏僻的地界,那里荒芜诡异,处处都是石壁,于那石壁之间,他看见了一个很好看的石头,是一块光滑圆润的青石……” “咳咳……”青玉忽然感觉有些喘不上气,口中多了一股腥气,鲜红的血涌出了青玉的嘴巴。 时初没有再接着说下去,一把将青玉抱在了怀里。 “我以为……我快好了的……没想到,原来是回光返照啊……” “……” “时初,你接着说,我想听那白衣仙……” “他觉得那青石很好看,便带那青石离开了那里,却不知道,原来那青石是镇压那一方邪气的灵石。” “然后呢……” “然后,邪气散于三界,白衣神仙想要弥补,在三界追寻着那股邪气,不小心遗失了那块青石,而那块青石化作了人形……”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另外那半具元神 时初没有再说下去,怀中的人蹙着眉头,紧闭着双眼,手攥着他的衣角,当是难受的很,脸上却带着浅浅的笑。 温软的手抚上青玉的脸庞,时初将脸贴近了青玉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下她的额间。 四周都沉寂了下来,就连风也止住了。 青玉的眉头舒缓,而后攥着衣角的手耷耸了下来。 一道法诀于时初的指尖凝结,而后化作一道金光,打在了青玉的天灵。 天上下起了细密的春雨,温润着花瓣,拍打着竹叶。 一把伞于时初手中举起,伞下那人,好像是睡着的模样。 时初看着青玉,等着清雨。 朝阳缓缓升起,阳光驱赶走夜间的寒气,雨停了。 大地开始震颤起来,一时间,竹林倾覆,花树凋零,连带着那个小屋也都消失在了这处地界。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芜之景,满目遍是陡峭的石壁。 时初抱起青玉,将她放置一处石台之上。 拂袖去,成千上万的烛台显现出来,聚成了一个巨大的法阵。 如果有心人数一下,会发现那烛台整整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盏,每一个烛台之上都篆刻着阵符文字。 “公子你在做什么?” “做烛台。” “做烛台做什么?” “……” 做烛台是为了你! 沉寂了千余年的半具元神,希望可以帮你召回来。 法诀于时初的口中轻讼,那近万盏灯台一瞬间燃起,火光间两个小小的身影。 时初也坐在石台上,手低浮现了一把琴,琴身泛着光泽,被那摇曳的烛火映地格外清冷。 “铮……” 琴音起,四面涌来绿色的荧光,指绕于琴弦之上,这天地之间,唯有那一仙而已。 而此时的黄泉忘川河畔,一个身着墨绿色袍子的家伙正坐在一块白石之上玩弄着身边的彼岸花。 “这一世活得还挺久,怎么还不来?”那家伙似乎有些无聊的很,手里的花被她折磨地不成个样子。 “铮……” 琴音穿过千万里地界,冲进了黄泉境内,没有鬼注意到,除了她,那个坐在白石上的家伙。 她怔怔地朝着琴音的方向看去,眼睑一紧,心道不妙。 一股难以挣脱的巨力不知从何处而来绑缚住了她本就残破的躯体。 “嗡——” 那是一段跨越空间的旅程,只在一瞬,她便被转移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 那个地方,燃着近万盏灯。 她入了那处地界,便恢复了自由,扫视一眼四周,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来。 “居然是你!” “……”时初没有说话,只是停止了抚琴,抬头静静地看着她。 “神灯万盏!我倒是略有耳闻,你竟舍得用在她身上?真是令我挺意外的。”她讪讪地笑着。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对她,或者对我。”时初偏过头去看着身旁躺下之人。 “呵,你这是想让我说遗言吗?” “哈哈哈……你看见我,是不是很惊讶啊?她的半具元神,没有散去,而是成了我?” “我可以帮你重新回到身体。”时初垂下眼眸。 “让我回去吗?已经不可能了,自从她舍弃我的那一刻,我便不再是她,你知道吗?我用了整整一千年,才得此残躯,才寻回了记忆,你可知道,我这一千年是怎么过来的吗?现在让我回去?凭——什——么?” “那——你想如何?”时初起身,站到了青玉之前。 “我想如何?呵呵呵……我不想她好过,你能帮我做到吗?” “放下吧,你和她本为一体,何必互伤?”时初有些无奈,他本以为召回的会是散乱的元神,却没想到那半具元神自成一体。 “你搞清楚——是她先遗弃了我!” “……” “你会不知道吗?她失了半具元神!那元神是怎么失去的?在哪里失去的?你会不清楚吗?” “弃我的是她,我再遇见她的时候没有对她下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想让我回到她的身体?绝无可能!” 墨绿的袍子被一阵气浪荡起,那宽大的袍子之下,露出一张稀碎的面容。 她有个名字,叫做小破石头! “有本事,动手啊,只要你舍得的话!” “……” 时初没有动作,小破石头狡黠地笑着:“不动手的话,我可就要走了!” 转过身去,一步踏空飞起。 可没有飞多高,便被什么给撞回到了地面。 时初的背后忽而生出异彩,而后那彩光悬于半空。 小破石头看着那法器,站起身来嘲笑道:“真不愧是你啊!法宝居然这么多,呵,可那——又能奈我何?” 一击灵力从小破石头的掌心打出,对着时初疾冲过去,时初没有动作,那一击还没有近他的身,便于空中化为乌有。 小破石头微微震惊,叹出一口浊气。 “行吧,我打不过你,可我,绝对是不会回去的。”小破石头对着时初吼道,似乎是想将自己的委屈尽数喊出来。 “还记得你身上背负的使命吗?”时初没有想动手的意思,只是看着青玉的尸首淡淡道。 “呵呵呵……”小破石头忍不住笑了,破碎的脸扭曲到了一起,也看向了青玉:“你知道的,我本体是一块青玉,可你知道我从何而来吗?” “大概猜到了。” “混沌初开之际,盘古遗弃了我,将我留在此处去封存邪物,可我来自他的身体,我有灵啊!那千万年的孤独你可能懂?” “……” “你带我离开了这里,又将我遗失,于是我有了属于自己的一段际遇,逍遥自在不好吗?可她却偏偏要回去你的身边,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哪怕是舍去自己的半具元神——也就是我,她也要回到你的身边!为什么?” “明明舍弃我的是她,害得我如此境遇的是你,你们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劝我回去?” “使命?狗屁使命,事关天下,凭什么要我来担?我从始至终不过只想乐得逍遥……” “你知道的,只要我不愿,强行将我困于她的体内,对她无益。”小破石头走到青玉的身边,伏下了身子,用手拨弄着青玉额前的碎发。 “可你没有她,迟早还是会散去的。”时初并没有勉强,因为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第一百四十九章 等一盏茶的功夫 “散就散了吧,她已经把我给忘了……”小破石头趴在石台上静静地看着青玉笑道:“你知道吗?有一段时间我游荡于三界,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后来,我跟着鬼魂去了地府,看到了她,我才什么都想起来了,于是,我想报复她,可是我发现……她变了!” “变了好多,变得我有点下不去手了,她似乎是将我忘记了,连带着,她好像把你也给忘记了,她于人间历劫挣扎,有那么一瞬间,我可怜她。” “可是,她忘记了,我还是忘不了,她舍弃我时的无情,果决,我永远也忘不了,更没办法说服自己再回到她的身体里。”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时初知道这半具元神意识很清楚,怕是一时难以成功劝说她回去了,只能是再等机缘。 “你帮我做什么?呵,你就好好护着她就好,我怕哪一天我还是会忍不住对她出手,呵呵……放我走吧……” “嗯。”时初伸出手,掌中便出现了一把伞来,“这是护元伞,可保你残元不散。” 小破石头抬起头望着时初笑道:“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 而后一把夺过护元伞,起身踏空而去。 不远处拂来了一阵清风,清风玩弄起时初的衣摆,惹地那近万盏烛火摇曳生姿。 时初看着小破石头离去的背影,多少年都难以泛起一丝情感的思绪一下子陷入了那一段沉重的回忆之中——一切都因他而起! 挥手,解开对青玉尸体的禁制,于是青玉的尸体便消失在了时初的眼前。 万盏火烛瞬间泯灭,那处地界再度成了昏暗之色…… 元始天尊降下法旨,要弟子去他的地盘听教。 于是广成子一行人无奈,尽数都去了玄都玉京之中,没法再接着找玉鼎了。 灵华府内,司命仙君看着一旁青玉的散着金光的第七世应劫册有些发愣:“这……这第六世已经过去了?都发生了什么?” 黄泉清冷。 青玉看着眼前那已经令她感到烦厌的景象,不禁闭上了双眼。 脑海之中便又浮现出那个人温软的声音。 “可惜啊,无缘再见。” “在念叨些什么呢?” 一道冰凉的铁链被绕在了青玉的脖子上,青玉睁开眼来,小破石头已经站在了她的身旁。 “我说,怎么又是你?” “怎么?我来接真人,真人不开心吗?诶——真心错付啊!”小破石头很做作地叹了口气。 “呵,小破石头,你是遇上了什么开心的事儿?” “啊?哈哈哈……遇上了真人,难道我不该开心吗?”小破石头打了了马虎眼:“咳咳……说正事,真人该上路了。” “我想等个人。”青玉回头看去,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鬼魂。 “可以,我陪真人一起,真人要等多久?” “一盏茶的功夫就好!” “一……一盏茶?真人是要等谁啊?” “等自己!” “嗯?” 小破石头不明白青玉在说些什么,但也没有多问,不知为何,她现在就是个没有心的残破元神而已,胸口却有些发闷。 青玉站在那里,看着不远处,脸上多了几分坦然的笑。 她知道不可能等到他,因为她猜到了——他不是凡人! 那一盏茶的时间,用来等自己放下吧,虽然她知道,那也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孟婆汤对青玉而言不过一杯清水,想忘记的怎么都没能忘却。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七世了吧…… 飞沙走石,戈壁金滩。 “啊?”青玉看着眼前的景象,已经傻眼了。 这么个荒无人烟之地,莫说人了,连兽群怕是都没有吧,这也是司命的安排? 这一世给自己安排个人肉干的结局?我真谢谢你啊司命! 司命在天上盯着那仙劫宝镜,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这次没出差错了!” 突然鼻尖瘙痒难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我擦?我都成仙多少年了还会感冒吗? “啊啊啊……”青玉又一次被风过来的沙子给掩埋,她都想直接放弃不动了,可那沙子堵住她口鼻式实在是难受,这个死法她有点受不了,于是扒拉扒拉,嗯,自己还活着。 “叮铃……” 我的天?这鬼地方真的有人! 一声铃响,青玉感到有些诧异。 黄色的袍子慢慢地出现在了青玉的面前,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将她抱起:“这里怎么会有个孩子?真是怪事!” 呵呵呵……英雄所见略同,司命你能安排地再合理一点儿吗?青玉心底暗暗吐槽道。 大叔抱着青玉坐到了骆驼背上,而后驼铃又于这戈壁滩上悠唱。 这个大叔真的是很奇葩的一个家伙,青玉真的对他无语死了,他不知道怎么带孩子,最坏不过对青玉不管不顾,再扔回沙漠就好了。 他没有扔,他很好心地将青玉给带了回去,夜里,戈壁滩上的一个石洞里面,大叔支起了个火堆,将烤地半熟的也不知道啥肉递到青玉面前:“来——吃!” 青玉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看着面前的那一大块肉,砸了下嘴巴,没牙啊!你小时候吃这个长大的? “哦,倒是忘记了,你还小,这可咋办呢?我这也没有你吃的东西啊。”大叔挠了挠头,从身旁的一堆杂物里面翻找着些什么,然后兴致勃勃地将一个水壶抱了出来。 “有了,喝些东西吧。” “呼——”青玉松了口气,真怕他直接扛出口大锅把自己给煮了。 可是水壶拿到嘴边,青玉才知道那水壶里面装的不是水,而是——酒!!? “咳咳……”青玉差点没呛死。 “哈哈哈,还是小了点,可我的身边就只有这个了,凑合喝吧小家伙。”边说着,又将那酒给青玉灌下了几口。 妈的,有病,这人绝对有病! 哪有人给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子喝酒的啊? 于是青玉被迫喝下了她这一世第一顿——酒,而后醉了过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 “你是傻的吗?这么小的孩子你给灌酒?”说话的是个女子的声音,青玉眨了眨眼睛,才勉强看清——这里应该是个?土匪窝?? 好吧,她实在是看不出来这是个什么地方。 她周围围了好多人,大多是男人,个个长得凶神恶煞,光着半个膀子在外面。 “诶,快看,小家伙醒了!醒了!” “二娘,你有奶没有,快给她喂点。” “滚——老娘哪儿来的奶啊?要不晚上你上我屋里来,说不定过几个月之后就有了呢。” “嘿嘿嘿……那你晚上等着我啊。” “想得美,信不信老娘抽死你,再多话?” “不敢不敢……” “哈哈哈……” 第一百五十章 你总算是回来了 青玉还没反应过来,居然稀里糊涂地就在这里长大了。 这群人都是强盗,靠着打劫附近的村落而活,自从青玉来到了这里后,他们还特意抢了只奶羊回来养着给青玉喂奶喝。 青玉想着还是绝食而亡的比较好,否则这一世她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强盗粗暴,想死都难,不吃不喝,直接硬灌,哪一天逼急了,先灌酒,再灌奶。 好一个暴力养娃。 青玉实在是弄不清楚自己怎么就长大了,因为大多数时间她都处于醉酒昏迷状态。 “小兔崽子,快帮我捶捶背。” 小兔崽子指的就是青玉,她到现在也没有个正经的名字,这里面的人都喊她小兔崽子。 喊她的叫二娘,是这个强盗窝里面唯一一个说话和大老爷们一样硬气的女子。 自从青玉被带到这里,就被二娘放在身边养着。 “哦,来了。” 二娘对她算不上不好,但是她那行事做派以及性格都让青玉感到反感。 她会在打家劫舍之余特意带回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回来逗青玉开心,也会抢回些小孩子喜欢的吃食,像糖糕啥的给青玉。 对于她的这份好心,青玉实在有些不知所措。 “嗯,左边一点点儿,诶呀,右边,不对不对……诶呀,笨死啦,去去去,一边去。”二娘咋咋呼呼地将青玉一把推开。 青玉才不过六岁,力气又小,差点没摔倒喽。 “小兔崽子有什么用?”二娘见了骂骂咧咧道,而后突然从身后掏出来一个拨浪鼓笑道:“看我这次给你带回了什么?想不想玩?叫我声娘我就给你,怎么样?” 那一声“娘”一直是二娘对青玉的执着,可是青玉实在是叫不出口。 “切,幼稚,我可不喜欢小孩子玩意儿。”青玉耸了耸肩头转身离开。 她没有看到身后二娘的眼中刚刚凝聚的光暗淡了下来,面上带着几分失望。 沙漠荒芜,只有这群强盗所在的地界连着有那么几个简陋的屋子可以避着晚上的寒风,遮一遮那似火的骄阳。 青玉住在二娘的房间里,于房间的一角,搭了块板子,铺上个席子,便算上是一个比较奢侈的床了。 刚开始的一段时间,她住这里常常会睡不着觉,倒不是因为她不想睡觉或者是提防着谁,而是这里实在是太吵了。 二娘的生活很乱,说得难听点叫做水性杨花也不为过。 每天总会带着不同的男子回房间里,而后便是一阵不堪入耳的缠绵声。 “小声一点儿,孩子在睡觉呢。”一到高潮,二娘总是会提醒着身边的男人。 “呵,你还真想养个崽子给你养老送终么?捡来的多便宜,不如我送你一个?来,我再使点儿劲儿……” “……” 等到青玉再大些的时候,二娘索性又搬来两块板将青玉完全给隔开。 正当青玉想着要不要直接自杀进入下一世的时候,一个声音从那方精神世界里面传来:【好久不见啦!】 【玉,玉鼎前辈!?】 【嗯,不错,还记得吾。】 【玉鼎前辈你回来啦,太好了……太好了……】青玉激动地眼泪唰唰直流。 【吾最看不得掉眼泪了,你好好说话。】 【嗯嗯,好。】 青玉来到那方世界,不再是一片支离破碎的乱象,已经有几分从前的风采,可她还是没能找到那个她想见的身影。 【别找了,吾的元神还没有凝好呢。】 【啊?那……那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要怎么样你才能恢复?】 【你什么都不用做,好好历劫就好。】 【历劫?】 【嗯,历劫对别的仙来说或许是惩罚,但是对吾而言,却是难得的恢复修为的机会。】玉鼎真人解释道。 【那到底要怎么才能历劫成功?】 【对吾而言,无所谓什么成不成功,反正吾又不会像普通的仙那样魂飞魄散,你就当你是下凡来体验生活的就好。】 【……】青玉瞬间石化成了雕塑一般定在了原地。 【怎么啦?知道这些你不应该开心吗?】 【你为什么不早说?我直接出世自裁就好了,这样的话十世一晃而过,我就不用……不用……】说着说着,青玉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诶——你的一举一动,吾都知道,你别太……太难过了,毕竟用的是吾的身体,吾还是能感同身受的。】 【那我带你快些历劫,这就去自杀。】青玉兴奋地就要去找工具【用刀还是撞墙好呢?】 【你真的是……真的是够了!给吾住手,住手啊!】玉鼎真人怒吼道。 【怎……怎么啦?要不上吊?】 【你好歹跟着吾当了这么久的神仙,怎么连这点脑子都没有呢?历劫,重在一个历字啊!你——墨青玉,由于不属于这个时代,这方世界,所以孟婆汤对你无效,你的记忆才无法被消去。 当然,你背负的痛苦就会多上一分,但是你若是仗着自己的记忆做出一些不符合这一世新生之人的行为,那么你所历的那一世便也会因你而乱!】 【……所以……所以其实很多时候,我身边人的结局不会是那个样子,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青玉瘫坐到了地上,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些人的惨死的模样…… 【也……也不全是这个原因,他们的结局你也影响不了……那么多,你冷静点好不好?这六世都过去了,你看开点儿。】 【是我害了他们……】 【喂,你能不能先听吾说?吾都说了这些怪不了你,自你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都乱了,那几世所历之事吾都知晓,若是吾,吾也不敢说可以做得更好。】玉鼎真人想着出来指导一番,怎么就把人给说抑郁了呢?她想不明白。 【我还能弥补些什么吗?玉鼎前辈?】 【当然!】 【要怎么做?】青玉突然来了精神。 【首先,好好历过余下的四世劫难,切记,别再光想着自杀啦。】 【什么意思?玉鼎前辈不和我一起吗?】 【你当吾出来一趟容易吗?元神还散着呢!】 【哦,哦,我知晓了,然后呢?】 【然后,等到那十世劫过,你重新恢复法力的时候,吾可以去地府府册上做点手脚,给那些与你一同历劫的人改多点福泽。】 【还可以这样?】 【当然不可以!】 【啊?玉鼎前辈你说清楚一点儿,我有点糊涂了。】 【福泽当然不可以凭空乱变出来,终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所以啊别太谦虚 【什么代价。】 【呵,这代价嘛,不用你操心,到时候吾替你解决就好,你现在安心历劫吧。】 玉鼎真人没有告诉青玉那将是怎样的一个代价,因为玉鼎真人在遇到另外半具元神的那一刻,她就知晓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事情,而她也知道,她的报应来了,那个代价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走了,等吾恢复了再来找你!】 【嗯,玉鼎前辈放心,我一定不再乱来。】 【呵,乱来?那几世学到的东西你想用就用,一切随你心意就好,比如——那几世练的功夫,用来保护自己还是很有必要的。 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不在你身边莫要勉强,无需委屈自己,无论惹下了什么麻烦,无论有什么需求,等吾回来的那一天一并帮你解决。 要知道,你占的是吾的身体,做事无需畏手畏脚,拿出你乱天庭的架势出来,吾向来如此,你还是太谦虚了些,否则以吾上一世的性子,他天庭敢罚吾?他天庭敢用雷劈吾?他天庭还敢让吾守他那破规矩? 吾的弟子还得受他天庭的委屈?吾不带着弟子一起打上天庭就是给足了他玉帝小儿的面子了!】 【前辈……】 相信不管什么时候,有人对你说上这样一番话,你总会被感动以及震撼到无言以对的吧。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着有人做靠山的感觉真好!而且还是个挺大的靠山。】 【呵,走了。】 【嗯。】 玉鼎真人好奇着青玉的反应,殊不知自己对青玉的态度也变化了不少,多了几分理解吗? 不!是愧疚!那份愧疚,积攒了几千年。 如果玉鼎真人不说,这份愧疚怕是会沉沦于世,不会有任何人再知晓,可偏偏她又不能说出来,因为事出于她,也该由她去解决。 青玉还沉浸在玉鼎的那番霸气的发言之中:玉鼎真人一直都是这么牛气的吗?不怕天庭?合着我以前根本不用那么憋屈的? …… 所以说,自杀这条路行不通,那我得想办法好好活下去,先得想办法离开这里才是,这里……太乱了。 这天,青玉在房间里面正想着以后要怎么办,门却被猛地给推开了。 来的人不是别人,是二娘以及一个强盗头子,两人推搡着,衣衫不整,男子光着膀子,二娘也几乎是袒胸露乳,面上通红,一身的酒气。 青玉不禁低下了头,脸上也有几分火辣辣地难受。 “这小兔崽子怎么在这里?”强盗头子瞥了一眼青玉,没好气地叫骂道:“真是扫兴,还不快滚,没一点儿的眼力见儿。” “怎么说话呢?好歹是我带大的崽子,给我客气点儿。”二娘捏着那强盗头子的下巴轻挑着眉梢道。 “啪——” 强盗头子一巴掌甩在了二娘的脸上,二娘的嘴角便淌出了一缕红丝,二娘笑了笑,对青玉使了个眼色,意思让青玉离开。 粗糙的手掌捏住二娘的下巴,讪笑道:“别为个小崽子跟爷们儿闹,你是个聪明人,晓得不值得,就乖一些。” “我当然晓得,大哥我刚刚也是想讨你的打了。”二娘忒了一口嘴中的血,而后将手探入了男子的身下。 青玉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急忙逃离了这里,门被重重地关上,强盗头子瞥过头去想要叫骂,二娘又将他的头给掰着对着自己的脸。 外面是戈壁飞沙,强盗们的生活看似恣意潇洒,殊不知都是那些家破人亡的祸乱换来的。 青玉长于这强盗窝里,她也是恶人之一。 她还太小了,要想活下去可不容易,要想好好地活下去更加不易。 青玉仔细地观察着强盗们的活动,发现他们通常分作三批人,一批是诸如二娘那样的女子,不多,专门留在这里做些杂活以及供那群男子们泄欲,当然这其中二娘是个例外,因为她会时常和男子们一起出去干些杀人放火抢劫的营生。 另外两批每隔一段时间就轮流去一些村寨里面强取豪夺,吃食,酒水,珠宝甚至还有女人。 村寨大多离这里很远,于是一次行动大约要耗上一个多月的时间,而距离远所带来的好处却是十分明显,被抢的人往往都不清楚这伙强盗的老窝所在。 而这些强盗们,除了领头的那几个是练家子以外,剩下的完全靠着凶相和手里的大刀说话。 “小兔崽子?跑到哪里去了?” 晚间,这里的温度急转直下,二娘的叫喊声媚意十足,也难怪那么多男子愿痴迷于她的裙下。 青玉默默地回到了房间,房间里面充斥着一种令人感到很不舒服的腥气和酒气。 “嘶——妈的,那个狗玩意儿,折腾死老娘了,来,帮我捶捶肩。”二娘对着一面花糊的铜镜正仔细地观察着脸上的巴掌印,火辣辣地疼。 很多时候,青玉对二娘会产生一种异样的情感出来,是同情,也带着几分感激。 “愣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帮我捶捶。” “谢谢你。”青玉没有去看她,慢慢走到她的背后替她捶着背,不禁意看到她细嫩的脖子上的咬痕,以及手臂上的红肿,下手便不由地用心了几分。 “呵,小兔崽子被吓到了?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吗?”二娘打趣着青玉,可她并不知晓青玉并不像外表那样只有五六岁的模样,她知道的事情远比二娘所以为的要多。 “疼吗?” “习惯了。”二娘的语气突然就变了:“小兔崽子,我有些后悔留下你了……” “怎么啦?是因为我不听话吗?” “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但是我想至少要坚持到把你送出去的那天。”二娘转过身来,扯了一把青玉的脸蛋,轻轻地,笑了笑。 青玉不明白眼前这个女子心底到底是在想着些什么,难道是因为养大自己的缘故,所以把她当作了自己的孩子? “呵,忘记了你还太小,什么都不懂,诶,真是个薄情寡义的小兔崽子。” 二娘自顾自地笑着,而后将挑了下眉眼对着青玉笑道:“你看桌子上面是什么?” 青玉转过头去看,是一大块酱肉。 “去拿来。” 青玉照做。 二娘撕下一块递到青玉的嘴边…… 第一百五十二章 谁的女儿谁的妻 这个世上,有温情,也有性冷。 多少孤寒的长夜,二娘将青玉抱在怀里,和她讲述着属于她的故事。 她原本也是谁的女儿,谁的妻子,也曾温柔娴静,是个良人。 后来她怀了身孕,以为不久后的生活会更加如意称心,却不想被强盗掳到了这里,于是日夜昏暗,成为这群男人的身下之物,孩子当然也流了。 她疯过一段时间,而后清醒过来了,想报复他们,但是报复的前提是她得活着,慢慢地找寻时机,寻找时机报仇! 于是她变成了这般模样,一口一个老娘,一身的狼狈样。 “你有没有想过怎么报仇?”青玉问着。 耳边起了一阵轻笑:“呵呵呵……我一介弱女子能怎么报仇?无非是下药了,可惜现在还没有搞到药,只有跟着他们出去,才有一丝机会,可那也是要碰运气的。” “等我几年,我替你报仇!”青玉想着,再过几年,差不多也是有一搏之力了。 “呵呵呵……好啊!”二娘只当青玉是在说笑话,却将青玉搂地更紧了几分。 生活嘛,总得有些光亮的,否则,人便不想着活了。 青玉成了二娘生命里的一束光,而二娘也成了青玉这一世的羁绊。 青玉小时总于二娘的房间里面一隅,自然没多少人会在意她,可她慢慢地长大了,便成了二娘与人欢愉之时的碍眼之物,于是总会被赶出房间,于是强盗们逐渐想起了还有青玉这么个小孩。 强盗们喜欢热闹,总爱一群人燃起一堆篝火,围着篝火叫嚷着,唱着不着调的歌,吃着血淋淋半熟的肉,喝着无所谓清浊的酒。 当青玉进入他们视野的时候,也就八岁。 他们也还当青玉是个小孩子,瞧着模样俊俏可爱,便很喜欢拉着青玉一块玩儿,当然真的只是简单意义上的玩,女人那么多,他们倒还不至于去搞一个小孩子。 她厌恶他们,可就是她所厌恶的他们,给她吃食,给她衣服穿,让她得以活到现在,所以连带着厌恶他们,青玉也厌恶这一世的自己。 青玉被拉着加入到他们的篝火热闹之中,她也想着得尽快试着适应他们的生活,试着和他们相处才是。 “小兔崽子,会不会跳舞啊?给哥几个来一个看看?”喝醉了酒的强盗头子斜着身子坐在篝火旁边冲着默默坐在一旁的青玉喊道。 “切,大哥,你也不想想,在这里长大的,谁教她呀。”旁边的强盗嗤笑道。 “诶呀,随便扭几下来看看呗,快些的,别扫了兴。”见青玉无动于衷,强盗头子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一旁的二娘看了,嬉笑着跑到了强盗头子的身边,趴在他的背上柔声道:“小兔崽子是个痴货,还是让二娘我来陪你玩儿吧。” 强盗头子眼睛色眯眯地盯着二娘半露的身子,一把拽过二娘,二娘许是被那力道拉疼了,闷哼一声,脸上却还是挂着讨好的笑。 “老子都玩烂了,二娘你也是够贱的。”强盗头子哈哈地笑着,将二娘推倒在地上,用脚踹了踹她的屁股,于是周围的强盗都笑将开来。 “哈哈哈……” 二娘陪着笑道:“要不怎么叫小贱人呢?哈哈……” 青玉紧紧攥着衣角,看着眼前的场景,她很气恼,却也无能为力。 “去把她拉过来陪老子喝一杯。”那强盗头子还是不依不饶。 几个粗壮的汉子便起身走向了青玉。 二娘眼眸一震,她还以为她已经转过这个话题了,没想到还是没帮到青玉。 “你们别碰她。”二娘挣扎着起身将那几个汉子推搡开,将青玉护在了身下:“大哥,二娘求你了,她还小的很,等会儿惹着大哥不高兴了就不好了。” “呵呵呵……你倒是护着她,滚一边儿去,你以为你是个什么玩意儿?敢和老子讲理?” 边说着,强盗头子站起了身来。 “大叔,你别生气啊!”青玉也站起了身来,直直地盯着他看着,而后笑道:“不就是喝酒吗?我从小便是喝酒长大的,而且喝的都是大叔的酒,敬大哥一杯应该的。” 那强盗头子愣了个神,明明声音那么稚嫩,语气却有几分老气,还有那双眼睛,直盯地他心里发毛。 二娘也愣住了,她拉着青玉的衣角,又还想说着些什么,青玉拉住了她的手笑着想让她宽心。 “好啊,拿酒来。”强盗头子让人端上一大碗递给了青玉。 青玉抬手笑道:“敬大叔!” 强盗头子笑着也端过一大碗酒一饮而尽,而后砸了砸嘴巴对着青玉看到,眼里多了几分怒意:“你怎么还不喝啊?” “大叔,就光喝酒多无聊啊,不如我舞棍给大叔助兴如何?” “呵呵呵……”强盗头子觉着眼前的娃娃有几分意思,便呵呵地笑道:“你?会耍棍子?耍来瞧瞧,若是耍得好,我考虑考虑收你作干女儿!” “那大叔可要说话算话。”青玉笑了笑,这倒是个机会。 “那是当然,咱能像娘们儿似的吗?”强盗头子从身旁捡了短一些的木棍丢向了青玉。 青玉抬手便一把接过,将那碗酒放在了地上。 二娘眼里又多了几分惊异。 周围的人都散开了,想看着这个小娃娃棍子会耍成什么样子,想着看大哥到时候会怎么收拾这个小家伙。 “呼——” 青玉将棍子抽了出去,一阵破风声震得众人安静下来,一个跃身而起,棍子又劈在了沙砾上,挑起了一些沙子散在了半空,而后转换姿态将那棍子绕过肩头,一手抵在腰上抽棍而出,一个转身,顺势推了出去…… “好!”不知是谁先大喝了一声,紧接着一阵夸赞声荡漾开来…… “恭喜大哥新得了个干女儿!” “恭喜大哥!” 强盗头子皱起了眉头,看着站着只有他半个高的青玉,眼里满是不解:“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竟有几分模样。” “大叔当然不知道了,我可是偷师偷来的,偷学的就是大叔的棍法,大叔有个习惯,没事喜欢在那里舞棍子,而我,就喜欢站在窗户前面看着大叔舞。” 青玉确实看过那强盗头子舞弄棍子,可她却没有特意去学,只不过记了几个招式,结合自己之前学的枪法罢了,但是嘛,凡事总得有个理由的,哪怕不是真的,合理就行。 第一百五十三章 明月到底几时有 “原来如此!哈哈哈……来,叫声干爹听听?” “干爹。”青玉叫着,嘴角滞住,这声爹,日后是要以命抵的。 “好!都看见了,日后我干女儿,都给我客气着点儿!” “知道啦,大哥!” …… 晚间,二娘一身疲惫地从别的屋里回来,青玉坐在她的小床上,还是如往常那样。 二娘看着青玉苦笑了下:“呵呵……平时都没留意,你竟有这样的好本事?” “二娘不喜欢我有这样的本事吗?”青玉起身倒了杯水递到二娘的手上。 “也好,我还想着待下一次将你偷偷地带出去,每天还愁着怎样让旁人不注意到你的,这样,也好,你可是真心想认他的?” 二娘接过被子,眼里露出盈盈泪珠。 “我答应二娘的,替你报仇!” 闻言,二娘将青玉揽进了怀里,小声地啜泣着:“这样太危险了……” “我在这里,本就危险。二娘别怕,我会保护好自己。” “好……嗯嗯。” 也正是此事过后,青玉有了可以光明正大练武的机会,强盗头子见了,有时候还会上前指导一番,强盗们再见青玉都不敢再喊小兔崽子,都叫着她“小姐”! 连带着,二娘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而后一次抢劫回来,强盗们带回了十来个姑娘,其中一个手里抱着把琴,身着稍华丽的衣衫,看着那行为得体的样子,应是哪家的大家闺秀。 她们被一群粗鲁的男人推进几个小屋里面,而后从小屋里面传出一阵惨烈的哭喊之声…… 青玉已经对这种现象司空见惯了,甚至看着听着都有些麻木,她还是做不了什么,但是总有一天,她会让这个令人厌恶的地方消失。 那群女子被一番凌辱之后,死了四个,尸体被扔到不远处的尸滩上,听二娘说,从她来时起开始数,得有二百八十七个女子被扔到了那里,有时候直接扔尸首,有时候那半死不活的也直接扔到那里去…… 剩下还有九个女子被关在一间小屋里面。 “大哥——她们不吃饭,怕是又得饿死了。”送饭过去的强盗眼神里露出几分惋惜的神态。 “妈的,还想着多玩些时日呢,寨子里面的娘们都玩了多少遍了,没意思,不吃给我拿粥灌下去,揣上几脚,总是会听话的。”强盗头子骂骂咧咧道。 于是,那屋子里便又传出一阵哀嚎。 青玉鬼使神差般地走到了那小屋前,推开了门,几个强盗正拿着个鞭子抽打着畏缩在墙角的少女。 少女们哭得稀里哗啦,身上的衣服被扯得稀碎,几乎是衣不蔽体,有的依偎在一起瑟瑟发抖着,有的好像已经痴傻了,盯着一个地方呵呵地笑着。 地上的琴被打翻在地,旁边一个女子满身伤痕,满眼怨怼地看着那群强盗。 “小姐?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强盗们看到青玉推门进来,都顿住了手中的鞭子。 “她们不是不吃饭吗?交给我吧,你们去歇着?”青玉没有把握他们会听自己的,但是想来那强盗头子干女儿的身份,他们多少还是会对自己有几分顾虑,更何况——她不过一个小孩,他们不会和她一般见识。 “哦?好啊,那就交给小姐了,不过别怪我没有提醒,小姐还小,别被这几个女的给欺负了。”强盗们笑了笑,正好他们也打累了。 “嗯。” 强盗们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去:“小姐,那我们过会儿来拿饭桶,要是她们欺负你,你就喊我们啊!” “知晓了。”青玉关上了门,点燃了桌子上的蜡烛。 暗黄的烛光让屋子里暖和了几分,女子们抬起眼来,看着眼前的小孩,她们听见那群强盗喊她作“小姐”,于是看她的眼神里面也满是仇恨。 “你们别怕,我才八岁,打不过你们的。” 青玉俯身将地上的琴捡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琴身,这琴还没有被摔坏,也是难得。 “你们也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是被他们给捡回来的,和你们也差不多。” 于是女子们的目光软了下去,看着青玉的眼神带了几分同情。 “当……” “我给你们弹首曲子吧。” 女子们都愣愣地看着坐在板凳上的青玉,有点不敢相信青玉会弹琴,可那琴音已起,调子已成——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青玉闭着眼睛,她记得教她弹琴的是个聋子,是她平生所遇到的最温柔的一位公子,那个公子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时初! “呜呜呜……”女子们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个的都放声哭了起来。 一曲终了,青玉默默地听着她们哭泣着,她帮不了她们什么,至少现在帮不了她们什么。 “从前有个人对我说过一句话,她说,死多容易啊,活着才难。那些让你们家破人亡的人,你们甘心走在他们前面吗?” “活着,总是会有几分希望的,都是弱者,便更要学会报团取暖。” 琴的主人抹去了脸上的眼泪笑道:“姐姐们,我们难道还要一个孩子来教我们吗?不管怎样,先活下去,反正我是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而后从那饭桶里面抓出一张饼来狼吞虎咽起来,看上去是饿急了的模样。 “对,小娃娃,你琴弹的不错,歌也唱得不赖,再为我们弹一遍可好?” 女子们纷纷拿了吃食蹲在地上吃了起来。 “嗯。” “当……” 被那乐声吸引,屋外渐渐围了一圈的强盗。 强盗们既想破门而入,一探究竟,看看是谁奏此美乐,可是曲未了,又听得有些舍不得打断。 强盗头子闻声而至:“呵呵……呵呵呵……谁在里面?” “大哥,是小姐!” “哦?看来她们倒是喜欢小孩子啊!居然还有心思弹琴给她听。” 他们没有进去,没有打破那曲,又怎么会知晓弹琴的不是那群女子,而是被困在这里八年的青玉。 第一百五十四章 所以只需要十天 女子们被拉扯着出门去晒太阳,她们抓着身上已经破败不堪的衣物,试图遮住她们心底的羞耻。 “呼——” 一块空地之上,那个舞弄着棍子的小孩引起了她们的注意,她们不禁驻足瞠目,眼底是说不出口的羡慕。 青玉侧目也注意到了女人们。 等到女人们坐在了沙滩上,她们还是忍不住看向青玉,都恨不能像青玉那样会上一招半式,那样至少也有了一丝反抗的勇气与底气。 青玉停了下来,走到了女人旁边坐了下来,旁边的强盗们看见了也懒得去理会,心想着一个小孩能出什么差错? “这里的生活,很苦吧。”青玉抓起了一把黄沙,又张开手任沙砾于指间滑落。 “……”女人们陷入了一片缄默,这个问题,不用回答都知晓答案。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抱着琴的女子叹道:“这首歌我还是第一次听,你教我好不好?” “嗯。” 青玉坐到女子身边,琴声悠悠而起,不远处的强盗们眯着眼睛,都以为是女子在教青玉弹琴。 强盗头子伸了个懒腰叹着:“女人就是喜欢小孩子,嘿嘿,没想到这小东西还挺招人喜欢的。”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女人们纷纷学着唱道,就在那个歌声里她们似乎真的是看见了希望。 如果说青玉一个人的话,想要带着二娘离开这个鬼地方,想要杀了这伙强盗还要上几年,但是加上这些女人的话,眼前就有机会! 青玉思量着,如果和这些女子合作,让强盗们醉酒,而后直接抱来柴火趁着他们熟睡关上门,一把火烧过去,他们肯定得一命呜呼。 这伙强盗仗着地势,平日里面根本就不会有丝毫的戒备,也就带回女人的前几天怕女人们跑了派出那么两个人看着。 “小姑娘,你会武功啊?”果不其然,女人们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这说明,她们想要跑的心思很大。 “嗯。” “练了几年,学地真好!” 青玉伸出三根手指。 “三年啊?”女人们心中暗叹时间之长,她们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 青玉低头笑了笑,她们是不知晓青玉是练了三世! “那学个一招半式要多久?” 青玉站起身来,她已经知道她这个法子可行。 “十天!” “十天就可以啦?”女人们闻言激动起来。 “嗯!” “那你能不能教我们?” “不是我教你们,而是你们教我!”青玉笑道。 “什么意思?”女子们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而后暗自叹着:“怎么想着要一个小娃娃教自己这些?真是好笑。” “你们要想尽快找机会逃出去的话,不应该学武功,而是应该学跳舞!”青玉笑着问道:“你们中有会跳舞的吗?” 弹琴的女子疑惑道:“什么意思?” “你们学个一招半式能从这些强盗手里逃出去吗?你们能光明正大地跟着我学吗?”这一问,女子们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那学跳舞就可以?” “嗯!” “小家伙,感觉你挺聪明的,怕是想着法子了,和姐姐们说说看,姐姐们帮你一起怎么样?” “是啊,到时候逃出去了,我把你当亲娃娃养着。” “如果说我有法子的话,你们都得听我的!” “嗯,你说的十天是怎么一回事?说说。” “十天,你们一起跳一支舞,我弹一首曲子,送他们下黄泉。”青玉笑了笑道:“从现在开始,你们要记得,我不会弹琴,我需要人来教,而今天晚上,我会像你们借琴。” “……”女人们不解其意,但看着青玉一脸笃定的样子,她们愿意冒险赌这个孩子身上的一线希望。 夜里再次燃起了一堆篝火,强盗们搂着女人们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小家伙,你去,再去耍个棍子给我们看看。”强盗头子抱着怀里的女子笑着。 如此生活,天天差不多一个样子,这个时候还没有那么多的管弦丝乐之器,更是很少人会弹奏,所以青玉舞棍倒是成了强盗们平时的消遣之乐。 二娘也在一个强盗的怀里,虽然青玉常被叫着上去耍棍,但是二娘还是一如既往地担忧着。 “干爹,我今天不想耍棍子了。”青玉第一次拒绝了强盗头子,众人的眼神一滞,都没敢出声。 “嗯?你说什么?”果不其然,强盗头子变了脸。 “干爹,我发现耍棍子该是男子做的,我这样,一点儿都不像是个女孩子,以后没人要怎么办?”青玉面上展露出委屈的表情,完全就像是个无知的小孩子一样。 “哈哈哈……”强盗们被青玉的话逗得大笑,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在这贼窝里,还想着嫁人么?在这贼窝里,还用嫁人么? “要不干爹哪天出去给我抢个小白脸回来养着?这样就不愁找不到人娶我了。”青玉又加上一句。 “哈哈哈……” “我今日让姐姐们教了我弹琴,要不我给大家弹琴听好不好?”这个时机刚刚好。 “哦?琴这么容易学吗?”强盗头子一听到弹琴,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前两天那屋子里面传出来的旋律:确实好听,于是便来了兴致道:“好啊。” 青玉跑到拿琴的女子身边笑道:“姐姐,借你的琴一用呗。” 女子不解地看着青玉,把琴奉给了青玉。 青玉接过琴,坐到了地上。 “铮——当——当当——铮——” 在场的人无不捂着耳朵面容痛苦,这哪里是在弹琴?简直是魔音缭乱,要了人命了,可强盗头子没有说话,弹琴的好歹是他干女儿,底下的人能说什么? 强盗头子强忍着听了几声,皱起了眉头,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我说小崽子,你快住手!” “嗯?怎么样干爹?好听吗?” “你还是适合耍棍子,别糟蹋那把琴了。” “呵呵……”底下的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我听姐姐们说王宫里面的大王就常看舞听乐饮酒作乐,我想干爹就是这里的大王,要是我会弹琴,让姐姐们给干爹跳舞看就好了,干爹带着大家东奔西走养活我们,我以为我学这个干爹会高兴的……”青玉低着头委屈巴巴地说着。 强盗头子也是第一次当老子,没想到这个便宜的干女儿如此有心,突然脑子一热,就被感动到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同把酒问青天 “这孩子倒是有心了。”强盗头子眯着眼笑道:“那就把那个女子赏给你,让她教会你弹琴为止怎么样?” “当……”青玉低着头又扒拉扒拉了几下琴弦。 “怎么啦?还不高兴了?” 强盗头子这样的态度太过少见,强盗们心里都有了个底,他们的大哥当真是喜欢这孩子了。 “我想要干爹像大王那样,有人能天天给干爹跳舞看,弹曲听。” “哦?哈哈哈……那你想怎么办?” “干爹和我打个赌吧。” “好啊,怎么个赌法?”强盗们多喜欢这些,青玉常居于此,自然知道怎样去激他们。 “给我十天,我保证让她们给干爹跳一个最好看的舞,我保证弹出一首好听的曲,让干爹比大王还快活。” “那你想赌些什么?”强盗头子的兴致被引了起来。 “如果干爹输了的话,下次给我抢回一个小白脸儿。”青玉一脸认真道。 “啊?哈哈哈……”强盗头子笑得说不出话来,底下一众人笑得趴倒在地。 所以这孩子到底从哪里听到的小白脸儿这些的?究竟是为什么对小白脸这么执着? “二娘啊,你看看你都教了些孩子什么?”有土匪提了一嘴,二娘还是一脸懵的状态,只能尴尬地笑笑,她记得她清醒的时候没有教啊,想来应该是醉酒的时候说了些胡话吧。 “那要是你输了怎么办?” “我是不会输的!” “那你输了就给爷们儿耍棍看!” “嗯,好!” “刚刚不是还说不会输吗?哈哈哈……” 沙滩里面刮起了大风来。 一个守夜的强盗坐在女子的屋子前面骂骂咧咧道:“真是的,大哥居然把女人都交给了小姐?大家还没有玩够呢,小姐又不会玩她们,白白浪费了这十天。” “哈哈,小姐是不会玩她们,但是她们可以陪小姐玩啊!咱这小姐啊会讨大哥欢心,咱们可别惹着她了,听到没?” “嗨,不就一个小丫头吗?这几天大哥还让我们看着她别被那些个疯女子欺负了,我看她可是和她们玩得可好了!” “铮——当当……” 屋里传出一阵错乱的调子,屋外的人死死地捂住了耳朵。 那琴音断断续续,时而柔美动听,时而要了人命。 强盗头子要面子,自己答应的事,怎么也不能当晚就反悔吧,也不好拂了她的兴致。 旁人看着屋板,睁大着眼睛乱了心神:“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也有睡了正香被吵醒的,可大哥都没说什么,他们也只好捂着耳朵忍受了。 于是一个并不算高明但是在此情况下可以冒险一试的计划就这样成了:十天里,女子们除了练舞弹琴便是和寨子里面的女人交好,因为寨子里面的女人几乎都是被抢来的,青玉想带着她们一起离开。 等到最后一天,女子们之间都知晓了计划,先将强盗们灌足了酒水,而后趁着他们醉酒熟睡,将所有易燃烧的东西堆放到门口,一把火下去…… 如果计划不出差错的话,她们当是能跑得掉的,有骆驼,二娘也认识出去的路。 “当当……” 随着青玉拨弄起琴弦,女子们摆弄着妖娆的身姿于篝火前跳起来舞蹈。 她们都穿着白色的衣衫,那是二娘特意翻找出来的,头发半束半披,差不多一样的服饰,整齐划一的动作,几日的刻苦练习竟练的有模有样。 强盗们看得挪不开眼,强盗头子的嘴更是笑得难以合拢。 “干爹?如何?” “好,妙啊!哈哈哈……” 女子们今日格外地好看,跑到强盗身边陪着那些强盗们喝酒,厌恶里面带了几分主动。 事情和青玉料想的一样,他们毫无防备,直到所有女子都小心翼翼地从那一排房屋里面逃了出来,而后几十捆干柴,一把烈火。 女人们站在不远处笑了,有的人哭了,也有已经疯了的看呆了…… 那一片火海即将烧尽那一段残酷的岁月。 “走吧,我们该走了。” “嗯。” “二娘,报仇了!” “嗯。” 她们转过身去,笑中含泪。 火光里,传来了一阵哀嚎,有人从睡梦中惊醒,可是那火烧得太大。 “啪!” 哪里来的水呢? “啪啪……” 青玉抬头看着天,一时间怀疑自己是看错了,那是——雨! 厚重的乌云拢聚在了一起,掉落下来。 “不好,大家快跑,赶紧逃!”二娘伸出手去探,心中一沉。 “下雨了!”女子们慌乱地叫喊道,“他们不会冲出来吧?快跑啊!快跑——” 雨倾盆而下,冥冥之中那些强盗仿佛有天助一般。 青玉心中不解: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她们就该困在这里一辈子?或者被折磨致死么?难道那些强盗不该死么? 强盗们从屋里面冲了出来,先是一场大火,而后一场大雨,他们的醉意早就散了,提着刀,拿起身边的家伙什儿愤怒地朝着女人们冲了过来。 “快分开逃——” 可是还是没能逃掉,青玉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夜里,月照得沙丘一片金黄,而后在那片金黄之上又浇筑了鲜红的一层血! 二娘倒在了她的面前,她对着她喊“娘——”,可二娘却没有一声回应。 女子们有的直接被刀劈成了两节,也有男子不想让女子就这样白白死去,拖着她们的头发,粗暴地扯去女子的衣裳,在暴雨之中对着女子施暴…… 青玉从强盗们手中夺过一根棍子,打晕了几人,而后被强盗们团团围住。 “呵呵呵……我的乖女儿,你还真是行啊!” 四周女子的惨叫声慢慢地消散在了这令人绝望的夜色之中。 雨也停了下来。 太阳的一角从大地上升起。 天渐白。 “呵呵呵……”青玉看着身边躺下的尸首,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凭什么带着她们去赴死? 身旁的琴染上了血渍,周围的强盗没有动作,强盗头子想看看青玉还能有怎样的举动。 已成定局了,再没有一丝机会了。 “所以这点子是你想的吗?还是二娘那个贱人?”强盗头子将大刀扛在了肩头看着青玉,眼中带着几分不解。 青玉没有去回答他,因为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再闻那琴音扬起 青玉坐了下来,将琴架于腿上,就让这琴声送你们一程吧……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忽而一阵狂风吹起,扬起了湿漉的沙砾,吹得强盗们都难以站稳。 风中,那一曲仍在继续。 有个强盗定了定身姿,突然看到不远处现出一道黑色的身影…… “大哥——你快看那边!” 强盗们循着那人所指看了过去—— 风渐渐止息。 一人踏风而来,黑衣黑袍黑披风,戴着个宽大的斗笠,那斗笠被压得很低,以至于众人根本看不清来人的面容。 “先把这个小兔崽子宰了再说。”强盗头子边说着边举起刀向着青玉劈下。 青玉猛地起身抓起身边的棍子就要劈下…… 那棍子没有打到强盗头子,但那强盗头子却飞了出去。 “大哥?!”众人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花了眼睛,可是人已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于是几人急忙上前去扶。 青玉没怎么反应过来:自己练出了棍风?还是内力?又或是……法力恢复了? “快去杀了她,给我杀了她!”强盗头子也没明白是怎样一回事,可是被摔疼了的他已经恼怒。 于是几人提着大刀就冲向了青玉,然而就在那一瞬,他们手中的大刀都活了一般,抖动着刀身,挣脱了几人的手掌,飞至半空,调转刀身,疾速对着强盗们便是穿膛而过。 青玉知道,这并非是人力!她转过头去看着身后的那个黑色的身影,会是他吗? “妖孽么?”强盗们眼里多了惊恐之色,强盗头子不信邪了,再次冲来,于是血飚了旁边的强盗一脸。 “大哥……”强盗们四散奔逃,再不敢有其他的动作。 而那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青玉的身后。 “要把他们都杀了吗?”那声音很冰冷,不掺杂一丝的情感。 “……”青玉还在猜想着那黑衣男子的身份,不曾想那男子突然就出现在了身旁,吓了一跳。 黑衣人嘴角微扬,所有的刀都浮在了半空,而后所有的强盗都在瞬间被刀给砍死。 “怎么样?满意么?”黑衣人低头对着青玉问道。 “你是谁?我们认识?”青玉抬头想看清楚那黑衣男子的样子,看不见正脸,却能感受到那张脸的俊郎。 “嗯,当然……认识好久了……”男子看着不远处升起的太阳。 青玉打量着他,却始终不记得在哪里曾见过,就连一丝熟悉的感觉都不存在。 男子坐在了地上,手指轻拨身旁的那琴…… “当……当当……当当当……” 青玉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黑衣男子,薄唇轻启:“时初?” “要不要跟我离开这里?”男子没有否认。 “我想我这一世,应当属于这里。”青玉移开了视线,望向那沙砾中的一片狼藉。 “那我陪你一起。”男子还在拨弄着琴弦。 青玉走向那一具具尸体,整理着她们破烂的衣衫,而后掩埋于沙土之下…… 男子便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黄泉之中,小破石头微合着双眼,在回忆着往事……不算多,却也会时时拨乱她的心弦。 “你这家伙,可真不像吾。”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了小破石头的脑海里。 “你?你不是在历劫吗?怎么会?”小破石头眼里满是惊恐:她回来啦?那个无情冷血的家伙! “你应该也发现了,那具身体里面的吾变了很多。”那个声音的语气多了几分悲怆。 “嗯……难道说……那不是你?”这是小破石头早就怀疑的一件事情:“不会的,如果她不是你,又会是谁呢?” “呵呵呵……果然是离开了吾变笨了许多,不过也难怪,她来自于后世,你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那个声音不禁苦笑。 “玉鼎,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小破石头有些不耐烦了,她向来不擅长打哑谜。 “别这么叫吾,你也是玉鼎,这么叫不觉得很奇怪吗?” “那只是你的号罢了,老子可是在那之前就被你给弃了的……”小破石头吼叫着,心里一阵委屈。 “对不起……” “你……你说什么?”小破石头对她的反应有些诧异。 “对不起,吾一直不知道你的存在,直到在地府遇见了你,吾才知道吾的另一半元神竟自成一体,是吾,那件事情,确实是吾的错。” “喂……你……你这道歉一点儿也不真诚好吧,有本事出来,揍你一顿才解气呢,一声道歉,不痛不痒的,算什么?” “怕是难以如你心愿了,吾还真的是没有法子站在你的面前。”玉鼎语气之中满是无奈。 “哈哈哈……报应吗?你弃了我,身体弃了你,你现在不会也成了孤魂野鬼了吧?还有,占着身体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竟会将她认错?” “想知道吗?” “废话!” “吾如实说,怕你不信。”玉鼎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荒唐,如果来个人和她说一遍,她也是绝对难以接受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婆婆妈妈的了?”小破石头一脸的不屑:“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说谎我判断不出来吗?” “身体里面的不是吾,而是你!” “你在鬼扯什么?我?你也没必要为了让我不信而编些胡话吧!” “你看——吾说了,你不信!” “……” “她来自后世,吾也是,那场祸事终是在几千年之后蔓延至整个三界,吾从那祸事之中用了禁法想回来阻止,没想到将后世的你也一并带了回来。” “我?你她妈这是在和我开玩笑吗?越说越离谱!”这话无论是谁都难以接受的吧。 “刚开始吾也奇怪,为什么她可以和吾的身体几乎一体?为什么她给吾的感觉总是那么熟悉?直到后来吾遇见了你,这一切都有了答案——她便是后世的你!” “喂喂喂,那她现在占着身体,我怎么办?我岂不是真的回不去啦?” “你不是不愿意回来了吗?” “谁说的?”小破石头拒不承认。 “吾上一世死了之后,亲耳听到你趴吾尸体旁边说的。”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司命你难道不管 “你信了?”玉鼎感到了一丝欣慰,如果说这件事情能告诉谁的话,如果说这件事情谁会信的话,怕是只有这世上的另一个自己了吧! “嗯,所以说,你应该不止是来找我道歉那么简单的吧,说吧,要我做些什么?”小破石头思索了一下,梳理了事情的原委。 “你……不恨吾了吗?”玉鼎心里叹着:这个世界上还是自己最了解自己了,真的是在自己面前,毫无秘密可言啊! “恨,但是我知道,有些事情,是我的使命,我该去完成,而且我知道,现在,你肯定很需要我,你便是我,我还不至于傻到连自己都不帮。” “谢谢你!” “别——事情过后,打一架还是免不了的!” “嗯,好。”玉鼎恍惚了一下,想着等这件事情结束,这个身体便还与你了。 “所以说,什么事?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啦?” “吾现在无法控制吾的身体,于是另辟了一个精神世界,而因为一些事情,吾受了重伤,于那方精神世界里面正修养。” “你要我助你疗伤?” “不!是那个东西找上了现在正在历劫的吾了,他如今已化作了实体,就在吾的身边,怕是会对吾不利。” “化作了实体?在正在历劫的后世的我的身边?” “嗯!”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后世的我应该是不会那么蠢的吧!”小破石头傻眼了,居然弯弯绕绕了这么多? “吾不是得和你说清楚吗?” “行了,这事交给我了,你回去养伤去吧。” “以你现在的状况……” “……多少比你好点,连个身体都占不住,还被后世的我给抢了!”小破石头耸了耸肩头嘲笑道。 “……” 空气中弥漫着很浓的血腥气,青玉已经看过了好几次这样的场面,她默默地埋着那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而黑衣男子还在弹着琴。 “时初……” “嗯?” “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弹这个?” 青玉感到这个时初很是奇怪,哪怕知晓了他不是人,青玉也还是感到很疑惑:自己已经转世,他怎么找到的自己?他又怎么会在如此情景之下弹奏那曲不合时宜的曲子? 她所认识的时初绝对不会有此举动!她几乎可以断定——这人绝对不是时初! 可不是时初又会是谁?那首曲子这个世界上应当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难道说当时她弹奏的时候这个人恰巧听到了吗? 可惜上一世眼盲,否则这将不会是个问题! “那——你想听些什么?”男子歪着头看向一旁血色遍身的青玉,眼中透着温和,但也仅仅是温和。 “我想静静!” “……” 琴音顿在了原地,散在了这无垠的荒漠里。 良久,那黑衣人突然开了口道:“其实……我不叫时初,我也不喜欢这个名字,青玉——你能不能帮我取个名字啊?” 青玉已经将所有女人的尸体埋好,闻言不禁再次侧目去看男子:她究竟是怎么知晓上一世自己的名字的? 事已至此,一切都不重要了,身旁的男子来找自己有何目的?或许最先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可依着他有法术傍身,自己的处境现在很危险。 “好!”青玉看着那一片鼓起的沙包回道:“不若你就叫挽生吧!” “挽生?”男子念了一遍,不禁笑了:“呵……” “怎么?这个名字你不喜欢么?” “喜欢,只要是青玉起的,我都喜欢。”男子抬头看向青玉。 这种过分亲昵的话语令青玉心中变得不安。 “那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和那个家伙真的很像!” “谁?” “你不记得啦?”男子眼里多了几分疑惑。 “记得什么?”青玉表示都不认识你好吧,该记得什么?莫不是……又是玉鼎前辈的孽缘吗?天呐!为什么又给自己遇上了?偏偏玉鼎前辈还不在。 “那个家伙让你压着我,压了我多少万年呢!” “……”青玉不理解,天上的司命真的不管管吗?自己的劫都乱成这个样子啦! “啪叽——” 灵华府内,司命再次傻眼了,仙劫宝镜碎了一地,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什么情况啊这是?刚刚玉鼎真人遇到了谁?那个黑衣人?仙劫宝镜居然难以勘破,还给宝镜干碎了?” “仙劫宝镜岂非是寻常法器?就这样碎了?莫非那黑衣人是上古的哪位大神?也不知道真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不行,我得赶紧把此事禀报给玉帝。” 这样至少镜子保修了! “大哥?你在说些什么啊?什么数万年?”青玉这才意识到自己对玉鼎真人何止是不了解,简直是一无所知啊! “叫我——挽生!” “??” “剩下的人你还要埋吗?” “……” “看着碍眼!”男子见青玉不语,挥手去,风沙起,将那一片尸体掩盖。 “我可是救了你的,你是不是该要报答于我?”男子站起身将琴递给了青玉。 “你想要我怎么报答?”青玉谨慎起来。 “我想……” “呼——” 青玉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拉出了好远,而后落到了一人的手中,那人打着一把伞,外面套着个宽大的墨色袍子,帽子直接盖住了大半张脸。 好家伙!又冒出来一个奇怪的仙?妖?魔?鬼?怪? 青玉能怎么办?这一看也是个有法力的主儿,她只能听天由命了好吧。 挽生偏过头去,望着不远处的墨衣人:“阁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看不清墨衣男子的容颜,但是她带给他的感觉却很熟悉。 “呵,你猜猜看啊!”墨衣人冷笑一声,将青玉给放了下来。 看样子应该也对自己没有恶意的吧,不过听着声音怎么这样耳熟呢?究竟是在哪里听到过呢? 挽生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感觉也是那人?怎么会有两个?那块石头被人劈成了两半吗? “要不,一起聊聊?”挽生笑着,将斗笠向上推了推,露出的面容直接惊呆了青玉。 “师尊!!?”青玉不自然地向前进了一步。 墨衣人扶住了她的肩头:“他可不是你师尊,只是化成了你师尊的样子罢了!” “阁下这话可是说错了,我本来就是这幅模样的。”挽生脸上带着几分委屈的意味。 “你……你是小破石头?!”青玉看着身边被风扬起的墨色袍子,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求的可是挽生 “嗯?不愧是我!机智!”小破石头似乎有些得意,转而一想,又发现有些不太对劲:“你不是喝了孟婆汤的吗?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 完蛋了,暴露了! “大概孟婆汤这次失效了吧。”青玉解释着,额头冒出了冷汗。 “你们很熟的样子?为什么不能关心一下我呢?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挽生似乎有些委屈。 “你走吧,我今天是来找她的,姑且放过你。”小破石头心里也没底啊,她的法力几乎是停滞了千年,眼前这家伙也不知道法力达到了怎样的一个境界。 “可是——我也是来找她的呀,为了她,好不容易练出这个身体呢。”挽生摊了摊手。 “话说——你为什么会是我师尊的模样?”青玉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出了她最想问的问题来。 “嗯?要我和你说说吗?”挽生向着青玉走了过去。 “站住!你再上前一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小破石头握着伞的力道紧了几分。 “干什么生气啊,我记得你以前对我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挽生没有停下脚步,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呼——” 一击被小破石头送了出去,周围涌起了巨大的一层气浪,风裹挟着沙砾一并向着挽生冲了过去。 青玉默默走到了一旁,正好了解一下这个形迹可疑的鬼差,法力竟如此强么? 转头去看挽生,却见他不急不慢,直到那气浪掀翻了他的斗笠,打到了他的眼前,他才一闪而过,直接避开了那击。 好快! “真的是一点儿都不留情啊,本来还想着我们一起的,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那我这次先带走她吧,下次再来带你走!”挽生面上露着笑,那笑极其真诚。 挥手间,风起云涌,天瞬间就黑了下来。 青玉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希望不是那个样子,但是她还是问了出来:“那场大雨!是你搞的鬼?” “嗯!你猜到啦?还是像从前那样聪明。”挽生语气很平淡,似乎对他而言,这些不过是个玩笑或是游戏。 “……为什么?”青玉攥紧了拳头,一种无力之感卷积了她的全身,她好像只能问着为什么,为她们的死寻一个真相。 “这样我就可以有理由和你相遇了啊!”挽生笑着解释道。 “因为这个你就要害死她们吗?那些女子何其无辜?”青玉愤怒地嘶吼着。 “何其?无辜?何为无辜?无辜的人就可以不用死了吗?”挽生很耐心地向着青玉解释着:“你看啊,你给我取的名字叫什么?叫挽生!多好的一个名字啊!挽救众生!” “……” “可你想着烧死那些强盗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想着去挽救他们呢?他们生来便是恶的吗?他们的恶是他们的错吗?你就能保证他们之中就没有无辜之人吗?” “你想的是什么?你想的只是让他们死,一个最直接最简单的法子!” “而在你救下的那群女子里面,就没有做过恶的吗?她们只是在这一事上看上去很可怜罢了,你能知晓她们其中也是有人亲手杀死自己的爹娘的吗?”挽生依旧笑意盈盈。 “……”这些问题,问得青玉脑子开始嗡嗡作响,问得她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就知道让她们去死不是对她们的一种挽救呢,想想她们往后的日子,失去了贞洁,她们会活得很好吗?至少在凡间,不会!她们可能会过得生不如死!那倒不如送她们一程,这样,又如何不是挽救了她们呢?” “你在给我取名挽生的时候在想着什么?是在为那些女子的死而伤心?还是在为男子的死而感到痛快?该不会是在想这个名字适不适合我吧?” “哈哈哈……你看啊,你从来都不曾认真地去对待众生,从来都不曾看清过众生,又怎么能够挽生呢?” 小破石头已经和他们有代沟了,完全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但看得出来,青玉已经很受他影响了,便想着出手让这个聒噪的家伙安静下来。 奈何几次出手,都被他躲了过去。 “不过说来,这个名字我还是挺喜欢的!因为是你给我取的!” “挽生……” “嗯?青玉你喊我做什么?” “我现在确实不懂,也确实做错了事,可我不会像你一样去玩弄人命!” “哈哈哈……是吗?” 一道惊雷炸响!伴随着那猖狂的笑声回荡在大漠之上。 “呼——”小破石头还是没能碰到挽生,累得吐出一口浊气。 “我说,我带她走了,下次再来找你。”挽生弯着腰伸手想要去碰青玉。 青玉却被小破石头一把拉到了身后。 “有本事,你别躲啊!”这个距离是个机会,小破石头再是一击。 挽身抬手破之,由于太近,两人都被那力道震得连退了几步。 青玉急忙扶住小破石头,小破石头低头微微愣了一下,揉了揉青玉的头笑着:“退后!” 青玉不明白挽生为什么要执意带自己走,也不知晓为什么这个时候小破石头会突然出现阻止。 “你打不过我的,看得出来,你本来都不该存在的吧,这世界里,只要一个她就好了!”挽生一副傲娇的模样。 “呵,你好意思说我?你不也不应该出现在这世上吗?” “说得有理,可我已经来了,而且,不会离开!” “那就让我送你离开!” 一击送出,挽生没有再躲避,而是硬生生接下了那一记。 “那——我可要还手了!” 挽生张开双手,青玉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那一幕——源源不断的黑气从挽生的身体里面涌了出来,向着小破石头和自己冲了过来。 那是——玉鼎前辈说的魔?!又出现了么? 小破石头拉过青玉飞到了天上,而那黑气紧随其后。 看来是躲不过去了,一道法咒在小破石头的身边缓缓舒展开来,而后撕碎了那一团黑气。 黑气散开,迫使两人重新落回到了地面。 “你烦不烦啊!”小破石头将手中的伞引法送了出去,而后护元伞散着金光,将那黑气消了去。 “不公平,你居然用法器!”挽生皱着眉头看上去有些生气。 黑气凝成了几股再次冲着两人冲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采药采回的孩子 黑气中的几股纠缠着护元伞,几股缠上了小破石头。 小破石头原本就只是半具元神,连个像样的身体都没有,根本就无法坚持这连续的法力对峙。 “再打下去,你恐怕就要散架了吧。”挽生笑着看着小破石头着急对付着自己黑气的模样,讥讽了一句道。 青玉这才发现,那宽大的墨色袍子之下,似乎真的没有一个像样的身体支撑。 “挽生,我跟你走,你先停手可好!” “混蛋!你不能跟他走。”小破石头一道法术打出,黑气虽被打散去,却是有些力不从心。 “她自己都愿意了,你烦不烦啊!”挽生似乎很喜欢和人斗嘴。 “你们都要带我离开,能不能说说原因啊?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就不能先让我了解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挽生突然转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转头问着小破石头:“她,脑子坏掉了吗?还是说她记忆被你给摸了?我还以为她刚刚不认识我是装出来的,真的傻了?” “废话少说,只要我在,你就带不走她!”小破石头的身体开始有了裂痕,从那裂痕之中迸发出了刺眼的金光。 “你你你,你不要命了吗?”挽生有些吃惊,这是要自毁元神换取与自己的一战之力吗? “刺——” 一声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将两个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只见青玉手握着簪子直插入了心脏,鲜红的血顺着那簪子涌出了胸口,青玉的脸色渐变得惨白…… “不想跟我走?这真是一个绝佳的笨法子啊!罢了,你还是凡人,寻你回去也无趣,等你重回仙体,我再来找你吧。”挽生笑了笑,转身便要离去,走了几步,突然又偏过头来:“谢谢你帮我取了名字,我很喜欢!” “呵呵……” 青玉仰面倒了下去,小破石头回过神来,一袭墨色滞住了青衣。 “你……不疼吗?”小破石头满眼的心疼。 青玉第一次与小破石头离得那么近,她总算是有机会仔细地看了眼小破石头,从那张破碎的脸,她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疼——疼死我了!你……到底是谁啊?我想知道……可以吗?” “你会知道的。” “我明白了,地府见……”青玉没了气力,缓缓合上了眼。 “地府见!” 护元伞重新回到了小破石头的手中,小破石头抱着青玉的尸体,静静地等待着她消失在这个世界。 “挽生?这就是你所愿吗?如果这个世界里你我只能活下一个来,我想,我愿意是你……” 风又扬起了一片黄沙,遮天蔽日,可那风终是吹不进黄泉。 “小破石头,你说等会儿孟婆见了我会不会都厌了?” “会吧,你下来得实在是太勤了些。对了,那孟婆汤对你无效?只是那一世还是每一世?” “一直没效!” “哦?那下一次我去偷一碗来喝试试,这事还是得和孟婆反反映一下才是,不然都像你这样,人间怕是得乱了套了!” “……”早知道不如实相告就好了。 “不过要等你十世劫历完。” “嗯,我走了!” “一路顺风!” “希望再不要遇见你们……”青玉耸了耸肩头,进了孟婆堂。 “爹,我们留下她吧。”小男孩愣头愣脑地看着青玉小小的一只抱着就不愿意撒手了。 “好。”旁边的中年男子笑得和蔼,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那她要叫什么名字好呢?” “就叫她——采儿吧,采药采来的,哈哈哈……” 所以这第八世,我叫采儿喽! 捡她的是个郎中,叫安生,是到山上采药的时候捡到青玉的,都说医者仁心,这可是一点儿没错。 小男孩是他的儿子,名叫安云之,从小就跟着安生后面学习医道。 安生养着采儿几日,终是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这个孩子静地出奇。 采儿吓得急忙露出一个笑来,可是安生还是替采儿把了把脉,良久,他感叹一句:“似乎并无不妥!” 当然没什么问题了,只不过我懂事罢了,不哭不闹难道不是省得你许多麻烦吗? 可是过了些时日,青玉也意识到了自己身上有些不太对劲。 她居然发不出声音! 这一世是个哑巴吗? 青玉无力地叫唤着,可是却发不出一点儿的声音,只呼出大口大口的气出去。 安生后来也发现了这一点儿,确定了青玉真的是个哑巴! 庆幸的是安生父子没有因此而遗弃青玉,反而更加怜爱她。 这里是个不大的小村子,近山,也就方便安生这个做郎中的采药。 村里的人都很淳朴,每天都忙碌着自己的生活。 岁月静谧而又安详。 采儿便在这对父子俩的呵护下慢慢地长大。 三岁,安生开始教采儿认识各种各样的草药。 五岁,便被安生带着去后山一起挖草药。 安生越发喜欢采儿这个孩子,虽然口不能言,却异常聪慧,而且令安生感到惊奇的是,采儿实在是比一般的哑巴甚至是比一般的正常的孩童都要厉害好多,他说什么,她很快就能理解并能记住。 “采儿,哥哥去哪里了?” 采儿闻声抬起头看着正在捣药的安生指向了后院。 应该是在晒药吧,安生想着。 “云之,去帮爹抓二两黄精来。” 院子后面半天没有个人影,该是没有听见吧。 七岁的采儿正在洗着药草,听着安生的需求就跑到了药柜边踩着凳子将黄精抓了些,称了称,而后拿给了安生。 安生欣慰地看着,心里暗自叹着:多好一孩子啊! 安生接过了黄精,拍了拍采儿的头发,笑道:“要是能说话就好了,可惜爹也治不好。” 采儿笑着摇了摇头。 而后想着将草药洗好拿去晒,不曾想一转身便失去了意识倒了下去。 安生眼疾手快扔了手中的黄精就将采儿接到了怀里,心中一惊:这是怎么啦? “采儿?采儿?”喊了几声,却没有丝毫的回应。 安生急忙将采儿抱进了房间里,一把脉,心里凉了半截,脉象很怪,一时之间他也不能判断出是个什么病症。 这病来得太突然了!又或者是出生自带的?隐藏地太好了些? 第一百六十章 无妄镜中无妄生 “爹,采儿怎么啦?”云之站在床边,看着昏迷的采儿一脸的担忧。 “啊,没事儿,可能是太困了些,云之啊,你要好好照顾妹妹,没事也别总待在药房里面,带妹妹出去和二虎他们玩玩。” “嗯,好,那我先出去,不吵妹妹睡觉了。” “嗯,去吧。”安生看着云之出门,眼里多了几分润色,云之他娘走得太早了,明明自己就是个郎中啊,可却没能将云之他娘给救回来。 他低头看向采儿,心中暗自发誓:这样的事情,绝不能再在这个孩子身上重蹈覆辙! 采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听安生说可能是由于劳累的缘故。 这个借口她自然是不信的,安生对自己素来偏爱,什么重活绝不会让自己去做,认药、洗药、晒药有哪个是能累着她的?采药是游山玩水之余,学医是兴之所至…… 可她也确实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好在自那以后,都没有过那种状况,采儿也就慢慢地将此事隐入了脑海。 玉泉山上,杨戬正痴痴地看着手中的无妄镜:也不知师尊现在怎么样?就快一百年了! “杨戬?怎么样?镜子知道怎么用了吗?”小茯从树上跳了下来。 杨戬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无奈道:“还没有,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就是不知该如何使用。你有打听到师尊的消息么?慈航师伯好久都没有过来了。” “嗯,真人已经在历第八世劫了,听说慈航道人他们都被元始天尊叫去听学了,应该脱不开身来找你吧。”小茯看着不远处的结界无奈道:“这结界居然只对你一人有效,真人还真是有心啊!” “第八世了?怎么会这么……她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每一世不过十几岁?这样……她过得了劫吗?”杨戬望着手中的镜子,脑海里面不经想起了那副清丽的容颜。 “你也别太担心了,真人给你的法术练得怎么样了?” “嗯,此法甚是精妙,感觉我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之间生出了一些变化,说不上来。” “好好练,等到真人回来,想必会很欣慰的。” “主人——主人!”一只黑狗从不远处欢快地跑了过来,跑到杨戬身边化作了一个少年。 “哮天犬,什么事儿?” 哮天犬于这仙山之上,也开始了修行之路,天赋尚可,加之杨戬的指导,很快就修成了人形。 “杨婵姐姐来了。”哮天犬有些激动,杨婵素来和善,人长得又漂亮,又是主人的二哥,哮天犬更是敬重。 “三妹?在哪里?” 正问着,杨婵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二哥。”杨婵面色有几分犹豫之态,此行是来和杨戬商量件事情的。 “嗯,许久不见了,你可去见过母亲?”杨戬察觉到了杨婵的异色,却也并未着急去询问。 “嗯,母亲说她如今于四重天上,名义上虽算作关禁,然天庭之人也不敢苛待,而且四重天面广,仿佛又回到了她从前在天上的生活。” “再过几年,我便可以去看她了……”杨戬抬头望着天,既有几分愤恨,又带着几分期待。 “此行来还有一事想询问二哥。” “你说。” “听闻二哥也收到了天庭的旨意?” “嗯。”杨戬的眼眸微颤。 “罪仙灵梓事起之时,玉鼎师叔前来找过我……”杨婵说着,思绪慢慢地被拉回到近百年前—— “太乙师兄?” “嗯?师弟来找我何事?” “哦,我找婵儿有些事情,把她借我会儿呗!” “哈哈哈,师弟自去后山上寻她吧,等会儿过来弈棋啊?”太乙笑着,听到是找杨婵有事,自己去怕是有些不便。 “好!” 那一袭青衣出现在了杨婵眼前,面上带着一丝忧伤和顾虑。 她对杨婵讲了那段过往,而后将杨婵的记忆恢复。 “婵儿,事已至此,你有何打算?” “师叔可有办法救下母亲和哥哥?”杨婵低着头,强忍着泪水,她也恨,恨那天庭无情,可若是她选择与杨戬同道,那么自己的师尊,眼前的救命恩人,以及受灵梓所惑的千万生灵,她都将辜负。 “我答应你,把他们都带回来。” “我愿意同师叔站在一起。” “你二哥现在所做的事情很危险,也怪我没有早些告知他真相,如今的误会怕是会越来越深了……” “师叔,二哥知晓你的一片苦心,定然会回来的。” “会的,无论如何,我不能再让事情变得更糟了,婵儿,若是哪日我将他带回玉泉山上,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师叔请说,杨婵必定竭尽全力。” “帮我劝劝你二哥,劝你二哥放下……我的话,他怕是难听得进去了,若是哪天天庭招你们任职,我希望你们可以应允。” 杨婵思量了片刻:“好!” …… “当时我还有些疑惑师叔的意思,直到天庭的旨意摆在了面前,我才明白,二哥,师叔劝你放下……”杨婵看向杨戬,杨戬痴痴地看着手中的一面镜子。 “呵,放下?她早就知晓会有这么一天吗?或者说是她安排了这一切,听慈航师伯说,这是她上天庭求来的,求了赏,求了罚,求了那天庭收了我?呵,放下?……放是放不下了……” 杨戬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耳边似乎穿来了她的话语:“你我既是师徒……便应该同去同归……” 结果呢?他倒是归了,可她去了,何时能归? “二哥……” “放心吧,她的话,我会听的,只是现在我还不想受制于天庭,我想去做一件事情,而后……我会听她的。” “好。”杨婵在那次讨伐灵梓的行动之中,凭着自己手中的宝莲灯救下了诸多无辜受到牵连的百姓,而后被天庭赐下“三圣母”之名。 “对了,二哥手里的是?” “无妄镜!” “天地灵宝无妄镜?” “正是,师尊留下的,可惜我不会用,还想着用它能知晓师尊现在的……”杨戬惭愧地摇了摇头。 “不若让我来一试?”杨婵想帮忙,而且她见那镜子隐隐散着彩光,那彩光和自己的宝莲灯有几分相似。 “……好。” 杨婵接过无妄镜,一手召出宝莲灯,以术法催之。 那无妄镜浮到半空,生了异动,杨戬伸手去碰,就在触到的那一刻,镜子忽而变得巨大,落至地上,上面显示出一行字来:无妄镜中无妄生,喜怒忧思悲恐惊……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入镜中身是客 无妄镜中无妄生,喜怒忧思悲恐惊;一入镜中身是客,心中所念是故人。 “进入这镜子就能看到她了吗?”那镜面泛起了法蕴,似被风吹拂过的湖水,字慢慢化在了水中。 “二哥要进去?”杨婵知晓杨戬心中急切。 “我想去看看,镜子里面会不会有她……” “那我和二哥一同进去!” “你留此为我护法即可。” “嗯,也好。” “诶,等等,杨戬,你带我一同进去,我留一端于镜外由杨婵牵着,若是有危险,我们也可以及时脱身。”小茯拍着两人的肩头建议道。 “好。” 杨戬同小茯入了那无妄镜,无妄镜中—— “杨戬,你快看,那个是真人吗?” 镜中的那人还是孩童模样,竟……竟是个女孩? 杨戬有些震惊:师尊怎么会下界投胎成了女子? 想来是投胎一说性别随机?好像听说都有成那花鸟鱼虫的,这个也不算奇怪。 杨戬思量着,女孩模样的师尊看着竟如此可爱,不禁笑了起来。 这是青玉的第一世,杨戬静静地站在青玉身边看着,镜中的时间流逝得异常快,不过一炷香,青玉已经至十岁。 她和捡到她的男子一同下山,去了那衣服铺子,而后被追杀…… 杨戬看着她被殴打到浑身是血,想阻止,却发现自己只能做个旁观者,里面的人都穿他身而过…… “不要——”杨戬跪倒在地,声音已经在颤抖了。 “杨戬,这……历劫,总是会苦些的……”小茯看着青玉被救,而后报仇……而后广成子出现……最后到自刎而死…… 这一世,算是过去了。 镜中突然一黑,而后白色的光幕落下,镜中又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真人,这是?第二世么,刚刚那是她的第一世?”小茯感到很是惊奇。 “应该是的。”杨戬根本就不知晓青玉每一世的情况,每每问着慈航师伯,慈航也不愿多说,不曾想,竟可以在这个镜子里面看到她所历的痛苦。 这一世,她快乐无忧,直到水灾起,疫情出,白衣现世,她被当做是灾星没于火海…… “无知的人!”杨戬将拳头攥得吱呀作响,而后见哪吒杨婵相救,也跟着松了口气,再一抬眼,她已于昏暗之中撞向了墙,倒入了血泊之中…… “师尊——” 想护的人就在眼前,可他确是那样无奈,他愧疚:她所遭受的这些都是因他而起。 “杨戬,别看了,我们出去吧。”小茯察觉到杨戬情绪的异样,便想劝他离开。 小茯它是个妖,看着青玉所历之事她心中也很难受,但是她活了千年,明白那世间寥寥数年不过转瞬之间,仙者长生,很快便会忘记的。 “不——她所能受的,我难道连看都不敢看下去吗?我再也不要那样的无知,我要看清,记住她所为我做的每一件事,她所为我所受的所有伤害……” “……” 第三世,那一袭红衣,笑颜如花,飒爽英姿,敢爱敢恨,而后城破家亡,她赴身战场,跪于坛前,以身殉那一城之人。红衣悄然落下,白雪将她覆盖…… 第四世,她一步步走进了那冰寒的海水…… 第五世,从狼群中来,于狼群中去,绝望的眼中,满目猩红…… 第六世,眼盲的她遇到了…… 杨戬呆在了原地,那人竟是师祖!? 师祖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身边?不过还好有师祖护着,这一世,不至于那么清苦。 看着青玉手里握着糖葫芦,于男子背上睡着了,杨戬也舒展了眉头。 拨弄一世的弦音,终是得偿所愿学了使剑。 花树之下,她笑得那般好看,杨戬也跟着笑了。 “天青色等烟雨……”她躺在师祖的怀中,为师祖奏下了一曲。 最终……病逝吗?为何她的每一世都抱憾而终!? 杨戬想着,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个感觉很难受。 “师祖要对师尊做什么?”杨戬很是不解,他看着师祖使用那神灯万盏,召出的墨袍的家伙,而后说出了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而后灯灭,香消玉殒。 第七世,她于强盗之中活得艰苦,一场大火终是被天降的大雨给浇灭,她奏着那无奈的音曲寄故人…… 那一刀劈下,杨戬的泪滴落下来。 然而青玉并未死在刀下。 阴风席卷着黄沙,黑衣人出现在了杨戬的面前,斗笠之下,那——怎么还是师祖? 杨戬悲痛的同时,心中也生出来的诸多疑惑。 墨袍再现,将青玉护在了身后,原来这师祖是假的?那之前的师祖是? 几人说着一堆他听不懂的话,最终簪入骨血,她没入黄沙…… 镜中黑了下来,又忽而明朗起来,那是灌江口他的家。 青衫于门前徘徊,爹来询问事由,于是她向爹娘讨了杯茶。 她在那时就算到了…… “今日的茶水之情我绝不会忘记……” 于是那一杯茶,她便倾尽一切去还吗? 风拂动着杨戬的衣角,树下,她对着他笑问:“要不要随我一道修习术法?” 可他却回:“娘亲就会法术啊!她就可以保护好我们,真人大哥的法术有我们娘亲厉害吗?” 她微微怔住,那时的他却没有察觉到她眼中的异色。 云上—— “我玉鼎真人的徒弟,我看你们谁敢动——” 她将他护在了身后。 天庭—— 四十九道天雷劈下,青衣染血,一片绯红。 玉泉山中—— 她笑着对他道:“我可能需要从你们那里讨要一样东西……放心,不会痛苦的……” 于是一道术法,他在这世上,只剩下了身旁人。 她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是的,此后三年,他没有过痛苦,她却把一切痛苦都留给了自己。 涛涛的海水之声响起—— “我是过路的,想问问小兄弟,灌江口怎么走?” …… 于海上,她收了小蛟。 “你变成一把扇子,替我保护一个人可好。” 昏暗的地牢之中—— “杨戬……你能不能帮为师个忙啊……” “能不能……帮我把那个铁链给放长一些?吊着好……好难受啊……好痛……” 他从未想过,她也有血有肉,她也会痛! 那时,他乱了心神,一剑刺来,他并未察觉,而她,就那浑身是伤的身躯,挡在了他的身前—— “竟还是那么的矫情……果真是没有半分长进……” 第一百六十二章 师尊是一块石头 天色变得阴霾,雨点点落下,天庭之上,一袭青衣,孤身一人执剑而来,将他拦在了南天门下。 “师尊——就这一次,别阻我,好吗?以后,我绝不再违背师命!” “杨戬——杀父之仇,家破之恨,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应该都难以接受,我从未觉得你有错。可事已至此,早已是无法挽回,你擅闯天庭,最终的结果你可曾想过?与天界为敌,一日为始,难得善终,你就算是救出你的母亲,这三界哪里还会有你们的容身之地?” “师尊——我今日站在这里,便已是不可能再有回转的余地,师尊既然选择于我身前对立,那便动手吧,说不定师尊还能再立下大功一件!” “杨戬——” “师尊不必再多言,言尽于此,动手吧!” …… 那时,她该是对自己很失望的吧,似乎自己从来都是伤害她的。 忽而,杨戬眼前一黑—— 十万天兵从四面八方向着他和她涌来,之前,他置身其中,眼前似乎总有黑气缭绕,故而并未发现那剑阵的威力。 如今置身事外,看着那剑雨法器落下,当真是心中生寒。 以她的法力,完全是可以避开的吧,可她却没有。 一剑御那万法,他被她护在法阵之下,意识变得模糊。 剑阵之后,一剑划开血肉,以血为引,终是除了他身上的黑气。 “杨戬——原谅师尊,再为你做出一个决定!” …… 呵,原谅?你居然请求我去原谅你?我有什么资格? 凌霄宝殿之上—— “第一,讨赏;第二,领罚;第三,贺喜!” “请天庭放了瑶姬,这便是我要的赏赐!” “俗话说教不严,师之惰,我的弟子杨戬因为一时疏忽,才让那邪物有了可乘之机,在那邪物的操控之下,犯下了如此祸事,实在是难以弥补,故而玉鼎此次前来一则替他请罚,二来请天庭责罚玉鼎教徒不严之罪!” “玉鼎甘愿受罚,无论任何惩处,皆无怨言。” “要知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杨戬的法力相信诸位都已经亲眼见识到了,而今天庭少有战将,倘若天庭将之招为将帅,岂非是一件值得贺喜的事情吗?” 云上—— “此行不知何时才能归来,若是我孤身一人,孑然一身,倒还也罢,可如今我亲自将杨戬囚于玉泉山中,山上布下了结界,他向来比较冲动,行事有些莽撞,若是师姐得有空闲,还望师姐帮我去看护些,开导一番。” …… 师尊,我倒是情愿你这一生不为我所累,孤身一人。 镜中的光暗淡了下来,杨戬还跪在那里,良久没有动作。 他愧疚着,却不知晓青玉所做的这些的时候也对一个人心存愧疚…… “杨戬,我们出去吧……”小茯扶着他的肩头,他低垂着眼眸,面色很难看。 “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会儿,放心,这镜中该是没有危险的,有她在……” “嗯,一切都过去了,真人也说过,想让你放下。”小茯轻声地出了无妄镜,她回头看了看那个落寞的背影,回想着刚刚在镜中所见的点点滴滴,感觉修炼的无情道动摇了一些。 于那片昏暗之中,杨戬捂着脸伏跪在了地上,他的身体颤动起来:“师尊?你为了我做这些……值得吗?你成仙是为了什么?你所算到的这段师徒孽缘,难道都不会去避开吗?” 忽而,风声于杨戬的耳边呼啸,他抬起头来,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石壁,不远处的一处台子上,卧着一块青石,与此处地界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哪里?这……” 杨戬起身,细细地打量着四周,开了天眼,望穿了世界的尽头,尽是妖、神,不见一人。 这是天地初始之际么? 石壁之间慢慢渗出一丝丝的黑息,那青石散着白色的光来将那黑息压制住,黑息便消散归于尘土。 从天上,飞来一位白衣仙,那是——师祖!?元始天尊! 白衣仙被那青色的石头所吸引,拿起了青石观察了一下,感叹道:“竟是一块至宝!” 而后白衣带着青石去。 欣喜之余,他并未发觉石壁缝隙间的黑息躁动…… 直到大地遍地黑气缭绕,白衣仙才想起,他看着手中的青石,明白了一切。 借那青石之力,白衣仙聚集了黑气,竭尽全身之力封住了黑息。 那青石坠落人间,白衣仙苦寻无果。 岁月悠然,几万年悄然而逝,也不知那白衣仙是否还记得那块青石。 一道白光于天上来,钻入了一片杂草之中,那杂草里面,一块青色的石头蠢蠢欲动。 光愈发亮了,刺得杨戬睁不开眼睛。 当杨戬再次张开眼眸之时,青石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清丽女子,那女子背对着杨戬。 然而那一袭青衫,让杨戬心惊:她会是师尊吗? 女子回过头来,摆弄着四肢,似乎还没有适应现在的这幅样子。 是师尊!!? 师尊怎么会是一个女子?我为什么看不出来?不,不止是我,大家都看不出来。 “我要去找他!”青衣女子语气坚定,她慢慢地会控制自己的身体,控制自己的神力。 于是她游遍三界四海八荒,终于在相隔很远之处见到了昆仑山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听说,他在收弟子,于昆仑山下布下法阵,只要能闯过阵法,便可入他门下! 那阵法,非天资卓越,心智坚韧者不能闯过。 阵中,万剑万法,变乎入神,她根本就不知该如何去破阵,只能是硬闯。 一步,剑划破她的衣裳,再一步,剑伤到了她的发肤,又一步,狂风几乎阻地她难以前行。 阵上传来一声咆哮:“死物无心,还不快退下!” 青衫女子摸着自己的胸口,果真是没有心脏在跳动,她只有人形,却不是人身。 “为何非要有心?” “这世上需要有心人!” 需要有心人?他只收有心人吗? 女子心有不甘,她对那白衣仙有着万年的执念,她已经离他很近了,她想留在他的身边。 她一步一步继续向前。 阵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女子的身体已被剑割裂了千百的创口,可令杨戬感到惊奇的是,那伤口上竟没有一滴血迹。 是啊,她没有心,所以没有血,那她……会痛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情欲之魔的现世 “没有心,就过不了吗……”她口中呢喃着,忽而对那阵笑道:“没有心,我便于体内刻出个心出来!” 她使用的术法很奇怪,杨戬没有见过,甚至是没有听过。 从身体里面抽出了自己的元神,而后身体定坐在了地上,元神手中化出了一把碧绿的玉刃,神情漠然,一刀刀划开了自己的身体,在胸口雕刻出了一颗心。 心出现的那一刻,身上的伤口中涌出了鲜血,青衫转眼变作了红裳,她的身体倒在了血泊之中。 元神施法愈合好伤口,欲归位,可尝试千次,都难以回到自己的身体之中。 静静地坐在身体旁边,抚摸着那具冰冷的尸体,元神开始变得薄弱。 杨戬震惊地看着青衫女子的一举一动:她就是师尊! 忽而,那具元神笑了,心中做出一个决定,杨戬眼瞳一震,只见那元神碎成了无数块,涌进了那具有心的身体,重新开始组成了一个新的元神。 而那破碎的元神只有一半进入了身体,另外一半被阻隔在外。 青衫女子重新醒了过来,看着遍身是血的模样,有些恍惚,脸上却带着笑,她想,她很快就能就能见到那白衣仙了吧。 至此,杨戬眼中的青衫女子面容开始模糊,他再也无法分辨出眼前人是男是女,只知道一袭青衫,面容俊秀…… 剩下的半具元神对着青衣女子咆哮着:“你不要我们了吗?” “……”女子有些不知所措,她试图将那稀碎的元神收集起来,可一阵风过,什么都没能留下。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捂着心口,从那里传来了一阵阵的刺痛,她跪倒在地,抬手抚过眼角流下的一滴滴的晶莹之物,自言自语道:“白衣仙!我……想留你身边,只是在你身边就好。” 而后万剑向她刺来,她起身奋力一击,那一瞬,强光没眼,再睁眼时已经出阵…… 所以说,这就是师尊的身世吗? 此后,女子常常身着一身白衣。 眼前的师尊让杨戬感到陌生,特别是她的眼神,似乎永远带着些寒意,没有一丝的温度可言。感觉现在的师尊简直和她判若两人。 正思索着,仙雾缭绕,她已如愿,坐于梨花树下,一身白衣,听着那白衣仙讲道。 她总会静静地亦或是说偷偷地看着身前的白衣,而后脸上化开淡淡的笑来。 刻苦修炼,加之身负古法,她一次便登上了那云海阁八层楼,成了仅次于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的第三仙! 她口口声声叫着那白衣仙师尊,仅仅这样,她似乎心满意足。 而后?? 什么情况? 杨戬不禁后退了几步,因为眼前出现了——他自己! 准确来说是小时候的他! 那是一个山谷之中,他与妹妹杨婵躲避在一旁的草丛里,杨婵哭的伤心,两人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太乙真人和她发现了他们,各自领了一人收作了弟子? 这…… 这又从何说起? 画面一转,又不知过了多少年岁,他身着天庭的甲衣? “学有所成,是该出师了!”她一袭白衣,对着他道,神情还是那样的漠然,仿佛是任务完成了一般,她好像对任何人都是这样的神情,除了对那白衣仙。 镜中的她一点儿不像是现在的师尊。 而后天昏地暗,三界为之颤动起来,于下界,一团团的黑气直冲云霄,三界大乱,下界百姓战乱纷起,天界颠覆,从此世间多了一位法力无边的家伙。 那家伙叫做情欲之魔! 情欲之魔的法力似乎无穷极,三界的神仙,没有一个人打得过他。 一日,情欲之魔信步踏上天庭,诸神苦战,杨戬也于其中,最终惨败,天庭大乱,直被情欲之魔冲入了凌霄宝殿。 她一袭白衣,手持斩仙,飘然而至,在见到那情欲之魔的第一眼,她就知晓了一切。 那魔,便是数万年前,她的青石本体镇压的那个。 她元神已损,可那情欲之魔法力大增,两人对峙了整整月余,诸仙所见,那情欲之魔,似乎并未尽全力,有意挑逗着她。 诸仙当然不解。 打到一半,那白衣仙落护在了她的身前,与此同时,通天,太上老君都现身了,情欲之魔见到了白衣仙周身立即翻涌起阵阵黑息。 而后三仙冲入了那黑息之中:“愿以吾身,献祭众生,愿以吾魂,助陨阵成!” 八荒四海,瞬间涌出了成千的法阵的光束,最终汇聚到那三仙的身上,那白衣仙终是消失在了白光之中。 “师尊——”她绝望地想拉住白衣仙,可是风来,依旧是什么都没能留下…… 至此,情欲之魔于三界消散。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岁,昆仑山上,梨花树下,一袭白衣,孤身一人…… 正当杨戬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之时,云海翻涌,情欲之魔再次现世。 这次他变本加厉,直接闯上了天庭,将凌霄宝殿变作一个牢狱,囚禁了三界诸神。 她持剑而来,一剑刺破了情欲之身,然而情欲无形无尽,顺着她手中的剑,侵入了她的身体,她的浑身开始散出黑气,一种莫名的恐惧跃上了她的心头。 再次引剑战来! 天地昏沉,弱水倾覆,淹没了人间…… 此战百日,她终究还是败了。 情欲之魔站在她的身前笑着:“你跟着那人学着护佑天下苍生,你可知,此一战,你害死了多少人?” “……” “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情欲将她也丢进了牢狱,可她周身弥漫着黑气,很快便开始变得神志不清。 “你们知道吗?她曾是盘古的一颗牙齿,当初,盘古用她来压着我万年,我的本元早就被她吸入了体内,所以说,只要她死了,我也会消散的,而且——是永远消散!” “……”她蜷缩在地上,那黑息开始腐蚀着她的元神,她想说些什么,却痛到开不了口。 诸仙看着浑身散出黑息的青玉,刚开始还犹豫着,而后,真的就有仙动手了,那是一个仙侍,她从起身到落剑刺入她的身体,除了她的师兄们,没有一个仙出手阻拦…… 这一世,她孤傲性冷,似乎除了那白衣仙,她还从来没有与其他的仙交善过,师兄弟们也只是顾及那一份同门之谊吧,也没有多少干涉。 “不要——”杨戬傻住了,自己竟也未上前阻止?镜中的自己怎么能够?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她受难而无动于衷? 第一百六十四章 来得正好是时候 神仙们过惯了高高在上的日子,都不愿被如此屈辱地困住此处,此时来了个机会,而且这是个有了充分理由的机会,他们当然不会放过。 在那之后,连着几个神仙都出手了,她的血流了一地,可她却没有死! 黑息渐渐散了一些,她竟慢慢地站起身,拔出了插在身上的剑,转过身对着情欲之魔苦笑道:“我这算是输了吧!放我出去吧。” “哈哈哈……”情欲之魔笑着,他自始至终都将此当成是了游戏。 黑息裹挟着她出了牢狱,诸仙傻眼愣在了远处,很多仙人的手里还沾着她的血。 “果然啊,她和那魔是一伙儿的吧!”诸仙心中愈加坚信,他们做的没错,只可惜没能杀了她。 三界被黑息所笼罩,杨戬挥袖想再见镜里所发生的事情,却见那魔竟放出了诸仙,只不过那时,诸仙都为他所控。 诸仙接到的第一个法令便是寻找到她,她逃了出去? 杨戬在镜中认真地寻找着她的身影,她最终是出现在了刚开始她镇压那魔物的石林之中,遍地石壁。 她眼里满是复杂,口中念着师尊,似乎是在启动着什么阵法。 忽而,地动山摇,一声巨响。 四周变得一片莹白,此时的她一身白衣,倒在了血泊之中,这是……昆仑山下的法阵? 阵直接被破了,广成子缓步走来…… “拜师?”她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眼中却是闪着光亮,仿佛是忘记了心心念念的白衣仙。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墨青玉……” 一袭青衫如旧,这才是自己的师尊!杨戬看完了这一切,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这都哪儿对哪儿啊? 青衣的是师尊,那白衣的是谁?她为何和师尊一模一样?白衣仙?情欲之魔? 镇魔?闯阵?裂魂? …… 这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 无妄镜乃上古遗宝,所记不详,也不知道这镜中所现到底是前世今生还是预知未来?亦或是有着别的什么能力也未可知。 杨戬终是没能想明白这镜中后来的白衣师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知晓,她现在的青衣师尊,他得去护! 镜中下起了细软的小雪,雪中也是玉泉山的模样,青衣于院子里面伸了个懒腰,那时的他还没有她高,正于院子里面练着功。 “杨戬,学得怎么样了?” “师尊,我……还是没练成功。” “来,再演示一遍给我看看,我来指导你一番。” “好。” …… 杨戬静静地站在无妄镜中,看着那三年的光景,真想时间永远停在那一刻就好了。 “二哥——”镜子外面传来了杨婵的唤声,他回过神来:镜中无论悲喜,他皆难以改变分毫,还是不能沉迷其中才是。 踏出镜子,无妄便缩回到了杨戬的手中,这才发现山上已经到了夏天,明明记得进入镜子的时候是春天的啊,这么快,就过了几个月了吗? “二哥,你总算是出来了!” 杨戬微微抬头,满脸的沉重:“嗯,在这镜中难以感知时间流逝,一晃,居然都过去了几个月了么?” “二哥……” “嗯?怎么了?”杨戬看着杨婵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这是发生了何事? “二哥,你在这镜中待了……十年!”杨婵语气有些无奈,她是想早些喊回杨戬的,可小茯拦着她说让他静静才好。 “十年!?”杨戬语气之中尽是惊讶。 “嗯,二哥,你的百年之罚已过,结界已经消失了……” 杨戬抬头,看着天边,结界确实已经消散了。 “三妹,我们先一同去看娘亲,而后……我要去做一件事情。” “二哥凡事当三思而后行。” “嗯。” …… “采儿——这里有好大一棵黄精啊!”安云之冲着不远处的采儿喊道。 采儿抬起头,对着云之笑着,背上药篓朝着他走了过去。 如今,十六岁的女子,亭亭玉立之姿,出落地格外明媚。 “爹说要去山那边采什么药来着……采儿还记得吗?” 采儿点了点头笑着,自己的这个哥哥有些憨傻,每次到山上来总会忘记几位药草,所以啊,这不又带上她这个便宜的小助手了吗。 “啊?昨日下了雨,这里有些陡峭,采儿你就待在这里,我上去就好了。”云之笑着,摸了摸采儿的头。 采儿拉住云之,这里看着确实不安全,若是待会儿滚下来可怎么办? “放心,没事!” 好吧,采儿没有劝住,不过依着云之平时采药所练的身手应该也不至于。 云之轻车熟路,很快就攀了上去,采儿也松了口气,偏头看向这山林,果真是个好地方,就像是什么?那个叫做什么来着,哦!蓬莱仙山! 好吧,还是要差上一些,毕竟那山上是仙药。 “啊——” 云之还没有爬上去,半路突然就爬出来一条紫红的大蛇,吓得他松了手中的藤条,滚下了山去。 采儿反应过来,一手抱着树,一手想要拉住滚落下来的云之。 可那力道太大,直接连带着采儿也身形不稳倒了下去。 衣角碎裂,采儿见着手中的衣角,心中一寒,那一边,有一个很高的断崖。 她顾不上许多,也跟着几步跃了下去—— 荆条在她的腿上划下了一道很长的口子,她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嘴角,紧接着被那荆条绊倒在地。 好险!还是拉住了。 采儿拉住了云之的手臂,断崖边上,她紧紧地拉住了从一旁大树上垂下的藤蔓。 杨戬看过了瑶姬,便匆匆来找青玉了,正于云端,正见如此险境,急忙跳了下去,瞬间转换了一副容颜,疾步走到采儿身边,将云之给拉了起来。 “多谢大哥出手相救。”云之浑身上下已经布满了血痕,虽都不重,看着却挺渗人。 杨戬扶起了采儿,笑着向云之回礼,一低头,眼睛便滞住了,正见采儿的腿上那一道伤口,已经深可见肉…… 她怎么都不知道喊疼呢? “采儿。”云之见了,心中也是一颤,这伤看着实在是触目惊心,“都怪哥不好,差点儿就,差点儿就害死你了……” 云之将采儿扶着坐下,跑到一边打翻在地的药篓子里面翻找着草药。 采儿深皱着眉头,腿忍不住的微微发抖,咬着牙心里暗骂:妈的,真疼,不过——眼前这人打哪儿冒出来的?这深山老林的地儿。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可我是个哑巴啊 “痛就喊出来吧,喊出来总归是好受些。”杨戬蹲了下来,伸手拨开那残破的衣服。 采儿身体一颤:我擦,大哥,我哑巴喊不出来啊!你……你你别动啊,让我哥来给我止血好吧。 要不是你刚刚出手帮忙,我现在真想一脚给你踹下去。 一道法力悄无声息从杨戬指尖流出,他想帮她止血,帮她缓解疼痛,可是——那法力居然对她无效?是因为她在历劫的缘故吗? “恩公,我来吧。”云之急匆匆跑了过来,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口了。 云之已经麻利地将止血的药草捻碎,而后简单处理了下采儿的伤口,把药慢慢地抹在了采儿的腿上。 这股痛感,真要命! 采儿额头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这药一碰到她的伤口,她实在没忍住,就一把抓住了杨戬的手臂,杨戬愣在了原地,可抓着他的那只手剧烈地颤抖着,是那么地真切。 “痛就喊出来。”杨戬又是一句。 你大爷的!我喊不出来啊! 云之满眼心疼,又满怀自责,没有听到杨戬的话语,仔细着给采儿包扎着伤口。 杨戬被抓着的手僵在了原处,采儿才意识到了失礼之处,急忙松开了手,递给杨戬一个感激的眼神。 再见浑身伤痕累累的云之,轻扯了扯云之的衣裳,指了指伤处,示意让他也赶紧处理一下。 “不打紧的,哥不疼,哥结实着呢,别担心哥。”云之见着采儿失血虚弱的模样,心开始隐隐作痛,强笑着理了理采儿散乱的头发。 “恩公,多谢出手相救,如此恩情请受小弟一拜。”云之转身对着杨戬拜下。 “无需挂怀,我不过是刚巧路过罢了。”杨戬急忙将云之扶起。 采儿这才去看清身旁男子的样子,一身玄衣,眉目清秀又不失男子的英武之气。 啊,不行了,血流得实在有些多了,采儿头脑开始有些昏沉,身体逐渐变得无力。 “我送你们回家吧。”杨戬见着采儿的眼神逐渐迷离,还是得赶紧回去休息才是。 云之本不想麻烦这位好心的大哥,刚想回绝,自己的身子也颤了一下,心里又焦急着采儿,便也就没有的拒绝的理由。 “寒舍就在山下不远处,若是恩公没有急事的话,便劳烦恩公跑一趟了。”说着就踉跄着将采儿扶起。 采儿几乎脱力,险些跌倒,杨戬一把扶住道:“我来吧,我背她回去。” “多谢恩公。”云之满眼感激,若是没有面前的这个男子的话,自己怕是…… “没什么。” 杨戬将采儿背到背上,云之急忙将药篓提起,三人一同下了山去。 “不知恩公尊姓大名?”云之在前面引着路。 “晋戈,你可以叫我晋大哥,别再恩公恩公的叫了。”杨戬犹豫了一下,虽说师尊应该没有之前的记忆了才对,但是他还是换了副容貌……被师尊发现了总归是有点不太好的,好吧,虽然也难以瞒住师尊,但是他还是报了个假名。 “好,晋大哥。” “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安云之,这位是我妹妹安采儿,家中世代行医。” “哦,行医好,治病救人,是大义!” 耳边传来师尊沉重的呼吸声,杨戬再没了闲谈的心思,口中念着一道法诀,来了一个缩地千里之术。 “奇怪。”云之一步踏下,心中泛起了疑惑:怎么今日这么快就要到家了呢? “怎么了?” “哦,没什么,晋大哥,前面就快到我们家了。”算了算了,许是自己一着急走快了些? “嗯,好。” 云之和杨戬才进家门,安生一眼过去便惊得上前,慌张地问道:“这……这是怎么了?采儿她?云之……你怎么浑身是血啊?” 云之噗通一身跪倒在地:“爹,怪我不好,害得采儿受伤了。” “啊?快——快将采儿放到房间,我来看看,你也赶紧清理一下伤口吧。”安生也大概猜到了杨戬帮了忙,又赶紧对着杨戬行礼道:“多谢公子将他们送回了,还请公子莫怪我们失了礼数,公子先饮茶,待我看看小女的伤势再来赔罪。” “无妨,采儿姑娘的伤要紧。” 安生将采儿从杨戬背上抱下,入了房间。 云之便跑进院子里面洗了洗身上的污血,而后进了堂前涂着伤药,奈何背上还有几处实在是无能为力,正在为难之际,杨戬拿过来那药瓶道:“我来帮你吧。” “那……多谢晋大哥了。”云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举手之劳。” 约么着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安生从房间了面出来。 “爹,采儿如何了?” “无大碍,失血过多,昏睡过去了,我抓副药,你煎了来给采儿服下吧。” “好。” 待云之向着安生说明了杨戬所行,安生没好气地瞪了云之一眼,怪他行事太过莽撞,又向着杨戬郑重地拜下:“多谢恩公救下了我这一对儿女,不知恩公为何事入那深山?” 安生想着,去那种地方的不是寻药的便是猎户,若是寻药的话自己倒是可以帮上些忙。 “哦……我……”事出突然,杨戬还没有想好借口,犹豫了一下道:“我从山那边来,山那边日子不太好过,我是想着来这边碰碰活路。” “那,恩公暂且可有好的去处?” “才刚刚来,还未曾寻到。”杨戬本就想留在师尊身边保护她,如此,倒是有了个绝佳的机遇。 “如若恩公不嫌弃的话,就在寒舍先行住下如何?待到找到好去处再离开不迟,也好让我们一家人有个报恩的机会。” “那便搅扰老丈了,叫我晋戈就好。” “晋戈?我还是叫恩公公子吧。” …… 晚间,采儿醒了过来,腿还疼得厉害。 “采儿,太好了,你醒了!”云之端着药进了房间。 杨戬坐于堂上,目光不自觉地就看向了房间,他想去看看她,可是……不合礼数! 安生正切着药,无意间一瞥,见那男子的眼神,皱了眉头,怎么感觉他很急着采儿的样子? 第一百六十六章 要不要这么倒霉 “公子,小女命苦,生来便口不能言,若是之前有失礼之处,还请公子莫怪。”安生自知人心难辨,他只是想好好护着一对儿女。 “你说什么?她不能说话?”杨戬闻言,激动地将手抓住了桌角,而后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如此,便急忙解释道:“倒是我失了礼数,此前不知,怕是言语之中冒犯了采儿姑娘,我当去给她陪个礼的。” “诶——”安生重重地叹了口气,“公子,小女不喜药苦,你帮我把糖拿去给她可好?” “嗯,好。”杨戬正愁没个正当理由去看她,本来都打算施法隐身进去了。 杨戬走进房间,采儿刚刚服下了药,云之见着他忙起身笑道:“晋大哥,妹妹已经好多了。” “嗯,我……我来送糖。”杨戬向着采儿看去,正对上了采儿的目光,一时间有些慌乱,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得知师尊是女子之后,其实他也没多大感觉,可如今站在师尊面前,才知道自己有多不习惯这样的师尊。 “有劳。”云之急忙上前将杨戬手中的糖接过:“晋大哥请坐。” “哦,好。” 无奈啊,应该要好好谢谢人家的才是,可如今……采儿思量着微伏下身体向着杨戬行了个礼,这已经是她现在能将礼行到最标准的模样了。 杨戬才刚刚坐下,见此情形腾的一下就站起身来,急忙上前想扶起:“师……姑……姑娘……我……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不,不用客气。” 怎么能让师尊拜自己啊!啊!! 采儿见着这公子害羞的模样,难免觉得有些好笑,怎么慌成了这个样子? “我……我叫晋戈,你直呼其名即可。”杨戬一紧张,便忘了采儿不会说话了,一说出口,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哦……对不起,忘记姑娘不会说话了。”这一句说出来,愈发觉得不太对劲。 “我总是说错话,此前多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杨戬对着采儿赔礼道。 完蛋了,自己现在怎么遇上了师尊就不会说话了?从前也不这样的啊! 杨戬的脸红到了耳根,是急的。 采儿忍不住笑了,心里想着:这人叫金戈,那是不是有个兄弟叫铁马呢? “哈哈哈……晋大哥,你快请起,请用茶?”云之上前扶着,对着杨戬做了请坐的手势,心想着恩公你别给我妹妹吓到了。 采儿从云之手中拿过糖,含到了嘴里,闹了这么一下,她嘴里的苦味已经散去了不少,可她就是嘴馋了。 “采儿姑娘怕苦,我听说一故人说起过,说是有一位药草名叫甘草,加到药里会让药不那么苦了。”杨戬低着头,对着云之道:“以后熬药可以加进去一些,想来想有些用处的。” 采儿微微一怔:甘草?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发现呢,我跟爹学医这么久了,都不知道啊,难道是这个地方太乡巴了吗?不应该啊。 “甘草?那是什么?”云之一脸的疑惑,想来是爹教他的时候开了小差吗?“哈哈哈,我等会儿问问爹去,我倒是不记得这味药了。” 采儿有些无奈地看向云之:不是你不记得了,是爹就没提过这味药啊。 “啊?我也不通医术,可能……,我,我还是先出去了。” 再待下去,杨戬怕是彻底不会说话了,真不自在。 …… 夜中采儿难以入眠,就呆呆地望向窗子,窗子却紧闭,如今尚是早春,寒气湿重,所以云之便将窗子给关上了。 就有那么一瞬,她忽然很想透透气,她慢慢地起身,腿不过挪动了一点儿,痛感便逼得她不敢再动了,算了,还是乖乖睡觉好了。 算来,差不多过了一百年了吧,杨戬应该出山了吧,关了他整整一百年,他怕是得恨死我了,现在……他在做什么呢?应该是去找他母亲了,母子团聚,真好! 她睡着了吗?她的腿还疼吗?杨戬躺在床上,也难以入眠,无妄镜中的那些到底是什么意思?白衣的师尊?碎裂的元神…… 青玉在床上躺了几日,修养地不错,伤口愈合地也很快,只是安生还是不让她下床,说是得再养一阵子才好。 听云之说他们的恩公晋戈暂时在家中住下了,是个很勤快的小伙儿,平时劈柴担水,洗药磨药啥事儿都会帮着干。 采儿躺在床上,时不时也会透过门缝或是窗户看见他的身影,只是有时不经意地一瞥,会隐隐感觉有些熟悉。 总算是可以下床走动了,采儿拄着个棍子,走到了窗前,一把推开窗户,就撞上了什么? “啊——” 一声惨叫,采儿吓得一惊,谁没事站窗下? 再将窗户轻轻打开,却见晋戈蹲在那里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拿着药草,应该是在晒着药草。 云之一家把晋戈当客人,他不想离开,在这里待着总是不能啥都不干啊,于是这不又讨了个晒药草的活儿,他正在屋檐下面铺着药草,蹲了半天,刚想起身,就被什么给撞得眼冒金星。 采儿尴尬地笑了笑,低着头伸手想将他拉起。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啊?正巧就站在了我窗户底下? 春日的暖阳照在了采儿的脸上,脸上泛着一点儿红,晋戈抬头去看,便看愣了神。 这家伙?不会是被撞傻了吧?采儿见晋戈看着自己一动不动,伸出的手都快僵住了,就绕在他眼前晃了晃。 晋戈反应过来,急忙站起身来:“采儿姑娘,你的伤好些了吗?” 采儿点了点头,指了指晋戈的头,想让他走近些,她也好看看是否伤到了。 结果晋戈傻笑着道:“没事没事,我不疼,有没有吓到姑娘?” 采儿晃了晃脑袋,转身又回去了。 不会说话,谁也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采儿采儿。”突然从窗户那边传来了几声激动的叫唤。 采儿光听声音便知道那是隔壁的二虎哥。 “采儿,听云之说你受伤了,我给你抓了两条鱼来,新鲜的,我放窗口挂着了,等你好些了我再来找你。”二虎十分熟络地将鱼放下,同时还在窗户上放着一束野花儿,沾着些露水,看得出来是刚摘的,而后兴冲冲地又跑走了。 晋戈还在蹲着一旁晒药,二虎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可他见着二虎那一趟,不禁皱起了眉头:师尊爱吃鱼?还像以前那样? 采儿走到窗户旁边,拿过那束花儿,放到鼻子前面嗅了嗅,很好闻的味道,可惜,不是那般的味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涧中可怜的鱼儿 采儿看着饭桌上的鲫鱼汤,红烧鲫鱼,清蒸鲫鱼陷入了深思:二虎哥不是就送来了两条吗?这都吃了好几天了,顿顿是鱼,一桌子鱼?家中发了横财?那也不该都用来买鱼啊! 采儿是喜欢吃鱼,那也禁不住天天顿顿吃啊,再这样下去,她怕是要变成猫了。 “呼——”云之也略无奈地叹着气道:“晋大哥,你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鱼啊?” “我在山涧里面抓的。”晋戈解释道。 “哈哈哈……自从公子帮忙烧饭,伙食着实是改善了不少,可是依着公子这喜爱做鱼的习惯,怕是不多久,山涧里面的鱼就要……哈哈哈……”晋戈在这里住了有小一个月了,已经完全融入了他们,于是安生也忍不住调侃道。 采儿听着也忍不住感到好笑:他真的有这么喜欢吃鱼吗? 她不知道,这些鱼都是为她抓的,她也不知道,二虎抓的鱼被晋戈给拿去放了,而后他又亲自跳进山涧里面抓了几条,此后,每天都去抓。 “那……那我待会儿把剩下的鱼放了?换做别的吃?”晋戈挠了挠头,被说地有些不好意思:“明日我去山中打些野味儿。” “晋大哥,我同你一起,刚好我上山采药。”云之也想看看,晋大哥会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他很喜欢跟着晋大哥后面跑。 “好。”晋戈盛了一碗鱼汤放到了采儿面前,采儿点头笑着表示感谢,而后乖乖地开始吃饭。 采儿现在已经可以不用拐杖就可以走路了,但是还不能跑跳。 “老丈,我有一事相求。”虽然安生一家人待他客气,也没有丝毫要赶他走的意思,但是他觉得还是说一声比较好。 “公子有何事?直说便好,若是能帮得上的,我必当相助。”安生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我可以在这里住下吗?哦,放心,我不会白吃白住的,就是想着,我很喜欢……喜欢这样的生活。” “好啊,人多了正好热闹嘛,晋大哥,说什么白吃白住?你在咱家都快把活儿给包齐全了,我倒是想着要去哪里才能找到这般好的大哥呢?”云之笑着,显得很是开心。 “哈哈哈……既然公子有意,此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安生也确实很满意眼前的小伙子,又勤快又和善,搁谁不喜欢? “那采儿姑娘意下如何?”晋戈转过头去,看向了正在认认真真喝鱼汤的采儿。 采儿慢慢地抬头笑着,点了点头:好啊,我哥和我爹都同意了我还有意见吗?你来了我便又多了个大哥就是。 …… 于是晋戈逐渐成了这家中的一部分,慢慢地相处之下,见了采儿说话也自然了不少。 三个少年,呃,好吧,还有一个是活了一百多岁的少年,经常一同上山采药,下河摸鱼。 云之跟在安生后面学着诊脉之法,采儿在一旁整理草药,晋戈便在一旁帮衬着。 “老丈,你为何不教采儿诊脉?”晋戈随口问着。 这也问出了采儿心中的疑惑,她想着从前几世若是自己有这么个看病救人的本事,该是可以救下一些人的,如今有了机会,她也表示想学,可安生迟迟都不愿意教她。 于是她心想着这可能是安生祖上的生计,传男不传女?又或者是自己是捡来的,不太方便教吧,后面她也就没再问。 教就学着,不教还能怪人家吗? 如今晋戈这么一问,却见安生眼神一滞,而后笑道:“女娃娃学这个做什么?日后难不成还要抛头露面给人看病?还是不学的好啊。” 晋戈想了想笑道:“也对。” “爹,采儿都说过她想学了,以后她给人看病,我打下手也乐得个清闲,这诊脉我怕传不下来您的手艺,要不你还是教教采儿吧。” “你个混小子,懂什么?”安生的脸突然黑了下来:“学不会就慢慢学,日后难不成要采儿反过来照顾你?真没出息。” “呵呵呵……”晋戈看着安生扬起手,安云之委屈地避让的打闹模样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笑着,一旁的采儿也低头没忍住笑意。 这样,一切都是美好的模样。 晚风吹着树梢的叶子摆弄着天边的明月。 采儿站在院子里,看着那月,仿佛那几世所历就在眼前。 她转过身去,身后一身玄衣,正立在那里看着她。 晋戈看采儿转过头来,突然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急忙偏转过头去看月亮道:“今夜的月亮很美啊!” 采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采儿,你这一生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他想为她做些什么。 想做的事情?这个问题可把采儿给难住了,她还从未想过自己要去做什么,每一世总是忧心着那些猝不及防的劫难,仔细想想,一时间还真不知道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了看天上的月,她蹲下了身子,捡起了旁边的一块小木棍,在地上划着:安! 她想要自己的身边人都平安,都不要像之前她的故人那样。 “安?”晋戈笑着:“会的。” 采儿笑着点了点头,回去了房里。 安生透过窗子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公子。” “嗯?老丈也出来赏月吗?” “哈哈哈……是啊。”安生笑着,也抬头去看月,今晚的月色确实很美,“公子可是因为小女才留下的?可是——对小女有意?” “啊?”晋戈确实是为了采儿才来的,可……有意他可不敢,那可是他师尊啊!他不过是想来帮师尊历劫的罢了。 “不不不……老丈你误会了,我,我对采儿没那个意思。”晋戈想着这还是要早些解释清楚的才好。 “嗯?我比公子痴长些年岁,看公子望着小女的眼神,已经是明了了一切。”安生笑着,他几乎就可以确定那种眼神中包含着的感情。 “不是这样的。”晋戈脑子一转,急忙解释道:“我家中也有个妹妹,所以……所以就……” “所以公子是将采儿当妹妹看么?”安生见他紧张的模样,摇了摇头:口是心非! 晋戈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无妄有点想打人 “采儿,你过来,让爹看看你伤恢复得如何了。”安生笑着对采儿招了招手。 采儿便跑到安生旁边端着个小板凳坐下。 安生先是看了看伤口的恢复情况,而后又替采儿听了脉,他听脉时面无表情,诊完后才微微露出笑意:“好得差不多了,但最近还是不能碰水知道吗?” 采儿点了点头。 安生起身转过头去,眉头微不可察地紧了一下,眼里似乎多了一分无奈之意。 他知道,有的事情可能是瞒不久了,可是他没有办法! 你这一世所求,我会帮你守护的。 晚间,晋戈坐在房间里面,从怀中掏出了无妄,又忍不住去想之前在无妄中所看到的那些景象,血腥的,离奇的,都令他感到心痛和不安。 “噔噔——” 晋戈抬头,虽然房门是关上的,可他毕竟是神仙,还是能见来的是采儿,于是匆匆起身去开门,便将无妄随手扣在了桌子上。 “采儿?” 采儿手里端着一碗药茶,这是药茶,有助眠之效,前几日透过窗子,见晋戈大半夜不睡觉还在院子里面吹着凉风,采儿还以为他也同自己一样多梦少眠,便煮了一碗来送给他。 “这是?”晋戈也不知道是啥,可是见采儿端来给自己也懒得再去问,反正是能喝的就行,师尊总是不能害自己的吧,虽然她不记得自己了。 晋戈端起那碗汤药就大口地喝了起来,别说,这温度刚刚好,师尊对自己可真是太用心了。 采儿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等着晋戈喝药。 却见桌子上面放着个物件有些眼熟,她好奇地将那物件拿了起来,是一面镜子。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这镜子好生别致,不像是普通人家的物件,清楚地可以看见自己的每一根发丝,翻转着镜面,烛光跃动。 镜中人被昏暗的烛火照着,暖暖的,镜子微斜,采儿突然一怔,那镜中居然出现了一个三眼的人,那人她当然知晓是谁?正是她的弟子杨戬。 而那镜中人正在端着碗喝药?采儿转过头去,晋戈刚喝完了药茶,将碗放下看向了她,镜中人也在看着她。 “怎么了?采儿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晋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莫不是脸上粘上了尘土? 采儿反应过来,急忙将镜子反扣在桌子上面,力道大了些,发出一声脆响。 两人都惊了一下。 采儿这才发现,这不就是师尊的无妄镜吗?自己下来历劫之前让慈航师姐交给了……杨戬! 所以说——这个晋戈是杨戬变的吗?用这无妄镜可以照出来? 她傻了,她历劫,杨戬来这里做什么?莫不是被自己关了一百年怀恨在心下来找自己报仇的?可又想到最近他的样子,不像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所以他进入自己的劫真的没关系吗? 不,可能是自己眼花了?可能是好久没见到杨戬了,所以刚刚看错了? “采儿?你这是怎么了?”晋戈看着采儿发着呆,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是喜欢这面镜子吗?” “……”她现在很乱,看着那镜子是无妄镜没错,但是谁说世界上就不可能有两面一样的镜子呢?可无妄镜偏偏又是上古的宝镜啊…… “采儿要是喜欢的话,那就拿去用吧。” 反正本就是师尊的东西啊,而且师尊现在失去了法力想来也用不了,只能是当一面普通的镜子使吧。 晋戈将镜子递进了采儿的手里,采儿回过神来,倒出一杯茶水,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到:你叫什么名字? “晋戈啊!”晋戈感到古怪,之前不是说了吗? 写,采儿又写下了一个字。 “哦。”晋戈这才明白采儿的意思,于是在桌子上写下:晋戈。 写完了又觉得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当时虽然报了个假名字,可那假名字组合到一起便是他的真名。 晋戈写下的两个字在采儿的眼中逐渐变成了一字——戬! 心里暗自叹了口气:你下来做什么啊大哥?名字居然取地这么随意,也真是没谁了! “有什么问题吗?”晋戈歪着头看着采儿一脸凝重地看着他写下的名字。 采儿又在桌上写到:好听。 还是像从前那样吧,若是自己戳穿了他,他岂不是就知道了自己什么都还记得? 起身,将那镜子放下,端起碗,采儿欲离开。 晋戈傻傻地看着采儿写下的好听二字,傻傻地笑着,一手拉着采儿的衣袖道:“采儿,这个,你拿着用吧,我一个大男人放在身边怪怪的。” “……”采儿无奈地笑着接过,行吧行吧,好歹是面镜子,虽然自己现在是个凡人,但还是能有些用处的。 回到房间,采儿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早知道,就给自己也煮一碗助眠的汤药就好了。 已是深夜了,她将镜子又拿在了手上,心想着这玩意居然有显形的能力啊,不错不错! 借着透过窗子的月光,采儿见那镜子中的自己,才十六岁,还好小啊!在现代,自己都有十八岁了呢。 忽而那镜中的人的相貌突然变了,那人眉眼之间尽是媚态,可细细打量一番又好像是个男子?采儿惊地将那镜子压在了枕头下面。 刚刚?那人是谁? 应该是看错了吧,再将那镜子展于面前,一缕紫色的光从那镜中窜出直冲入采儿的天灵,只那一瞬,她便失去了知觉。 等到再睁眼之时,耳边荡起一阵清悠的琴声…… 朝着那琴声望去—— 只见一棵盛开着梨花的树下,一青衫女子闲适地抚着琴,琴音潺潺如三月清泉于山间轻淌。 采儿愣在了那里,因为那花树之下的青衫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墨青玉!又或者是玉鼎真人!? 这是哪里?我是在做梦吗? 采儿四下打量了一番,无边无际,是她没见过的一处地界,倒是……倒是和玉鼎前辈所创的精神世界有几分相似。 而后才惊奇地发现自己也是一袭青衫,她摸了摸发髻,也是自己为仙时的模样。 应该还是在做梦的! “师尊——” 那花树之下,突然现身一个玄衣少年,是杨戬! 他怎么也会在这里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能成仁却难成仙 青玉咬了下手指,会痛,这难道不是梦?是一处类似精神世界的领域吗? 杨戬是在喊花树下的那个人! 青玉有些不解,自己距离他们并不远,两人竟都没有注意到她,莫不是他们看不见自己? “师尊。”杨戬坐到那青衫女子的身边,脸上洋溢着开朗的笑容,青衫女子抬手摸了摸杨戬的头发,杨戬的脸便微微泛起了红晕,低下头去,静静地听着那青衫女子抚琴。 突然,杨戬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起身,与此同时,小蛟变幻作一把三尖两刃刀已被他握在了手里。 不远处突然冒出了几个人影,青玉的记忆被打翻了过来,那是第一世殴打他的下人们,她记得很清楚,因为在他们的手下,她被打得血肉模糊。 杨戬提刀向着几人劈去,那几人瞬间横尸在地。 “杨戬——”青玉想上前,她一时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因为,她还没弄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一步上前,却被什么给震倒在地,青玉起身伸手去探,在她之前竟有一个难以觉察的结界。 “谁?出来!” 这必定是有人在戏弄她。 “哈哈哈……”一阵轻笑声传来,于此间难辨其位。 “既然把我弄到了这里,便别这般躲躲藏藏的。”青玉谨慎地观望着四周。 “行了行了,我这不是出来了吗?” 一身紫衣,一头白发,笔直而又修长的身躯,虽是个男子,一步移来,却自带着一股媚意,狐眼紫瞳,朱唇一点,比女子更具柔美。 “你是哪位仙友??”青玉见他眉目之间好似没有敌意,便试着打探道。 “几万年不见了,你好像忘记了太多的东西,更何况那个时候我也还没有化形,所以你不记得我好像也不奇怪。”紫衣男子笑着,走到青玉身旁,青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好吧,青玉猜着,这应该又是玉鼎前辈前尘往事中的一段孽缘。 “所以,你是?” “我叫无妄。”男子挑了一下眉头,青玉将手搭在了眼上。 “你是——无妄镜?” “嗯,你从前都是叫我脚趾甲盖的!” “啊?”这又从何说起?诶呀,不管了,那是玉鼎前辈的叫法。 “哈哈哈,不说这个了,你叫我出来,我们唠唠吧!”无妄将手搭在了青玉的肩上,又挑了下眉头毛笑道。 青玉不禁眉头紧了几分,这人什么毛病? “这里是哪里?” “我的镜中世界!”无妄一脸自豪地介绍着:“怎么样?不错吧。” “所以,那个杨戬和我都是假的?” 来,唠唠,我可是有很多问题要问的,青玉也丝毫不再客气。 “此言差矣,世间万物,真真假假,又怎么能分辨得清楚呢?有道是假亦真时真亦假,真亦假时假亦真!”无妄朝着杨戬看过去:“反正,那人好像是当真了。” “你能不能说明白点,真即是真,假即是假,哪来的那么多弯弯绕绕?” “切,粗鄙!” “……” “行吧,说你能听懂的,你现和杨戬所做的事都会存于你们的脑海之中,至于那个你嘛,是你那傻徒弟眼中所见,是他化出来的。” “呼——你这样说,我还是听不懂!还有没有更简单一点儿的解释?” 无妄翻了个白眼:“我天,你这几万年活得都听不懂人话了是吗?” “可你……确定你这说的是人话?” “罢了罢了,我不和你这石头脑袋计较,再简单地来说就是那个结界里面呢,是杨戬的梦!我将他的梦拉进了我的镜子里,而你,是被我拉进来观梦的。” “你还真是变态,没事竟窥探人家的梦境!”青玉忍不住吐槽道,转而又想着无妄镜居然有窥梦和拉人入梦的本事么。 “呵,不识好人心!”无妄脸上居然闪出了委屈的表情。 “好心?那请问无妄镜仙,你这么做的目的是?” “你在这里看着便是。”无妄笑着道:“看看你这弟子的梦。” 两人向着结界之中看去—— 结界之中慢慢涌现出了许多人来,而那些人,青玉都认识,而且大都印象深刻,都是前几世或多或少伤过青玉的人,他们挥动着手中的棍棒和刀枪,凶神恶煞地朝着那青衫女子冲了过去。 结界中的青衫女子依旧坐在那里,面容恬静地弹着身前的琴。 杨戬挥动着手中的刀刃朝着朝着那些人劈去。 “不要——”青玉用力一击结界,结界纹丝未动,自己的手却被伤到了,不住地抖动起来。 她也憎恨着结界里面那些面容,可见着杨戬那般干脆地将他们都砍杀死,她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种感觉不是痛快,而是恐惧。 可结界中的杨戬听不见,也看不见青玉,他杀着想要伤害他师尊的所有人,哪怕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哪怕他们仅仅是凡人。 血将玄衣染透,结界之中堆起了一片尸山,那张俊美的脸上,充满了恶煞之气,果决而又享受。 “怎么?他的梦里怎么会有这些人?无妄?是你搞的鬼?”青玉看向旁边的紫衣男子,已经气急。 “嗯,我看他在那玉泉山上实在是想得你辛苦,便帮他一把喽!”无妄一脸无所谓道。 “帮他?你那是在害他!”青玉再次看向杨戬,有些陌生。 “哈哈哈……弟子是你教出来的,心性教成了这幅模样,看点你的过往而已,就受不了了?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 “无妄,你拉我和杨戬入镜,究竟是目的何在?” “都说了,帮他啊!”无妄开始认真了几分:“我知道你,关于你的所有过往,你来自后世,这就是我的本事。” “……”青玉有些诧异,这便是上古宝器的厉害之处吗? “你自己做神仙都很牵强,若不是有神仙在后面帮你,指引着你,你此世怕是会更加不易。你,墨青玉,身为人,未断七情六欲,贪嗔痴念,却要去做神仙的事情,优柔寡断,意念不决。” “可知,人性太重!教出的弟子,顶多成仁,却难成仙!” “你看看他梦境里面的样子,哪里有一点儿一个神仙该有的做派?如此下去,一个好苗子,可是要毁在了你的手里。” 第一百七十章 弟子的痴情错付 青玉看着结界中的那身玄衣,满脸的戾气,眼中尽是杀意,已生梦魇!即使为了她,他也不应该的。 玉鼎前辈曾和青玉说过,人和神仙最大的区别,便是神仙可控情欲! 青玉忘了,她于凡尘,用的是凡心,她所做所行皆随意随性,以至于…… “无妄前辈,还请指教。”青玉向着无妄低头俯身拜下。 面前的紫衣男子虽然言行举止令人捉摸不透了些,可毕竟是师尊所赠的无妄镜仙,能将自己的过往展现给了杨戬,还知道自己来自后世,怕是对自己已经了如指掌了。 所以,是友非敌。 若是真能帮着杨戬破除此梦魇,自己该是要好好感谢一番才是。 “哈哈哈……你别拜,我怕你身体里面的那个家伙出来后揍我,还是别用这个身体对我行礼了。”无妄摆了摆手道:“你这弟子呢,被你教得人性太甚,要想消磨,需得一世劫缘,若劫成,可肉身成圣!” “劫缘!?和我一样需得历劫吗?”青玉抬起眉眼询问着。 “嗯,但是呢,他的劫不能入凡尘俗世,你也看到了,如此戾气,俗世难消。” “前辈既然将我们拉入此镜,想来不止是告诉我这些的吧,有什么法子,有什么要求,直说便好。”青玉已猜到了几分,既然说是来帮杨戬和自己的,那该是有应对之法才是。 “不错,我有一法可试,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的劫需得你去解!而且,此劫,是他的,也是你的!” “我须与他一同入劫?那前辈说不在凡尘俗世,还能去何处?” “嗯,就在这镜中历即可,无需经那天庭地府,此间自有一乾坤。” “若是劫不过,他会如何?”青玉自是不担心自己的,因为玉鼎真人曾经告诉过她,于她而言,历劫没有过不过一说。 “无非是法力受损或是魂飞魄散喽!”无妄耸了耸肩头轻笑了下。 “前辈——可有办法……” “诶——打住,既是劫,哪里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想得到的东西那么珍贵,终是要付出些代价的,你当谁都像你一样顶着个不老不死之躯吗?” 青玉眼神暗淡了下来,突然就有点下不了决心了,或许这就是无妄所说的人性太甚吧。 “倒是真有一法可缓解。” “是何?” “你先入他的梦!” “入梦!?” “嗯,先入梦,再历劫,劫不过,则梦醒!他倒是不会有什么实质上的损伤,但是你么,那毕竟是他的梦,你贸然进入,他会有何反应我可就无法预料了,而且,你若在他的梦境里面受伤,你在现实之中的身体也会感同身受。” “请前辈教我入梦!” “你当梦是你想入就入的吗?要看时机哒。”无妄拍了拍青玉的肩头:“等着吧。” “等什么?” “等他梦中的那个你消失!” 两人向着那结界之中看去,青衫女子依旧笑怀春风,奏着琴曲。杨戬已经走到了青衫女子身边。 天上开始下起了清雪,落到了青衫女子的发间,杨戬消去了身上的血迹,抬手将她头上的白雪拂去,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温软…… 青衫女子偏过头去看着杨戬,最后一声琴音化入了风雪之中,她抬起手,修长葱白的手指将杨戬额前的碎发拨到了耳后,而后靠在了杨戬的肩上。 青玉在结界之外看着,麻了,这……怎么感觉里面这两个人的关系愈发有些不太对劲了呢?走偏了啊! 青玉皱着眉头,无妄笑而不语,继续静静地看着—— 杨戬的脸微微泛红,看着身边的女子,慢慢地伸手揽住了女子的肩头:“师尊……我似乎……” “二郎喜欢师尊吗?”青衫女子突然笑着将脸凑近到杨戬面前。 不知羞耻! 青玉脑海里面蹦出来这个念头,拳头不自觉已经攥得很紧了,那人怎么会生出这般念头?这不是带坏小孩子了吗! 正想着杨戬应该是不敢这样欺师的吧,却听见—— “喜欢!”杨戬看着眼前那如同秋水般的眼波,脑子似乎有些不清醒了。 青衫女子双手捧着杨戬的脸,闭上了眼眸,一双薄唇点上那滚烫的纯阳之身,杨戬有些被吓到了,却也似乎心甘情愿,或者说是早有想法,轻轻地将那女子拥入了怀中…… “胡闹!”青玉低下了头,脸上一阵燥热,双拳砸在了结界之上。 “哈哈哈……怎么?说不定后面会更精彩呢!看着那人带着自己的容颜与自己的弟子如此亲昵,感觉是不是很奇妙啊!” “这是他的梦……他脑子里面都在想着些什么?居然敢……”青玉的脸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是气的。 “少年心性,情欲正盛,又遇上了这么个如花似玉还对自己上心的人,要是我,我也心动。”无妄看热闹看得一脸的满足。 “可他是个神仙!我还是他师尊,他怎么敢的……”青玉还是不敢抬头去看。 “呵,他当然不敢直接表露,可这是他的梦!梦里,他想什么,你可就管不了了。”无妄拍了拍青玉的肩头:“你不再看看吗,后面有好戏!” “……”青玉还是不敢抬头,她害怕抬头见那不堪入目的画面,这辈子也不想再看见杨戬了,可还是有点想知道杨戬可以过分到什么程度“前辈……他们……” “快死喽!” “什么?” 入眼,风云已变,荒漠飞沙,唇已分,青衫女子缓缓起身,杨戬将她护着了身后。 不远处走来一人,黑衣黑袍黑斗篷,戴着个斗笠,斗笠被压得很低。 是那个长得很像师尊的家伙,青玉想着,这小子的梦怎么乱成了这样?不知道在杨戬的梦里还会发生些什么。 黑息萦绕于黑衣男子的周围,杨戬的法器已被握入掌中。 天暗沉了下来。 杨戬提刀劈向了黑衣男子,很快两人便打得有来有回,黑息源源不断地从其中散出,一时间竟难以看清,那是黑衣人身上的,还是杨戬身上的。 一旁的青衫女子面上还带着恬静的笑意,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两人打斗。 “所以说,在杨戬的梦里,为什么我是个白痴一般的家伙!?”青玉气恼道:“就只会站着等死吗?” “不是他白痴,是他想着你始终身处一片静好。”无妄看着眼前人气恼的模样:“看来说你人性过甚是错的,你还少了一样!” “什么?” “情爱!你不懂!” 第一百七十一章 被烧灼的那颗心 “……” 青玉似乎还真不擅长这玩意儿,于现代的时候从小就长在孤儿院,上学之后,一直是个乖乖女,还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呢。 如果说青玉这一路走来,有过对男子产生出异样的眷恋之意的话,她会想到那股好闻的花香味,还有那段琴音…… 所以说……那花树,那弹琴的青衫女子,杨戬是知晓了她每一世的劫缘,该是也知道了那一世!那一世的那个人! “怎么了?”无妄察觉到青玉的异样的神色。 “呵……想起了一些荒唐的过往。”青玉摇了摇头,再去看那梦境之中。 黑衣男子比实际上的要弱上许多,应该是杨戬有意识地将他的法力降了不少。 可两人依旧打得难解难分,突然半边天落下一片白来,将青衫女子拢进了白光之中。 “师尊——”杨戬朝着青衫女子喊道:“小心!” 青衫女子回眸看去,只见身后突然冒出来一群神仙对着她投来了法器宝剑! 杨戬想上前去护,可身后的黑衣男子纠缠不休,他不再去管,一心朝着青衫女子奔去,却被黑衣男子击倒在地。 女子的眼中满是诧异,抬手想去挡下那些术法宝器,却柔弱地似那风中柳枝,一下子便被几把宝剑刺中,血染红了青衫。 “师尊——” 黑衣男子化作一团黑息,融进了青衫女子的身体,女子挣扎着想起身,天上的一众神仙个个指手画脚,也不知道叽叽喳喳在说些什么,只能见到他们再次下手。 “……这都哪里对哪里?他的梦未免做得也太辛苦了些,都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天天脑子里面都在想些什么?打打杀杀,情情爱爱,这些我何曾教过?” “梦嘛,谁知道呢?可虚可幻,亦真亦假!”无妄笑道:“你可准备好了?梦中那人快死了,你就可以进去了!” “进去之后,我需要做些什么?” “一炷香的时间,你爱做什么做什么,一炷香时间之后,我帮你们引劫。” 两人再次看向那结界。 杨戬连跑带爬地扑向了青衫女子,青衫女子面上的笑容终于是不见了,痛苦的神情之中挂着几分不舍的意味,无力地倒在杨戬怀中。 “师尊……”杨戬手中凝聚起法力,想要去救女子,然而无论如何法术,都难将女子身上的血止住,红色在青衫上面晕开。 女子颤颤巍巍地抬手搭在了杨戬的臂上:“二郎……无需了……” “师尊,为什么又是这样……我不要你死……”杨戬慌乱急了,而那女子的身上开始散出黑息,面目变得狰狞。 “师尊——”一声悲彻的喊声惹地在一旁观望的青玉心中开始有些凉意。 青衫女子随风散去,尸骨无存,空留下杨戬一人伏在地上,泪流滚滚,红了眼尾,戾气更盛。 一手将地上的小蛟提起,回头去看立于云上的一众仙神:“我要你们偿命——” 荒漠之上涌出烈焰熔浆,熔浆之内尸横露骨。 杨戬一步踏云而上,刀落,卷起层层气浪,诸神避退,四散而去,而那身玄衣满目通红,心只念着一个字——杀! 天布血泽,红作了一片,哭喊哀嚎之声回荡于整个梦境。 这样的杨戬,实在是太可怖了。 “无妄前辈,教我入梦,再这样下去,他心智便毁了。” “我可是有事前告诉过你的,这毕竟是他的梦,我可无法护你周全,一炷香的时间,你可要想好了!”无妄看着那结界之中的景象,想着她进去怕是冒险了些,好心提醒道。 “嗯,想好了,拜托前辈了。” 一道紫光从无妄的指尖流出,涌入了青玉体内。 “你可入界了!在结界之内,一炷香过后,我引你们入劫!” “好,多谢!” 青玉冲向结界,一步踏入,炙热的熔浆便将她的双足裹挟。 这时的她还没有法力傍身,只能是生生靠着一身血肉之躯而入。 她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起来,双眉紧蹙,痛感烧灼着浑身,于是汗水骤凝,步履维艰,只得是在薄唇张合之际,喊出那一声: “杨戬——” 那一声呼唤,时隔百年,于那梦境之中,徜徉于天地之间。 玄衣男子手中的利器一滞,身体顿住,回转过头来,循那声音望去,却见一袭青衫也在看向自己。 “师尊!!?” 语气之中有几分诧异,转瞬便被那股欣喜之感给湮没。 见那袭青衫立于火海之中,他再难顾其他。 意动,火光散去,梦里,松软的草地之上摇曳着一片花海。 一念之间,那青衫于花香处而来。 云淡风轻,暖阳微润。 此间,唯有他们师徒而已。 “师尊!” 他落在了她的身前,将她拥入了怀中,声音有些哽咽,身体在微微发颤。 他紧紧地抱着她,因为他害怕一松开,她就会离他而去。 杨戬早已比青玉高出好多,此时,她的下巴正点在他的肩上,她想将他推开,教训上一句:举止轻浮! 可耳边传来那人呜咽的呼吸之音,她不禁低垂下眉眼,轻抚着杨戬的肩头宽慰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良久,青玉扶着杨戬的肩头,拭去他眼角的泪水,笑道:“竟还是这般矫情,没有……没有半分长进……” 杨戬破涕为笑,多久了,他没听到过这一句?眼前的才是他的师尊! 熔浆虽然消失了,可青玉被灼伤的伤痕仍在,那股直逼入神经的痛感未却,现如今,她实在是有些站不住了,面上的神情也有些难以受控。 额上汗珠坠落,她一个身形不稳,便要跌坐了下去。 杨戬急忙一把扶住,这才见那青衫之下,一双玉足已是血肉模糊。 “无妨……为师可是仙体,只是……只是痛一时罢了,很快就会好的。”青玉看着身下,实在是有些不忍直视,微紧了眼睑,拍了拍杨戬的手臂试图自然地说话,可痛楚还是逼得她气息不稳,面色难改。 “你——你做什么!!?” 杨戬一把抱起了青玉,惹得青玉心中一惊。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就一个死字吗 一处小院凭空而起,一棵老树倚风而生。 那方地界像极了玉泉山上之景。 杨戬抱着青玉,他想起曾几何时,他也曾抱过她,那时候的师尊也像现在一样很轻很软,只不过那时她不是睡着了,便是处于昏迷之中,脸上没有如今的拘谨。 不行,我还是别叫喊的好,否则就真的像是被调戏的小姑娘了,我要忍住!自己的脚受伤了,作为弟子抱自己也没什么,要沉稳,要沉稳…… 青玉一手捏住杨戬臂上的衣服,一手显得有些无措,刚刚于结界之外,见那青衫女子与杨戬的举止亲密,如今却再难直视杨戬的眼睛。 “师尊。” “嗯?” “师尊是在害怕我吗?” “啊?”青玉反应过来,此时杨戬已将她放在了树下的竹椅之上,而她还在走着神,攥着杨戬的衣襟。 “怎么会?我……就是许久不见,感觉,你变了许多。”青玉偏过头去,脚上的疼痛感愈甚。 杨戬伏下身去,施法于那双血肉之上,可术法似乎对青玉没有丝毫的用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杨戬急了,看向了自己的手掌。 “杨戬,你可知这里是哪里?”青玉叹了口气问道。 “这里……是……”杨戬说不出来,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青玉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他竟是答不上来的,脑子里面混乱不堪,开始隐隐作痛。 “那你可还记得你刚刚都做了什么?” 又是一问,又是一愣。 “我都……做了什么?” 这个问题杨戬倒不是回答不上来,而是不敢去回答,杀戮,还有那不该有的情愫…… “师尊,弟子是在梦里么?”杨戬起身去旁边的水缸直接将水缸搬到了青玉旁边,舀了凉水,想去为青玉清理伤口,既然法术不行,那只有用凡人的法子了。 青玉抬头看着他,而后视线随着杨戬伏下的身形一起落下。 “只有在梦里,师尊才会叫弟子的名字,才会和弟子说话……” 杨戬将青玉的脚放入了水中,血化开来,青玉眉头稍缓了一些,虽然,这在镜中世界没错,可对自己的损伤却是难以消除的。 “杨戬,过去有很多事,我并非有意瞒你,你梦里的这些,也无须太过执念,师尊所做所受,并非为了你杨戬,而是为了我的弟子!换做是任何一个人,我都会这样做。” “而且,杨戬,你该记住,你是我的弟子,也只会是我的弟子……”青玉说着这话时,杨戬的脸不自觉地有些燥热起来。 他身体一震,不可思议地抬起头道:“师尊……这是我的梦?你是师尊!?” “嗯,这是你的梦,而我不属于这个梦,这也就是为什么你无法治疗我的伤的原因。” “可师尊怎么会在我的梦里?” “为师来看看你都在做些什么荒唐梦。”青玉眼神沉了下去。 “果真是我教出的好徒弟,杀戮不止,欺师乱念……” “师尊……”杨戬跪了下来:“弟子知错,还请师尊惩罚。” “起来吧。”青玉轻托杨戬的手臂一本正经道:“杨戬,你要记住,修仙问道,最重要的不是本领大小,是心性纯善!为师惭愧,说的怕也是空话,不能以身作则,误了你。” “师尊……弟子知道师尊苦心教导之恩,可放下?何为放下!?师尊让我放下,我会依着师尊的去做,可过往于我,如刀刻斧凿一般深入骨髓,又怎可轻言放下?” “诶——你在玉泉山山上待得太久了些,是该下山去看看了,你该去三界,看那另一方景色,看那凡尘俗世,看那生老病死,看那喜忧哀乐,或许,哪一天,你就能体会到何为放下。” 青玉低头,看见被自己鲜血染红的那盆水,思绪也翻涌起来,放下!?她似乎也没有做到,又怎么能强求他人? “师尊是要赶我走吗?师尊……不要弟子了?”杨戬的声音有些颤抖。 “呵,你莫不是想要和为师抢道场?”青玉勉强地轻笑道:“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杨戬,你已经出师了。” “师尊——弟子……”杨戬没有说出口,说出那句,他不想离开她。 “去三界之中,做一些你能做的,去闯出属于你的一方天地吧。” “弟子……知道了……”杨戬死死攥着拳头,而后伏下身跪拜道:“弟子拜谢师尊传道恩情。” 青玉没有去拦,一拜,二拜…… 忽而一道黑影凝于杨戬身后,一把寒刃朝着杨戬刺去—— “杨戬——” 来不及去想此情此景是真是假,是幻是梦,青玉一把将杨戬推到了一旁,杨戬被青玉那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还未反应过来,眼前便是一黑影闪过。 “刺——” “师尊——” 那是他的三尖两刃刀,此时正刺穿了青玉的胸口,将青玉重重地钉在了地上,青衫晕成了红衣。 身后,一玄衣男子勾了嘴唇生了笑意:“师尊——呵,杨戬,杀了她,我来护着你!” 杨戬扑到青玉身边,手颤抖着想去拔出那兵刃,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身后的男子伸手一召,寒器离体,青玉忍不住抽动了一下身体,她现在几乎已经脱力,杨戬急忙将她扶进了怀中,可血还是止不住地朝外涌出。 你大爷的,杨戬,你梦里就这么恨我吗,我在你梦里就一个死字? 那玄衣男子几步踏上前来,杨戬气急地看去,却又愣在了原地。 那人,居然和他相貌无异! “你……是谁?” “呵呵呵……如你所见,我就是你啊!你不敢做的事情,以后我替你去做,你要是不想让她死的话,我再帮你把她救活,留在身边伺候着也好?或者是囚禁在你身边也罢,都依你啊。” 杨戬召出小蛟,一刀挥出,那人也是一刀挡下。 “怎么?你生气啦?生气了好啊,你越生气,我就会变得越强,本来还想杀了你,直接占下这具身体呢,现在看来,倒是有些麻烦了。” “天眼!”杨戬的第三只眼睛睁开,想去看那人究竟是何物所化。 不料那人却也睁开了第三只眼睛? “罢了……她快死了,等到她死后,你肯定会很伤心的,你也会更加愤怒,那个时候,我会更强大。”言罢,男子转身消失。 第一百七十三章 梦中又见风雪起 “师尊……”杨戬想要按住青玉的伤口,可是怎么可能按住,法力尽数被杨戬聚于掌心,然而血却还是不停地往外冒出。 三尖两刃刀穿身而过,血肉翻卷,五脏六腑俱损。 “杨戬……你看到了……那个家伙也是你,我不想你日后变成那副模样……” 青玉抬手,杨戬一把将青玉的手握住,两人几乎都成了血人。 “别害怕……为师不会死的,别怕……” 自从青玉进到了这具身体,总感觉这身体有一种很奇特的地方,那就是受伤恢复地特别快,而且还能起死回生,像之前在那北海孤岛之上,明明感觉都凉透了,结果还能睁眼! 刚刚那熔浆灼伤了她的脚也是,明明痛得撕心裂肺,可那熔浆消失过后,好像双足在自行愈合,虽然很慢,但是青玉还是能够感受得到。 可如今自己这伤势似乎过重了些,也怪不得杨戬吓成这般模样,青玉想着,无妄前辈好像说伤势会在现实世界里面感同身受,也不知采儿会怎么样呢? 一炷香的时间……该是差不多了吧。 无妄前辈……你再不出现,我怕是…… 想着想着,青玉便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思绪还有身体,慢慢地合上了双眼。 “师尊?师尊——” 狂风呼啸,天降大雪,天地之间,除了那两人,一切都化作了云烟…… 一道紫光自云上而来,而后分做了两股,悄无声息地穿入了两人的体内,而后两人相拥着倒在了雪中…… “站住——你个小崽子,看我不教训你——” 一个小小的身影穿梭于人群之中,街上人头攒动,闻声纷纷避让。 这里是哪里?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 叶近川于人群之中,一袭玄衣,身着黑袍,腰间别了个竹棍,那竹棍约有三尺长,他的头上戴着个斗笠,遮去了大半张脸,手里正拿着一张此间的地图,正仔细地思考着接下来的路。 不曾想后面突然冲出个什么直接撞到了他的身上。 他转过头来,发现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瘦小姑娘跌坐在地上,看上去应该只有七八岁的模样,身旁还有一个沾满尘土的馒头。 女孩抬头看了叶近川一眼,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尽斗笠下的那副容颜,微微一愣,而后迅速地从地上捡起那个脏馒头塞进了嘴里,起身想着要逃。 可她的手臂突然被一个健壮的汉子给钳制住:“你个小兔崽子,跑啊!继续跑——” “好的不学,居然学着偷东西!?你爹娘怎么教的你?”汉子骂骂咧咧将女孩拎起。 “我没爹,没娘——”女孩脸上竟是一种愤世嫉俗的神情,拼命地挣扎着道:“等我长大,会还给你的……你放开我——放开我——” “呵呵……不行,这馒头两文钱,你得给钱,不然折断你的手臂让你长长记性。” “不若,就放了她吧,这钱我给了。”叶近川从腰间拿出了两文钱递了过去。 男子接过钱,笑道:“谢谢公子,谢谢。”可一抬头,见了身前男子袍子下面半露出的腰间玉牌,急忙伏身拜下:“冲撞了仙师,还请饶恕。” 周围的看众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对着叶近川行礼道:“仙师!” 叶近川不禁叹了口气,这里的人还真是热情啊! “嗯。”叶近川留下一字,而后转身,他有他的事情要做。 在这个世界里面,人与妖共存,可想而知,这是个很难做到两族和平共处的状态,于是便出现了一方势力——望仙门! 望仙门在南域的一座孤山之上,其中皆为修仙者,修习术法,却又难以达到仙的境界,于是,门中修者皆望仙。 门中有修仙者千余人,而且每一年都会从山下遴选弟子上山修行。 先祖有训,凡门中人,须以护卫天下苍生为己任!斩妖除魔,惩恶扬善,除恶务尽! 叶近川此行的目的便是一只猫妖,听闻这猫妖一夜之间杀了三个人,是恶妖,今日得死! 身后一人静悄悄地跟了上来,已经跟了三条街道了,叶近川微微偏过头去,余光见到了那人,是刚刚那个孩子。 “你跟着我做什么?” 女孩也不知道要跟着他做什么,可就是鬼使神差般地跟了过来,她低着头,不敢去看那受万人敬仰的仙师,小声道:“谢谢。” “无事。” “我没有地方可去了,可以……跟着你吗?我会洗衣做饭,我什么都会的……”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害怕,却又期待。 叶近川将目光凝于小女孩的身上,那张小脸实在是惹人怜爱,他的眼神软了些,抬头看向了天:“跟着我,会很危险。” 风挟着雪花,一片一片洒落下来,女孩打了个哆嗦。 “我不怕……”女孩不怕吗?她被人抛弃,被人憎恶,一路颠沛流离,偷东西,和恶狗争食,都只是想活下去罢了,虽然她有时候也在想着自己活下去的意义,可是肚子一饿,就觉得她必须得活下去。 叶近川走到女孩的身旁,拍了拍女孩的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风止!”女孩微微显出一丝诧异,而后一阵兴奋,扬起头来笑答道。 当一个人问你名字的时候,那便表示他想认识你。 “我叫叶近川,你可愿——做我的弟子。” “嗯。”风止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神来用力地点了点头,这个世上终于有了那么一个人,愿意要她了,她虽不了解他,却在心中暗下决心:此后一定尽己所有,报答此人! 叶近川嘴角微微上扬,眼里多出几分悲悯,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个女孩,大冬天的光着脚丫,脚上已经满是伤痕,身上只一件薄衫,上面满是泥污。 “系好。”叶近川脱下黑袍披在了风止的肩上,又见那黑袍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长了些,半截拖在了地上。 风止愣了神,无动于衷,那件袍子实在是太温暖了,以至于她一时都没缓过神来。 这是手冻僵了吗?叶近川俯身系着袍子,风止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见着眼前斗笠下的那幅面容,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她所见的男人亦或是女人,都不及他万一。 拂去风止头上的白雪,叶近川将自己头上的斗笠摘下,盖在了风止的头上而后蹲下身道:“上来。” “嗯?” “我背你,小徒弟!” (我改过来啦,终于是接上了,抱歉了大家) 第一百七十四章 师父你会做什么 “喂——能不能……别这么搞我啊!”司命看着悬于半空中的应劫册愣在了原地。 那是青玉第九世的应劫册,前两天,司命才刚刚写完。 而今却? 真是见鬼! 呸—— 自己可是神仙啊! 要知道,玉鼎真人的第八世应劫册显示着正在历劫之中,所以她该是在经历第八世的劫缘才是。 然而就在刚刚,玉鼎真人的第九世应劫册却突然飞到了半空。 司命施法想要取回,不曾想那应劫册居然不受控制,于那半空之中,缓缓舒展开来,司命所写的内容尽数消去。 应劫册上迸出一道白光,白光刺眼,司命抬起袖子去挡,勉强睁眼想要知晓这应劫册到底是怎么了,竟隐约见那册上跳起了一串串字符,重新书写下了第九世么? 司命不禁连连后退了几步,自己在天庭呆了这么久,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 难道说—— 这个玉鼎真人的第八世劫和第九世劫一起历的么? 居然还会自行成劫,把我的劫给篡改了!!? 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向着司命袭去——这玉鼎真人到底是何许人也!?这可是天庭……这可是天庭中的应劫册啊! 这么多年了,哪一个下凡历劫的神仙不被这天册安排地明明白白? 却偏偏这个玉鼎真人,前几世完全不按着应劫册来,而后破了劫缘宝镜,现如今,直接自己改了劫缘可还行? “嘣——” 司命被身后的桌案给绊倒跌坐在地,他稍稍缓过了神来,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啊啊……” “想我司命在这天庭之上,虽说偶有偷懒的习惯,却还从未有过失职之举,如今这……” 凡尘俗世,一方小宅。 “爹——采儿还没有起来吗?”云之抬头看了看天,这都快到午时了,平日里面采儿都是醒地很早的啊。 “没见着,你去看看,莫不是身子不舒服?”安生想着采儿可能想多睡一会儿,故而刚刚吃早食都没让云之去叫她。 “诶?晋大哥也没有醒吗?” “没见着。”安生放下了手中的活儿道:“这样吧,我去叫晋公子。” “嗯。” “采儿——采儿——” 房间里面传出一阵轻柔的叫喊声,可无论云之怎么叫,采儿都不理睬他。 云之坐到采儿身旁,才见采儿满头的汗水,脸色苍白,连着嘴唇也发白,这是发热了吗? 他伸手去探采儿的额头,惊地急忙将手缩回,那个温度,不是烫!而是冰凉! “采儿!?采儿——”云之的叫喊之声开始慌乱起来,急忙拉着采儿的手开始把脉,脉搏很微弱,探了许久,也未能辨出此为何病症,想来是自己才疏学浅。 “爹——”云之慌张夺门而出,跑到了安生哪里,却见安生也正在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晋戈把着脉。 “爹?”云之一脸震惊地看向晋戈,其神态自然,并无任何不安之相:“爹,你快去看看采儿,采儿她……” “采儿怎么啦?”安生听着云之急促的语气,心里难免已经深感不安。 …… “师父,你是修者,会做些什么?” 而此时的无妄镜中,叶近川师徒两人已在一个客栈里面住下,叶近川让店小二将风止收拾了一番,终于是有了几分人样。 坐在一方小桌两侧,风止看着碗里热腾腾的面条,再抬头去看自己刚刚认来的师父,感到一切都好不真实,像是在做梦,但她希望这个梦永远也不要醒。 “修仙。” “哦。”风止发现这个师父人很好,可却沉默寡言,然而才八岁的她根本就难以抑制得住自己对修仙者的好奇。 “师父,你腰间的竹棍是你的武器吗?” “呼——”叶近川听到风止提了他腰间的法器,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取下那竹棍放到桌子上一脸认真地解释道:“这是我的法器,叫九节,不叫竹棍!” “啊?那这竹棍,不,九节是做什么的?”风止一脸地不可思议,这半截棍子是武器?怎么看都不像啊! “斩妖灭魔!” “以后师父也会教我杀妖怪吗?”风止伸手摸了摸九节,九节散出了莹莹的绿色光泽。 “如果你想学的话。”叶近川在见到风止的第一眼,就感觉到了这个孩子修行的天赋,但是,如果她不愿意的话,他也不会勉强,毕竟除了除妖,他也是可以教她一些其他的本事的。 夜月明,雪纷纷。 狭长的街道之上,缓缓地行着两个人,一人黑袍斗笠,腰配三尺翠绿竹棍,一人瘦瘦小小,牵着身旁人的衣角。 “师父,这里真的有妖怪吗?” “嗯。” “那师父打得过妖怪吗?” “嗯。” 叶近川忽而止住了步子,手中捏了一道法诀投了出去。 莹莹的白光游散于四处,风止睁大了眼睛,那白光与白雪相互交映,明灭向前。 “喵呜——” 一只黑猫跳上了一旁的墙头,歪着脖子,似乎被什么给激怒了似的,望向街道上面的两人。 风止被猫叫声吸引,抬头去看,却见一双猫眼发出森寒的蓝光,正直直地盯着她看着,她不由得躲到了叶近川的身后。 “就在这里,别动!”叶近川拍了拍风止的头,风止松开了攥着叶近川衣服的手。 “踏——” 叶近川直接于她眼前就飞了出去。 “师父……好厉害……” 那一夜,小女孩瞪大了眼睛,望着那一袭玄衣掌中挥出灼灼的法术。 她第一次见,见那黑色的猫转身化作一妖娆的女子,而后那玄衣于月色之下与之激战。 那一夜,她感到自己进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她有那么一种感觉,自己也该是属于那里。 月光打在了她的身上,而那袭玄衣将光引进了她的心里,她发誓,以后,一定要成为像他那样的人…… “走吧!” 叶近川重新飞落到风止的身边时,她还没有回过神来,痴痴地盯着眼前的男子,在她的角度去看,如神灵至。 “在想什么呢?”又是一句,风止方才有了反应。 “师……师父,妖怪哪里去了。” 叶近川抬起手中的收妖袋笑道:“在这里。” 第一百七十五章 已是望仙门中人 山被白雪覆盖,故而山路湿滑。 “哇——师父,竹棍好厉害,还可以带着我们飞。”风止站在九节之上,害怕地抱着叶近川的腰惊奇道。 “它叫九节!”叶近川微偏过头无奈向着风止解释道。 “哦,九节!” 山门外,两位身着蓝衣的男子对着叶近川行礼道:“师兄。” 风止此时还是不识字的,不知那门上书着三个大字——望仙门! “嗯。”叶近川微微欠身回礼,牵着风止入了门去。 见着叶近川带回个孩子,两个男子微微诧异了片刻,而后疑惑地望向对方,耸了耸肩头:他居然回来了!还带回来个小孩!? “这里是望仙门,其中有六殿,分别由六位殿主负责各殿事宜,一位门主统领六殿,现在闭关。我们住在坤灵殿!”叶近川语气温和地向着风止介绍着。 “哦……”风止若不是亲眼所见,真的难以想象到人间居然还有这样的地界,就好像是说书先生口中的仙境一般。 山上通向几个大殿的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扫净,越向着里面走去,人便越发多了起来,他们的腰间都佩戴着玉牌。 有几人身穿着黑色常服的人见了叶近川匆匆迎了过来行礼道:“师兄!” “嗯。”叶近川向他们点了点头,而后径直朝着坤灵殿走着。 风止回过头去看,只见那几人皆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而后有人小跑着到叶近川身边笑问道:“师兄,这孩子?” “介绍一下,我徒弟!风止!”叶近川止住了脚步,对着身边人介绍道。 “徒——徒弟!!?”身边的男子一脸地不可思议,瞪大着眼睛看了看叶近川又转头看了看风止。 “叫师叔!”拍了拍风止的头,叶近川提醒道。 “师……师叔好!”风止学着刚刚那几人行礼的模样对着男子行礼道。 “好,好,师兄你慢走,我去让师兄弟们来迎!”那男子激动地朝着坤灵殿方向跑去,差点没摔倒。 “师父?师叔这是?”风止不解此方人做派。 “他们很喜欢你!”叶近川嘴角微微扬起,看着不远处的大殿,想着这一次回来是要歇上一段时间了,心里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可惜啊,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坤灵殿之外聚集了好多人,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身着白色衣服的老头,其余的皆身着黑裳,其中还有许多比她大不了多少的青衣弟子。 叶近川上前拜下:“殿主!” 白衣服老头急忙上前将叶近川扶起:“回来就好!” 身后那黑压压的一片整齐地俯身对着叶近川行礼:“师兄!\/师弟!” 叶近川回礼,而后又是青衣拜下:“师伯!\/师叔!” 光说面前这阵仗,风止已经不知所措地被吓了好几跳,看来师父还是挺受师门欢迎的呢! “殿主,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收的徒弟,叫风止!”叶近川将风止牵到白衣老头身前道:“风止,叫殿主!” “殿主好!” “嗯,好,云伊,你将近川的弟子先带去熟悉一下殿中情况。”白衣殿主的眼神在看到风止的那一刻,微微愣了一分,而后很快反应过来道。 “是,师父。”那个叫云伊的便上前对着风止和蔼地笑着。 风止羞怯地看向叶近川。 “去吧,这位是你的师伯。叫云伊!”见师尊点了点头,这才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都各自散去吧,晚些你们师兄弟再聚,我现在有话要和近川说。”殿主一声令下,脸上倒是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神情,似乎现在叶近川归他是个不得了的荣誉一般。 “是!” 白衣殿主叫蔺羽恪,原本他不是这坤灵殿的殿主,叶近川的师父才是。 他将叶近川带到了坤灵殿祭堂,面上露出了几分缅怀:“这次回来,是要待上一段时间了吧!” “嗯。” “给你师父说一声吧,毕竟……她就你这么一个弟子!”蔺羽恪燃了香烛,将香插入了香炉之中。 叶近川微抬着头看着最下面一排的那个牌位,上面所刻的名字刺痛了他的眼睛,于是他的眼中不禁泛了红。 “还没有放下吗?”蔺羽恪一手拍在了叶近川的肩上,眼里有几分伤怀。 “……”叶近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桌子上拿起了三支香,燃起,双手奉上,于前额,郑重地拜下,再拜,又拜! 方才轻声道:“师父……弟子回来了,来看看你……” 叶近川的眼睛低了下去,放下了吗?就放不下吗? “芫临,近川带回来个弟子,等成了师礼,我们将她带过来给你瞧瞧!”蔺羽恪叹了口气:“若是当时……诶……不说了,近川,你刚回来,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是,师伯!” 一步踏出祭堂,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近川,若是哪一日,我死了,你说我会入这祭堂吗?” 天上飘着雪,却不影响这处地界的树照样绿,花儿照样开得美。 云伊走在前面,风止显得有些拘谨,跟在后面默不作声地走着。 “你叫风止!?”云伊放慢了步子几次想和风止并列而行问问她师弟的近况,可风止便也随着他慢了步子,无奈,就这么开口吧。 “嗯,师伯好!” “嘿嘿嘿……师侄好!”风止一礼,云伊倒是比她更加害羞了起来,“小师侄啊,你拜师多久了?” 风止想了一下,伸出了两根手指道:“两天!” “两……两天!?”云伊有点懵,“那——你与我师弟,也就是近川是怎么遇到的?你又是怎么让她收了你做弟子的?” 要知道,像近川这样厉害的修仙者早应该收徒才对,可他却因为自己的师父一事差点成了世间一散修,蔺羽恪劝了多少次莫要辜负了他师父的那一身传承,可他就从来没有听进去过。 这次回来带回一弟子,真可谓是普天同庆的大事! “我说我没地方去了,可不可以跟着师父,师父便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弟子,然后,我就跟着师父来了这里。”风止如实说出,却特意没有提起她与叶近川的缘分是因她偷东西而起,她自是知道那事不光彩,说出来肯定会很丢脸,丢自己的,丢师父的。 “就……就这样么?”云伊显得有些不大相信,可眼前站着的可是个小孩子,不至于会骗自己,可还是暗叹着师弟收徒未免太过轻率了些。 第一百七十六章 初闻师祖名芫临 风止低下了头不知该说些什么,云伊笑着道:“你师父可是这望仙门内最厉害的修者了!既然成了他的弟子,可一定要好好修习,莫要辜负了他才是。” “最厉害的!?师伯可以和我说说吗?我都还不了解师父,也都不了解望仙门。” “嗯,那我就先和你介绍一下我们望仙门。”云伊此时已经领了风止进了一处闲静雅致的小院,院中三面环着小屋,一面为门,院中一棵大树几乎遮下了大半阴凉,树下一小台,台上有小桌,四面为坐席。 云伊坐于席上,风止也坐到了一旁。 天地初始,自然万物生,而后人与妖现世,妖族肆意屠杀人族以修习妖术继而又祸乱苍生,于是人族苟活不易,于人间流离逃亡。 一日妖众挟疾风骤雨而来,顿时人间大地哀嚎遍野,血流成河。 一道金光忽而自那九天之上照下,从光中飞出一仙人,挥袖拂去了乌云密布,再一挥袖拂去了地上的鲜血淋漓,死去或是受伤的人被那金光照过皆恢复如初。 那时,人们方才知晓,这方世界,不仅有人有妖,还有仙! 仙说她于人间极北之地会逗留三年,三年之内,若是有人族前往拜师,她便将仙法传授,学成可呼风唤雨,可变化无端,可斩妖,可登仙界。 于是人族派出许多青年男女前去找那位神仙,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最终只有一人在三年期限的最后一日到了那极北之地,寻到了那仙。 那人便是创立望仙门的先祖。 先祖创下望仙门之后,于此间潜心修行仙法,广收弟子,此后人族也算是与妖族有了一战之力。 仙法精湛,似乎对妖克制地厉害,千百年已往,其间多有修者仙法大成,以致于妖族几乎不敢再于人族的领地出现,当然也有难改习性的,还是会伤害人族。 先祖有训,凡门中人,须以护卫天下苍生为己任!斩妖除魔,惩恶扬善,除恶务尽! 如此,便是望仙门! “师伯,那仙人最后如何了?”风止抻着头听得兴致勃勃。 “啊?那仙人?”云伊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古籍中还真的没有记载那仙人后来的去处,也鲜有人会在意这个,不过他想着:“大概是回了天上了吧,回到了她该去的地方?” “师伯,那望仙门中可有人成仙?”风止有太多的好奇,又接着问下了这个问题。 “没有。”云伊面色微微有些沉重,似乎还没有从那人族与妖族的过往之中缓过情绪来,“可能,那是人族难以逾越的一道鸿沟吧!修者可长寿,却终难得长生,更别说成仙了。” “那望仙门中人,只杀妖吗?惩恶扬善,除恶务尽,可会杀那世上的恶人?” 不知道是不是云伊的错觉,他似乎在风止问这个问题的那一刻,在风止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杀意,他怔了一刻,而后想着定是自己看错了,这般大的孩子怎么会有那么恐怖的心思? “我们只管妖,不管人,先祖有言,因为我们修了法力,不便再插手人族之间的矛盾。” “哦。”风止若有所思,转而又问道:“那我们是见了妖就杀吗?” “从前是这样的,凡涉足人族境内的妖,皆为望仙门的斩杀目标,可是在十年前,你师父的师父,也就是你的师祖芫临,改变了这一条门规。” “啊?改变门规?” “是啊,门规变了,妖者,只要不于人间作恶,我们也就不会去除尽了。” “哦,这样……那师伯再和我讲讲我师父吧,师伯说他是最厉害的修者,可是真?” “当然不骗你了!除了门主,修者里面就数你师父法力最为高强了,不信你看。” 云伊边说着边解下了腰间的玉牌,施法一道白光打在玉牌之上,玉牌之上便显现出了一列名字。 他指着排在最前面的那个名字笑道:“你看,斩妖排名第一,坤灵殿叶近川,共计斩妖六千七百二十一,第二名才斩仙七百多,怕是这辈子都赶不上了。” “师父这么厉害!”风止看着那三个字,她虽还不认得,却将那个名字刻进了脑子里。 “嗯,你师父可是被称为是望仙门千年难得一遇的修仙奇才呢!不仅是你师父,还有你的师祖。” 云伊轻轻拂手,便又化出了一个榜来,“刚刚那是在世的修者斩妖排名,这个是离世的修者的斩妖排名,你看,这个上面排名第一的正是你的师祖!” 风止长大了嘴巴:“哇——师父,师祖……好厉害!” “师祖年纪很大吗?”风止突然想到了什么。 “若是在世的话才不过半百年岁!” “那,为什么师祖那么厉害现在却不在世了呢?” “……”云伊没有说话,而后叹了口气道:“厉害也抵不过命运愚弄啊!” 风止没有再问下去了,看着眼前之人的模样,这事儿怕是不兴提。 “师兄。” 叶近川缓缓迈着步子走了过来,见云伊与风止聊得正欢,轻声对着云伊行礼道。 “嗯,近川,我们正在说你呢,哈哈哈……”云伊起身将近川扶起转头又对风止道:“你师父来了,和你师父聊吧,我去给你这个小家伙收拾房间。” “多谢师伯!” “嗯。”云伊笑着走开了。 “怎么样,你可喜欢这里?”叶近川问着,眼睛朝着一处房间看去,那里,曾是他师父的住处。 “嗯,喜欢。”风止看着叶近川,脑海中却闪过了她曾遭受过的苦难。 …… “入此门者,断世俗情缘,不可依仗所修得的法力祸乱世间,唯有斩妖,斩恶妖!身负其责,不可违背门规殿职……” 坤灵殿内,诸弟子皆盘腿而坐,风止跪于殿前,朝着面前的叶近川拜下。 “授坤灵殿殿牌!” 云伊双手捧着一块玉牌走向了风止。 叶近川收徒,坤灵殿整出的动静可不小,堪比其他殿中殿主收徒的排面。 风止接过,仔细端详着,却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只知道两边都刻了字和很好看的花纹,可是自己又不识字。 “师侄,快向着殿主还有诸位师伯师叔,师兄们行礼!”云伊小声地提醒道。 这般么,风止便阴差阳错,浑浑噩噩地入了望仙门,入了坤灵殿,成了望仙门斩妖榜第一叶近川的亲传弟子,唯一的一个弟子! “师弟,你真的不考虑再收几个弟子么?也好陪着风止这小丫头一起啊,她一个人对着你岂不是要闷死了?” “弟子多了我带不过来。” “可是想要拜入你名下的弟子你可知每年有多少?师父他拒绝地都找不到好的理由了。” “直说便好,无需找其它理由。” 望仙门有个奇葩的规矩,学无常师,弟子若是愿意,完全可以将门中的授业修者拜个遍,但前提是授业修者愿意收。 叶近川实力受众人瞻仰,自然成了许多弟子拜师的对象,可整整十年,他都未曾收过弟子,直到他遇见了风止,那个样貌与那个人有几分相似的人! 第一百七十七章 蓦然回首不见人 “师父,你为什么总是将这半截竹棍别在腰间?” 树下,一小小少年坐于台上,好奇着周围的一切。 “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这是为师的法器,名叫九节!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剑!”黄衣女子明媚如三月春风,朝着小男孩翻了个白眼。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见师父将它拔出来过啊,师父就只知道用它罚我,还骗我是剑?”小男孩抿了抿嘴巴,摊开了手表示不信。 “这剑太凶了,为师希望这辈子都别拔出它才好!” 黄衣女子说着小男孩听不懂的话,小男孩也没有细究。 哪一天男孩长成了少年,少年下山斩妖,才刚刚下了山去,身后便传来声声剑鸣,剑光直指青天,剑剑森寒,凄绝。 少年愣在了原地:山中是何人在打斗么?居然有这等风采? 打斗中的两位修者踩着剑冲入了云层,快得让人看不清模样。 那场打斗延续了数个时辰,少年只看到那云层之中闪出的道道白光和法蕴,想着山中警钟未响,不过是同门之间的切磋,自己不便上前,只看着就好。 直到一袭黄衣染着斑驳的血迹自那云上落下,少年的心如坠冰窟。 “师父——” 一步踏风而上,少年冲进了山门,接住了伤重的女子。 九节化作了九节,一节一刃,缓绕在两人的身旁。 女子将指尖的血点在少年的额头,一段过往如潮如浪,惹得少年的思绪翻涌。 眼底除了疑惑,除了伤心,多出了几分绝望,多出了几分寒凉。 “你恨我吗?”女子眼角的泪水滴落,她的心愿皆了,唯有眼前之人,她还有所亏欠。 “……”少年没有说话,眼底的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对不起……”女子留下这最后三个字,而后散于风尘。 “师父——”叶近川猛地惊醒,无数次,他于梦中见到她。 她总是会问自己可恨她? 他也总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叶近川擦去了额头的汗珠,起身将窗子推开,门外树下,小小方台,风止正端坐在那里写着自己昨日才教给她的字。 树叶低吟浅唱,风柔地令时光温软,恍惚间似回到了从前,那个小男孩于树下问着女子:“师父,我练的对不对?” 风止很珍惜这样的机会,她会好好做功课,好好练习剑术,好好修习术法,她的进步很快,不过月余的时间,字差不多可以认全,仙诀也学得很快,特别是剑术,叶近川每次只演示一遍,她便能很好地舞出来。 这令叶近川都感慨不已,哪怕是自己也难以达到风止这样的天赋。 “师父——”风止注意到了立于窗前看着她的叶近川,笑着喊道。 “止儿,若是累了,便歇歇。”叶近川也笑笑,他很少笑,准确来说是那人走后,他便很少笑了。 “止儿不累!”风止很喜欢叶近川这么喊她,她记得,从前也有人这么喊她的,可是后来,喊她止儿的那个人却亲手将她推进了冰冷的河里…… 女孩从黑暗中走来,遇见了一道光,那道光逐渐照亮了她心底的黑暗,于是女孩站进了阳光,光里,那人笑得很好看。 一恍流年似水,悄无声息间就将女孩的头发拂长,高挑的身姿已经越过了男子的肩膀。 “师父——我练得对不对?” 风止将剑收入剑鞘,对着坐在台子上的叶近川笑问道。 “不错,以此剑法,佐以法力,一般的妖你该是都能收下。”叶近川倒了一杯清茶推到风止的面前:“坐下歇歇,喝茶。” “谢师父。” “嗯。” “刺——” 剑于少女掌中游如蛟龙,妖很快便被她斩于剑下,而后散于风尘。 风止掏出腰间的玉牌,拂手去将任务汇报入门内,而后玉牌上跳出了门中修者的斩妖排名,排在第一的还是她的师父叶近川。 如今的风止已经可以单独行动入世斩妖了,算上刚刚斩杀的那只,她刚刚跻身于百名之列。 如此进步,可谓是神速了,她的名字很快在六殿中人传开。 “你说叶师伯怎么就不多收些弟子呢?莫不是他身上藏着什么秘密么?” 风止刚回山门,便听见身边有人在议论着自己的师父,平时她是不在意的,因为总会有人因为仰慕她的师父在背地里面讨论着,她几乎习惯。 “呵,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 突然有人接腔一句,难免引起了风止的好奇,莫不是门中人又对自己的师父编出了新的传奇? “什么?” “叶师伯的师父可是个妖!” 闻言,风止顿住了脚步。 “啊?什么意思?” “就是这意思呗,你以为叶师伯的法力为什么会那么厉害?那是因为他的师父就是一只妖精,此事门内鲜有人知,可我是谁?我父亲乃乾阳殿殿主,我可是有一次无意间听他亲口和我母亲提起的。” “怎么说?” 风止攥紧了拳头,正欲教训这胡言乱语的小子,可听闻是乾阳殿主传出来的,心中又再次泛起了涟漪,于是悄悄跟在其后,想听听后续。 “这事说来话长了,叶师伯的师父名叫芫临,本是门主在外拾回的孤儿,被门主收作了亲传弟子,当时就有很多人奇怪,她怎么会比一般人的法力高上那么多,想着是天赋异禀?” “难道不是?” “直到后来有一日,她请战门主,以命相搏,最终被门主刺于剑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消失了!?” “嗯,你是知道的,凡是人或修者,死后会有尸首,只有妖,死了便直接散于风尘。” “对,所以门主也是……也是那个时候被打伤,然后闭关到现在的?” “可不是嘛!嘘——这事我可是不敢到处说的,只是把你当兄弟,所以你可别乱传出去啊,不让我爹怕是要打死我,毕竟此事……” “所以你觉得叶师伯不愿多收弟子是因为他身上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说不好,他可是个妖带大的,谁知道呢?而且……” “而且什么?” “你有没有见过叶师伯所收的弟子?” “有过一面之缘,怎么了?” “你觉不觉得她长得很像叶师伯的师父?” “不知,我进门比较晚……” “碰——” 一击送出,谈论地正上头的两人飞出去好远,被打倒在地。 “诶呦!什么人?” 两人回头去寻,四周却空无一物。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再见昔日的容颜 所以,他们所说的都是真的吗?因为我像他的故人,所以才收我为徒吗? “呃——” 风止想着,忍不住一拳砸在了墙上,墙上出现了几道裂痕,肉体强度不够,风止也被那墙所伤,血顺着指尖低落。 “师父——” 走进院里,叶近川正于台上写着什么东西,风止坐到他的对面,心里多了件事。 “回来了?可还顺利?”叶近川睁开眼睛,恍惚间,眼前之人,眉眼间与那人有几分神似。 “嗯。”风止显得有些失神,她脑子里面回想着刚刚听到的那段对话,不禁回想着师父也确实一副心中藏事的模样,更加有些郁闷。 她自认为是不了解师父的,师父总会一个人立于树下呆呆地看着台上的席子,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每每问他,他总会搪塞着说在修习! 可风止不傻,哪里有这样修习的呢? “受伤了?” 见风止手上鲜血淋漓,叶近川携手而起,一道温暖的术法便被涌至风止的伤口上。 “这伤不是妖所为,那是怎么伤的?”叶近川感到有些奇怪。 “山路湿滑,不小心摔伤了。” “下次小心些。”叶近川抬手拍了拍风止的头,而后伸手比划着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你便这般大了,想着刚带你回来的时候,你才这么点大。” “师父,你当初为何要收我作弟子?” “啊?我记得不是你要跟着我的吗?”叶近川也是笑了,跟着我,不收你做弟子做什么? 风止忽而忆起,好像那个偷东西吃的小孩看见身前这公子好看,所以跟了三条街,而后硬着脸皮要公子带着的,如今问出这话,着实不该。 “呵呵呵……想来也是有缘,你长得也有几分像我的师父,于是我就想着,也是该收个弟子将她的那一身本事传下去才对,所以,就收了你,怎么,现在可是后悔了?”叶近川抬头去看着身后的大树,多少年过去了,有的东西还是该放下的。 心中忽然就释然了不少,风止看着身前之人,对自己如此坦然,倒是自己太过小人了,自己被人收留,人家待自己已经算得上是仁善至致,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师父,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她想啊,她应该可以帮他些什么的,总该是要报答他些什么才对。 “我嘛?”叶近川依旧看着树,叶随风而动,碧绿光滑的叶面将光拂了下来,恍着他的眼。 “我想杀尽天下的恶妖,有朝一日,人族再不受妖族的残害!”叶近川眼中满是坚毅,他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肯定会做到。 “那……真的是一个很伟大的事情!”风止看着眼前人,心中半是敬畏,半是感伤:人族,值得吗?他们不值得这样好的师父! “说说你吧,止儿最想做的是什么?”叶近川回过头看向了风止,却见风止慌张地将视线移了过去。 “帮师父杀妖!”风止仰面倒了下去,一手枕在头下,一手放于胸前,一点儿不顾礼节,躺在台子上的席子上,合上了眼睛:“哪天师父真的让这人族生活安宁了,我倒是也想偏安一隅,得师父的庇护,隐于那闹市,看遍那人间繁华,找个心爱之人,过着恬适的小日子。” “哈哈……”叶近川被风止的一番话给逗笑了,自己的弟子倒是像个男子般大大咧咧的。 “师父,你手心的红痣真好看。” “你倒是眼尖。”叶近川将右手手心摊开,正中间确实有一颗小小的红痣,曾经有人告诉过他,他在这世上有一羁绊,那人的手心也有一颗红痣,可他到现在都没遇见手心有红痣的人,当然,他也懒得刻意去寻。 风止摊开自己的右手,掌心却有一道难以消去的疤痕…… “妖就在不远处了,师父,我一人去即可。”风止收回寻踪迹的术法,对着身边的叶近川笑道。 如今,十五岁的风止已经成为了望仙门中佼佼者,法力高得令众修者难以置信。 也只能说是叶近川教导有方,他对她几乎是倾囊相授,这种教法几乎是整个望仙门少见的,因为修者也是人,也有私心,谁会愿意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年岁的弟子的风头盖过自己呢? 下山斩妖是师徒两人的日常,有时候他们会各自单独行动,也不乏会有一起行动的时候。 “以你现在的法力,为师倒是不担心你会失手,走吧,我去观战。” “好!” 一击投出,小狐狸跃起躲了过去,转头却见一男子一身玄衣,腰间别着一把翠绿的竹棍,于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那小狐狸似乎愣了一刻。 “狐妖,你魅惑男子,夺人阳气,该死!”风止说着,一剑斩下。 小狐狸反应过来,现出了人形回手接下了那一剑。 长发半披,倾泻而下,如瀑如墨,含水的眼眸之中不带一丝恶意,肤若白雪,指节修长,身量纤细却又不失婀娜之态,一袭明黄色的衣服衬得她如临世之仙。 风止见那狐妖徒手接下了自己一剑,感到有些难以置信,再见狐妖容颜,身为女子的她都难免有些动容,如此容貌,怪不得可以魅惑众生! 扭转剑锋,横劈过去,狐妖下腰躲避,翻转身姿,跃到了一旁。 一旁的叶近川嘴角微微抽动,紧了眼睑,看得仔细,那狐妖居然和那人面容无差,只是多了几分媚姿,多了几分轻佻之态。 “阵起!” 风止绕转剑身,手中结下一道法印,以剑为眼,向着狐妖投去,狐妖被困于阵中。 风止提剑斩去。 狐妖拂手去挡,不远处的叶近川猛地惊起,一步踏去,腰间的九节被掷出。 “碰——” 风止感到诧异:“师父?” 接过那个被九节震回来的剑,风止落地,一脸懵地看向叶近川,等着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叶近川收回九节,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狐妖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他看得分明,手心之上,是一颗不大的红痣! “你是谁?”叶近川缓缓开口,没有去回风止,而是问着狐妖。 第一百七十九章 难道芫临是缘灵 往事已矣,追思无益。 叶近川总是这样劝着自己,可是今日再见那本已随风散去的容颜,他情难自禁,又想起了往事重重,再次难以抑制住自己的好奇之心。 她究竟为什么要与自己的恩师,也就是当今的门主决一死战?她究竟有着怎样的一番过往? “你是谁?” 眼前的狐妖会是她吗? 不可能!那日长空之下,她死在了他的怀中。 掌心的那颗红痣?难道是他的有缘之——妖? 狐妖循着那翠绿色的竹棍看去,一玄衣男子正向着自己疾行而来。 “缘灵狐。”狐妖答着,她的声音很轻,很柔。 闻声叶近川顿住了步子,又是一惊,若是说两人的面容一样为巧合的话,那么声音也一样未免就太巧了些。 “缘灵……芫临……狐。”他口中轻喃,这狐妖与她究竟是何关系? “这位仙师?我们可是在哪里见过?”狐妖嘴角轻扬,对付男子,她足够自信。 风止手中的剑被攥地更紧了些,对于师父今日的反常之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明明眼前的是个恶妖,为什么…… 叶近川脑子乱了,心更乱了。 “拔剑!” 九节横于身前,叶近川将剑递了出去,对着那狐妖语气决然道:“拔剑!” 此物竟是——剑!? 风止又是一惊。 九节为剑,叶近川从未拔出来过,那人曾告诉过他,此剑唯有她能拔出! 狐妖微微诧异,她看着那柄被男子叫做剑的竹棍,心里也是瘙痒难耐,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她竟想要去触摸那竹棍,想要将它拔出。 她说不上来此时她是怎么想的,反正就是有那种冲动。 纤纤玉手搭上那碧绿之物,一股凉意点上了狐妖的指间,狐妖急忙收了手去,这种感觉好恐怖,那剑的寒意令她害怕了。 “拔剑!” 风止看着叶近川的神色很不对劲,忽而想到了什么:她的师祖好像——就叫芫临! 他把那狐妖当作了自己的师父? 狐妖轻抬眉眼,叶近川没有去看,那幅容颜,直视容易生出杂念,乱了心性。 “呲——” 剑身离鞘,叶近川瞳孔微震,狐妖也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中的剑,那剑她似乎在哪里见过,或者说,应该就是属于她的物件。 一步向前迈去,叶近川心头悸动,这狐妖是她!? “师父——她是……”风止没有说下去,她想告诉他那是狐妖,是她这次要斩杀的对象。 缘灵狐嘴角扬起:“仙师不杀我了吗?那——我可要走了。” 九节被她横劈一击,那一击,山河尽垂,白光迸现,所过之处,皆荡起一层法蕴,千百树木,瞬间拦腰被斩断。 叶近川移步抬手将风止护于身下,手臂上多出一条血痕,血湿了衣衫,却在玄衣布下,令人难以觉察。 “若是放你离开,你可能保证此后不再行恶?”叶近川知道,有件事,他再也无法放下了。 “好啊!”缘灵狐答应地很干脆,她当然知道自己做不到,可就是想看看眼前这男子会耍什么花招。 望仙门派出了多少人前来杀她,都未果,如今这任务被风止接了,她真的就打不过风止吗?只不过喜欢逗着这些修者玩闹罢了。 “这剑倒是有几分意思。”九节被缘灵狐抛回给叶近川。 风止于叶近川身后,不解地看着自己师父这个荒唐的决定,放一个恶妖离开?不是说要斩尽天下恶妖的吗? “那,我可就真的走喽。”缘灵狐粲然一笑,转过身去欲离开,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有趣的修仙者。 “休想!”风止踏风而起,猛地使剑向着缘灵狐砍去。 叶近川没想到风止会再次出手,急忙施法去拦。 缘灵狐忽而回眸,一笑百媚。眼瞳青光荡逸,直直地看向风止。 于是就在两人目光交接的那一刻,风止脑中一片空白,身体不受控制地瘫软了下去,剑脱手跌落。 叶近川将风止接到怀里,转头看向缘灵狐:“你对她做了什么?” “只是——让她睡一觉罢了,毕竟她可是要杀我的,我总不能站着任她砍吧?” 缘灵狐笑着,走到叶近川的身侧,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之上笑道:“呵呵呵……你这个弟子命不太好,小时候过得挺难,你可得要好生照顾着些才是。” “什么意思?”叶近川当然不明白缘灵狐的意思,因为缘灵狐于世间少见,她们修习的术法本领几乎无人可知。 “我可一眼看尽人的过往,仙师想试试吗?”缘灵附身将脸贴近叶近川媚笑着,又一眼,她从他的眼底看到了属于他的前半生。 突然,缘灵狐的脑子一阵刺痛,她居然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被吓得连连后退,那是她吗?怎么可能是她?她从不记得自己还有那段的一样过往,可是——世上真的会存在完完全全,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 叶近川将视线转回风止的身上,面上展现出深深的不安,有对受伤弟子的担忧,有对身侧女子的疑惑,还有那一眼所泛起的悸动。 “你走吧!以后,莫在作恶,也别再靠近人族。” 叶近川将风止抱起,留下一句,他知道她已经变得不再像从前,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般。 “仙师?我可以去哪里找你吗?”缘灵狐见那玄衣转身,心中莫名多了一丝落寞之感,这种感觉,她从未有过。 “最好,别再见了!”叶近川留下这一句。 缘灵狐当然也知晓原因,因为在他的眼中,她看到了,他的亲人朋友都因那个和她身形样貌无差的师父而死。 残阳如血,月已东升。 满天霞幕,云深风清。 缘灵狐久久立于那里,她今日遇见了两个奇怪的修者。 抬头看天,心中隐隐有那么一种感觉,她应该离自己的身世之谜很近了! 自她于这世间睁眼,她便是孤身一人,身上伴着不知名的法术,可化作如此绝尘的仙姿。 她没有同族,不知从何而来,应归于何处?她可以一眼勘破他人的过往,却将自己的曾经遗忘地一干二净。 于是她学着普通的狐妖,吸取人族的阳气,虽然这些阳气她吸了都不知有何用途,但是她还是学着吸食了,她总是要做些什么的。 她既来到这个世上,总归是要做些什么的。 第一百八十章 劫龙现世劫将现 叶近川将风止带回了望仙山门中的那方小院。 确认了风止并无大碍后调息开始治疗自己臂上的伤。 合眼,眼里皆是缘灵狐拔剑时的模样。 “呼——”叶近川叹了口气,拿起身边的九节,想要拔出,剑却未动分毫。 从前,那人告诉过他,这剑认主,只有她一人可以拔出。 他不信,便偷偷拿了她的九节找遍了满山的师兄弟们去拔,然而,确如她所言,整个望仙门无一人可拔剑而出。 于是他叫嚷着,她肯定是在骗他,九节肯定不是一把剑,只是一根普通的竹棍而已。 她也无所谓他怎么去说,只道是此剑为凶,没事还是不拔出的好。 哪日她拔出了九节,也就在那日,她离他而去。 于是,他信了。 “师父——” 风止看着正在发呆的叶近川,起身下床,直到走近他的身边,他才反应过来。 她昏过去后便失去了意识,不知道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可以确定,他没有对她出手。 “醒了?对不起……”叶近川抬头去看风止,眼中有几分无奈,他知道,他不应该在自己的弟子面前失态,也不该放走世上的任何一个恶妖,可是,他就是没能忍住。 风止摇了摇头,坐到了叶近川的身侧道:“她那般厉害,就算师父不阻拦,我也当是留不住她,我还是有这点自知之明的。” “师父放心,我会回了这任务,就说,我法力不够,打不过。”风止说这话时,心里隐隐有些不甘,可是她也确实意识到了自身的法力掣肘,否则…… “多谢!若是她再有恶行,我会亲自去……抓她回来。”叶近川放下了九节,牵动了伤口,面上眉头微皱。 “师父,你受伤了。” 此时靠得近了,风止才发现了叶近川身上的伤处,血渍发黑,附着在玄衣之上,几乎很难被发现,若不是玄衣破裂,露出了那道令人骇目的伤口。 “已经处理过了,修养几日便好。”叶近川笑着,看了眼九节,此剑的真正实力,他从未领教过。 风止从腰间掏出一节白巾绑在了叶近川的伤口处,而后拿起了叶近川放下的九节,于是叶近川静静地看着,目光随着九节而动。 “这竟是把剑!是不是只有师祖可以拔出?”她已经猜到了。 “是。” “呲——” 一时冲动,手腕几乎没有发力,只是那份心中难以填平的难受之感带着她轻轻引动了剑柄。 那剑! 便被她拔了出来! 房间里面静谧了一刻。 两人都愣得不知作何言语。 相视而望,两脸的难以置信。 但那剑确实是被风止给拔出来了,清冷的剑身映照出风止清秀的面容,碧绿的剑鞘散出淡淡的光泽,这才是九节! 叶近川抬手,风止看得分明,那手于半空微微发颤。 “师父……这剑是不是不认主了?”风止将剑重新归鞘,递进了叶近川的掌中。 “……” 叶近川没有说话,尝试握住那剑柄去拔出,可九节在他手中,只是一竹棍而已。 “师父拔不出!?”风止低头看着自己拔剑的手掌,若真如师父所言,自己怎么会拔出来的呢? “或许……是你与这剑有缘吧。”叶近川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剑,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一种无力感涌上叶近川的心头,或许只有再找到她才能找到答案,可是…… 两人腰间的玉牌同时闪烁起来,施法引看,原是同门发出的求救信号,上面显着:极北冰林,劫龙现世! “师父?何为劫龙?” 这世间的妖怪太多,风止终究是没能认全,特别是像劫龙这般不多见的,她更是闻所未闻。 “相传劫龙在几千年前突然现世,而后被先祖斩杀,每隔几百年会再现世,不知其生于何处?不知其死至何归?只知道劫龙一旦降世,方圆百里必生灵涂炭,寸草不生,所以,绝对不能让其进入人族境内。” “这般可怕的妖么?”风止听着就已经感到心惊,她有些怕了,她希望他不要去。 “止儿,师父得去助师兄弟们一臂之力,斩杀劫龙向来是本门的职责所在,身为望仙门中的修者,我们义不容辞。”叶近川明白,斩杀劫龙,向来都是望仙门中法力最强者的责任,如今这望仙门,门主闭关,他应当是最强的。 “可师父还有伤在身。”风止想劝他,可是她跟了叶近川这么久,会不知道他的性子吗?她拦不住。 “无妨,这点小伤,影响不大。”叶近川起身。 “我与师父同去!”风止也随他一起。 “好。”叶近川欣慰地朝着风止笑着点了点头,他希望自己的弟子有如此担当。 踩着九节,行于云端,俯瞰天际,极北方向火红一片,剑光乍现,应该是望仙门中人与那劫龙打作了一团。 两人俯冲而下,劫龙便入了他们的眼帘。 身长百丈,两翼张开,遮天蔽日,其下是无尽的黑暗。 扬翅一鸣,振聋发聩,翅膀带动着风浪,卷席着冰林狼藉一片,修者们狼狈不堪。 “叶师伯!是叶师伯来了!” 修者们齐呼,看见了叶近川,他们仿佛看见了希望。 来的修者已经折损了大半,剩下的修者也战无遗力,若是门中再无援兵,怕是他们也难以再撑一炷香的时间。 “望仙门弟子,布阵!” 按道理来说,叶近川并没有命令他们的权利,可他们却每个人都乖乖地遵从,因为他们是同门,因为他们都有共同的目的——斩妖除恶,让人族不在蒙难! 几百道法阵于劫龙四周弹开,不远处,又有近千道法光向着此处冲来。 望仙门六殿齐齐出动,千百年来,世间唯有他们一个门派,掌分六殿,归于一门,不敢说门中修者皆无二心,却可言生死之际,皆愿舍身护这天下人。 不为别的,就因为自幼受训于此门中,先祖有训,凡门中人,须以护卫天下苍生为己任! 一声长鸣,千余法阵。 风催人动,心志不改。 第一百八十一章 掌心的那颗红痣 蔺羽恪踏剑而来,与他同行的还有其他五殿的殿主。 千道法阵于此间齐出,六位殿主分站于劫龙周围,六道法蕴从他们的掌心迸出,向着那劫龙而去。 “嗬——” 一声震天之鸣,千余法阵震颤,六位殿主的身姿也不禁摆了摆。 风止立于叶近川身后,吃力地支撑着所控的一道法阵,这些法阵都是用来试图去控制劫龙的,对它根本难以造成伤害。 先人传下斩杀劫龙之法,由千余弟子用阵法将劫龙困住,六殿殿主佐阵,助门中法力最高强的修者,斩杀妖龙。 此前,历代门主法术最强,可偏偏这代门主闭关,重伤久难痊愈,所以,斩杀之责便落到了叶近川的身上。 劫龙的最可怕之处,不在于其体积庞大,不在于有多难对付,最难的是在于斩杀劫龙的那人身上。 古典记载,杀了劫龙之人会陷入一段梦魇之中,有人陷进去就再也没有醒来过,有人醒来后变得疯疯癫癫,大多行事变得诡异无端。 叶近川当然知晓,可他却必须挺身而出。 冰林之上,下起了细密的小雪,其间掺杂着细雨,打在修者的身上,很快便被修者体内所散出的法力给蒸干。 唯有叶近川一人,卸下来周身的术法,蓄势着一击,那可能将会是他此生的最后一击! “咻——” 叶近川踏雪向着那劫龙俯冲过去,风止掌心隐隐生出了汗水。 “师父——” 在那千余人的注视之下,叶近川持着九节棍向着劫龙劈去。 九节在他的手里只是一根竹棍,剑未出鞘,却也被叶近川强行用法力催出了一道剑势。 一棍劈下,有破天之势,断山之力。 修者们见那一幕皆感汗颜,如此,怎么不能算作是仙呢? 不愧是他叶近川,被称为是望仙门千年不遇的奇才,不愧是霸榜斩妖榜近十年之人! 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那一击朝着劫龙迎面而来,劫龙眼中突然起了血红之色,猛地撑开了双翅,挣脱了千余法阵的束缚。 振翅一舞,撑脖一鸣,那一击被轻易化去,千余弟子纷纷被震倒在地,六殿主法阵也被打断,叶近川连连后退了百步远。 九节发出莹莹绿光,叶近川绕至劫龙身后连着发出几击,可那劫龙身上似乎附了一层盔甲一般,也不知道先人究竟是怎么斩杀它的?还是说自己的法术还是太弱了吗? 叶近川已经没机会去弄明白这些了,他只能一边牵制住劫龙一边去寻找它的弱点所在。 “阵,再起!”六位殿主下令道。 修者们急忙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千道法光再次于四周涌现。 叶近川与那劫龙近身激战,明显不敌,处于劣势,六殿主也看在眼里,互相递了个眼神,点着头,似乎是早有打算。 一人不敌,那就六人去战,他们为天下而修法,难道还怕死么? 既然先人之法无效,那便拼尽全力与之一搏。 六道光晕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冲向了劫龙,六把法器被狠狠地砸在了劫龙身上,加上叶近川的奋力一击,劫龙似乎只是被激怒了而已,并无大碍。 劫龙忽而盘旋于九天之上,煽动翅膀连带起的强烈的风浪使得法阵皆乱,修者们离那劫龙老远都被劫龙之怒给伤到吐血,有的直接重重地摔下了云端,跌向了地面。 六位殿主与叶近川皆被震地连连后退。 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提剑冲向了劫龙,逆着那狂风气浪,众修者满身疲倦,朝着那修者看去,不是旁人,正是叶近川唯一的弟子,风止! 那风浪之下,几乎无人站得稳,而她却生生冲了进去。 她其实很怕死的,从小就怕,此生最大的愿望是有朝一日能够偏安一隅,可她遇到了叶近川。 一个以斩妖救世为志的修者,还收她做了弟子,她本想着这样也不错,于修者之列混着日子,倒也乐得岁月安然。 可她师父又偏偏是门中最厉害的修者,人人皆敬仰,敬重。 于是一股无形的压力促使着她也成了新一辈弟子中的佼佼者。 她,绝不能辜负了师恩,也绝对不能负了师名,绝对不能让人嘲笑他叶近川收了个废物。 她不允许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叶近川染上一丝一毫不好的名声。 拭去嘴角的鲜血,眼中是无比的坚定。 一剑斩出,气势十足,可惜劫龙还是未伤到分毫,她被劫龙的爪子狠狠地踹飞了出去,剑被甩离了手,身体顿时脱力。 恍惚间,她被人接住,而后因为冲力太大,连带着那人也被摔了出去,直接落到了地面,那人抱着她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方才稳住了她。 “咳咳——” 她抬头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不是叶近川还能是谁? “师父……” “留在这里!”叶近川做了一个自私的决定,身为望仙门中人,他不该劝自己的弟子懦弱的,可是,风止几乎是他一手带大,他舍不得。 叶近川起身,衣裳已经破烂不堪,玄色的衣袍,难辨血迹。 “师父——”风止艰难地站起身来,踉跄了几步,还是跪倒在了地上,看着那萧萧的背影,只感慨着那世事无常! 明明她身边的一切都开始变得美好,明明她终于是摆脱了儿时的苦难,为什么要夺走这一切!? 她看向了掌心,那里有一道疤痕,先前,本是有一颗红痣的,后来有个老巫说那颗红痣不详,会给她周边人带来灾难。 难道说,她就注定难拥有世间的平淡?那颗红痣的诅咒就注定要伤她身边的人吗? “师父——” 语气里面尽是哀求,可是能求来什么?不去灭这劫龙,劫龙终将会毁了一切,可能他去了也是无未赴死,可身为修者,身为她的师父,他必须去。 千余修者已死伤大半,能动弹的被风止的举动鼓舞,皆欲慷慨赴战,几百道光束朝着劫龙涌去。 哪怕知晓前路不易,哪怕看见身边修者的死亡之果,哪怕战至唯有一身,都必须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雪与血中的征途 “止儿,若有可能的话,为师希望你能活下去。”叶近川转过身来,眼下嘴角皆染着丝丝血迹。 冰冷的雨雪打在两人的脸上,叶近川将九节递于风止身前:“止儿,师父身无长物,此生唯有此剑相伴,你既与它有缘,以后,便让它奉你为主。” 风止的耳边响起了那声问:“跟着我,会很危险!” 她想再次答:“我不怕!” 她只求别抛下她。 此刻,死似乎也没有风止想象的那般恐怖。 身体里面气血翻涌,似乎自己想要的活,在这雨雪之中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话至嘴边,终是成了那一句: “弟子知晓了!” 接剑,俯身一拜,抬头,玄衣已从地上拾起了她的剑,踏雪飞起。 “呲——” 清冷的剑光映着冰寒的雨雪,她的眼中多了一些什么,她自己是不知道的。 “今生若不能伴君一隅偏安,那便随君一战,战个痛快酣畅,战个死生……相依。” 雨雪湿了风止的脸庞,一滴温热之物缓缓流下。 风止微微调整了周身的法息,心中庆幸着遇上了叶近川,他这般好的人,待自己如父如兄,可惜自己却未能坦诚相待,可惜自己心中藏着仇恨,藏着一些不敢言说的过往…… 修者与那劫龙激战,血肉横飞。 可那劫龙似乎刀枪不入,就连接连的法术打在它的身上,它也照样精神。 叶近川似乎是看到了劫龙的弱点所在,就在那劫龙张口之际,他明白了!可他却并未有机会离得太近。 “呼——” 一声强有力的破风之声引得众人顿了一刹,却见一青衣女子提剑而来,剑柄翠绿,剑鞘流萤,剑身比那冰雪更寒! 剑斩而下,那劫龙的翅膀居然裂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从那伤口处涌下。 劫龙疼得嗷嗷直叫,抖了下身子,落到了地面。 众修者都愣住了,这名弟子好生厉害,手中的剑好生厉害! 六位殿主心中暗自盘算:莫非,此为天定斩杀劫龙之人!?若是没记错的话,是叫风止吧! 叶近川看向风止,眼神中满是复杂。 风止没有注意到众人的心思,现在的她只想帮着师父尽快结束这场祸事,于是她催动着全身的术法至九节之上,忽而九节剑鞘散开,加之风止手中的那把长剑,共化作了九节剑刃。 九节九刃,长度各不相同,八把飞剑环绕于风止身边,一把握于风止手中,寒光凌凌,肃杀之气散开。 如此法器,让诸位修者皆瞠目,风止也不禁有些诧异,这剑居然如此奇特! 其间六位殿主与叶近川更是震惊,十年前,那一战,那个黄衣的身影,如今似乎又站在了他们面前,只不过,换了一身青衣,多了几分稚嫩。 “死来——” 一声怒遏,九把飞剑应声冲下,向着劫龙射去,其中一把,被风止紧握着。 “嗬——” 一声嘶吼,劫龙张开了血盆大口,也向着风止疾冲而来。 九节可伤劫龙,这一击,不是劫龙被斩,便是风止身死! 风止果真是那天定的斩龙人!!? 叶近川拼尽了全身的气力,引动了周身的法力,施法引来落于冰林的千余把剑刃,于那剑刃一同紧随于风止身后。 就差一点,他不愿她去成为那斩龙人! 他是自己的弟子!自己必须护下! 一手压在了风止的臂上,风止怔怔地偏头去看,昔日冷峻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很好看的笑来。 “师父……” 就在风止诧异之际,叶近川竟夺下了她手中的九节,一掌将她推开了数丈之远,而就在此时,劫龙已至叶近川身前。 气流激荡开来,一道刺眼的白光令众人难以睁得开眼,人人皆扬起衣袖挡在了眼前,向着身后退却了百步。 风止眼见着那身玄衣投身于白光,心中凉了大半。 “师父——” 白光散去,玄衣已不见了身影,劫龙煽动着翅膀,似乎浑身难受的模样。 “师父——” 风止总算是落到了地面,地面上站着余下不过几百的同门,她踉跄地欲再次朝着劫龙冲去。 云伊一把将风止拉住,此时的云伊也是一身的伤痕,风止不解地看向云伊,想要挣开他的束缚,她要去找他! “风止,且待等一会儿。”云伊是发现了什么的,那劫龙痛苦地叫唤着,叶近川应该还没有死! 风止仰头朝着劫龙看去,忽而劫龙的身躯四分五裂开来,爆开了身躯,血肉四散,天空之上尽是血雨腥风。 九把飞剑朝着风止飞来,于她的身前重新聚成了一根竹棍,九节! 风止颤抖着接过九节,九节之上也染上了血迹斑斑。 师父呢? 一袭玄衣于空中坠落下来,逐渐进入了众人的视野。 “师父!”风止踏血而起,冲向了那袭玄衣。 血雨将她的青衫染成了红衣,她将叶近川揽入了怀里,面前人合着眉眼,神态依旧,似乎是睡着过去了一般。 “师父——师父!!?” 可任风止如何呼唤,始终没有一声回应。 落至地面,活着的修者大多也伤得极重,围了过来,见那血泊之中的师徒两人,再看向四周一片血红的景象,心中满是凄寒。 雪伴着血而落,除了点滴落于地面的声音,天地之间,唯有风止凄惨绝望的呼喊之声回荡不绝。 六位殿主行于众人身前,蔺羽恪伏下身子,探查了叶近川的气息叹了口气道:“风止,把你师父交于我们吧。” “求殿主救我师父!” “求殿主救我师父!” 蔺羽恪示意云伊等弟子将叶近川先行带回,风止跪于那片红白之中,眼里尽是哀求。 几位殿主没有回答她,都默默地低下了头,蔺羽恪将风止搀扶起,不曾想风止还未站稳身姿,便也昏了过去…… 有个修者说,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的场景,天上下着雨,下着雪,还下着血。 修者的尸首遍地,冰林一片狼藉,躺在地上的是他们的同门,有关系不错的,也有平时不怎么见过的,有人已被冰雪覆盖,有人甚至都难以寻到完整的尸首,更有甚者,于那世间就留下了一块带血的玉牌。 他们也有人说,当时叶师伯飞身上前夺下风止的剑刃之时,仿佛时间定格了一刻。 可是多少年后,他们再没有再见过那袭玄衣…… 可明明有人记得—— 叶近川后来醒来过。 第一百八十三章 芫花开的那一日 若是我足够强,师父是不是就不会躺在这里了? 风止坐在叶近川床前,无数次问着自己,这个世界上在乎她的人怕是只有叶近川一人了,而此时,他就躺在这里,她却无能为力。 离那场大战已经整整过去了七日,望仙门中却仍是漫布着沉沉的死气,门内一片白丧之景。 “碰碰——” 门被轻声扣响,风止起身打开房门,是云伊。 “师伯。”风止低着头对着云伊行礼。 礼未行全,便被云伊给扶起:“风止,我来看看近川。” “嗯。”风止侧身,转头又将目光凝于躺在床上的叶近川。 这七天里,六殿主几乎用尽了法子,可惜皆未能将叶近川唤醒。 他身上的伤已经无碍,可就是没有一丝要醒来的意思。 “风止,这里我照应着,门主找你。”云伊行至叶近川床前,转头对着风止道。 “门主找我?可是有唤醒师父之法?”风止眼中突然有了光亮,面上也多了一分激动之色。 云伊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门主还在闭关之中,却让你去见他,想来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告知你吧。” “好,那师父便有劳师伯照应,我马上就去。” 风止一步踏上来房顶,踩着九节就冲向了门主闭关之地。 这是山中一处较为隐蔽的地界,一般的弟子不允许踏入,除非是得了门主的召令。 一处结界将山洞与外界隔开,洞里传出来一声低沉的声音:“进来吧。” 风止站在结界之前,小心翼翼地用手去触那结界,那结界震动了一下,而后便为风止打开。 走进山洞,洞里昏暗的烛光闪烁,寒气阵阵包裹住了风止。 “门主?” 直到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背对着她定坐在那里,她才止住了步子,想来应该就是门主了,俯身行礼。 “嗯,近川的弟子,叫风止是么?”声音不大,却在着山洞之中回响久不绝。 “是。”风止跪倒在地:“求门主救我师父。” “……” 一片死寂,而后是一声无奈的叹息“诶——” “我救不了他。”门主缓缓起身,迈着疲惫的步子走到了风止身前将风止扶起。 风止看得真切,眼前这个老头的胸口处居然有个窟窿,她不禁后退了几步,脸色几乎僵住。 “别怕,孩子。” “门……门主,师父他……”风止愈发摸不着头脑,如果让自己来不是为了救师父的话,要不还是放我回去照看师父好了。 “不会死!至于以后怎么活,在于他自己。”门主语重心长道。 “什……什么意思?” “近川可与你说过劫龙?”门主反问一句。 “只在劫龙降世之时草草交代了几句,说是斩杀劫龙,一直是望仙门弟子坚守的职责。” “嗯,说得没错,不过看来近川是没来得及与你细说,听几位殿主说了你们斩杀劫龙的过程,此次可谓是凶险异常,亏得有你还有你的师父。” “……” “有些事情,门中大多弟子是不知晓的,可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说。” “门主请讲。” “劫龙降世,便意味着大劫将至。” “大劫?”风止听不太懂。 “嗯,天下苍生的浩劫!” 门主眯着眼睛,走出了山洞,风止紧随其后,也置身于光中。 劫龙,自望仙门成立之日起,带这一次,共现世九次。 时间,地点毫无规律可寻。 秘典记载,前八次降世,皆由门中法力最高强的修者斩杀,也就是望仙门之前的八位门主。 这一次,也该是我去,只是我伤重至此,此重任便交由你的师父。 前人记载,斩杀劫龙之人会陷入一个很可怕的梦魇之中,八位门主,一人醒来暴毙,三个人醒来疯傻了,三人醒来后就自杀了。 唯有一人醒来后还算正常,他叫音驭,只是自那以后没有和身边的人说过一句话,而后突然有一天消失了。 “所以说……”风止呆站在原地,心里被什么给刺痛着:所以师父当时把我给推开,是怕我陷入那梦魇之中?师父…… 门主背对着风止,没有察觉到风止脸上的异色,继续说道: 等音驭再次回到山门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女子,准确来说是——一只妖! 缘灵狐妖! 听到这里,风止忽而想到了什么,缘灵狐妖? 音驭于门中养了一只妖,收到了诸多弟子的不满,于是他推了门主之位,带着那妖居于这个山洞之中。 那妖也比其他的妖类要听话乖巧,每日跟在音驭的身后,从不作恶。 春过秋逝,寒来暑往。 他们两人在此山洞逐渐被世人所遗忘,直到有一日,那缘灵狐妖在后山竹林之中寻到了一根竹棍,也就是你腰间别的这把九节。 音驭看到了她手中的武器,脸色顿变,连夜与当时的门主和六位殿主说明了一切。 原来,他在斩杀劫龙之后,在那梦魇之中看到了后世众生的一场浩劫,而那浩劫的罪魁祸首便是那缘灵狐妖和她手中的九节。 他原本下山想要直接将缘灵狐杀死,可连着跟踪了那狐妖数日,发现那狐妖不仅通人性,而且良善地令他下不了手。 于是他将狐妖带回了山上,想着将她带在身边,灾难可能便不会再发生。 不曾想,九节现世。 “然后呢?他将那缘灵狐妖杀了?”听到这里,风止已经大概可以猜到结局了。 门主点了点头道:“嗯。没错,那狐妖毫无防备,便被杀了,狐妖死后,音驭便将自己关在了这个山洞之中,带着九节,不久后便郁郁而终。” 而后…… 便是我,我无意中在山洞之中发现了你腰间的这截竹棍,一开始,并未想到它便是九节,只觉得这棍子好看,便将它带出了山洞。 哪一日,我于山下斩妖,看见了一只妖狐,一剑杀之,才发现怀里竟还有一个婴孩,那婴孩是那狐妖与一人族所生。 说什么除恶务尽?那刚刚出生的婴孩,能有什么恶呢?说什么以斩妖为己任?她一笑,我便难以下手了。 我于心不忍,便将其带回了山上。 带她回山的那一日,山中的芫花齐开,于是我给她取名——芫临。 第一百八十四章 划破清寒的夜色 她便是你的师祖。 聪明伶俐,可爱活泼,她成了我最最得意的弟子。 如果她没有见到九节的话,一切都将是最好的样子。 可她偏偏就是见到了,不但见到了,还将九节要去做了自己的法器。而我当时没有料到后面事情会发展成那个样子,更没有想到那个竹棍便是九节器。所以……答应了。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师祖又是怎么死的?这和劫龙又有何关系? 她有了九节之后,法力大增,加上原本就天赋异禀,一时成了这望仙门中最有潜力的修者。 可也就是在拥有了九节器之后,她的性情变得愈发冷漠,我很难看透她在想着些什么,亦或者是说她在谋划着些什么。 只是自那之后,她几乎很少回山门,一直于山下斩妖,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她几乎斩了近万只妖。 一次斩妖行动,她带回了你的师父叶近川,而后一心教徒么?我不明白,她又几乎是将自己封在了那一方小院之中。 哪一日你师父下山斩妖,她突然向我请战,那一战,她拔出了九节,我才知晓那居然是一把剑!更是在多少年后翻遍古籍才知晓那便是音驭前辈所说的九节。 而她与我问责,她说她想起了我便是她的杀母仇人,她说替我斩这天下妖万余,便是还了我于她的恩情,此后,便要将我们之间的仇恨清算。 于是她提九节逼来,我竭尽全力与之一战。 “所以最终,师祖输了?” “没有,是她赢了。” “那为何?”风止猜不出缘由。 门主缓缓转过身来,指着自己胸口上的那个洞,脸上微微泛起一阵青白之色:“这便是九节刺的,九把飞剑,刺于这一处,我当是没得救的。” “我们二人以命相搏,她也伤得很重,可我却被九节刺穿,那时,我仿佛是看到了死亡,可是……我却没有死。”门主合上了双眼,回忆起了十年前的那一幕。 “许是妖法吧,她竟可以以命换命,救活了我,我于云端醒来之时,她已经跌落陨灭,只隐约记得在我昏迷之时有人在我耳边问了一个问题——是不是这世间的妖都该死?” “我的法力毁了大半,却终究是活了下来,胸口被九节扎出的洞,却至今未能愈合,我总是在想,妖,便真的生来不容于这世界吗?” “后来我做出了一个决定,将门训中的斩妖,改成了斩恶妖……” “你的师父继承了芫临的衣钵,虽然不及芫临,却也做得非常出色,在他成为门中第一之时,我便将这些告诉了他,同时他也肩负起了斩杀劫龙的重任。” “而九节剑一事,便是我今日叫你来的缘由,听闻,你也能拔此剑?” 说道这里,门主才仔细地打量起了风止一番,眼前这丫头居然与芫临很是神似,眉眼间多了几分人气,少了几分妖媚之意,难不成真的有转世一说? “是。” “那古籍记载,加上此后种种,我想,此剑怕是有乱人心性之能,故而……” “门主叫我前来,是想收回此剑?”话说道这个份上,门主可算是将用意暴露出来。 “此剑为凶,还是莫再入世的好。”门主想着,之前想劝叶近川莫要将此剑带入世,没想到叶近川念着是他师父芫临留给他的,怎么都不肯。 门主无奈,没有确凿的证据,有的只有他的臆测而已,强行收回一名弟子的法器,算是什么道理? 如今此剑传到风止的手中,又闻此剑可斩劫龙,于是想着还是将剑收回门中的好。 “呵……”风止忍不住苦笑了起来,抬手解下腰间的九节,看着那翠绿的竹身,忽而觉得有些可笑。 “此器为凶?门主是因为此剑伤了你还是因为此剑可斩劫龙?凶一字从何说起?” “确未有古籍详记。”门主汗颜,他知道今日这剑是收不回来了,没想到叶近川的弟子脾气竟和他如出一辙。 “器便是器,何来的善恶一说,所做所行,皆系于持器之人,器无善恶,唯在人心。” 风止将手中的九节拔出,寒光闪了门主的眼,清冷的剑意之下,他仿佛又见到了当年故人立于他的眼前。 风微微拂动着少女额前的碎发,少女抬眼,一剑刺破了那结界。 “天下何其大?就容不下一把死物么?更何况,听闻门主所言,此剑由它现世而来,除了伤了门主一人而已,剑下所亡,该都是妖吧。” “音驭前辈以此剑为借口,因为那无稽的梦,便杀了毫无防备的缘灵狐,今日门主也要效仿,以那无端的猜想来拿回此剑么?” 风止心中有几分不愿,这是师父亲手交给她的物件,她不愿。 “……” 门主没有说话,那结界被九节打破,似乎空气都清新了许多,带着微润的花草香气,他是有多少年没再踏入这方天地了呢? “门主,是弟子失礼了。” 风止看向门主,那一抹身影满是落寞之意,不免令人生了几分凄寒之感,于是俯身拜下。 剑是不可能答应给的,但自己所言确实有些不妥,道歉还是可以的。 “孩子,那便用你手中的剑向我证明,器无善恶,唯在人心。”门主思考着风止的那段话,不禁暗自感慨:近川也收了个很不错的弟子。 “好!我会用手中之剑,护卫天下苍生,去创出师父想见的那方世界。”风止将手中的剑握紧了一些,似乎那本该寒凉的竹节,也有了几分温度。 “回去好生照顾着你师父吧,他从来都是心智坚定,想来这一次,也能越过此劫难。”门主拍了拍风止的肩头,转身又朝着山洞走去,他身上的伤,还未好。 “嗯,多谢门主告知我这些。” 风止回到了小院,踏入了房间,叶近川仍躺在那里。 莫名地,她坚信,她的师父一定会醒。 九节散出莹莹的绿光,月光之下,少女一身青衣,抽出冰冷的剑,划开了清寒的夜。 房间里面的那人呼吸沉了几分,少女手中的剑忽而滞住,倾斜了下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梦中的那个魔头 轻轻推开房门,桌子上的烛火轻摇,昏黄的烛光打在床上那人的脸上,那人缓缓地转过头来,眼中现出了几分惊诧之意。 “师父——” 这一声熟悉之音传入耳中,叶近川方才回过了神来,原来刚刚那一切都不过是梦罢了,眼波微晕,染上了往日的那份平静。 风止几步上前,伏跪在床前,紧紧地握住眼前人的手,师父醒了,明明是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可她的眼泪却难以控制地涌了出来。 七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在她所感,恍如与师父隔了几世再重逢一般。 “止儿……”许是昏睡的时间有些久了的缘故,叶近川说话的声音有几分沙哑。 “师父可有哪里不舒服吗?”风止回过神来,胡乱地将脸上的泪水给抹去,而后努力地笑对着叶近川问道。 叶近川轻摇了摇头,动了身子想要坐起。 风止急忙搀扶,心中满是庆幸:没有疯傻,还会说话,看来师父没像从前斩杀劫龙的修者那样,实在是太好了。 叶近川抬头看着眼前红了眼眶的女孩,眼里除了柔和还多了几分怜惜之情,当然风止是没有注意的,她抿着嘴巴,一把抱住了叶近川。 那一刻,她方才明白,眼前这人已经刻在了她的心里。 怀里的可人儿在低声地啜泣着,她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刚刚经历了这世间的生死离别,应该是被吓坏了的。 叶近川轻轻地拍了拍风止的背,以作安慰。 “止儿,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抬头,烛火摇曳,月色透过窗户映入了叶近川的眼里,他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光景。 “嗯!”风止缓过劲来,使劲地点了点头笑着。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她要变强,强到可以站到师父的身前去保护师父,她要帮师父斩尽天下恶妖,她要让他看到那般美好的世间。 “止儿,你的手心上的疤是怎么来的?”其实风止微握着拳,叶近川根本没有看到手心,他就是有意去问。 “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发问,风止下意识地就摊开了手掌。 右手手心一道疤痕映入了师徒两人的眼帘。 风止面色忽而有些发白,畏缩着将手重新握作了拳,收回了一些笑道:“小时候……就,就伤了,不小心烫伤的。” 做了风止近十年的师父,怎么会看不出风止撒谎时的模样,可他也并没有去拆穿。 “回去休息吧,为师自行调息一会儿。” “好。”风止向着叶近川行礼,而后缓缓地迈步到了门口,出了门去,小心翼翼地将门合上,她要赶紧把师父醒过来的好消息告诉师伯去,可现在,师伯他们当是已经休息了,还是明日再说吧。 叶近川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脸上满是犹豫,心中五味杂陈。 这孩子自从跟着他来了这望仙山,处处都小心谨慎,懂事地让人心疼。 当然从前叶近川只当这是风止天性沉稳如此,也没有太多想法,可如今…… 他张开了右手,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心的那颗红痣,脑子里面又浮现出梦中的那一幕幕景象,他不由得心中生寒。 他的梦里,有一个魔头。 一个女魔头! 那魔头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弟子,风止! 他不禁合上了眼睛,那魔头诡笑着扼住他的喉咙,附在他的耳边问道:“师父——世人如此待我,而你又为何要救这世上之人而薄我?” 门主曾对他说过,劫龙灭,世劫现,那一梦,便是后世之劫—— 伏尸百万,血流千里,世间成了炼狱,而他的弟子风止便是那炼狱中的恶魔。 先是屠村,而后几乎屠尽了望仙门中的修者?最终要屠尽那天下人? 仗着腰间的那把利器以及自己几乎无人能敌的一身修为于世间横行。 那日,她杀到山门前,几乎无人可阻。 当叶近川提剑站在风止的身前之时,似乎是看到了她眼中有了一分迟疑,可仅在一瞬之后,那份迟疑便被眼中的戾气给淹没。 “师父,妖分善恶,恶者便该被斩之,这是你教我的。可……”风止将九节横于身前,她不可能跟着他回头了。 “可我何曾教过你去屠杀这世上无辜的生灵?”梦里的叶近川还有几分恍惚,他愣愣地望着她,看着她身后扬起的满天的血腥之气。 “哈哈哈……师父的确未曾教过我这些,可这却是世人教我的。” “善被人欺,弱被人伤,那个时候我没反抗的能力,可现在,我身负如此法力,难道不该为了自己报复回去吗?”风止眼中充斥着愤怒,变得通红。 “报复?你于门中数十载,便只是学会了报复吗?”叶近川还不太明白她在说些什么,心中却是有些后悔收了这样的一个弟子。 “不,这报复不是从门中学的,是我从这天下人身上学来的,但是——我确是在门中学会了杀戮,这还要感谢师父,感谢师父的授业之恩。” “你,你便是这般感谢我的?”叶近川气得手难以扼制地颤抖着。 “呵,师父你敢说收我为徒没有私心么?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我会让你一直待在我的身边,让你眼睁睁看着你渴望的一方净土上面可笑的人的那些可笑模样!”风止的嘴角微扬,邪笑道。 “那个长得很像师祖的狐妖,她可是作了恶的,师父不舍得杀她么?我已经替师父给杀了,今日再杀尽这望仙门中人,那么师父在这世上便就只剩下了我一人了吧。” “而我在这世上,也只剩下师父一人了,这样,也挺好。” “从前我向往这世间的宁静,想要融入世间的美好,可我所见,人心险恶,愚昧荒唐,莫不如,我重新造出一方世界。” 风止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很奇怪的微芒,带着一丝怅然若失,同时却又带着几分渴望。 “你——”叶近川眼角微微抽动着,脸上的神情莫不是失望乃至绝望。 “放心吧,师父,那个世界,有我,也有你!” 第一百八十六章 师父果真高危啊 “锃——” 叶近川合上了眼眸,听着风止狂悖的话语,身姿气得有些不稳。 手中的剑已出鞘,直指向风止,眼忽得怒视着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弟子,他唯一的弟子。 “师父,你该是知晓的,现在的我,你打不过。”风止很是自信,如今她的法力,乃是当世第一。 “逆徒!” 剑身法蕴凝集,叶近川飞身将剑刺向了风止。 他希望刺中她,亲手结果了他造成的罪孽,可真当风止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不去闪躲的时候,他又微微愣了一下。 “刺——” 利剑穿过血肉的声音,叶近川的动作滞在了原地。 不过三尺之距,风止正对着他而立,抬起头讪笑道:“师父,你总是这般心软,当再刺深一寸才是,这样可杀不了我!” “你以为我下不了手吗?”叶近川被风止的话给激到,握剑的掌心满是汗水。 “你下得了手吗?”风止一问,也随之往前走了一步,那剑便又刺得深了一分。 叶近川瞳孔微震,眼前的她已然是疯了,他的步子不由地退了半分。 风止再一步,叶近川手中的剑便刺她胸膛而过。 血如泉涌,可风止似乎不甚在意。 “你……”叶近川不解,她这是借自己的手自杀吗?这。 “剑向来冰寒,师父这一剑更是寒了弟子的心。” 风止的笑令叶近川感到恐惧,他不明白在这梦中她究竟是经历了什么?而自己又对她做了些什么?才能生生将那般听话懂事,心向光明之人逼得疯魔? 叶近川的手抖得厉害,无力地垂了下去,眼尾通红,已经道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悲些什么? 风止眼中忽而变得冰冷,将剑从自己的身体里面拔了出来,而后递到了叶近川的眼前:“师父,这一剑过后,你我的师徒之情便算是断绝了。” 剑身满是腥红,叶近川只是望着,没有去接。 风止又一步上前将叶近川的手拉住,另一只手将剑柄递到了叶近川的手里。 叶近川分明感受到了,那剑上的血也是热的,为何留着热血的人做出的事情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了她的眼睛,似乎是想从她的眼中找到一个答案。 可那一眼望到的却是无尽的寒意。 只在一瞬,九把飞剑从她的身后飞出,从叶近川的身旁疾速飞过,径直涌入了望仙门中。 叶近川转身想要阻止,可已经是来不及了,事实上,他也确实做不了什么的。 望仙门内一阵哀嚎,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这望仙门因我而存,今日,便由我来覆灭。”风止一语出。 叶近川满脸疑惑:她在说些什么?什么叫因她而存?她疯了! 直到最后一声绝望的呐喊消入了风尘,这场毫无悬念的屠杀才就此罢休。 九把飞剑飞回,合成了一根翠绿的竹棍,浮于叶近川眼前,被风止收回到了掌中。 “师父看见了我待世人这般,很心痛吧。”风止的伤似乎一点儿没有影响她的行动,甚至是神情与语气都没有一丝的乱。 不光是她的法力,就连她的身体也已经修到了不死的境界了吗?叶近川叹了口气:梦中的这方世界,就只能如此了么? “……”叶近川看着手中的剑,没有说话。 “呼——”风止叹了口气,带着几分疲倦之态,站到叶近川身旁道:“师父,你说得那般世界,当是不存在的,可我想帮你造出一个来,跟我走可好?” “你真是个疯子!”叶近川恨恨骂道,举剑而起,探向了自己的脖颈。 他想,梦终究是虚幻的,他于此梦中也难做些什么,不如早些醒来,死于这梦里,便该醒了吧。 劫梦!他已经是看到了后世之劫了,该醒了。 “刺——” 又是一声利器贯穿血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不过那剑没有没入叶近川的身体,而是被人紧紧地攥在了掌中。 “……” 一阵寂静过后,天边的野鸦扑棱着翅膀飞向了天边。 叶近川松开了手中的剑,风止也舒展开了手掌。 “当啷——” 剑掉落在地,翻转着,而后晃晃悠悠地定住了。 风止将手垂下,血流落砸在了地上,血一点一点从掌心流出的感觉勾起了一段不太美好的回忆。 她合上了双眼,一滴热泪于眼角流下。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永远也不会整天和这世上最肮脏之物打着交道,可是,她终究是慢慢地变成了这幅让自己感到憎恶的模样。 “师父,你若敢死,我便屠尽这天下人为你陪葬。” 风止忽而用那只血手拉住了叶近川的衣襟,于是那一脸的冷漠几乎贴近了他的脸。 现在的她,是风止?还是疯子!!? 他已经认不清了。 他被她带到了一处极尽奢华的宫殿,那是世人为她造的,她自诩为此间之王。 而后,为了防止他自杀,她在他的身上设下了禁制。 “师父,你看啊,我将世间的恶人恶妖都屠尽了,剩下的皆为良善,这样的世界,你——可喜欢?” 风止倒靠在叶近川的肩头,叶近川一脸痛苦之相,他于此处,倒是每日都好吃好喝地供着。 而她,也不再出去杀人了,却养成了个在他面前杀人的性子,每日总会揪着一些人的小错不放,将那些人提到叶近川眼前去杀。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这般恨自己,想用这样的一个法子来折磨自己。 冰凉的手抚上了他的脖子,女子忽而将他推倒在了床上,薄唇倾覆而来。 这令叶近川有些猝不及防,他尽全力想要推开身上的那人,可他怎么都推不开。 “孽障——” 叶近川挣扎着从口中怒斥出这一声来,脸色涨得通红,半是被吓得,半是被气得。 “呵——”风止微微怔了一刻,转而发出一声轻笑,多少年前,也有人这般骂过她。 “师父为什么收我作弟子,难道不是因为我长得有几分像那狐妖么?” “……” 叶近川无言以对,此时他的手腕被风止死死地钳制住,根本难以动弹。 两人便以这极为不雅的姿势定在了那里,风止的脸贴近叶近川的脸庞,一双美目冰寒却又隐隐带着几分勾魂之能。 叶近川偏过头去,紧闭着双眼,喉咙里一阵阵发干。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世上无人会爱我 “师父为什么收我作弟子,难道不是因为我长得有几分像那狐妖么?” 或许是这房室太大的缘故,风止那一声问在叶近川的耳边久久未散。 “师父是喜欢那狐妖的对吧?其实……师父也不是喜欢那狐妖,而是喜欢师祖的吧?那狐妖的相貌与师祖的无二,于是师父便将她当做成了师祖,所以,即使她作恶了,师父也要将她放了?” 风止一声接一声地问着,叶近川的脸色逐渐发白,眼眸轻颤,他怕了。 “呵,所以收我为徒,我该是庆幸我的容貌生得有几分像她吧……” 说着,风止松开了手,脸上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疲倦之态。 轻轻地躺在了叶近川的怀中,叶近川没有动作,想起了那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回忆起当时自己那个可笑的念头,若说他没有半点私心,他自己都不信。 “这世上,从未有过一人好好爱过我,又为何妄想要我去好好爱这世中之人呢?” “师父——世人如此待我,而你又为何要救这世上之人而薄我?” 那一问,尽是绝望。 当初的那个小女孩,也曾心向光明,可世上人人都于光明之中带给了她无尽的黑暗。 终于出现了一人踏光而来,她天真地以为是来接她入那光内的,可是多少年后她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他对另一个人的寄托罢了。 似乎她是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的,可她却又偏偏出现了。 她想着,若是那一日,就那样死在了冰寒的河水之中也不错…… 她应该放弃去挣扎。 在这世俗之中,认命的人或许活着才不这般累吧。 “师父,其实我骗过你……” 风止伏在叶近川的胸口,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叶近川睁开了双眼,愣愣地看向风止,他好像从未了解过眼前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不知她的过去,难料她的未来。 摊开手心,一道丑陋的疤痕便映入了两人的眼帘。 “我曾骗师父说,这道疤是烫伤的,其实,是也不是。” 叶近川不明所以,只是静静地听着,这场梦,实在是太久了,也太难熬了,他被困在这梦里,也是身心俱疲,忽而如此躺着,身边的魔头突然安分起来,他倒是感受到了一丝平静。 一丝来之不易的平静。 等了许久,叶近川没有去问,风止苦笑了下,她似乎没有什么资格去奢求这人再对自己有那么一丝的疼惜了,毕竟自己已然是罪大恶极,所犯下的是一片滔天的业障。 “你知道吗?师父,其实这里从前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和师父掌心的一样。” 风止淡淡地说着,此时的叶近川心中倒是起了波澜,所以说——自己的弟子是师父同他说的那个有缘人?一世的羁绊!? “那为何?”他开口问了,心中隐隐感受到了那将会是一段很不好的过往,可他,还是问了。 “呵……我以为师父不会再理我了呢?”风止冷笑着,而后接着道:“在我出生的时候,有个老巫看见了我掌心的红痣,便说我乃不详之人。” 闭上眉眼,眼前是世人可怕的模样,风止回忆起了那一段她从未对他提及过的前尘,那是一段很沉重的回忆,她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 伏在叶近川的胸前,想着想着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过去。 一滴热泪于她眼角落下,滴在了叶近川的脖子上。 怀中的人没了声音,烛火轻颤,此间安静了良久,可风止仍未有动弹。 “止儿?”叶近川轻声唤着,事实上他已经不想这样叫她了,可是,下意识开口便是这两字。 没有一声回应,叶近川才发现怀中的人已是熟睡了,是太累了了么。 对我竟没有丝毫的防备吗?他觉得有些好笑,这可真是个极荒唐的梦! 他扶着她的肩头,缓缓坐起身来,将她放在了床上,看着眼角还带着泪的风止,不由得将那泪给拭去。 明明还是个孩子,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忽而从风止体内闪出一道明黄的光亮,那光窜到了床前的空地上,落地成了一黄衣女子。 叶近川警惕起来,女子背对着他,他难以看清那女子的模样,却隐约有着一种熟悉的感觉。 “你是何方妖孽?怎么会在她的体内?” 黄衣女子回过头来,若临世之仙,眉眼随和却又带着几分妩媚,一点朱唇微微勾起,面容明媚如三月春风,没有一丝不好的地方。 叶近川呆住了,眼睛愣愣地看着那幅模样,却是一只手将衣角攥得几乎碎裂。 “近川,一别数十载,终还是再见面了。”黄衣女子轻笑,看着那身玄衣如旧,只是眉头紧锁,脸上尽是疲态。 “师父??!”叶近川有些不敢相信,可那人就站在他的眼前。 “嗯。”女子应着,“是不是有些难以置信,我居然还活着?” “师父,你。”叶近川转头看向了风止,又看了看眼前自己的师父芫临,彻底懵了。 “我是你的师父芫临,也是那缘灵狐妖,那小丫头骗你的,没有杀我,而且——她也杀不了我。” 芫临站到了窗户旁边,推开了窗户接着道:“关于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嘛……” 她没有说下去,该知道的他总会知道。 “师父一直在她的身体里面?为何不阻止她作恶?”叶近川起身,太多的疑惑堆积在他的心头,他都想弄个清楚明白。 “因为我不想阻止,就不阻止喽。”芫临倚着窗子,看着叶近川一脸无所谓道:“想知道那丫头曾经都经历过些什么吗?” “师父知道?”问完这一句,他忽而想到她是有看透人过往的本事的,便又重新开口:“师父可能告诉我?” 眼前的人已经不再似从前,实在变了太多,可只要她还承认他这个弟子,他便一直都还是她的弟子。 这梦,越发匪夷所思了,他希望能够把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弄明白,就从……风止开始吧。 至于他的师父,又是怎样一回事呢? “那便好好看看她这一生吧。” 芫临抬手,指尖逸出一道青色流萤,钻进了叶近川的天灵。 叶近川忽而感到脑中生出一片混沌,于是手脚无力,倒了下去。 黄衣女子轻笑,施法将叶近川弄到了床上。 那床上躺着两人,一身玄衣,一身青衫。 被子被盖在了两人的身上,黄衣女子沉默着看着两人,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属于风止的过往便徐徐在叶近川眼前展开……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多冷才会让心凉 ……………… 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在一片厌恶的神情以及不友好的目光之中浑浑噩噩地成长着。 爹会因为在外面受了气回到家里骂她晦气,叫着她“孽障——”。哥哥们会对她感到嫌弃而对她恶语相向或是拳打脚踢,可能天下做娘的都会心软一些的缘故,她才能够在这个所谓的家里面活下来。 小时候她不懂,也真的怪过自己,想来,应该是自己的命不好吧。 可是随着她一日日地长大,她开始渴望着人间的温情,她终是意识到了这个世界对她很不公平。 若是她所在的地方祥和安宁,那她便只是晦气,只是给那些无知的人多了几个倒霉运的理由。 可若是她所在的地方有了大的灾难,她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境遇呢? 那一年,她只有六岁。 村里先是大旱,死了不少人,而后逢疫,更是萧条。 老巫做法无果,于是将矛头指向了风止。 “是她!是她给我们带来了灾难,带来了厄运!是她!” “老巫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做?” “饮她的血!” 她根本就无法去反抗那群大人,于是她被麻绳捆地难以动弹,冰冷的刀刃划破了她掌心的红痣,血一滴一滴从她的掌心流出。 村里的人一个个捧着碗,碗里是清水,血滴落进清水里,晕开成了淡红之色,于是,便成了老巫口中的药。 她恐惧地看着那一个个来到她身边的人。 她在哭,而他们却在笑。 那群人里面大多都是辱骂过她的人,有她的爹,有她的哥哥,甚至还有她的娘…… 绝望吗?她心中笼罩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随着温热的血慢慢地离开了她的身体,她的眼前逐渐模糊。 冷,好冷啊! 她以为她就会这样死去,可并没有,或许是她命大的缘故。 她还活着,是在哪里呢?她打量了一下周围,是在家中。 娘坐在她的身边,面上似乎是有一些担心之意的,可她已经不在乎了。 疫情没有因为那血药而离去,老巫表示只要她在一日,这疫情便不会离开。 娘听到了老巫的话,拿来一把刀,站到了风止的床前。 在一阵无力而又凄惨的叫喊声中,她的娘亲手剜去了她掌心的一块肉,那块肉上,有一颗被划开的红痣,小小的,却是人们口中的罪恶之源。 风止痛得止不住地颤抖着,她想哭喊,可却无力,那种感觉,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娘——”那一声,满是委屈和抱怨,可是回应她的却是不冷不淡的语气。 “没事了,割了这玩意,他们应该……应该就不会再为难你了吧。” 呵,无知而又可笑的妇人! “好痛……”风止的脸色煞白,手心的血本已经止住,又经妇人一刀,又是血流不止。 妇人看着昏沉的风止,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拿过桌子上的烛火,烧热了手中的刀刃,贴上了那道血流不止的伤口。 “啊——” 风止彻底失去了意识。 为什么?自己活得如此苦? 这是她昏迷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一阵嘈杂之声将昏睡之中的风止给吵醒。 光影错乱,眼前还有些模糊,身边有流水之声,有那熟悉的谩骂声。 “淹死她!” 一声怒吼,风止彻底清醒了过来,她这才发现自己正被绑缚着躺在河畔,绑着自己身体的麻绳被系在一个大石头上,身边围了一村子的人。 “淹死她!!” 几个人推搡着便要上前,妇人突然拦在了风止的前面。 “怎么?你还要护着这个祸害么?还想不想要你儿子活命了?” “娘……”风止害怕极了,不过有一人于她身前,她心中还是有一丝欣慰的,哪怕是知道那人应该也无力救下她,但是这世上还有那么一个人在意她,她就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我来,我来。”妇人深深地皱着眉头,转过头看向了风止,轻声道了句:“止儿啊,你别怪娘,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 “命不好么?命……”风止口中重复着那个命字,心中居然释然了不少,或许对她而言,死会是一种很好的解脱吧。 一双手触到了她的身上,而后她便坠入了那冰冷的河水之中,和这世道一般的冷。 瘦小的身子瞬间就被湍急的河水给冲地很远,又因石头的缘故,风止很快便沉入了水中。 绑缚在她身上的麻绳不知怎么就松开了,或许是那水的助力? 那一瞬间,又有了一丝生的希望展露在她眼前,于是她将对这人世的绝望尽数化作了不甘,拼命地在这水中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 或许总像她这般不详的人也会有那么一两件幸运之事发生,也或许是她命不该绝,那河水中央怎会有浮木?还正好就飘到了几乎脱力的她的身旁? 她终究没有如那村中人所愿,她还是活了下来,只是,她逃离了那里,再没有回去过。 于是她辗转流离,一路乞讨,有时于恶犬口中夺食,经常被狗追着满大街乱窜。 后来她学会了偷东西,或者抢比她还小的孩子手中的吃食,惹来大人的一顿拳脚。 在不经意间,也会有那么几个好心人丢下一些吃食给她的,可她实在是太饿了,只顾着低头去吃,等到抬头想要去感谢之时,人早已不见踪影。 呵,这世上,没有人会多在意她一刻。 她常常会于梦中惊醒,梦中那村子里面住的,不是人,都是恶魔! 有时她也会想着,那村子里的人如何了?自己死了,他们的疫病该好了吧?果真自己是个不详之人么? 她希望他们都得疫病死了才好,这样邪恶的念头她觉得无错。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被推入河中不久,村子里面来了一个郎中,治好了那个村子里面的疫病。 他们末了还以为是因为送走了风止这个灾星的缘故。 只是那郎中听闻了风止一事过后,嫌恶地看着坐在他身前刚刚被他喂了药的病人冷冷道:“有病不看郎中?怪个孩子?呵!” 终是未能如她所愿。 于是在这世间颠簸,偷得了两年自由却并不怎么美好的岁月。 直到于那街上,撞上了一位玄衣男子,那男子回过头来,是她在这世上见过的最好看的模样。 “我叫叶近川,你可愿做我的弟子?” “嗯!” 第一百八十九章 总有个人很像你 那男子帮她解了围,听周围的人叫着他修者,是众人所敬仰的,于是她追寻着他的脚步,想要对他说声谢谢,想要……跟着那人。 实在是一个很可笑的想法,可她还是想要问问,不为别的,和那人说上句话也是好的,那般的人理理她也是好的。 她没想到那人真的回头了,和她说了话,还收她作了弟子,男子将自己身上那温暖的袍子披到了她的肩上,俯下身为她系好,将自己头上的斗笠盖到了她的头上,将她背到了背上…… 这世上,他是第一个这样待她的人,也是唯一一个。 她想着,这莫不是就是世人所说的苦尽甘来? 他待她那般好,如父如兄,握着她的小手教她写字,教她修习功法,教她斩妖…… 这一世,如果一直陪在他的身边,该有多好啊? 叶近川!她将这三个字刻在了自己的心上。 直到后来,她遇到了一只狐妖,叫做缘灵狐,叶近川的一反常态,她才逐渐知晓,原来他也不过是将她当做了一位故人罢了。 她开始暗暗感伤,可她还是很敬重他,就算是他怀着那样的心思又如何呢?她这样的人能得到一人的一丝眷恋都应该感到幸运的吧。 她还是会帮他完成那个宏伟的心愿,除掉天下的恶妖,让这天下安平。 一只黑狗晃晃悠悠地走进了一条昏暗的巷中,若是你仔细去看,会发现他的后腿处有一处刀伤,还未养好,所以走路还有些不便。 它不是一条普通的狗,而是一条已经修炼了一段时间的狗妖。 只是它修炼的时间太短了些,会一些妖术,却还没能成功化作人形。 它没有在意,于它的身后忽而闪出了一道青色的身影。 一根翠绿的竹棍被那青衣人从手中甩向了黑狗,随后一声哀嚎,它便瘫软倒在了地上,无力地喘着气,反正是没得救了。 青衣女子笑了,她也不打算再动手补上一击。 任务再一次完成,她得意地掏出了腰间的玉牌,排名又升了一位。 那玉牌之上刻着一个名字——风止! 正当风止打算离去之时,一块石头朝着她砸了过来,她没有感应到扔石头之人有法力,便只是一接而已。 回过头去,一个瘦弱的小女孩便映入了她的眼里。 小女孩畏缩着走到那妖狗的身旁蹲下,抱着那狗伤心地哭了起来,风止不解地走近问道:“小姑娘?你为什么要用石头砸我呢?” 小女孩抬起头一脸幽怨地看向风止,吞声哽咽道:“坏人!” “哈哈哈……小姑娘,你可知这狗是个害人的妖?” 风止也并不是一个亲切之人,可面前的小女孩让她想到了她自己曾经的模样,索性还是耐下心来想要解释一番,平白无故这坏人的罪名她可不太愿意受领。 “可它没有害过我,就算是妖,也比很多人要好。”小女孩抽抽搭搭,抱着那将死的黑狗。 风止微微愣了一刻,这孩子,眼里怎会有那样的厌世之意? 那狗终究是死了,散于风尘,小女孩匍匐在地上,什么都没能抓住,于是痛哭出声来。 那声音让风止感到很难受,她起身靠在巷子的墙边,默默地抬头望着天,天开始下起了小雪,软软的,凉凉的,打在脸上,很舒服。 她想要等女孩哭够了送她回家去,或者……安慰安慰她?可风止并不擅长这个。 哭声渐渐止息,风止便想着与小女孩搭话。 “小姑娘,它是你养的狗吗?怎么惹得你这般伤心。” “……” 可小女孩没有做声,等到风止转头去看,才发现小女孩已经晕倒在了那里。 风雪更甚,已是黄昏。 风止抱着小女孩进了一家客栈,点了壶热茶,坐在一间还算整洁的房间里面,等着小女孩醒来。 视线转向窗户,隔着那窗户,她看不见风雪,可推开那窗户,她又怕冻着了小女孩。 小女孩于温暖的被窝里面睁开了惺忪的双眼,抬头见一袭青衫坐在离床不远处的一张桌子旁喝着茶,她便也坐了起来。 “醒了?” 女孩仍然没有做声,这算是个什么问题?风止自嘲了下,摇了摇头,与人打交道,她是真的不擅长。 “还有家人么?” 又是一个在人看来很无情的问题,小女孩警惕地看着风止,眼里还带着几分恨意。 风止坐到她床边问道:“你还有地方可去么?” 依着风止的判断,这小女孩应该也是四处流浪的孩子,和她那时候很像,于是她心底生出了一点同情。 小女孩摇了摇头。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做修者,也叫修仙者,是专门斩杀世间的恶妖的。” 小女孩依旧摇了摇头。 望仙门并不隐秘,世上还是有很多人知晓的,可有的地方偏僻,或者有的地方的人连基本的吃穿住行都很难维持,哪里有闲情去说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呢? 就像风止,在遇到了叶近川之前,她也是从来都没有听过修者一说。 “那我现在告诉你了,我就是修者之一,杀的那只狗妖呢,是因为它昨日咬死了个人,是个恶妖,明白了吗?”风止想和小女孩说清楚,虽然她也不知晓这是个什么心理。 “修仙者?” “嗯。” “那你会法术吗?”小女孩低着头看着风止腰间的玉牌。 “哦?你还知道法术呢?”风止有些惊奇:“我当然会啦。” 边说着,掐了个法诀投射出去,桌子上面的烛火便亮起。 小女孩似乎并不十分惊讶,冷冷地看着风止问道:“你会杀了我吗?” “啊?”这一问也是把风止给问住了,这小女孩还是对她有着莫大的误会。 “当然不会!”风止皱着眉头一脸正经道。 房间里面静谧了半晌,风止有些无措,思考着要怎么才能接下这个话茬来。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再次摇了摇头:“我没有名字,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臭乞丐。” “……”风止当然知道女孩说的“他们”是谁,是这世界上对女孩冷眼相待之人,或许还有欺负过女孩的人。 第一百九十章 于风雪之中埋下 “修仙者是怎么区分善恶的?”女孩眼里含着泪花,语气之中尽是责备之意。 “看妖怪是否于世间害人。”风止轻叹了口气解释道。 “那你说什么是恶?”女孩抬头直视着风止的眼睛,风止感到一股寒意漫上了心头,她杀了几千只妖了,从未见过那般可怕的眼神。 她当然是不知道的,从前有过一段时间,她的眼神也是这般的。 “什么是恶?”女孩不甘地追问着。 “……”风止没有回答,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大黑会陪我说话,从来都没有欺负过我,它会给我带好吃的,会在我睡觉的时候把它柔软的尾巴盖在我的肚子上,会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吓跑别人,会用法术逗我开心,你说它哪里恶?” 女孩口中的大黑想必就是那只狗妖吧,女孩知道法术想必是那狗妖和她说的吧。 风止低着头,也默默地问着自己,这样的妖真的该死么?自己是不是真的杀错了呢? 她受玉牌的指引,玉牌会颁布杀令,她接到任务,杀妖即可,记那斩妖之数,可得望仙门的荣誉排名,从她开始斩杀第一只妖便是如此,她从未想过,这……会错!? “它是咬死了个人,可那人欺负我,打我,我不过是不小心踩到了他的鞋子而已,他不依不饶,我被他打得半死,是大黑救了我……” “那人气急了,便拿着刀要砍我,大黑也被他砍伤了,才用法术打倒了男子,男子磕在了石头上,死了。”女孩说着她所经历的一段过往,声音愈发冰冷。 “大黑不该护我吗?就该让那个男子把我打死吗?凭什么?就因为我是个臭乞丐?命不值钱吗?” 女孩说着,双眼又模糊起来,豆大的泪珠一颗颗递到了被子上。 “他们都不要我,都嫌弃我是个女孩,说我是个祸害。” “只有大黑陪着我,只有大黑会陪着我!” “他帮我疗伤,安慰我,为什么你要杀大黑,它是一只好妖,好的……” “为什么不杀这世上的恶人呢?世上的恶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要杀我的大黑……” 是啊,为什么就没有人想过要去杀恶人呢? 风止递上一块手帕,女孩气恼地将那帕子扔到了地上,愤愤地朝着风止喊道:“你有法术,你为什么不杀真正的恶人?你有法术,有本事也杀了我好了……” “山门规矩,不可伤人。”风止起身拾起地上的手帕,抖了抖,收进了腰间,面对这小女孩,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那你今日是伤了我了,算不算是坏了规矩?” “我何曾伤你?” “你把我唯一的亲人杀死了,伤了我心,不算伤我吗?”女孩忽而阴森地笑着:“你杀了我吧,我不想活着了……” “活着好累啊。” “就算你不杀我,我还是会自杀的,记住,是因为你而自杀的,因为你杀了我的大黑……” 风止看着有些心惊,这个孩子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才会说出这些话来? 应该,只是说笑的吧。 “既然你说我伤了你,我回去自当领罚,至于你想死,我可管不着。” 风止想着,这次任务,好像并不太顺利,狗妖倒是杀得轻巧,可却遇上个令人头疼的小家伙。 罢了,任务既已完成,还是早些回去吧。 风止将剩下的钱连着钱袋子一起放在了桌子上。 是时候该回去了,她突然感觉也有些看不清这世间的善恶了。 明明师父告诉她,伤人的妖为恶妖,该杀。 可多少年前,她似乎也问过这样一个问题:“就只杀恶妖吗?那恶人呢?” 所以说,世上的恶人呢?难道就真的应该任由他们于世间作恶吗?难道就没有人愿意管管吗? 朝着房门走去,身后响起了一个弱弱的声音。 “如果……我能早些遇见你就好了……谢谢你,但是……我还是很恨你——” 风止顿了下脚步,轻摇了摇头笑着:“可笑这命,总是爱捉弄人的,小姑娘,我该走了,回去,我帮你问问,或许哪天会给你一个答案。” 风止想着,这个问题她也着实想不明白,或许回去问问师父可有一解。 踏门而出,轻轻地将门关上。 风吹着风止的脸,她感觉很舒服,漫天的大雪,给这世间裹上了一层白,遮蔽了世上所有的肮脏。 “碰——” 一声脆响从房中传出,风止怔了一刹,心猛地一颤:是……是跌下床了么? 她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猛地将门推开…… 她愣在了原地。 忽然就看不清这世道了。 夜已深,月也明。 月光与白雪相映,衬得那晚间格外冷,皓白的光撒在了大地上,却未能照清这方世界,反而令此间却愈发混浊…… 风雪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风止坐在一个土包旁边,戴着个斗笠,而那土包里面躺着的是她刚刚遇见的一个小女孩。 土包已经被雪覆盖地严实,前面立着一块石碑,是风止刚刚搬过来的,小女孩没有名字,碑上空白一片。 风止静静地坐在土包旁,伸手接过一片雪花,凉凉的,雪花很快就在她的掌心化开,而后消失不见…… 不知不觉间,身边的九节差点被埋进了雪里,风止扒拉着地上的白雪,将九节拿起。 “呲——” 明净的剑身被抽出,清寒的剑光掠过她的眼眸,眼眸之中多了几分困惑。 “小姑娘,你问的问题我也不知,但是我想——可以去帮你寻个答案来!” 风止起身,将剑整个拔了出。 “锃锃——” 剑刺向了那石碑,而后发出几声碎石之声,转而入了剑鞘。 青衣女子入了那风雪之中,此处便只留下了一石碑。 石碑之上被刻下了两个字——风雪! 不知道你可喜欢这个名字呢? 风雪冰冷也终会有止息的时候吧…… 风止没有回到山门,她觉得胸口很闷,想着走走,静静。 一袭青衫,踏于雪上,留下一行脚印,很快便又被风雪覆盖。 哪里可以让她静心呢?她想,可能是闹市吧! 好像叶近川对她说过,这世上最喧闹的地方才最令人感到心静。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人间的一出好戏 这方世界,晚间也是有夜市的。 可那街道之上,因风雪的缘故,少有行人。 几个乞丐蜷缩在一堆烂草垛旁边,嘴唇冻得青紫。 一位身着华服的贵公子从他们身边经过,嫌恶地避开了很远,朝着乞丐的方向忒了一口唾沫,怀中抱着暖手壶悠哉悠哉地走着。 一个衣着单薄的小姑娘看顾着面前的小摊子,时不时地对着手掌哈气,站着跺脚以求身上暖和点。 贵公子行于摊子前,将暖手壶放到了摊子上,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哟,丫头,这手绢怎么卖啊?” “公子,只要五个钱,您看看喜欢哪个?是我亲自绣的。”小姑娘笑意盈盈,将摊子上的手绢一只只展开。 贵公子没有去看手绢,只是盯着那小姑娘看。 “公子?” “嗯?哈哈哈,这样吧,我不要你的手绢,你亲我一下,十个钱,怎么样?”贵公子从怀中掏出来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拿在手中掂了掂:“亲一下就十个钱!” “公……公子,我……我只卖手绢。”小姑娘低着头往后退了一步。 “呵呵……这不比你卖手绢赚钱吗?”贵公子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家酒楼道:“要挣钱,去那里最快了。” “……公子,你买一只手绢吧……”小姑娘声音很小,满是哀求。 她与家中的老父亲相依为命,老父亲病了,家中连买米的钱都没了。 “呵呵呵……”男子摇了摇头,便要离去。 “公子。”小姑娘有了几分急色,等了整整一天了,这是她遇见的第一个客人,风雪这般大,已经很晚了,也不知道下一个是什么时候来。 “怎么?你改变主意了?”贵公子勾着唇角,露出得意的笑来。 小姑娘捏着衣角点了点头,而后将头埋得很低,眼里有几分委屈之意。 贵公子便双头撑着那摊子将脸凑了上去,笑道:“亲嘴才算,才给你钱。” 小姑娘颤颤巍巍地走近贵公子身边,而后踮起脚尖,闭着眼前将脸凑了过去,当感受到触碰到了什么的时候,又立向后退去。 乞丐们在不远处嗤笑着。 贵公子嘴咧着嘴笑着:“给。”随手将十个钱扔在了摊子上,一个钱滚落到了地上。 “你再亲我一口,我给你二十个钱。” 小姑娘弯下腰找到了没进雪里的钱,起身听着男子的话有几分犹豫,她想再得那二十个钱,这样,还能给父亲买几帖药回去。 “怎么样?” 小姑娘点了点头。 贵公子这次直接就跑到了小姑娘身边,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着,于是小姑娘的脸上开始发烫,染上了几分红晕。 她神情呆滞地站在原地,男子便亲了上去,想再退后之时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揽进了怀里,那双手很不老实地在她身上游走着。 她挣扎着想推开,却怎么也推不开。 那人的手伸进了她的衣领,伸进了她的怀中,那人的舌头也探进了她的嘴里,她急了,便咬了那探入口中的湿滑之物。 一股腥味涌入了鼻腔之中。 “啊——” 贵公子一把将小姑娘推倒在了地上,抻着舌头,用手指摸了下,便已见血。 于是对着小姑娘忒了口惨着血的唾沫,从摊子上胡乱抓了几只手绢擦了擦嘴角,愤愤地骂道:“小贱人,本公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糙皮瘦骨的,真无趣。” 小姑娘蜷缩作一团,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服。 贵公子边骂着,将手中的手绢扔到了地上,拿了暖手壶便要离去。 “公……公子,你说的……二十个钱……”小姑娘眼泪汪汪地小声嘀咕着。 “切,本公子会少你那几个钱?” 一把钱被砸到了小姑娘的身上,小姑娘脸上露出惊喜的笑来,匆忙地在不浅的雪中找拾着钱。 不远处的乞丐缩在旁边看了许久,当那钱被扔到小姑娘的身上时,他们都蜂拥着跑了过去,哄抢着,推搡着,而后也心满意足地跑开了。 小姑娘起身,张开手掌,脸上展出一个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来,还好,还有几个钱,当是够买些吃食的。 一抬头,却见一个身着青衫之人,带着个斗笠,怀中抱着一个翠绿的竹棍靠在墙角,正朝着她看着,似乎是看了许久了吧。 想到这里,小姑娘将头又埋了下去,脸更红了些,似乎……她是没脸再见人了。 风止呼出一口浊气,呼出之物便于她面前凝成了一团白雾,转身继续向前走着。 望仙门规矩,人的事,他们不能干涉,他们只斩妖,斩恶妖,斩玉牌让斩的恶妖! 望仙门规矩! 坏了规矩,怕是也会连累师父的吧。 所以,看着就好,还是别多管闲事才是。 走着走着,正见那刚刚调戏小姑娘的贵公子进了一家门面花哨的酒楼之中。 酒楼门口的店小二热情地招呼着,从门内迎出几个貌美的女子。 酒楼么?听师父说过酒可解忧,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要不,自己也去尝尝? 想着自己待在望仙山几年都没喝过酒呢,今日,便去试试? 走到那酒楼门口,只见那牌匾上三个大字——醉仙楼! 呵,好大的口气,我倒是要尝尝瞧瞧能醉仙的酒水是什么样的一个味道。 店小二看着有人来急忙迎了上来,几个身量匀称的女子也迎了上来:“公子,里面请。” 闻言,风止将斗笠取了下来。 几个人便露出了几分诧异的神色:“姑,姑娘?” “怎么?女子不能进来么?”风止也面露疑惑。 在她的认知里,酒楼只是吃饭休息的地方,根本没有想过吃饭的地方居然会是一个风月之所。 这也不能怪她,小时候住的地方偏僻,怎么会知道这些?后来流浪的日子连填饱肚子都是个问题,她便更没有机会了解。 至于进了望仙门么,叶近川妥妥一个正人君子,又怎么会教风止这些? 而风止自修仙以来除了下山斩妖会偶在山下的客栈住上时日外,便很少在山下闲逛。 早与这世界脱节喽! “嗯?” “能,能,姑娘里面请。”店小二愣了一时,急忙陪笑着。 想来也是有些富家小姐有这样特殊的癖好?亦或是来寻自家郎君的?只是莫要闹出什么事才好。 第一百九十二章 红楼欲饮催客惊 女子中有人翻了个白眼无趣地走开了,也有觉得面前女子气质不俗的仔细地打量起了风止。 还有一位桃眼细眉的红衣女子上前嬉笑着对风止道:“姑娘想点些什么酒啊?我陪姑娘好不好啊?” “这里吃饭喝酒还有人作陪的吗?”风止朝着四处看了看,好像还真是每一桌都有人陪着饮酒的女客。 “也罢,一个人喝酒似乎太过孤单了些,那便,你来陪着吧。” 红衣女子勾着嘴唇,走到风止的身旁,手臂绕过她的肩膀,亲昵地引着风止坐在了一旁的空座上。 风止有些不太习惯,可身边的是没有任何法力的女子,又不是妖怪,想来这是这客栈的待客之道?这未免太过热情了些。 客栈中央是个台子,台子上面一群女子起舞翩翩,台子后面奏着靡靡之音,客栈有两层,一楼台子旁边围了好多桌子,大多桌子旁都满了座。 二楼应该都是供人休息的房间吧,风止点了点头,大多客栈都是这样的设置,只是这家客栈格外花哨了些。 “姑娘要点些什么?”红衣女子见风止有些木讷的模样感到有几分好笑:这姑娘莫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却又不似平常女子那样羞怯,不过怎么说姑娘家来这里都是少有的。 “酒,再来几个小菜吧。”风止摸了摸肚子,自己的辟谷之术还练得不到火候。 “那姑娘要什么酒?” “随便。”风止确实不知道什么酒名,她的交际圈也只有一个叶近川而已,顶多再算上几个见面能叫出名字来的师兄弟还有师叔伯。 “呵呵……那来桃花醉?”红衣女子随意讲了个。 “嗯,是酒就好。”风止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而后才发现自己坐的地方刚好靠窗,起身便将那窗子给打开了。 外面还在下着雪,寒风从窗子呼呼地吹了进来,旁桌的人被风吹得不禁打了个冷颤,纷纷侧目注意到了这个青衫人,本想发作,不曾想—— 青衫人转过身来,眼眸清澈,眉间却透着一些英气,兼具了女子的柔美与端正,唇红齿白,肤若窗外的白雪。 于是众人皆看愣了神,定在了那里,身边的女娇娘摇晃着将酒杯递到他们的嘴边才反应过来,男客搂着怀里的美人,相比之下,竟感觉身边的女子变得索然无味。 看那衣着不像是这楼中的女郎,莫不是也来喝花酒的? 早在他们之前,这店老板便注意到了风止,毕竟女子大多都是来闹事的,他便格外地留了几分心思,可当细细打量过风止之后,他便吩咐着下面人好好伺候,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风止腰间的那一枚玉牌。 店老板谈不上见多识广,可那牌子他还是认识的,修者!那可不好招惹。 至于风止为什么要来这里,他也懒得管了,反正来了谁都是客人,有钱都是一样地赚,多份心眼就是了。 他吩咐店小二提醒旁边的客人莫要去招惹那青衫女子,免得给这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而后便转身入了入了账房。 可总是有贪慕美色不要命的,才不去听那店小二絮絮叨叨的什么不能惹之类的话。 老子有钱,还买不来一笑么? 那贵公子便是其中一位,他笑盈盈地走到了风止的跟前,风止身旁的红衣女子便识趣地退了下去拿酒水了。 “姑娘,你是一个人来的么?”贵公子对着风止微微欠下身子行了个礼搭话道。 风止抬眼蔑视地瞥了他一眼,是刚才的那个家伙,她对这人的映象很不好,可是,望仙门规矩,没事还是别找事了。 “……” 风止没有搭理他,来此处是喝酒的。 “姑娘,那边满客了,可能和姑娘拼一桌?”贵公子没等风止回答便已经坐到了风止的对面。 “呵,那边不是还有空桌吗?”风止冷哼一声道:“不过既然你想坐就坐好了,我也不过就需要一个位子。” “谢谢姑娘。”贵公子笑着:“姑娘,相逢即是有缘,一个人喝酒未免太过寂寞了些,不若我请姑娘一起同饮啊?” “……” 风止没有回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风雪。 周围的人都讪讪地笑着,向着贵公子投去了嘲笑的目光,贵公子感觉自己受到了这青衫女子的漠视,心头便积了几分怒意。 可毕竟眼前女子长得好看,还是不能对佳人太过粗鲁才是。 “桃花醉来了,姑娘请用。”红衣女子招呼着顺便将酒给风止倒上。 “多谢!” “无需客气,姑娘有需要就叫我,叫我红娘好了。”红衣女子看了贵公子一眼,又退了下去。 风止端起酒杯,那清澈的酒水于杯中和水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散出的味道确实很香,其中还掺杂着几分甜意。 没有多想,一口下去。 “咳咳——” 杯子倾覆,倒在桌子上,风止差点没被呛死,咳嗽不止。 这玩意闻着香,看上去也平平无奇,怎么喝起来又辣又难下咽的?似乎辣中也带着点甜味。 周围的男子和女子都看着风止,皆忍着笑意,看来这青衫女子是第一次喝酒。 “红娘——我,咳咳,我再要一壶热茶。”风止没有去在意周围的目光,还在想着这玩意的奇怪。 明明师父所说,可以解忧解愁,应该是个好东西才对啊,怎么这般难喝? “好嘞!”小红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面应着。 “呵呵呵……”贵公子确是笑出了声来:“哪有来这里喝茶的?姑娘,你不会是——第一次喝酒吧。” 风止瞥了贵公子一眼,那贵公子与那目光对上,顿时如坠冰窟,身体僵硬住了,脸上的笑容凝结。 这感觉……是要杀我的眼神? 他没有再说话,确实是被风止的眼神给吓到了。 虽然风止是不愿意搭理那男子的,可听着他嘲笑的话不免还是被激了一下,她那不服输的劲儿一下子冲了出来。 扶起那酒杯,又倒上一杯,这次,有了个心理准备,喝得缓了一些,轻抿了一小口,居然别有一番滋味。 甜味盖过了那辛辣之感,确实是个很好喝的东西。 原来这酒是要慢慢喝的,急不得! 第一百九十三章 有时候就是很巧 三两杯下肚,风止脸上便露出了些许醉色。 贵公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旁边的醉美人,心中生出了个很罪恶的念头,可在这楼中,这种念头却很正常。 “姑娘手中的竹棍倒是品相不俗,可是笛子?”贵公子起身站到风止身旁。 风止觉得此人实在是聒噪异常,若再晃悠在自己的面前,自己怕是会忍不住对他动手。 于是起身拿着酒坛走到了窗前,倚靠在窗边,继续喝着这坛中的清冽之物。 耳畔糜音萦绕,台上女子摇曳生姿,回头看向那窗外,雪舞纷飞,月色清冷。 不远处的几个乞丐蜷缩着互相报团取暖,卖手绢的小女孩已经在收摊子打算离去了。 风抚着风止微微发烫的脸庞,这让她感到很舒服,她眯着眼睛,恍惚间那个小姑娘于风雪中走来,正对着她笑得灿烂。 一坛酒被她喝了大半,眼前逐渐模糊起来,她揉了揉眉心:这玩意确实解忧,喝过后昏昏沉沉,哪里还有心思去想那些扰人心绪之事? 酒坛被他放在了窗台上,她是有些站不住了,风还是这般不近人情,吹多了居然引得她有些头疼。 “红娘,可有休息的地方?”红娘很是注意这青衫的姑娘,见她醉了,便急忙跑到她身边去扶。 “姑娘这是醉了,随我上楼吧。”红娘笑着,挽着风止的手臂将她搀上了楼去。 贵公子也随之起身跟了上去。 头愈发痛了起来,风止合上了双眼,扶着额头,没再注意腰间的玉牌发出了莹莹绿光,再次发布了任务:是一只害人的鼠妖。 叶近川于望仙门中,见那玉牌闪烁,便拿于掌中,自言自语道:“怎么没人领任务呢?这妖么……是有几分本事的,我便下山走一遭吧。” 转而又想到了什么:好像止儿也在此地附近,刚好寻她一起回山,她下山去也有几日未回了。 醉仙楼中的一间客房之内。 贵公子朝着红娘使了个眼色,从怀中掏出了一袋子的钱递了过去。 “公子,咱们老板可是说了,这姑娘是个修者,出了什么事情,你可得自己担着。”红娘将风止放到了床上,风止手中的九节滑落,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响。 “修者么?算是这人间的半仙了,如此尤物,共度春宵,便是死了也是值得的。”贵公子直勾勾地盯着那床上熟睡的美人,早已是心痒难耐,身下之物有些胀痛,浑身都燥热起来。 红娘接过钱便转身离去:“那红娘便不打扰公子了。” 房门被轻轻地掩上。 男子迫不及待褪去了身上的衣物,走向了床边…… “鼠妖,我看你往哪里跑。” 叶近川一道法诀于指尖迸出,眼看着便要击于那鼠妖身上。 可那鼠妖猛地一跃,沿着墙角又窜进了街道。 “可恶。” 已是夜半,几位公子于醉仙楼门前打算散去。 却见一袭玄衣从不远处的街道之上奔出,像是在追赶着什么。 他们也懒得去在意,只是谈论着今日这醉仙楼中的一个趣事。 “真是便宜了那个家伙,你说,那青衫女子是个什么滋味?”一位公子拍着身边的人笑问道。 玄衣男子耳力不俗,远远地就听见他们的话语,却并无兴趣,只是在听到青衫二字的时候脑海中想到了一人,是她的弟子,止儿倒是也很喜欢穿青衣。 不过只是分心了片刻罢了,他接下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想来那小子今晚是得快活死,那青衫女子可是个修者,长得如花似玉,醉成了那幅模样还不是任他摆布?” “哈哈哈……可惜我没那小子那般财大气粗,否则我也想买下那女子一晚。” “呵呵呵……要不我们晚些离去?一起凑钱?” 两人笑着说着浑话,而后推搡着走进了风雪。 青衫?女子?修者? 玄衣男子的脚步慢了下来,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他们所说的那人太过熟悉。 望着那不远处的鼠妖,看了看手中的剑,转头又看向了身前的排面花哨的客栈——醉仙楼! 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他们说的不会是…… 无论如何,也定是我望仙门的弟子,还是去看看,莫要出了事才好。 店小二是没有想到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才进门,可见那人确实是朝着楼中走来,便急忙迎了上去。 “呦,公子来喝酒么?里面请,里面有上好的包间……” 等那人走进,店小二只感到身边泛起了阵阵寒意,许是那人披着风雪而来的缘故,一身黑袍连帽,将浑身遮得严严实实,手里一把长剑,脸上只露出个嘴角,看上去着实奇怪。 “这里可曾来过一个青衫女修?”叶近川有几分心急。 “啊?公子是来找人的?”店小二脸上露出了尴尬神色,不禁抬头朝着楼上的一客间瞥去,到底来楼中的女子少见,留给他的映象很深。 叶近川循着店小二的目光看去,飞身而起,一步便至那房前,惹得旁边的店小二一惊。 “这……这也是个修者,那贵公子怕是有麻烦了。” 他急忙对着身旁人使了个眼色:快去找店老板。 “呵呵呵……小美人,你的脸可真软和。”房间里面传出男子的淫笑,“妈的,修仙的衣服都这么难解的吗?” “嘣——” 叶近川一脚将那门踢开,只见一男子趴在了风止的身上。 男子衣衫不整,半裸着上身,一手解着风止的衣带,一手置于风止的胸口处,嘴紧贴在她的脸上。 而男子身下的风止,眉头紧皱,脸色尽红,衣衫也已凌乱,双手抵在男子的肩上,似乎是想将男子推开,可却神志不清,几乎无力。 相隔一丈之远,叶近川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 贵公子被扰了兴致,也是恼了,抬头怒斥道:“你是何人,如此地不识趣?敢搅了本公子的兴?还不快滚?” 手中的剑鞘被叶近川捏地变了形,掌中的杀招呼之欲出。 楼中当是无风,可黑袍翻卷,无风自动。 哪怕是贵公子对那武功之类不甚了解,也是能察觉得到眼前的男子杀意凌盛。 黑袍翻起,贵公子见了叶近川腰间的玉牌,心中暗道不妙,眼前这人也是个修者,看上去可不太好惹。 急忙连滚带爬下了床来跪倒在了地上哀求道:“小的有眼无珠,不知竟是仙师大人,还请仙师大人恕罪。” “……” 见叶近川不语,急忙连连磕头道:“无意冒犯,还请饶恕,请仙师饶恕……” 虽前面说着什么宁一死换这一夜风流,可真的有人来杀他,他还是怕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酒量不好就别喝 “滚——” 叶近川竭力地压制着心口的那股怒火,见风止的模样,气恼至极。 “是是是……小的这就滚,小的这就滚……”贵公子就真的滚了出去,那狼狈的模样着实有几分滑稽。 “止儿——” 贵公子出了房间,叶近川急忙至那床前。 摇了摇风止的肩头,却难以将她唤醒。 “唔……头好痛啊……”风止睫毛轻颤,一脸难受的模样,口中含糊不清地念叨着。 “师父带你回家。” 叶近川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乖巧懂事的风止会来这种地方,还喝醉成这幅样子,可现在他也无心问责。 将风止扶起,脱下自己的黑袍披在了风止的身上,将风止裹得严实,系上领口的带子,风止被叶近川背到了背上,仿佛十年前那样。 一步一步下了楼去,周围的人都默不作声,有人偷偷地瞟了叶近川一眼,却几乎被他的眼神给冻住。 “这位仙师,这姑娘是你的朋友么?”正当叶近川一步将要踏出门去,身后响起了一句平稳的话语。 “……”叶近川没有做声,只是顿了步子,等那人接着说后面的话。 “哈哈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姑娘在楼中喝酒,还未给酒钱。”说话的是店老板,他知道修者需得遵循一条规矩,那便是不可伤人。 “当——” 从叶近川腰间坠下一物,是一袋钱。 叶近川踏剑而去,只留下一楼茫然。 “谢谢公子!”店老板点了点头,表示很满意,一个人,赚了两份钱。 望仙门内,坤灵殿中,一方小院。 叶近川踏进房内,将风止轻轻地放到了床上。 “唔,好热啊……”醉酒的风止抬手扯了扯黑袍,当然不知道此时此刻叶近川正盯着她,满脸怒色。 “等你醒了,再与你计较。”叶近川无奈地扶着风止的肩头,替她解开了刚刚披在她身上的黑袍,随手扔到了旁边的架子上。 看着那已被解开一半的腰带以及凌乱的衣衫,他生出迟疑:还是帮她整理好吧,希望她醉了可以什么都不记得才好。 他帮她理着衣服,她一头倒进了他的怀里,脸贴近叶近川的胸口,叶近川外衣的凉意,让风止感到很舒服,索性一把抱住,嘴里嘟囔着:“好舒服……” “……”叶近川的手滞在了原地,低头,那人的眉眼微蹙,确实好看。 也不知怎么回事,叶近川心中也生出几分燥热之感,脸上微微发烫,气息也乱了不少。 “坐好!” 语气之中含着几分训斥之意,可风止怎么会听得到? “呼——” 叶近川叹了口气,将风止的腰带系好,而后欲让风止躺到床上,风止的身体如水一般柔软。 就在叶近川让风止躺下的那一刻,风止忽而睁了双眼。 “止……止儿?”叶近川微微诧异:现在倒是醒了? “师父……” 叶近川正欲说些什么,不曾想风止突然又坐了起来,那一动作令他有些来不及反应,差点就与他贴脸,叶近川偏了偏身姿。 “醉了便好好睡上一觉。” “师父——” 风止该是还醉得厉害,看着眼前那个熟悉的身影,竟一手拉住身前人的衣襟。 叶近川紧着眉头,思考着这丫头如此胡闹,要不直接施法让她昏睡过去? “师父……呜……”风止一手揽住了叶近川的肩头,忽而泪便涌了出来。 叶近川正欲施法的手停在了半空,这是……受了什么样的委屈? “师父……今天有个小女孩问我,什么是恶?我答不上来……” “……” “我们斩恶妖,害人为恶,可那害人的又何止是妖?” “小女孩问我,为何不斩恶人?我还是答不出来……望仙门规矩?” “师父,你说斩尽这天下恶妖,就真得能有一个清平人世么吗?” “你说……你说我们去除那人间妖,又有谁去管那世上人呢?” “……”这一连串地发问,却也是将叶近川给问住了,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丫头,确是已经长大了。 “师父……我不明白……你能不能告诉我?” “呵呵呵……”那一问之后,风止又忽而笑了起来:“她就死在了我面前,她才那么小……你说一个人究竟会苦到什么样才会活不下去呢?才会……下定决心去撞那生硬的墙?” “师父……或许……我是知道的……” 醉着的人依旧醉着,醒着的人恍了神。 说着说着,风止渐渐昏睡了过去,叶近川再次将她安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出去取了些热水来。 用水擦擦脸,睡着总是会舒服些的。 叶近川端着取来的水,看着躺在床的风止,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不过是取了些水的功夫,被子却已经被踢开到一旁,风止正扒拉着自己的衣领,似乎是想解开衣服。 所以我刚刚是白忙活了呗! 叶近川坐到床沿,用湿了水的布巾擦去风止脸上的汗。 也不知风止是梦见了什么,眼角一直挂着泪。 叶近川想着刚刚风止问他的问题,嘴里不禁念着“恶人”两字。 一道术法被打入了风止的体内,消去了风止的几分燥热难耐,重新将被掀到一旁的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拿起那黑袍,叶近川披在了身上便出了门去。 那一夜,风雪很大。 有一人,于雪中长眠。 风止睡到了次日中午才醒了过来,头还有些痛,她发誓以后再也不碰酒了。 这里……是望仙门?我房间!?我昨晚究竟是怎么回来的?我不应该是在酒楼的吗? 揉了揉眉心,风止只觉得房中有些闷,起身理了理衣襟,推开窗户,外面雪已经停了。 叶近川正坐在院中树下的台子上面,台上的雪已经被他扫净,当然,依着叶近川的性子,可能是施法扫的雪。 “醒了?”叶近川看向了站在窗户后面偷看他的风止。 风止挠了挠头应着:“嗯。” 出了门去,才发现叶近川身前摆着几个酒坛,坛中的酒似乎都被他给饮尽了,风止还从来未见过师父喝过酒呢。 “师……师父?” “嗯?” “弟子昨日?” “醉得不成样子!”叶近川摇了摇头轻笑着,举起一个酒坛道:“这酒味道倒是不错。” “弟子……弟子知错。” “呼——”叶近川呼出一口浊气,几坛酒下肚,他也生出一丝醉意:“酒量不好,以后便别喝了,头还痛吗?” 风止摇了摇头,尽管她的头还是痛着,但好在这痛忍一忍也就好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杀一人是为何人 “师父,弟子有话想……” 风止正想着问出她心中的疑惑,可叶近川忽而抬眼,与她的视线对上,她便愣了一刻。 “止儿,为师也有话要与你说。”叶近川眼里透出几分认真。 风止急忙收了笑容:“那师父先说。” “我要去个地方,怕是得有些日子才能回来,你好好照顾自己。” “师父要去斩妖?弟子请同去。”风止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师父还是第一次以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她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是,你好好练功,在山下斩妖便莫要贪玩,不可再去那些风月之所。” “啊??哦!”想来叶近川是要做些私密的事情?不想让人跟着,自己还是懂事些才对,风止心中暗思。 “你刚刚是想说什么?”叶近川起身欲离开。 “没……没,我就是觉得,师父喝酒居然这么厉害,可是有什么秘诀?”风止本来还想着问那小姑娘所问的问题,可是听到叶近川要下山行事,还是……等他回来再问吧。 这段时间,自己倒是可以好好思考这个问题。 “呵呵,反正——若你还认我这个师父,酒是不许再碰了。”叶近川笑着,这有什么秘诀呢?自己也曾荒唐过。 “我,我知晓了,那东西也不好喝。”风止低着头视线偷偷地去瞄身前人的反应。 “那,保重。”叶近川起身拍了拍风止的头,居然只比自己矮一点儿了,时间可过得真快啊。 “嗯,祝师父万事皆顺。” 与叶近川来到山门,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想来也不过几日而已吧…… 风止回到了院子里面,回想着昨天晚上自己所行之事,却是怎么都不记得了,看叶近川的反应,应该是他将自己带回来的。 腰间的玉牌发出光彩,那是门中又发布了斩妖任务。 掏过来一看,是一只鼠妖,正在风止昨日喝酒的那条街上。 好奇怪啊! 风止看着任务的信息,居然是师父没有完成的?那鼠妖有那么厉害么? 想来估计昨晚师父是碰上了自己这个大麻烦,所以才没顾得上那鼠妖,嗯,应该是这样的。 可师父也不会直接就撒手了这任务呀?风止想不明白。 抓了抓头发,还是别多想了,可能师父有其他急事吧,既然师父没能斩了它,那就交由我好了。 风止拿了九节,径直朝着那地走去,斩杀鼠妖的任务进行得比她想象中的要顺利很多。 路过昨晚的那家酒楼,风止顿了顿步子,带着几分疑惑,最终还是走开了。 “刚刚那青衣女子可是昨晚的那个修者?”楼中的一位红衣女子对着店小二笑问着。 “是的,我记得她的身形样貌,当是错不了。”店小二道:“还好,没闹出什么事来。” “没闹出事情来么?那你说昨晚那贵公子是怎么死的?还有那个神秘的黑袍修者,大半夜的又折回来只为买酒吗?”红衣女子压低了声音道。 “不是说回去之后暴毙了么?”店小二眼里泛出几分不解:“莫不是……你觉得是那修者做的……” “嘘!”红衣女子做出个止言的姿势道:“心照不宣,只要与楼中无关,你我又何必多事呢?” 店小二点了点头,望向那离去的一抹青色倩影,也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坤灵殿祭堂内—— 叶近川跪于灵位之前,身边一空酒坛,脸上的醉意更深了几分。 看着面前的其中一块灵牌,上面带有“芫临”二字。 蔺羽恪走进堂里,叶近川起身行礼。 “近川啊,你这是何必呢?”蔺羽恪语气之中尽是惋惜。 “近川有错,很多过错,从前是觉得没什么的,可如今……我在山下杀了人,该去悔思狱受罚,顺便,去想一个问题。” “这样……”蔺羽恪露出了一个比较吃惊的表情,“修行不易,打散大半的法力,于狱中悔思十年,你可是想好了?只要你不再提此事,我完全可以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弟子当去领罚。”叶近川早有决断。 其实叶近川算不上一个合格的修者,说不上屡屡犯禁,他也是坏了不少山门规矩,不过从前在他看来,只要实力强大,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不损害他人的事情,规矩犯了就犯了。 无人会闲的无聊去告发他的罪行,他更不会和自己过不去前来请罚。 可这次,他也不知是为什么? 或许是有了弟子的缘故,使他意识到了以身作则这个词的含义? 杀一人,是为青衫。 自请罪,是为黄衣。 杀了人,确实是对不起自己师父的教诲,可不杀?止儿在这世上就只有他一人了,自己的弟子自己该护着些才是。 悔思狱中很少会动用这个刑法,因为修者大多念着自己修行不易,不敢轻易坏那般重的门规。 可今日,却处置了一袭玄衣,那人于那刑法之下,一声未吭,而后被没收了门中的玉牌。 监刑的六大殿主,这也算望仙门比较通情理的地方,凡是受罚之人,都不会将他们的身份公布出去,所以有的人入了狱,除非身边几个要好的人会发现人不见了以外,门内也不会传出些烦耳的言语。 像叶近川这般实力的修者,直接六大殿主都来了,也算是很给望仙门第一的叶近川面子了。 等到叶近川摇摇晃晃地进了狱房之内,他开口求了六殿主一件事情:“别告诉我的弟子,近川在此谢过。” 终是身上带着几分仙者的气性,他们都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有的拂袖,有的叹气而去。 叶近川倚着墙倒在了地上,墙上沾上了一片鲜血,他默默地看着四面的墙,一扇小窗洒出的薄光,却是在光中看见了什么的。 那方小院,终是只剩下了风止一人,而时间一恍,便又是三年。 “师父……你究竟是去了哪里?” 风止一手握着九节,一手拿起了腰间的玉牌,施法去看那玉牌上面的排名,再斩一只恶妖,她将取代叶近川第一的位置。 这三年来,风止走过了山下的每一处地界,一边斩妖,一边寻着叶近川的下落。 妖是斩杀了不少,可叶近川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这世间没有关于他的一点儿消息。 而那个她打算问叶近川的问题,她行于人世,看尽悲欢离合后,似乎有了自己的一番见解。 第一百九十六章 你怕是找错了人 “风止师妹——” 风止坐在院中的台子上面正修习着功法,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修忽而跑进这院子里。 来的人是离星殿的弟子牧礼,目前门内排名第三,曾经和风止一起完成过几次斩妖行动,于是相识,却并不熟络。 事实上这望仙山门就没有风止很熟的人,自从叶近川走后,她的性子是愈发孤僻了,除了下山斩妖,便是一人于这小院里面修习功法。 “牧师兄找我何事?”风止起身行礼。 “师妹,殿主发出了悬赏任务,我想邀你一起可以吗?” 望仙门一般的任务都是通过玉牌发出去的,可也有例外,比如那些比较难杀的妖,派出的任务换了几个弟子都没有完成的,便会通过悬赏任务张榜发放,算是对弟子的一种激励。 可单独行动,可结伴而行,最终只要是完成了任务,都会得到门中珍藏的宝器或是功法。 “是何任务?”风止并不太想再斩妖了,因为再斩一妖,自己将会成为门中第一,夺了自己师父的名头。 “缘灵狐妖!”牧礼无奈道:“我之前下山对上过一次,那狐妖的法力太逆天了,我便想着与师妹联手斩之,为这世间除害。” “缘灵狐妖么?”风止忽而想起了一些往事来,多年前,自己也没打过,还被那妖狐给弄晕了过去。 “没兴趣!”风止摇了摇头,倒不是她怕死,而是那缘灵狐和自己的师父有几分瓜葛,是师父想要护下的妖。 “师妹?有恶妖不去,这可不太像你的性子啊!”牧礼用了激将法。 “哦?牧师兄不妨说说,我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搞得好像很了解自己一样,风止轻笑道。 “你呀,和叶师叔一样,孤傲清冷,简直快赶上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牧礼耸了耸肩头,语气之中带着一丝无奈。 “呵。” 风挟着叶声轻响,院中更显得冷清。 “话说,叶师叔还没有消息么?”牧礼随意地搭着话,既然人家都不愿意了,也不好强求。 风止摇了摇头,想着师父或许是真的成了仙飞升去了天上? 就不要弟子了吗?为什么……都不愿和弟子好好地告个别呢? 突然风止想到了些什么:师父会不会是——去找师祖了?他觉得那缘灵狐与师祖有关系?所以…… 那缘灵狐法力高强,也是有可能让师父与这世间断了联系的。 “牧师兄,你打算何时下山?”风止改变了主意。 “本来想着今日,可……” “我与你同去。” “啊?”牧礼没能想明白风止怎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不过,愿意和他一同下山,他还是挺高兴的。 两道身影踏剑向着山下而去,看山门的弟子无聊地闲谈着:“牧师兄身边的是谁?” “你不认识?呵,不认识也正常,低调的山门第二!” “风……风止!?” “嗯,就快成第一了。” 再见缘灵狐时,缘灵狐依旧美丽动人,一身黄衣明媚,两人向她走来,她也没有太在意的样子,恬然地摆弄着刚刚在山间采摘的花朵,凑到鼻尖闻一闻,很香。 “妖狐,这次看你往哪里跑。师妹,我们一起上。”牧礼拔剑相对。 “呵~”缘灵狐冷笑着:“谁说我要跑了呢?” 抬眼,那说话的少年倒没入她的眼,可少年身旁的青衫女子,她却感到几分熟悉,特别是她手中的那把竹节剑,勾起了她的一段回忆来。 在她的回忆之中,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玄衣男子,她找了那男子很久,却无缘再见一面。 “是你!”缘灵狐笑着,一双桃眼直直地看着风止道:“小姑娘?你师父呢?怎么今日不和你师父一起了?” “你管不着。”风止心里生出几分疑惑,难道是自己想错了,她也不知道师父在哪里?可她怎么一见面就问师父? “你要花吗?这花送你!”缘灵狐朝着风止直接就走了过去。 “……”风止握紧了手中的九节,警惕了起来。 “师妹?你们很熟吗?”一旁的牧礼眼中有了几分诧异,看来风止师妹也与她交过手了,可……怎么感觉她们之间的关系有几分奇怪呢? “少年,你倒是有几分多余了。”缘灵狐狐媚地笑着,看向牧礼,眼中发出莹莹的绿光。 牧礼双眼与之一对上,大脑便是一片空白,身体立刻就瘫软了下去。 风止仍是站在那里,既然狐妖说牧礼多余,应该是想和她单独聊聊的,刚好,她也有事要问那狐妖。 “我师父呢?” “你师父呢?” 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呵,笑话,你的师父不见了,怎么来找我要?”缘灵狐轻笑一声。 “那你与我的师父不过一面之缘,干嘛这般在意?” “长得俊呗,我想找他来陪我谈谈心啊!”缘灵狐已经走近了风止的身旁,将手里的花奉上,“这花倒是称你。” “师父他没有来找过你吗?”风止鬼使神差般地将那花束接到了手里。 “他说要来找我吗?他没事找我做什么?你这个小姑娘可真是奇怪。”缘灵魂狐呵呵地笑着,“所以说,你来找我是为了找你师父?不会吧不会吧,修者的师父丢了居然来找妖怪要?” “……”风止低着头,眼里一颗晶莹的泪珠落到身前的花瓣上,发出一声轻响。 两人都有些诧异。 “我似乎是真的把他给弄丢了,怎么……怎么都找不到他……” 缘灵狐眉头微蹙,莫名对风止生出了几分同情?她不明白这算不算叫做同情,反正她的心里是不好受的。她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种感觉,明明这才是第二次见这小姑娘。 要知道这小姑娘可是个修者,第一次提着剑找她是来杀她的,第二次应该也差不多是这个情况,自己怎么就对她生出了异样的感觉呢? 风止心头也隐隐生出几分疑惑,为什么感觉这狐妖有一种亲切之感?明明很想对她生出戒备之意,堤防着她的,可是,居然在她面前失态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怎么还上我床了 一只手搭在了风止的肩头,风止转过眼帘,那妖眼波如秋水,也正痴痴地看着她。 冥冥之中被什么注定了一样,那一眼,两人都不愿挪开眼,似乎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什么? 一双眼媚勾人心魂,一双眼纯可见其心。 风抚着两人的墨发,发丝掠过两人的脸庞,衬着两个女子的面庞,青色衣袍微摆,黄衫衣袂飘飘。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风止总觉得眼前人熟悉得异常。 “上一次,你是想杀我的。”缘灵狐莞尔一笑,她也确实没能想到,自己竟有一日可以与一个修者如此放下戒备地交谈。 “不,除了那一次,我们是不是……”风止脑子有些乱了,寻遍了记忆的每一处角落,却也未寻到那黄衫女子的踪影。 “这是个好问题!”缘灵狐托着下巴,也认真思考着,究竟是还在哪里见过呢? 她曾一眼看过风止的经历,确实惨了点?那点点滴滴她也记得不太真切…… 忽而,她脑中闪过了一个小女孩在河水中挣扎的模样—— 那时,她路过一条湍急的河流,却见一个瘦小的小女孩被绑缚着在那河水中央,她是个妖,却在那一瞬没来由地动了恻隐之心,于是一道术法解开了那绳索的束缚。 河中的女孩似乎不会游泳,奋力挣扎,于是她本着救人救到底的心思又施法变出了一块木头于小女孩的身侧…… 如此想来,风止便是那个小女孩了,可——那个时候自己是狐狸的模样,还隔得很远,她应该不可能看到才是。 “罢了,可能只是我比较平易近人吧。”缘灵狐忽而伸手挑起了风止的下巴笑着:“也或许是我们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缘故,你在镜子里面看着自己像我?” 风止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那抵在自己下颌的纤细手指,心里生出几分怒意:怎么动手动脚的?就该让师父教教你规矩。 呸,在想什么呢?她可是个妖精! “小姑娘,你今日是打算来杀我的?”缘灵狐眼中忽而散了笑意。 风止却是笑了,摇了摇头道:“我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杀你,怕是还得修上几年。” “呵,你倒也是有趣的很,不若我们交个朋友?” “你这个妖精也很有意思,居然要和修者做朋友?”风止眼中还带着几分湿润,她将花举了起来:“你知道的,你我之间终有一战,而且,你于人间行恶,这样的朋友我才不要结交。” “行恶么?那敢问姑娘,这世上,何为恶?何为善?” 一字一句,入了风止的耳,风止愣在了原地。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用那愤世嫉俗的语气问着她:“何为恶?” “是啊,或许……我是愿意交你这个朋友的。” 花香很好闻,既不浓郁刺鼻,也不淡然无味。 “那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缘灵狐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夕阳,脸上被罩上了一片暖色。 “风止!”风止偏过头去看,居然愣了神。 “疯子!??”缘灵狐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真是个古怪的名字,和你这个与妖精交朋友的修者一样古怪。” “风雪的风,止息的止,叫风止啊!不是疯子!”风止闻言脸涨得通红,愤愤地解释着,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她的面调侃她的名字。 “知道啦知道啦,你个小疯子!”缘灵狐倒是觉得这三个字听着更悦耳。 “你——切,不跟你计较,你有名字么?” 朋友么?这还是风止所交的第一位! 而对缘灵狐而言,风止也是她所结交的第一位朋友。 “我就叫缘灵狐啊,自我睁眼的那一刻起,什么都不记得,就记得我叫缘灵狐,不知打哪儿来,更不知来这世间是要做些什么?”缘灵狐苦笑着。 “那以后我就叫你小狐狸吧!”风止看着缘灵狐,眼里也生出几分同情之意。 “好!” 牧礼的手指动了动,该是要醒来了。 “你该回去了。”缘灵狐提醒道:“回见吧。” “嗯。” 夕阳尽倾,暮色降临。 在那余晖的尽头,一只小狐狸欢快地蹦跳着隐入了土丘。 “师妹——” 牧礼头还有些发昏,坐起身来,还有几分恍惚。 “牧师兄醒了?”风止垂下眼眸,伸手几乎是一把将牧礼给拎了起来。 “缘灵狐妖呢?”牧礼是知道风止的待人之道,没有半点温柔可言,已是见怪不怪了。 “走了。”风止说得很平淡,似乎她此行只是来见故人一般。 “走了?师妹与她交手了?” 风止摇了摇头,没有交手,倒是交友了,而且这朋友交地莫名其妙的,风止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你我联手也不是她的对手,师兄还是回了这个任务吧。”边说着,转身欲归。 牧礼抓了抓头发,也跟了上去。 夜晚,风止躺在床上,脑海里面总会出现那明黄的身影,总觉得她给自己的感觉太过熟悉,不只是相貌上的熟悉,可那又是怎样的熟悉呢? 夜已经很深了,风止合上眼眸,今天她的梦里会多一个人,不再只有她和叶近川,还将会有一抹明黄。 梦里,叶近川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她着急地呼喊着:“师父……你别走……” 可是那身玄衣头也不回,走得干脆,她甚至都追赶不上他的脚步。 忽而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头,将她搂进了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玄衣消失。 她跪倒在地,无助地哭了起来,那人于她耳边道:“别怕以后,我来陪你……我也愿意陪你去寻他。” 她于梦中紧紧地抱住了那个人…… 昏昏沉沉之际,一股很好闻的香味萦绕在她的鼻息间,床也变得软和了不少。 清晨,风止是被惊醒的,睡得朦胧,她忽然意识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睁眼,那人一袭黄衫,正睡得安然,而自己正于她的怀中。 “你——”风止的反应太过激动,直接从床上就摔了下去。 “呃——” 缘灵狐也被风止给惊醒,睁开惺忪的双眼,她记不清是有多久没睡得这样香甜了。 “怎么了?”缘灵狐爬出了被窝,一脸无辜地看着跌在地上的风止:“你怎么摔地上去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怀里有只小狐狸 风止坐起,歪着头,揉着手肘,一脸茫然地问道:“你,你怎么会在望仙山上?怎么会在我床上的?” 要知道望仙山中多少法阵结界,一般的妖怪根本就进不来好吧,哪怕是妖怪法力再高,也不可能将那些法阵视作无物啊。 “你不是当我是朋友吗?我一个人无聊,便想着来找你啦,我就猜到你回了望仙门,然后循着你的气味就找到这里来了。”缘灵狐伸了个懒腰笑着:“你的被窝可真暖和,比我的狐狸窝舒服太多。” “哪有你这样的?来了也不打个招呼,直接就……就上床的?”风止站起身来,坐到了椅子上,打算和缘灵狐好好聊聊她的这个奇葩习惯。 “那不是看你正在睡觉,不忍打搅么?” “那你就钻我被窝?”风止捂着脸,仔细想着眼前的可是个妖精,可能不懂规矩也情有可原吧。 “也不是啊,你做梦哭了,我本来想给你擦眼泪的,结果你突然抱住我,把我给扑倒了。”缘灵狐给风止解释着她昨晚的经历:“抱着我怎么都不撒手,我看你哭得那么伤心,想着还是不叫醒你的好。” “……” 风止脸微微有些发烫:“行吧,反正我当时是睡着了,怎么说都随你。” “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搞得就像我在胡扯一样,这就是事实好吧。”缘灵狐气鼓鼓地瞪着风止:“不就是一张床上躺躺吗?难道你还怕我将你给吃了?” “咳咳……小狐狸,咱们不讨论这个话题了好不好?”风止混迹于山下三年,也懂了些关于床第之事,听着缘灵这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行吧,小疯子,那我和你商量个事?” “……你先说说看。”风止起身倒了了杯清茶,也懒得和她去计较这个称呼的问题,茶水才喝进嘴里。 “以后我跟着你好不好?” “噗——咳咳……”风止感觉自己应该是还没有睡醒,“你,你说什么?” “我说——以后我跟着你好不好?” “你认真的?” “嗯,真得不能再真了。” “可……我……你……” 我是修者,你是妖,交朋友就已经很离谱了好嘛?你还想跟着我?估计同门看见了会想连我一起斩了…… “是有何不便吗?我可以变作一只小狐狸的,隐去修为,不会让你的同门发现的。”缘灵狐脸上竟生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来。 “你没有事情要做的吗?跟着我做什么?” 行吧,最后风止还是同意了,虽然她脸上带着些不情愿,一时也不太习惯身边一直有人同行,可是心里却还是感到有几分暖意。 终于,她累着的时候,身旁会有一个肩膀借她靠靠,她也总算是有了个说话的人了。 师父,你说的世无恶妖,我想送你一个更好的。 我要这世上无恶! 待你归来之时,我让你看这世间清平! 小女孩问风止的问题,她有了一个答案,一个她以为还算不错的答案。 风止成了望仙门的第一,而她的身边多了一只小狐狸。 当风止将她的想法告诉芫临时—— “小疯子,我可以帮你的” “你?你要帮我一起斩妖?” “你斩恶妖,我杀恶人!我们一起创出个你想的那般世间来。” …… “小疯子,你陪我去个好地方,此时那里开遍了山花,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好!” “小疯子,你能不能别总是板着一张脸啊,女孩子要多笑笑才好看的。” “谁没事总笑的?” “小疯子,你晚上能不能别抢我被子?” “臭狐狸,那你晚上睡觉能不能老实点,别对我动手动脚的,痒啊!” …… “喂喂喂,你拿九节做什么?” “哦,小疯子,这剑叫九节么?” “嗯,师父送我的。” “借我看看?” “不给,还我。” “呵,有本事你来抢啊!” “你个臭狐狸,能不能别仗着法力比我高就欺负我啊?快帮我解开。” “嘿嘿嘿……” “小疯子——” “嗯?我在。” …… 缘灵狐待在风止的身边,每每都会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本就该待在她的身边一样。 可在这世上,是不会有谁离不开谁的吧!? 在此后的三年里,这世间死了很多妖,也死了很多人。 有人说死的都是恶妖,也有人说死的人都是该死的人! 那一方小院,树影婆娑,风止坐于被树荫笼罩着的台子上,岁月给她添上了几分成熟,可她对那人的思念却未消减半分。 一只小狐狸缓步走进了院子里,风止伸手于台上,小狐狸便乖乖地趴了上去,而后被风止拥进了怀里。 “怎么了?累了?”风止从缘灵狐眼中看出了几分倦意,抚着她温软的毛发,起身想着将她放进房里去休息。 “小疯子……”那一声,很轻,风止没有太在意,以缘灵狐的法力,风止是不担心她被人类给伤到的。 缘灵狐被放到了床上,化作了人形,一身黄衫依旧,眼睛却已合上。 “这便睡着了?”风止摇了摇头,轻轻地捻着被子盖到了缘灵狐身上,带上房门,又于院中。 她本是不会照顾人的,照顾自己都很勉强,却是遇上一个比自己还不会照顾自己的家伙。 此时已经入秋,白天温度尚可,晚间的山风便多了几分凉意。 风止不斩妖的时候就会于院中的台子上修习,这是被叶近川所带出的习惯,这辈子怕是都难改的。 入了夜,也不见缘灵狐从房里出来,看来这次是真的太累了。 自己也该去休息了。 房中那美人还是刚睡时的模样,风止脱了外衣,躺在了缘灵狐身侧,这三年来,她也是习惯身边多出个妖来。 月色透过窗子照在了身旁女妖的脸上,还真的是很好看啊,真不愧是妖精! “睡了一下午了还没睡够么?”风止忍不住伸手去触缘灵狐的鼻尖,没有反应? 她这?不应该啊!若我平时这般,她怕是会…… “喂,小狐狸?小狐狸?臭妖精!?”风止用力地戳了戳缘灵的肩膀,还是没有反应? 她开始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劲,伸手去探缘灵的额头,很凉! 妖精也会生病的吗? 再探鼻息,很弱! “小狐狸!??”任凭风止如何叫喊,缘灵狐就是没有反应:“你,你别吓我,别闹了,我生气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意外和明天谁先 风止用力地摇了摇缘灵狐,她还是没有一丝要醒的模样。 于是指间一道术法被打入了缘灵狐的体内,风止认真地感受着缘灵狐的状态:她怎么变得这么虚弱了? 风止有些慌了,像梦里叶近川离开时的那样慌了。 她急忙将缘灵狐扶着坐起,也不知修者的法力对妖精管不管用? 嘴中口诀轻诵,掌心的术法被注入进缘灵的体内,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前人才有了微动。 “小狐狸?”风止急切地喊着,她不知缘灵怎么就成了这样。 “小疯子……”缘灵狐倒进了风止的怀里,还是很虚弱的样子。 “你怎么了?受伤了?” “小疯子,我可能……陪不了你了……”缘灵狐挽着风止的手臂,眼里有几分不舍。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到底是怎么了?先告诉我,我会帮你的。”风止看着怀里的娇人,心中有几分心疼。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使用一次法力,我的身体便会弱上一分,今日杀了一人后,我感觉……我该是要死了。”缘灵狐笑着,看着眼前人着急的模样,倒是觉得这人间还值得她再走一遭,可惜,她这一世是要离开了。 “你,你为什么不早说?”风止怎么可能知道缘灵狐竟是这种体质?若是她早些知道,她怎么可能让缘灵狐那样无休止地屠戮恶人? “不怪你的,小疯子,我想帮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我就是想帮你。”缘灵伸手抚摸着风止的脸庞,那张脸,真的很美。 她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身前之人总是给她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一种只有她能带给她的感觉,或许可以叫安全感,又或许是叫做“归属感”! 呵,想来实在荒诞无稽,明明缘灵狐的法力更强,可风止却就是可以给她带去那种心灵上的安全。 风止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缘灵狐的法力在一点一点地消散,她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仿佛就快要消失一般。 “就……就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救你吗?” 缘灵狐微微地摇了摇头:“来不及了,我尝试过换一具身体,可无论是人的,还是妖的,都与我的魂灵相斥,我想,这世上该是有能够容纳我魂灵的肉身吧,可惜,我没时间了……” “还有时间的,你等着我,我这就去寻,无论是人亦或是妖,我都为你寻来。”边说着,风止将缘灵狐安放在床上,走向了门口,刚推开门,耳边的声音却令她止住了步子。 “小疯子……你别走,留在我身边陪着我好不好……最后再求你了。” 这世上,缘灵狐唯一不舍的一个人便是风止了,她于人间浑浑噩噩虚度了多少年?没有朋友,没有家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生来是要干什么的? 直到遇见风止,她的心绪第一次会因为一个人的喜怒而动,那个时候她便知道,她离不开她了。 若是说她今生有什么遗憾的话,便是未能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了吧,那个玄衣的男子也不知究竟与她有何关系呢? 可惜风止和他都为能找到叶近川,但幸好她遇见了风止。 风止转头沉默地看着缘灵狐,眼里有些湿润。 “小疯子,别伤心啊,如今我是打不过你了,我以前常欺负你,你现在倒是可以全部再欺负回来,怎么样?这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呢。” “若你喜欢,便由你欺负好了,何苦成这幅模样?”风止紧紧地抓住门框,门框碎裂出几道缝。 突然她是想到了什么,“小狐狸,你说你只要找到一具可以容纳你魂灵的身体你就可以不死了是吗?” “想来应该是的,可……” “你试过人,试过妖的,可试过修者的?” “他们不也是人么?” “不,修者修炼法术,异于常人,你或许,可以试试看。” “可他们……都是你的同门,你舍得吗?”缘灵狐摇了摇头,她知道风止是救她心切,可她不愿意风止做出那样的事情,她会后悔的。 “不,你试试用我的身体,我的法力是门中最强的,肉体也修得不错。” “……” 房间静谧了一刻,两双眼睛对视了良久。 “早知道就不回来了,不死在你跟前才对。”缘灵狐忽而笑了:“你这个疯子,不仅疯还傻,我若是用了你的身体,你还有命活吗?” “那……”风止是没有法子了。 “你该留着性命等你师父回来的,你不想他了?真好,这世上还有份牵挂,我怕是得先走一步了。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我才不想记着你这个可恶的小狐狸……” 九节忽而闪出莹莹的绿光,两人的目光皆被那光亮给吸引。 只见那三尺长的竹棍从床边的架子上自己动了起来。 风止没有施法催之,它怎么就自己动了? 忽而寒光一闪,九节自行出鞘,而后化作九刃,不等两人反应,便向着缘灵狐疾冲而来…… 风止瞳孔一震,施法去拦,却发现自己的法诀对九节居然不管用了。 缘灵狐实在是没有气力去躲闪,只是默默地看着那剑向着她冲了过来,心里却是生了一种绝望的念头: 那剑是风止的法器,难道风止对自己始终都是虚情假意,她终究是对自己动手了,她还是想杀了自己这个恶妖的,但何必不再多等一会儿呢? 哪怕是假的,也骗下去不好么?反正她就快要死了…… 一滴泪顺着缘灵狐的眼角滴落,她合上了双眼:小疯子,我终究是错信了你…… “不要——” 九把剑刃冲下,寒气逼得缘灵狐打了个冷颤。 “刺——” 利刃刺穿血肉的声音传至而中,血腥气流窜进她的鼻息。 缘灵狐没有感受到那股本该穿心的寒凉,裂骨的疼痛,相反,她却感受到了一股暖意。 一具柔软的身体覆在了她的身上,她惊诧地睁开眼睛,是一副很好看的容颜。 “小疯子……” 风止眼眸轻颤,身体忍不住地抽动着。 她或许是真的傻了,怎么就冲过来挡在了这妖精的身前? 没想到像她这样怕死的一个人,居然也会有冲上前替人挡剑的时刻,关键还是替个将死的妖精去挡。 第二百章 斩杀任务已完成 “呃——” 嘴角鲜血淌出,她差不多是被那就九把剑刃扎成了刺猬。 这模样,一定是很可笑的吧。 她倒在了她的身上,这次谁先死还真不一定了。 “小疯子,你……”缘灵狐扶住风止的肩头,刚好可以清楚地看见的九节剑刃插在风止的背上。 青衫上鲜血晕染开来,她粗重的喘息声很缓。 “刺——” 身前的人猛地一颤,九把剑刃同时离体,又结合成了一截竹棍,掉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小疯子……”缘灵狐不敢有动作,她怕她一动,身前人就会更痛一分,而事实上,她也没什么气力去有动作。 “小狐狸,这剑……突然,不听我话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风止在缘灵狐的耳边呢喃:“我想留下的,为什么,总是留不住?” 九节为什么突然有此异动,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世能拔出它的两个人,都快要死了。 缘灵狐心中很不是滋味,就身前的这个傻丫头,以自己的身体来替她挡剑的疯子,她刚刚还在心里误会着她,以为那剑是由风止催动的。 自己可真是混蛋。 “我都要死了,你,你还来挡剑做什么?白送了性命,真疯啊……” “呵呵……师父从来都是叫我止儿的,也就是你,总叫我疯子,一点儿……一点儿都不好听……” “止儿么,那我以后可不可以也这样喊你?” “呵呵呵……好啊!”风止的声音愈来愈小:“怕是没有机会再听到了……小狐狸,我要先走一步了,对不起啊,我想做的事情却是将你害成了这副模样……” “谢谢你陪了我这三年,虽然最终还是没有等到师父回来……” “……” 烛火早就熄了,房间里面唯有从窗子透进的森寒的月光。 “止儿?”缘灵狐眼前已经模糊,身前的女子再没有一点儿的气息,一动不动地伏在她的身上。 “你不是要等师父的吗?怎么舍得去死啊?” 温热的血浸透了被子,而后又浸透了缘灵狐的衣衫。 “答应我啊,小疯子,下次别再这样傻了,我可就这一条命的……” 缘灵狐会一种术法——以命换命,原本她以为她就快要死了,而且这世上也没人值得她去以命换之。 却没想到在她临死之际遇上了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疯子。 湿润的眼眸之中突发青光,缘灵狐口中法诀呢喃,身体化作一团青色的萤火,将风止包裹于其中。 鲜血随着萤火消散,伤口伴着萤火逐渐愈合。 风止轻轻地落到了床上。 “小疯子,替我好好活下去。” 最后一声于月光下消逝,缘灵狐彻底失去了意识。 九节再次异动,浮于半空,于风止身侧,而后一道青色的法蕴窜入了风止的体内。 缘灵狐的意识竟再次被唤醒。 什么情况?缘灵狐懵了一刻,自己不是死了吗?怎么会还有意识的?可真真切切,自己还能思考! 这是在哪里? 她不清楚,只知道自己似乎还活着,没有身体,唯有意识! 一股记忆无端地涌入了她的脑海之中,那是属于风止的,一时间,她生出混沌之感。 转而又想到了什么:自己莫不是进入了小疯子的身体? 难道说刚刚自己用错了术法,夺了小疯子的肉身!? 那小疯子岂不是真的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怎么会用错术法呢?自己明明是要救小疯子的啊。 风止的手指轻动,缘灵狐可以感受得到,可她并没有想动啊! 又一个翻身,令缘灵狐顿悟,风止还活着,她也还没有死!因为她根本就无法控制这具身体,那么用风止身体的便只能是风止本人。 究竟为什么她们两个都还活着她也不清楚,难道是自己的术法有了新的用处?离谱,这术法还会自行增进?在换命的同时还留下了自己的小命? 缘灵狐正思索这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意识再次受到了一股猛烈的冲击,如浪狂卷,令她痛不欲生。 良久,她缓过神来,她一直追寻的答案,在这一刻,终于是被她寻到了。 她为何来这世间?生于何处?为什么感觉风止这般熟悉?和叶近川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在这一刻,她都有了答案。 原来她本是天上仙! 原来她与风止本就是一体!风止为身,她不过一魂灵。 生生世世的缘灵狐,无论是千百年前被音驭骗上山的小狐狸,亦或是当今门主收养的芫临,原来始终都是她! 这一切都是她所得的天罚! 由于她偷带仙法下界传授于人族,被天罚裂魂离身,于这人世世沉沦,直到遇见风止,方可有机会知晓这一切的真相。 一身三魂! 一魂为人掌中之物,一魂可预知未来却不知自己的宿命何归,一魂可通晓世人过往,唯独不知自己的曾经。 三魂不死不灭,或得善终一世,或有魂归其身,方可有一线机遇重得仙体,重回天界。 呵,真相竟是这般荒谬么? 于这人世,历遍苦楚。 于这人世,亲尝自己昔日种下的果! 原来真相竟是这样! 小疯子知道了这些会怎样? …… 天色渐明,温暖的阳光驱散了夜的寒凉,透过窗子,正好照到了风止的脸上。 “咚咚……” “咚咚咚……” “风止师妹?你在吗?” 牧礼一副很激动的模样,扣着风止的房门。 风止猛地从床上坐起,身边空无一人,“小狐狸?怎么自己……没有死?伤口也不见了……” “风止师妹?难道是下山斩妖了还没有回来?”牧礼猜测着。 “稍等!”风止起身打开房门,便见牧礼一脸惊奇的模样。 “牧师兄这么早来找我,是有何事?”她还没有完全清醒,揉了揉眉心,难道刚刚是做了个噩梦? “师妹当真好厉害,居然斩了缘灵狐妖,是怎么斩的,可否和师兄说说……”牧礼激动得问道。 “我,我斩了小狐……缘灵狐妖?”风止的脸忽而僵住,几乎忘记了呼吸,手也滞在了原地。 “嗯,玉牌都将此喜讯通告于望仙门所有弟子了,风止师妹还想瞒着我吗?”牧礼拿起腰间的玉牌笑着:“你看。” 风止愣愣地看向了玉牌,玉牌之上显出一行字来—— 任务:斩杀。 任务目标:缘灵狐。 斩杀原因:狐妖于人间屠戮四千六百二十五人,是为大恶。 任务进度:已完成 完成任务者:坤灵殿第七十三代弟子风止,师从叶近川。 第二百零一章 靠窗的那位姑娘 “师妹?师妹?你……你怎么了?” 牧礼抬头却见风止脸色苍白,也是被惊到了:“是受伤了吗?我帮师妹看看?” “牧师兄,我,我还很困,你先回去可好。” “啊?这样么?那我就不打扰师妹休息了……” “碰。”没等牧礼话音断却,门便被风止很不友好地给关上了。 想来是斩杀妖狐废了不少的法力吧,累了些也正常,牧礼想着,出了院子。 风止靠在门上,看向床,只见九节正躺于床边的地上。 她懵懵地看向自己的双手,昨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玉牌从不会出错,小狐狸怎么就被自己给杀了呢? 她的脑子一片混乱,耳边似传来小狐狸的声音, “答应我啊,小疯子,下次别再这样傻了,我可就这一条命的……小疯子,替我好好活下去……” 她记得昨天小狐狸似乎是快要死了,然后九节异动,自己去挡了剑?然后呢?那九剑刺穿自己的心肺,自己应该是没得救了才是。 可自己却还活得好好的,身上连个伤口也没有,小狐狸又为何是自己所杀?她想不明白。 小狐狸死了! 一股无力之感漫上她的心头,她顺着门滑落跌倒了地上,捂着脸,身体忍不住地抽动起来。 “呵呵呵……你不是说不会记得我的么?那又为何哭得这样伤心?” “小狐狸?” 缘灵狐在风止体内不过几个时辰,发现自己的灵魂与风止的身体几乎完全相契合了,不过她还有独立的意识,可以说话,说不定哪一天还可以自行离体。 而风止似乎没有想起那段不好的往事,风止还是那个小疯子。 闻声,风止一怔,而后起身在房间寻找着那袭明黄的身影,可找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那妖所在,她推开门,院子里面也空无一人。 自己听错了吗? 回到房间,她愤愤地拾起地上的九节,拔出剑来,手忍不住地颤抖着,剑身清亮,可以清楚地照出她的面容来…… “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她有一种冲动想要将手中的剑捏碎,手掌逐渐发力,忽然间,她想到了什么,剑便随着她的手落了下去。 “师父……” “这是师父留给我的……” “为什么?凶剑!?弑主之剑!” “我一直不愿相信的,为什么……” 起风了,外面的树叶沙沙作响…… 风止推开窗户,呆呆地望着树下的台子,台子上的人已去。 “都走了……” “小疯子——” “呵,都走了还不让我安静会儿?小狐狸……” “咳咳,止儿?现在叫你小疯子都不理我吗?”缘灵狐正声道。 “……”风止皱了眉头,这声音,是真的! “小狐狸?” “嗯,在呢在呢,还没死透呢!你可是伤心早了。” “你,你在哪里?为什么要躲着我?” “你以为我想吗?我是出不来啊,我在你身体里面。” “在,在我身体里面?”风止傻了,这是个什么法术? “这个嘛,听我慢慢给你解释……” …… 事情原委,缘灵狐并没有如实相告,只说是意外,巧合?天意! “这下可好了,我可是什么都得听你的了,我的术法也尽归你身。” “啊?为什么你的术法也归了我?我也没有感受到我有什么不同啊!” “哈哈哈,那是你还不会用,我以后慢慢教你啊。” 日子再次归于平淡,风止又成了孤身一人,却又不是孤身一人。 “吃那个,不不不,吃前面那个。”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风止格外喜雪,而且很喜欢在下雪天于街上乱逛。 她是真的很希望能够再遇到那身玄衣。 逛累了,就最近的一家客栈点了些吃食,坐在了靠窗的地方吃了起来。 缘灵狐也馋,指挥着风止吃这个吃那个。 “话说,我吃东西,你能感受得到吗?”风止无奈地笑笑,这样显得她很傻好嘛。 “能的,我可是在你的身体里,怎么?你仗着你能操控身体就欺负虐待我吗?” “喂喂喂,可是我不爱吃这个啊!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那好吧,吃鸡腿,吃鸡腿。” “……” 进客栈避风雪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小小的客栈也逐渐热闹了不少。 又进来两个人,相貌平平无奇一位身着褐衣,一位身着蓝衫,他们腰间的玉牌引得风止的目光偏滞了一刻,当然,也只是一刻罢了。 同门么,也不知道是哪个殿的,都叫不上个名字,风止笑着摇了摇头,拿起一个鸡腿啃了起来,如此佳人的吃相看上去却是毫无气质可言。 那两个人坐到了风止的邻桌,可能由于风止背对着他们,他们没能认出风止来。 依着风止的性子也不可能无端上前和他们打招呼啥的,还是各不相干的好,万一他们看到了自己让请吃饭,自己可不愿白花那冤枉钱。 他们点了些酒菜便开始边吃边聊起来。 “我这里有一个天大的秘密,你想不想听?” 万年不变的谈话开头,风止听得明明白白,还说是个秘密?天大的秘密在这里说?想来是门中的那些八卦,在人堆里说也确实没有人去在意。 “是什么?” “你请了这顿饭,我就告诉你。” “切,谁知道你这个秘密值不值这个价?” “可是关于门中斩妖榜排名第二的,你说值不值?” 排名第二啊,这有什么?我还是排名第一呢?风止表示不屑。 等等,排名……第二,我如今排名第一,排名第二的是……师父!!! “你说的是叶近川师叔?” “嗯,当然,不是他还能有谁?” 风止手中的鸡腿顿时不香了,缘灵狐也聚精会神地听着。 “那你给说说,他不是失踪了有六年多了吗?哪里来的什么有意思的秘密?该不会是陈年旧事吧?” “呵,什么失踪啊,人远在天边,近在望仙山门!亏风止师妹满天下寻他,却不知他人就在望仙山上。” 这,是信口胡说的吗?我找遍了山门上下,他怎么可能在山门内? 风抚着风止的头发,雪飘进了客栈,落到了风止的碗里。 两个修者也被那寒风所扰,又不舍得用修为护体,还是能动手解决的就不要浪费法力的好。 “喂,那边靠窗的姑娘,能不能帮忙把窗户给关上啊。” 第二百零二章 怎么能是乱说呢 “这姑娘是傻的么?这样冷的天,衣服穿得也不多,还坐在窗子前面吹风?叫了也不搭理我们。” 蓝衣修者皱着眉头站起来身来,走到窗户边将窗户给关上。 “小姑娘要知道照顾自己才是。” 他多嘴了一句,目光随意地瞥到了风止的身上,等到看清那副清丽的面容之时,身体便滞住了。 风止于山上名气可谓是非常大的,且相貌不俗,之前有几次被几位殿主拉去给自殿的弟子讲解斩妖要领,所以门中很多弟子大多见过她且都记住了她的样貌。 风止反应过来,也看向了那位多话的蓝衣修者,想来应该是比自己先入门的吧。 “知晓了,多谢师兄提醒。” “风……风止?风师妹?”修者吓得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一身青衫,面色清冷,半截竹棍,望之生寒,不是风止还能是谁? “我有这般可怕么?”风止很无奈,明明自己待人还算是和善的啊。 “没,没有,就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师妹,师妹向来是个大忙人,在山上都很少有机会见到。” “风止师妹?”褐衣修者听到了两人的谈话,急忙放下手中的茶杯凑了过来:“喔,真的是风师妹啊!” “嗯,师兄好。” “师妹要不要一起吃点,我请客啊!顺便讨教一下修习之法。” “要不,我请客,师兄和我说说有关我师父的秘密。”风止看着自己手中的鸡腿,默默地放进了身前的碗里,似乎有点…… “啊?哈哈哈……其实我……我是胡乱说的,师妹你权当没听见好了。”褐衣修者打起了哈哈。 “胡乱说的吗?可我听师兄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风止认真了,毕竟她找了叶近川六年,这还是第一次听有有关他的消息。 “是啊,师弟若是知晓叶师叔的消息的话,就告诉风师妹吧,我请你三顿饭。”蓝衣修者劝道。 “我,我只是想骗他顿饭罢了,却是没想到会遇见师妹,用叶师叔做了个幌子,实在是失礼了。” 褐衣修者对着风止行礼陪笑着。 “原来如此,师兄们慢吃,我接了任务。”风止心里多了一丝失落,她以为……她就要知道他在哪里了呢。 “那,那祝师妹斩妖顺利。” “嗯。” 风止出了客栈,风雪正盛,那一袭青衣,于风雪之中更显清冷。 “喂,下次别乱说话,人家找师父找那么久了,你却用来开玩笑?”蓝衣修者重新坐到了位置上,教训起褐衣修者来。 “谁说我乱说话的?我确实是听个师弟提起过叶师叔的,只是当着风师妹的面,实在是说不出口。”褐衣修者委屈道。 “为什么?” “因为我听说啊,有人在悔思狱的最里层见到的叶师叔,这要是和风师妹说了,她不得觉得我在胡扯,坏她师父名声,揍我一顿?” “悔思狱?呵,想来也该是些无稽之谈,叶师叔怎么会在那种地方?” “我不知道,只是听说而已。” “那你还说是秘密?” “呵呵呵,这不还是惦记着你来请顿饭吗?” “嘶——” …… 客栈之外,贴着窗户,一身青衫,静默着听着里面的闲聊声。 等到听完了那段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九节被她抛出,青衫踏着九节直冲云霄,向着望仙门而去。 至少,她想去找找。 悔思狱么!?他会在那里吗? 风止确实没有去那样的地方找他过,因为她实在是想象不出叶近川那样的人会沦落到有一天进那种地方。 她踏在九节之上,既希望他在,也希望他不在那里。 “小疯子,你想怎么做?” “小狐狸,教教我,你那个青光眼要怎么用?” 贸然闯那悔思狱,实在是太过唐突了些,若是师父不在,岂非是坏了他的名声?更何况自己还顶着他弟子的名头。 可不进去,风止可不甘心。 要知道入悔思狱之人,都会在殿主那边报备,所以,如果叶近川真的在悔思狱的话,至少坤灵殿殿主蔺羽恪是肯定知道的。 而风止曾经问过蔺羽恪,他什么都没有说,也就是说,可能蔺羽恪是不愿意对她说。 那么缘灵狐的那个可知人往事的法术就排上用场了。 只要一眼,我便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呼——那不叫青光眼啊,你能不能不要随意给我的术法取这么难听的名字啊?”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就好,快教我。” “你想对谁用?” “蔺门主!对了,不弄晕他的那种。” “好嘞,包教包会。” …… 那一眼,她真的看到了他! 风止不敢相信,她无数次想象着自己与他相遇之处,想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唯独没有想到会是在那里。 他求着六位门主不告诉她,就是怕她知道他在这种地方吧…… “让开——” “风师妹?你来这里做什么?”看守悔思狱的修者将风止拦下。 “进去见个人。”风止阴沉着脸,修者都警惕起来。 “那师妹可有门主或是殿主的手令?” “没有。” “实在抱歉,师妹,此乃看押犯过的修者的地方,没有手令不得入内。” “……” 抬头,风止眼中泛出的青光与修者的眼睛相对的那一刻,修者们便瘫软倒在了地上。 推开门,是一条黑暗幽长的走廊。 “滴答……滴答……” 从那长廊的深处传来水滴的声响。 风止走了许久,一直走到了最里面,终于是见到了那一身玄衣。 玄衣背对着她坐在那牢房之中,头发散了几缕落至肩上,背影疲惫,如同迟暮,外面几道法阵笼罩在他的周围,而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人过来。 她想喊他,喊“师父”,可是声音堵在了喉咙里,怎么都发不出来。 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砸在了地上,和不知在何处清响的水滴声应和着。 未开口,风止却是哽咽。 叶近川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粗重的呼吸之声,才慢慢地将头偏转过去,见那来人,身体僵在了原地。 “止儿……”叶近川起身,尴尬地露出个笑来,绑缚在他身上的铁链发出一阵响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不告诉我?”风止声音似乎很平静,她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眼前的是她的师父。 “我……喝醉了。”叶近川摇了摇头,说得也很轻松:“止儿又长高了不少,也变得沉稳了许多。” “师父,我带你出去。” 叶近川还未来得及劝止,只见风止已经拔出九节劈向了牢房的锁,而后又几剑刺破了结界。 第二百零三章 陪你一起蹲大狱 结界破了,望仙门人也都察觉到了悔思狱的状况,纷纷向着此处赶了过来。 一击术法于缚在叶近川身上的铁链之上,铁链便簌簌地落到了地上。 风止拉住叶近川的衣袖便想着带着他离开这里,可她却没有拉动那人。 “师父?” “止儿,师父就不随你出去了,你知道我在这里也好,记得,以我为戒。”叶近川拍了拍风止的头温和地笑着。 “以你为戒?不可杀人吗?”风止说着却是感到可笑,就因为世上那些无知的人吗?自己借着缘灵狐之手,也不知杀了多少了? “你走吧,杀人是门中大忌,我坏了门规,理应受到惩罚,今日止儿能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荒唐可笑的门规,何必去遵守呢?师父……”风止还想劝,可那已经重新坐会到了原处。 门外已经嘈杂起来,想来是修者们都赶了过来吧。 总有一日,我要你主动走出来。风止暗下决心,如今她已经知道了叶近川身处何处,也够了。 众修者将悔思狱的门口团团围住,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也不敢擅自进去,只等着殿主来处理。 却见一袭青衫从那昏暗的长廊中走了过来,手中握着翠绿的竹棍,他们当然是都知晓风止的。 “风……风师妹?” 风止没有说话,面上没有表情,眼睛扫视过众人,众人便感到一阵寒意泛上心头,不由地让出一条道来。 “风止师妹,你怎么会从这里出来?”有修者壮着胆子问道。 “对这里好奇,进来看看。”风止不去看他,说得随意。 “可,可门中规矩,没有门主或是殿主手令,不可擅入。”修者无奈替风止补着门规。 “门中规矩么?我不知道,抱歉,惊扰了诸位师兄弟。” 风止恨恨地说着“门中规矩”这四个字,眼中闪过一道杀意,杀意隐蔽,而且转瞬即逝,诸修者也没看出,只觉得风止一直是这么个古怪的性子。 “我该受到怎样的处罚吗?” 风止反问着,修者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毕竟因为好奇闯进悔思狱的,他还是头次遇见,该怎么罚? 正在修者沉默不知该如何回风止的时候,殿主们总算是赶了过来。 待众人说明了情况,几位殿主让众人都散去,悔思狱门口便只剩下了几位殿主和风止。 他们当然知晓风止为何有此动作,他们也觉得风止此行情有可原,再者,风止如今的法力几乎是门中第一,他们也不愿太过为难,也都心照不宣地散了去,只留下蔺羽恪来处理,毕竟风止是他殿下的弟子。 望仙门啊,几殿之间偶有争执,可毕竟这天下只有他们一个门派,几殿弟子皆是同门,没必要抓着谁的错处不放,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 “风止,你师父对你可是一片苦心,莫要辜负了他对你的厚望才是,快回去吧。”蔺羽恪劝道。 “弟子也算是犯下了门规,不用受罚吗?”风止依旧那副清冷的表情,没有向殿主行礼,也没有丝毫的动作。 “呵,呵呵,你们师徒俩还真是一模一样的性子,怎么都非要请罚呢?”蔺羽恪无奈地笑了笑。 “……” 蔺羽恪倒是不想把事情搞得这么僵,努力地想缓解一下气氛,可风止却不领情,她还在气恼着叶近川的事情。 “你这,史无前例,要不你说说,你觉得你该受到什么处罚?” “呵。”风止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哪有这样随意的,这就是所谓的望仙门规矩,应该只是望仙门第一才有的待遇吧,可想他叶近川当年不也是门中第一,为何? 她应该是知道原因的,就叶近川的那性子,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若,也罚我蹲大狱。” “莫不是这悔思狱是块风水宝地?都想着来这里做什么?”蔺羽恪摇了摇头笑着:“是不是想师父了?” “……” “师徒俩个一别就是六年多,是该想念的紧,不如我安排你去近川的隔壁牢房待上几天?” “好啊,那便多谢殿主了。”风止第一次受罚受得如此坦然,心中多有快感,真是奇怪。 “呵呵呵……”蔺羽恪拿了一道手令给风止道:“你有了这个,什么时候想出来就自己出来吧,别到时候又惹来同门围堵。” “嗯,多谢。”风止忽而想到了什么,又请求道:“别告诉他。” 蔺羽恪点了点头,这两人。 悔思狱相邻的两间牢房中间被墙体隔开,风止所在的牢狱不过叶近川的,所以只要蔺羽恪不说,叶近川不会发现。 风止走进了牢房,坐到了地上的席子上。 蔺羽恪跑到了叶近川狱前,修复了结界,重新将牢房给锁上。 “殿主,她走了么?”叶近川语气仍旧平缓。 “……”蔺羽恪笑了笑:“怎么?你是希望她走还是希望她留?” “呵,留在这里做什么?”叶近川继而道:“倒是给殿主添麻烦了。” “留在这里做什么?这个问题,你可曾问过你自己?”蔺羽恪摸了摸花白的胡子。 “……”叶近川低着头,没有再说些什么,蔺羽恪笑了笑,离开了这里。 “我也不知道。”良久,叶近川才回了一句。 确实,他也不知道。 他该是个孤儿的,被黄衣女子领进了望仙门,而后成为了这望仙门诸多修者中的一位罢了,说什么天资卓绝?能入此门的哪一个天资愚钝? 黄衣女子与门主大战,一直困惑着他,临死之前,他在黄衣女子掌心点下一颗血痣,因为黄衣女子曾经告诉过他,他会遇见一个有缘人,那个有缘人的掌心有一颗与他掌心一样的红痣,他希望他的那个有缘人是她。 黄衣女子抬手于他额间轻点,他才发现,他才发现,黄衣女子竟是害得他家破人亡之人。 黄衣女子临死之际问他:“可恨她?” 他不知该怎样去答。 就在黄衣女子消散的那一刻,他才知晓,原来黄衣女子并非人类。 第二百零四章 不想做你的影子 于此间,不是人,还能是什么呢? 不是人,便只能是妖! 他下山十年,斩了很多恶妖,每每都会想到那个女子的话,他还是没有答案。 后来他收了个弟子,那个弟子与黄衣女子很像,有一天,弟子醉酒,问他一句,“何为恶?” 他还是答不上来,他感觉自己杀的妖已经够多了,法力也精进了不少,可悟性却很差。 那一晚,他想了很多,最后他决定要去杀一个人,一个他所认为的“恶人”。 他杀了那个人,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就连望仙门的玉牌也难感应得到,就让这个人在世上悄无声息地消失吧…… 可当他杀了这世上的第一个人的时候,他居然感受到了一丝快感,一种莫名的恐惧漫上心头,他发现自己变得冷血可怕,变得令自己厌恶。 于是他选择了来这悔思狱中悔思,悔些什么呢?思些什么呢?他至今也未能想明白。 或许哪一天,他想到了答案,是会出去的吧,也或许他一辈子也想不出个答案来。 在这里,伴着他的是无尽的孤寂,仿佛他又回到了多年前孤身斩妖的时候,一击出,万籁俱寂。 隔壁的牢房似乎也来了个人,不知她是犯了什么事呢?叶近川听见了隔壁的动静,忽而脑中生出这样的疑惑来。 想来也是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吧,不然,怎么可能被关在这最里层? “咳咳——”夜间,这里还是挺冷的,叶近川失了大半的修为,至今也未恢复过来。 “喂——”隔壁传来一声,那声音有些沙哑,一般人怕是都很难分辨是男是女吧。 “隔壁的,你是为什么进来的?是生病了么?”风止故意施法将声音给变了。 “……”叶近川没有说话,眉头却皱得更紧了几分。 “喂,你来这里多久了?”风止靠在墙边,她真的很想从叶近川嘴里套出他杀人的原因,什么醉酒杀人,她可不信。 “六年多。”叶近川偏头看向了隔壁的墙,呼出一口浊气来,“咳咳——” “你是做错了什么,竟被关了这么久?”风止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语言,生怕露出一丁点儿的破绽,可听着隔壁的咳嗽声,声音里面便夹杂着一丝颤音。 “醉酒,杀人。” “杀的什么人?” “呵,何必问得那么清楚呢?杀都杀过了。”叶近川冷笑一声。 “喂,你就不想出去吗?” “……” “要不我和你说说这六年来外面发生的事情?你想不想听啊?”风止想着,总是有些什么可以牵动叶近川的思绪的,自己不行,那就用天下试试。 “随意。” “那我与你说说,从哪里说起呢?隔壁的,你想知道些什么?” “你想说些什么?说就好,我听着。” “那我和你说说望仙门第一,坤灵殿叶近川弟子风止!?”风止正声道。 “呵!”叶近川摇了摇头笑着,他是早在风止的第一声就听出隔壁是风止的,不禁有些气恼这孩子的胡闹,可又尽力想配合些,无意去拂了她的兴致,且看看她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你笑什么?”风止攥紧了衣角,怎么听到自己竟会是这个反应? “没什么,你继续说,她怎么样了?” “她找了她师父六年多,有时候逮到妖怪不是直接斩了,而是朝那妖怪问她师父的下落。” “……” “你说,是不是很可笑啊?” “……” “这六年里,有一只缘灵狐妖,杀了这世上许多人,有人说她是个魔头,也有人说她杀的都是该死的恶人,你怎么看?觉得那个家伙所行之事是错是对?” “无愧于心,也就无所谓别人怎么说了,是非对错,人人都有自己的标准。”叶近川闻言微微一怔,缘灵狐!?会是他师父吗? “那依你的标准去看,是对是错?” “……”叶近川没有回答,他心中却隐隐感到不安,为什么风止会和他说这个,是想用她引自己出去吗? “那你可知道那缘灵狐妖的厉害?” “略有耳闻。” “望仙门对付不了,哪怕是多少修者合力,都打不过她,可她最后还是死了。” “死,死了?”叶近川露出一丝惊色。 “嗯,你不妨猜猜她是怎么死的?”风止眼神黯淡了些:怎么一提到缘灵狐,你便如此急切?说我的时候居然是那个样子。 “……不知。” “正是被这门中第一杀死的。” “咳咳——咳咳……”叶近川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是自己的弟子杀了她!?怎么可能? “干嘛这么激动?左右不过是一只妖罢了,还杀了那么多人,风止杀了她,岂非是长了望仙门的脸面?”风止说着,自己却觉得有几分可笑,就只是一只妖吗?那可是一只自己愿为之赴死的妖呢! “是……真的吗?”叶近川闭上了眼睛,那一袭明黄的衣衫似乎就在眼前。 “嗯,望仙门上下都知晓,玉牌上面也有显示。” “……” “喂,隔壁的,你怎么都不说话?” “这便是你想对我说的吗?别胡闹了,出去吧。”叶近川恍惚了,他几乎就可以确定那只狐妖是他的师父啊,可如今却是死在了自己弟子的手中?风止应该不会骗他的,那么…… “师,师父,你知道是我?”这是怎么听出来的? “嗯。” “你说我杀了缘灵狐妖是对是错?” “你很优秀,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你,出师了……咳咳。” “师父,是不要我了么?师父是在怪我杀了缘灵狐妖?” “你不该待在这里的,我也从未怪过你什么。”是啊,叶近川不怪风止,只是很恨自己,悔思,很多悔,思不明。 “你还是怪我的,说什么斩尽天下恶妖!?从始至终,你只是在意那个长得很像师祖的狐狸罢了。师父,若是我的相貌与师祖无半分相似,当时,你是不是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 “呵,我知晓了,我在意的,一直都是我的一场梦罢了。师父,保重。” “保重……” 风止出了那悔思狱,外面的雪还未停。 “好冷啊!”风止抬手,接过几片雪花,洁白却冰凉。 此后,我再也不要追寻着你的影子,叶近川! 第二百零五章 终是为世人所负 “小狐狸,你都听到了,师父他,不要我了……” 风止踏剑,入了个酒楼,她忽而又想去尝尝酒的滋味,喝醉了,会不会一觉醒来,又被他带回那方小院呢? 那人说过不许我喝酒的,会不会我喝了酒他就会来骂我一顿呢?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骂过我呢。 “你先骗他的,用一个谎言,你还想换来什么?”缘灵狐心里也有些闷闷的,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呵,不说了,陪我喝酒。”风止倒了三杯,一杯一杯地喝了下去:“这一杯,是师父的,这一杯,是小狐狸的,这一杯,是我的……你们都不在,就我一个人喝……” “小疯子?你别喝醉了。”缘灵狐有些担心,可她又控制不了所在的身体。 担心的事情总还是发生了,风止醉得一塌糊涂,走出客栈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而风止整个人都是晃晃悠悠的。 “快回山上休息吧,诶。”缘灵狐叹了口气,怎么酒量这么差的。 风止终是一步不稳跌进了雪里,她索性就躺在那里,合上了双眼。 “喂,小疯子?你醒醒啊,别冻死了,小疯子?” 好冷啊! 像是小时候被母亲亲手推进河中的感觉,冰冷而又绝望。 她躺在那里,小时候的场景再次重现,她忽而猛地坐起,双眼通红,抬手看着掌心的那道疤,脑中一片混沌。 踩着九节,循着儿时的记忆,她朝着一处地界飞去。 那地偏僻,她只当他们都死了,可如今,她满腔的怨恨是该找个地方发泄一下的。 那些人,欺她辱她,饮她的血,她恨啊! 她站在云端,终于是停了下来,俯瞰着下面的村落,透过窗户,可见那烛火摇曳。 有的屋子里面传来笑语,她看着自己的家,爹娘已经年迈,哥哥也已娶妻,儿女双全,真好! 真好啊! 她是醉了,也是疯了,九节被她分刃而出,她站在自家门前,而后村中绝望的哭喊之声自四面八方涌来。 她却笑了,哈哈哈…… “小疯子……”缘灵狐没有去阻止,她能感受到风止从前所经历的绝望与痛苦,她也有种冲动,想让他们都付出代价,而那种代价,便是以命相偿。 她的爹娘听到了周围的哭喊,一时间也慌乱起来,外面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等到他们打开房门,却见雪中立着一位青衫女子,女子面容很好看,正看着他们笑着,可那笑得着实有些瘆人。 “你……你是谁?在我家门口做什么?”她的爹已经吓得说不利索话了。 九把飞剑也都回来了,重新聚成了九节,落到了风止的手里。 “妖……妖怪!”她的娘见状身体软了下去,差点没摔到地上。 周围的哭喊之声已经被风雪掩盖,整个村子陷入了一片死寂。 “哇……”屋里的小孩被吓得大哭。 风止一步一步走上前去,那一家人想关门,风止抬手之际,一道术法将那门给卷飞了出去。 “妖怪……”一家人畏畏缩缩地抱做一团。 “妖怪?在哪里?”风止已经站在了他们的面前,她笑着,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几人,忽而笑得癫狂:“哈哈哈……” “爹——娘——哥哥——止儿回来看你们了。”风止抬手,将掌心的疤痕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你,你还没有死?” “止儿……是我的止儿回来了?” “你是?妹妹?” “呵呵呵……怎么?你们一定很失望吧,我怎么就没有淹死在那个河里面呢?” 风止眼中杀意顿起,九节出鞘,除了她的爹娘还有哥哥,都死在了她的剑下。 “啊——我的儿啊!” “你,你这个疯子!”她的哥哥悲痛不已,她的爹娘抱着那几具渐凉的尸体痛苦不止。 “原来你们失去了亲人也是会伤心的,我算什么?我不是你们的亲人吗?为什么你们对我那样狠心?我当时不过也是个孩子,我究竟是犯了多大的过错,你们那样待我?” “呵呵呵,老巫说得不错,你就是个灾星!灾星!”风止的爹起身想要去去拼命,实在可笑。 手起剑落,血溅了风止一身一脸,风止感受着那股热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又是两剑刺下,此间归于沉寂…… 众修者所掌的玉牌亮起,上面显示着风止的恶行,修者们看了皆心惊不已,不敢相信。 屠村!!? 门中派出修者查探,查明此事为真。 于是门中下令,抓风止回山门。 踉踉跄跄,跌跌撞撞,行于此间,风吹得风止的头又痛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她来到了一个土丘前,土丘前面有一块石碑,石碑上面刻着两字——风雪! “小家伙,这就是我带给你的答案!恶人该死,我来杀!” 脑子混沌之际,她倒靠在了土包上,被风雪覆盖,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杀了她这一生中所恨的人,而后有个小女孩朝着她笑了…… 等她昏昏沉沉从雪地里面爬起来的时候,却是被自己的这副模样给惊到了。 青衫之上尽是暗红。 这是……血! 我昨日都做了些什么? 她惊愕地回想着,头还有些痛,难道那都不是梦吗? 腰间的玉牌亮起,上面浮现出她的所作所为还有望仙门下令捉拿她的消息。 “小狐狸……我都做了些什么?”风止握着九节剑的手颤抖不止,心头笼罩上一层深深的恐惧。 就在此时,一段似乎属于她的记忆涌进了她的脑海之中,在那段记忆里—— 她自云端走来,而后帮助此间人斩妖,而后传授此间人仙法,而后受到了天罚! “小狐狸,这又是些什么?”风止捂着头痛苦地跪倒在风雪之中,无助地哭喊着。 “这是你,也是我。”缘灵狐淡然道,风止最终还是想起了这些。 “这……这是我?”头痛欲裂,心里悲愤不已,那段记忆于她而已太过漫长,太过沉重…… 我是你?裂魂?天罚?九节?劫龙…… 这都是些什么…… “我们护的人间,最终还是负了我们!天罚第一条规则,但凡我们的三个魂身一个本体中的一个得一世善终,我们就可以回到我们原来的地方,可……”缘灵狐比风止早些时候就想起了这些。 “可世人不仁,负了我!”风止的眼神忽而变得狠厉起来,那段回忆里面,人间之恶尽显。 第二百零六章 枯木逢春的那刻 不远处,无数的修者踏剑朝着风止而来。 想来是受了腰间玉牌的指引,风止冷冷地看向玉牌,玉牌之上刻着五个大字——坤灵殿风止! “既然这世人负我,我便斩尽世人!” 玉牌被风止抛起,一击过去,玉牌化作了齑粉,伴着白雪而落。 人间,终是不值得! 此后人间再无坤灵殿,叶近川弟子的风止,唯有屠戮世人的疯子! ……………… 这个梦好长! 叶近川缓缓睁开眼来,黄衣女子已经消失不见,他转头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风止。 梦醒了,他却还在梦里。 这个梦中梦,实在是太过残酷了,此梦何解呢? 风止脸上还挂着泪,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 叶近川想要拭去她眼角的泪,可还没有触及她的面庞,手便被人紧紧地钳制住,他停了动作。 “你想做什么?”风止睁开眼睛,直直地盯着和她盖着一床被子的叶近川,难道他是想趁着我睡着了杀了我吗? 叶近川继续伸手向前,直到将手探到风止的脸上,擦去眼角湿润之物,风止便愣愣地望着他。 “你这是在可怜我吗?”风止抓着叶近川的衣领,将脸凑到了他的面前。 “止儿,你本是临世之仙,不该是这副模样的。”叶近川疼惜道。 “呵,呵呵……小狐狸出来过?她和你说的?现在你知道了,我和她是一个人,你倒是对我的态度好了很多啊。”风止更加气急,自己的一道魂灵却是勾住了自己喜欢的人的魂。 “放下吧,好不好?”叶近川低垂着眉眼,他深知自己已是没有资格去劝她了,因为世间将她变成这幅模样的人中,他也在。 “放下?放下什么?师父——叶近川——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以为我会一直乖乖听你的话?” “杀一人,你于悔思狱悔思了六年,你可悔思出什么了?你不惜花六年的时间为一个死人费心,却欺瞒了我整整六年,叶近川,你也和这世上人一样,待我不公。” “你让我放下,凭什么?就凭你挂了我师父的名头吗?数十年的师徒之情,你可认真过半分?你敢说你每日看着我想到的不是小狐狸么?” “你以为我想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吗?你以为我想的吗?” “曾几何时,我也幻想过和你一起造出一个清平人世,而后偏安一隅,找个自己喜欢的人,于市集中过着最平凡不过的日子。” “可这一切都被你给毁了,是你毁的,你消失六年,我替你于人间斩恶,我想替你寻到那样的世间,可……我的心思终究是白费了,叶近川,你,亦不值得。” “对不起……” 风止一手轻捏着叶近川的喉咙,指尖划过他的喉结,而后抚过他的耳畔,笑着:“呵,我怎么敢受师父的一声对不起啊! 师父,不若我给你个机会,你当我夫君,我奉你为这世间之主,让你来主宰这个世界,世人的死活,你来定,可好?” “……”叶近川合上了双眼,呼吸不由地变沉,他不敢去看她,被指尖所抚摸过的地方,皆酥麻难耐。 “师父,你脸红什么?”风止凑近叶近川的耳边笑着:“止儿的身体里面可是住着你心心念念的小狐狸呢。” 嘴唇贴近叶近川的脸,两人都能感受得到对方的呼吸,叶近川忽而双手扶住了风止的肩头,他的手忍不住地颤抖着。 他是她的师父,也只会是她的师父! “你很怕我?呵。”风止冷笑着:“无趣!” 一把将叶近川推倒在床上,风止起身出了门去,明明房间里面的窗户还是开着的,怎么会如此燥热? 叶近川咽了下口水,额头已经生出了冷汗。 “呵,师父啊师父,你可知你刚刚的模样像极了什么?”门外传来了风止的笑声。 “……”叶近川没有回答。 “像极了街头被调戏的小娘子,哈哈哈哈……” 说完这些,风止感到心里很痛快,比杀人时还要痛快,可那短暂的快意过后,心里又生出一种莫名的失落,像是空了一些什么。 所以说,这个梦最终的结局会是怎样?她最终又如何了? 此后的多少岁月,风止愈发喜怒无常,时不时地便对着叶近川发泄,言语辱骂,肢体羞辱,可每每瞧见叶近川忍让不安的囧态,她便气急离去。 突然有一天,她喝得醉醺醺地来找叶近川。 “师父?呵呵,走,止儿带你去个地方。” 拉着叶近川的衣袖,摇摇晃晃地跑到了殿里一个比较偏的地方。 叶近川不解,却也是已经习惯了她这个样子。 “师父,你看——”风止指着一颗枯树痴痴地笑着。 “看什么?”叶近川虽不解,但还是循着她所指,一脸疑惑地看着那棵枯树,看样子已经救不活了。 一道术法从风止的指尖迸出,融入了枯死的树干中。 忽而那树干之上伸展出许多条枝丫,那枝丫之上长出了翠绿的树叶,而后树上开出了许多洁白的小花。 “小狐狸教止儿的,师父,好不好看?”风止已经醉得站不稳了,抱着叶近川的胳膊靠在他的肩头笑着,看着身前的花树,笑得像个孩童一般。 叶近川低着头望着风止,眼中透出了少见的平静:“好看。” 若是你从始至终都是这个样子该多好啊,待我梦醒,我一定要阻止所发生的这一切,我一定不再让那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止儿厉不厉害?就学了一遍,呵呵……一遍就学会了……这个叫什么来着……对了,叫枯木逢春!”风止笑得很傻,她醉酒了之后总是像变了个人一般,一觉醒来,怕是又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叶近川任她拉拽着自己的衣角,静静地听着她说笑。 一阵风来,白色花瓣纷纷飘落,如飞舞的雪花一般,散落在两人的周围。 “哇……”风止激动不已,用手去接。 一片白瓣落到了风止的发间,叶近川不禁伸手捏起,风止感觉到他的动作,愣在了原地,呆呆地转过头来。 不知为何,泪悄然滑落,身边人的那个人一直都还在。 “师父……止儿是不是在做梦啊?”风止扑进叶近川的怀里。 叶近川抚着风止的头笑着:“不是。” 第二百零七章 酒确实是个祸害 “师父……止儿的头好痛啊……”叶近川背着风止朝着大殿走去,风止疯累了,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马上就到殿里了。”背上的人很不老实,搂着他的脖子,一会儿玩弄着他的头发,一会儿将脸埋在他的背上,似乎是很难受的模样。 偌大个宫殿建得确实气派,可这殿中除了叶近川和风止两人外,只有不多的风止的手下,还尽在一个牢狱外面作看守。 “师父,你不是说过酒可以消愁的吗?为什么止儿喝了酒只会头痛啊?唔……”风止埋怨道,她觉得这一点,叶近川肯定是骗了她。 “那我还让你别喝酒呢,你听了么?”叶近川无奈,他现在没有法力在身,只能一步步背着她走回寝殿里。 “知道啦知道啦,止儿下次不喝了……” “呵。”叶近川不经苦笑:敷衍至此,难为你了。 将风止安放在床上,可风止却不乖乖闭上眼睛。 “好好睡一觉。”叶近川将风止的手放入被中。 “师父,止儿是不是做错了?”风止突然一问,叶近川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师父……你有没有想过要杀了止儿啊?” “呵,肯定是想过吧,这世上,有谁不想杀我这个魔头呢?” 风止自顾自地说着,也懒得去看叶近川的反应了,直接背过身去,继续道:“师父,你说止儿这一世若是死了,此后多少年,这段记忆才会重现?” “那个时候的止儿,会不会把师父给忘记了?” “有时候止儿真羡慕,人活一世,死不复归,那一世的情缘劫难,一世便了。” “为什么止儿活到现在年岁也不大,却背负着几十辈子的痛苦呢?欺骗,恶意,太多了……” “每每止儿从噩梦中惊醒过来,都难以分辨,那梦中的场景,是不是也是我还没有想起的哪一段往事呢?” “这般活着,真的好累啊!师父,止儿想着哪一日,死在你的手里,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止儿,就没有办法回到你原来的地方吗?”叶近川柔声问着。 “呵,怕是还要等上几百年吧……”风止合上了眼眸,回去么?倒是有个法子的,那法子也是天罚的一则,得要个时机的,风止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等到那个时候呢? “师父,你就陪着止儿在这里好不好?” “好。” 风止沉沉地睡去,叶近川默默地坐在旁边。 门外似乎有个人在偷听着屋里的动静,行迹毫无掩饰,应该没有法力,也或许是第一次做这趴墙角的事情,竟不小心将那窗户给推开了些。 叶近川走出门去打算会会。 想着风止空造这么大的宫殿,这殿中却少有仆人,风止也是个胡闹的性子,甚至都不想着找个看门的。 凡是打杀的事情风止都是亲自动手,会有那么几个手下,叶近川也见过,会帮着风止抓人。 风止在宫殿中开辟出一个地方,划作牢狱,她手中不多的手下除了派出去抓人的便都聚在那个地方。 出了门,才发现来者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小姑娘衣衫褴褛,见了他,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是何人?不像是被抓来的?那来这里是为什么?”叶近川很是疑惑。 “你是玄衣公子,公子,听说那魔头待你很好,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啊。”小女孩泪流满面,一脸委屈的模样。 “这……你说来看看。”大概风止是抓了小女孩什么人?可抓来的人,多多少少确是做了些不好的事情的,而且大多很快就死在了她的手中,自己的话,风止也是听不进去的,他又能怎么去帮呢? “求公子救救我师傅,他是个郎中,被抓来几个月了,我打听过,他被魔头关了起来,那魔头对外宣扬只杀恶人的,可我师傅从未作恶……” 女孩抽抽搭搭地哽咽道:“我师父是个郎中,从来都是治病救人,为什么她要抓我师傅?” “你先起来吧。”叶近川有些无奈,竟敢跑到口口声声叫着的魔头的殿前来,看来是下了莫大的决心了,女孩的师傅应该是女孩很在意的人吧。 “公子可愿帮我?若是不愿,我就跪在这里,等那魔头醒来,左右不过舍此性命。” “我帮你问问,你先回去吧。”叶近川不敢许诺她什么,以他现在的处境,也确实做不了什么。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女孩转身离去,面上露出一个皎洁的笑来,可惜背对着叶近川,叶近川是没有看到的。 叶近川回到寝殿中的时候,风止还在睡着,叶近川就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等着风止醒来,顺便思考着小女孩拜托他的事情,要怎么和她开口呢? 好像我是自身都难保了,叶近川不禁苦笑了一声。 一股凉意从他的背后袭来,他愕然回头,却见风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坐在那里直直地看着他。 那眼神,盯得让人心中发毛。 “止儿?” “近川。”风止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坐得端正。 “师,师父?”叶近川起身显出几分诧异,师父不是不能操控风止的身体的吗?如果说眼前是师父的话,风止去哪里了? “你过来。” 可这语气姿态,分明就是芫临,就是他的师父啊! 叶近川走到了风止身旁,刚要问出心中疑惑,不曾想风止忽而一把将他拉着坐到了她的身旁,真,好大的力道! “师父,你怎么……” “哈哈哈哈……”风止忽而笑了,笑着前仰后合。 “……止儿?你。”叶近川已经反应过来,从始至终这人都是风止,刚刚他是被风止给戏耍了。 “哈哈哈……师父,师父你别生气嘛。”风止还带着醉意,眯着眼睛,一手搭在叶近川的肩上笑道:“止儿刚刚学小狐狸学得可像?” “……”叶近川虽然在这样的风止身边待的时间也不短了,却依旧是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师父怕小狐狸,止儿怕师父,原来怕师父是会师传的。”风止歪着头傻傻地笑着。 “你会怕我?”叶近川深感心塞,你都快骑到我头上了,你会怕我? “嗯,止儿最怕师父了,怕师父的不辞而别,怕师父生气了不理止儿,怕师父也不要止儿了……” “……不会的,为师会一直陪着止儿。” “师父,止儿想送你一份礼物。”风止忽而拍了拍脑袋,一脸认真道。 “什么?” “师父闭眼!” 风止一声,叶近川便很配合地闭上了眼睛。 一只手伸向了叶近川的领口,叶近川一惊,外衣已经被风止扒到了臂上。 “你?”叶近川惊慌地看向风止,刚站起身便被风止一术定住。 第二百零八章 红衣只有喜服吗 “师父,一点儿都不乖,说好的闭眼?” 风止也站起身来,扶着叶近川的肩头,气鼓鼓地用手指点了下叶近川的鼻子道:“闭眼!” “你,你帮我解开。”叶近川眉头一皱,样子凶了几分。 风止摇了摇头:“师父先闭眼,我要先送师父个礼物。” “止儿,别胡闹了,我……”叶近川还想说些什么。 忽而一条白带遮住了他的眼睛。 “师父不许偷看。” “……”也不知为何,刚刚没那白带,叶近川不愿闭眼,如今已被遮住了眼睛,叶近川反倒是多此一举,将眼睛闭得死死的。 他清楚地感受到风止在扒拉着他的衣服,她的手指绕过他的肩头,胸口,腰腹……而后欲解他的腰带,半天解不开,竟解得恼了,一道术法,“刺啦——”一声,叶近川的衣物便碎裂开来。连同那衣物一同碎裂的,似乎还有什么。 她究竟是醉着的还是醒着的?为何总是这般羞辱于他? 外面似乎起了风,叶随风而动,发出一阵簌簌清响。 明明风未吹进房内,叶近川却感到心冷,心冷,身体却变得燥热,他的手心生出汗渍,不知究竟是冷的还是热的。 当衣物褪地就剩下最里面的一层亵衣的时候,风止停手了,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马上就好了,师父再等等。不知道师父会不会喜欢呢?”风止的语气倒是轻松的很。 “……”什么礼物,非得脱衣服吗?叶近川几乎是气得要吐血了。 风止再次靠近了他,手再次抚上了他的身体,一件衣服被披在了叶近川的肩头,而后又是一件。 “止儿……你,你莫不是要送我一套衣服?”叶近川感受着划过自己皮肤时那衣裳的料子,不似自己原本的那件。 “啊?师父猜到啦?师父再等等,穿好了再看。”风止语气之中有几分失落。 “可是,你会穿吗?”叶近川无语,风止一遍一遍地系着衣服上的带子,可又一遍遍地解开,重新系着,弄得自己的身体似火被火烧灼一般地难受。 “嘿嘿嘿……一会儿,我肯定,我肯定能穿好的。”风止语气之中也多了几分不耐烦。 “……你先把我身上的术法解开,我自己来。”叶近川在得知这个礼物之后,倒是松了口气,呵,想来竟是自己想歪了。 “好,那师父不许偷看,闭着眼睛穿。” “嗯。” 叶近川总算可以活动了,摸索着将衣服系好,理了理,手指所触,发现这衣服做工极为精细,上面似乎还绣着别致的纹路。 “好了,我可以……” 眼前的带子被人扯了去,风止正站在叶近川的面前一脸惊奇地看着他。 “师父穿红色衣服没想到也这样好看?”风止忍不住感慨道。 叶近川低头去见这身新裳,才惊奇地发现,这竟是一件喜服!! “小狐狸和我打赌说,师父穿红色衣服最好看,我就觉得师父穿玄色最好,嘿嘿嘿……所以今天来试试,没想到师父穿什么都好看。”风止站着,身形不稳,叶近川无奈,一把扶住。 “你这叫送我礼物?”真的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还有——红衣就红衣,你为什么要挑个喜服?自己教出的弟子当真有这么傻么? “嗯,衣服送师父了,我和小狐狸一起挑的,怎么样?好不好看?”风止一脸期待问道。 “……好看。”叶近川不解:为什么师父要和她一起胡闹?不,是带着她一起胡闹? “小狐狸也帮我选了一件,师父要不要看看我穿上的样子?” “……”叶近川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可自己说不看,她就会罢了? 风止勉强站住了身体,而后一道青光从她的指尖迸出,绕过她的身体,她那青衣转眼也就化作了红裳。 呵,叶近川看了看风止,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果然。 等等。 “你,你会换衣服的法术,为什么刚刚不直接用法术给我换?”叶近川质问道。 “啊?哈哈哈……忘,忘记啦。”风止挠了挠后脑勺,一脸无辜。 “……” “行了,礼物也看过了,你算是高兴了吧?”叶近川弯腰去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玄衣,却发现已经被风止给扯碎了,碎得离谱,是穿不了了。 “止儿帮我个忙?”叶近川转头看着风止,风止正在痴痴地望着自己。 “嗯,师父你说。” “施法帮我把这衣服给修补好。”叶近川将衣服摆到风止面前,似乎是在对她说:这可是你弄坏的。 风止眨着她那无辜的大眼睛笑着点了点头:“好!” 一术出,叶近川手中的衣物瞬间灰灭,这下不用复原了,真的是连灰都不剩了。 叶近川的手滞在了原地,眼带怒意看着风止。 风止拉着他的手也一脸疑惑道:“啊?怎么?怎么不见的?没了?难道我用错法术了?哈哈哈……” 她抬头带着歉意道:“师父,没事,改日带你下山给你定做一套一模一样的,赔给师父,师父穿这新衣也很好看,且就将就穿着吧。” “风止,你——”叶近川已然怀疑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在装醉。 “师父生止儿的气了吗?”风止往后退一步,刚好踩上了那忒长的衣摆。 叶近川正在思考着这麻烦的衣服,却见风止仰面就要倒下,虽然他无法力傍身,身手却并不算太笨。 一步踏上前去,将风止给揽在了怀里,顺势抱起,气恼地将她放在了床上:“醉了就消停点儿?乖乖睡一觉,等酒醒。” 虽然没醉的时候也挺能折腾,可醉了之后更令叶近川头疼,醉了的时候,自己生气总觉得是在对着一傻子。 “好。”风止乖乖地等着叶近川为自己盖上了被子,而后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 “可是师父,我睡不着,要怎么办?” “闭上眼睛,不要说话,一会儿就睡着了。”叶近川苦笑着,你现在倒是听话了? “嗯嗯。”风止照做,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叶近川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喜服,真是花哨,金丝绣出的花纹,红艳艳的。 “师父……”叶近川心底泛着疑惑:若真的是师父与风止打的赌,看来师父才是那个想看我出丑之人。 等了一会儿,风止的呼吸变得匀称,应该是睡着了。 还是换身衣裳的好。 第二百零九章 万物皆可为我相 叶近川出了风止的寝殿,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他没有察觉,一个看上去瘦弱的小女孩在一隅偷偷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 等到叶近川消失在了视线之内,女孩露出一丝笑容,一步迈向前去,身形不复,化作一身红衣惊艳。 一把利刃藏于袖内,那红衣人直接穿过了紧闭着的殿门,入了那殿内。 此时,那寝殿床上,正躺着一个熟睡的美人。 红衣人小心翼翼地朝着床榻走去,马上,他便要杀了那个穷凶极恶的疯子了。 寒光乍现,红衣人刀刃落下,眼看只离那人的脖颈毫厘之距,自己的手却被一股巨力遏制。 风止睁开眼眸,看着面前的红衣人:“师父是想杀我吗?” “止,止儿?我……你怎么醒了?”红衣人微微诧异,她不是睡着了吗?还好,没有看破他的本相。 “止儿?呵,师父,你这声止儿叫得也太敷衍了些。”风止坐起身来,紧紧地捏着红衣人的手腕,红衣人几乎听到了腕骨被捏碎的声音。 “当啷——”手中的利器掉在了地上,红衣人被迫跪倒在地。 “呃——止儿,为师是和你开玩笑的。”红衣人面目扭曲,他想抽身离去,却不知为何风止几乎是捏着了他的命脉,法力什么的都无法使出。 他还是小瞧了她的,哪怕是她当着自己的面抓走了自己的师傅,他也没有想到面前人的法力居然恐怖如斯。 “小妖,止儿也是你叫的吗?浅学几分变化之法,便想骗过我吗?我是觉得无趣,懒得去找你罢了,没想到你就居然敢找我师父?还化作他的模样来刺杀我?”风止饶有兴致地笑着:“我该怎么罚你呢?” “你,你原来早就知道?”红衣人面上青筋已显,从腕上传来的痛感几乎令他昏厥。 “呵,说说吧,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不会真的是为了那个不知趣的郎中吧?”风止松了手,红衣人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有何不可吗?魔头,你仗着自己的法力残害众生,终有一日,你会遭报应的!”红衣人几乎是咬牙切齿。 “你先变回来再同我说话,顶着这样一副面容,我还真是下不了手。” “是嘛?我乐意,万物皆为我相,我愿意变啥样就变啥样。”红衣人面上露出笑容,魔头,我知这人便是你的破绽! 风止揉了揉眉心:“喂,你脸皮怎么这么厚的,不会修炼时炼的是脸皮吧?” “是又如何,你有本事便杀了我啊!”红衣人笑得诡异:你若杀我,我便让你尝尝何为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 “切,你不会真的就凭这张面容我就下不了手了吧?实在是太天真了。”风止一道法诀,九节出鞘,向着红衣人刺去。 可令风止不解的是,那红衣人未达到目的,居然还笑得得意,仿佛死才是他的目的? 等等! 他刺杀我就刺杀我,何必多此一举变化做师父的模样? 想到这里,风止挥手收回了九节。 “怎么?你是想到了什么吗?比如,你的师父?哈哈哈……”红衣男子笑得癫狂。 风止一击将他抵在了墙上:“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师父?你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咳咳,不是我,是你。”红衣男子笑着:“我这变化之术,可以让这样貌的主人加倍受到我所受的伤痛,所以,你最好考虑清楚再对我动手,亦或者,你直接给我一击痛快,那么那个人也不会感受到痛苦了,怎么样?这便是我的手段。” “你,卑鄙!”风止急忙收了术法一道结界将红衣男子困住,一个瞬移欲去寻叶近川。 红衣男子倒在了地上,想着他的术法可从来都没有害过人呢,这还是第一次,不知道师傅会不会怪他呢?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了,要救师傅,对付魔头,怕只有利用叶近川了。 他的术法名叫移形,只要与一人有过接触,说话或者是近距离观察,便能使用此术与人缔结一种关系来。 而后他变化作那人的模样,可以与那人几乎感同身受,他若伤残,本体痛苦加倍。 此法他从前都是帮他人疗伤所用,他恢复伤痛,与他缔结关系的那人恢复效果减半。 他本来是想用在风止身上的,可不知为何,此术对风止使用没有成功,于是他观察了几日,最终换了叶近川这个目标。 离谱,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怪异的术法?风止想不明白,莫不是那妖怪骗自己的,想要拖延时间吗? 不管了,先找到师父,待会儿再找他算账。 风止来到叶近川的房间,便见叶近川脸色苍白倒在地上,神情痛苦,手腕抖得厉害。 “师父——” 那红衣男子说的居然是真的,风止急忙扶起叶近川,施法替叶近川将手腕恢复。 “师父,你怎么样了?” “不知为何,刚刚突然手腕像是被什么给钳制住一般,而后便……还有一股巨力控制了我的身体,不过很快便消失了。”叶近川吐出一口浊气,满脸疑惑:“止儿,你,酒醒了?” “嗯。”风止点了点头,得赶紧想办法让那妖解开这妖术才是,还是不要让师父知道好了。 “呃——”叶近川起身,他的红衣还没有来得及换,突然一股强烈的痛感从他的腿上传来,他不禁跪倒了下去,腿上忽而撕裂了一道口子,像是被刀划开一般,白骨裸露,血流不止。 “师父——”风止面色紧张起来:可恶,那妖莫不是在自残? “怎么会……”连续的疼痛让叶近川昏厥了过去。 “师父……”风止手脚慌乱地将叶近川扶到了床上,止血疗伤。 而后匆匆现身于自己的寝殿:“你到底想怎样?放了那郎中是吗?我让你带走他便是,快解开我师父身上的术法。” “哈哈哈,你现在应该是该求着我才对吧,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么?” “直接点,就说你想如何吧?” “我要你放了我师父,给他磕头认错,我要你自废功法,以谢罪这天下!” “呵,我劝你莫要得寸进尺才好,你不惜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换取与我谈条件的一个机会,说明你是很在意那个郎中的吧。 和你差不多,我也不想让我师父受伤,咱们各退一步,我答应放你师父,给他认错,但是自废功法,你当我是傻的吗?废了功法岂不是任由你宰割了?” 第二百一十章 领了人就给我滚 “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爽快的性子,魔头,你先放人,我再解术,若是我出尔反尔,凭你的本事,大可再抓了我。”红衣人站起身来,刚刚他在腿上划破的伤已经愈合。 “好,一言为定。”风止散了结界。 “你对你这师父倒是上心的很嘛,魔头,我真是要谢谢你的,谢谢你还有着这么个弱点。” 红衣人笑着走到风止的身边,他也是才发现,平时魔头魔头地叫着,恨着,如今魔头站在他面前,竟是如此绝色。 “呵。”风止抬眼看向了身前的男子,青光从她的眼中逸出,她想看看他的过往,她想看看他所修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法术,或许有解呢。 “怎么样?在我眼中,你有看到你想知道的东西么?要不还是别浪费法力了,直接问我就好。”红衣人看着眼前那双眉眼,耷耸着肩头倚坐在桌子上笑着。 “你叫什么?怎么我看不出你的本体?”风止感到有些奇怪,不知眼前这是人是妖,是何来历,居然连自己这降世的仙术都难以勘破,实在蹊跷。 “你可以叫我清一,至于我是什么,我想你无需知晓!”红衣男子对于自己的身世都感到离奇,想着可能说出来也是无人相信的。 “清一?呵,你不是人,该是修炼成精的妖怪吧,我倒是有些好奇,那郎中与你究竟是有着怎样缘结,你居然豁出了性命要来救他?” “那我倒想要问问你,我师傅身为郎中,从来都是济世救人的,你为何要抓了他?他究竟是哪里惹到了你?” 提到那郎中,清一的脸上忽而生出了几分怒色,用着叶近川的身体走近风止的身前,倒是令风止生出几分恍惚之意,总觉得眼前站着的似乎有几分像……自己! “济世救人?是什么人都救吗?无论善恶?还真的是伟大啊,或许那郎中真的如你说的那般,从来都没有作恶过,可他错就错在救了不该救的人。”风止眼中闪过一群人的影子,那群人曾经欺她辱她,曾经饮她的血,将她推进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不该救的人?哈哈哈哈……魔头,你真的是好狂妄啊!凭什么这世上的善恶由你来分说?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几分修行的天赋,成了这世上的高手罢了,我真的很期待,哪一日这世上出现个比你厉害的修者,你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止……止儿?” 叶近川还没有完全恢复,他没能想明白刚刚在自己的身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也懒得再去管身上的衣服,不见风止的踪影,心中隐隐生出几分担忧,便鬼使神差地来寻风止。 可刚走到风止殿前,却是愣在了原地,风止的面前站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家伙,无论的音容笑貌,亦或是穿着都无二差别。 “师父,无事,不过是个小妖罢了。”见叶近川来了,风止偏过头去故作轻松。 “是啊,公子不必担心,我不过是个小妖而已。”清一忽而来了兴致,他想要整整这个魔头,以解他的心头之恨。 一步上前,清一将手臂桡过了风止的脖颈,而后亲昵地在她耳边笑道:“止儿,你那师父那般无趣,不如留我在你身边?我终日如此模样,也能遂了你的愿。” 风止周身的杀气已显,可却不敢有什么动作,毕竟伤了清一,自己的师父也得受伤。 叶近川看着清一如此举动,心中有股说不出的难受,想出手揍那小妖?可见风止并没有举动,一时又生出几分犹豫来。 “滚开!”风止怒视着清一,着实也害怕他有什么伤害叶近川的行为。 “别这么凶嘛,你刚刚笑着多好看啊?可是门口那人来得不是时候?”清一越发大胆,他知道,他算是抓住了风止的命脉,索性更大胆地伸手去挑风止的下巴,将脸凑得更近了几分。 “我劝你好自为之,趁早领了你的人滚蛋,别以为……” 风止的话还没说完,叶近川忽而冲了上来,一拳向着清一而去。 毕竟是失了法力,如此动作在清一和风止面前实在是显得有几分可笑。 清一嘴角微扬,满不在乎。 风止伸手截住了叶近川那一拳,而后笑着:“师父,别和他一般见识。” 叶近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眉头深皱,三人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风止指尖青光乍现,叶近川便倒了下去,风止一把扶住,随后清一也坐倒在了地上。 “……” “魔头,你大爷的,还真的下得去手啊?直接把他弄晕了?他可是你师父!”清一扶着额头,有几分晕眩之感。 “话说,我弄晕我师父,你怎么也倒了?莫非——这便是你所用术法的短处么?” “那你觉得这短处可用么?”清一挑衅道。 “快点带了你的人给我滚蛋,再让我见到你,便是你的死期。”风止失了耐心。 清一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声嘀咕了一声:“搞得就像我还想再见你一样?” 一道术法投出,三人入了牢营。 这个牢营有些特别,其中的犯人无人约束,都呈将死之态,有的浑身是伤,有的浑身是病,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全部聚集在一处空地之上,一间超级大的牢房之中。 其间只有一人,巫师装扮,被铁链锁着了四肢,吊在了半空,而在那巫师的身体之下,有一个巨大的水池,也许是清一的错觉,那水池里面的水微微泛红,却极不明显。 细细看去,才发现水池之中有几十条红色的大鱼,那鱼长相奇特,像是红鲤鱼,却长着牙齿,眼睛生得不像是鱼眼,倒更像人眼。 原来池中水淡红,是被鱼给映的,清一心中给出了这个解释,然而在后一秒,他便得到了一个恐怖的答案—— 一滴液体从那巫师的掌心滴落,一只红鱼跃出了水面,张口将那液滴吞下。 清一微微愣住,刚刚滴落的是什么? 又一滴,两只红鱼跃起,撞在了一块,谁都没能争到,那一滴液体便坠入了池中,惹得一群红鱼争食。 池中的水好似在那液滴滴入的那一刻又红了一分。 眼前的场景清一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展露在了他的面前。 想比于几个月之前,那人熟悉又陌生,身形之中多了几分疲态,佝偻着背,发须尽白,眼中尽是血丝,身形也微微发颤。 “师……师傅……” 第二百一十一章 喜欢的事情该多做 “师……师傅……”清一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闻声,郎中止住了步子,微微怔了一刻,而后缓缓地偏过头来,循着那声音向着变幻作叶近川的清一看去,那语气他是认得出来的。 他弟子的本事他还是知晓的,可他不想清一来救他,不愿清一看到他如今这幅落魄的模样。 两人目光交接的那一刻,眼神中都透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念头。 清一向着郎中奔了过去,在看到清一身后的风止的那一刻,郎中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连连向后退去,慌乱之中跌倒在了地上,身体忍不住地颤抖起来,嘴里在念叨着什么,清一却是没有听清。 “师傅,我是清一啊,师傅?”清一扶住郎中的肩头,眼中的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不……”郎中双手捂着耳朵,无助地摇着头。 “师傅?我是清一啊师傅?” 郎中的精神似乎还有些恍惚,还是说脑子坏掉了? “魔头,你到底对我师傅做了什么?”清一怒视着风止,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风止怕是在清一的眼神之中湮灭灰飞了吧。 “呵呵……你这可是冤枉我了,我可没在他身上用半分术法或是刑法,只是将他带到这里,让他做最喜欢的事情罢了。”风止扶着昏迷过去的叶近川,言语之中满是得意。 “做最喜欢的事情?”清一满目赤红,又将目光移至郎中的身上,呵!被喜欢的事情折磨成了这样?魔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是啊,他不是喜欢治病救人吗?我弄来了这么多的病人和伤者,让他治个够,他自己治着治着就成了这幅模样,能怪谁?” “你——” “行了,你的师傅我给你了,你解开我师父身上术法,便可以带他离开了,快点儿的吧。”风止对于那郎中的样子倒是很满意。 想当初她醉酒屠了那满村之人,却唯独漏了一人,那便是小时候说她是不祥之人那个老巫。 那是悲剧一生的罪魁祸首,她怎么可能愿意放过? 最终风止还是寻到了那个老巫,不像那一村的人,风止并不想让他死得那么痛快,于是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将那老巫吊起来,在他的掌心划开一个小口子,施法让那口子永远无法愈合,血一滴一滴慢慢地从掌心流出。 就像…… 就像小时候他对自己做的那样。 她要让那老巫感受到死亡逐渐逼近的那股绝望,让他也感受一下什么叫做“恶”。 她问那老巫,那一村子的人能活下来是不是因为她这个灾星离开了村子。 那老巫害怕地连连摇头,结结巴巴地说自己错了,求风止放过她,可是风止怎么可能放过他? 他哭着求饶,说是自己无知,疫病得解也并非是什么灾星走了,而是村子里面来了一个郎中,是郎中治好了他们的病,他知道错了。 风止来了兴致,竟将对那村中人的怨怼也转移到了郎中的身上,她倒不觉得那郎中罪大恶极,可那郎中出自老巫之口,她也不想就那么轻易地放过。 于是抓来了郎中,问了那郎中一个问题:“你可知你救的那群人曾做过什么?” 风止想着,若是那郎中说不知,她便放了他,不知者不怪,这是叶近川曾教她的,她觉得有理。 “我知道。”不曾想郎中毫不犹豫地回答了这三个字。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他们曾因为身上的疫病杀了一个小女孩。”郎中皱着眉头,看着风止,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风止便是他们所杀的小女孩,不过他却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风止还活着,不过,幸好! “那你救了他们,可曾后悔?”风止心有不甘。 “不曾有悔!” “呵呵,好一个济世救人的好郎中!” “为医者,但尽医事!” “既然你那么喜欢治病救人,那我便让你治个够。” 于是一间牢房,满是伤残,风止遍寻世间奇毒怪法,施在了那些所谓恶人的身上,而后吊住他们最后一口气,不让他们死去,伤痛,诡毒,时时刻刻发作着,又将郎中关在了伤残之中。 有病,有药,风止会为郎中提供一切他所需要的东西,就连那首惩罚的老巫掌心所流下的血,都被风止用来养了一种极为罕见的药鱼。 所以说啊,风止对这郎中,怎么能说是不上心呢? …… “师傅……清一带你回去,我们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清一安慰着恐惧不已的郎中,他期待师傅还能像从前那样,带着自己,游遍五湖四海,行于天下,治病救命。 “清一?不……不——我不回去,我要留在这里,这里还有好多人等着我去救。” 在听到清一说要带他离开,郎中忽而变得不安起来,或许只有当久了郎中,才能感同身受吧,面对这群病人,他怎么能够放弃? 可他也确实有心无力,谁能夸下海口,可治百病?可解百毒,可活死人肉白骨? 这世上……没有人可以! “师傅,跟我回去。”清一言语之中满是哀求之意,可郎中却执意要留下。 “呵,实在是有意思的很,人我已经放了,他自己不愿意走,这可怪不得我了。”风止撂下一句,似乎是在催促着清一。 “魔头,你快把那些人身上的毒解了!” 眼看着郎中挣扎着又冲进了病人堆里,清一变化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威胁着风止道。 “笑话,我又不是郎中,怎么可能会这些?而且我本来就不想让这些人好过。”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我要带我师傅离开,而且是要带他心甘情愿地离开,魔头,若是你做不到,我可保不准会有动手的冲动。” “其实,这事也简单。” 风止忽而口中呢喃,念出几道法诀来,几百道青光涌入了病人的体内,于是哀嚎声由远到近,世界都变得安静了下来。 而那郎中,精神突然变得更加异常…… 第二百一十二章 梦醒时分方觉迟 所有人都在瞬间停止了呼吸,郎中崩溃不已,跪倒在地,晕了过去。 “师傅——”清一将郎中抱在怀里,心中愤懑不已。 “我说,不过是晕过去了而已,你带回去养着便是了,我已经放过了他,你是不是也该遵守承诺,解除我师父身上的术法了?” “好,我这就给他解术。” 清一变回了原本的容貌。 一袭青衣,是个极为俊秀的男子。 风止看着那幅容颜显现,一时之间竟觉得有几分熟悉,活得太久了,实在是不记得了,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见过呢?似乎也并不重要了。 “这便解好了吗?不得不说,你的这个术法,还真的挺特别的。”风止看着身旁的叶近川,已经无心放在清一的身上了,“行了,你走吧,说实话,敢这样威胁我的,你恐怕是这世上的第二个,我还挺欣赏你的,你带着你的师傅离开吧,以后别再让我遇见你们了,否则,放不放过,可难说。” 清一没有言语,默默地将怀里的郎中抱起,而后消失在了此方地界。 风止带着叶近川回到了寝殿,这一次之后,她绝对不允许他再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止……止儿。” “师父?你醒了?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吗?” 叶近川摇了摇头,他还没能想明白刚刚自己到底怎么就晕了过去? “止儿,刚刚那人是谁?怎么会和我一般模样?那人和你……” “一个善于变化的小妖罢了,师父,咱们不提他了,止儿带你去个地方可好?” 青山之下,十里花海,溪水潺潺,那是小狐狸所寻到的最美的地方。 风止带着叶近川来到了这里。 夕阳西下,云霞璀璨,天地之间,师徒两人身着红裳。 “止儿。”叶近川忽而转身拉住了风止的手,这一举动让风止有几分无措。 “师,师父?” “止儿,我想我骗不了自己的心,以这山水为证,花海为媒,你嫁我可好?” “师父,你,你说得可是真的。”风止不敢相信,她所喜欢的人也一直都喜欢她?说要娶她? “当然是真的?难道,难道止儿不愿意么?止儿送我这身衣裳,我以为……” “不,止儿愿意。”哪怕眼前人是骗她的,她也愿意,“那我与师父便以这山水为证,花海为媒。” “好。” 若是这一切是真的,或许这样的结局也还不错。 两人拜了天地,而后对拜。 叶近川将风止揽入了怀中,第一次,他竟亲手拨开了她额前的碎发,主动地亲吻了她的额头。 “所以说啊,魔头,若是他死了,你该是会很伤心的吧?” 风止还沉浸于喜悦之中,不曾想叶近川忽而凑近她的耳旁笑道。 “师父?”闻声,风止愣在了原地,而后反应过来,一把将叶近川推开,惊恐地质问道:“你——你不是我师父?” “哈哈哈……你看好了,魔头,我就是你的师父啊,而且是刚刚才和你拜完天地的师父!” “你到底是谁?清一?你是刚刚那小妖?你对我师父做了什么?”风止反应过来,原来她师父身上的术法还没有解。 “魔头,你知道吗?自从我遇到了师傅,他从来都是教我救人的,我也是真的不愿意再伤人了,他那样好的一个人,却被你折磨成了那个样子,我是真的不甘心啊,我也想让你尝尝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哈哈哈……” “你敢!?我警告你,若是你敢动他分毫,哪怕你带着那郎中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他,将他挫骨扬灰!” “呵呵,哈哈哈……你找不到他的,他已经不在这世上了,而你的师父,很快,也将消失在这人世,魔头,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叶近川的身体直接被清一给操控,这也是清一的术法之一——借衣! 只要是他变化过的人,他再次施法,便能够直接占据那个人的身体,如果他不主动承认,周围人怕是一辈子都难以发现,他可以悄无声息地在那人身体里,也可以直接占那身体为己用。 清一笑着,嘴角淌出鲜血来。 “你做了什么?我师父呢?”风止紧紧地抓住面前的这个叶近川的衣襟,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都说了,在你面前的就是他啊!” “你……” “魔头,你这个样子真好笑。” “你放过他,我做的一切,他都是不知道的,他是无辜的,你放过他,我任你处置好不好?”风止松开了衣襟,转而拉着了面前人的手臂,神色已经慌张,模样有几分好笑。 “呵呵呵……那我的师傅又何其无辜?”叶近川笑得得意,他便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风止。 “求求你,你放过他,是我害死你师傅,我愿自裁谢罪,你放过我师父,该死的是我。”风止跪在了叶近川的面前,她再一次感受到了绝望,是比她坠入那冰寒的河水时还要强烈的一种绝望。 “魔头,你给我磕一百个头,我便把你师父还给你,如何?”叶近川笑语之中带着几分戏谑,有时候一个人的尊严就是这么地不值钱。 “好,我答应你,一百个,我这便磕。” 风止俯身拜了下去,头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一个接着一个,不一会儿额头便被地上的石子给硌破了,血顺着她的额间流了下来,可她顾不上疼痛,还是努力地磕着头,祈求着面前人恢复。 “第九十八,九十九……” “噗——” 叶近川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仰面倒了下去,风止最后一个头还没有磕下。 眼见着那人倒了下去,急忙踉跄着上前将叶近川接入了怀中:“师父?” “止儿?” “师父,没事了,你现在感觉如何?” 叶近川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风止会如此紧张,为什么风止的额头会如此稀烂,而自己又是为什么会倒下?他什么都不知道,唯独知道的是,自己就快要死了。 哪怕是失去了法力,他还是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似乎是被人震碎了五脏,应该是活不久了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山下的那段时光 身边的人紧紧地将自己抱在怀中,模样狼狈极了,慌乱极了,叶近川便静静地看着,这个梦很长,在这个梦里,他只能无知无力地观望。 自己死后她会如何?他已经无可而知了。 “师父——” 耳边传来最后一声绝望地呼唤,叶近川难以控制地合上了眼眸…… —————————— 温暖的阳光打在了叶近川的脸上,梦里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这一点他该感到庆幸。 “砰砰……” 房门被轻轻叩响,来人除了她还会有谁呢? “师父?你醒了吗?”风止轻声问着。 叶近川感到有些好笑,现在的她还是最乖巧的样子。 “进来吧。” 叶近川起身,风止进了房间,将一盆清水放在了架子上,准备好了布巾递到了叶近川的面前,“师父,擦擦脸吧。” “嗯,多谢。” “师父怎么突然对我这样客气?”风止低着头笑着,劫龙过后,叶近川一连昏睡了七日,还好是醒过来了,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自己的师父果真是异于常人。 “止儿,为师想下山走走,你陪我一起可好?” “啊?好。”风止不知道叶近川的用意,可是既然师父提了,她该照做才是。 平日里下山,叶近川都习惯御剑,一来他下山多是出任务,赶时间,二来,他也习惯性地觉得御剑下山比较省事。 可这一次,他居然破天荒地选择徒步走下了山,叶近川没有解释,风止也不去问,想来师父自是有他的用意的。 师徒两人行于山间的小道上,山路有些崎岖难行,两人行得很慢,叶近川走在前面,风止便提着九节跟随其身后。 “你可知此行下山,是要做什么?” “不知。”风止无奈,她怎么会知道要做什么? “都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就应下了跟着我下山,就不怕师父把你卖了吗?”叶近川笑道。 “啊?”风止感觉叶近川似乎变了很多,从前,他很少会与自己开玩笑的,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对着他多话,此时这冷不丁地来一句,她还真的有些不太习惯。 “师父舍得卖我吗?”风止俏皮地回问道。 “哈哈哈……倒还真是不舍得。” “?”风止愈加感到不可思议,师父脑子睡坏了? 叶近川继续向前走着,清晨的露水打湿了两人衣角,山间的空气格外地清爽。 “止儿,你觉得这山路如何?” “这山路?师父,你是知道的,我的性子随你,向来喜欢御剑,很少走这山道,故而行于这路上,觉得有几分不好走。”风止如实回道。 “是啊,这山路确实不太好走,可是止儿,既然这山路不好走,为什么还愿意陪着为师一起走呢?” “因为你是我师父啊,师父想走的路,止儿都愿意陪着一起,哪怕是再不好走,也愿意。” 路旁的花儿开得正好,叶近川忽而顿住了步子,采下一朵淡红的花来,转身递到了风止面前:“送给止儿。” “啊?”风止愣愣地接过那朵娇嫩的花,心里的某个地方忽而被什么给触动了。 “怎么?不喜欢吗?” “喜,喜欢,只是有些意外,师父,师父居然……” “居然什么?” “没,没什么。” “止儿,你可知,我的师父芫临?”叶近川突然绕到了这个话题上,他想对风止说很多,把所有在梦里对她造成困扰的问题都给她解释清楚。 “听门主说过,略知一二,听说师祖很厉害。”风止低头看着花,还是猜不透叶近川今日的一言一行。 “她是个很好的师父,我也是被她捡回山门的,止儿可想知道,我与她之间的故事?” “我,我可以知道吗?” “嗯,从前我不愿提,是一直不知道该从何提起,如今却突然想明白了,我告诉止儿可好?” “嗯,好。” “我的师父是在下山执行任务时遇见的我,那时候的她身受重伤,去了我所在的村落,不曾想那妖怪追踪她来到了那里,于是一村之人,尽数被妖怪所屠。只有我命大,侥幸活了下来。” “后来?师祖便将师父带回了山上?” “嗯,师父灭了妖怪,将被吓得神智不清的我带回了望仙山门,抹去了我的记忆,收我作了弟子。 我以为,我可以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和她一起斩妖除恶,我……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济世救民的心,只是,想跟在她的身后罢了。 直到有一日,她提剑与门主决战,战至死的那一刻,她将那段记忆还给了我,我才知晓,她对我,心存的一直都是愧疚。 也是在那时,我才知晓,她其实并非是人,而是妖!我甚至就能确定,她便是那只缘灵狐妖。 她临死之际问我,可恨她,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止儿,你觉得我该恨她吗?” “我也不知。”风止摇了摇头,若换作是她,怕是也难以接受这一事实,作为修者,居然因为自己的一个举动给一村之人引来了灭顶之灾,想来当时的师祖应该后悔了很久吧,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是于事无补。 “她曾告诉过我,我在这世上有一位有缘人,那个有缘人的掌心也有一颗和我掌心一样的红痣。”叶近川继续道。 “红?红痣?”风止有些诧异地抬起了自己的手,摊开了掌心,一道丑陋的疤痕映入了眼帘,原本那里也是有一颗红痣的。 “嗯,我那时便天真地在她的掌心也点下了一颗红痣,我希望我的那个有缘人是她。” 叶近川拉过风止的手,风止没有来得及抽回,只好任由叶近川拉着。 “可我知道,那个人不是她,止儿,我也是那个时候才明白,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可以陪一个人一辈子,是人总会有自己的路要前行,我感念那相逢即为有缘,止儿,你说——何为有缘?” 叶近川看着风止掌心的伤疤,满脸的疼惜。 “师父,你,你都知道了?” “嗯。”叶近川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在风止的掌心重新点下了一颗血痣,风止掌心的疤痕消失,一点鲜红在掌心之中带着一丝炙热。 “止儿,止儿并非有意欺瞒,只是此物被家中亲人视作不详。我怕我对师父坦言,师父也会不要我了……” “不会,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既承了你一声师父,你便永远是我的弟子,哪怕是日后学有所成,哪怕是日后出师了,师父也永远是你的师父。” 第二百一十四章 过平常人的生活 “师父……” “止儿,为师收你为徒,并不需要你名扬天下,也无需你以为师的行为为准则,只希望你在这世上可以有足够的力量去走一条自己认为正确的路,或喜自在,或行大义,皆在于你。只要你喜欢,就好!” “山路再长,也有穷尽之时,若是哪一日师父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你别怪师父,可能那个时候,师父也走得累了,想找个地方歇一歇。” “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师父……是要去哪里吗?”风止听出了言外之意。 “可能吧,谁知道呢?我总是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的,劫龙之后,突然就觉得,这望仙山门,或许并不是我最好的归宿。” 叶近川继续向着山下走去,风止默默地又紧随其后。 “我可不可以跟着师父一起?师父带我一起好不好?” “止儿在这世上会有一份属于自己的机遇的。” “……” 山中的景色不错,可两人皆无心于此间景色,风止听了叶近川的话,心中隐隐生出不安来,不安之中还带着害怕,害怕着失去些什么。 叶近川带着风止来到了人间市集,市集热闹,他们师徒两从前从未好好在这市集上逛过。 果真是一处地界,一处风景,山中还花开百态,可山下此间却是一片雪地寒天。 从前两人总是因为修者的身份,下山之行多是由于山门任务,如今的两人确是闲庭信步,第一次好好地享受着这市井风光。 尽管天寒,街道上商贩叫卖之声却不绝于耳,来往的客人亦络绎不绝。 “止儿觉得这地界如何?” “我想应该算得上是很好的吧。”风止挠了挠后脑勺,她确实与正常人的生活脱离了太长的时间了,她也不知道山下人以何为乐,以何为苦。 “我记得止儿说过,想着哪一日也偏安一隅,于这市井之中,过着最平凡的生活。” “嗯,是。”风止傻笑着,她还幻想过,眼前之人可以陪他一起的。 “那我们便在这山下住上一阵子如何?让止儿提前感受一下,这山下人的生活。” “好,好啊。”风止感到有些兴奋,满怀欣喜地答应了。 “那我们先去找个住的地方。” “好,师父,就前面的那家客栈吧,我瞧着不错。” “嗯。” 腰间的玉牌忽而亮起,风止看了下发布的任务。 “师父,又有恶妖,就在这附近,我顺便接下这个任务吧。”斩妖于风止而言,已经成了家常便饭的存在,看了任务不领就浑身难受,这是大多数修者的通病。 “好。”叶近川见风止对此事如此上心,心中也多了几分欣慰之感。 “是一只黑狗妖,杀人了,该死!”风止念叨着:“师父,我去去就回,你先去客栈里等我。” 黑狗妖么?叶近川忽而想到了什么。 “我同止儿一起。” “好。” 一只黑狗摇摇晃晃地走进了一条细窄昏暗的小巷,若是你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那黑狗的腿部似乎受了伤,还未好全。 而在那黑狗之后,一身青衫,一身玄衣已经悄然跟随其后。 “不堪一击。”风止笑着,她能够感受到那只黑狗妖才修炼不久,而且伤重,自己一棒子出去,它必死无疑。 可正当风止欲出手之时,叶近川却拂袖拦在了她的面前。 “师父?” “我们不妨等等看,看这只黑犬要做些什么?” “哦,好。”风止收了术法,静静地看着那黑狗的举动。 从那深巷之中,忽而探出一个瘦小的身影,是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见黑狗,露出兴奋的表情来,而后几步冲上前去,将黑狗抱在了怀中。 “大黑,你回来了?伤好些了吗?”女孩抚着黑狗的毛发,黑狗摇着尾巴喘着粗气。 “师父?这……”风止糊涂了,你狗妖不是恶妖的吗?不是杀了人的吗?可眼前却与一个小女孩交好? “我们可以去问问,它都做了些什么?” 透过梦境,叶近川自是知道其中缘由的,可是到底要怎样去解决这善恶之难,关键在于风止。 两人出现在狗妖和小女孩的面前,狗妖也感受到了两人是修者,作为一个妖精,他还是知晓望仙门的,杀了人的妖,都会上望仙门的恶榜,被修者斩杀。 “你们是谁?”小女孩瞪大了眼睛好奇地问着,黑狗将小女孩护在了身后。 “我们是修者,小姑娘,你可知这狗是个妖?”风止不善交流,竟直接就对个孩子说了这些。 “修者是什么?”小女孩歪着头,看向了黑狗,似乎是在问黑狗。 “修者是斩妖的。”风止也并未想到,那黑狗居然就真的回答了女孩的问题,而那女孩也不感到惊奇,看来那小女孩对那黑狗倒是很熟悉。 “斩妖的?那你们来是要做什么?是要杀大黑的吗?” “小姑娘,这狗妖可是杀过人的,是恶妖。”风止对着小女孩解释道。 “恶妖?那姐姐告诉我,何为恶?”小女孩还是问出了那句,而后讲述了黑狗杀人的经过。 “什么是恶?”风止感到有些迷茫,这个问题她还真的答不上来。 风止最终还是没有下手杀了那黑狗妖,在任务回馈之中,她向门中道明了缘由,说出了自己的一番见解,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而叶近川也只是告诉她,她所接下的任务,怎么做权在她自己。 叶近川带着风止在山下住了半月有余,除了偶尔领些任务外,他都会带着风止四处闲逛,去各种各样的地方,看各种各样的人。 看善人,看恶人,看富人,看穷人,看到被欺负的人风止会愤懑不已,看到那些流落街头的可怜人她会心怀同情。 “师父,你说我们修者只管妖的善恶,斩恶妖,可妖的善恶我们都难以决断清楚,更何况还有人,人心复杂,善恶更是难断,除恶一说真的可行吗?”有一天,风止问了叶近川这样一个问题。 “善恶难断,作为修者不便再插手人族之事,我们便好好管妖,至于人世的善恶,怕是只有人自成一种秩序才行。”叶近川也在想一种办法,一种可以改世道法子,他想,他该是快要想到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乃此间侠客行 叶近川走了,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风止没能找到他。 他给风止留下了一封信,信里说让风止不要去找他。 可是,风止怎么可能不去找他? 或许,他是有什么事情要做的吧,或许有些事情不便我跟去,风止这样劝慰着自己,她重新回到了望仙门,以斩妖为己任。 她成了一个很厉害的修者,追寻着叶近川的步伐,她还记得叶近川曾经的心愿,她想要替他完成。 岁月漫长,转眼三年悄然而逝,可她还是没能找到他,渐渐地,她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有几分异样,具体有什么变化她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自己似乎是忘记了一些事情。 在遇见叶近川之前,自己是个孤儿么?没有家人?她记不清楚了,每每想到这个问题,便开始有些头疼。 自己掌心的这颗红痣是一直都有的吗?她也记不清楚了,怎么就糊涂了呢? 哪一天她负剑行于山间野道,突然就从周围窜出几个黑脸大汉来,对着她叫嚷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师门有规矩,是不可以与山下之人动手的,可是却碰上了几个找死的,风止也不介意教训他们一下,取下腰间的九节,她平时都不会拔剑而出,都是拿着九节当竹棍使。 “小娘子,模样挺周正么,要不就不收小娘子的钱了,陪哥儿几个玩玩吧。”黑脸大汉看着面前的美人来了兴致,将大刀扛在肩头,嬉笑着朝着风止走了过去。 风止嘴角微微上扬,这可是是你们自找的。 一把剑忽而从风止的身后疾冲而来,最后立着了黑脸大汉的面前。 “什么人?”黑脸大汉们突然警惕起来,朝着风止身后看去,只见一褐衣少年手提剑鞘,迎风而立。 “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褐衣少年几个阔步行于风止身前,将剑拔起,摆好了剑势。 有意思,风止倒是想瞧瞧这少年有什么本事,就他刚刚那几步,似乎是一种很少见的功夫,有几分修者的仪态,却又没有用到法术。 “你是何人?竟敢坏我们的好事?”黑脸大汉们怒了,可也没有轻举妄动。 “我是何人?哈哈哈……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为此间侠,专管人间不平事,以惩恶扬善为己任!” “侠?那是什么?没听说过!”几个大汉在确认此人没什么名气之外,举起了手中的大刀,准备好了迎战。 一人冲来,一刀挥砍而下,少年身姿轻盈,足尖轻点而起,避开了刀势,顺势引剑划开了大汉的衣襟,挑开了大汉的腰带。 其他几个大汉瞧了,蜂拥而上,刀落得干脆迅速,却都被那少年避了过去。 一人一剑,可打得十余人毫无还手之力,这样的人,不是修者,风止还从来都未见过。 十余大汉被打得落荒而逃,少年收剑转而对着风止笑道: “姑娘出门在外,怎么孤身一人?也不找个同伴照应着些?” “公子,何为——侠?” “侠者,行人间之正道也,惩恶扬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专收拾欺人的恶人。如何?我师父教我的。”少年笑如春风,言语之中透着自豪。 “如此听来,公子的师父倒是个大好人,今日多谢公子仗义出手,若是日后有机会,定当报答。”风止笑了笑,惩恶扬善吗?倒是和自己的师门所教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自己斩的是恶妖。 “姑娘这是要去哪里么?要不在下送姑娘一程吧,一个人总归有些不太安全。”少年倒是好心。 “如此,便多谢了。”风止页面要拒绝,她现在已经是习惯了遇上些奇奇怪怪的人,自从上一次叶近川带着她下山生活了一段时间,她倒是很快适应了山下的那种生活节奏,也安于那种节奏。 “可否告诉在下姑娘的名字?” “风止。” “风止?我怎么感觉在哪里听过呢?”少年若有所思,一时也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听过了,或许是街头巷尾?诶,不管了,走南闯北的一个人,总是会听到各种各样的名字的,不值得大惊小怪。 “公子叫什么?” “叶行舟。” “叶……”这个姓让风止想起了一个人来,还挺巧的,“好名字!” 一路同行,越走少年便越觉得奇怪:“风止姑娘,前面是荒地,人迹罕至,你去那里做什么?” “叶公子,前面的路我自己走即可。” “不行,说好的要护送你到安全的地界,作为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呢?” “随你吧。”风止的目标就在不远处,以她现在的实力,护一个少年还是绰绰有余的。 沼泽湿地之中,一只一人高的蜘蛛正趴在宽大的叶子上面休息,察觉到有人靠近,立马精神了起来,借着丛生的灌木遮蔽了身形。 “姑娘,感觉这里怪怪的,姑娘来此处究竟是要做些什么?”叶轻舟隐隐有些不安。 “斩妖。”风止顿住了步子,朝着叶轻舟看去,叶轻舟闻言微微诧异了一刻,而后展现出一副惊奇的模样:“姑娘竟是修者?” 是的,他知道修者,他的师父曾经告诉过他,侠者,惩恶人,修者,斩恶妖。 今天居然让他给撞见了,他的心中莫名地充斥出一股兴奋,难以抑制的兴奋。 “不错,叶公子真是博学多识。” 大蜘蛛躲在暗处,它还不清楚来者的实力,于是派出了几只小崽子想去试探一番。 几只小蜘蛛也有巴掌大小,顺着肉眼几乎难以觉察的蛛丝便滑向了风止和叶轻舟。 “姑娘,小心。” 叶轻舟眼疾手快,见一蜘蛛突然朝着风止扑了过去,急忙拔剑砍去,那一瞬,他忘记了风止修者的身份,只想着要保护好身旁此人。 不曾想那蜘蛛居然穿剑而过,张开了嘴巴,扑向了他的脸,与此同时,几只蜘蛛一同出现,围在了他的周围,朝着他逼近。 天呐,这么大的蜘蛛,被咬上一口会不会没命?他生出这样一个念头来,转而吓得闭上了双眼。 第二百一十六章 那个自称侠的人 耳边传来一阵窸窣之音,似乎是什么在挣扎哀嚎,叶轻舟睁开眼睛,只见身边几只巴掌大的蜘蛛被定在了原地不得动弹。 风止指尖发出青色的法蕴,莹莹的青光绕过叶轻舟的周围,缠绕于蜘蛛之上,而后那几只蜘蛛便犹如枯叶一般掉落在了地上,失了生机。 “好……好厉害。”叶轻舟忍不住夸赞。 “叶公子,你就待在此处,莫要妄动,妖出现了。” 风止又一道法决,一道结界便将叶轻舟护于其中。 九节被风止横于身前,一法再出,周围荡起一道光漪,灌木杂草被掀起层层浪来,那巨大的蜘蛛显现在两人的面前。 “银蜘蛛,于王家村残杀三人,皆为幼童,为恶妖,该斩之。”风止引动术法,九节便朝着蜘蛛精冲了过去。 蜘蛛进入了作战状态,见那竹棍飞来,纵身跃起,躲开了一击,而后朝着风止吐出了一团晶莹剔透的粘稠之物。 “风止姑娘小心。”叶轻舟从未见识过修者的法术,自然也不知道修者的厉害。 风止没有动作,而那蜘蛛精的一击在风止之前便化作了乌有,口诀于风止嘴中轻诵,九节转了个弯又再次打向了蜘蛛…… 叶轻舟着实没有想到今日竟有如此奇遇,那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女,竟是斩妖除害的修者,而修者之能似乎比师父所描述的还要强大。 “风止姑娘,今日真的是令我大开眼界了。” “是吗?修者于此间已有千年之久,倒是叶公子的侠之一说,令我感到钦佩的很,在见公子之前,我还从来没有听闻过侠。” 风止说得是真心话,多少次她见这人间的不平事,却因师门规矩不敢出手,每每思索此事,总觉得有憾,可又无可奈何,如今山下出现了侠,惩恶扬善的侠,倒是令她生出一种志同道合之感。 “其实不瞒姑娘,我在遇到师父之前,也不知道有侠这样的存在,师父教我武学,教我于这世间行大义,自称为此间侠,我想这应该是师父的首创吧。” “若是有机会的话,真想同你师父见上一面,看看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可惜啊,我出师一年,也很久没有见着师父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他总是居无定所,喜欢到处跑。”叶轻舟耸了耸肩头,表示无奈。 “哈?这样吗?想来有如此宏愿之人总是闲不住的。”风止笑了笑,自己的师父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自己也好久没见到他了。 “相逢即是有缘,不若我请风止姑娘去前面的客栈小酌几杯如何?” “好啊。”风止也很爽快地应下了。 三年前,叶近川也请自己喝了一次酒,那是她第一次喝酒,叶近川让客栈的小二将酒温热,而后倒了一小杯给她,让她小口细品,她照做,于是知晓了这世间居然还有如此好喝的东西。 从前叶近川告诉过她,酒可解忧,她不太相信,人活一世,烦恼惆怅千万,不过一杯似水的玩意儿,能有何作用?可那一日,她信了。 当然,也醉了,似乎还是烂醉。 她记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只知道自己喝得很开心,而后是被叶近川抱回房间的,她当时还是有意识的,就在被叶近川抱在怀里的时候,她眯着眼睛,刚好看见了叶近川的那幅神情。 她偷偷地观察着,叶近川的那种带着些怜爱又透着几分无奈的眼神,她怎么都忘不了。 她被叶近川轻轻放在床上的时候,也分明听到了叶近川的一声叹息,她睁开眼睛,想问师父可是自己不乖,哪里惹得他不悦? 可是叶近川看着她又忽而笑了,用一种嗔怪的语气捏着她的脸道:“止儿不善饮酒,切记以后可别多饮,听到了没有?你我以三杯为限,好不好?” “唔……好。”风止迷迷糊糊地答着笑着,拉着叶近川的手不撒开。 叶近川便任由她拉着,自言自语道:“止儿这个样子,酒醒了还会记得吗?我怎么和一个醉酒的丫头说这个?” “止儿会记得的。”风止合着眉眼,她想啊,她一定会记得的。 “风止姑娘?风止姑娘?” “啊?” 叶轻舟正和想和风止说些什么,却发现风止居然走了神,于是他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风止姑娘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到我的师父,我答应他的,喝酒三杯为限。” “哦?看来姑娘的师父对姑娘很是上心啊。” “才不是,要是真对我上心,就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就走了,连去哪里都不告诉我一声。” “哈哈哈……当师父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啊,总不可能一直围着弟子转不是?” “那倒也是,他应该是要做些什么事情的,以后找到他了,我一定要好好问个清楚。”风止表示赞同。 一家客栈,临窗入座,几盘小菜,一坛清酒。 风止与叶轻舟聊了许久,甚是投机,两人虽走的不是同一条路,却是殊途同归。 “叶公子,后会有期。” “嗯,后会有期,姑娘保重。” 叶轻舟遇见了风止,分别之时,心中竟隐隐生出一丝遗憾,若是将此人引荐给自己的师父,想必与自己的师父也很聊得来。 其实他原本不叫叶轻舟的,三年前,他还只是一个小乞丐,有一天他饿极了,便偷了别人的馒头,而后被人发现了,追着满大街跑。 而后,便遇见了一玄衣男子,男子替他付了钱,他却像个无赖似地跟着那人。 那人回头问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他回道:“谢谢。” “无事。” “我没地方可去了,可以……跟着你吗?” 那人愣了一刻,而后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公子是愿意收留我?” “我收你作弟子可好?” 于是那男子给自己取名叫作叶轻舟,跟他姓,姓叶。 …… “师父,你要教我些什么?” “我教你做侠,成为此间的守护者可好?” “什么是侠?” “这个问题我可能要花很长时间向你解释。”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又是怎样一份缘 算一算时日,和她已经有五年未见了,清风明月之际,风打翠叶之时,不经意间叶近川又想起了那青衣女子。 听说她这五年来于山下斩妖,已经成了那斩妖榜第一名,终究是像梦里的那般超过了自己。 而他也在人世创下了侠之一说,自创了许多适合普通人修习的武功,教授了许多的弟子,于这世间斩恶。 断了风止的记忆,了却了俗世的尘缘,他重新安排了她这一世,希望悲剧莫再上演。 五年了,世间变得愈加美好,在她的守护之下,妖族很少侵犯人族,叶近川很是欣慰。 于一热闹繁华之地,叶近川买下了一方小院,院子里面的布景陈设与望仙山上的那方小院很像。 他想,这一生,他便可以在此终老了吧,然而事实上,他离死亡也并不遥远了。 偏安一隅,这原本是她的心愿,如今,他倒是乐得安稳。 今日灯节,外面吵闹声不绝,叶近川仰头望着那明月,突然很想出去走走。 街道之上人来人往,不远处一座桥上似乎在举行着什么节目,周围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乌泱泱的一片,叶近川随意一瞥,一抹明黄令他挪不开眼。 那是—— 师父!芫临! 那桥上立着一明黄的身影,轻纱披于肩头,习染着风尘之气,怎么会? 可那眉眼身形,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不可能认错。 师父不是狐妖么?怎么会在此处?她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就在叶近川百思不得其解之际,那抹明黄的丽影轻捻衣袖,随风起舞,周围传来阵阵乐声,伴着桥下之人的拍手叫好,果真是好生热闹。 叶近川不禁也走上前去,穿过人群,行至最前面。 一舞终了,明黄的倩姿对着人群行礼,周围的人叫嚷着打赏银,老鸨行于众人之前笑道:“这位是新来的花魁,今日是第一次见客,她的身价可就看在场的诸位爷了,她这一夜,价高者得!” “嗯,果然是风姿绰约,品相不凡,人间极品啊,我出一千两,不知能否邀美人作陪?”桥下立刻有人应和道。 “我出三千两,一千两想得这般的小娘子,李老爷还是做梦去吧。” “我出五千两。” “五千五百两!” “七千两!” …… 桥下人喊价不断,叶近川心里乱了,师父究竟想做什么? 梦中所见,她生生世世为缘灵狐,怎么会沦落至此?她是故意的吗?可这…… “一万两!” “好嘞,这位郎君出价一万,可还有比他高的了?若是没有的话,花魁娘子便要陪这位郎君去画舫中喝茶了。”老鸨笑着,她着实没有想到捡来的一个小丫头竟得了如此高价。 桥下之人窸窸窣窣,没人再喊出更高的价钱来。 “那么花……” “等一下。”叶近川突然上前一步,打断了老鸨的话。 老鸨瞥向了叶近川,而后笑问道:“这位郎君是愿意出更高的价钱吗?” “……” 一时间场面冷了起来,叶近川是修者,私产着实不多,如今的他更是捉襟见肘,可当得起“穷”这一字。 他会术法,可以变出银子的,可是如今,他的功力有损,况且此法用了着实太不人道。 缘灵狐早在叶近川靠近之时便已察觉了叶近川对自己的神色有意,之前曾见过一面,她对这面前的男子也非常好奇。 “郎君?”老鸨有些不耐烦了:“若是郎君能出更高的价钱,便可买下花魁一夜,若是无钱,便莫要坏了旁人的好事才是。” 一时间,叶近川有些无措,哪怕是有钱,如此行径也是辱了师父,他实在没有想到,再见师父竟是如此境遇。 “喂,公子,你是来捣乱的吗?”缘灵狐一时无聊,不过是想来逗逗这群凡人,不曾想竟遇见了从前的那个有趣之人,心中便起了一番心思。 “我……”叶近川一时语塞,谁能想到望仙门常年霸榜第一之人,居然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公子勿怪,下次带足了银钱再来寻我,今日,我便先走了。”缘灵狐故意走到叶近川的身边,对着他行礼笑着打趣道。 正当缘灵狐转身朝着那出价一万两的买主走去之时,叶近川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如此行事,若是师父想起了什么,勿怪弟子莽撞才是。” 缘灵狐闻言顿住了步子。 忽而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腕,叶近川拉着缘灵魂踏空而起,直接就从人群中跳了出去,跳上了屋檐,而后踏着瓦头,扬长而去。 何其荒唐!?众人反应过来,叶近川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之内,这还是人吗?难道是——修者!? 可就算是神仙也不能这么不讲理的好嘛!光天化日,呃,不对,光天化月之下居然抢人!! “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立于瓦上,叶近川已经耗去了大半法力,如今的他,只不过是比普通的凡人强上一点罢了,在修者之中可称得上是手无缚鸡之力。 “你是妖,为何混迹于人族之中。”叶近川问出了心中所惑。 “呵,世间妖族混迹于人族之列的何止千万,我只要不伤害人族不就好了?”缘灵狐笑着:“哦,我倒是忘记了,我可还是在恶妖榜上的,公子此行的任务不会就是斩了我吧?” “不是。”叶近川有些无奈,自己的师父慢慢是个温婉之人,哪里会是这样的模样? “不是?那难不成公子是真的看上了我?”缘灵狐拂上了叶近川的肩头有意挑逗道。 叶近川能做什么?哪怕是眼前之人失了记忆,那也是他的师父啊。 他从腰间解下了自己的钱袋递了过去:“若你是因为钱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些,那种地方别再去了。” “哈哈哈……公子,你明知道我是妖,还是一只恶妖,你身为修者居然劝一只恶妖不要去不好的地方,你不觉得很可笑吗?若说公子是对我无意,公子自己信吗?” 第二百一十八章 这地方可真破烂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是谁吗?我可以告诉你。”叶近川本来想着改变了风止的一些行为,缘灵狐将不会再与风止相遇,没想到自己倒是先遇见了缘灵狐,或许这一世他还能做些什么。 “看来公子对我是真的很上心啊,上一次匆匆一面,公子居然可以猜透我心中所想,比我的法术还厉害。”缘灵狐有些吃惊,这人与自己究竟是有何关系?自己苦苦追寻的身世,此人当真能解? “不是猜的,是我看到的,师父。”叶近川还是喊出了那两个字,不管缘灵狐信不信,真相都无法改变。 “你,你叫我什么?师父?”缘灵狐傻眼了,之前确实对叶近川动用过法术,也看见了叶近川的生平,当然也看见了叶近川眼中的那个黄衣女子,也就是他的师父, “公子,你莫不是认错了人?我虽于你的师父相似,可却不认识公子,公子的师父可是死在了公子的怀里的,如今仅凭容貌便喊我作师父,未免也太过轻率了吧,你师父若在天有灵,不知该有多心痛呢?” 叶近川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他所知道的真相确实荒谬,解释地清楚,旁人也很难相信吧。 缘灵狐轻笑着,静静地等待着身边人的回应,她也不知为何,对于身旁的这个修者,她居然并不觉得有威胁之意。 轻轻地,叶近川忽而拉过了缘灵狐的左手道:“你掌中的这颗红痣是我点下的,我所知,你若不能亲眼所见,怕是不信,不如再对我施法,见我之所见。” “你……”还是第一次有人提出这样的请求,“喂,修者,这怕不是你们特意为我设下的圈套吧,什么会反噬人的法术吗?想在我施法之时将我擒了?哼,你当我傻吗?” “我没有骗你。” “那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先回答我。” “好。” “我原本以为这颗红痣是有几分特殊的,你刚刚也说了,我掌心的这颗红痣是你点上去的,可是你那个小徒弟掌心的红痣又怎么说?你掌心的红痣又如何解释,你别告诉我这是巧合,掌心有红痣的人终会相聚?” “这……我不知。”叶近川怎么会知道他和风止掌心的红痣是怎么来的?打娘胎里就带了啊,“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口中的我的弟子,其实也是你!” “哈哈哈……公子是越说越离谱了。”如果说刚刚缘灵狐对叶近川的话是半信半疑,那么现在便是觉得他在胡言乱语,什么叫做别人是她?难不成一个人出生之时被人分身了不曾? 自己的灵识尚在,身体也并无异样,怎么可能? “我刚刚说过了,我所说的,你可能会不信,你不如自己看就好。”叶近川直视着缘灵狐。 可是主动送上门的怎么能不让人怀疑,缘灵狐犹豫了,这个修者到底在打着什么坏主意?她看不清面前的这个男子,也有些不敢去看。 “怎么,是不敢看吗?” “切,这有什么不敢的,只是我最近法力受损,用不了那样高深的法术了而已,你倒是可以趁机斩了我。”缘灵狐故意卖出一个破绽来,她还在试探着他。 “这样吗?那你混迹于人族之列,就不怕他们伤了你?” “我化身成这样美的女子,他们怎么会舍得害我性命?我来此,倒是想试着过一过人的生活,我本就不知自己该归于何处,不如就在人族找个家,做一世的人。” “既是如此,为何要去那种地方?那里寻到的不会是家。” “那敢问公子,我该如何找个家?直接抓个男子,再抓几个孩子?抢占一个屋子?” 闻言叶近川眼中露出几分震惊,自己怎么给忘记了,她现在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便还当自己是个妖。 “不如,公子收了我?”缘灵狐笑颜如花。 “我……我收了?……我在这里确实有个住处,若是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回去,等到你法力恢复了,得知一切的真相,我还需你帮我一个忙。” “好说好说,那日后便有劳公子养我了,走吧公子,快带我回家看看,我可是有些迫不及待想瞧瞧我日后家的模样了。”缘灵狐有一种奸计得逞的骄傲。 “走吧。”叶近川拉着缘灵狐落到了地上,“我们回家。” 身边站着的是师父,也是风止的一魂,自己可得好好护着。 “喂,我说,到底还有多远啊?”缘灵狐跟在叶近川的身后,走得有些不耐烦了,自己可是妖,千里之行也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可叶近川已经带着她走了快半个时辰的路了,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快到了。” “那你为什么不用法术带我过去?你不是修者吗?”要不是面前的男子长得好看,缘灵狐真想一击打过去。 “抱歉,我……刚刚带你离开之时,法力耗尽了。”叶近川露出尴尬的笑来,自从他做完那件事后,他的法力便很弱了,根本经不起随意地折腾。 “……”缘灵狐有些傻眼:“上一次你不是法力还行的吗?这才几年不见,怎么不进反退了?” “不瞒你说,我好久都没做修者了。”叶近川低着头,缘灵狐从他的眼中看不出一丝遗憾之意,反倒是看出了几分坦然。 “是因为打不过妖了?”缘灵狐本想嘲笑一番,可是话一出口,立刻便有了后悔之意,急忙又道:“不就是法力吗,我借些给你好了。” 不等叶近川拒绝,一击便送入叶近川的天灵,顷刻间,叶近川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能量从他额间涌入,而后注往自己灵海。 叶近川抬起眉眼:“你不是也法力受损了吗?” “啊?哈,这点法力算什么?”缘灵狐感觉自己下次找借口得记得清楚一点才是,否则太打脸了,不过幸好自己机智,给圆回来了:“你有了法力赶紧带我回家,我再走下去腿要断了。” “好!” …… “这地方,真破烂。” 小院之中,缘灵狐忍不住吐槽道,她曾去人皇的皇宫里面待过一阵子,她想象中的家,怎么会是这样穷酸的一方小院呢? 第二百一十九章 再见之时已无言 “你不记得了,这个院子可是你亲自布置的。”叶近川走近一间房的门口,推开了房间道:“这是你从前的房间,不管你现在信不信,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一切的真相的。” “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 春去秋来,我们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些往事,可是回首以待,带不回离去的人,带不回美好的曾经,留下的遗憾,怎么都难以填平。 “风止师妹——” 风止坐在院中的台子上面正修习着功法,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修忽而跑进这院子里。 来的人正是离星殿的弟子牧礼。 “牧师兄找我何事?”风止起身行礼。 “师妹,殿主发出了悬赏任务,我想邀你一起可以吗?”牧礼开门见山,直接说明了来意。 望仙门一般的任务都是通过玉牌发出去的,可也有例外,比如那些比较难杀的妖,派出的任务换了几个弟子都没有完成的,便会通过悬赏任务张榜发放,算是对弟子的一种激励。 可单独行动,可结伴而行,最终只要是完成了任务,都会得到门中珍藏的宝器或是功法。 “是何任务?” “缘灵狐妖!”牧礼无奈道:“我之前下山对上过一次,那狐妖的法力太逆天了,我便想着与师妹联手斩之,为这世间除害。” “缘灵狐妖么?”风止忽而想起了一些往事来,多年前,自己也没打过,还被那妖狐给弄晕了过去。 “没兴趣!”风止摇了摇头,倒不是她怕死,而是那缘灵狐和自己的师父有几分瓜葛,是师父想要护下的妖。 “师妹?有恶妖不去,这可不太像你的性子啊!”牧礼使出了激将法。 “哦?牧师兄不妨说说,我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搞得好像很了解自己一样,风止轻笑道。 “你呀,和叶师叔一样,孤傲清冷,简直快赶上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牧礼耸了耸肩头,语气之中带着一丝无奈。 “呵。” 风挟着叶声轻响,院中更显得冷清。 “话说,叶师叔还没有消息么?”牧礼随意地搭着话,既然人家都不愿意了,也不好强求。 风止摇了摇头,想着师父或许是真的成了仙飞升去了天上?还是说师父的离开与那劫龙有关呢。 原本以为师父不会像其他斩杀劫龙的前辈一样,却不曾想会成了如今这个局面,他就这样离奇地失踪了? 她于叶近川离开之后,四处收集有关于劫龙的消息,可明明是一现世就惊天动地的巨兽,可世间对它的记述却是寥寥无几,从中根本就没发现任何有用的消息。 师父真的就不要弟子了吗?为什么…… 突然风止想到了些什么:师父会不会是——去找师祖了? 在那几世劫龙现世,有一世斩杀劫龙者名叫音驭,他在劫梦中所见就是关于缘灵狐的,而今缘灵狐再度降世,于那劫龙现世的时间几乎一致,会不会…… 难道说师父在劫梦中所见之劫也为那缘灵狐?而师父曾觉得那缘灵狐与师祖有关系?所以师父去找了缘灵狐? 那缘灵狐法力高强,也是有可能让师父与这世间断了联系的。 “牧师兄,你打算何时下山?”想到这里,风止突然改变了主意。 “本来想着今日,可……” “我与你同去。” “啊?”牧礼没能想明白风止怎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不过,愿意和他一同下山,他还是挺高兴的。 …… “根据玉牌的指引,那狐妖就在不远处。”牧礼踩着剑,对着御剑而行的风止道。 等到两人按着玉牌的指引来到了缘灵狐所在的镇子上,玉牌的引路之能突然失灵,似乎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干扰,竟无法寻到缘灵魂的具体位置。 “牧师兄,不如我们分头找吧,找到之后,切莫轻举妄动,发信号一起动手。” “还是风师妹想的周全。” 于是两人分道而行,借着朦胧的月光,踏着此间小镇特有的红墙青瓦之上。 借用法术,行遍这小镇不过半个时辰,风止寻觅着,最终却被一处小院的布置所吸引。 那方小院,竟和望仙山中师父的住所一模一样,好巧啊! 风止心中感念,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站在不远处的屋头,对着那小院多看了几眼,真的是太像了,想不到世上竟有人的喜好与师父的如此相似。 师父?想到这里,风止微微愣了神,她的视线便再也无法从那小院之中离开。 会是他吗? 院中的两间屋子都亮着灯,院中一处平台,被一棵大树月下的暗影所笼罩。 忽而一间屋子的门被人轻轻推开,而后从那房中走出一人,那人身着玄衣,步态悠然,丰神俊朗,只是发上多了几缕白发。 那人正是自己日夜思盼的师父啊,此刻,叶近川正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居然没有发现不远处正有一个修者看他看傻眼了。 “师……”风止呆立于远处,一别六年,再见师父,自己应该是很兴奋的才对,可自己仅是看着,便难以再挪动身体。 好不容易回过了神来,想要一把抱住眼前之人,再也不要与他分离开来,可又想到这样随意地跳到那院中,怕是会将师父吓到,冒冒失失地确实不像个样子。 于是风止跳下瓦头,沿着那院子走去,刚走到门口,欲敲门,不曾想门内居然传出一个柔美的女子之音—— “你说,我比这天上之月,如何?”那女子问着。 “本就是天上人,何须再与那天上月相争?我见你如明月,不比今日月之朦胧。”叶近川回着。 风止的手定在了原地,心中生出疑惑:那女子究竟是谁?师父与她…… “呵,门外似乎是来客人了,你要不要去将她迎进来?”那女子又道。 闻言风止怕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与自己仅一门之隔而已,却是相隔了六年的岁月,她想见他,却在那女子提到的一刹那,慌了。 第二百二十章 敢不敢来打一架 叶近川推开门一看,门外空无一人,他回过头去对着缘灵狐无奈道:“师父又捉弄我。” 显然他已经习惯了缘灵狐如此举动,缘灵狐与他一起待在这处小院有近一年的光景,她最终还是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透过叶近川的眼睛,她看见了自己是芫临时候的身影,也看到了他在梦里所见到的一切,同时她也明白了自己不过是一缕残魂所化之形,如果不回到风止的身体,她的法力会随着时间而消散,最终又重新一世。 “或许是野猫吧。”缘灵狐笑着,对着门外看去,她知道风止来了,“已经很晚了,休息吧。” “嗯,师父也早些休息。”叶近川也已经完全习惯了如此恬静的生活。 关上门,两人分别回了自己的房间,而后熄了烛火。 风止靠在院墙外,低头思索着些什么,腰间的玉牌忽而闪出光芒,显示出缘灵狐妖的位置,就在此处! 于是她举着腰牌生出了几分诧异:刚刚师父叫那女子叫——师父?莫非她就是缘灵狐妖? 师祖之死,望仙山上人尽皆知,那狐妖怎么可能是师祖?肯定是那狐妖用了什么手段,让师父…… 可师父怎么会那么傻的? 风止想不明白。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忽而一只手搭在了风止的肩上。 风止一惊,猛地抬头,正是那缘灵狐妖,那狐妖靠近,自己竟毫无察觉? 九节顷刻间被拔出,抵在了缘灵狐的脖子上。 “狐妖,你到底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喂,小家伙,要不要这么没礼貌,上一次见面就提剑砍我,这一次还来?我不过是抽取了几个人的阳气,他们不久后就会恢复了,我又没伤人性命,何必揪着我不放呀。”缘灵狐看着清透的剑刃,笑得不以为然。 “我问你,你怎么会和我师父在一起的?”风止无心顾及其它。 “你当我愿意啊?我做花魁做得好好的,他倒好,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把我抢回了家,我就住在这里喽。” “你骗人,师父不会这么做的,一定是你对他用了妖法。”风止不相信叶近川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说了实话你不信我能有什么法子呢?”缘灵狐倒是很想逗逗风止,毕竟在叶近川所见的劫梦之中,风止也是愿意为她赴死之人,那个可爱的小疯子! 一只手扶上了剑刃,而后那剑便于那手指间难动弹半分。 缘灵狐继而道:“小家伙,你会用这剑吗?你看这剑好像也并不怎么听你的话呀。” “闭嘴!”面对挑衅,风止怒了,扭转剑锋,缘灵狐松开指尖急忙退身避让。 “怎么?真想打架啊?待会儿动静闹大了,把你师父引了出来,你猜猜他会帮谁啊?”缘灵狐轻挑眉头,似乎将答案说出。 “你——”风止并不能言善辩,叶近川也确实是她的软肋,她怕那样难堪的场景出现,也怕叶近川到时候做出的抉择。 “小家伙,你叫风止是吧,以后我喊你小疯子可好?” “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这也是我师父告诉你的吗?” “否则呢?” “师父……怎么会告诉你这些?”风止手中的剑落了下去,气急道:“是你让师父以为你是芫临师祖,所以他才会容忍一只妖怪待在他的身边。” “呵,小疯子,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你的师祖芫临呢?”缘灵狐狡黠一笑:“要知道你的师父可是与你师祖最为亲近之人,他怎么会认错?” “闭嘴,你个狐妖,怎么可能是师祖!”此话一出,风止忽而又想到了些什么,她好像听人提起过,自己的师祖——是妖! 她只当是个传言,可是这世上怎么会有无缘无故的传言?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狐妖,你用我师父威胁我算不上什么本事,不若我们约个地方打一架,既然你说你是我的师祖,便用望仙门的法术与我对战如何?” “好啊,小疯子,有魄力,我倒是很想瞧瞧几年未见,你的法力增进了多少。” “不如,就今晚吧,城南的那片竹林如何?” 风止的法力今非昔比,已经跃然成了望仙山第一,可是面对眼前这只狐妖,她并没有多大的把握可以打赢她,上一次交手,狐妖只一眼便使自己落败,这一次,她能撑多久呢? 可她还是想与她一战,她心中已经确定,叶近川就是因为这只狐妖才离开山门,才离开她的,都是这只狐妖! “好啊!” 月已悬入中天,变得格外清明,竹林里面晚风瑟瑟,吹响了竹叶,奏一曲寄前尘。 “小疯子,我让你三招如何?”缘灵狐歪着头挑衅道。 “好啊!”风止也不客气,她不想放过任何可以战败缘灵狐的机会。 九节九刃,齐齐向着缘灵狐飞去。 缘灵狐通过叶近川的眼睛,知晓那九节器其实也是风止一魂,却不知该如何才能将自己的魂身投入风止的体内。 她所知晓的只有一种法子,那便是从叶近川眼中所见到的法子——九节杀了风止,而后自己舍命救下风止,如此,自己便可以回到身体里去,才能获得重新为仙的资格。 此为融魂之术,一体三魂,相互融合之时,仙身可成。 这是最保险的法子,却不是唯一的法子。 叶近川所选之法便不同与此,回归仙身,可融魂,也可以一世安好,在辞世之际心怀释然,无恨无憾,得以善终便也可重回仙身。 无论是那一体或是那三魂。 叶近川知道,一魂为劫龙,近年已经不可能再现世,他难以做些什么,一魂为九节,为器,善终一说对此物,叶近川没能想明白该当如何。 他想做的,是为风止筹谋好可得善终的一生,他舍了全身的法力封存了风止儿时悲惨的经历,如此风止便不会有那屠村之举。 他教会风止看尽人间,带着风止看这世上各种各样的人,教会她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他于山下广收弟子,自创几套普通人就可以学习的功法,在世间创出了侠,这样风止可以在斩妖之际偶然遇到,便不会生出恶人由谁来斩的疑惑。 第二百二十一章 他所做下的一切 一切似乎都如叶近川所愿,这一世的风止没有与小狐狸成为挚友,没有替小狐狸接下那九刃。 更没有与小狐狸一起屠戮众生,至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 按照叶近川所想,这一世的风止得以善终,大概是可以重新登临仙境的吧。 可缘灵狐知晓了一切过后,她同时也明白,哪怕此世风止重重境遇都被叶近川改变,可她依旧难以重回仙身,因为——她有憾! 风止就是她,她怎么会看不出风止对叶近川的心思。 事实上,哪怕是缘灵狐可以通过叶近川的眼睛看到叶近川所遭遇的一切,所了解的风止的一切,她还是想真正地寻回属于自己的记忆。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自己的记忆和从别人那里看到的感受很不一样,缘灵狐带着疑惑从生至死,一世又一世。 每一世,她最恐惧的感觉就是对自己的无知,还有那种难以言喻的孤独。 于是她想着,可以让自己回到真身,得到失去的记忆。 可这样做的代价就是原本叶近川所计划的一切将被打乱,风止被封存的记忆将再次被揭开,不仅是这一世的痛苦,同时面对的还有缘灵狐的几百世。 她犹豫了,可于她而言,这一世并没有与风止的情谊,风止于她而言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这也是天罚的一则,明明是一仙,却被裂成了三魂一身,各自有各自的经历,各自有各自的痛苦,哪怕最终融为一体,那个身体所承受的是四份悲哀。 真的是四份悲哀吗?这也是值得商榷的一个问题,如若真的成功成仙,自己的意识是不是会消失呢? 虽然说自己做狐狸的日子也确实没多少值得留恋的东西,可终究是自己一日一日过来的,若是真的忘记了,那世间万年的缘灵狐算什么? 所以说啊,自己与风止先合为一体,而后自己对风止解释一番,让风止放下这一世的仇恨便好了,再和她好好商量重返仙身的法子。 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而恰好风止性子如此,这可正中缘灵狐下怀。 只要缘灵狐利用九节杀了风止,自己再救下风止,而后便可以进入风止的身体,知晓自己从前所追求的一切。 九节剑刃在月光的照耀之下泛着清冽的剑光,从缘灵狐四周向着缘灵狐冲了过去。 其中最长的那一柄剑被风止紧紧地攥在掌中,她,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缘灵狐果真没有动作,是真的要让上自己三招吗?一动不动站着让自己砍吗? 风止脑海中生出一丝恶念:那么你可就死定了,你以为自己的身体可以接下这九刃吗?这剑可是能斩杀劫龙的,更何况你这只小狐妖!? 已经很近了,眼见着就要将剑刺入缘灵狐的身体,风止却产生了一种错觉? 周围的事物静地出奇,而自己的动作也慢了许多,直到最终悬浮于半空,手中的剑再难以向前进一分。 这便是她的本事吗?自己还是小瞧了她? 她不甘心! 师父为了她?凭什么? 缘灵狐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停滞于半空的风止,嘴角上扬,歪着头笑道:“小疯子,我这便把你师父还给你,你可莫要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才是。” 一步又一步,缘灵狐朝着风止走去。 风止难以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缘灵狐向着自己靠近,而后将冰凉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 她想开口骂她,可是却无法言语。 “你还是很幸运的,遇上了一个愿意为你付出一切的人,遇上了一个用尽心思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的人……” 她在说些什么?风止有些发懵,她看着她,她也在看着她,恍惚之间,风止看着缘灵狐的那张脸,莫名地感到一种熟悉,那种熟悉没来由。 她眼中的缘灵狐是在笑着的,可透过那笑意,她看到了几分悲怆,又带着几分解脱。 缘灵狐抬手将风止手中的剑拿在了自己的手上,剑身清亮,将风止和缘灵狐清丽的脸映照了出来,缘灵狐看着剑上的面容,静默了一刻。 风止不明白,眼前这妖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可她已经失去了决定权,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曾经有个人对我说,我就是你,呵,可笑,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和妖是一身呢?” 缘灵狐忽而将剑向着风止耳边挥去,一声剑鸣震得风止眼前一黑。 倒是忘记了,这剑眼前这妖精也是能用的,等等,这妖究竟是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所以我们不是人与妖……而是——仙!我们来此间太久了,是时候该回去了。”缘灵狐是在自言自语,也是在对风止说的,可惜,风止听不懂,是真的听不懂。 “小疯子,可能有些痛,不过忍一忍,很快就会好了。” 缘灵狐的眼中忽而闪过一道寒光,引着九节,施引着术法催动着九刃向着风止刺去。 没想到啊,自己真的是太不自量力了,幸好,师父不知道。 风止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希望师父永远也不要知道…… 在听到利器刺入骨肉发出的声响的那一刹,风止居然被一人拥入了怀中,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人将她拥地很紧,鼻息间涌入一种很好闻的味道,她似乎是在哪里闻见过。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是在被师父抱着的时候闻到过。 师父? 风止猛地睁开眼来,那个心心念念的男子,还是如往常那样,一身玄衣,只是发间填了几丝白,正将她护于剑下…… “你这是何苦呢!?”缘灵狐眼里透露出震惊与不解,挥手解开了风止身上的术法,恢复了风止的自由。 “师……师父……”风止见了叶近川,先是惊喜,而后是无措,等到她看清叶近川身上扎着的九节剑刃后,感受到的便只剩下了绝望。 “师父——”泪瞬间涌了出来。 叶近川最终是难忍住这剧烈的痛感,闷哼一声,口中鲜血不断,身体也再没有了气力,难以支撑,倒在了风止的怀里。 第二百二十二章 终是偏离了方向 “止儿,别怕……”叶近川最终是没有算到最终成了如此局面,他明明是想好好护着她的,可他似乎没有做到。 风止乱了,玄衣染血,难见分毫,可青衫见血,转眼成了红裳。 “呲——” 刺在叶近川九节剑刃轻颤,同时从叶近川的身体飞出。 于是叶近川又吃了一痛,鲜血几乎染红了周围飘落于地面的竹叶。 九节再次凝成了半截竹棍,被缘灵狐收入了掌中。 “师父——” 风止被吓到了,她记得从前有个人发誓,要变得很强,强到可以保护师父,强到师父不用再挡在自己的面前。 可如今,她非但没有做到,还将师父害成了…… 她极尽全力施法想替叶近川止血,可无论她施怎样的法术,对叶近川都无用,血还在一点一点地往外淌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风止不敢相信,明明自己的法力已经修得很好了,为什么连最简单的止血都做不到,为什么会被一只妖精吊打? 她只是想要好好地活着,想要师父留在她的身边,明明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愿望,为什么偏偏不能如愿? 自己是想要活着?她傻了,之前有过一种感觉,好像忘记了些什么,如今突然头痛起来,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又望向叶近川,心中怀着深深的愧疚与不解。 一只尚有些温暖的手搭在了她的手上,她大胆地将那只手拉住,却忍不住颤动起来。 “止儿,无事,只是师父以后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 叶近川眼角也淌下一行清泪来,他的世界原本很小,只有他和带他长大的师父两个人。 后来,他的师父死了,临死之时,给了他一段陌生的记忆,让他拥有了一段痛苦的回忆。 那段记忆与他的师父相对,是他的师父给他带去了灾难,让他失去了一个平常人最重要的人——他的家人。 他在那一刻感受到的是深深的绝望。 可等他的师父从他的眼前一点一点的消散的时候,他觉得他失去了所有。 于是在他师父死后,他变得异常颓废,身为一个修者,在那一段时间里非但没有丝毫的长进,反而是退步了一大截。 没有再接过一个任务,整日把自己灌得烂醉,打人,被人打,触犯门规,也不回去领罚,殿主带着人来抓他,他就逃…… 呵,好在殿主那老头和他的师父交情不错,他所犯下的也不是什么大过错,便替他遮掩了过去。 哪一天他找了一处僻静的山坡上喝酒,夕阳伴黄昏,风景倒是不错。 迷迷糊糊之间,他看到不远处有一只小狐狸,正在山坡下扑着蝴蝶,莫名地,他便想到了师父。 过去的都过去了。 他生出这样的感慨。 他的家人再也回不来了,他的师父也是,何必再纠结谁的错呢?谁也改变不了。 家人与他太过久远了,他只有很模糊的印象了,可他的师父的点点滴滴他都记得很清楚,师父所做的一切,师父所说的每一件事情…… 似乎也不是每一件事情,还有一件事情他不清楚。 那便是与门主那一战,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想弄清楚真相。 他想明白了要做什么,便开始振作起来。 门主闭关,要想知晓真相又只能亲自去问门主,那必须望仙门中的佼佼者才有的资格。 他开始刻苦修习,斩妖磨炼。 最终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门主含糊其辞,他也不好强人所难。 或许,师父的选择便已经告诉了我这个答案了,他想着。 一切都该过去了。 他追寻着师父的步子,更是因为妖精杀了他全家,屠了他全村,他对妖格外地憎恨。 于是,他成了斩妖榜第一。 再后来…… 再后来,他遇见了风止,一个他初见觉得很像自己的师父,也很像自己的人,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他收了她做弟子,他还是第一次做人师父,笨拙地学着自己师父教自己的样子教着她,学着师父的腔调,语气……小心翼翼地,真的怕把风止给教坏了。 可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风止一点儿都不像他小时候那样调皮,反而是事事都懂事地令人心疼,他从心底对她生出怜爱之意,自己可就这么一个弟子,可要好好保护好她。 她总喜欢跟在他的身后,踩着他的影子。 她以为他不知道,每每在他回头之时,都会轻声地问他:“师父,有何吩咐?”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小时候也对这无聊的举动乐此不疲。 他便会摸着她的头笑她小孩心性,而后自嘲自己:明明她就是个小孩子呀。 慢慢地,他习惯他的身后跟着她,就像他曾经也喜欢跟在一个人的身后一样。 他将他当做了家人,也是他唯一的家人了! 可是最终,他还是没能护好她。 “师父,别伤她!”叶近川缓缓偏过头去看着一旁低着头的缘灵狐,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哀求之意。 “你叫我一声师父,便不该拦我,她的身体并不只是属于她,我只是想借她身体一用而已。”缘灵狐没有去看叶近川,她不敢去看。 她是妖,也几乎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妖,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此时却怕了。 “这样做,她不仅会痛,还会死!”叶近川拼尽最后的力气说出这样的一个答案来,一个不明所以的答案。 缘灵狐抬头看向叶近川,只一眼,便知晓了他的意思。 自己还是太自私了些,九节从缘灵狐掌中滑落,掉在了竹叶之上,发出一声清响。 “那便……不勉强了……” 缘灵狐回了叶近川一句,叶近川似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轻轻地合上了双眼,再没有了动静。 “师父——师父!??” 风止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知道叶近川到死都是在护着她,其他的她倒是也不在乎。 她崩溃地喊着师父,可是叶近川没有一声回应,就像在斩杀了劫龙之后的那七日一样。 第二百二十三章 他很喜欢晒太阳 清月之下,风轻叶摇。 缘灵狐与叶近川对视一眼,她便窥探出来了叶近川的心。 他的心里装着一个人,那人便是风止。 缘灵狐以为之前从叶近川的眼中看到了关于自己和风止的一切经历,便知晓了一切的真相,可是今日这一眼,她见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是一份情,那份情告诉她,九节刺入风止身体之时,属于这个世界的风止便会死去。 “呵,这样简单的道理却是最难想明白的。”缘灵狐自嘲道。 是啊,这一世的风止拥有自己完整的一生,等到她被唤醒那一份既属于她也不属于她的记忆之时,她便不可能只是她了。 也就是是说,在想起从前种种之后,这一世的风止也就死了。 为什么放着一个最简单的法子叶近川不用?依着风止现在的性子,把一切都告诉她,叶近川加以引导,岂非是个可行的法子? 可叶近川没有这么做,他不仅想助风止重新做回仙人,还想着风止可以有属于自己的一生,那一生,最好不要那么痛苦,最好是她最期待的平凡——偏安一隅,与自己喜欢的人常伴。 “师父……别离开我。”风止还在拼命地尝试去救叶近川。 “没用的,你的法术对他没用。”缘灵狐静静地看着,眼中也点缀出滴滴晶莹之物。 “为什么,为什么,都是你,是你害死我师父,我要你偿命!”风止眼神变得凶恶,恶狠狠地盯着缘灵狐。 纵使自己抵不过,也要拼死一试。 风止轻轻地将叶近川扶躺在地上。 “九节——” 一声令下,九节再次被风止引动,剑出鞘,流萤绕着剑身,朝着缘灵狐而去。 缘灵狐却愣了神,她总觉得叶近川错了,可是什么又是对的呢? “小疯子,你打不过我的,他让你好好地活着,便莫要自寻死路了。”缘灵狐徒手抓住了剑身,却卸下了周身所有的法力,剑刺穿了她的手掌,鲜血沿着剑身一滴滴地落在了地面的竹叶之上。 血顺着缘灵狐的手腕滑落到她明黄的衣衫上,她轻皱了眉头,掌心传来的痛感是那么地强烈,可却被心中产生的疼痛所掩盖。 她的心为什么会痛? 风止双目赤红,她看着缘灵狐,眼眸低垂了下去。 缘灵狐松了手,九节便指向了地。 “你真的是我的师祖……?”风止绝望地问着,这个时候,这个答案于她而言一文不值,可她还是问了出来。 “嗯。” “那你为什么要杀我啊?”风止的声音有些沙哑,也有些发颤。 “不重要了,便……不告诉你了。”缘灵狐看着叶近川的尸首,淡笑道:“把他葬了吧,听你师父的话。他的死,是我的错,可……我没想伤他的……” 缘灵狐历过千世,遇到过许许多多的人,却鲜少遇见像叶近川这样的,待一人好,便好,绝无半点虚情假意,但也着实有些蠢笨。缘灵狐还算欣赏。 可也仅限于是欣赏了。 如果她只是这一世的缘灵狐的话,或许她会有很多的情绪,可是在重拾万年记忆之后,连同带着她的情感也变得迟钝。 叶近川死在了她的手里,她只是感到有些吃惊:他为了风止,真的是愿意豁出性命,有些傻! 要知道叶近川为了封存风止的那一段记忆,已经失去了大半的法力,刚刚那一瞬的动作,怕是他倾尽所有才使出来的吧。 “把他埋了,埋在向阳之处,他很喜欢晒太阳。”缘灵狐笑着,似乎是忆起了叶近川小的时候…… “还有啊,你的师父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弟子,我与他相伴一年,这一点,我还是可以确定的。” 缘灵狐说完便欲转身离去,她想离开这里,至于去哪里,她还没有想好。 她也有过一个念头,那就是用自己的换命之术,救下叶近川,可她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那是叶近川为之倾尽一切的目标,助风止成仙,也就是让自己重登仙境。 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叶近川没有想到的,风止应该会伤痛一时吧,就像自己当时死的时候,叶近川也是颓了好一阵子呢,缘灵狐想着。 她默默地垂下了手,静静地离去。 等风止和叶近川多待一会儿吧,而后自己悄悄地守着风止,守她一生!就算是还叶近川这一世的师徒情了。 至于以后嘛,若是风止一世真的解了天罚,自己究竟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也或许她解不了天罚,那么到时候自己再向她坦言吧。 “刺——” 缘灵狐正想得出神,身后忽而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剑入骨肉的声音,顿时,她的心凉了半截。 她转过头去看,却见风止的身上已经插着九节的九柄剑刃,跪倒在叶近川的身旁,神情痛苦而又释然地看着面前叶近川的尸身。 真是个小疯子! “师父……我来陪你了。”随着身体血液的流失,风止的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最终身体的气力散去,再也支撑不住她的身体,倒进了叶近川的怀里。 明月之下,三只小小的身影,一人立着,痴痴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傻子,心中若有所失,脑中若有所思。 “所以说,我那傻徒弟是白救你了呗……”缘灵狐喃喃自语,语气之中又带着几分责怪之意。 她不会明白,风止活着的理由在很早之前就成了唯一,那个唯一便是叶近川。 叶近川拼命救下了风止,是想要她好好活着,可是叶近川先走一步,他永远也不知道风止是不是好好地活着了。 而对风止而言,没有叶近川的世界,谈什么活得好好的呢? 她想和叶近川一起,六年了,师父……这一次,你别再想丢下我一个人了…… “终究还是我太过自私了!”泪顺着缘灵狐的眼角滑落。 她在犹豫,或许还是得用那个法子! 没想到啊,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竟还是回到了原点。 叶近川,这一次,你该是真的恨死为师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知这一切的真相 “如何了?郎中?她何时会醒过来?”牧礼焦急地询问着身旁的褐衣少年。 自从和风止分头行动后,他一直没有找见那只缘灵狐妖,向风止的玉牌发送信号也不见回应。 直到玉牌有了反应,牧礼看见上面的信息直接就傻眼了。 叶近川被缘灵狐所害身死! 这个消息直接就震惊了整个望仙门。 六年没有了叶近川的消息,此时竟出现在了这玉牌之上,而且这消息竟是报丧! 牧礼怔怔地盯着玉牌看了好久,仔细确认玉牌没有损坏后,还是不敢相信这已经成为了事实。 他看了事发地点,便立刻动身赶了过去,也不知道风止师妹看到了会伤心成什么模样。 等他跟随着玉牌的指引来到了那片竹林后,他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 因为他不仅看到了玉牌所说的叶近川,还看到了——风止师妹。 两个人都倒在了地上,风止伏于叶近川的肩头。 “风师妹?”牧礼急忙上前去查看两人的状况。 发现叶近川已经停止了呼吸,身体被刺了数剑,而风止似乎是晕倒了过去,尽管身上遍染鲜血,却没有明显的外伤…… “如何了?郎中?她何时会醒过来?” “公子莫急,这位姑娘并无大碍,休息一会儿自然会醒来。”褐衣少年回道。 “有劳,那……” “公子是还有什么想问的?” “我师叔他真的……” “你是说里面的那位公子吗?被刺了九剑,每一剑都几乎扎穿了他的身体,更是有四剑穿透了心肺,人早就失去了生机,已然是无力回天了。”褐衣少年面上带着歉意,面对一个死人,郎中也很无奈啊。 “……有劳。”牧礼想不明白,昨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斩缘灵狐的任务是自己拉着风止师妹一起的,自己却连缘灵狐的面都没有碰到,就不该和风止师妹分开,这下,可是把她给害惨了。 就在此时,风止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看见了光亮,她有些发懵:“我……这是死了吗?” “风师妹,你醒了?”牧礼走到床前欲将风止扶起,可风止却只是痴痴地看着他,任由他摆弄,褐衣郎中默默地站在了牧礼身后,牧礼还没有付他看病的钱呢。 “你是……牧师兄?我……还活着?”风止猛地转头看向了身边,师父…… “师妹,你这是怎么了?你当然还活着,昨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牧礼有些摸不着头脑。 “昨晚?师父?我师父呢?我师父在哪里?”风止露出惊慌的模样。 “师妹,你先冷静一点儿,师叔他……” 没等牧礼劝完,风止耳中发出一阵轰鸣之声,头像是要炸裂了一般,“呃——” “师妹,你怎么了?” “好痛!这……这都是些什么?”无数的岁月流转于她的脑海之中,相比于劫龙梦里的场景,这一次那段尘封着的记忆一股脑地在此刻全部都涌进了她的脑海里。 “郎中?郎中,你快看看,我师妹她是怎么了?你快给看看。”牧礼不知所措。 “呃——缘灵狐?芫临?我……为什么?这都是些什么?”风止抱着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脑子很乱,很抗拒那段记忆中的一点一滴,她试图不再去想,于是挣扎着施法想要阻止那段记忆的侵入。 “快阻止她,她这状态可不太好……”褐衣郎中也是头一次见这种病人,这是什么情况?要疯!? “啊?要怎么做?”牧礼掌中凝了一道术法,可是动作却顿在了那里,自己这一击,怕是会伤到师妹的吧。 “我来。”褐衣少年丝毫不拖泥带水,直接上去一掌劈在了风止的脖颈,将风止给劈晕了过去。 “郎中,这……”牧礼看着褐衣少年神情紧张地捏着风止的手腕,听着脉,便没有接着再问下去。 良久,褐衣少年叹了口气道:“明明刚刚还好好的,现在气息紊乱,脉象极糟,我判不出是何病症,可能……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要不,我请师傅来看看?这样的状况,我还是第一次见。” “有劳!”牧礼恭敬地向着褐衣少年行礼。 …… “小疯子——” 风止像是从夜晚的空中坠落一般,以一种很快的速度跌下,可是跌了许久,都没有砸在地上,只是一直处于下落的状态,那种状态使她感到很难受,没有一点儿的安全感。 而在那无依无靠的环境下,风止像是一只无助的小雀,只能听天由命。 “小疯子——”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叫唤,小疯子?是在叫自己吗?可谁会叫我小疯子呢?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你……你是缘灵狐!?师父……这是哪里?我师父呢?”风止反应过来,脑中混沌一片。 “你师父已经死了!” “不——不会的!”风止不愿相信,可是她骗不了自己,叶近川就死在她的面前,而且是为了救她而死的。 “你好好想想吧,我把这一切的真相都告诉你,要怎么做,我不会拦你。” 一声过后,万籁俱寂,只留下风止一人于这无尽的黑暗之中沉沦。 而后黑暗散开,一个接一个的场景现于她的面前,是那么的真实,千万个场景,她都在其中,感同身受,就像真的是她亲历一般。 “这……是我?原来……这才是我!” 风止得知了一切,得知了她本为仙,得知了那个天罚,知晓了那个劫梦,也明白了叶近川为她所做的一切。 “小……小狐狸,你想回去吗?”不知在这段记忆之中挣扎了多少遍,风止最终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她不止是她。 “身体是你的,我愿意听你的。”缘灵狐在进入风止的身体之后,已经得到她想要的了,那刻入骨髓的千世羁绊,足以将一个好好的人折磨到无妄。 “我做的,我好像并不后悔,只是……无论如何,我要救活我师父,他无错,不该死的,没有我,没有你,他会过得很好。” 第二百二十五章 这世上的一种人 老郎中坐在床边上,神情凝重地把着风止的脉。 风止忽而睁开了眼睛,坐起了身来。这着实是让牧礼和两个郎中吓了一跳。 “风,风师妹?你感觉如何了?” “我……”风止偏过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看见那两个郎中也正一脸懵地望着自己,见那两个郎中的面容,她心中不由得感慨:这世上的缘分当真是妙不可言! 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清一师徒两人!想来与自己也该有些渊源的。 “师妹?” “无事了,我师父现在在哪里?” 这一问,牧礼更是意外,这样的风止比他想象中的要镇定太多,较之刚刚激动的模样,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师叔他……师妹,他在隔壁的屋子里,还请,还请师妹节哀!” 风止低着头,起身便来到了叶近川身旁。 牧礼使了个眼色,哀求着两个郎中一同前去照应着,他不能确定风止究竟经历了什么,害怕风止再有意外。 三人跟在风止的身后,皆默不作声,不敢言语。 风止跪于叶近川床前,叶近川躺在那里,像是睡着的模样,只是他的手异常冰冷,风止用手捧着,却怎么都捂不暖,于是风止的眼眶有些湿润,热泪打在了叶近川掌心的那颗红痣之上。 “师兄,你回门中去吧,我和师父便不回去了,缘灵狐已死,她再也不会于人间作恶了。” “师妹?”牧礼还想问些什么,又想劝慰些什么,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如今风止的心情他是不该多言的,只得是无奈一声:“好,那,我便先回去,只是师妹,师叔的尸体你真的不打算带回山门吗?” “我想陪师父一段时间,再做打算。”风止在听到“尸体”两个字的时候眼神冷了一下,而后向牧礼解释道。 如今的风止,有了仙时的记忆,她也有法子去救活一个人,只是……以她现在的法力,不一定可以成功。 当然这些是不能对牧礼说的,便只好借口如此。 “那,我便先回去了。”牧礼有些担忧,但是风止都这样说了,也就意味着她不想让人打扰,还是先回山门,告知殿主再另做打算吧。 牧礼走了,房间里面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年长的郎中对着风止行礼道:“既然姑娘无碍,我们便也退下了。” “诶,师父,我们还没有……”褐衣少年欲言却被年长的郎中打断。 “怎么?有何话直说便好。”风止没有去看那两个郎中,劫梦里,被自己逼死的师徒两人,如今,还好好的,师父知道了,应该会开心的吧。 “姑娘还没有付问诊的钱呢!”褐衣少年低声嘀咕道。 “……” “清一。”年长的郎中眼里有了怒意,却也有几分无奈,他的这个弟子,实在是多了几分世间少有的坦率。 “姑娘,虽前来问诊,却没看出姑娘是何病症,也未开药,姑娘还有事儿,弟子年少,唐突了,我们这便离去。”年长的郎中拉着褐衣少年的衣角,便往门外走去。 “师父,你怎么总是这样……”褐衣少年嘴里嘟囔着。 “郎中说的哪里话,看病给钱,天经地义,只是我身上没带钱,你们一同去我家中取可好?”风止指尖散出莹莹绿光,绿光绕转在叶近川的周围,而后钻入了他的天灵。 “不必麻烦了,弟子失礼,见笑了。”年长的郎中正欲拒绝,不曾想忽而天地变化,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来,便已经身处一处陌生的地方。 “瞬移术!这法术不赖嘛。”褐衣少年称赞道。 “这便是姑娘的家了?”年长的郎中有些惊奇,原来人修习法术真的可以达到如此境界。 叶近川依旧躺在床上。 “嗯。”风止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取了银钱递给了郎中:“可够?” “够了够了。”褐衣少年伸手去接,风止却没有将将放入他的手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褐衣少年不解。 “我想问郎中一个问题,不知郎中可否为我解疑?”风止与他们之间也该是有个了断的。 “姑娘请问,如果能帮到姑娘的话。”年长的郎中也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问题?莫非是她的病症? “你身为郎中,应该救过这世上很多人的吧?” “嗯,我自十七岁时便出师于四处行医,确实诊治过许多病人。”年长的郎中点了点头。 “那郎中,我想问问,你可知道你所救下的人中,有的冷血无情,曾经是害过人的?” “我……知道,这世上,没有一世不犯错的人,我曾经路过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那个村中得了瘟疫,等我救治过他们后,他们告诉我,他们在我去的前一天送走了一个灾星,而他们口中的灾星不过是个不足八岁的稚童,听说是被他们推入了河水里淹死的……” 年长的郎中看向了窗外,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村子的人和他说这件事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仿佛那是一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一般。 “那你可曾后悔过,你觉得那群人该被救么?” 年长的郎中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叹息道:“不后悔,我是郎中,只管治病救人就好了。” “那你救了恶人,岂非是间接地在害人?”风止眼中生出来几分寒意。 “姑娘,在我眼中,来找我的只有一种人,那便是——病人。” “呵,我明白了。”风止第一次遇见了世上还有这么一种人,他的身上载着纯粹。 风止将钱递到了年长的郎中面前,年长的郎中默默地接过,无意间竟发现,面前这女孩的掌心有一颗红痣,看着那红痣,他微微怔了一刻…… 晚间的月亮是残的,风止将叶近川抱到了院子里面的台子上,靠在台子的栏杆旁,自己则静静地坐到叶近川的旁边,他身上的伤口以及损坏的筋脉已经都被风止给修复了,可是他依旧没有醒来。 她会很多法术,只是现在没有成仙,这些法术的力量还不足以让叶近川起死回生。 但是她一定会让叶近川活过来的。 “既然来了,何必偷偷摸摸的呢?”风止歪头看向瓦上,于是瓦上探出个脑袋。 第二百二十六章 起死回生的法子 瓦上探出个脑袋,脑袋之下露出一身褐衣,是清一。 “大半夜的,鬼鬼祟祟,是有何事?”风止仍像劫梦中的那样,看不透眼前的小妖。 她甚至不能确定眼前的究竟是什么妖怪? “姑娘居然发现我了,哈哈哈,真厉害。”清一跳到风止的面前笑嘻嘻道,但是很快发现躺在地上的叶近川的尸体,意识到了自己言行不妥,便急忙收了笑容。 “你找我究竟是有什么事情?”风止并不想与他们再有什么交集,如果说劫梦中,她看不透,放不下,如今的她心里只想着一件事。 “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姑娘信吗?” “……” “姑娘,你可相信这世上有一见如故一说?我刚开始是不信的,可是不知道为何?今日得见姑娘,便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像是——久别重逢,可我回去仔细想了想,又不记得之前在哪里见过姑娘。” “……”风止有些气恼,这家伙究竟是想说些什么? “姑娘这是……不信吗?我真的就是想来问问姑娘,姑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是否是在哪里见过?” “可能,是在梦里见过吧。”风止起身抬手:“若是无事的话,还请自便。” “姑娘,那个……” “你打扰到我了,若是再不出去,我可就要动手了。” 清一无奈转身向着门外走去,看着地上躺着的叶近川,不禁好奇问道:“人都死了,姑娘为什么不让死者安息?” “……” “你一个女子和一具尸体待在一块儿不觉得可怕吗?” “……” “姑……” 清一的背后生出阵阵寒意,没等他转过身去,他便被一道术法打飞出了院子,一屁股摔在了地上,疼得他直叫唤。 他有些不甘心,在清一的印象里,他来到这个世间已近万年,不老不死,无依无靠。 会着一种很奇怪的术法,可以变化作这世间万物万相,像是杂耍的把戏,万年的修行连一只千年的妖精都打不过,他着实无奈。 于妖中的他常常被妖精欺负,于是他便混迹于人群之中,靠着这一手艺招摇撞骗,也勉强活得不错,只是每过一段时间他都要换一副皮囊否则容易露馅。 这一世他变化作一副小孩子的面容,遇上了那个年长的郎中,年长的郎中在得知他无父无母,四处流浪之后,心生怜悯,将他收作了弟子。 而他,心性调皮,想要捉弄那年长的郎中,化出了本相,想要吓一吓郎中。 没想到郎中竟知道世间有妖一说,也并不对妖有敌意,清一也不知是怎么了,或许是一个人太久了,也想要有个同行的伴,便心甘情愿被郎中收作了弟子。 依着他的本事,移形换术之法,还可以帮着郎中治病救人,这也确实是个妙用。 面对风止,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就是觉得熟悉,可具体哪里熟悉他又说不上来。 莫非是自己春心萌动?是因为那女子长得太好看了么? 他小心翼翼地扒在那小院的墙头,看着院中的风止的一举一动,他傻眼了。 明明那男子已经死了,可是那女子却还在对那男子施法救治,怎么会那么傻的? 他有些不太明白,跟在年长的郎中后面,他见过很多病死或者伤重无治之人,在他看来,人活一世,多则不过百年,死了会有人想着念着。 但是世间真的会有人这样不自量力想要让人起死回生的吗?真傻! 清一在墙头上呆了一夜,就那样痴痴地看着风止救着个死人一夜,恍惚之间,他感觉自己才是那个最傻的。 无端的偷窥人家,自己已经很久不做这样的事情了,可是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在看到风止之后脑海中便一直萦绕着风止的身影了。 怎么说呢,他从心底觉得风止非常特别,她的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地方在吸引着他,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喜欢吗? 凡尘俗世,清一于此间万年,倒是见过很多痴男怨女,可自己却觉得无味至极,以致于他一个万年老妖至今情窦未开。 如今见了风止,便痴了。 莫不是因为她长得太好看了的缘故? 月已西沉,日渐东升。 满目星辰,隐入云间。 风止收了法术,叶近川靠在树根上,因为风止的法术的缘故,他便如同睡着了一般,可法术能维持他肉身不腐,却无法让他真正地活过来。 “是不是……等我成仙了,才可以救活你呢?我现在的法术沾染了凡俗之气,终究是无法让你恢复。”风止看着眼前合着双眼的叶近川,心中隐隐有些作痛。 “成仙,须我一世终了,也怕难以实现,要等劫龙再次现世,也不知要等多久,若是成仙了,我救活了呢,我怕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师父……你莫不是前世欠了弟子的?怎么这一世要为了弟子遭这些罪呢?” 风止小心翼翼地挪着身子也靠在了树下,靠在了叶近川的身旁,挥手,书上生出了点点白色的小花,微风轻抚花骨朵,白色的花瓣便飘下了几瓣。 花香随风融入空气,这一日的清晨格外地明朗,只是身边的那个人还是睡着的模样。 风止忽而忍不住心中的难受,哭了出来,凭什么?叶近川,你凭什么要救我? 若是那日街头,你没有收下我作弟子,若是那劫龙之劫,你没有替我背负,若是那九节之伤,你没有帮我去挡,我也不至于这么难受。 叶近川,你收我为徒,应该很后悔吧! 弟子愿意放下一切,不怪妖族,不怪人族,你回来可好,哪怕……哪怕是罚弟子与你此生不复相见,哪怕是让我放弃这再次成仙的机会,哪怕是再让我受这千百世的轮回…… 弟子只要你回来就好! 你理理弟子可好!? 心中忽而一种锥心的痛感使得风止身体一震,一口鲜血从她的口中涌出,她用手拂过唇上的血,感到有些吃惊:自己怎么会…… 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身体变得很无力,她倒靠进叶近川的怀里,可能自己需要休息一下吧。 这一迷糊,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感受到有人靠近,才勉强睁开了双眼,眼前一道模糊的身影。 玄衣飒飒,她忽而就精神了起来:“师……师父!?” 面前的男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想说些什么,却抿了抿嘴,没有言语。 风止欲起身,手却触碰到了一个冰冷之体,她怔怔地转过头去,叶近川还靠在她的身边。 第二百二十七章 我可以帮你救她 风止冷冷地看向站在面前的“叶近川”,她真的希望他是真的活了过来,可面前之人的气息告诉她,他不是。 “小妖好大的胆子!”风止站起身来,居然有人敢冒充他,该死! 九节被风止横于身前,不等面前的小妖分说,剑已至小妖的脖颈间。 “喂喂喂,姑娘等等……”小妖着急躲避,面上透着些许无奈,明明自己是好心的。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只一击,风止便已经可以断定,眼前的小妖法力并不高,绝对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姑娘,我是清一啊。”面前之人转换出原本的样貌,正是那个小郎中。 风止眼中强忍着杀意,是的,清一,这个在劫梦中害死了自己师父的小妖,她怎么会不记得? “所以呢?看病的钱我已经付过了,你此举何意?” “姑娘,人死不可复生,既然这位公子已经死了,不如让他安息吧,若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变化作他的样子,陪着你啊。”清一解释道。 “闭嘴。”风止将剑指向清一,这话算是惹恼了她。 九节分刃而出,刺向了清一,清一施法想要阻拦,却在见那九剑袭来的一刹愣在了原地。 九节刃!他似乎在哪里见过的! “主人——”清一脱口而出,风止止住了九节,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你叫我什么?”风止的记忆回到了自己还是神仙之时,那个时候,自己的身边有这样一个玩意儿吗? 清一也有些发懵,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却很模糊,眼前的女子不是人,是仙,而他也并非凡尘俗世的小妖,他是仙家之物。 再看向躺在地上的男子,莫非一切皆是冥冥之中注天定吗? 入了凡尘,化了人身,成了个不人不妖的另类。 “没什么,你不是想要救活那位公子的么?姑娘,我想,我可以帮到你。”清一忽而笑着,眼里多了几分无奈,她是不记得他了吧。 他也忘记了她快近万年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风止有些意外,她忽而想到了劫梦之中清一的本事,或许真的有可能,不管怎样,她想要试一试。 “当然。”清一自信道:“起死回生嘛,人力不可为,可我却可以。” “烦请告知,要如何做?”风止没有察觉到清一脸上的异色。 “姑娘已经为公子修复了受损的身体,我可以再次化作公子的模样,施法与他的身体相系,感他之所感,受他之所受。” “这有何用?”风止不明白这个法术的意义所在。 “一个死人,姑娘对他施法再多,也无法将他的神识唤醒,因为他无感无知,可你对一个活物施法,效用却是不同的,我可以与那公子的身体之间建立一定的联系,姑娘可以通过对我施法进而对那公子产生效用。” “这样吗?”风止还是有些不解,想着自己对他的态度:“你为何要帮我?” “想来是与姑娘有缘吧,这个术法可是我自创的,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试过,我想看看是否能成功,若是真成了,我便可以用它救下很多人,师父知道了肯定会很开心的。” “你是想试法术?” 清一的话或许不可信,可他却不会拿他的师傅来糊弄风止,这一点,在劫梦之中他因为自己的师傅与叶近川同归于尽的时候风止便已知晓。 “怎么,你不愿意就算了。” “……”风止犹豫了,可是靠着自己现在的能力想救活叶近川应该是不可能的,有机会,不若试试,毕竟目前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了,“好,你有几成把握?” “此法成功的关键不在于我,而在于姑娘。” “什么意思?” “我不过是同死人之间搭个桥,牵个线,真正能够救回那公子的还要靠姑娘。” “我需要做些什么?直说。” “姑娘是修者吧,法力修得如何?” “尚可。”风止的法力在修者中可算得上翘楚,加之缘灵狐一魂归体,虽没有仙时强大,但于此间,若是说第二,该无人无妖敢称第一。 “需要姑娘源源不断地用术法唤醒这公子,至于何时醒,是否能醒,我还真的不能确定,只能说取决于姑娘的法力了。” 风止偏过头看向叶近川,久久没有言语,面前的这个小妖真的可以帮自己救活师父吗?她想赌一把,这一局,不堵才会输。 清一看着眼前的青衣女子,眼里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道身影是仙。 是天上的仙! 天上之仙不理人事,这是此间仙界的规矩。 而眼前的这个女子,却将此规矩给打破了。 哪一日青衣女子于仙界俯瞰人间,见人间满目疮痍,妖族残杀人族,人族却无力与之抗衡。 她的心为之触动,于是化身作凡人,去了一趟人间。 人间的她遇见了一个人,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便是多少世前的叶近川。 呵,缘分,总是莫名其妙的,清一不禁感慨。 那个时候的他,不叫清一,没有名字,不是个活物,是她身上的一件青色的仙衣。 她在与他离别之际将自己身上的青衣赠给了他,她上天遇求一法,使得天下人族不再受妖族残害。 可她的一套说辞,惹怒了天上诸仙,遭到了所有仙神的反对。 等到她再次站在云端,望向人间的时候,他已经死于妖精之手,青衣残,而他尸骨无存。 于是她一怒再入人间,天光之下,拂袖之间,妖族惊,人族仰。 她施法救下了那一日被妖所伤之人,受万人顶礼膜拜。 她留给人族一线机缘,于那极北极寒之地,她会逗留三年,三年内,若有人不惧艰险找到了她,她会传授仙法,至于人族可以学到多少,便全凭他们自己的造化。 三年之期,真的有人见到了她,于是那个见到她的人成了望仙门的开创者。 而她,因为此举遭到了天罚,被裂作了三魂一身。 一魂为妖,世世于世间沉沦;一魂为器,身不由己道尽凶;一魂为罪;降世便有灭世之举。 三魂皆难善终,却只有善终之时才能重回仙身。 除此之外,还有一身,那一身,便是上天留给她的一线机缘,以那一身可集三魂,也可再回仙列。 第二百二十八章 可不可以收留我 属于风止的身世,这世上没几个人会知道,可是那临世之仙的传说,将在每一次妖族侵犯之时被人提及。 至于那仙人的一身青衣,有谁会去在意? 那个穿在男子身上被小妖撕破的青衣,终究是仙物。 落入了尘中,被人踏入了泥里,千年不腐,最终化作了人形,有了几分法力。 忘记了所有,原来最终自己只是一身被人舍弃的破烂衣服。 所以她不是忘记了他,而是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姑娘,若是我帮你救活了这位公子,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可好?”清一只想着那一份缘,既然不知道,那就永远都不要知道好了。 “我答应你。”风止收起了九节,将叶近川抱回了房中。 “你都不问问我是何事情?就不怕我故意为难你吗?”清一跟在风止身后嬉皮笑脸道。 “为难便为难好了,只要他能活过来。”风止将叶近川轻轻地放到床上,理了理他的头发。 “呵呵……姑娘,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 “风止。”风止的视线一直聚在叶近川的身上,而后补了一句:“风止而叶静的风止。” “风止,我记下了。”话说你为仙之时叫什么来着,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是叫——明尘仙子的吧。 “何时可以开始?” 清一看得出来,风止对于救活那男子一事很是上心。 “随时都可以,只是我看你昨晚一夜劳累,要不要先休息好了再……” “不用,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就开始吧。” 清一无奈地笑了,也就在一笑的时间里,他再次化身作叶近川的模样:“这法子,我也是第一次用,一旦开始,不可中断,否则便前功尽弃。” “嗯。” “你我相对而坐,将周身的术法缓缓输入我的掌心,我会用转换之术让你的师父起—死—回—生!” 风止闻言施了一道术法存入了九节之中:“此剑有灵,若是你假借着救人的名义对我或我的师父有不轨之举,它会出鞘杀了你。” 毕竟是损耗法力之举,若是眼前的小妖真的是有心诓骗自己,倒是让自己和师父都陷入了险境,还是防着些的好。 “喂,你有没有搞错,你说我对你不轨我还可以接受,你师父都凉得透透的了,我能图他啥?” “……”风止眼中忽而冷了下来,似乎在强忍着些什么,“开始吧,若是真的救活了我师父,你的要求无论千难万难,我一定帮你完成。” “嗯。” 法力顺着风止的掌心缓缓地流入到了清一的掌心,清一运转着术法,感受着叶近川身体的变化。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流逝,房间由明变暗,屋外由清晨转作了黄昏。 风止与清一皆闭着双眼,额头之上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布上了细密的汗珠。 又是一个时辰,风止的呼吸变得沉重,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法力快要被抽干了,可是她心中还是怀着一丝希望。 “风止姑娘,你还受得住吗?”清一的身体也有些难以吃得消。 “好了再叫我。”风止仍旧在源源不断地输送着自己的法力。 又是一连数个时辰,风止掌心的法力已经弱了大半。 “风止姑娘,要不……”清一仍是没有感受到叶近川身体有丝毫的回转之象,他再次将风止输入他体内的法力催化,为什么还是没有动静。 难道自己的轮转之术有问题吗? 不可能!清一对自己所创的术法有足够的自信,这法子就算是一堆白骨也能让其自己动起来,更何况是个才去世不久之人?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法力不够么? 不好,按照自己的轮转之术,输入到自己体内的法力只有一半是可以用到那男子身上,况且风止不再是仙身,她的法力不再如我想象中的那样强大。 “风止姑娘,此行怕是要失败了,停下吧。”清一看着面前的风止紧皱着眉头,体内的法力仍不断地流出。 “什么叫作怕是?” “怕是法力难以维持到你师父醒来。” “那就继续,不就是法力吗?原本就是他一点一点教给我的,我今日便尽数还与他。”风止心有不甘。 “还真是固执。”清一无奈,也只好强撑着身体帮她,他远比她要轻松不少,可如今也是身心俱疲。 随着身体内的法力不断地流逝,风止逐渐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 “还差一点,有反应了。”清一忽而惊奇地叫道:“快了,还差一点,我已经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已经有了生机。” 风止掌心的法力变得微弱,她极尽全力也难以再催出多少法力了。 不是仙体,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可是,快了!他就要活了,就差一点了! “小疯子,你是疯了吗?” 风止做出了一个决定,而后脑海中传来了缘灵狐的声音。 “我要他活!”风止掌心的法力忽而增强了不少,可是输送法力的手掌已在剧烈地抖动。 她使用了一种法术,一种以自己的的寿命为代价,激化自己的法力的法术。 缘灵狐做不了什么,毕竟她是无法控制这具身体的。 “值得吗?他不过是个凡人,哪怕你救活了他,他也不过只有百余年的光阴。”缘灵狐回想起她在人间所遇到的每一个人,太多了,多到她已感觉麻木。 “师父他一定想回答你当年问他的那个问题。”风止眼角流下一行清泪。 “什么?”缘灵狐怔住了,她想不起来,她曾问过叶近川些什么? “他不恨!” “呵,我明白了。”缘灵狐明白了什么? 于她而言,生生世世,百年不过弹指间,而对风止,对于叶近川而言,那百年的光阴便是他们的全部,他们竭尽全力都是为了不留下遗憾,都是为了自己所追求的,所爱的人。 所以自己问出的这个问题真的很傻,什么叫值得? 值得便是你觉得值得! 那个值得你付出一切,倾尽所有的人会在你遭受万人唾骂之时,仍不忘叫你最初的名字。 那个人可能无法将你的前路铺地尽善尽美,却已是竭尽他的一切,却已是倾尽他的所有。 第二百二十九章 就只是回去看看 “怎么?他已经醒了,不进去看看吗?” 一方小院之外,青衫女子扶着门正犹豫着什么,背后突然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来:“你用你的命换下了他的命,又抹去了他对你的全部记忆,为什么?” “不知道。”风止转身看向面前的清一:“郎中,我还能活多久?” “七日。”清一面露难色,救下一人,已是不易,面前这人,却是怎么都救不了了。 “那还不快说说,你要我为你做些什么?你倒是不急。”风止笑了,清一果真是帮她救活了师父,她对清一的恶意也都散去了。 “倒是不难,就是想请你帮我补一件衣裳。” “补衣裳?那可真是太难为我了,我还真的不太擅长。”风止摇了摇头,跟着清一来到了一个医馆。 “这家门面如何?我和师傅想着,以后就定居在这里,所以开了个医馆,会收弟子的,你若是有兴趣,可以拜我为师哦,做我的大弟子。”清一给风止介绍着。 “呵,少占我便宜了,我这一辈子,只会有一个师父。” “切,谁要收一个短命的徒弟?你当我稀罕吗?”清一翻了个白眼。 风止随着清一走进了医馆,医馆里,年长的郎中正在整理着药材,抬头见清一带着不久前看诊的姑娘来,有些疑惑:“姑娘是哪里不舒服吗?” 清一上前凑近了郎中的耳朵压低着声音说了些什么,风止没有听清,只看见那郎中笑得开心,摆了摆手嘱咐着清一:“那便给你放一天的假。” “多谢师傅。”清一高兴的挠着后脑勺对着风止招手“风止姑娘,去我屋里吧。” “嗯。”风止感觉这气氛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却也只是笑笑。 等到清一化出了本体,飘到了风止的手中之时,她仔细看了许久。 她拿起针线,小心翼翼地缝着,那一件青衫破败不堪,不善缝补之道的她尽管已经很用心地让衣服看起来美观一些。 可奈何技艺实在有限,花了整整一日的时间也未能将那残破的衣衫收拾地能入眼。 “所以说啊,你这要求可真的是难为我了。”风止无奈地笑着。 “什么要求?只是让你补好罢了,至于补成什么样,不作要求的,只要……是你补的就好。” “……”风止低了头,看着手中的青衫,想起了她曾经为仙的日子,似乎也并不那么令自己向往。 “既然补好了,可否再帮我试一试?”清一还乖乖地于风止掌中,任由风止摆弄着。 “怎么试?” “你穿上试试可好?” “嗯,就算是没补好对我的惩罚吧。”风止笑着,将那件被她修补地不成样子的青衫穿在了身上。 清一施法在风止面前变出了一个偌大的铜镜,于是身着青衫的风止便展露于他的面前。 “还挺合身的,是吧。” “是啊,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清一,对不起啊……” “……” 此间突然安静了下来,风止面对着那铜镜,铜镜之中,青色的衣衫之上化出流萤环绕在风止的周围。 脱下青衣,风止离开了医馆,回头去看,清一师徒两人正在忙碌着。 行于街上,她不禁抬头去看那街上的行人,就那么痴痴地站在那里看着,有人笑,有人忧。 街上有再普通不过的寻常人,有背着剑的侠,有腰系玉牌的修者,也有化作人族的妖…… 这或许不是最美的地方,展现的确实最原本的样子。 风止来到一处偏远的村子,站在村子的路口徘徊了良久,不远处传来一阵孩童的嬉闹之声。 这个地方变化并不太大,最终她还是决定进去看看,循着记忆走到了一处小院落的门前,她停下了脚步。 小院之中,一个年长的妇人正在做着饭,年轻的女子烧着火,力壮的男子劈着柴火,旁边一个小孩子爬上院子里桃树上摘着果子…… 她的心中压着的一样东西突然就释然了,转过身去,正欲离去,没想到急雨突袭。 “喂,那位青衣姑娘,要不要进来避个雨啊。”院子里面年轻的女子热情地唤着。 风止鬼使神差般地进了院子,几个人正在收拾着院子里面的东西,她便静静地站在屋檐下看着。 “姐姐,给你。”小孩踮着脚尖,双手捧着将一个桃子奉到了风止的面前。 “谢谢。”风止接过桃子,似乎回忆起了一些往事。 “第一次见面,姐姐身无长物,给你点钱去买糖吃。”风止弯下腰,摸了摸小孩的头笑着,而后从腰间取下了钱袋子放在了小孩的手上。 “谢谢姐姐,谢谢。”小孩很开心,急忙低头对着风止行着礼。 可再抬眼,风止已经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姐姐?”他感到有些惊奇,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钱袋子,袋子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钱。 “爹,姐姐给了我好多钱,然后就不见了。”小孩懵懵地和父亲说道。 “哦呦,怎么这么多钱?快还回去,咦?刚刚不是还在的吗?”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刚刚给了姐姐一个桃子,发现姐姐的手心有一颗红痣,姐姐的手真好看。”小孩激动地叫嚷着。 一家人都愣在了原地,那颗红痣让他们想起了一人,一个本该早死的人…… 一方小院,院子不算太大,其中的布置却十分雅致,一棵大树盖住了大半个院子,树下一个台子,台子上一方小桌,几张坐席。 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站在屋檐下,伸手接过那从檐上滚落下来的雨滴,眼中有着一丝迷茫,总觉得记忆之中少了些什么? 院门被敲响,叶近川撑着伞打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一个青衣人,青衣人在见到他时似乎愣了一刻,而后反应过来,摘下斗笠对着他行礼道:“公子,途径此地,丢了盘缠,可否借住几日?” “姑娘叫什么名字?” “风止。” “风止么?是个好名字。” …… “师父,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我想杀尽天下的恶妖,有朝一日,人族再不受妖族的残害!” “那……真的是一个很伟大的事情!” “说说你吧,止儿最想做的是什么?” “帮师父杀妖!哪天师父真的让这人族生活安宁了,我倒是也想偏安一隅,得师父的庇护,隐于那闹市,看遍那人间繁华,找个心爱之人,过着恬适的小日子。” 第二百三十章 是时候该回去了 明月朗朗,青衣女子坐在院子里面的树丫上,手中攥着一壶清酒,正惬意地眯着眼睛享受着晚风,倾听着风打树叶的声音。 树下的台子上忽而变出来一个青衣少年,少年抬头看了看女子,而后很不客气地坐到了树下的席子上。 “你这日子过得倒是惬意的很。”少年摇了摇头,像平常那般同女子玩笑道。 “怎么?不去看着你那药铺子,来我这里作甚?”女子没有动作,只是回应着少年。 “三百年了,我们身边的人都走了,如果我不常来看看你,你一个人岂不是很孤独?” “呵,是你怕孤独吧。” “听说南海那边有异动,说不定你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闻言,风再起,院中唯有树叶声不断于耳,却不使人觉得厌烦。 “劫龙!?” “嗯,回去吧,芫临,回到你该去的地方,这人间,已经不需要你了。”少年笑着。 “我想,若是小疯子还在的话,她怕是不想做神仙的。”芫临笑着,跳到了台子上,变出了几坛子酒来,推到了少年面前:“下来的时间够久了,是该回去了,清一,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叫清一的少年摇了摇头回道:“我就留在这里吧,师傅留给我的东西,我还不想放下。” “随你。”芫临笑着饮了口酒:“小疯子将这具身体留给了我,我也是没想到,她死了,我竟能成了这个身体的主人。” “若是风止知道她拼命救下的师父在她离去的同一天也随她而去了,你说,她会不会后悔?”清一也拿起一坛酒喝了一口。 “不会。”芫临笃定道。 “我想也是,那六日应该是她这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光了,放下了一切,看着自己心爱的还好好的……呵。”说着说着,清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摇了摇头苦笑了声,多是无奈。 “你说,她这一世,除了你我,还会有人记得吗?”芫临抬头仰望着天,一眼难以望穿,看见的是深深的恐惧。 “不知道……”清一起身道:“多谢你的酒,回去了,什么时候动身,我送你这最后一程。” “嗯。”芫临不顾形象地倒在了席子上,仰面躺着,一手枕于头下,一手放于胸前。 与此同时,月光弥弥,芫临的身边似乎多出一个人来,那个人一身玄衣,正看着她笑着。 可是不知那人是在看小狐狸,还是在看小疯子…… 南海之上,一只巨龙盘旋,几千名修者受玉牌的指引而来,吃力地与那其周旋。 波涛翻涌,乌云翻滚,隐天蔽日,不似人间。 此劫此龙,修者皆有心无力,难以与之抗衡,再打下去,结局只有一个,可是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退却,因为先祖有训,要以斩妖为己任,护佑人族。 忽而一道青影从他们眼前闪过,疾如风,等到他们定住了目光,看清了来人,着实是吃了一惊:竟是个妖!?还是别的什么?如此气息,不是修者,亦非凡人,那还能是什么?? 女子手中持着半根竹棍,如果有眼力好的细心数数便会发现,那竹棍有九节。 修者中有人眼前一亮:那武器莫不是传说中的九节!? 三百年一晃而过,叶近川,风止以及九节的传奇也曾在修者中流传过一阵,能流传下来也并不惊奇。 “尔等退下!”青衣女子偏过头笑着,看着周围的修者,她觉得从前所做,她无悔了。 修者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直到青衣女子拔出来了九节,向着那劫龙劈去,他们才反应过来:此人应是那天定的斩龙人! 他们不敢再靠近,生怕妨碍到那青衣女子,只于不远处观望着,希望见证此罕见的斩龙时刻。 九节九刃,呼之而出,朝着劫龙飞去,刺向了劫龙的身体,劫龙痛苦地仰天长啸。 青衣女子缓步踏空于劫龙面前,召回了九节,用那九节刃上的血与自己的血相融。 至此,天降下金光异彩,将青衣女子笼罩于其间,劫龙消散,九节化尘,青衣女子缓缓于那金光之中飞升。 “这是……” 修者们皆瞠目,“这青衣女子莫非是仙!?” 他们急忙跪拜:“恭送仙人。”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异象已去,南海恢复了往日的风平浪静,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一般。 …… “师伯可以和我说说吗?我都不了解望仙门。” “嗯,那我就先和你介绍一下我们望仙门。”云伊笑着对风止道—— 天地初始,自然万物生,而后人与妖现世,妖族肆意屠杀人族以修习妖术继而又祸乱苍生,于是人族苟活不易,于人间流离逃亡。 一日妖众挟疾风骤雨而来,顿时人间大地哀嚎遍野,血流成河。 一道金光忽而自那九天之上照下,从光中飞出一仙人,挥袖拂去了乌云密布,再一挥袖拂去了地上的鲜血淋漓,死去或是受伤的人被那金光照过皆恢复如初。 那时,人们方才知晓,这方世界,不仅有人有妖,还有仙! 仙说她于人间极北之地会逗留三年,三年之内,若是有人族前往拜师,她便将仙法传授,学成可呼风唤雨,可变化无端,可斩妖,可登仙界。 于是人族派出许多青年男女前去找那位神仙,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最终只有一人在三年期限的最后一日到了那极北之地,寻到了那仙。 那人便是创立望仙门的先祖。 先祖创下望仙门之后,于此间潜心修行仙法,广收弟子,此后人族也算是与妖族有了一战之力。 仙法精湛,似乎对妖克制地厉害,千百年已往,其间多有修者仙法大成,以致于妖族几乎不敢再于人族的领地出现,当然也有难改习性的,还是会伤害人族。 先祖有训,凡门中人,须以护卫天下苍生为己任!斩妖除魔,惩恶扬善,除恶务尽! 如此,便是望仙门! “师伯,那仙人最后如何了?”风止抻着头听得兴致勃勃。 “啊?那仙人?”云伊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古籍中还真的没有记载那仙人后来的去处,也鲜有人会在意这个,不过他想着:“大概是回了天上了吧,回到了她该去的地方?” …… 第二百三十一章 子不语怪力乱神 “晋大哥,你终于醒了。” 安云之激动之余面上仍旧带着无奈,因为他的妹妹采儿还在昏睡之中。 两人都莫名其妙地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晋戈还好,像是睡着了一般,可怎么说不吃不喝不动弹一个月之久也是一件听起来就极不对劲的事情。 相比之下,采儿便没有那么幸运了,她的脉息极乱,刚开始微弱如同将死之人,而后稍缓,时而呼吸急促…… 安生不知两人是为何故,都陷入昏睡,他能想到的无非是鬼怪妖神之说,可区区人,怎可与怪力相抗衡? 他的药不管用,他的针救不醒两人,莫非是中邪了?沾染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请来巫医,也说不清缘由。 突然有一天,晋戈就那样毫无征兆地醒了过来,安云之显得很是激动:“晋大哥,你终于醒了。” 晋戈还有些懵,自己似乎是睡了很久的,而且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他身处一方与此间不太一样世界。 而在那个世界之中,他叫叶近川。 他伸出自己的手掌,掌心的红痣随着梦醒而消散,而梦中他那个叫风止的弟子,不是旁人,正是他这个世界的师尊——玉鼎真人。 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奇怪的梦?他想不明白,师尊也会梦到吗?在那个梦之前所遇到的师尊又是怎么回事? 他有太多的疑惑,却早已不知该去何处找寻答案。 “晋大哥,你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吗?”云之看着晋戈不语,只抬手痴痴地看着自己的掌心,也是不解。 “怎么?听你的语气,我睡了很久吗?” “是啊,晋大哥,你昏睡了快有一个月了。” “一……一个月?”晋戈感到很不可思议,只是一梦而已,怎么会这样久? “诶——”云之长长地叹了口气,晋戈也注意到了他面上的担忧之色。 “怎么了?是采儿姑娘出了什么事情吗?”晋戈推测着,他希望是他想多了。 “妹妹也不知何时才会醒来,晋大哥,妹妹是与你同一日昏睡过去的,你可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你说什么?采儿姑娘也昏睡了一个月之久?到现在还没有醒来?”晋戈慌了,如果说那个梦生地怪异的话,会不会那梦里的风止就是师尊!? “嗯。” “我去看看她可好?”晋戈急忙起身,激动地拉着云之问道。 “好,若是晋大哥知道些什么,还请一定告知,妹妹她状况很不好。”云之扶着晋戈,心想着他一个月水米未进之人,怕是身体难以吃得消。 可他不知晋戈随着神仙修习,辟谷之术早已大成。 来到采儿的房内,安生正在给采儿把着脉,一个月的时间,安生苍老了许多,发间的白依稀可见,身形也佝偻了不少,眼神的光也已黯淡。 “爹,晋大哥醒了。”云之言语之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兴奋,采儿与晋戈是同一日昏睡的,如今晋戈醒了,或许采儿也就快醒了呢? 安生看着晋戈真的就站在他的面前,眼中闪过一丝光彩,而后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女儿,心中又多了一丝落寞:“醒了就好。” “老丈,采儿姑娘如何了?”晋戈立于床前,看着采儿的面容尽是病态,毫无血色,也着实被那幅模样吓到。 安生摇了摇头:“很不好,气息又弱了几分,也不知要到几时才能醒。” 一缕微不可察的术法从晋戈指尖溢出,而后环绕于采儿周围,可是无论晋戈如何操作,也难以探查出采儿现如今的身体状况。 “恩公,那一夜你与小儿究竟做了些什么,或者是遇见了什么?”安生问完就有些后悔了,眼前这孩子也才刚醒,看上去也老实本分,此事怕是他自己也不清楚缘由。 晋戈低着头,陷入了沉思,他也在疑惑,他与师尊究竟是因何而陷入昏睡? 他再一眼看向采儿,无意间便瞥到了床头的无妄镜。 莫非…… 在玉泉山时,无妄镜被打开过一次,他进去看到了有关师尊的一些劫缘以及一些奇怪的景象,那一看,便是十年的光景。 而今一梦,也没了一个月的光阴,莫非是这镜子捣的鬼么? 自己难道又再次和师尊一起入了那镜中? 晋戈想不明白,可自己的猜测是目前能说得通的唯一答案了,他想不到其他的更好的解释。 “老丈,那面镜子一直都在采儿姑娘的床头放着吗?” “镜子?嗯……”安生循着晋戈的目光也注意到了无妄镜,他平时着急采儿,确实没有在意采儿身边的小物件,如今被晋戈这么一提醒,心中才多出来疑惑。 他将那镜子拿在啦掌心,仔细端详了一下,感到有些惊讶:“这镜子竟如此清透,可现人发丝,实在是精巧不俗,可这物件采儿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我不曾记得采儿有这样物件啊?” 安生疑惑地转头看向安云之,安云之也是一脸懵:“我也不知,这镜子与妹妹的昏睡之症有关?” “我……只是随便问问。”晋戈低着头:或许这一次,又是他害了师尊。 “云之,恩公才刚醒,你先带恩公下去好好休息,弄些清淡的吃食去。”安生又将那面镜子放于原处,他自然是不信一面小小的团镜会有那么大的能耐。 “好,晋大哥,我扶你回去休息,妹妹应该很快也就要醒了,一定不会有事的。” “有劳。”晋戈没有推辞,他总不好当着安生父子两人的面此事的真相一探究竟的,更不方便在他们面前施法救人。 回到自己的房间,假借休息的名义独处,而后一道隐身术法再次进入采儿的房内。 安生还坐在床边守着采儿,拉着采儿的手,眼角溢出了浊泪:“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病呢?” 晋戈没有行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采儿床前,默默地注视着采儿。 她究竟如何了?若真是那无妄镜捣的鬼,与自己的梦境中一般,我是与师尊一同进入的,为何我醒了,师尊还没有转醒的迹象? 第二百三十二章 回不去了可还行 等到安生离开之时,已经很晚了,晋戈伏跪在采儿床前,将那无妄镜拿在掌中仔细观察,却并没有发现异常。 或许只有再次打开宝镜,才能让师尊醒过来。 施法于那无妄镜之上,镜子也没有任何反应。 晋戈想起,上一次自己入镜还是妹妹杨婵出手相助,难道这镜子还是得杨婵才能打开? 事不宜迟,晋戈变一个分身术省去了与安生父子俩的解释,带着无妄镜直奔乾元山而去。 灵华府内—— 司命正看着浮于半空的应劫册发着呆,那应劫册之上洋洋洒洒写了厚厚的一本,却没有一个字是出自他司命之手。 仙缘宝镜还没有修好,应劫册又出了问题,看来这个玉鼎真人真的是他小小司命职业生涯中的一个克星啊。 应劫册忽而摆动了一下,而后终于是书尽了那一册的内容,悠然地飘落到了司命面前的桌案之上。 司命抻着头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躺在桌子上的应劫册有些气急:“你现在倒是消停了?” 应劫册当然没有反应,司命好奇地打开了册子看这第九世应劫册中究竟是写了些什么。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直接就将司命给惊呆了:故事情节之离奇曲折,情节人物之复杂多样,哪里是他那前几世的设定可比的呢? 那册上最后的结语:风止而叶静,近川者扶风,缘起终有时,无疑慰平生。 玉鼎真人当真是如册中所言走过了这第九世么?那可真的是太难为她了。 司命不禁反思,看来自己这折腾神仙的水平还有待提高啊,也不知书下这应劫册的是哪位大神,若是有缘得见一定要好好讨教一番才是。 不过话说回来,这玉鼎真人摊上了这样的事情也是倒霉,历个劫都不知把自己历到哪里去了。 “喂喂喂。”司命忽而清醒过来:“我有什么资格同情别人啊?明明最惨的是自己好嘛!” “所以说这第九世的仙劫都历完了,第八世还在历着又算是怎么回事呢?神他妈的由我司命负责,这是专门来搞我的吧?” “元始天尊的弟子啊,历个三番四次地玩失踪,干坏了我灵华府两间最为重要的宝贝,啊——我完蛋了!” “现在辞职还来得及吗?要不我直接跑路?可是我能跑到哪里去呢?救命……” 司命绕着那仙缘宝镜来回踱步,想都不用想,有这第九世劫在,他所写下的那第八世劫缘一定是乱地不成样子了。 桌案上的第十世劫缘册还没有开始动笔,司命也没什么心思再写下去了。 一个仙侍低着头进到了灵华府内对着司命行礼道:“司命仙君,玉帝口诏,让下凡历劫的仙避开朝歌。” “小神谨遵法旨。”司命有些疑惑:朝歌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么?怎么好好的让避开个地儿的? 小侍行了一礼,而后退了下去。 司命恍然回神:忘记问问玉帝何时派人来修府中的仙缘宝镜了…… “墨青玉,你该醒来了!” 一道刺眼的光亮晃得青玉的眼睛有些难受,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入眼的便是那紫衣白发之仙。 青玉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身子很重,挣扎了许久,总算是勉强看清了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无妄前辈,我这是还在镜中吗?” “嗯。”无妄低头笑着。 “那杨戬的劫可是过了?”青玉吃力地从地上爬起,心口处还痛得厉害,眼睛瞥见自己的青衫之上尽染鲜红,赤着脚,也隐隐作痛。 “你呀你,变得太多了,又似乎没变。”无妄抬手一道紫色的光便打在了青玉的身上,那紫光抚着青玉的伤口,使她身上的痛轻了几分。 “多谢前辈,只是前辈说话还是那般晦涩难懂。” “如你所愿,你二人的劫已过。” “那就好,多谢前辈。”青玉忽而有些恍惚,脑海中第九世的情景历历在目,她的弟子在第九世成了她的师父。 “好什么啊?还有心情关心别人,你可知自己的情况很糟?”无妄是笑着说这话的,带着几分不解与嘲讽。 “我?生死早已看淡了好吧,每次我以为我就快要死了,结果只是睡一觉,一觉醒来,我还是玉鼎真人,这次虽伤成这样,不照样还能站在这里和前辈说话吗?”青玉无奈地摇着头。 “你这伤我可根治不了,因为你还在第八世劫中,是在你弟子的梦里受的伤,所以啊,你这伤会带进你的第八世劫之中。” “前辈,真的好奇怪呀。”青玉看着伤口处的紫色法蕴,不禁发出感慨。 “奇怪什么?” “我本来是个很怕疼的人,没想到来到这里之后,觉得我好像……不怕了。” “想家了吗?”无妄镜中的世界为无妄主宰,他挥手间风起云涌,一栋栋楼房拔地而起,一个看上去有些年代的孤儿院便展现在了青玉的面前。 “前辈,你这镜中的都是假的,何必诓我,看见了又回不去。” “墨青玉,你既然叫我一声前辈,我倒是可以帮你个忙。” “帮忙?前辈何意?” “有些事情,或许你这具身体的主人没有和你细说,我倒是可以和你讲讲,有关于你的一切。”无妄歪着头轻挑着眉头:“怎么样?想不想知道,我可是能知这世上一切的过往的。” “关于我的一切?”青玉有些懵:“前辈是说可以告诉我,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无妄摇了摇头:“是你的前世今生,是你最最真实的身份。” “哈哈,前辈说笑了,我只是长于这孤儿院中的墨青玉而已,前世与我何干?前辈所说的那一重最真实的身份若非今生,便不必告诉我了,我只想……过属于墨青玉的最平常的一生罢了,尽管,来到这方世界,已经不可能再平凡了。” “你真的不想知道?不想知道为什么是你?那飞机炸了的原因,你来到此处的缘由,以及你到底是谁?” “前辈可以告诉我什么时候我可以打败那个大魔头吗?什么时候我可以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去吗?”青玉反问道。 “不能,我只知前世今生,而未来瞬息万变,谁也无法预测。”无妄稍带遗憾,这世上怎会有那样的大神!?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一切都早已注定 “前世?今生?前世太远了,我只想过好这一世,而今生我身处其中,我想我自己会过明白的,不若前辈先欠着?这个忙以后我再向前辈讨要。”青玉看着不远处的孤儿院,她坚信,一定会回去的。 “我怎么觉得被你套路了呢?不知不觉间,我竟欠了你的?”无妄收了术法,青玉身上的血迹也一并消去,“你这一世的记忆纷杂,可需我帮你消去?” “我想……不必了。前辈,我该回去了,不知,要如何出这镜子。” 无妄无奈苦笑着:“你怕是一时半会难以回去了。” “啊?为何?” “你那个宝贝徒弟把我带去了乾元山,相距你的肉身几万里远,我实在是有心无力。” “以前辈的本事,不能施法变回去吗?”在青玉的眼中,无妄都可以随随便便给神仙造界,法力应该强大到了一定的地步。 “三界无论神佛,皆有所长,也有自己难以弥补的缺憾,我为一方镜,可化一方境,我于此间无敌,可是却难以出镜,更没有办法操控镜外的事物。”无妄说得坦然。 青玉心中突然涩了一下,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既然没办法回去,她又能如何呢?现在的她没有法力傍身,只能一切顺其自然了。 “无妄前辈,和我说说你可好?”青玉盘腿正坐于无妄身旁,语气与第九世之前的她大有不同,多出了几分平静。 “你还真的是个很奇怪的家伙,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有关玉鼎真人的事情呢,结果你倒是问起我来了?” “玉鼎前辈若是想让我知道,她会告诉我的,我若是想知道,也会当面问她的,从别人口中得知的,不好。” “我给你造的劫,你觉得如何?”无妄有些意外,他有知晓三界之内所有生灵前世的本事,应该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力量,可是眼前人却并不想用他的这股力量。 他再次转了个话题,因为他所造之劫,是给她的一个提醒,现在看来,她还没有领会其中的苦心。 “前辈若不是出不了镜子,我真想推荐前辈去天庭的灵华府任职。” “你说的是司命府邸?为什么?”这是在夸我劫镜写的不错吗?我得多听几句夸,赶紧接着问。 “前辈就坑我一个人,可太不公平了,苦头得大家一起尝才好。” “……” “话说回来,杨戬他带着无妄镜去乾元山做什么?” “去救你出来啊!” “太妙了,成功用了一种最错误的法子。”青玉闭上了眼睛,呼出了一口浊气。 她的脑子里还是第九世一些经历,想着想着,她愈发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自己真的是那一世的明尘仙子吗?她的直觉告诉她,在那一世,她似乎只是风止而已。 什么裂魂一说,一身三魂,她的意识起于风止,也终于风止。 以致于在最后的时刻,她都不知自己是否重回了仙境。 所以说,那个陌生的明尘,不像是她。 可那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她想不明白。 晋戈的乾元山一行,并不是很成功,只得是无功而返,若是离开太久,在寻常人的眼中实在又蹊跷了几分。 杨婵没能打开无妄镜,化身作一个小郎中,也跟随着变化作晋戈的杨戬一同来到了采儿所住之处。 “杨戬啊杨戬,我可真的是服了你了,你这搬救兵的本事到底是从哪里学的?”青玉于镜中无奈大喊。 无妄倒是笑得开心:“哈哈哈……要不我给他们个台阶下,刚好顺理成章地让你回到肉身。” 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更好的法子了,青玉应着。 在杨婵这位“神医”的“救治”之下,采儿顺利地醒了过来,可与此同时,她的第八世也开始转向步了前几世的后尘。 而在无妄镜中,采儿的离去并没有让镜中再次变得冷清,无妄对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家伙,聊了许久—— “我们是有多久没再见了?”无妄化出了陡峭的石壁笑道:“还记得这里吗?” “怎么可能忘记?”白衣仙站着看着那晦暗之景,似乎一切都未曾改变分毫,“没有想到,如今的吾,会需要你这个家伙来帮吾,实在是太丢脸了。” “你可是欠下了我好大一个情呢,可想好了要如何谢我?”无妄打趣着,正如几十万年前那般。 “等此事过后,吾带你出去看看可好?” “呵,所以你是打算让那个傻子消失,夺回身体是吗?”无妄眼中忽而冷了一下,完全是下意识地生出了凉意。 “谁知道呢?你这一劫对吾大有裨益,此劫过后,吾算是恢复的大半的法力,可是没有肉体,终究是身不由己。”这白衣仙不是别人,正是那真正的玉鼎真人! “可惜了。”无妄变出两壶酒来,递一壶至玉鼎真人的手边:“要不要来喝一点?” “这是凡人的玩意儿,吾喝不惯。”玉鼎真人摇了摇头,嘴上拒绝着,却还是接了过去,“如果吾和她只能存在一个的话,你希望活着的那个是谁?” “你这不是废话吗?你我同根源,如手足,相识几十万年,怎么能是与她相比的?”无妄冷笑着将酒送入了口中。 “可她,也是吾的一部分,虽然她不记得了,但事实却无法改变。” “她确实是你的一部分,可她却不是你玉鼎真人!” 无妄消去了本体,只留下那一句,以及一脸怆然的玉鼎。 玉鼎怎么可能没有明白无妄所布那一劫的深意,在那一劫之中,她为缘灵狐,千世轮转,万年迷茫…… 一切,正如她现在所面对的那般,她的直觉告诉她,占据她身体的这个家伙——墨青玉,可能难以将那个魔头铲除。 她之前对她的承诺,其实也不过是为了稳住这个来自后世之人,说着玩玩的罢了,哪怕墨青玉真的做到,玉鼎也很难兑现送她回去的承诺。 所以为了确保那个魔头不霍乱三界,玉鼎最正确的选择应该是及时得夺回身体,去阻止前世的灾难发生。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我已忘记了所有 玉鼎真人环视着周围的石壁,惊奇地发现那石壁之上居然添了几分新绿。 这处地界,原本是盘古开天辟地之际就存在了,地处荒僻,寸草不生,鲜有生灵至。 一块巨大的石崖阻止了光的到来,以致于此处晦暗,没有白天和黑夜一说。 盘古化出日月万物,给了这个世界生机,却唯独没有眷顾此处,而后世间万物生灵,有了神,有了妖,三界生机更盛。 与此同时,三界也出现了一股污浊之气,那气遮云避月,笼罩在天地之间,腐蚀众生芸芸。 哪一日日月同辉,是盘古睁开了眼睛,他看着那纵横于三界的污浊之气,使用一法阵,将那污浊之气汇集到了这方寸草不生的地方,并用自己的一颗牙齿镇压。 那颗牙便是如今的玉鼎。 若是那日她没有遇到那个白衣仙的话,她或许会在这里呆一辈子,那一辈子没有尽头,她不知世间的繁华,不知三界的宽广,不知天地的广阔。 只知道属于自己的一个使命,那边是永远永远镇压着那股污浊之气。 她不知缘由,也不会去想,一颗青石,玲珑剔透,身处无际的黑暗,拥有着无尽的孤独。 最开始的她,只知道这个使命,而后她有了意识,却也只守护着这个使命。 直到白衣仙踏入了此地,那一眼,她第一次看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好看的神仙,又好像,这神仙在哪里见到过。 他会温柔地将自己捧在手心了,带着自己遨游三界,给她取名为——玉! 那一刻,她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以致于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第一次问了自己这样一个问题:我可不可以一直留在他的身边呢? 污浊之气蔓延至天地,三界万物生灵皆受其害。 白衣仙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意识到了原来那青石原是镇压那浊物关键。 趁着还有转圜的余地,他以那青石为眼,施法竭尽全力将那股污浊之气再次封印。 最终天地一新,可青石失去了意识,也不知坠落到三界的哪个角落。 白衣仙法力不复,苦寻未果,只得以作后说。 潺潺溪流,袅袅烟柳,依山傍水,就在那清脆的溪水笑语之中,青石醒了过来。 此处比之那黑暗之地,美得让青石震撼。 清晨,有露水滴落于她剔透的身上,凉凉的,风起,她惬意地享受着春光烟雨。 夜晚,漫天星辰,皓月当空,她就静静地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情难自禁,她又想起了那位带她离开黑暗的白衣仙。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好看神仙披着七彩霞衣从天上飞了下来,起舞翩翩,花鸟鱼虫皆为之所倾,青石不由得也为之所动。 那神仙坐于溪流旁,纤细的葱指抚摸着清凉的溪水,一举一动,都美得不可方物。 青石没于草丛中偷偷地看着她,似乎是无人作伴有些无聊,她随手从溪流旁捻了些黄泥,照着水面自己的模样捏出了好多泥物。 而后青石见到了接下来神奇的一幕,那女神仙对着那被捏做人形的泥巴吹出一口气,而后,那泥人便活了过来…… 青石也是在很久时候才知道,原来那个女神仙的名字叫做女娲。 而后此间便多了一种生物——人。 不知过去了多少岁月,身边小溪流受那日月之精华的洗礼,竟然有了灵识,她也注意到了那颗青石,将那石头当做了朋友。 她会在看到仙鸟之时发出惊叹,会在有人路过之时表露羡慕之意,她告诉青石,她也想畅游三界,至少,不要被困于一处。 她会在小鹿来饮水时问着山那边的景色,会在鱼路过时聊着鱼经过的地方…… 她总是对青石说着,哪怕青石没有一句回应,有时候听烦了,青石便发出莹莹的光彩,却被她当成是赞同。 青石觉得有趣,有时候她也在想,或许她也应该四处走走。 忽而一日雷劫至,溪流将它捧在手心道:“这是我的仙劫,若是我成仙了,我带你看遍这三界可好?” 青石仍然没有回应,她曾看见过,有下界的生灵通过此法升仙,大多都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局,她想不明白,溪流不怕吗? 等到那一道道雷电打在了溪流虚弱的身体上,溪流还是倒了下去,正如青石预想的那样,她怕是很难过劫的。 她倒在了地上,倒进了血泊之中,却偏过头看着那块青石,面上还带着笑,笑中有痛,却无悔。 青石于心不忍,她可以帮到溪流的,那一刻,她也想要去帮帮溪流。 又一道雷电劈下,溪流闭上了眼睛,似乎她感受到了自己成仙无望。 青石纵身一跃,替溪流挡下了后面的数道雷电,最后落到了草丛之中。 于她而言,电击在她的身上,并无感觉。 溪流昏了过去,青石也默默地滚动着身体,离开了那里。 她穿过森林,跨越大海,行过戈壁,爬过山石,见过了人,也看见过妖和仙,却唯独没有遇到那位白衣仙。 再后来,她终于是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便是这石头身躯不如人的身体那么方便,要不,还是像小溪流学习,也变化一下身形? 她有了这个想法,便从天而降一道白光,于那白光之下,她有了像那白衣仙一般的身体。 而有了身体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寻到她心心念念的白衣仙。 …… 玉鼎忽而回过神来,每每想到往昔,她总是会有些恍惚,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她一时疏忽,才酿下此祸,也必须由她结束。 至少,她不想再次重蹈覆辙,她不想再让那白衣仙赴死…… 石壁之上的那一点新绿,她看得入迷,此处没有阳光,怎么会有这一点绿的? 正在她疑惑之时,那一点绿忽而消散,凝作了一滴水,缓缓向上,最终引着玉鼎的目光聚集在了一身白衣之上。 玉鼎手忽而一紧,手中的酒壶快要碎裂。 原来那个时候,他在这里留下了一滴泪,神仙落泪,当真有灵! 手中的酒被玉鼎送入了口中,至此,她下定了一个决心。 第二百三十五章 实在是不记得了 杨婵走了,却留给了杨戬两个问题。 一个是关于他的师尊这一世的,按着杨婵的说法,采儿天生便有心疾,是为隐疾,时至今日,方才显露,此病不可医。 神仙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可这,是他师尊之劫,所有的仙家术法对他的师尊都无效,这也是他之前就发现的。 听杨婵说,他的师尊可能活不过二十岁,也就是说,她这一生,所余不过数年光阴了。 安云之原本还沉浸在采儿醒过来的喜悦之中,却在得知此事的那一刹那愣在了原地。 安生只低头不语,默默地转过了身去。 晋戈更是不禁生出疑惑:在他到来之前,师尊明明好好的啊,她的昏睡与自己有关?与那无妄镜有关?那她身上的病会不会也是因为自己?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自己岂不是害了师尊? 他们没有将“神医”杨婵所探得的病告诉采儿,似乎他们骗过了采儿,也就可以当做没有这病存在一样。 采儿也不知自己这病竟会如此严重,她以为只是痛一点,养养就会好的。 另一个问题是关于杨戬的,杨婵见他周身气蕴大不如从前,而后竟发现他的法力居然突飞猛进,直接达到了肉身成圣的境界。 他更是疑惑,自那一梦过后,他确实明显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却着急着昏睡的师尊没有特意去多想,如今被杨婵这么一提,他才感到不可思议。 难道说那一梦,竟让自己的法力大增? …… “采儿,该喝药了。” 药是刚刚晋戈从安云之手中截下来的,他心中实在是有太多的疑惑,他想亲口问问她,或许,她是知道些什么的。 采儿醒了,却病了,心口时而痛到令她窒息,那是她在他梦中所受的伤,伤口被无妄前辈给消去了,可是伤痛仍在。 在无妄镜中,明明没有这么痛的啊!原本她还以为无妄前辈是骗她的,没想到,来了人世,身体竟孱弱至此。 听到晋戈叫她,她缓缓地坐了起来,看着变化了相貌的杨戬,她总觉得他还是个孩子。 晋戈小心翼翼地上前搀扶,却在扶住她肩头的那一刻身体滞住了,原来一直存于他心中伟岸的师尊,也会有如此柔弱的时刻。 “咳咳……”采儿只是这一世的采儿,还是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采儿,该喝药了。”晋戈的语气又软了几分,坐在床旁,将苦涩的汤药一勺勺地送入采儿的口中。 如今的采儿,是连自己喝水吃饭的精力都没有了。 “采儿……”晋戈想问,可面对她如此,他怎么能问的出口? 采儿也心知肚明他想问些什么,可……她解释不清楚,更无法言语。 “采儿,以后,让我一直陪着你可好?”晋戈看着手中的空碗,心也空空如也。 采儿没忍住苦笑了出来,点了点头:自己的徒弟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搞得自己好像快死了一样。 无妄镜还在床头,是晋戈在采儿将醒之时悄悄放在那里的,只是那不再是上古的宝镜,而是由晋戈变出的一方普通的镜子而已。 他害怕,真的是那镜子导致的这一切。 似乎一切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样,采儿的身体在三人的悉心照料之下渐渐好转。 安生继续做着郎中,安云之,采儿和晋戈三人会常常一同进山去采药,山涧抓鱼,林中打鸟…… 这样的生活,好不快哉。 只是,不知是不是采儿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越来越容易感到劳累。 后来,安生问采儿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采儿懵了,这个问题听着怎么有些渗人呢? “哈哈哈……你觉得晋戈这小子如何,若你喜欢,爹帮你搞定他。”安生笑着,这是他们爷俩儿之间的悄悄话。 原来爹打的是这个主意,着实是吓了采儿一大跳。 采儿无奈地比划着【晋大哥人很好,可是我不喜欢,做哥哥还行。】 对于这个回答,安生忍不住笑了,却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于是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问题:“采儿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么?” 对于这个问题,采儿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有一世,她想变强,变强了便可以保护身边的人,于是那一世她学会了习枪,学会了骑马射箭,可是最终却没有护下想护之人。 有一世,她想爱憎分明,于是她伏于人下,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杀了那个她认为的那个仇人,可最终她在见到仇人尸体的那一刻,她却软了双腿,跪倒在地。 有一世,她想看看身边人的样子,可偏偏那一世,她是个瞎子,无数风花雪月从她身边流过,她却没能抓住一刻,哪怕是日夜作伴,也至死都不知道身边的是谁。 还有一世,她想她可以救下很多人,杀了很多坏人,却发现,她怎么也看不清世人,妖魔鬼怪,三界生灵,她辨不清。 这一世,有一个人问她,她想做些什么? 想做的多有无奈,她面对着安生,看着须发半白的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很纯粹的人。 她曾经问他“救了恶人,岂非是间接地在害人?” 他回答道:“在我眼中,来找我的只有一种人,那便是——病人。” 那个时候,她便羡慕像那郎中一样的人,可以只管这世上的一种人。 这一世,机缘巧合之下,收留她的人便是郎中,自己也随着爹学了许久的药理,算是难得的机遇。 【我想学问诊把脉之学,行医问道,救死扶伤,不知爹可愿意教我?】采儿比划着回道。 面对采儿所求,安生沉默了良久,他不禁仰着头去看天上的明月,心中犯了难。 医道为大道,没有什么传男不传女一说,自己也从未因为采儿是捡来的身份而有半分偏见。 只是他在采儿年幼之时发现了她身上的病,就暗下决心不治好她,便不授采儿医道,因为他害怕…… 害怕采儿会发现自己身上的病,医者难自医,这是一件多么令人绝望的事情呢? 第二百三十六章 让我陪着你可好 “好,爹教你。” 安生最终是答应了采儿,采儿笑着看着天上的月,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安生居然同意了。 【谢谢爹,我一定好好学。】采儿激动地比着手势。 “那可先要和采儿说好了,学医有个规矩,可为他人诊病,却不可问自己的脉。”安生一本正经道,这个规矩是他编的,现编的。 采儿当真是没有听说过这么个奇怪的规矩,但是既然学了人家的手艺,规矩自然是要遵守的。 【好。】 月下萤火灿灿,小院一方,飘着药草香气,安生拉过采儿的手笑着:“采儿的手灵巧,人也聪慧,日后,肯定会是一个很好的郎中。” 【嗯。】 门口的身影静立,默默地看着院子里的父女两人,心中有些发瑟,她这一世所求的“安”,终究难以实现吗? 几世的经历,磨灭了一个人跳脱,采儿的身上多了几分静气,显得沉稳而又端正。 她开始跟在安生后面学习医术,望闻问切,药理学识,一点一点的,学得有模有样。 杨戬继续以晋戈的身份在她的身边伴着她,两人都不去提及过往,不会提及对方的真实身份。 他以为她忘了,她希望他忘了。 采儿在学习了切脉之后,安云之和晋戈便总会充作她的病人,她听着他们的脉,起初只是心中默记下他脉搏跳动的感觉,而后是他们脉搏跳动的频率。 晋戈总会在采儿抚着他的手腕之时低着头不知所措,有时候采儿一听便是几炷香的时间,他也会偷偷抬头去看着她眉眼。 可当采儿意识到他在看着她的时候,他便会急忙逃离了视线,笑着掩饰。 后来,采儿渐渐地发现,对比于安云之的脉象,晋戈的脉搏跳动频率似乎要快上一些,难道是因为晋戈是神仙的缘故吗? 再后来,晋戈的脉象跳动地不似那般快了,也只将采儿的听脉当做寻常。 “采儿,今日听得如何?我病了么?”相处的时日久了,晋戈面对采儿也不再有拘束,他会如同平常兄妹那样对采儿开着玩笑。 采儿笑着,摇了摇头,怎么这小子和我说话不结巴了吗?难道是我天天给把脉把好的? 正思索着,心头一悸,头忽而晕眩一阵,采儿扶着一手扶着桌角,一手扶着额头,怎么突然就头晕了呢?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吗?”晋戈察觉到了采儿的异色,脸上收了笑容,焦急之态尽显。 采儿想摇头示意没事,可能是坐久了,可是心头传来的痛感逼得她说不出话来。 好家伙,你没病,我怕是病了,采儿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最终失了意识,好似倒进了谁的怀里…… 等到她醒来之时,三个人都围在她的床前,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却在她望向他们时展露了笑容。 采儿疑惑【我这是怎么了?】 “并无大碍,只是近日太过劳累了,学医不可急于求成,一般没个十年……八年的,都难有所成。” 安生想转移话题,却在说到十年之时,恍了神,十年,采儿怕是等不及了。 采儿摸着心口,大概是因为那次所受的伤吧,无妄前辈说会影响到我的第八世劫,果然诚不欺我。 他们都不敢告诉采儿的病状,却也不知道此事还能瞒着她多久。 采儿还是如往常那样,跟随安生学着医术,按着安生的话说,采儿学此道还是很有天赋的,肯下功夫,肯吃苦,又心细。 有时候安生会带着采儿出诊,到旁边的村子里面去给人看病,可惜采儿还未学成,只是在一旁为安生打着下手。 晋戈也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对整理药草这样繁琐无趣的事情感到舒心。 三个并无血缘关系的少年以那名义上的“兄妹”相伴。 阳光之下,晋戈洗晒着药草,云之切割研磨,采儿则按方配药,日子不十分有趣,却也闲适恬静。 可是采儿总是会无故昏倒过去,有时候药配到一半,便趴在桌子上没了动静。 一觉醒来,又如往常,知道是她太累了。 一次两次,采儿或许会信,可是时间一久,她也开始察觉到了异常。 喝药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有时候一连数日,苦药入口,哪怕是糖也难以化去嘴里的苦味。 他们没有说,她也没有问,彼此心照不宣,又或者是一种默契。 晋戈端着汤药,坐到采儿床边,眼前之人病态尽显,他默默地用勺子将发黑的药水盛起,送到采儿嘴边。 采儿没有像往常那样张嘴乖乖喝下,就那么一瞬,她真的不想再喝药了,可她大概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病,不喝怕是会让他们更为难。 犹豫了许久,她还是将那药饮下。 这一世,已经很好了。 她蹙着眉头,他心痛不已。 一颗糖递到她的嘴边,她摇了摇头。 就连糖,她也已经吃腻了。 “从前有个人告诉过我,这世间的药,也不尽然都是苦的,有药名叫甘草,加在药里,药会变得甘甜。”晋戈看着手中糖,似乎在回忆着一些往事。 采儿闻言则是疑惑地望着晋戈,这话,怎么有几分熟悉呢?他究竟是从哪里知道甘草这味药的,至今为止,甘草在医典之中还从未有过记载呢。 采儿当然不记得了,那药是她亲自告诉他的。 无意间的一句,她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 只是那无意间的一句,他记下了。 “我明日去问问老丈,说不定,他知晓。” 采儿点了点头,也不知他的法力精益了多少,对这些杂事倒是上心的很。 安生当然不知道晋戈说的什么甘草,只是晋戈却不死心,吵着要去山中找找看。 一日过后,他还真的将那所谓的甘草给带了回来。 这世上真的有这样一味神奇的药? 安生尝了尝,又试药了几次,发现此药药性平和,确实可做辅药,味甘凉,补脾益气,还有清热解毒之效,加入到汤药之中,确实可以改善药的清苦。 “公子说此药为何名?” “甘草!”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多希望可以改变 从此,人间多了一味草药,名叫——甘草。 后人常用此药,有人称它为“百药之王”,也有人称它为“药中国老”,更有甚者,有医者提出“无甘草不成药”。 他们只知道此药性质温平,喜欢长于阳光充足之处,却不知道,此药先有名而后有药。 那日,晋戈说想去山中试着找找,他很清楚,只知道那药味甘甜,不知其形根本就不可能寻得结果。 于是,他踏云向着蓬莱仙岛而去,或许在那里他可以找到答案。 蓬莱仙岛是南极仙翁的道场,那里有座仙山,亦名为蓬莱,仙山之上,遍是珍贵的药草。 南极仙翁也是元始天尊的弟子,按着辈分,他要叫南极仙翁一声师伯。 见了师伯,他直接开门见山,表明了来意。 “师伯,我想来此求一味药。” “求药?什么药?”南极仙翁也不是那么小气的神仙好吧,同门的小辈来找他求药,他是乐意帮忙的。 “甘草!” “甘草?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杨戬懵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南极仙翁没听说过的药? “哈哈哈……我没听说过,那这世上便没有。”南极仙翁自信发言。 “可能……可能是我记错了。”这给杨戬整得有些无措,难道说师尊提及之时他听错了么?不叫甘草,那叫什么? “你可以和我说说此药之效用,或许我能帮到你。” “味甘甜。”只三个字,杨戬确实不知道别的什么了。 “没了?” 无奈,杨戬只得摇了摇头。 “药味甜的不少,可只味甘甜的倒是少有。”南极仙翁思索了片刻,而后信手拈来,一株粗茎绿叶紫红花的药草便展现在了杨戬的面前。 “这药是?” “甘草。” “?”杨戬不解:“师伯不是说这世上没有甘草吗?” “今日之后便有了。” 杨戬接过草药,俯身拜下,再抬头时,南极仙翁已去。 手中的草药带着一种很特别的香气,杨戬仔细地端详着,不禁自言自语道:“甘草……愿,苦尽甘来……也不知师父所说的那药究竟是什么?” 突然,杨戬想到了什么,环顾四周,试图去找寻南极仙翁的身影,他想再求一味长生不老药,或者延年益寿的也可。 未见行踪,仔细思量着,或许,自己是不该去再奢求的,师尊的劫,不能再被自己惹乱了才是。 杨戬带着甘草,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先进了他们常常去采药的山中。 取下甘草的种子,洒进了山林。 当杨戬将甘草带回去的时候,采儿总觉得蹊跷,话说,甘草这玩意儿是被杨戬发现的吗?怎么神话故事里没提到过呢? 罢了罢了,可能是我孤陋寡闻了吧。 或许是由于这是仙药的缘故,采儿好转了不少。 于是一切又恢复成往常那样,安生会带着采儿去附近的村子里行医布药。 明明当郎中是治病救人的行当,可是偏偏就有这么一次,采儿杀了人,而且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 那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采儿背着药箱,行于安生的身后,这一次,他们照常去往不远的村子里面行医,却不曾想途遇劫匪,于是那一日成了她的噩梦…… 在此之前,晋戈尝试了几次想要再次打开无妄镜,可都没能成功,而今日不同,他成功了。 可入镜的他,方才发觉,自己是真的傻。 在镜子里,他眼睁睁看着采儿所遭遇的一切,却无能为力—— 十几个壮汉将安生与采儿围困在中间,手持利器,欲行不轨。 采儿难顾其他,夺了劫匪手中的剑,终究是双手难敌群人,她没能护住安生,眼睁睁见着安生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努力回想着从前学过的招式,拼尽了气力与劫匪相搏,成了劫匪口中的疯子,自己重伤,劫匪也死的死,逃的逃…… 她浑身是血跪倒在安生身旁,拉着安生的手,想要摇醒安生,可是安生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温度,眉眼紧闭,是一副痛苦的神情。 她伏在安生的身上,想喊他一声爹,可是任凭她如何努力,那一声“爹”终究是未能喊出来。 每一世,她都是逃不过的,十世劫,是她的劫?怎么更像是她带给身边人的劫呢? 她突然有点理解,理解第九世风止的爹娘的做法,有的时候人并不是生来无罪的,可能正如那个老巫测算的那般,生来不详,或许早点除掉会对大家都好…… 自己难道不正是个很好的例子么? 身在无妄镜中的晋戈,在看到采儿身入险境的那一刻便想飞身去护,可这一次,进来容易出去难,任凭他用何种术法都难以出这面镜子。 一种无力之感涌上心头,镜中所见是真实的吗?还是说这是预见的? 晋戈一直被无妄镜困着,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师尊需要帮助的时候,他都不能及时赶到,而每次自己有难之时,师尊总是能站在自己的身前。 这破镜子又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将自己困于其中? 莫非——此镜有灵!? 晋戈忽而又想起了他与师尊同时昏睡一事,那个梦,是否也是与无妄镜有关的呢? “无妄镜,你是师祖送给师尊的宝贝,为何不会护主?不会保护师尊……”晋戈是在问着那镜子,也是在问着自己:为何每每都护不住师尊? “你去了会怎么做?” 晋戈未曾想到,于此镜中居然突然传来一问。 “谁?有本事别躲躲藏藏的,出来。”晋戈谨慎起来,环顾四周,却未见一物。 “小子,你师尊还得唤我一声前辈呢,你给我放尊重点儿。”无妄语气猖狂,带有几分挑逗的意味。 “前辈?你是这无妄镜仙?”晋戈恍然大悟,很多灵宝都有灵识,像无妄镜这样的宝贝,其中仙灵的力量怕是不在自己之下。 “对喽。” “还请前辈解惑,为何要将我困于镜中?镜中所见可是真的?” “呵,当然是真的,那我倒要问问你,如果你现在不在这里,会在哪儿?会做些什么?” 第二百三十八章 匆匆而逝的流年 “那我倒要问问你,如果你现在不在这里,会在哪儿?会做些什么?” “当然是去救我师尊,若是我在的话,老丈便不会死了,她也不会受伤。”晋戈毫不犹豫地回道。 “救她?你该出现在这里吗?还救她?你干脆把她直接带回玉泉山好了,但凡是在这里历劫,总归是要有些苦头吃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明白吗?” “前辈有何指教,为何不现身相告?” 被无妄这么一问,晋戈倒是不知如何作答。 他想告诉无妄,如果可以的话,他是真的想那么做。 “想见我?小子,我长得太好看了,怕你见了会爱上我,所以,还是不见的好。” “前辈,我有诸多疑虑,可否请前辈解惑?”晋戈没有在意无妄的玩笑。 “说说看,让我听听玉鼎教出个什么玩意来。” “我想知道,师尊这一世如何得有善终?” “呵呵呵……即为劫,又如何能有善终呢?小子,你不该来,但是既然来了,也只能将自己当做一个凡人而已,若是在凡间伤人,仙界就容不下你了。” “我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不是做不了,而是不应去做,三界之内,万物生灵,因缘际会,和合而生。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那份际遇,你不该逾越。” “逾越?”晋戈不明白这个词怎会用在这里,弟子去保护师尊,难道不应该吗? “点到即止,她自己的选择,便应该和其他历劫的神仙一样,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有成长,可别在意你的那一声师尊,要论及心境,你那师尊怕是还不及你。” 无妄感到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没弟子,否则这么一点点儿的教,他怕是会被气死,自己也是很多事啊,干嘛想不开来替别人管弟子? “我明白了……”玉泉山中苦修,这些道理他怎会不懂,只是,只是为一人,不愿意遵从罢了。 “这一世过后,别再下凡找她了,三界很大,你身为仙,自该有你的那一份责任。” “前辈,师尊昏迷那一月有余,是否与我有关?我所做的一个梦,是否也与师尊有所牵连?” “缘分嘛,总是……妙不可言。”无妄回了,似乎什么都说了,又似乎什么都没说。 “前辈,那……”晋戈还有很多想问的,可还没问出口,便被无妄给打断。 “诶,算算时间,你该出镜了,别在这里吵我了,有什么问题,去问你师尊就好,若是她想说,肯定会告诉你的。” 若是在一起,无妄可能是真的挺乐意多管闲事的,可是就在不久前有个人告诉他,有什么事,直接问本人最好。 “前辈……” 紫光迷眼,再睁眼时,晋戈已经出镜,身处自己的房间里。 “师尊……”晋戈心凉如冰,急忙夺门而出。 “晋大哥,这么慌慌张张做什么?”安云之不解地笑着,笑得如往常那样有几分痴傻。 “采儿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云之抬头看了看天,还不算太晚。 再转头看向晋戈之时,却发现晋戈呆在了原地,眼中闪烁着什么,对不远处望着,于是循着晋戈的目光看去,自己也傻在了原地。 不远处,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子背着个人晃晃悠悠地朝着这里走来,不知是夕阳晕染的缘故,似乎浑身是血的模样,看着可怕极了。 可当看清那女子是采儿的时候,云之腿一软,差点没跌倒在地,晋戈一把将云之扶起,而后向着采儿冲了过去。 “爹——”云之吓得脸色苍白,嘴唇直哆嗦,越离得近了,便越心寒。 等走到采儿旁边的时候,采儿再支不起半点气力,瘫倒了下去。 云之接过死去的安生的尸体,摇晃着,绝望地喊叫着:“爹——爹!!?”可任由他喊破了喉咙,也再难得到一声回应。 “发生了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爹怎么会成这样?” 云之无助地对被晋戈扶着痛苦到不能自已的采儿问着,这才发现采儿身上也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血还在止不住地往外淌着。 “应该是遇到歹人了吧……”晋戈小声地替采儿回道,什么都知道的他,却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歹人?” 云之哽咽到说不出话来,一把将采儿揽近怀里:“对不起,怪哥,是哥没能保护好你们,对不起……” 他紧紧地拥着采儿,采儿伏在他的肩头哭着,那一刻,心痛抵过了所有。 “对不起……”晋戈小声念叨着,泪也忍不住滴落…… 葬了安生,采儿便病倒了,身上又是伤又是病,整个人变得没个人样。 云之半吊子的医术,终究是辜负了安生的期许。 原本云之以为安生可以慢慢教他的,他本就不机敏,他以为他可以慢慢来的…… 他曾跟随于安生身后,看过很多人辞世,却是没有想到,有的人走了,连个招呼也不打一声,走的突然,走的匆忙。 “咳咳……” 采儿躺在床上,心里很乱,脑海中不断涌现安生对她的好,就像前几世的故人那样,他也永远地离开了她。 想着想着,悲伤转化为担忧:接下来,云之哥哥会不会出事?还是自己? 晋戈端着药走了进房内,屋里充斥着草药味,在不久之前,他觉得药香还是挺好闻的,可如今,日日与药打着交道,他便开始觉得这味道有些厌恶。 轻轻地走近采儿身边,他是真的不忍心再叫她喝药了,药成了她的一日三餐,她应该也喝怕了吧。 他便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臂上,他方才反应过来。 “采儿,你醒了?” 自从安生死后,晋戈便不敢直视采儿,他很怕,若是师尊知道了这一世的他的不作为,肯定会责怪他的吧,会罚他,罚他什么呢?罚他去山里摘果子吗? 她知道了,肯定是不会原谅他的。 采儿不知这傻小子在发着什么呆,可能……是在自责吧。 有那么一瞬间,她也在想,为什么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上天也不给她降下那么一丁点的希望。 在刀砍向安生的那一刻,她想到了杨戬,她想,若是杨戬出现了就好了。 她背着安生回来见到杨戬的那一刻,她恨啊,他为什么没觉察到,为什么没有出现?可是,她凭什么恨他呢? 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终将背负这个选择的结果,与其他人何干? 第二百三十九章 最后的诀别到来 “该喝药了。”晋戈将采儿扶起,她的身子如同水一般无力。 晋戈记得,曾在玉泉山上,她受伤之时,他为她亲手煮了一碗药,她嫌药苦,几度拖延。 那把戏,他怎会不知,幼时生病之时,他也找过这样的借口,他没有拆穿她,不爱喝药实乃人之常情。 可他还是期待她喝了药,喝了药身体会恢复地快一些。 后来她还是喝了,而后和他说了甘草,她说甘草可解药苦,如今,他想问:何物可解心苦? 这一次,药还是晋戈煎的,喝药的人也还是她,一勺一勺,她还是很怕喝药,皱着的眉头一直到药喂完了也没有舒展。 放下碗,晋戈将一颗糖放到采儿嘴边,采儿抿了抿嘴巴,犹豫了片刻,糖在她的口中,她却感受不到甜味了。 “好好休息。” 采儿在晋戈起身的那一刻拉住了他,晋戈顿住了身体不解地看着采儿,采儿低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采儿,你是想和我说什么吗?” 是啊,她想让晋戈带她离开,无论哪里都好,只要离开这里,离开云之,或许这样,云之才不会因为自己而受伤。 可是她还是犹豫了,这不是个好法子。 晋戈现在是仙,她怎么能让他坏了规矩,更何况,让他带着自己离开,什么理由? 她放手了,摇了摇头,翻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自己的病就很奇怪,伤不算很重,何至于此呢? 晋戈悄悄地出了屋子,他从来都不知她心中所想,她是他的师尊的时候是这样,如今在凡尘,她为人,他为仙,他还是不知。 或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了,晚间,采儿实在是辗转难眠,心口闷得厉害。 她想起身去外面吹吹风,于是尝试着下床,她也确实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气力,竟真的出了房门。 借着月光,她走进了药堂,是有多久,她未曾整理草药了? 桌子上面放着几包已经配好的药,也不知道是为谁配的。 带着好奇,也是无聊,采儿打开了那包草药,辨认着里面的药材。 跟着安生只学了一段时间的看病把脉之道,但是药理之类,什么病对什么药,她还是学得不错的,大多都能记得。 一样样地看过,这是治疗心疾的药,又好像有些出入,应该得病的人不是寻常的心疾。 想到这里,她又不禁感慨:心疾本就难医,用这药的人怕是活不了多久了,摇了摇头,她将药材又重新整理好,放了回去。 “采儿?” 不知什么时候,云之突然也出现在这药堂之中。 采儿抬头去看,云之神色之间带着几分慌乱,目光凝聚在了自己手中的药上。 “这么晚了,早些休息,身体还没有好全,别着凉了才是。”安生去后,云之沉稳了不少。 采儿点了点头,将药包好,起身向着房间走去。 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她脑海之中闪过了一个念头,转头再次看向了桌子上的药——这不会是为自己准备的吧!!? 一念生,便再也忍不住去想,想着此生种种,想着爹说的那条规矩——不可替自己问脉。 难道说,爹之前一直不让自己跟着他学治病把脉之术,是因为这个吗? 如果这样说来,一切倒是通了。 采儿进了房间,步子沉了许多,刚刚那包药里面,有几味是用来续命的,用这几位药,说明用药之人时日无多了。 手轻抚着腕,指尖传来了自己脉搏跳动的感觉,只一瞬,采儿的指尖便离开了手腕,这是规矩!哪怕是爹给她一人定下的规矩,也不可破了。 采儿躺在床上,脑海中一遍遍地回想起安生对她说过的话,最终昏昏睡去。 因为这一病,她已难以感知早晚,一觉醒来,也不知昏睡了多久。 只知道醒来之后,晋戈和哥哥云之都是一副担心的模样。 也不知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呢? 正在采儿犹豫着离开这里的时候,一只紫红的小蛇已经躲在暗处观察了她很久。 一碗药,如平常。 云之端着药一步一步走向采儿,却不知一滴浊物从梁上滴落进了药里。 “该起来喝药了。” 采儿也准备问云之一件事,她的怀疑并非无端,与其被蒙在鼓里,不如直接去问。 她指了指那碗药,比划着问云之【哥,可否告诉我,我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不过是受了伤,失血过多虚了些,好好养着,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云之笑着安慰道。 【不必瞒我,这药是你昨晚放在桌子上的吧,最近也没听见有人来找哥哥抓药,哥哥是为我准备的。】采儿的话令云之无法辩解。 “采儿,哥对不起你,哥学艺不精,哥治不好你,我……”说着说着云之忍不住泪流,放下汤药,紧紧地将采儿拥进怀里。 解了心中疑惑,采儿反倒是释然了,她想过很多第八世的最后,死于她而言,再简单不过,活着还总要担惊受怕的。 如今爹走了,自己走了,倒是苦了这个憨厚的哥哥,此后于人间,孤苦伶仃一人。 晋戈听到动静,进门边见云之抱着采儿痛苦,云之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晋戈也就猜到了个大概。 “药该冷了。”晋戈扶着云之的肩头,幸好啊,这一世,她遇见的两个人,都待她不错。 云之接过汤药,吹了吹,一股让人难以察觉的淡紫色气体便飘进了他的鼻息。 采儿欲喝,云之手中的勺子却突然一偏,勺中的药泼到了被子上。 紧接着,云之的身体突然乏力,就连手中小小的一碗汤药也没能端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血染了采儿一脸一身。 洒落在地上的汤药发出滋滋的声响,那竟是一碗剧毒之物!? 晋戈和采儿都不明所以,皆被吓到,而云之已经无力地倒了下去。 晋戈急忙去扶,采儿急得慌乱,把脉却不知云之身中何毒。 “采儿,我好痛啊……”云之痛苦地蜷缩作一团,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他实在想不清楚,而且,似乎也没时间留给他去想清楚了。 第二百四十章 难以逃过的劫数 云之倒在了采儿的怀里,采儿一脸惊诧地看着云之,身体忍不住地发着抖,她的手捏着云之的手腕,随着脉搏停息的那一刻而崩溃。 “云之?” 晋戈也难以置信地伸手去探安云之的鼻息,眼前人刚刚还好好的,只是一转眼便死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晋戈的目光凝聚到泼洒在地的那碗药上,那药有毒! 一股暗紫色气体从那药中缓缓升起,普通人的肉眼难以察觉。 有妖气!! 没有撕心裂肺的痛哭声,房间里面却处处透着绝望,采儿不能说话,就连发出声音都很困难,而如今,爹先走了,接着又是自幼相伴的哥哥,两个人皆是倒在了她的面前,而且,几乎都是因她而死。 她甚至不能唤一句“爹——”,喊一声“哥——”。 双眼通红,她紧紧地将云之的尸体拥在怀里,泪止不住地滴落在云之的身上。 这九世,她流了太多的泪,可是她的泪却并未救到过一人。 那一刻,她深感凡人的无奈,只能任由命运摆弄,天定的一切都无法摆脱吗? 晋戈不知如何劝慰,愣在原地,静静地守在她的身边,掌心布下一道结界,将整个院子笼罩在其中。 究竟是什么妖精胆大包天敢来害她?难道这也是命中注定吗? 他从玉泉山下来,是为了什么?于此间一日又一日,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已经忘记了他所求的了,原本,他是见师尊这几世命运坎坷,希望师尊过得快乐,至少不要一世都那么地苦。 可他的出现似乎才是她不幸的开始。 从老丈的死,自己无能为力,到云之的死,他也是束手无策。 护一个人,哪有这样的? 无妄告诉他,他进不去她的世界,只能当作一个旁观者,那一句,便吓得他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世,他的出现究竟是有什么意义呢? 谁都说不清楚因缘际会这四个字,出现在我们生命中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偶然也是偶然,身边人乘风来,又乘风归,自己,于尘世,迎风立,也注定会倒进风尘之中。 如果他的到来改变不了她这一世的悲剧,那便由他陪她走完这一生的最后一程好了。 …… 【听说,地府黄泉里有一座奈何桥,他们会在那里等着我吗?】 爹和哥都走了,采儿没想到这一世的最后居然还有个家伙陪着,就像那一世一样。 安生父子的死似乎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本以为看透了上面的套路,便可应对坦然,可是,她高估了自己。 面对至亲的离世,她终究还是难受了许久。 距离安生父子两人的离世,已经三月有余,采儿的身体时好时坏的,好在有晋戈的照应,她也不想寻死觅活的,自己的小命,安生保地不容易。 “地府黄泉有河吗?还有桥?” 晋戈确实是还不知道忘川和奈何桥的存在,他只去过一次地府,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儿了。 那个时候,他烧了地府,路过黄泉,见那荒芜八百里的尽头,有一方小院,唤作孟婆堂。 采儿摇了摇头,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那方小院,如今只剩下了采儿和晋戈,采儿不会言语,身体好一些了便独自钻研把脉行医之道,也偶尔会有三两人前来买药。 晋戈便默默地帮着她整理药材,于她病时悉心照料。 过冬日严寒,春风拂面,夏雨急骤,至秋蝉哀鸣。 那方小院,让晋戈有了玉泉山的感觉。 晋戈再次于小院之外布下了一个结界,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最近总能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妖气萦绕在四周。 可仔细探查方圆百里,也未能寻到那股气息。 那妖气给晋戈的感觉很熟悉,就在安云之死的时候察觉到的一样。 不止那一次,可究竟是还在哪里遇见过呢?他实在是不记得了,三界之内,他少有认识的妖。 他心中的疑惑最终于一月圆之夜被解开。 那一夜,红月将大地染成了血色,疾风呼啸,烟雾笼罩了那方小院。 采儿被那奇异的景象惊到:难道我这一世还有奇遇么?这是又有什么东西要来找我?那个长得很像师尊的魔头?还是小破石头。 该不会是杨戬又惹了什么事情了吧?天庭的来抓他了? 周围响起了一阵沙沙声,像是万千藤条于摩挲着大地,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那妖要来了吗? “采儿,外面风大,回房休息吧。”晋戈加强了结界,不知外面究竟是个什么妖精呢,去会会她。 采儿点了点头,虽然她是真的很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她现在毕竟只是个凡人,表现的得像一个凡人的样子才是。 否则暴露了自己的记忆还在,还真的不太好和杨戬解释。 回到房间,采儿倒头便趴在了床上,杨戬终究是长大了,都学会保护为师了。 又是几道结界布在了采儿的房间周围,隔绝了外界的响动。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晋戈环顾四周,阴风肆掠,卷起了他的衣角,黑发于风中微动,法诀已经捏在掌心。 “哈哈哈……”发笑的是个女子的声音,那笑声尖锐,又含有几分妖娆。 一红衣女子现身于晋戈面前疯子似地笑着:“终于,一百多年了,杨戬,我们又见面了。” “你……大胆妖精,是来找死的么?识相的话,快滚,莫要自断了修行之路。”晋戈看着面前的女妖,天眼已经睁开,那是一条蛇妖。 似乎,是在那里见过了,可,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自断修行之路?哈哈哈……笑话,就算死,我要不会让你好过的。”女妖恶狠狠地盯着晋戈,那眼神仿佛是要将他生吞了一般。 “我?为何?我伤过你吗?”晋戈疑惑。 “怎么?你不记得我了么?”女妖气急。 “无名小卒,我为什么要记得!” “是啊,像你这样生而就不同凡响之人自然是不会将我们放在眼里的,你杀我们的时候,怕是都不知道我们名字吧。” “嗯?杀你们?” “你记住了,我叫赤宥,他叫绿芜。” 第二百四十一章 送走了那么多人 “原来是你,居然还没死!还真是命大,小妖,你不滚得远远的,又来找死作甚?” 杨戬忽而想起,从前有两只蛇妖,伤过自己的师尊,实在该死。 虽然如今想想,那个时候的他才是将师尊伤得最终的人! 他将满腔的怨愤都发泄到了那两只蛇妖的身上,本以为他们已经命陨,没想到,这女妖竟逃过了那致命的一击,现如今还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 “他死了,我活着的唯一意义便是找到你,为他报仇!杨戬,你可知,我找了你多久,终于,我等到你了。” 不过百年,赤宥的法力精进了不少,她展开手臂,身后的蛇群如海水般滔滔不绝向着杨戬涌去。 “你找我?那是在找死!” 不过一个小妖,百年,又能厉害到哪里去?他可是一人敢战天庭的神! 月被紫烟笼罩,一道金光驱散了方圆百里的暗紫,所过之处,蛇妖无所遁形。 耳边传来那尖锐的声音,仿佛大地都在随着那声音一同震颤。 “杨戬,你让我痛失所爱,我今日便拼死一搏,我也要让你尝尝……”赤宥的狠话好没有说完,便被杨戬一击打倒在地。 “让我尝尝什么?本来你逃了,就该躲起来,可你偏偏来走一条死路,怪不得别人。”杨戬那一击过后,却没有直接将她杀死。 反正那一击过后,蛇妖的修为已经尽废。 “让你尝尝心痛的滋味!”女妖面上神情痛苦,嘴角和眼角却带着笑意。 明明已经倒下,却好似很满足的模样。 “心痛的滋味……”杨戬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师尊! “哈哈哈……”女妖笑着,笑得癫狂。 一个瞬移,门未开,人已进了屋内,三只眼睛瞪得极大。 只见采儿端着个茶杯对在她面前使用法术的杨戬投去疑惑的神情:喂喂喂,大哥,我可是区区凡人啊,你怎么可以在我面前用法术的啊? 这个表情?外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我要不当做没看见好了。 采儿默默地转过头去,看着手中温热的茶水,想要再喝一口。 匆匆而至的杨戬看出了那茶水中的端倪,天眼之下,紫息四逸,那杯中的茶被下了毒! “师尊——别喝!” 一击,采儿手中茶被杨戬打翻在地。 怎么,这茶水有问题!!?采儿傻了,这茶可是她亲自煮的,怎么会有毒? 而眼前的杨戬,竟失态至此,他是在外面遇见了什么? 等等,他说那茶有毒!?可是自己刚刚已经喝了呀! 采儿还弄不清状况,却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因为一股钻心蚀骨的痛已经在她的身上蔓延开来。 那一瞬,她仿佛是被什么抽去了所有的气力,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师尊——” 耳边穿来一声痛心疾首的呐喊,而后,她的世界归于一片无声的黑暗。 所以—— 这一世,她死了么? 杨戬化出了真身,将采儿抱在怀中,可是,她却没有睁眼看他。 …… 地府黄泉—— 奈何桥上,一身玄衣如旧,安生父子没有等她,等她的是一位神! 她感觉死得莫名其妙,可细想不难发现蹊跷,安云之的死,她有疑,她那一杯茶,倒是替她释惑了。 有毒,能悄无声息地给她下毒的,不会是个简单的家伙。 “喂,我说你这个家伙,怎么总是这样好运?” 果不其然,这次引她的鬼差还是小破石头,虽然她还是不知晓小破石头与她究竟是有什么渊源,可是多少次的接触,让她意识到这人对自己应该是没有坏心思的。 “怎么能叫好运?我又一世短命,正应了你从前的那一句短命鬼。”青玉摇了摇头,向着奈何桥而去,她已经习惯了这个鬼差的调侃。 “一梦便可渡一世劫,怎么不能称得上是好运道?” 一语,如石破天惊。 这小破石头,果真是一次又一次地让青玉感到意外啊。 本以为她会是玉鼎前辈的故人,所以对顶着玉鼎前辈身体的自己格外上心了些,知道玉鼎前辈的过去无可厚非,可如今这一语,直接让青玉愣在了原地。 莫非她也和无妄前辈一般,有窥探人心,入人夜梦的本事?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小破石头眼里透着几分得意:“桥上的那位可是该等急了。” 既然不主动说,青玉也懒得去问,或许真的是有那样的本事吧。 青玉是不知道小破石头现在的心境,里面充斥着一丝丝的得意。 一切都要从她闲来无事躺在大石头上睡觉开始说起。 虽说是睡觉,却也只是躺着,她身为一个残破的魂灵,是根本就不需要睡觉的,可是闲啊! 但是那一次,她却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那个——或许是梦吧! 梦里,它成了一根看上去就傻乎乎的东西,半截竹棍,名为——九节! 不知从何处来,她沉睡了很久,直到遇见一只狐妖,将她真身识破,拔出了藏身于其中的剑刃,她才开始有了意识。 真离谱啊这个梦,自己在里面有想法却身不由己。 再后来,她遇见了一个叫风止的人,她居然也可以用自己…… 突然有一天,狐妖与风止相遇,自此她有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回忆。 她原本是仙,是仙的一部分,而那只狐妖也是,她恨啊,凭什么同为所裂之魂,她被禁锢于一器之内,与鲜血作伴,染近世间的污秽,而那狐狸,能跑能跳乐得逍遥? 心头莫名涌上一股无名之火,趁着那狐狸虚弱之际,她想去夺她的身体。 于是风止挡剑,那一梦,百转轮回。 现在梦醒了,小破石头对曾经那个抛弃她的那个人的恨意也一并随着那一剑消散。 不过——无妄啊无妄,入劫是开玩笑的吗?下次拉我进去能不能提前打声招呼先? “呵,心心念念想杀她,我帮你一把,还那么多的要求!?”无妄的声音入耳,小破石头将视线停留在了杨戬的身上。 “喂喂喂,在梦里,怎么能作数的?被人揣在怀里,你倒是比我还闲。”小破石头转身不见了踪影。 彼岸花无风自摇,目送着一袭青衣款款。 第二百四十二章 我什么都不记得 “你倒是托大,站在桥上等为师来找你?” 青玉踏步上了奈何桥之上,杨戬心神凝重,俯身对着青玉拜下。 “师尊,弟子错了。” 他原本是在看见青玉的第一眼便要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相迎的,可却还是止住了步子。 因为孟婆说,这是黄泉的规矩。 杨戬从来就没有守过规矩好吧,可是他怕啊,师尊在,若是在此间坏了规矩,岂非又给师尊找了麻烦? 于是,他便站在那桥上等着,纤瘦的身影下藏了几分沉重,明明样貌没有多大变化,杨戬却似乎能感受到临近之人身上背负着几分迟暮老人的疲态。 一只手轻轻托上杨戬的手臂,将他扶起:“不必多礼,你站在这里等为师,是有何事?” 青玉转身面对着忘川,身边的鬼从她身边走过,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四周都是冰冷的,和身下的忘川水一样冰冷。 “师尊,弟子特来请辞。” 那一声,明明语气温和,却还是令青玉心中一震,还好她背着杨戬,他看不见她的神色。 明明,她希望他离开,沿着本该行进的轨迹前行,可就在他提出离开的那一刻,她却恍了神。 “可想好要去哪里?” “回灌江口。”那是他的第一个家。 “那道旨,接了吗?” 青玉在人间,本来是不知道任命二郎神的法旨的,可是,她还是猜到了,百年后,杨戬无碍,那就说明天庭有意招揽,也正如本来的模样。 “……”他怕她对自己失望,犹豫了许久,杨戬最终还是答了:“没有。” 那个所谓的天庭,毁了他两个家,第一个家,五人其乐融融,最后家破人亡,第二个家,玉泉山上,凄冷漫长…… “若是……呵,罢了,为师不想勉强,你该有自己的选择,这样,才像个男子汉。”青玉从怀中掏出一方古老的镜子,递到了杨戬面前,“这个,就当是为师送你的出师礼了。” 杨戬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那方古镜,正是他变化出来的无妄,他在人间怕凡人师尊受到镜子的影响,便变了一个假的放到了她的身边。 她没有看出来! 是啊,她的劫,还没有过。 杨戬伸手接过无妄镜,小心翼翼地攥在了掌中:“多谢师尊。” 他不该收的,可这假的,他不希望被师尊知晓是他骗了她,还是先收回吧。 “有没有想过,去三界各处看看。” “我会的。” “听说梅山附近的风景不错,你替为师去看看是不是真的,等我回去了,告诉我。” 青玉是真的不太了解神话,只是隐约还记得二郎神杨戬似乎与梅山的几个小妖有交情,也不知自己多这一嘴,应不应该呢? “好,我答应师尊,替师尊先去看看。” “嗯,我该走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转身,青衣擦玄衣而过。 “师尊——” “嗯?” “师尊,起风了,何时可止?” 杨戬看着青玉的背影,他不知她是否还记得,还记得有一世,有一人名叫风止? “风从未止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永远有风。”青玉回一笑,与此同时,一株彼岸花幽幽地飘到了桥上,落在了杨戬手里…… 杨戬目送着青玉进了孟婆堂,亲眼看着她喝下了孟婆汤,跳进了转生道,或许,这世上除了他,不会再有人知晓,在风止走的那一天,叶近川分明看见,树上的叶子是静止的。 梅山? 杨戬口中念叨着,那是个怎样的地方,可以让她挂念着? 直到杨戬去了梅山,他才知晓,原来那山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只是,那里却隐藏着属于自己的一份缘。 原来,她一直都在为自己筹算着…… “喂,小姑娘,你在看什么?” 路边,蹲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如果你看得仔细些,你会发现那小女孩面容清丽,眉眼之间不似凡尘中人。 一位中年男子走到她的身边,觉得这小姑娘很是独特,别的小乞丐,或是流浪儿,大多屈膝跪倒在地向着行人磕头作揖,求取同情以获得吃食或是钱币。 而她,却只是坐在树下,抬着头,晒着太阳,呆呆地盯着头上随风摆动的树叶。 “看凡尘。” “看凡尘?呵。”男子摇了摇头,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是啊,我想勘破……”小女孩低声浅笑道。 这一世,她独自流浪,孤身一人,喜欢于山林,寻草药,她不会忘记每一世所学到的东西,她这一世,想走那一条道路——医道。 她想试着纯粹,试着和她遇见过的那些人一样。 “公子,你和街上的其他人,不太一样。” 街头之上,一位不过二十的青年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她隐隐觉得那公子的身上有一股异于常人的“气”,难以自禁,便脱口而出。 “哦?你倒是说说,哪里不一样了?”那公子停下了脚步,转身笑问道,这个孩子莫非是看出了他的身份吗?有几分意思。 “看得出来,你很有钱。”她仔细打量了眼前之人,言行举止,气度非凡,不会……是哪个仙友下凡来闲逛来了吧,要不,蹭顿饭? “哈哈哈……”公子伸手向腰间探去,脸上微微露出尴尬之态:“小姑娘,你还真的猜错了,至少今日,我没钱。” 她低头笑着,转身欲离去,罢了,看来这番心思算是白费。 “小姑娘,你家在哪儿?我送送你可好?”公子觉得这小丫头挺有趣,倒是可以和她爹娘商量一下,给带回去。 “四海为家。”女孩满不在乎地答着。 “四海为家?”原来是个孤儿,公子心中感慨:“若是没地方去,可愿跟随我,做我的小侍?” 她忽而停住了步子,她记得,从前也有一人,带她回去做了小侍,可惜那一世,她是个瞎子! “有缘再见吧公子,四海为家,也不是没有家,我的家,就是这天下。”她笑着,这一世,她只想去追求那份纯粹。 “呵,好大的口气!”公子笑了笑,取下腰间的玉饰青鸟,塞进了她的掌中:“若是哪日饿了,可换你饱餐一顿,还请你多帮我看一会儿这天下。” 她看着掌心的那块玉,心中已然明了,敢妄谈这天下的,这世上能有几人? 第二百四十三章 有时候要放宽心 行过多少地界,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她的医术并不高明,只学了些皮毛,药理倒是精通,一个背篓,里面装满了草药。 哪一日抬头见一医馆,她走了进去,以所采的草药为学费,留在了那个医馆学医。 郎中见她机敏好学,又能吃苦,白收个帮手怎么能不欢喜? 于是这一世,她有了个医术还不错的师傅。 她刻苦以求医道,师傅也心怀仁慈之心,倾囊相授,按着师傅的话说:“学医可不能马虎,人命关天的事儿,要用心才是。” 什么时候,学有所成,她离开了那间医馆,离开了那个郎中,于是她又是四海为家,行于天下。 只是这次,她可以用自己的指尖去感受这世间的生命,可以为他们做一些事情,去真正地守护着他们。 青衣儒雅,头上盖着一个覆有白纱的斗笠,背上背着个药篓,一手持着一根竹竿,竹竿上挂着一块布,上面写着“看病请管饭”,一手摇铃。 字是写给稍富贵些的人看的,铃是摇给那些穷人听的。 不久后,很多地方都有了这样一方传言,说是这世上有着那么一个青衣郎中,可医世间百病,而且为人仁善,没钱也可医病,其行踪飘忽不定,从不在一个地方久待。 她的出现,像是什么呢?像是上天派下界救治疾病苦难的仙人。 传言走得比她要快,于是她成了世人口中的“青衣仙”。 她便是青玉,没想到,这一世,还未上天便已成仙。 “这药,每日煎服,三帖饮下,必定病除,还有,注意不可食用荤腥。” “谢谢谢谢……” 青玉将药递到一个老丈的手中,已经很晚了,她收拾了下背篓,打算找个地方住下。 “呵,你这看病不要钱,迟早是要饿死的。” 旁边收摊的小贩无情地嘲笑着,在他看来,身边的这位的衣着装扮和传言中的“青衣仙”很像,可能是个沽名钓誉之徒,哪怕是真正的“青衣仙”就站在他面前,他也想要嘲笑一句——傻子! “我抗饿。”青玉笑着,没有多言,径直朝着街道,直到夕阳拉长了她的影子,撒下一地的凄凉。 再往前走,便要到朝歌了。 朝歌!一个很有名的地方。 她想要去见见那个传闻中的昏君,那个让她帮忙多看一会儿天下的王,那个她于此间所闻声名俱佳的君王。 灵华府内—— 司命头痛不已,手中拿着的是玉鼎真人第十世的应劫册,仙缘宝镜已被玉帝派人来修好了。 可应劫册中一片空白,仙缘宝镜中更是见不到玉鼎的身影。 司命无法下笔,一字未成,墨便已消尽。 这一世的应劫册也有它自己的想法。 昆仑虚—— “弟子谨遵法旨。”姜子牙双手接过封神榜,俯身对着元始天尊拜下。 “去吧。”元始天尊抬头看向天,层层云深,可透其见天外之天,却一眼难穷极。 灌江口—— 原本无人居住的一个府邸里面忽而住进去一个人,那个人常一身玄衣,手中一把青色的轻扇。 他总喜欢痴痴地看着一个方向,那个方向有一座山,那座山困了他百余年,山名为玉泉。 玉泉山上还没有她的仙蕴,也不知她这一世过得如何? 他不敢再去找她,只能每日望那远山,祈求能再次看见熟悉的那个人。 朝歌—— 当青玉进了那朝歌城时,才发觉,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时代,街头巷尾,也可以是那样的繁华模样。 商市繁荣,朝歌城被管理地井井有条,于是她在这里住了几日。 所见所闻,她实在无法想象,这将会是不久后便要灭亡的一个偌大的王朝。 夜里,她推开客栈的窗,清风徐来,带着客栈小院里的花香,这里,不像那史书中记载的那样,什么纣王暴戾,昏庸无道,贪图美色…… 白姓安居,明明是个很不错的时代,可为什么? 皓月之下,青玉倚着窗,忽而自嘲,笑自己多管闲事,想这些做什么?岂非是自寻烦恼? 商朝无论覆不覆灭都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身为一个郎中,她只做好郎中该做的事情就好了。 “喵呜~~” 忽而一声猫叫,惊得青玉一哆嗦,轻轻关上了窗户,已经很晚了,是时候该去休息了。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了屋里,有些朦胧,青玉合上了双眼,她并未察觉,投射入房间里面的月光,多了几分血色,也不知此时窗外,那一轮明月已红。 街道之上,几个小商贩收拾着摊子,一个红衣的男子走到摊前道:“老板,给我来条鱼,要活的。” 边说着,红衣男子将手中的一只浑身是血的鸡递给了小摊老板。 小摊老板笑嘻嘻地接过,而后将血淋淋的鸡衔在了嘴里:“好嘞,您稍等,我马上给你抓。” 红衣男子提着几条鲜活的鱼心满意足地离去,露出了一大团毛茸茸的尾巴。 而那小摊老板,就着血月,俯身啃食着刚刚到手的鸡,两颗兽牙在月色中若隐若现,身后明黄色的狐狸尾巴左右摆动着…… 清晨,朝歌城内如往日一样祥和宁静,富贵之人被丫鬟小厮伺候着起床,穷苦之人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姜子牙面色凝重地行于街上,他已经在此地一连观察了几日,所见令他心惊且寒。 人与妖共处! 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他不敢去想象,却偏偏真实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妖伪装地很好,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这个道理,他不可能不懂。 女娲庙前,他停下了脚步,庙前的枯枝落叶纷杂,瓦有损,门半残,墙已缺,看上去已经荒废很久了。 一步踏进庙内,蛛网遍布,神像破败,无香火,无供奉,无烛台…… 不敬神佛! 拂袖间,神像便被姜子牙修复,他跪于团蒲之上,对着女娲神像拜下:“若是我得劝诫纣王归正,还请大神饶恕于他,他不过是误入了歧途……明明,他比我更有天赋,为什么要离开。” 姜子牙口中的他,是个成了精的豹子,名叫申公豹。 第二百四十四章 道长还是请回吧 “算命吗?不准不要钱。” 行于熙熙攘攘的街道之上,没于形色各异的人群之中,青玉一手摇铃,一手举着招子。 一旁有个算命摊子,正叫喊着招揽生意,青玉摇了摇头:凡人也敢算天命?泄露天机,也不怕折寿啊。 无意中的一瞥,却让青玉傻了眼,愣了神,那不是师弟姜子牙吗? 他怎么……会在朝歌的? 他来了,那便说明…… 想来,不久后,这里将要面临一场浩劫了,终究是逃不掉吗? 她抬头看天,忽然觉得城内笼罩了一层阴霾,环顾朝歌城四周,一种隐秘而又令她感到窒息的气息一点一点将她埋没于其中。 那一刻,此间唯有她一人,天地黯然失色,风过,不留下丝毫的痕迹…… “公子,算命吗?不准不要钱的。” 耳边传来这么一声,硬是将青玉拉回了现实之中。 青玉摆了摆手,铃声随着她手的摆动而响起。 “就算算,不准不要钱的。” 姜子牙那挽留的语气一出来,青玉竟从其中听出了一丝丝可怜,他是到现在还没有开张吗?要不…… 姜子牙见面前之人犹豫不决,很是欣喜,或许是许久不入人间的缘故,他本来想寻一契机见商纣王,就借自己所学,引人相荐,劝他重奉神明,莫要与天为敌,与妖为伍,却是没有想到,摆了几天的摊了,竟没有一个顾客。 好不容易,这有一个顿足的,可得留住了才是。 “嗯,那便算算。”青玉也有几分期待,这一世自己的命会不会有些不一样呢? 坐于摊前,放下了背上的背篓和手中的家伙什儿。 姜子牙似乎有些激动,第一个客人,自己一定要好好表现。 青玉伸出右手递了过去:“看手相吗?” “可以。”姜子牙闻言微微一愣,这声音不像出自一个男子之口,可以自己的修为,不至于……竟看错了男女? “怎么了?”白纱随风轻摆,于朦胧之间,青玉见姜子牙神情凝滞,莫非是看出了自己的身份,怕了吗? “呵,实在是惭愧,借天问道,却将姑娘当做了公子,实在是惭愧。”姜子牙仔细地端详着面前的手,确认了面前绝对是个姑娘。 “我带着斗笠,你看不清,怎么能怪你,帮我看看吧,看看我还可以活多久?” “哈哈哈,听姑娘的声音正值青春年华,怎么如此悲观?”姜子牙摇了摇头,心想着这女子从前定然是吃了不少的苦,方可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当他低头看向青玉的手掌之时却再次傻眼了,因为,乱,乱到姜子牙难以勘破。 姜子牙的法力并不高深,在元始天尊座下的弟子当中,甚至可以说是最差的一位。 可他自认为自己这掐算的本事还算可以,至少,替凡尘俗世之中的人算一算命劫是绝对不会出现差错亦或是像这样直接令自己傻眼的。 事实上,眼前的人就坐在他的面前,眼前人的命,劫,他看不出,不知该如何测算。 “怎么了?可是我的命不太好?”青玉似乎是早有预料,也已看淡了这些,不过她还是有那么一丝的失望。 收了手,欲起身离去。 “等等,姑娘,可否让我看一看你的面相?”姜子牙就不信这个邪了,怎么能够出师不利呢? 似乎也未尝不可。 “好吧。” 斗笠被青玉摘下,露出那一张清丽的面容,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好,眉舒展,眼柔和,面色如阳间三月春雪。 “你……”姜子牙直接怀疑了人生:怎么会?玉鼎师兄怎么会在这里的? “我怎么了?现在可能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青玉见人呆在了那里,不禁揉了揉眉心问道。 “没,没什么,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呵,道长这是要测字吗?看相需要这么复杂吗?还是我的命不好算?”青玉摇了摇头,这家伙怕不是平时修炼的时候偷懒了?明明记得算命不是很难的啊。 “是我学艺不精了,故而想多测一些,算得更准些。”姜子牙无奈,面对师兄,哪怕是在历劫的,失去记忆的师兄,他也不敢不敬。 “青玉,青云邀月慕广寒,玉骨枕星看沧澜。何解?”青玉又重新坐回到长凳上,一手撑着头问着。 姜子牙额上生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嘴里念叨着什么,鼓捣着一下桌子上的龟壳…… 他倒是想看相,可是眼前这面相,他不敢细看,只轻扫一眼,心中已然生出了杂念,怎么能多看? “喂,我说道长,要不,你还是别算命了,一切都顺其自然,不好么?你算命,再改命,对旁人,太不公了。”青玉轻叹了口气,或许,她刚刚就不该停下的。 明明历史上有记载,商止于纣王朝时,可真正身于其中,又想做出些改变来。 “改命不好么?原本你要承受的苦难,避开不好么?”姜子牙一脸惊讶地看着青玉,她的话,像是话里有话一般。 “生为苦,死为难,是人,便避不开生死,道长,你可能不信,我也会算命,不如我先给算算道长的命?” “哦?青玉姑娘此番见解,着实令在下佩服,既然姑娘有兴致,不如就替我算算?” “呵,那我们说好,我算命准不准的不好说,却是要收钱的。”青玉笑中露出几分狡黠。 “好。”一滴冷汗从姜子牙的额间滴落,怎么感觉玉鼎师兄像是要骗我钱呢?罢了,那可是师兄诶,而且还是自己先招惹的,被坑一次也无妨。 “不知青玉姑娘要如何测算?” “也测字如何?道长叫什么名字?”青玉饶有兴致,已经想好接下来要怎么编了。 “姜尚,字子牙,还请姑娘一测。” “姜,美失其人;尚,当回无门。至于这子牙二字,是传世之字。故,道长于人之上,却无归处,于神之下,又可谓为是世中之神。” “……”姜子牙认真地听着,仿佛回到了与申公豹一同去玉泉山的那段时日。 那个时候,玉鼎师兄也是这般耐心地给自己解疑答惑,而如今,眼前的凡人师兄似乎没什么变化。 第二百四十五章 这个便归我了哦 “测完了,道长,这个便归我了。” 此时的姜子牙正思索着那青玉替他所解之字,人之上?神之下?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凡间的师兄信口胡说骗钱的吧?看她说得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像啊! “别动!”姜子牙反应过来,急了,却还是没来得及阻止。 青玉随手拿起桌子上龟壳旁边的一枚钱币,那是姜子牙刚刚替青玉占卜的卦象,只是卦象迷离难解,此刻此卦竟被她自己给毁了? “碰——” 姜子牙那一句也将青玉给吓得一哆嗦,钱币从她的指尖滑落,掉在了桌面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卦象毁了,却也是显现了。 原本令姜子牙难以勘破的卦象,原本乱如麻绳的命劫,在那一刻仿佛被拨云见雾一般,展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青玉轻扫了一眼,重新戴上了斗笠:“道长,此卦何解?” “此卦……此卦……”话就在嘴边,可姜子牙怎么都说不出口。 “此卦无解。” 风扰动着洁白的轻纱,那人似乎看尽了岁月,自那远处走来,四周满是寒幕,所过之处,皆染凄凉。 那四个字,是出自她自己的口。 姜子牙永远也无法忘记,曾经有过那么一个受天罚坠入人间的仙人,立于凡世,却超脱红尘。 就站在他的面前,诉说着自己的命运,明明是常人无法接受的无奈,然而她却说得那样坦然,仿佛早已将生死看淡一般。 “我还能活多久?” 一眼可见那挂无解,青玉却不是卜卦之人,其中奥妙细节,她还是难以一眼看破的。 她仍旧平淡地问着,姜子牙默默地将面前的三枚钱币摆在了桌子上,一枚接一枚地推到了青玉的面前。 “三年?还是三个月?”青玉猜测道,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姜子牙这样的神情,三年应该长了些。 姜子牙摇了摇头,喉中似乎被一团麻布堵住了一样,难以发出一点儿的声音。 “呵,我知晓了,多谢道长。”青玉伸手将面前的三枚钱币捏进了掌心,而后从腰间取下一块玉牌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姜子牙盯着那玉牌,那玉牌之上刻着的是一只青鸟的形状。 “算作你替我卜卦的酬劳。”青玉拿起了桌子上的铃铛,靠在卦摊上的招子,起身便要离去。 “姑娘。”姜子牙急了,如此贵重之物,怎么能收? “喂,道长,你说的,卦不准不要钱,你的卦,很准!”青玉离去,姜子牙默默地望着她的背影,那一刻,他竟有些不知,应何去何从? 没想到自己这命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就剩三日了?还是三个时辰?本来还想着去见见那个人,看来是没有机会了,那便将这个机会留给你吧。 姜子牙将玉牌捏入掌心,于那玉牌之中忽而升腾出一股玄黄的气体——那是真龙之气,乃当今天子身上的气息。 那玉佩是当今天子的物件! 这是巧合吗?还是说,师兄她是有意来帮我的? 不可能啊,师兄她不是在历劫吗?且不说她记忆全失,不知师尊派给我的任务,就算是她知晓有关封神诸事宜,也不该知道我想要做的事情啊,她又是怎么拿到这枚玉佩的呢? 难不成她此世真的精通算术!? “郎中,帮我看个病可好?”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拦住了青玉的去路。 此时,青玉才离开姜子牙那算命摊子不久,姜子牙刚好可以清楚地看到不远处的那袭青衣的动向。 “老丈,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吗?”青玉将铃铛别在了腰间,欲引那老人到街旁替他把脉。 姜子牙的目光凝聚在了那老人身上,眼里显出了锐利的杀气,那哪里是个老人?分明就是一只黄鼠狼精所化。 “咳咳——”黄鼠狼精一个踉跄,显然他是故意为之。 青玉下意识便想伸手去扶,却不曾想被人抢先了一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师弟姜子牙! “道长,你不好好算你的卦,跑来我跟前凑什么热闹?”青玉很是不解,依她的肉体凡身,当然难看得出来眼前这老人是个妖精。 “姑娘,我看这老人不像是生病的样子,你还是先行离开吧,莫要管他了。” 姜子牙死死地扼住黄鼠狼精的手腕,黄鼠狼精的额头不禁冒出了冷汗:面前这似乎不似普通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实在可恶! “痛痛痛……小伙子,你快给我放手,我可经不起你这力道啊,诶呦——”黄鼠狼精喘着粗气叫嚷着。 “道长,你一个算命的会看病吗?”青玉一时摸不着头脑,不以为然地打趣着。 “我不会看病,但是——我会算命!”姜子牙语气坚决道:“姑娘,请相信我。” “……”青玉诧异了一刻,这老丈莫非是有什么问题?想来师弟姜子牙向来为人正派,是不可能要害一个无辜之人,更不可能有意诓骗自己这个师兄。 街道上的行人围了过来,虽然都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何事?可那看热闹的心思大家都心照不宣。 “诶呦,大家都来评评理啊,我来找郎中看病,这小伙子把我抓着不放啊,痛死我了,诶呦,快放手啊……欺负我年岁大了,诶呦……” 黄鼠狼精仍在哀嚎着,引得越来越多的行人驻足侧目。 “怎么这样啊!你这小伙子怎么回事?怎么欺负老人家?” …… 周围人都向姜子牙投去异样的目光,对着他开始指指点点,甚至有人直接上前欲助那老人家脱困,只是才上前几步便被什么给拉住了一半动弹不得。 “你们看好了,他可不是什么病弱的老人家,他是只妖!” 姜子牙举起那黄鼠狼精的手,干脆利落的施法投入黄鼠狼精的眉心,而后黄鼠狼浑身便如同是烈火烧灼一般,最终现出原形。 “啊!!?” 周围人一片唏嘘,纷纷避让,青玉轻叹了口气,姜子牙师弟怎么如此冲动,直接在人群里面让妖精现出了原形?吓坏了这些凡人可怎么是好? 可是青玉没有注意到,她所谓的凡人之中,有人见了眼神中也露出了凶狠,有人似乎对妖精也没有那么恐惧的感觉。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三日内必死的吗 伏妖袋被姜子牙召于掌心,收了黄鼠狼妖入那袋子,转身看向青玉,白纱的遮蔽之下,他看不清她的神情,不过想来,凡人见此情景,该是被吓到了吧。 “姑娘受惊了,此地妖怪盛行,不久后怕是会生乱,还是离开这里的好。” “放心,道长不是给我算过命了吗?我活不到那个时候。” 周围的行人大多被那场景吓退了,于是那句话跌落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凄冷。 只是窸窸窣窣传来小声的嘀咕:“刚刚那是妖精,那收了妖精的人岂不是天上的仙人?” 几条赤红的长绳从半空中闪出,向着姜子牙和青玉而来,打破了沉寂的那刻。 姜子牙眼瞳一震,一步上前召出打神鞭击退赤红的长绳,将青玉护在了身后。 青玉表示只是路过而已啊,怎么就又入了险境之中呢? 要命啊要命! 又几十条长绳袭来,姜子牙支撑起一个结界进行抵挡,于是长绳乱窜,阴风席卷,乌云蔽日,不过转眼,便成了一片萧条之象。 喂喂喂,要不转移战场吧,再这样打下去,周围人的房屋怕是得遭殃了啊! “道长,你该不会就是我的劫吧!?” “……” 地底突然钻出几条像触手一般的东西,瞬间缠上了青玉的双腿,根本不留给两人丝毫的反应时间。 “呃——”青玉急忙从身后的背篓里面抽出一把柴刀,那是她早先准备的,原本是用来采药时清除路上的杂藤。 柴刀劈向触手,触手却毫发无伤,姜子牙反应过来,施法想解开青玉身上的束缚,却还是迟了一步。 “别动,将你手中的袋子扔过来,否则我便杀了她。”触手绕上青玉的脖颈,绑缚住她的手脚,青玉几乎不得动弹。 “妖精大人,我……我可不认识这臭术士啊!”青玉可怜巴巴地哀求道:“松点,喘……喘不过气了。” “……” “你别动她,我们一起放。”姜子牙将袋子举到身前,自己要是坏了师兄的劫,别说师门要怪罪于他,他自己都是不可能原谅自己的。 一团黑雾从街道那一头涌来,黑雾之中,一双金黄色的眼瞳显现出来,紧接着一头浑身带着黄色斑点的黑豹从黑雾中走来。 白纱被风卷起,又很快落下。 “师兄,好久不见了!” “师弟!你莫要再执迷不悟,犯下大错。” “呵呵呵……师兄,是非对错,你凭什么来断?就凭你打着那虚空的名头吗?你太天真了,就像从前的我一样。” 所以,他们之间倒是是发生了什么?谁能告诉我吗? “我说,咳咳,你们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再叙旧啊?这样绑着我很难受好吧!”青玉挣扎了一下,被绑地有点紧,挣不脱啊。 “师弟,我们之间的事以后再说,你先放了她,我将这小妖还你。”姜子牙不敢当着一众妖精直说青玉的身份。 “哦?师兄看上去倒是对她很上心啊!”申公豹转瞬化作了人形,一身黑袍,袍边卷着金黄的花纹,青黑的发上多了几根玄白。 扬手轻动,绑缚住青玉的触手更紧了几分,姜子牙的神色慌张了起来,申公豹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中。 “呃——妖精大人,我真的不认识这个臭术士啊……我不过是个行走江湖的郎中,途径此处……你和他有冤有仇找他报去啊……”青玉声音已经开始有些沙哑,心底倒是暗暗有些发赌:师弟算命还真的是准的一批啊!看来……是活不过三个时辰了么? “是吗?是个郎中?师兄,借我一用可好?至于你手中的妖么,就送于你吧,反正也是个无用的废物。” “不可……”姜子牙提着打神鞭直指申公豹,可忽而黑雾再起,遮蔽了视线,转眼间,眼前已空无一人。 “遭了。” 昆仑山—— “师尊……” 姜子牙惊恐,赶紧回了昆仑山向元始天尊道明。 “无事,你去做你的事情去吧。” “师尊,是否要派师兄们前去将玉鼎师兄救回?我可否一道前去,以弥补之前的过失。” “不必,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这是她的命数,再多干扰只会给她徒增烦恼,去吧。” “师尊——” “去吧。” “弟子……遵命。” 姜子牙步履沉重地下了山去,他已经快忘记了初来此拜元始天尊为师之时怀的是怎样的一种心境。 时过境迁,从前种种,终究是难再有可能重温。 一步一步,从昆仑山向下而行,正如当时他坚定地上山一般。 想当初他不过尘世一俗子,自幼便饱受生活的苦楚,看遍了人生的悲欢离合。 机缘巧合之下得知那昆仑之上有仙神,若可向其求得长生之道,修得天地之法,便不再受那轮回之苦,哪日学有所成,下得凡尘,助世人脱离苦海,也不枉他这一生。 于是他想一试,甚至想着以后神仙的日子将会是多么地逍遥快活。 他一步步向着昆仑,用命赌了一把,一路向前,拼尽一切而往,若是能求得那一线机遇,便成仙成神,若寻不得,便以此行了却一生消那余生蹉跎光阴。 在那路上,他遇见了一只受伤的豹子精。 他只是个凡人,见那已经修行千年的精怪,差点没被吓个半死,可又见那豹子精伤重颓靡,不由得心生怜悯。 他悉心地替那豹子精包扎伤口,而后一同往昆仑山行进。 路上,豹子精化作了人形,姜子牙也知道了他的名字——申公豹! 申公豹得知他一介凡人却有如此远大志向,不禁心生敬佩之意,他也早有意拜仙山之神,得了造化,成那妖界仙神,可久久难下定决心。 如今偶遇此人,一拍即合,结伴而行。 于是两人历经千辛万苦,在那昆仑山上见到了元始天尊。 姜子牙为兄,申公豹为弟,是因那一份救助的恩情,上得仙山,他们的第一道考验不是别的,正是那云海阁一行。 云海阁内,姜子牙止步于第一层,此等天资必然与仙道无缘。 第二百四十七章 那一句师兄师弟 他不仅止步于云海阁第一层,还未能看到一本法册,面前所见之书皆为空白,就真的与仙途无缘吗? “下山去吧。”元始天尊一句,令姜子牙一时无措。 就这么下山离去,他甘心吗? 他不甘。 申公豹教了他一个法子——脸皮厚一些,就住在这山上。 哪怕元始天尊不收他,于这山间汲取日月之精华,山间之仙气,也可延年益寿。 再一说,若是元始天尊不收他,申公豹可以收啊,等到申公豹学有小成,到了可以收取弟子的时候,昔日的恩人,自己来照应也未尝不可。 于是山间一草屋,他每日用着在云海阁向其他神仙学来的吐纳之法修行,虽然收效甚微,心间却总怀揣着期待。 他想啊,怕是没有人知晓,山间还有一个名叫姜子牙的人存在吧,每每抬头见仙人踏云于那昆仑之巅,踩着仙鹤,御风于九天之上,他也会产生失落之意。 他这一生,也只能如此了吧! 但是有个人却总爱闯进他这遗憾的生活之中,那个人便是申公豹。 他是这里的常客,明明是个豹子精,随便找个仙山开辟个洞府如其他仙家一般不好吗?他偏不,除了去听天尊讲道法,便来姜子牙的破茅屋里赖着不走。 姜子牙也拿他没有办法,有时山间拂过一道清风,空山鸟语,玄静宜心,抬头见落日黄昏,霞光流彩,碧绿的树叶映下淡淡的凉荫。 他于树下扫着落叶,树枝上斜坐一人,黑衣黄袍,微合着眼眸,鬓边的碎发垂于衣襟之上,嘴角流露着几分笑意。 那一刻,姜子牙也会想:如此一生,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那世间的机缘又总爱打破一个人的宁静。 “师兄,今日,我带你去拜访一个神仙!” 突然有一日,申公豹神秘兮兮地拉着他的衣袖笑道。 “怎么还叫我师兄?天尊没有正式收我。”姜子牙摇了摇头,摆了摆手:“还是不要带着我这一介凡人去见仙神了,你去就好。” “叫习惯了,难以改口。”申公豹揽过姜子牙的肩头:“至于那个神仙嘛,我一个人去有些不敢,你得陪着我啊。” “那位神仙很可怕吗?你身负法力都惧怕,为何要找我相陪?可以去邀你的同门师兄一起啊。”姜子牙不解。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与他们的关系算不上有多好,不愿意去求他们,而且我想去拜访的神仙你应该也听过,乃是登上云海阁第九层之人,也是咱们的师兄玉鼎真人。”申公豹面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是她?听说她一向不喜热闹,居于玉泉山内,很少出山走动,若是没有她的邀请,贸然前去,会不会惹得她不高兴?” 姜子牙曾在云海阁中远远地见过她一面,她从九层一跃而下,何等神采?而他,止步于云海阁第一层,远远见那一袭青衣之姿,却无资格上前与之一语。 “听说她很好说话的,怎么说我也是她师弟,赶客应该不至于吧,师兄就陪我去这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烦你了如何?” “呵,你的保证几时算数过?罢了,我便陪你走一遭,只是我还不知道你找她是做些什么?” “自是有事呗!”申公豹昂头一笑,拉着姜子牙的手便是一道术法踏云而上。 “神神叨叨的,不愿说便算了。”姜子牙稳了稳身形,他还不习惯于云端之上,尽管申公豹已经带着他飞了数次,他心中仍有怯意。 等到两人入了玉泉山,青玉正无聊地在山里面混日子,彼时杨戬还没有随她上山,她每日除了被玉鼎真人逼着去试那被她念了不下千遍的发诀,便是了解此方世界的一些行为法则。 “玉鼎师兄?玉鼎师兄?” 申公豹于那金霞洞前小心翼翼地唤着,事实上,他也只在天尊将道法之时偷偷地瞧过青玉几眼,还从未上前与之说过话,更难知晓青玉的脾性。 喊了许久,一声未应。 “莫非是真人现不在山中?”姜子牙朝着洞口望去,里面黑乎乎的一片,不知其中状况。 “或许吧,要不……要不我们在此处等等?” 于是两人于洞门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踱着步子,都各自思索着待会见到青玉将会是怎样的一副场景。 “谁啊?一大清早就跑来了?”青玉骂骂咧咧地揉着眼睛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自己的法术仍旧是时灵时不灵的,她埋头苦修,一连又是试了几日,可仍不见成效,这不,她实在是困的很,才刚小憩不过两个时辰,便听见有人来叫山门,于是匆匆从小院那边赶了过来。 “玉鼎师兄,不请自来,搅扰了师兄的清净。”申公豹见那青衣飒飒之姿,却是一副懒散的神情,愣了一刻,急忙俯身拜了下去。 姜子牙也低头俯身,立于申公豹的身后,不敢多言。 “哦,你是……”这是哪个师弟来着?在他之后,元始天尊又收了几个弟子,恰好后面师兄弟很少相聚,只有讲道法之时坐于一殿,散后各自离去,青玉也不爱四处走动。 【申公豹,后面那位身着蓝衣的是姜子牙。】玉鼎真人无奈地提醒道。 “原来是姜子牙和申公豹两位师弟啊,不必多礼,来找我何事?” 姜子牙闻言诧异地抬头,露出不安的表情,元始天尊确实没有正式收自己为弟子,而面前的这位师兄却与申公豹一样,唤自己为师弟,如此怕是不妥的吧。 “师兄,修行不易,我等天资愚钝,特来向师兄讨教一二。”申公豹一脸真诚。 青玉则是一脸懵:“啊?” 【救命啊!玉鼎前辈,快来救救我——】 “这样啊,那请随我来。”青玉面上假装镇定,心里已经乱做了一团。 自己连最基本飞行之法都时灵时不灵的,还要靠着大筋斗才能保证出行无忧,来向我请教道法?还好有玉鼎前辈坐镇啊! 【喂喂喂,你自己解决,正好让我瞧瞧你最近都跟在吾后面学了些什么。】 【玉鼎前辈你这样是不是太不仗义了些?】 【你也可以选择把他们赶走,这样倒落个清净。】 【这……怕是不礼貌吧。】 【……】 【玉鼎前辈?玉鼎前辈?走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请君共饮这糖茶 “师兄平时不在洞中修行吗?” 两人被青玉领进了小院,显得有些拘束,又见那小院雅致简单,却染尽了世俗之气,一时有些摸不透眼前之仙的喜好。 “我住不惯那里,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煮茶。”青玉指了指树下的石桌石凳,径自朝着厨房走去。 姜子牙与申公豹对视了一眼,总觉得这神仙有些与众不同,事实上,姜子牙更能感受到,青玉身上有着一股人气。 既来之则安之,既是主人家的安排,两人觉得还是遵从的好。 那厨房是一间棚子,半露于小院一侧,青玉的一举一动都被姜子牙和申公豹看在眼里。 若是说她身上有着人的待客之道,只能说明她很喜欢这个属于人间的法则,她大可施法拂袖,一盏热茶,亦或是世间珍品,应有皆有。 可她并没有那么做,点燃了碳火,轻摇小扇,一瓢山间清泉,入了壶里,茶叶也是从罐子里面捻出来的,两人甚至还看见青玉数着茶叶往里面放。 嗯?一、二……十。 而后又放了什么进去,两人没有看清,倒是像极了下毒的手法。 “请用,尝尝看,我还放了糖。”青玉在现代倒是没这么喝过,那是因为现代有饮料的缘故,到了这里,除了酒,就是茶。 酒醉人,茶苦了些。 于是便有了她发明的糖茶。 “真人放了什么?”姜子牙闻言感到不可思议,他确实没听过这煮茶的法子。 “糖,这样茶水就不苦口了。”青玉解释道,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盏,坐在一旁便吹了起来:“呼~有点烫,凉凉再喝。” “可是……如果我刚刚没有看错的话,师兄刚刚只放了十片茶叶吧,这……煮的茶会苦吗?”申公豹忍不住吐槽着,他虽然是一只妖精,姜子牙却常会烹茶与他喝,他也常见姜子牙煮茶,煮一壶就没有哪一次放这么少的茶叶。 通过刚刚青玉的那一番神操作,他一点不觉得这玉鼎师兄难相处,倒是给他一种小孩心性的感觉。 姜子牙瞥了申公豹一眼,示意他别说这么令人尴尬的话题了,申公豹也心领神会,乖乖闭上了嘴巴。 “哈哈哈……平时我都是这样喝的,一时忘了,失了待客之道,实在是不好意思,不过你们尝尝看,真的挺好喝的。”青玉极力推荐,苦笑了下。 “无妨,多谢真人好意。”姜子牙吹了吹,饮入了口中。 果真没有一般茶水入口时的苦味,甜味不浓,带着一股茶叶淡淡的香气,萦绕于鼻息之间,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可不是没有体验过吗?这般奇怪的茶,世上怕是只有眼前这一位会煮吧。 “好喝吗?”青玉看向了姜子牙,又看了一眼没有喝茶的申公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咱们喝喝茶,聊聊天,就别谈那么深奥的东西了好吧,那啥修仙诀窍啥的,饶了我吧。 “嗯。”姜子牙笑着点了点头,申公豹见状也喝了一小口,竟发现这怪诞的茶比姜子牙煮的还要好喝些。 “嗯?子牙为何唤我真人?不叫师兄?”青玉反应过来,他之前去师尊那里听法,似乎没有见到过姜子牙的身影。 “真人难道不知?我并未被天尊正式收入门下。”姜子牙低着头,一手垂于桌下捏着衣角:“所以,怕是当不起真人的那一声师弟。” “啊?师尊没有收你吗?”青玉疑惑,怎么可能?那以后封神谁去? 姜子牙点了点头,申公豹默默地看向姜子牙,面上也带着几分不安。 “哈,没事,迟早都是会收的,这句师弟我叫得错不了。”青玉放下杯盏,拍了拍姜子牙的肩头安慰道。 “真人为何如此笃定,我止步于云海阁第一层,天尊直言让我下山。”姜子牙听了青玉的言语不禁有些激动,但更多的还是疑惑。 “我可从未听说过师尊收徒的条件是登几层云海阁啊。”青玉耸了耸肩头,心里暗自嘀咕:这两人怎么看上去憨傻的很,关系似乎也不错啊,以后真的会为了封神榜闹得你死我活? “对啊,我也是这样想的,可能这只是师尊给你的一个考验。”申公豹对着昆仑山方向抱了下拳。 “子牙,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有人少年成名,有人大器晚成,只要你莫忘初心,志气不改,迟早会达成所愿。”青玉看着姜子牙一脸难以置信的眼神,接着道:“子牙可愿与我说说,你来拜师,是为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姜子牙思索了一会儿,他确实没有想好。 身为没落的贵族子弟,父母早亡,身边人总说他很迂,不擅于经商之道,无人引荐,更难有官道仕途,于是在这世间颠沛流离,经历过很多艰难的时刻。 机缘巧合听闻了修道成仙一说,于是匆匆来此,想求长生,想入逍遥,脱离凡尘,又或许,他还能为这世间做些什么。 “师尊叫你下山?”青玉思索了片刻,或许师尊是另有深意吧。 “是。” “你应该听师尊的话,下山去。”青玉轻笑。 “此话何意?刚刚师兄不是还说师尊会收子牙为徒吗?怎么现在又让他下山去?”申公豹急了。 “子牙机缘未到,师尊让他下山,想必是觉得他阅历太浅,不如再去这凡尘看看,等到哪日,你想好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可能就是你再拜天尊之时。” “多谢真人指点。”姜子牙起身拜下。 “乖,叫师兄。”青玉仗着这个身份也只能欺负一下不熟悉她的师弟们了,想来这些个小子也不敢对自己不敬。 “……” 青玉本以为一壶茶便可将两人给打发了,却未曾想到申公豹这个小子实在是太“勤学好问”,再加上他那死皮赖脸的劲儿,竟在玉泉山中蹭吃蹭喝近一月之久。 整日里问这儿,问那儿的,实在令她头疼不已,最终找了个闭关的借口才把两人打发了离山。 “公豹,你以后想做什么?” “师兄,我告诉你们,你们可不许告诉别人。”申公豹挠了挠后脑勺憨笑道。 “嗯。” “我想重振妖道,创立一个属于妖的教派,引恶妖向善,于世间重新开辟出一个属于妖族的领地,亦或许,妖族可以与人族共存,人不再怕妖,妖不再欺人……” 那一日,申公豹仰头望着天空,天空很蓝,待他说完了他心中所想,青玉和姜子牙都笑着看向了他,那笑中,没有丝毫的讥讽,有的只是尊重。 “那真是一个很伟大的想法,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那个想法,很难! 第二百四十九章 所以说啊他变了 风拂过三人的衣襟,三人坐于崖上,残阳的余晖撒在他们的身上,为三人盖上了一丝暖意。 “师兄,当时师尊问我时,我没敢同他讲这些,我知师尊向来不喜妖族,也怕他因此会厌恶我……”申公豹眼底藏着一丝畏缩。 青玉本想安慰,却没想这小子话锋一转,打起了青玉的主意:“师兄,师尊那一问你当时是如何答的?” “啊?喂喂喂,你小子能不能像子牙学学,别那么八卦啊。” 青玉一手拍在了申公豹的脑袋上,许是下手重了些,申公豹揉着脑袋抿了抿嘴巴。 “真人,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姜子牙在一旁向青玉投来期待的眼神。 “你们……真的是。”青玉摇了摇头,看着那残阳,她愣了神,不禁冷笑了声,思绪被拉回了那荒唐的一日。 “那日,师尊问我为何要拜他为师。我呢,可能是睡糊涂了,便回了句——慕名而来,听说师尊待弟子很好就来喽。”青玉到现在还猜不透元始天尊的心思,到底是看上了她哪一点?这么个烂理由,怎么就将自己留下了呢? “啊!!?”两人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师兄,你真的是这么说的?” “嗯,当时我不懂礼数,对着师尊就磕了三个响头,你们是没见到他当时的那个神情,眉头都快拧作成一团了,师兄师姐们个个都低着头不敢看师尊,哈哈哈……” “那师兄,你以后想做些什么?一直于这仙山上修道吗?可是修道想做什么?”申公豹不依不饶地问着。 “我想回家。” 那一句,青玉没有丝毫的犹豫,她想回家,找到那个魔头,打败那个魔头,然后回家! “那真人的家在何处?现在回不去吗?” “……” 这一问,青玉沉默了良久,她还真不知她的家在何处,那个时代,她口中的那个家也不过是那个收留她的孤儿院罢了,她是个孤儿,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 “现在回不去啊!” “以后学有所成,我们便助师兄一臂之力,帮师兄回到家!” …… “郎中?”一个深沉的声音在青玉的耳边响起,青玉缓缓地睁开眼睛,她正被一道术法绑缚在一根柱子上。 斗笠没有被摘下,申公豹似乎留着她还有用处。 “你的医术如何?” “还算可以。” 事实上,青玉上一世便精通药理,粗学了些行医问诊之道,这一世学习医术可谓是事半功倍,如若就这世间而言,绝对可以当得上是世间“神医”。 “郎中,给你个活命的机会,待会跟着我去看一个病人,若是看好了,我便放了你如何?” 话语间,申公豹收了术法,青玉因为久时间的站立,腿有些发软,差点没直接摔到了地上,扶着柱子,才勉强站住。 “好啊,我当然是想活命的。” 时过境迁,申公豹不在是那个憨傻的小子,青玉不知道在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个活泼开朗的家伙变成了如此阴郁之人。 还是不要招惹的好,青玉的直觉提醒着她。 “你……”申公豹似乎还想问些什么,可是问到一半,他犹豫了。 “什么?” “你认识那道士多久了?” “约么一炷香的时间吧。” “一炷香的时间?你们一起做了些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青玉的错觉,申公豹问着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之中明显带着几分紧张。 “他说要给我算命的,不准不要钱,我就让他给算算喽。” “呵,算命。”申公豹冷哼一声,转身冷冷道:“跟我来,别想着逃,叫你做什么便做什么。” “知道啦,妖怪大人。”青玉理了理衣襟,扶了扶斗笠。 出了门,入了一条很长很长的长廊,而后又是一条,阶梯一眼难以望到尽头,这里……像是在皇宫。 一座座高耸的宫殿,金碧辉煌,一排又一排的丫鬟穿着相似的服饰从申公豹身边经过时都会俯身拜下道一句:“国师!” 申公豹也不叫她们起身,没有丝毫的动作,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是从她们身边走过。 青玉便也只是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她知晓,接下来她要见的,必定是一个大人物,至于是谁,她还有些说不准。 难道是纣王吗? 青玉猜错了,申公豹带着她入了后宫,那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装饰之奢华,摆饰之豪奢,是那个时代难以想象到的场景。 就连见过凌霄宝殿,入过玄都玉京的青玉都不禁驻足看呆了一刻。 “里面住着的是位贵人,身子不适,你若是治得好她,我便放你离去。” 申公豹说完便消失在了青玉的面前,青玉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就这么走了,贵人身子不适,难道不怕我趁机胁迫? “你是新入宫的郎中?” 那声音温柔至极,媚得不令人生厌,青玉循声望去,只见一红色的华帘垂地,微微摆动,不见其人。 “是。”青玉答着。 从前,有个人告诉过她,在郎中的眼里,便只分健康之人和病人,而眼前之人,正是后者。 既然是病人,便没有什么好怕的。 “进来吧。”那人轻声唤着,似乎早已习惯了唤郎中。 那人得的应该不是一般的病症。 拨开红色的华帐,里面布置的素雅了几分,倒是与外面的场景有些格格不入。 然而青玉还是没有见到说话之人,珠帘发出一声脆响,青玉不禁转身。 映入眼帘的是纤细玉指,玉指拨弄着珠帘,一头乌黑的头发散披落至腰间,紫衣流苏,明眸皓齿,可惜脸色并不太好,是一种病态的白。 “请坐。”轻启唇齿,那人漫步而来,“郎中为何戴着斗笠?掩住了面容?” “面目可憎,怕惊扰了佳人。”青玉随着女子的手势落座,解开了腰间的布袋,在那里,存放着几块干净的布。 “女子?”那人听出了青玉是个女子,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嗯,不错。” “女子行医,倒是不多见。”那人轻笑道:“戴个斗笠,确实方便些。”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仔细打量了眼前这女郎中,疑惑问着:“青衣仙!?” “就是个四处游走混饭吃的营生,怎么担得起那一个“仙”字?”青玉作了个手势,示意那人伸手出来。 指尖小心翼翼地探上了那人脉,而后便是一惊。 “怎么了?郎中这是看出了什么?”那人扬着嘴角,眼神却黯淡了几分。 “喜脉。” 第二百五十章 你好我叫苏妲己 “喜脉?郎中不替我高兴吗?”那人问着,青玉看不出她是喜是悲。 “自古以来,妖族和人族都难以共同孕育子嗣,这是血脉之间不可逾越的一道鸿沟。”青玉收了手,那把脉的时间足够她想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申公豹那么放心自己独自进来,不怕自己这个被他抓来的郎中对一个病人不利? 原来申公豹根本就用不着担心。 因为那个病人不是人,是只妖! 妖,怎么会被一介凡人伤到呢? “郎中,你是第一个听了我的脉象还如此镇定的,以前来为我诊脉的只知我的脉象怪异,皆惶恐伏跪落荒而去,你倒是很特别。”那人笑着问道:“此病,你可能医?” “可医。”犹豫了片刻,青玉应道。 想来在玉泉山时,玉鼎真人让她览遍天下书卷,很多她都看不懂,却都一一记了下来,其中就有论述人与妖血脉差别的医书。 “郎中,你看出了我是妖,不怕吗?”那人言语中透着几分挑逗之意,她也是觉得眼前这女郎中倒是与常人不同。 “我只当你是个病人。” “呵~病人,你是真的胆大,从你进门,不行礼参拜,我让坐就坐,你可知我是谁?”那人轻笑。 “我又不是算命的,怎么猜得出来?”青玉无奈,后宫,纣王的妃子么?难道是妲己?可没听说过妲己有孩子啊!是王后?王后是妖? 青玉处于此世,才发现历史上人人唾弃的纣王非但不是所谓的昏庸暴君,还是一位颇有能力的君王。 而那妖妃妲己,此世中人传言貌美心善,体谅百姓疾苦,与王乃天作之合。 她以美色事君王不假,也以才德服天下,她是妖不假,可至今青玉游于世间,从未听到过一句世人对她的谩骂,相反,称赞之声倒是时常入耳。 帝辛宠她不假,集尽世间珍宝赠她不假,可没有手段,没有剖腹猜子,没有炮烙酷刑。 此时,青玉觉得身处之世好不真实,明明不该是史书记载的那般模样,那么商朝究竟是因为什么而被灭的? “你可能听说过我,我叫——苏妲己!” 富丽堂皇的大殿之内,一瞬间竟显得如此空旷,这忽如其来的静谧在殿中徜徉了两秒,而后被透窗而过的风扰珠帘之声打破。 “确有耳闻。”青玉看着那微动的珠帘,“听说你是个绝世大美人儿,有幸得见,果然传言不虚。” “我腹中的孩子果真还有救吗?”苏妲己将手放于腹上,眼神之中露出了母性独有的慈爱。 “他知道吗?”青玉看向妲己,她疑惑,苏妲己是妖,纣王知道吗? “谁?” “大王。” “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那真正的苏妲己在哪里?” “我从来都是我,就叫苏妲己!我的母亲就是妖,在生我之时难产逝世。” 事实竟是如此?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狐妖夺了妲己的身体一说,原来妲己一直都是妲己! 青玉面上露出了惊讶被面前的白纱所遮蔽。 她想救,心中下了这样的决心。 “给我三日,我可以。”她答道,三日的时限完全是出自于对自己医术的评判,不带其他顾虑就说了出来,忽而她意识到了那个问题:三日!? 原来如此。 话已出口,原来这一世也早已注定。 青玉早已看淡,也不想刻意多留,一切就顺其自然就好。 …… 把脉针灸,苦调药方,三日,药方成,青玉却不敢呈上。 “三日期限已到,听说你在爱妃面前夸下海口,今日可能兑现诺言?” 青玉被带到了帝辛的面前,她依旧没有摘下斗笠,帝辛听闻她是个女子,也没有怪罪,哪怕是她没有行礼,他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青玉不知如何作答,她一字一句写下的药方,又被她扔进火炉里面焚毁了。 “罢了……下去吧。”帝辛摆了摆手, 那个让她帮忙多看几眼这天下的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如今眼中满是疲倦,发须染白,姿态不再。 “等等,这药方成了。”偌大的殿宇之中回荡起一个深沉的声音,说话的人是申公豹。 他一步一步入了这大殿,一手高高地将一竹卷举起,眼光随着他的脚步一起逐渐向着青玉逼近。 “这是?”帝辛不解。 “这便是她写下的药方。”申公豹答道,将药方呈于帝辛面前,“药方已成,只是被她给烧了。” “这是为何?”帝辛应该清楚申公豹的本事,所以对申公豹所言不去求证,直接投以信任,抬眼看着青玉问道:“这药方有错?” 青玉仍旧没有回答,她以为她可以不顾其他,把眼前之人只当做病人,看病,治病就好。 可当她在竹简上写下七窍玲珑心之时,她握笔的手猛地一震,笔也掉落在了竹简之上…… 如果她不是来自于后世的话,如果她没有听到过比干挖心的故事的话,可能她会将这份药方呈上去,可偏偏她知道…… 她知道,也不知道。 最终她决定焚毁这份药方,哪怕是因此获罪,因此而死。 她以为,只要这药方不现世,比干就可以不用挖心而死,后世至少不会因她而成了史书中记载的那样。 却不曾想申公豹在暗中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施法重现了那份药方,如今,还拿到了众人面前。 “七窍玲珑心,这是何药?”帝辛的视线被这药名给吸引,好奇问道。 “此为天地药中上品,乃是活人之心,不过拥有这七窍玲珑心之人,世间少有,若药以此为引,食之可以与世界万物交流,能使双目破除一切幻术,重伤者食用心脏可有治愈之效。”申公豹解释道。 “活人之心?世间少有?”帝辛眼色戾了几分,他想要他心爱之人以及他们的孩子平安,可眼前这药,且不说是否有效,这药引便使他望而却步。 他是世间至尊的王,并不代表着他可以随意决定人的生死,这一点,他明白。 “罢了,想来,这孩子与我无缘,也不必再刻意强求。” 这是帝辛的决定,青玉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眼底的那份无奈,可她终究也只剩下了无奈。 申公豹没有劝阻,众人秉退,青玉也打算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姜子牙不是算过,今日便是自己的死期吗?为何? “郎中,贵妃娘娘有请。”一个丫鬟前来传话。 “好。”青玉背着行囊,想着也应该去告别一声,毕竟,自己答应的事情,却没有做到,自己研制了另一幅药方,虽然不能保住孩子,却可以调理她的身体,就当是对她失言的补偿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转过身去别回头 “对不起。”青玉对着妲己行礼道。 “我已经听人说了,这不怪你。如果这孩子还未出生就害死他人,我宁愿他不来这世间。” 妲己强颜欢笑,直到现在,她仍在拼尽全力施法想要护住腹中的胎儿,护住她与心爱之人的孩子,她想着,哪怕是多留一日也是好的。 感受着腹中孩子的生命,她对这个孩子便越难以舍弃。 “这药方可以调理你的身体,在你失去孩子后,可以让你恢复如初。”青玉没有刻意说得委婉,如事实般残酷地将那药方放在了桌子上面,转身便欲离去,“我该走了。” “……多谢。”妲己看着那药方,眼眶湿润。 “等等。”妲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叫住了青玉。 “贵妃有何吩咐?”青玉转身看向妲己,此时的妲己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可否……” “可否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看看这白纱之下,究竟藏着一副怎样的容颜?”妲己眼里多了几分哀伤,同时也带着几分不安。 “……”青玉没有说话,她很疑惑,实在是想不明白妲己此举何意?她看不透她。 而在妲己看来,眼前人没有拒绝,便算作是同意了。 妲己轻动手指,宫殿里便起了一阵微风,风不扰它处,偏偏只吹动了青玉头上斗笠前的白纱。 眉眼如画,雪肤朱唇,只一眼,妲己便不可能将此容颜忘却,那是一张比她更美的面容,怎么能说是面目可憎!? 白纱落下,妲己的眼眸也垂了下去。 “郎中,若是哪一日,你遇见一个病人,需要用你的命才能救治,你可愿救?”妲己没有看青玉,青玉却在看向她,看向她手下护住的那个孩子。 直到现在,她仍然没能看透她,所言所行,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愿意。”青玉答着,所谓医者,须有仁心,也该有舍己为人的自觉。 “谢谢你!” …… 从妲己殿中退下,一丫鬟便引着青玉出宫去。 “你是否带我走错了路,为何越走越偏?”青玉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没犯路痴属性,却是她这一世中的最后一刻。 丫鬟森森地转过头来:“没有错,我这便送你上路。” “?” 丫鬟瞬间变化了身形,是申公豹!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被他从袖中抽出,直直地朝着青玉胸口刺去。 青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想去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什么是意料之中,什么又在意料之外? 慌忙之下她紧紧地将那匕首抓在了掌中,血肉被利刃割开,血顺着她的手臂染红了双袖,青衣不复。 “可否,让我死个明白?”她不奢求眼前人可以放过她,毕竟她知晓了苏妲己的真实身份,可是,她还是不相信,申公豹会来杀自己,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我推算过,在这世上,拥有七窍玲珑心的有两人,你,便是其中一个。”申公豹没有去看青玉的眼睛,也没有引那匕首向前,“你说过的,你愿意。” “原来如此!” 闻言,青玉松开了手,原来她也拥有这七窍玲珑心啊,刚刚妲己的所言所行,她也全然明白了过来,作为一个母亲,但凡知晓一个可以救自己孩子的法子,应该都会不顾一切的吧。 她松了手,申公豹却犹豫了,匕首没有进一分。 直到一只血淋淋的手从申公豹的手中夺去了匕首,申公豹才再次动了杀意,法力于掌心流转,他以为她后悔了,以为她想反抗。 “刺——” 可是,那染血的青衣引动着匕首却是划向了她自己的心口…… 申公豹愣在了原地,世间竟有如此魄力的女子?她真的心甘情愿吗?舍命救人。 他的心口有些发闷,他宁愿眼前的女子拼死反抗到底,亦或是叫喊着骂他几声也好啊。 可她偏偏没有那么做。 “铛——” 匕首掉落在了地上,申公豹看着眼前之人就如同在怀中取物一般将自己的心脏掏出递到了他的面前,他傻了。 青衣几乎染尽了鲜红,那人手捧自己的心,看上去不仅荒谬,还很瘆人。 “药引,这颗心够用了,就……别再取比干的了可好?”青玉的意识开始模糊,站立都有些力不从心,申公豹没有去接她的心,她的手已经开始剧烈地颤抖了。 “你……”申公豹心中忽而慌了,自己的推算从未告诉过他人,眼前之人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世上拥有七窍玲珑心的第二人的?居然还清楚地说出了他的名字? 眼前究竟是何人? “答应我,可好?” 青玉向前一步,手中的心被申公豹接在了手中,申公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颗心,还是热的。 “好,我答应你,小郎中,我佩服你!”申公豹拂袖收了心脏,他佩服眼前之人,可她的那颗心,他必须取到,“你可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 在大臣比干和一个江湖小郎中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取后者的心,却没有想到,她也参与了选择。 “转过身去,别回头。” “什么?”申公豹不解,疑惑的他还是照做,转过身去……最终没忍住好奇回了头—— 青玉仰面倒了下去,申公豹下意识伸手想扶,手却定在了离她衣襟不足一寸的地方。 白纱被风卷起,她的面容被他看在了眼里。 “师兄??怎么会?” 申公豹瞪大了眼睛,眼前人已经合上了双眸倒在了地上,斗笠滚落到了一旁,那面容分明是个女子没错,可他也几乎可以确定她就是师兄玉鼎真人。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申公豹跪倒在青玉的身边,师兄怎么会在这里的?他历劫怎么会成了一个女子? 而自己怎么会逼死了师兄?逼得师兄挖了自己的心!? “师兄——” 申公豹掏出心施法想要弥补,可眼前之人却被风吹散于尘中,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如果说,这世上有那么几个人,是申公豹不愿意去伤害的,那么他的玉鼎师兄绝对算一个。 他还记得,玉鼎师兄没有嘲笑他那个听上去不切实际的愿望。 他还记得,玉鼎师兄不会像其他师兄弟一样对他疏远,会拍着他的脑袋叫着他“小子”。 他还记得,玉泉山中那一月的光景,她悉心地指导,他笨拙地学…… 第二百五十二章 我送你回家可好 睁眼所见,黑暗无际。 这里是? 几只银蝶于此间格外显眼,浑身发着光亮翩翩而来,绕于青玉的身旁。 【玉鼎前辈?】 青玉反应过来,这里是玉鼎真人所设的那方精神秘境。 【玉鼎前辈,是你吗?】 银蝶聚集一处,忽然散开,荡开光漪,跌入风尘,那一抹白光之后,走来一白衣仙。 【玉鼎前辈,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百年的光阴,十世的轮转,为了便是等那一线希望,如今那希望就站在她的面前,她瞬间泪目。 彼时的她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孩童,低着头静静地啜泣着,白衣仙没有上前安慰,甚至没有一个动作,也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望着她。 【接下来我要怎么做?我们一起去寻找那个魔头吗?】 片刻后,她抹去了眼泪,眼中多了几分坚毅,看向了玉鼎问道。 白衣仙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拂袖间四面高楼林立,车鸣不断,人声鼎沸,那是属于青玉的世界,那是属于青玉的时代。 【你不是一直都想回去的吗?吾现在便送你回去可好?】 青玉看向四周,一切都是那么地熟悉,一切又是那么地陌生,她怎么可能不想回去? 【前辈,我曾答应过你的,我先随你一起战魔头。】这一声承诺不比从前,此刻的她有选择。 她记得玉鼎说过,送她回去得需要消耗巨大的法力,她已经见识过那魔头的力量了,她不愿玉鼎前辈因为自己而失去了与那魔头的一战之力。 【……】玉鼎没有说话,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 【前辈,我们一起。】青玉拉住了玉鼎的手,紧紧地握着,如同她此刻的决心。 那个时代简单而又懵懂的十八岁少女早已消失,如今的墨青玉,遨游过云海,行走过黄泉,看遍三界四季,历览山河锦绣,与那九天之神战过,于人世沉沦几回…… 【呵——】玉鼎转动着手腕,挣开了青玉的手,一甩衣袖,向前走了几步。 青玉也从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玉鼎眼中看到了冷漠之意,她感到疑惑,也带着不安。 【前辈?】 【墨青玉,你别不识好歹,让你回去就趁早滚蛋,蠢笨如牛,屡屡坏吾大事,若不是你,吾早已将魔头降住。 你居然还有脸留在这里?什么约定?帮吾灭了那魔头?靠你,吾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占据了吾的身体已经够久了,吾现在没工夫再像以前那样哄着你。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吾送你回到你原来的地方,要么吾直接将你给灭了,夺回身体。】 玉鼎眼底露出深深的寒意,四周忽而飘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城市似乎陷入了沉睡,寂静地可怕。 【前辈,所以……之前你一直都是在骗我吗?】 原本止住的泪水再次湿润了青玉的眼眶,只不过这一次不是泪如泉涌,而是一滴滴轻轻缓缓地滑落。 一股锥心之痛使得此刻的青玉无比清醒,她颤抖着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玉鼎真人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她的耳边响起。 有多少次,她想放弃,她想逃离这个世界?总会有那么一个人,总会有那么一丝希望鼓舞着她前进。 【当然,你当吾是疯了吗?会让一个天资愚钝的傻子去帮吾灭魔?吾不过是因为那时法力没有恢复,怕你做出什么损害吾的身体的事情才说了些激励你的话罢了,什么两人合作,共斩魔头?笑话,就凭你么?】 玉鼎忽而转过身来,直直地盯着青玉。 四目相对,皆是猩红。 【你也是时候该将这具身体还给吾了,吾借这身体给你用了这么久,怎么你还想继续霸着吗?念你将吾的身体护得还不错的份儿上,吾大发慈悲送你回去,若你不识趣儿,吾也可以立刻让你于此间消失。】 有的时候,青玉很像冷静,却怎么都冷静不下来,而当玉鼎真人对她这一番言论过后,她的心居然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静到她无比清醒。 【前辈,不如,让我猜一下,只要我不愿意,这具身体你便永远也无法收回去,对吗?】 秘境很大,风雪却盖住了一切,青玉的声音不大,玉鼎却听得分明。 【呵,那是以前,以吾现在的法力,杀了你取回自己的身体还是易如反掌的。】玉鼎微微扬起嘴角,可眼睛还是愣了一刻。 墨青玉真的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喜欢依靠她的小姑娘了,她还真是小瞧了她。 【若是如此,前辈又何必与我多费口舌?不如直接动手,大家都痛快。】青玉语气重了几分。 【你以为吾不敢的吗?】玉鼎眼瞳一震,手中已经汇聚了一股巨力。 【那便来啊!】 青玉在赌,她在这方世界看过很多人,有好人,有坏人,后来她发现更多人都是介于好人和坏人之间的那种人。 好人,也会做坏事,坏人,也做过好事,如何去判别一个人善恶?很难! 后来青玉醒悟:为何非要以好坏来定一人呢?倒是不如简单地将他看做一个人,一个人的所言所行,根本就不需要除他以外的人过多评判。 再后来,她看人,不去评,不去断,只去看,她此时也坚信自己,看得清! 【你找死——】玉鼎怒不可遏,挥手向着青玉击去。 青玉合上了眼睛,身形微微一颤,却没有闪躲,没有向后退却一步。 【你不是……一直都想回家的吗?吾遂了你的愿,不好么?】 玉鼎终究是没有下手,她长舒了口气,转过了身,不再去看青玉,而是看着那已经被雪覆盖着的高楼问道。 【先是好言相劝,而后是恶语相逼,前辈可知,这是我们那个时候电视剧中狗血剧情的标配?我虽然傻,但是猜得出来,后面的路,一定会很难吧。 前辈想让我离开,是怕我会死对吗?】 【你到底要吾如何向你解释呢?墨青玉,吾没有那么伟大,你离开,一切会变得更好,你的自以为是在吾眼里实在幼稚至极,你的那一份热血,可知会耽误吾多少时机?】 【……】 【走吧,算吾求求你了。】 至此,青玉才真正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的努力,为了遵守承诺的那份坚持,原来在一个法力天姿远超自己的正主那里一文不值。 自己原来一直都是眼前人的拖累,原来此间没有她会变得更好。 原来是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原来……呵,对不起,是我太自不量力,前辈,我愿将这身体还你……对不起。】 【吾送你回去吧,就当这一切是场梦,梦很长,也是时候该醒过来了。】 【是啊,是梦,就该醒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弟子玉鼎来问安 满目皆是陡峭的石壁,这曾是她呆了很久很久的地方,久到她忘记时间,久到她认为一切便本该如此。 刚开始的她,是一位大神的牙齿,被那大神拔下,镇压着世间的一股邪气。 经过岁月的打磨,那颗牙齿化成了一块光滑圆润的青石,渐渐地,那块青石开始有了意识。 孤寂了多少万年,她也没有数清,因为此处几乎与世隔绝,她也习惯了孤独。 再后来,邪气也有了灵识,他们便相互认识了,没事一起闲聊,却谁也不了解谁,他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压着他,他也不知道她在此处是为了压着他。 时光荏苒,后来不知从何处来了一位白衣仙,那白衣仙带走了青石,于是,邪气便想着去找回陪伴了他很久的那颗青石。 白衣仙给青石取名为玉。 邪气为了寻找到青石走遍了世间的每一个角落,白衣仙携着青石重新将邪气封印。 于是邪气发现了一个残酷的真相:原来是那块青石一直束缚自己的自由! 青石还是在他的世界里消失了,而他也终于在某一日冲破了白衣仙和青石共同完成的封印。 他再入三界,于三界无敌。 此间辗转,他不死不灭,最终找到了青石,可青石却一心想要封印他…… 最终邪气找到了青石,那个无知的青石不复,她懂得了什么叫做使命,也知晓了自己的使命。 青石和邪气都无法再回到从前,双方对战,青石显然不是邪气的对手,可青石却以命相搏。 邪气是世间万物之情欲所化,汇集了世间万恶,他明白世间万物的弱点,他想利用这一点儿让青石对她所守护的一切死心。 于是他囚禁诸神,禁了青石的言行,告诉诸神,杀了青石,他们便可得救。 诸神难道不知,这是个谎言?听上去就很假的好吧。 可他们还是对青石动手了,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哪怕是假的,不伤及自身,也值得一试。 青石挣扎地从地上爬起,拔出诸神插在自己身上的利器,她向邪气笑道:“我这算是输了吧!放我出去吧。” 邪气以为经此一事,她会跟回去,没想到她却于此间消失了…… 邪气为三界万物生灵上的恶念所化,几乎有生灵的地方都会被他感知,青石的消失令他无措,她究竟是去了哪里? …… 陡峭的石壁林立,青石便于此间的一块平滑的石头上面定坐,她有一个名字,是她的师尊替她取的,名叫——玉鼎真人! 她寻得一秘法,可于时间长河之中撕开一道裂缝,回到一段时间之前,把自己的现在的遗憾亦或是眼前的困境给扭转。 此法很少有神仙知道,更是没有哪个神仙尝试成功过,可她的师父因她而死,她想回去救他,弥补自己的过失,完成自己的使命,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掌心的法蕴四散开来,将她罩于其中,此刻,她的头顶正好有一架飞机掠过。 掌心猛地一颤,似乎有什么在与她的身体相呼应,她睁开眼去看,半空中一声巨响,那飞机直冲她而来。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像是裂了开来,元神四散—— 当她再次有了意识,身体便不再受她控制了,不得已,她创下一处精神结界,将自己的元神存于其中,设法稳住现在住在自己身体里的这个凡人——墨青玉。 令她感到惊奇的是,这个家伙很听话,虽然笨了点,却有一颗仁善之心,她倒是可以利用。 一段时间的相处,让她对墨青玉了解的更多,有那么一瞬间,她自己所编下的谎话差点把自己都给骗了,一起斩魔头!? 说不定还真的可以,她这样想着,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等到自己的法力恢复了,不比这个草包牛? 再后来,她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尝试几次,她根本就无法夺回身体,莫非,只有她心甘情愿离开这个身体才可以吗? 在看见小哪吒体内的那一缕邪气之时,她骗得墨青玉对她放下了戒备之心,果真她就控制了片刻时间。 可那片刻的时间竟直接耗尽了她仅剩的法力。 无奈,那个合作还得继续,但前提是,得先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 十世之劫,是个恢复法力的极佳时机,玉鼎心中盘算着恢复法力后或许可以利用墨青玉对自己的信任直接夺回自己的身体,至于墨青玉嘛,只得是魂飞魄散,那也只能怪她自己倒霉了。 直到墨青玉下了黄泉,遇见了一个非人非鬼非仙非妖的家伙,玉鼎才得知了一个可怕而又荒诞的事实—— 原来这个墨青玉便是另一个自己! 是她舍弃的另一半自己! …… 昆仑山巅,降下七彩的霞光,凤凰引着百鸟环绕于山间啼鸣,白花不知源于何处,滔滔不绝,绵延不断,自九天而下,撒向了人间。 这原是傍晚,日没有沉下去,而是定在了那里,一直到月亮升到了半空,呈现出一片同辉之象。 碧蓝的天上披着霞光,虽染了几分暮色,却又在白色花瓣的点缀之下显得如梦似幻。 灵华殿中,玉鼎真人的十世应劫册都已封成。 玉泉山中,聚集了一众神仙,杨戬显得格外急切,哮天犬怕在杨婵的脚边,广成子等仙众看着天上的奇观,心里也都明白,她就快要回来了。 可是众仙左等右等,怎么都等不来那袭青衣。 …… “师尊,弟子玉鼎回来了……” 昆仑山上,元始天尊站在树下,闻声转过头来,那一袭青衣,礼行得端正,眼中微润,透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轻提外袍,玉鼎俯身拜下,没有丝毫的错处,姿态音容都如同一个合格的神仙所表露的那般,一举一动皆加以克制。 真好,想来墨青玉的礼就从未行得如此端正过。 “回来了就好,起来吧。”天尊的眼眸低垂了下去,只刚刚那一眼,便已明了:真正的她回来了! 有些事情他应该是不知道的,可是有人跨越的时间向他交代了几句,他便知晓了一些…… 第二百五十四章 总感觉忘了什么 “哇~~好美!” 在一片惊叹之声中,墨青玉睁开了慢慢地睁开了眼。 怎么就睡着了呢? 头有些昏沉,抬眼望向四周,身边人正一脸惊讶地看向窗外—— 窗外,彩霞染红了半边天,一轮红日西斜沉入了天尽头的海面,几只白鹤镶嵌入残阳之中,发出高昂的鸣音。 那景色,该是她记忆之中所遇见的最美之景。 她痴痴地看着,心中却生出一种寂寥之意,似乎胸间的那个柔软脆弱之中,空了些什么。 可会空了些什么呢? 墨青玉自从有记忆开始,就在孤儿院中,至今从不知自己亲生父母的消息。 于她而言,孤儿院就是她的家,孤儿院里的人便是她的家人。 可随着岁月的流逝,孤儿院里的人也都有了各自路要走,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都各自散了去。 有人选择了继续待在孤儿院中,也有人选择出去闯荡。 墨青玉从小成绩就很不错,曾被从前长于孤儿院的宋玉燃带着出去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从此她的心便不只是装着那一席之地了。 她在一位姓武的好心人的资助之下读完了高中,成功考上了一所心仪的大学。 此时,她正在去往学校的路上,由于在上飞机之前转了好几班车,有些疲惫,她一上飞机就睡着了过去。 满天的云霞,透过飞机的窗户映着橘色的光撒在了墨青玉的身上,为青玉添了一丝暖意。 飞机到达了机场,墨青玉带着她对未来的憧憬踏进了这个陌生的城市。 行过熙攘的街道,穿过拥挤的人群,这个城市和她想象中的一样,繁华而又热闹。 她步入了校园,在一群学姐学长的带领下报了到,入住了宿舍,而后便开始迎接属于她的大学生活。 “墨青玉——” 那一日黄昏,她独自一人听着音乐在操场上跑着步,忽然听见有人叫了她一声。 她懵懵地环视一周,却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挠了挠头,可能是听错了吧。 大学的生活并非如同墨青玉所想的那样,同学们就第一天开学做了个自我介绍,后面除了一个宿舍的或者是班级干部外,大多都没什么交集。 而宿舍之中,大家也拘束的很,来自各地,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兴趣爱好,她不想太过迁就着谁,室友们也都心照不宣地互相尊重。 吃完饭,墨青玉会习惯性地去图书馆里面看会儿书,这是她在孤儿院就养成的习惯,那个时候,孤儿院里面就有一间小小的图书室,里面的书都是社会人士捐赠的,那个时候墨青玉就很喜欢待在里面看书,怎么都看不够。 如今学校的图书馆更大,可正中了她的下怀。 “墨青玉——” 墨青玉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书册,一声轻唤又入了她的耳中。 她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学生都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会是谁呢?在这里喊我?又听错了吗? 轻轻地翻着书页,墨青玉也不甚在意,没有细想,不知不觉间,眼睛有些发涩,她放下书,合上了双眼。 青玉看书不怎么挑书,小说,散文,传记……都有涉猎,就像手中的这本,她也照应可以看得津津有味。 《封神演义》! 她在孤儿院看过剧版的,至今仍记得里面的一些经典场面,如今翻开了这本书,才发现其中的故事更加跌宕—— 纣王暴虐,文王贤良,姜子牙受礼而佐,武王伐纣,商、周两国之战,宗教之斗,阐教助周,截教助商,各显道术,互有杀伤,最终截教失败,纣王自焚,武王夺取天下,分封列国,姜子牙封神榜,使有功于国的人和鬼各有所归。 书还没有看完,其中的大致内容,青玉早就有所耳闻,此时正看到姜子牙上昆仑这一节,看得她心中起了一阵阵涟漪,感觉好奇怪啊。 “满纸荒唐,何必去看?” 说话的是正坐在墨青玉前面的一位同学。 青玉微微惊诧的抬头,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去辩驳,这里可是图书馆啊,眼前这同学吐槽怎么也不知道小声一点? 可周围人却没有反应,看来大家是真的很自律啊,都不受旁人的干扰,厉害! 青玉将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的书上,可渐渐地,她的第六感察觉到了眼前之人的奇怪之处。 于是透过书沿,墨青玉偷偷地看了一眼眼前人,只见他将手环抱于身前,身前没有书,也没有手机,似乎…… 似乎是在盯着自己! 墨青玉不能确定,因为眼前人在这图书馆里还戴了个帽子,并且将帽檐压得很低,低到青玉看不到她的眼睛,更不知她是男是女!, 墨色上衣,当看那完美下颚线,也不难猜出她面容的俊美。 “墨青玉——” “!!?”青玉看着眼前人的嘴轻启,喊出了自己的名字,瞳孔瞬间放大了一倍。 “你这个傻子。”那怪人嘴角上扬,如果青玉没猜错的话,她现在的表情正得意。 可得意什么?青玉想不明白,眼前这人她都没有见过好吗! “同学?我们……我们认识?你怎么会知道我名字的?无故骂我傻子?你管我看哪种书?你不看还要管别人做什么?”青玉实在是忍不住了,压低了声音,将身体凑向前,语气之中带着怒意逼问道。 “墨青玉,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想好了再回答我可好?” 那人没有回答青玉的问题,反而是向青玉提了一个问题。 “同学,你一直都是这么没有礼貌的吗?我和你好像还不认识吧。” 青玉有些气恼,是谁在对她做恶作剧吗?幼稚! 合上书,起身,青玉便欲离开,要不,还是明天再来看吧,今天也挺晚的了。 “回答我,好不好。” 墨衣人不依不饶,青玉转头瞥了一眼墨衣人,却正好看见了墨衣人的脸。 腿瞬间软了,手中的书掉落在了地上,她吃力地扶着桌子,声音在喉间发不出来。 她看见了什么?那人的脸是破碎的,那人——是鬼吗? 第二百五十五章 你到底是人是鬼 墨青玉手中的书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在这个安静的巨大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于是周围的同学纷纷偏头向墨青玉看去。 墨青玉收敛了目光,面前人的面容实在是可怕了些,但自己这样看着她似乎也太不礼貌了些。 可转念一想,眼前这人竟知晓自己的名字,还莫名其妙地有了刚刚的言行,自己还是不要与她有过多接触的好,可能是个变态!? 墨青玉回过神来,俯身捡起了那本《封神演义》,准备将书放回书架,回寝室去。 无意中一瞥,那墨衣人似乎还在直直地盯着自己,没有多想,青玉迅速转身迈步。 “呃——” 突然一个帽檐撞上了她的额头,那一刻,她正对上了那一张稀碎的脸。 书再一次掉在了地上,那个人竟一瞬间出现在了她的身前。 她的腿也瞬间软了下去,坐倒在地,脸色吓得发白,这人的面容实在是太可怕了! “同学,你没事吧?” 一位在看书的红衣同学起身朝着青玉走来,同在墨青玉周围的同学还以为青玉是犯了什么病,身体不舒服,也有平心静气看书不理身外事的正襟危坐,研读着掌中之物。 “什么鬼?” 眼见着那红衣同学朝着自己走来,墨青玉吓得连连后退,最终撞在了桌子上。 她看见了什么? 那位想来扶自己的红衣同学竟无视那墨衣人的存在,直接就从墨衣人的身体穿了过来? “真的是见鬼啦……” 那一刻,她的脑子一片混沌,什么情况?这不科学的好吧,那身穿墨衣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自己眼花了? 墨青玉被吓晕了过去,等再睁眼之时,她已经躺在了医院。 睁开眼,辅导员一脸的担忧,墨青玉是个孤儿,她的信息栏上填的都是自己的号码,她这一晕,可是把辅导员给急坏了。 “感觉怎么样了?”辅导员是个年轻的男子,应该也是才工作,比墨青玉大不了几岁。 “我……”青玉面露难色,一手拍在了额头上,莫不是自己做了个怪梦? “怎么好端端地晕倒了?听图书馆的同学说,你似乎是受了什么惊吓?刚刚医生来看过了,也不知是何原因,你是……” “什么?” “你之前也这样晕倒过吗?”辅导员也有些无措,诊费还是他垫付的呢。 “我……没……”墨青玉揉了揉太阳穴,还有些隐隐作痛,“导员,麻烦你了,我感觉我应该是没事了,我们回学校去吧。” “嗯,一定要好好注意身体,万事都得以身体为本,回去好好休息。” 辅导员提着挎包出去去办手续了,毕竟,医生都没查出她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晕倒的,而墨青玉便缓缓起身准备收拾东西。 …… “没想到你现在的胆子居然这么小?”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直接令墨青玉破防。 “谁?” 墨青玉局促不安地扫视着四周,房内没有一个人。 没有人,那是谁在说话? “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想来问你一个问题。” 墨衣人凭空出现,正站在墨青玉的面前。 四目相对,墨青玉竟从那稀碎的脸上看到了自己影子,她难以置信地向后退去,吓得大喊着:“救命,来人啊——救……” “我说,你就不想知道,你是谁吗?” 墨青玉闻言愣在了原地,她怎么可能不想知道?可面前这玩意非人啊,无故找上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好吧。 “怎么了,是需要什么帮助吗?”门口来了一位年轻的护士听到了青玉的叫喊不解地跑来询问着情况。 青玉惊魂未定,正想着要怎么和护士解释着这怪诞的一幕,不曾想那墨衣人挥袖而下,那护士便瞬间化作了齑粉散到了空气之中。 “你……你究竟是人是鬼?你……”青玉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她连连退后,直到死死地抵在了墙上,那护士就那样没了,就在她的面前那样没了?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别害怕。” 青玉看着那墨衣人的眼睛,发现墨衣人眼中竟带着一丝怜爱之意,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可……可你刚刚杀人了……你——” 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她瘫坐在病床之上,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发生这样离奇的事情,还是说自己是在做梦? “墨青玉——我不想你就这样……” 墨衣人还想说着些什么,说着说着忽然身体向后倾去,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一般。 一道紫光乍现,在那墨衣身前,忽而出现一个紫衣白发之人,背对着青玉,青玉难以见其容颜,却能隐隐感受到他身上自带着一股阴柔的气息。 “你这么做可问过她的意愿?”墨衣人稳了稳身姿,言语之中带着令人生寒的怒意。 “这是她的选择。”紫衣人似乎低着头不敢去看她,“也是最好的选择。” “她的选择?你好意思说是她的选择?她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吗?还是说你口中的“她”是那个混蛋!?” …… 墨衣人和紫衣人争辩着些青玉听不懂的话,青玉不敢轻举妄动,脑子里还是刚刚那个护士消失的场景。 “呼——” 紫衣人手中忽而甩出一道光华朝着墨衣人打了过去,那墨衣人也没有想要逗留的意思,眨眼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墨青玉吓得瑟瑟发抖,紫衣人转过身来,白发鹤颜,眼中忽而紫光一闪,唇角微微勾起。 抬手对着青玉便是一击…… “同学,对不起,对不起啊。” 墨青玉被人撞了一下,一个酿跄,惊醒过来,此时她正站在操场之上,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弄得她有些发懵,脑子里面空白了一刻,马上反应了过来。 “哈,没事,没事。”她随意地摆了摆手,继续跑步。 身边的人都很有礼貌,这个大学是她向往的模样。 时至黄昏,她走进了图书馆,没有目标,她看书非常随意,又或者她更喜欢随缘。 书册于书架之上,像是宝库,墨青玉的目光扫过,手轻点书名,在一本看上去有些陈旧的书籍上停滞了下来。 那本书叫《封神演义》! 第二百五十六章 那个人回来干嘛 玉鼎真人历劫归来,先是去昆仑拜见了她的师尊元始天尊,空留着她的一众师兄弟们以及弟子在玉泉山中等了几日也不见其身影…… 运用那天道筹算之术也难觅其位,只好无奈散去,料想着玉鼎可能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去做吧。 天庭灵华府—— “小仙拜见真人,不知真人前来是……”司命站在府门口不敢动弹,玉鼎历劫归来,此后他的地位将跃然于三界前列。 就凭着她是元始天尊的弟子,十二金仙之一,三界之人都须对她礼让三分,加上她一举登上了云海阁九层,更是令三界知其名,而今,十世劫过,一个至今鲜有仙可过之劫,诸仙再也不敢小觑此仙。 “吾的仙劫都是仙君写下的吗?”玉鼎没有让司命起身,冷冷地问道。 “这……也不全是,真人的劫缘怪异,几乎不在小仙的掌控之内。” 司命实话实说,他掌灵华府多少年了?什么时候见过仙缘宝镜罢工过?什么时候见过应劫册开启自动书写模式?什么时候把去凡间历劫的仙弄丢过? 偏偏在玉鼎真人身上都发生了,他到现在还摸不着头脑。 玉鼎径直向着灵华府内走去,将司命甩在了身后,嘴角勾勒出淡淡的笑意。 司命担忧地抬头,急忙跟上前去,不敢多语,他总觉得眼前这个玉鼎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明明相貌还是那般,眼神却将周围给冻结,想比之下,从前的玉鼎真人可是看上去更让人觉得亲近,没有现在这种自带一种距离感。 司命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人不好惹了! “吾的应劫册在何处?”玉鼎转过身来,只一眼,司命便定在了原地。 按天庭规矩,历劫过后的神仙是有权拿走自己的应该劫册的,反正仙缘宝镜里面还是可以随时调出所有历劫仙众的劫缘种种。 可如今,仙缘宝镜毁了啊! “这……”司命为难地瞥了一眼那稀碎的镜子,面色中带着几分为难。 玉鼎也循着司命的目光看去,而后指尖逸出光华,撒在了镜片之上。 转眼间,仙缘宝镜竟被修复了。 想着玉帝多次派天庭的仙来修镜子,却都无能为力,居然被玉鼎给修好了? “当然,天庭的规矩吾也了解。”玉鼎再次看向了司命。 司命也从她的眼中看出了她的来意,原来不是来责怪自己的过失的,她的目的只是那应劫册吗? 他拔下了头上簪着的神笔,在空中书下了玉鼎二字,幽幽地飘向了书阁之内,而后从那书阁之中飞出了十册神册。 玉鼎抬头静静地看着,书册朝着她而来,就像那十世一晃而过。 “真人,不知你要这应劫册是作何用处?” 玉鼎没有回答司命这个问题,只是痴痴地看着那十册,伸手将它们接入掌心。 偌大的灵华府内,今日格外地安静,玉鼎不答,司命也不敢再问。 “呼——” 司命眼前忽而一亮,只见玉鼎掌心忽而卷起了一团火焰,将那十神册瞬间火化为了灰烬…… “真人,你这……”司命正欲吐槽,抬头那人也随着散去的灰烬一同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地府—— “恭贺真人历劫归来,不知真人来此是为何事?” 阎王在见到玉鼎的那一瞬间也被吓了一跳,那个眼神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是一双自带震慑力的眼睛,往那里一站,目光所及之处,皆寂静一片,无人敢言。 可怕,别说吓人了,就连鬼见了也不敢与之对视超过一个呼吸。 “阎君,帮吾一个忙可好?”玉鼎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那是她对青玉的承诺。 “真人请说。” “给那些人布一些福泽。”玉鼎眼前拂过那些人的身影,明明真正历劫的不是她,她似乎也不为那些人的死而难过,可心中却还是隐隐作痛。 “真人可知,神仙为凡人降下福泽是要付出代价的。”阎君好意提醒。 “吾知道!” 地府炼狱之中,突然来了一位白衣的神仙,一道法阵布下,而后那法阵之中窜出了数千鬼魂,鬼魂穿神躯而过,一次又一次。 没有鬼差敢进去看那炼狱中的情形,只是听守门的鬼差说听见里面的喘息之声渐重,最后跌跌撞撞走出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仙人…… 他们不知道那个仙人在里面经历了些什么,因为他们也从未听过这地府之中有这这样的一种阵法——散福阵。 地府黄泉—— 八百里花海,玉鼎一步一步走了月余,她一步一步循着她的脚步走进了孟婆堂内。 “孟婆,给吾一颗忘情丹吧。” “真人已经决定要将那十世劫缘给忘了吗?”孟婆笑着,将手中的手杖敲了敲地面,药柜上一个精致的木盒便飞至孟婆身前。 一手取来一碗孟婆汤,孟婆递到了玉鼎身前:“真人,忘情丹配这孟婆汤,那十世便如同过眼云烟。” 玉鼎看着孟婆手中的那个碗盏,盏身刻有一枚青色的石头,在此方世界,这石头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作玉! …… 玉泉山—— “弟子恭迎师尊历劫归来。” 在山中等了数月的杨戬最终还是见到了那个他心心念念相见的人。 那人踏风归来,还是一袭青衣,在他的面前止住了步子。 “嗯。”玉鼎将目光移至杨戬的身上,脸上似乎是带着笑的,可那笑不似平常,里面尽透着一股令杨戬陌生的冷气。 “不错,法力精益了不少。” 气氛沉寂了片刻,玉鼎朝着小院走去,没有等身后人,似乎也不打算等。 得了夸奖的杨戬羞得挠了挠脑袋,小步跟在了她的身后,踩着她的脚印。 “师尊——” “还有什么事吗?” “师尊可还记得所历的十世劫?” “凡尘俗世之难,没什么值得眷恋的,早已去孟婆处消了记忆。”玉鼎微微皱起眉头:这小子怎么被墨青玉带得有些愣头愣脑的。 “弟子承蒙师尊厚爱,若是没有师尊,我……”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玉鼎偏头看向了杨戬,打断了杨戬想说的话。 杨戬低头看向了手中的物件,玉鼎这才发现他手中握着半截竹棍,那竹棍做工精细,明显是被人用心打磨过的。 “师尊的法器很少,这个,是我从南海紫竹林中所得,我……师尊可愿帮弟子看看做得如何?” 他想送给她,可这半截竹棍相比于玉鼎手中的斩仙剑实在廉价至极,根本就难以称得上为一柄法器。 “给吾的?” “嗯,做得不太好……” “有名字吗?”玉鼎想骂他,又犹豫着要不要像墨青玉那样欣然接下,但最终张口之际只迸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没有,还请师尊赐名。” “……” 玉鼎没有再回杨戬,只是转过身向小院走去,她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名子,只是,她不愿说。 “你该回去了,去做一些你该做的。” 留下这一句,玉鼎消失在了杨戬的视线之中。 杨戬低着头看向手中的半截竹棍,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几分。 “弟子,谨遵师命……” 第二百五十七章 魔头我可没想走 “汪汪——” 一只黑色的灵犬跑进了玉泉山中,转身化作了人形,他看着这个他曾在这里百余年的地方,已经有了那么一丝丝陌生的感觉。 “哮天犬?你怎么来了?”小茯从树上跳了下来,“杨戬没来吗?” “没有,主人他最近有心事,不开心,我想来找真人。”哮天犬傻笑着解释道。 “有心事?”小茯不解。 “是啊,主人他把真人给他的无妄镜给弄丢了,怎么都找不见,我想问问真人有办法找见没有?” “可是真人早在数月之前就去三界游历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也不知她的去向。”小茯宽慰道:“要知道无妄镜可是天地灵宝,杨戬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 陡壁之侧—— “怎么样,你可寻到了那魔头的去向?” 无妄被玉鼎揣在怀中,而此时玉鼎正抚摸着昔日封印着魔头之所,想要感知那魔头的位置。 “不知其踪,却又无处不在,想不到……他比吾想象中的还要强大,恐怕吾还是来迟了。” 玉鼎紧锁眉头,她好不容易才回到了一切尚可挽回的时候,她不甘心,就真的拿那魔头没有办法吗? “那家伙来过了。”无妄提醒着,他口中的那家伙是玉鼎的另外半具元神,有个很随意的名字叫做小破石头。 “吾知道,可……”玉鼎合上了双眼,而后抬头想去看看天上的太阳。 可一抬头,才回过神来,原来自己一直都是置身于黑暗之中的,这个地方,没有太阳,也看不到月亮,偶尔那几点星辰也难以照清那陡崖的轮廓。 “有没有想过……” “不用。” “……” 两人都没有说出口,心中却都已明了各自的想法。 那魔头源于世界万物的念,贪嗔痴,爱恨情仇,七情六欲,为不死之身,唯有封印,不可灭绝。 玉鼎原本就是神躯,超脱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法力也自然不是一般的神仙可以相比的。 可偏偏她现在是残躯,只有一半的元神,法力自然不可能处于巅峰。 自那魔头冲出封印的那一刻起,他混迹于三界,集尽了三界污秽之气,而且愈发强大。 可玉鼎呢? 她是真的没有把握凭借自己这残躯再次将那魔头封印。 可…… 残躯不行,她的另外半具元神可寻! 那半具元神便是小破石头! “不用!” 玉鼎选择了拒绝,曾几何时,是她亲手将小破石头给抛弃了,自己占着这具身体到了现在,如今在这需要她的时候,她又怎么可以去奢求她回来助她? “元神合二为一,你方可有一战之力,这件事不仅是你的使命,同时也是她的。” “是吾弃了她,现在想想也不错,吾会倾尽一切封住魔头,而她至少如今是自由的,至少以后都得到了自由……” “呵,我说,你变了许多。”无妄笑了,从前的玉鼎不多情,性子很冷,而如今却…。 “变了么?”玉鼎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了无妄,镜中的那人还是和从前一样,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 “嗯,变得有点像墨青玉了。” “呵!什么叫做吾像她?本就是一体啊,又哪里来的像不像一说呢?” 玉鼎抚摸着自己曾经躺了多少万年的地方,心里空了一些。 “偷听有意思吗?不若出来聊聊?”玉鼎法眼一定,看着那石头缝里面逸出的黑气冷笑道。 “孽徒,见到为师还不速速参拜!!?”那黑气腾空而起,最终化作了人形,而且那人的面容玉鼎非常熟悉,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师尊元始。 “师尊!?”玉鼎提手,斩仙已入了掌心。 “嗯?”那人一身黑服,歪着头笑答。 “你找死!” 玉鼎侧身,剑气瞬间升腾,荡漪起周围的黑气,那一片黑暗之中,金光忽现,将那处地界照得格外明朗。 “喂,要不要一见面就动刀动剑的?太伤和气了吧?” “……”玉鼎迟疑了,不是她不想战,是她不敢。 若是真动起手来,她并没有十分把握可以胜他,一旦被他发现这世上唯一可以克制住自己的神也不具备阻止他的实力,他会做出什么样的行为出来,玉鼎还真的是无法想象。 她不了解他! 只知道他是恶之源,绝不可放纵其于三界逍遥。 “你是……叫玉鼎对吧?这名字是那个家伙给你取的吗?”黑衣人笑着向玉鼎走来:“之前我也从一个人那里求取了一个名字,叫“挽生”,你觉得如何?” 玉鼎怎么会不知这名字的由来?那是墨青玉给他取的! “我以前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我们也会一直在一起的,可是后来你走了,我才发现……这个地方原来是困住我的牢笼,而你,是那把锁住牢笼的锁。” “是,你不该存于这世上。” 挽生欲将手搭在玉鼎的肩头,玉鼎向旁边避让了开来,于是挽生伸出的手扑了个空。 “哈哈哈……我说小石头,这是为什么?外面大千世界,多姿多彩,神可居于九天之上,仙可隐入灵山福地,人可行至俗世凡尘,鬼可没入地府黄泉,连妖怪之类都可以于一隅而安,凭什么我就得一直身处于这无边的黑暗?” 挽生眼里带着疑惑与不甘,想要在眼前之神的口中得出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 “三界有恶,会乱。”玉鼎握剑的手紧了几分,哪里有什么理由呢,这就是她的使命,自她被盘古留在这里的时候就背负的使命。 若是非得寻一个理由的话,那便是为了三界!?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她见过后世的三界大乱?人间动荡,血流成河;仙神魂飞,形死神灭;妖鬼祸世,天地失色…… 又或许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家伙害死了她想要追随一生的那个神! “呵呵……哈哈哈……这个原因怎么感觉那么随意呢?是不是你想杀谁都可以找这样一个借口?罢了,你应该知道的,你杀不死我,唯一一个不让我出世的法子便是再次封印我。” “嗯,知道。” “所以啊,你愿意以后一直封印着我置身于这黑暗之中漂泊于岁月长河之中,永远无法抽身吗?”挽生随意地坐在了一块峭壁之上,歪斜着身子,静静地看向玉鼎。 第二百五十八章 留下是最好选择 “你不想!”挽生眼带笑意,替玉鼎回答了自己抛出的问题。 “有的事情必须有人去做,吾存在的意义便是于此。” “呵呵呵……小石头,没得商量了吗?就非得困我于这一席之地?就非得将自己困于此处?” “一切都回到最初的时候不好么?就像那几十万年一样?”玉鼎低头似乎是在问着挽生,但其实也是在问着自己。 “明明最早做出选择的那个人是你啊!”挽生眼底噙着泪,看着那伴了他几十万年的陌生人。 “吾……”玉鼎眼眸轻颤,周身的法蕴散开。 “你既是封印我的灵石,又怎会轻易被带离这里?除非……你愿意!” 挽生抬头看着那袭青衣,那青衣周围都凝着寒气,令他难以靠近。 玉鼎想起,天地从来无色,直到一日,一袭白衣入了她的眼帘,白衣干净素雅,身着白衣之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白衣于黑暗之中发现了她,细细打量,而后将她捧进掌心,他对着她轻笑,赞叹着她的美好,还替她取名为玉。 那个时候她就在想,想同他一起离开这里…… “我们都见过了外面世界的美好,那么,便再也回不去了,世间繁华,自由,不是么?” “你说的,或许是对的吧。” 玉鼎冷笑,忽而笑容凝滞,黑暗无际,百里同泽,却在一瞬之间被金光笼罩。 “呵!”挽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玉鼎,看着玉鼎掌心源源不断涌出的金光,他心中明白,她与他注定难以同路。 可—— 那又如何? 只要足够强大,便可得到一切想要的东西,这是他混迹于三界时学得的道理。 黑气在金光中四处逃窜,有的又重新钻进了石缝里。 玉鼎提剑斩向挽生,她所布下的法阵阻隔了挽生与外界的联系,在此阵里,她才得以有一战之力。 “实在是……让玉鼎真人费心了!”挽生的目光滞于玉鼎的青衣之上,而后在剑劈下之时默默合上了眼睛。 玉鼎看得分明,明明眼前是邪气所化的世间至恶,可他的眼角却滑落下一滴晶莹的泪。 斩仙斩于石壁之上,那身黑衣在剑落之时被剑气震散作一团黑尘,而后随风散去…… 或许多少年后,那团黑气又会重新凝聚,再次获得灵识吧。 玉鼎的心中空了些什么,石缝间的黑气挣扎着想逃脱,却在金光的压制之下愈发弱了。 片刻之后,金光乍闪,此处又重新归于黑暗与无穷的冷寂。 唯有一袭青衣在一把闪着金光的照拂之下给此处添了一丝色彩。 不对劲! 周围莫名又寒了几分,风啸着石壁,发出一阵阵的怒吼,像是在愤怒地抱怨。 “那一剑,就当是你尽责了吧!” 空中传来一声,玉鼎方觉不妙,莫非刚刚他是有意试探? 术法被再次凝聚于玉鼎掌中,斩仙又重新发出莹莹光泽,半空中,一大团黑气翻涌着围绕在玉鼎的身边。 “话说,我们似乎从未像今天这样认真地交过手吧,不如今天我们来比比啊!?若是你赢了,我也是不会认输的,你我皆不死不灭,倒是可以一直斗下去……” 玉鼎担心的终究还是发生了,那一击未能将他封印,那便代表着她的机会很渺茫了。 法阵被重新启动,她又能撑到什么时候呢? 一剑出,千里寒,两位先天的战斗出手只在眨眼间。 漫天流光溢彩,云随风而化形,那个千万年沉浸在黑暗的地界,忽而有了光亮,纷纷大雪随漫舞,被七彩的光染地如梦似幻…… 有位碰巧路过的神仙见了,驻足顿首,不禁感叹:“想不到如此极北之地还有如此壮观!” 那神仙不知,在那七彩流萤的光华之下,有一位青衣的神仙正提剑战地几乎力竭。 而与之对战的是一团黑色的无形之物。 斩仙直指那团邪气,直冲入九天之上,就在剑即将刺开邪气的身体之时,邪气猛地聚集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身躯。 身着黑袍,金色纹路卷边,面色一新,剑眉星目,双目之中是一眼看不尽的深邃。 他向后退去,她提剑飞来。 他看着她,他们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最后,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怨恨,他想不明白,此恨究竟源于何处? 他缓缓抬手,手指轻点冰凉的剑身。 玉鼎迅疾扭转了剑锋,于是他的手被剑锋利的刃给划开了一道口子。 一滴鲜血顺着他白皙纤细的手指滑下,而后顺着他的手掌流入了他的袖中,黑衣遮蔽了血迹。 可他却清楚地感受到指尖传来的疼痛。 这便是你的使命吗? 他不甘! 一道青光划破了天空,云化作大雪,盖在了那峭壁之上,此间之地被困于海,于是四面海浪随风而起,化作几条巨龙,游走于峭壁之间。 于是石壁之上瞬间结成了琉璃寒冰,冰封万里,黑气渐淡。 “小石头,我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个地方如此美……” 周围静地可怕,玉鼎与挽生一同站在云端,她手中的剑仍然指着他。 他轻声地说着,她静静地听着。 “……” “我被禁于这里,这三界就真的会更好么?” …… 一只凤凰盘旋长鸣,游过华光布下的长河。 九天之上,青衣款款,染血坠下了云端…… 玉鼎的身下涌出一团黑气,将她稳稳地接到了冰面之上,而后散去。 挽生还是选择了离开这里,他渴望自由。 那一战,只是眨眼间,两人各自对了一击,他不想再打下去了,因为他已经知晓了她拦不住他。 极光之下,冰山之巅,玉鼎躺在一片冰寒之上,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自己的这幅模样,不仅狼狈,而且可笑! 她心中生出一丝倦怠之意,合上眼睛,花树之下,白衣依旧,可惜顷刻间树枯神灭,此间只剩下一团黑气游走于天地之间。 那个白衣仙人再也回不来了。 就真的无能为力了吗?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她都无法封印他的话…… 第二百五十九章 最可笑的是自己 一团黑气冲破天庭,这让众神仙都所料未及。 等到他们看到那黑气出现在眼前之时便已经来不及了…… 黑气掀翻了金碧辉煌的天庭大殿,冲退了前来阻击的天将天兵,遮天蔽日,三界于瞬间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三界无了眼色,可原本一片黑暗的那极北之地却是彩光一片。 玉鼎回过神来,这一切便这样提前来临了么? 她缓缓抬手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实在是好不真实! 自己是那个打破规则的神仙,这一次,师尊还会那样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吗? 她不敢再想下去,这一次,无论如何,她也不要他再以元神祭阵了。 她吃力地从冰面上爬起,斩仙支撑起了她的身体,踏风而上,一步重新又登上了云端。 云上早已是狼藉一片,诸神正狼狈地与一团团黑色的邪气缠斗。 而在诸神无法靠近的那一团黑气之中,一个男子正森森地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来了?就在那里等着我,我或许是会回去的?不过,那也是要等我玩累了之后。”挽生抱着双手,回头去看玉鼎,脸上的笑意顿时变得真诚了不少。 “你这样做?为何?”这一问,是玉鼎在上一次就想问他的问题,可其实她心中早就有了一个答案,他本就集世间万恶,做什么还需要理由吗? “你所见,是我在伤害他们?”挽生转换了一种无辜的表情反问道。 难道不是么!? “……” “其实困住他们的是他们自己啊!”挽生指尖逸出一道黑气,展现在玉鼎的眼前,只一眼,玉鼎眼中便满目猩红。 “你——” “哈哈哈……这便是你所求的?怎么?你不敢认么?你认为此为不耻之事?若是让三界诸神知晓你对你的师尊存着这般的心思,猜猜看,你会不会也成了这三界之恶?哈哈哈……” 一道寒光闪现在挽生的面前,挽生的脸上也失去了笑意,侧身避让开来继续激道:“等我统治了三界之后,要不要我将他抓来,献给你?就看在你我这么多年陪伴的情谊之上如何?” 不像那一次,三清神尊早有布局,以身祭阵,这一次,诸神可谓是毫无准备。 面对着三界里面突然冒出来的这个不死不灭,法力怪异的家伙,大家都可谓是束手无策。 一道红光于天上忽现,玉鼎定睛一看,那个方向是——四重天! 是哪一位先天大神!? 瑶姬!杨戬之母! “真人,我来助你一臂之力!”瑶姬提剑刺下,挽生很轻松地就避让开来。 瑶姬额头上的一颗红痣突然散出一丝红光,而后落在了云端,化成了翩翩一郎君——杨天佑!?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挽生歪着头笑着:“在二十几万年前,我也收到过你的那一份恶怨,是叫精卫,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玉鼎诧异地看着身边的杨天佑,又感到震惊地看向了挽生。 原来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强大太多,可知晓这世上的一草一木吗?通晓世事!?这才是他真正的本事么? 而那杨氏神君,真的是那位大神!? …… 那一战,惊动了三界的神仙,可当众神匆匆赶到的时候,一切都早已结束,只见瑶姬从云上跌落,转眼化作云烟。 没有神仙知晓在那短短的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玉鼎真人消失了! 或许找到她才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吧。 杨戬和杨婵跌跌撞撞冲上云霄,可惜还是来晚了一步,只能是眼睁睁看着瑶姬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墨青玉还是像往常一样忙碌着,教室,自习室,图书馆,做家教…… 她的生活就像无数次在梦中想象中的那样徐徐展开,属于她的人生绚烂而又璀璨,充实而又简单。 只是偶尔她也会在梦中惊醒,睁眼时脑中又空白一片,似乎有什么东xz于她的记忆深处,却又没有被抹个干净。 书桌上展着一张信纸,信纸上带着几点浅色的花纹,这是墨青玉在文具店里挑选了许久的信纸,她旋转着钢笔的墨囊,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了流畅的线条,思索了良久,她最终在信纸上写下—— “武叔叔,谢谢你这么多年的资助,如今的我已经步入了大学,在课余时间,我找了兼职,学杂费用已经可以自己解决了,我想,你可以将这笔钱去帮助那些更需要帮助的人……” 墨青玉在信里写了很多话,从大学生活,到她的生活,她幻想着拆开信封的将会是怎样一位和蔼的大叔亦或是老爷爷,也在心中默默地祝福着这位在物质上给她提供了诸多帮助的善人。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这封信在她寄出去的那一刻就消失了…… 她也不知道,那些对她笑着打招呼的路人会在离开她视线的那一刹那化作这世上的行尸走肉。 这个世界因为她而存在,而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知晓,直到终老…… 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知晓! 可是命运偏偏又是那么地离奇,她还是要去面对那荒唐无稽的一切—— 什么神啊仙啊,鬼啊妖啊,她最终还是逃不出那个世界,就像这世上的人永远也逃不出命运的枷锁一般。 哪一日地动山摇,仿佛是地震了? 天边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墨青玉抬头看到,那口子里面黑地令人感到恐惧,只一眼,她便害怕地不敢再抬眼去看。 而在那道口子的周围,血色的天空,可怖至极。 周围的人没有惊慌,脸上甚至没有一丝的惶恐的神情,墨青玉第一次觉得自己身处的这方世界好不真实! 她慌乱地拉住一个路人,结结巴巴地问着:“同学,你……你快看……那,那是怎么回事?” 那同学缓缓地抬头,没有言语,朝着青玉所指的方向看去:“同学,你好啊!” “……” 一股寒满上了青玉的心头,她看得分明,那位同学的五官竟变得扭曲,而后成了一个无脸人! “啊——” 第二百六十章 原来那一切是梦 墨青玉发疯似的想要逃离这里,可是她能逃到哪里去? 天在塌,地在陷,周围的人宛如木头一般不为所动。 一道黑气从天的缝隙中涌入了这方世界,逐渐将大地吞噬。 墨青玉愣在了原地,她根本就无处可逃! 她感觉自己是在做梦,这世上真的会有如此荒谬怪诞之象吗? 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了什么,似乎眼前这团黑物她在哪里见到过,不过是一闪而过的印象,不太真切,却足以让她陷入深深的怀疑之中。 这方世界里面的人纷纷化作烟尘,被那黑气裹挟着随风四散。 可能这极度的恐惧会使人吓得说不出话来,墨青玉睁大着眼睛看着这个熟悉却又转眼变得陌生的地方,嘴唇轻颤,却已无人可听她倾诉心中的恐慌。 黑气吞掉了一切,最终向着墨青玉袭来—— “如果是梦?怎么还不醒?如果不是梦的话……” 墨青玉看着自己掐进肉里的指甲,血流得一手,好像是痛的,却又痛得麻木。 “墨青玉!” 忽而间,天地之中徜徉着一声,是谁在叫她? 那声音似乎来自天上?她下意识地抬头,渴望那一声过后,自己可以醒来,不必面对这样可怕的“梦”。 一个很奇怪的人从天上飘了下来。 墨绿色的斗篷遮住了她的身形,宽大的帽子盖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露出脸的下颌,隐隐地,似乎有伤痕。 那人动作迅速,只眨眼之间,便已经落在了墨青玉的身前。 “墨青玉,我带你离开这里!”那人抬手,就连手也被墨绿色的手套包裹。 明明是将自己隐藏地那样神秘的家伙,明明是那样一个一眼难以看透的家伙,墨青玉却莫名感到了一种很强烈的亲切之感。 她下意识选择了牵住了那人的手,也是别无选择地做出了选择。 于是,在她这一世的记忆之中,她第一次起飞了! 空中,她向大地看去,已经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 一道极强的亮光刺地墨青玉难以睁开眼,片刻后,她已经逃离了那个黑暗之地。 此时的她正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个地方满是风雪,可称得上是冰天雪地! “这里是……北极?”这个地方,她在电视上看到过,也曾在地理图册上看到过。 “北极?或许多少年后,它的名字就叫这个。” 那人背对着她,抬头看着天,语气之中带着一种令墨青玉捉摸不透的悲怆,让她听着就情不自禁地跟着一起难受。 “你是谁?为什么会飞?为什么会知道我?又为什么会带我来这里?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刻的墨青玉有太多的疑惑,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干脆全都一股脑地问了出来。 那人缓缓地转过身来,墨青玉正打算从冰面上爬起,真的好生奇怪,明明天寒地冻的,为何自己感受不到寒冷之意? 长发忽而散落到胸前,墨青玉随手将头发拨到身后,突然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太对劲——自己的头发怎么会……这么长!? 她懵懵地重新将头发捏到自己的眼前细细打量,这才惊恐地发现,何止是头发,自己的衣服也不知何时变了模样。 原本中规中矩的青春大学生打扮,如今竟是——青袍长衫,一副奇怪的古人装束? “这……我……”墨青玉一时有些言语错乱。 而那人正低头静静地看着墨青玉的反应,墨青玉不知所措地抬头,那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宽袍下那张残破的面容。 “你……” 先是一惊,而后更加不知所言。 “你想问,我是谁?” “嗯。” “你或许该问我:你是谁?”那人似乎嘴角轻扬。 “我是谁?”墨青玉心中疑惑:为何要问这样愚蠢的问题? “你是这救世的神,你是此间的一块灵石,你是天尊口中的宝玉,是不顾一切追求心中执念的玉鼎真人!是浑浑噩噩游历三界的小破石头!也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墨青玉!” 那人蹲下来身子,坐在了墨青玉的身边一句一句地诉说着,每说一句,都会有一个身影在她的脑海里闪过。 “???”墨青玉听得云里雾里,她根本就听不懂眼前这个奇怪的家伙在说些什么? “记住啦?” 那人抬手轻点她的额头,动作稍显亲昵,墨青玉下意识地想要躲避,毕竟这动作让墨青玉很不习惯。 “呵。” 那人的手没有碰到墨青玉,轻笑了声,似乎带了几分失望,手滞在了原地一刻,很快又收了回去。 突然气氛变得尴尬起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墨青玉不知该说些什么,而那人似乎是在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咳咳——” 突然那人剧烈地咳嗽起来,身形也随之猛烈地颤抖着。 墨青玉开始变得不安,她为自己的无知而感到不安,也为身前人的状态感到不安。 “你……你没事吧……” 墨青玉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了那人的肩上拍了拍,那人强忍住了咳嗽,似乎有些激动:“我就快要死了,墨青玉,你可不可以抱抱我啊?” “……”墨青玉越发懵了,这人…… “可以吗?”是哀求,语气那样地软,令人不忍去拒绝。 揽入怀中,那人轻飘飘的,下巴点在墨青玉的肩上,在墨青玉的耳边轻声道:“我原本是想把一切都告诉你的,可是我现在后悔了。” “什么?” “答应我,以后,你只当墨青玉可好?” “你……什么意思?” 怀中的人忽而随风散去,墨青玉扑了个空,看着那消散的魂灵化作一缕清寒的光影围绕在自己的周围,而后钻入了自己的天灵之中。 似是记忆的闸门被打开,一切都变得清明。 与那魔头之战胜了,亦败了。 那一战—— 玉鼎,瑶姬和先天大神精卫一同将魔头再次封印,却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瑶姬与精卫一同神陨,玉鼎也几乎无力回天,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破石头赶到,拼尽全力稳住了玉鼎的最后一缕元神,将墨青玉重新召回了玉鼎的身体之中…… 墨青玉还是没弄明白一些事情,比如小破石头究竟和玉鼎真人是什么关系?与自己又是什么关系? 第二百六十一章 做出的一个选择 “咔——” 冰面上传来一声脆响,墨青玉将镜面已经有了裂痕的镜子从冰面上拾起,那是无妄镜! 镜子里面露出高楼大厦的边角,被一片黑气吞没地几乎失去了原本的样子。 一切都真相大白! 原来…… “玉鼎前辈,你骗了我。” 墨青玉紧紧地捏住镜子,心里似乎平静,又很乱。 一切都结束了吗?魔头被封印啦?那么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倒不如自己就在这镜子里面度过这一生呢! 小破石头,你究竟又是为什么要将我从镜子里面拉出来呢? 难道——怕这个身体会死!? 墨青玉离开了这里,这里冰天雪地,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既然又重新掌控了这具身体,既然又回到了这里,还无需担心那个魔头和玉鼎前辈之间的恩怨了,她倒是可以无所顾虑地于此间好好畅游一番。 毕竟身负法力的神仙,一般人也是没有机会去体验的好嘛! 也不知道师兄弟们如今在做些什么?也不知道杨戬现在何处呢? 她回到了玉泉山中,可山上早已空无一人,就连小茯也不知所踪。 还好玉鼎前辈给她造的小屋还在,院子里面的布置也一切如旧。 伸手,风来,悠悠,飒飒。 烹茶,她还是喜欢数着十片茶叶放进壶中,她喜欢十这个数字,因为她想身边的事和人都可以十全十美,万般皆顺心如意。 大筋斗还很听她的话,斩仙剑也召之即来,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却与从前也大不相同了。 从前,她活着是在等人,如今,她活着,没什么可等的了。 偶尔,她还是会想起小破石头最后对她说的话,还是想不明白,却知道她的善意。 善意不可辜负,这一世,我就做墨青玉! 听说师兄弟以及杨戬那一辈的弟子都去了西岐,已经和朝歌打的热火朝天了。 听说那一战亦是为了封神,为了壮大仙神之力。 墨青玉有些弄不明白,明明纣王不像史书上说得那般昏庸,为何还要搞这么一出? 她也不想去明白,毕竟,她是个名不副实的神仙,半道夺了玉鼎身体才有了这样的身份。 闲来无聊她也下山去走了走,这一遭不似从前,山下早已经受那大小战役的影响,多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饿殍遍野…… 人们叫苦连天,天却不怜。 她也偷偷地去看了几次两边之战,神仙斗法,凡人遭殃。 什么为天下之大道?她不懂! 西岐背后有阐教,朝歌那边有截教,两边的战事如火如荼。 可观此局的墨青玉心中明白,人族败得一塌糊涂。 “公子,您行行好,有吃的吗?能不能施舍一口?” 黄昏斜阳,墨青玉走在昏暗的野道上,没想到竟遇见了几位逃难的百姓。 “拿去吧。”墨青玉略施变化之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布包,里面有几个豆饼该是能让他们饱餐一顿了。 “谢谢谢谢,谢谢公子。”来讨要吃食的小孩连忙跪拜,墨青玉甚至都来不及去搀扶。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哪里不打战,就去哪里。” “这战也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你们觉得现在的大王怎么样?西岐那个自称王的人又如何?”墨青玉随口一问。 “呵呵呵……我们只知道,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王的话,我们就不用过着这样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了。” “是啊!这天下只能容得下一个王!” …… 青玉对于这个她很反感的战事,本以为可以置身事外,可是元始天尊却找到了她。 她来到了昆仑山上,伏跪在天尊座下。 “师尊,弟子愚钝,实在是看不透这一战,继续下去有何益?”墨青玉没有去看天尊。 “殷商气数尽矣。”天尊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玉鼎,他一直都知道,她是谁或不是谁。 “气数尽矣!?何为气数?这气数又由谁去定?”墨青玉心中有气。 “你也是时候该去助子牙一臂之力了。”天尊没有去回她的问题,因为他知道,那个问题,青玉自己心中本就有答案。 “弟子……若是不愿呢?” “帝辛无道,终会是带领人族走向灭亡,此战,可引人族延续。” “无道?他心中自有人道,何须天来指引?” “玉鼎,你真的了解帝辛吗?你真的了解他的王朝吗?” “师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去朝歌城看看吧,在那里,你会知道这一战的起因。” “朝歌?” 那里会寻到困惑着墨青玉的答案吗? 当墨青玉再次踏入朝歌之时,她早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医师。 朝歌城内,繁华未尽,就在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墨青玉还看见了无数的妖众。 人与妖共存的世界! 开什么玩笑!!? 这就是申公豹背叛了阐教的原因吗?这就是帝辛所追求的盛世吗? 她的法眼所见,大多妖身上都沾染了人族的血气,也就是说他们都曾亲手残害过人族,如今更是混迹于人群之中,实在是荒谬至极。 西方一道金光乍现,而后是一声钟响,墨青玉为之所吸引。 那是一道极为玄妙的阵法之蕴。 两边的战斗又开始了。 “邓华将军阵亡!”一位士兵面色沉重地向姜子牙等人禀报着针中的情况。 营帐之内诸仙诸将齐聚,一众之名大多日后会登上姜子牙手中的那一纸封神榜。 气氛瞬间变得凝重,此阵法他们从未对战过,了解地也不够透彻,刚刚贸然出战想要一探,最终失去了一员得力战将,实在是一件悲痛之事。 “报——军中来了一位青衣道长,说是找姜丞相。” “青衣道长?” 诸仙面面相觑,杨戬在听到青衣的那一瞬便起身向着帐外看去,天眼之下,是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忍不住口中呢喃:“师尊——” “是玉鼎师弟!?”广成子闻杨戬道的那句师尊,心中一震,消失了这么久,可算是来了么! “快请进来,不,我亲自去迎。”姜子牙也激动地站起身来。 申公豹后来找到过他,和他说了误杀青衣一事,如今听闻青衣人的出现,他怎么能不激动? 可她此时来了,代表着什么姜子牙会不明白吗? 自己此番受师命来此,多得诸位同门助益,否则,怕是早就负了师命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我有一剑可斩仙 旌旗猎猎,青衣飒飒。 姜子牙等人于帐内迎来,哮天犬早已哼哧着绕到了青玉的脚边雀跃,杨戬俯身拜下,一句“师尊——”,语气之中已经褪去了稚嫩。 一只手将杨戬的胳膊托起:“你是不是把我小茯拐跑了?” “啊?弟子……是!”杨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给整懵了,但是很快心中便有了一丝窃喜:那个玉泉山上不太正经的师尊回来了。 或许她带着杨戬所追求的答案,此时的杨戬却不敢开口一问,想来师尊此次前来是助姜师叔一臂之力,应该会待一段时日,还是日后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再求师尊解惑。 青玉依着礼数拜见了诸位师兄弟,而后不禁感慨她的师兄弟可是比她要能耐多了,早已是收了一群弟子了,那一群人拜下,如今的她好像也混成了前辈。 “报——” 一声凄厉的叫声打破了那短暂重逢的喜悦。 “报告丞相,韩毒龙,薛恶虎,乔坤,方弼将军还有其他几位闯阵的将军都……都已阵亡,武王和小公子还在阵中不明生死。” 兵士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周围诸仙、诸将听了缄默了一刻。 “此阵名为十绝阵,分别由:天绝阵、地烈阵、风吼阵、寒冰阵、金光阵、化血阵、烈焰阵、落魂阵、红水阵、红砂阵相扶相助结成,若想破阵,需得逐个击破。” 青玉的记忆力不错,之前玉鼎前辈督促着她览遍三界典籍,有关于此类阵法的,特别要求她牢记,她当时不以为然,却还是乖乖听话给记了下来。 “嗯,此十阵的布阵者分别是秦完、赵江、董全、袁角、金光、孙良、白礼、姚宾、王变、张绍。我等从前未有实战,不知其阵之厉害,本想派人试阵,不曾想却是害得诸位丧命。” 广成子眉头拧到了一起,叹出一口浊气,拳头也不自觉地捏紧了几分。 “事到如今,救出武王和公子最为紧要,破阵之法还需细细斟酌。”姜子牙扶起那伏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兵士,看向了众人。 如果说杀敌对战,面前有多少好手?可如今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无从下手的仙阵,派何人前去可保万无一失,他实在是说不准。 “子牙,此来,我想见见武王殿下,既然殿下身在阵中,不若我去将殿下迎回。”青玉看出了姜子牙的为难,此阵中状况尚不明了,他不敢再贸然下令。 “师尊——” 杨戬闻言心中一紧,想要出口相劝,自战起,他经历过多少次生死之役?双方斗法斗阵,危险重重,师尊好不容易十世劫归来,又历那鲜为人知的一场怪异天战之后失踪。 如今一现身便又将置身于险境,这让杨戬如何能接受? 不是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么?从前所授,师尊却不知何为言传身教吗? 好像,她向来如此…… “这……”姜子牙犹豫了一刻,他并非不相信玉鼎师兄的实力,却也着实不敢小觑截教众人的阵法威力。 “子牙放心,我有一剑,可断水,可破风,可——斩仙!” 清明的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剑光,那光华转瞬即逝。 青玉挥手引剑挥袖,一阵剑鸣音遍震颤于大地之上,不刺耳,却让三军诸将背后生出了一阵寒意,变得格外地清醒。 青玉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要知道从前的她可是很怕死的,如今,却有一种想要冒险的冲动,或者说是——她想死。 看向子牙和杨戬,青玉面上是一种让人感到意外的平静,似乎她早已胸有成竹一般,可没有人知道,其实她也只是在那书册之中了结了阵法的大概,她并没有十分把握从阵中活着出来。 “好,那便有劳师兄。”姜子牙没有拒绝。 “师尊,弟子请求同去。”杨戬想帮她,至少,他不想她又孤身一人。 “干嘛?想和为师抢功吗?”青玉抬手轻拍了下杨戬的脑袋,笑着摇了摇头。 “师……” 杨戬想解释,可青玉缓缓向后一步退去,便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常人只觉得神奇,却早已见怪不怪,只有诸位仙人将目光转至半空。 那一抹清冷之色已提剑凌于阵法之上,俯瞰着阵中的情况。 又一瞬,俯冲入阵,半空中只留下一道清影,杨戬无令在身,青玉也没有答应让他入阵,他怕惹师尊不悦,却又怕师尊遇险,踏风一跃,登上了云端,开了天眼,欲探师尊在阵中的动作。 青玉入了阵中,反倒是收了斩仙剑,闲庭漫步细细观察着阵中的精妙之处,心中倒生出几分钦佩之意,想来布阵之人,阵术已然是有了小成。 “闯阵者何人?报上名来,本君的阵向来不杀无名之人。” 只听阵中一声钟响,阵中忽现两杆幡旗,一道人,面如蓝靛,红发,头上带着一莲子箍,身着绛绡衣,绣白鹤。手持着四棱黄金锏,暗带擒仙玄妙索。 “在下玉鼎,无意冒犯,只是想来阵中寻人。” 青玉笑着拱手对着面前的道人行了一礼,这倒是让那道人有些无措。 玉鼎的名号他当然听说过,元始天尊的弟子嘛!不仅登上了云海阁九层,还敢孤身携一剑从玉帝眼皮子底下抢人,历过了十世劫,本该是个被三界八卦地体无完肤之仙,却为人低调,导致到现在三界之中也没几个神仙将此仙了解地透彻。 但是这名号叫出来也是响当当的好吧。 怎么就碰上她了?晦气,也是运气,那道人抿了抿嘴巴,却又很想见识一下玉鼎的能耐。 “既然来了,便一并留下好了,本君一定好好招待。”那道人抚着胡子,嘴角上扬是对自己阵法的自信,眼中发狠是不敢小觑了玉鼎。 “道长便是秦完天君吧,此阵天绝,玄机妙算、奥妙无穷。天地人三才颠倒推,玄中妙算难以猜测,曾演先天之数,得先天清气,内藏混沌之机,中有三首幡,按天、地、人三才,共合为一气。若人入此阵内,所过雷鸣之处,化作灰尘;仙道若逢此处,肢体震为粉末。我说的可对?” 青玉面不改色,将书册中记下的内容一字不落地背了出来。 玉鼎前辈曾教过她对敌之策,攻人之术,在于攻心! 她想试试。 第二百六十三章 只凭一人气十阵 阵起,雷鸣声震颤着大地,幡旗卷动,一股无形的杀气在不大的地界之中沸腾。 青玉口中轻诵法诀,一道清气便游走于她的身旁,将那肃杀之气荡开,护得她无虞。 阵中伤人之气竟进不了半分。 “天君,这阵不错,可阵中未有我想寻之人,便不奉陪了。” 青玉的目光扫过天绝阵的每一处角落,记下了阵形阵势,也有一些震惊于此阵的威力,似乎没有书册上记载的那么强大,竟未伤到自己分毫。 秦完眼瞳一震,可任凭他如何扭转阵势,阵中杀意都难以靠近玉鼎身边。 难道她的修为已与三清比肩?不可能!绝不可能! 秦完没有了动作,此刻眼前的仙对自己似乎没有敌意,更没有想要破阵的意思,他心里犯了嘀咕:她还没有发力,若是真打起来,自己绝无生机。 “玉鼎仙师。”秦完心有不甘,可他还是个识趣之人。 “嗯?天君唤我何事?” “恭送仙师。” 青玉莞尔一笑,道了句:“多谢。” 不出秦完所料,那袭青衣淡定地出阵而去,毫发未损。 一阵出,再入一阵,又是一阵雷鸣声响起,一红幡旗呈云卷之势,朝着青玉挥来,所过之处,上有雷震,下有火起。 青玉眼疾手快,一掌对出,迸发出一道白光将那红旗击退。 顷刻间,火势随着那幡旗退去。 “哈哈哈……入阵者何人?报上名来。” 一道人纵鹿而出,碧玉冠,额间一点红;翡翠袍,丝绦结就乾坤,足下踏有两朵云,手持太阿剑,眼光直直地咬住了青玉。 “号玉鼎,师从元始天尊。”青玉看着身处之阵,果真是如书册中记载一般,雷火之阵。 “原来是玉鼎真人,真人素来不理世事,怎么今天也来此一遭?哦我倒是忘记了,真人到底是阐教的弟子,需得遵从师命。”赵江收了手中的太阿剑,对着青玉微微行了一礼。 他们同是三清的弟子,虽非同门,亦非同道,却也应有这半份修行者之礼。 “遵从师命,呵,难道说赵天君来此布阵,通天师叔他不知晓吗?还是说你也是行师之令?”青玉冷笑着。 她确实得了师令,却也是真的不想参与此中,可偏偏她去了朝歌,见了一些不为人所见,于是,她犹豫了,不如先来看看。 “我等乃是遵从天命。”赵江眼神一冷:“各为其主,你我战来。” 挥手而去,红幡旗簌簌,阵法再次被催动。 青玉不想逗留,一术念出,乃为遁地,登时离了地烈阵去,只留下一脸诧异的赵江原地反思:这阵在她眼中,竟可视为无物? 过天绝,见地烈,遇风吼,经寒冰,现金光,探化血,踏烈焰,行落魂,越红水,最后至红砂阵。 红砂一撮道无穷,八卦炉中玄妙功。包罗万象为一处,方知截教有鸿蒙。 青玉入此阵中,风雷运处,飞砂如同利刃,一个指诀,一道护界便将飞砂与自己相隔绝。 抬手,方才察觉青衣阔袖已被飞砂划破了一道口子,看来这衣服不防刀子啊,下次要去大师兄那里再要一套宝衣才好。 周围飞砂起,难以看清情况,不过已看遍了九阵,都未见到武王的身影,而此阵正好在被催动,青玉认为大差不差,武王应该就在此阵之中。 “大哥小心。” 阵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青玉想循声探查,奈何身处阵中,其声难辨其位,于是开了法眼,正见那飞砂之中,一端正公子一手持黄钺斧,一手按在胸口处。 蓝衣之上,早已被鲜血染红,而于那蓝衣身后,一男子着黄衣武服,蓬头牛眼,手中握着一根金黄的棍子,青玉怎么会认不得,那是他师兄云中子的宝物——黄金棍。 那件宝物该是成了雷震子的法器。 几团聚集的砂砾形成了剑状朝着两人涌去。 青玉并没有立即出手,手中的术法却也准备好了随时送出。 一棍打散去一剑砂粒,一钺挡下几团飞砂,然而两人被困阵中多时,早已经体力难支。 “大哥,我们一定要坚持住,丞相一定在想办法破阵来救我们。”雷震子转手横棍凝了一个结界,然而砂砾的攻击太猛,结界挡了片刻便被击破。 雷震子忒了一口污血,也顾不上嘴角的鲜红,提棍再次与那砂砾相搏。 风雷滚滚,卷着砂砾铺天盖地而去,这一击,他们怕是难以招架地住了。 “啊——”雷震子竭尽全力施法于黄金棍上,挡在了二人的身前。 “大筋斗!” 青玉一声令下,两人的脚下忽而现出一片云彩。 一道白光裹挟着一道青影闪现在武王姬发和雷震子的眼前,一道坚固的结界将三人护下。 “见过武王,小公子,在下是子牙的师兄,号玉鼎。”青玉微微颔首,像是用了现代的礼仪。 “谢真人出手相救。”武王的礼倒是行得端正。 “你是玉鼎师叔?”雷震子激动不已,他早就听闻过玉鼎的本事,却一直没有机会拜会,如今人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急忙将手中的黄金棍放到了地上,俯身跪拜了下去。 “无需多礼。”青玉没有搀扶,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应该还是那个懂礼的墨青玉,可是她却在两人面前摆出了一副高傲之姿。 因为,她心中有怨,她还是想着,若这世上只有一个王,这战事便不会起,而她心中的那个拥有王者风范的少年,那个让她帮他多看看这天下的少年,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真人可有破阵之策?”武王起身又再次拱手作揖。 “此阵为红砂阵,阵内按天、地、人三才,中分三气,内藏红砂三斗——看似红砂,着身却似利刃,上不知天,下不知地,中不知人。风雷过处,飞砂伤人。” 青玉看着此间阵,缓缓道,她将十阵看透,可十阵相辅相成,凭她一人之力不足以破之,虽她可以来去自如,却也自知不可强求。 到了此时,她的任务也该完成了,她心中有了破阵的人选,是时候出去告知诸位师兄了。 “斩仙——” 一声低喝,仙剑入手,青玉双手持剑,口里喃喃一道剑诀,掷剑出,于是剑势之下,混沌的法阵之中被刺出一道清明。 一道人于阵中现身,鹤发童颜,面色不怎么好看的样子。 阵被人捅出了个大窟窿,谁脸色能好看? 第二百六十四章 回来的那个神仙 “来者何人,好生猖狂,居然把我的红砂阵弄成了这幅模样,实在是气煞我也。” 那道人手中泛出道道红光,一把飞砂聚于掌心,被他猛地扬了出去。 “呼呼——” 阵中风起,飞砂笼罩着几人,可那结界之内,仍是一片清明。 “在下玉鼎,见过张绍天君,今日来得匆忙,如若有缘,下次再见,邀君共饮。”青玉笑着,拂手挥袖,大筋斗载着三人随着斩仙剑出阵。 青玉的声音散去,阵中风砂乃止,张绍呆呆地立在原地,刚刚那家伙说什么?她……她是玉鼎?邀我喝酒? 三人乘云而归,杨戬早已在云上等候多时。 “师尊——” “嗯,将他们二人带去疗伤吧,我去找子牙探讨一下破阵之法。” “弟子知晓了。”杨戬见自己的师尊平安归来,还将武王和雷震子带出了阵,心中油然而生起一股自豪之感。 “今日得……”武王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青玉拂袖而去,便只呆呆地向杨戬询问道:“真人的行事风格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师尊不喜人间俗事,总爱游于山林,还请武王莫要见怪。”杨戬解释道,他在青玉的眼底似乎看出了她对武王的一丝丝不耐烦之态,他也想不明白缘由。 “哈哈哈,为仙者,不食人间五谷,天上人,自是我们这些凡人比不得的。”武王倒不甚在意,他有诸多仙家助阵,已是感到荣幸至极,不敢再多奢求着些什么。 …… 夜晚,繁星点点,清风徐徐。 青玉将自己对十绝阵的看法以及想法与诸位师兄弟们探讨了许久,最终确定下了破阵的人选。 “师尊。” 此时,她正在一处风景极佳的断崖上观望着天边的月亮。 杨戬从她的身后轻声唤着她师尊,像是害怕打扰到了身前之人,可又想要和身前人说说话。 “嗯?你怎么来了?” “山间的果子很甜,我想着师尊从前很爱吃,便摘了些来送给师尊尝尝,可比得上玉泉山中的果子?” 边说着,杨戬边走上前去,将手中通红的果子递到了青玉的面前。 此时正清秋之际,山间的果子又格外难熟,这几颗该是杨戬找了很久的吧。 “多谢。”青玉接过,随意拿起一颗轻咬了一口,一股酸涩的汁水便在青玉的口中爆开。 如果在以前,她肯定要要被这果子酸得面目狰狞,而后大喊大叫痛骂杨戬,“实在是孺子不可教也,连个果子都不会摘,太笨了。” 如今的她竟能控制得了自己的表情,看着面前人期待的模样,违心地说上一句:“还不错。” “师尊若是喜欢,我每天都给师尊摘。”杨戬挠着头,看着那迟迟未被咬下第二口的果子也发现了一些端倪,“我也尝尝看。” “别了,既然是送我的,怎么还想着要讨回去?”青玉一把夺过,笑着拍了拍杨戬的头,她发现竟够得有几分吃力,如今的杨戬已经比她高出许多了。 “还是别花费时间摘这些了,也该给这山林的鸟兽留一些,别好不容易熟透了那么几个,还都被你给收刮来了送我,为师在你眼中有那么贪吃吗?” 杨戬摇了摇头看着天边的残月,忽而笑道:“师尊,你回来了,真好!” “呵,是啊,我回来了!”青玉轻声地念叨着,口中的涩味散去,心中却开始隐隐发涩:我回来了,却也再也回不去了…… “师尊,弟子可否问师尊一些事情?还望成全。”杨戬的眼光黯淡了下去,眉眼低垂看着脚前的断崖。 “嗯,你问吧。”青玉也大概猜到了他想问些什么,一段并不应该属于她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若隐若现,有些不真切,有些迷离。 “师尊,那一战,我娘是怎么死的?”杨戬的脸色逐渐变得冷暗,他还是问了出来,他想弄清楚瑶姬之死,想知道自己的娘亲为何而死。 想那一战,他赶到之时,一切都已成定局,玉鼎消失,他的娘在他的眼前散于风尘。 三界传言,瑶姬与玉鼎真人共同击退一个魔物,而后瑶姬身陨,玉鼎消失。 青玉努力地想要去想起她在无妄镜中时,玉鼎所做过的事情。 黑雾滚滚,她的脑海之中再次浮现出那场不太真切的战斗—— “真人,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瑶姬从四重天而来,落到了玉鼎的身旁。 她额间的那点红缓缓散开,化作一翩翩郎君,立于瑶姬身前。 彼时的玉鼎已经重伤,可是她不能倒下,只得硬着头皮去打,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她这块神石之体快要碎裂。 三人缠斗了那魔头一阵,却终是不敌。 “真人可有法子除魔?小仙愿倾力相助!”瑶姬横剑于身前,时刻警惕着魔头的袭击。 玉鼎眉头拧作了一团,她确实有一法可将魔头重新封印。 此法不是旁的,正是上一世三清所使用的陨阵。 可上一世,三清祭魂,才败魔头。 这一世,一位上古消失了多少万年的神仙精卫,一位是法力平平的天庭之仙,还有她这个只剩下半副元神的伤者。 陨阵哪怕开启,也难有足以压制魔头的威力。 况且陨阵需要提前布置,现在临头时刻,根本就来不及好吧。 “古有陨阵,以魂相祭,却已难成,今唯有拼死一搏,仙子,多谢相助。” 玉鼎提剑砍散向她们俯冲而来的一团黑气,可那黑气又顷刻间重新聚集。 “不妨一试!” 精卫双手结下一印,天地之间突然一声长鸣,男子黑发散下,身躯闪出一道白光,转眼间成了神鸟之躯:长羽飘逸、花头颅、白嘴红足。 再接一声鸣啼,天地为之一震。 神鸟盘旋于九天,所过之处,布下华彩,如日暮鎏金。 “夫君……”瑶姬的目光随精卫而动,握剑的力度不自觉地又紧了几分,转而目光狠厉,刺提剑又刺向了黑气。 “真人,我布下助阵之境,有何神通,便于此境中一试,如此魔头,断不可放任其于三界之中。”精卫解释道。 “助阵之境?上古秘境!”玉鼎当然听说过,此境之主可控境中万物生灵。 再见境中魔头,似乎飞窜的速度有所影响,没有时间让玉鼎多想。 “嗯。”她口中念着法诀,斩仙抚掌,以血引阵起,以剑铸阵成,而后—— 第二百六十五章 被世界所遗弃的 而后—— 以元神祭阵! “你疯了吗?”那魔头挽生现于玉鼎身前,脸上挂着的神情耐人寻味。 玉鼎冷笑,这魔头是怕了! 他怕再次被封印,困于那极北之地? “愿以吾身,献祭众生,愿以吾魂,助陨阵成!” 当玉鼎念出那句咒时,脑海之中浮现出了上一世的的画面,那袭白衣坚定的眼神,此咒之后,便陨散在了自己的眼前。 可自己偏偏是不死不灭之躯,以此法,又会如何呢? “师尊,这一世,便让玉鼎完成自己的使命吧,这一世……弟子再不奢求。” “疯子!”挽生愣愣地定在了哪里,咬牙切齿低喝道,而后一道金光将他彻底定在了原地。 青光清冽,自玉鼎身上散开,而后游走于天地之间,与那黑雾相持相争。 精卫御阵相助,瑶姬提剑护法。 那袭清冷的身影于黑气之下,逐渐不稳。 胸腔之内灼热之感渐盛,最后青衣毁去,她的眼前也变得模糊,索性紧闭了双眼,不再去看。唯有胸前的手结下的那道法印不愿挪动分毫。 只有她自己知晓:她终是难以以自己这半副元神的身体完成此阵。 瑶姬与精卫看出了玉鼎的选择,心怀敬畏,只能是全力配合。 “玉鼎——” 忽而一袭墨衣自云那端飞来。 瑶姬与精卫顿时警惕起来。 “你来了……” 玉鼎睁开了双眼,已经很好了,那个家伙居然还过来送自己最后一程。 宽大的墨色帽子遮住了墨衣客的容颜,无论是精卫和瑶姬,亦或是玉鼎都未能看清楚她的脸,更难以分辨她此时的神情。 是兴奋还是悲哀? “对不起啊……前世伤了你,今生又伤了另一个你……真的……对不起……奈何,没有机会补偿了,如果此身没有消失的话,吾还与你,还与你们……” 语音未尽,玉鼎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仰面倒了下去。 最后一眼,她见那被黑气遮蔽的天中有一道金光穿透厚重的云层,自那金光之中,走来一白衣仙…… “师尊……永别了……” 玉鼎只当那是她的幻觉,她曾听孟婆说起过,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总是能见到这一生她最相见之人,或者脑海之中浮现此生最大的执念。 她并不知,那人是真的来了,她的师尊——元始!真的来了。 或许不该说是此时来了,而是他一直都在。 究竟是什么时候他知晓了一些这个世界的他不该知晓的事情的呢?没有人知道。 那日玉鼎去云海阁的路上,他将自己的大半神源悄无声息地送入了她的体内。 那个时候,他便一直都在了。 墨衣客急忙将玉鼎揽入了怀中,动作有几分慌乱,有几分生硬。 她握住玉鼎的一只手贴在了自己破碎的脸上,感受着身旁人的气息,却发现那人仅剩的半副元几乎是消散殆尽了。 “你以为你这条命只是你自己的吗?想死?你问过我了吗?”墨衣客愤愤低声在玉鼎的耳边怒骂道。 她回过头,白衣仙已至她的身后,数道旗帜于他的身后祭起,同玉鼎身体内涌出的白光一起驱散黑气。 只是黑气散去,天色也还是昏暗的,金乌西沉,黑夜即将到来。 “喂,帮我。”墨衣客没好气地“请求”着元始。 瑶姬听着那墨衣客毫不客气的言语略显震惊:居然敢对元始天尊这样说话?此人究竟是何身份? 元始也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双手结下一道法印,送入玉鼎的眉间,而后又是一道术法,于是风止云停。 于那云上忽而现出了神灯万盏。 灯火于天上闪烁着,无风自动。 凡间之人纷纷感慨:今晚的星星可真多,真密…… 小破石头低下头去,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此间莫名地多了几分悲凉的气氛,唯有万盏灯火照着玉鼎的的寒颜生出了几分暖意。 “我说,下一次,别想着再弃了我了,这一次,我原谅你了……” 一只破碎的手掌扶上了玉鼎的脸庞。 墨色的袍子涌动,带动着万盏灯火,引及万点光彩向着玉鼎和墨衣客涌去。 可是在下一刻——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墨衣客显然是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感到了震惊。 元始缓缓放下了结印的双手,神情凝滞了一刻,他如今,也是无能为力。 “我……回不去,这具身体不要我了,怎么会……”墨衣客还是不敢相信,再试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因为,这具身体认她还有那个你。”元始淡淡道,他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 这具身体习惯了玉鼎,习惯了墨青玉,唯独她小破石头,从未有过一刻被这具玉鼎切割过的身体容纳过。 “呵……呵呵……”小破石头气恼地攥紧了玉鼎的手臂,仿佛是要捏碎一般去释放她对她的怨。 忽而,风气云涌,乌云蔽月,万盏灯火瞬间堙灭。 黑夜之下,一团黑气悄无声息地将几人再次卷入了黑暗之中。 哪怕是她以自己的神魂为代价,也还是没能成功地将他给重新封印! “天尊,此命愿偿玉鼎真人那日的恩情,愿助真人一臂之力。”精卫俯身对着元始行礼道:“还请天尊守阵!” 元始天尊眼睑微敛,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眼玉鼎,再次施法撑开了法阵,那阵名为“陨”! 红光荡漪,精卫化出了真身,冲破了黑暗,向着九天盘旋而上,也就在那时,他的身体也在慢慢地消散…… “夫君——我来陪你……”瑶姬抬着头,看着九天之上的神鸟,手中的剑坠下了云端,一步起,向着精卫而去。 “嘤——” 一声长鸣,响彻天际。 神鸟于那九天之上俯冲而下,神女相迎。 “愿以吾身,献祭众生,愿以吾魂,助陨阵成!” 黑气翻腾,久久难以散绝。 金光于元始额间散出,将所余下的黑气禁锢。 忽而玉鼎的袖中跌落出一个精致的镜子。 那镜子名叫无妄。 说是天地灵宝,至今很少有人知晓它的用途与来历。 镜面散开一道紫色的光来,将那被元始禁锢住的黑气尽数受进了镜子里。 “元始——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在此间消失。”一个声音穿透至元始天尊的脑海。 元始抬手,见一团黑息在他的掌心慢慢散去。 一股难以抵御的痛感漫卷了他的身体。 小破石头一手抱着玉鼎,一手接过无妄镜,突然一种很强烈的力量将她震得元神凌乱,欲跌下云端。 元始急忙一声低喃,招呼出护元伞去护,不曾想护元伞才刚刚祭出,便被一道不可抗拒的力量给打了回来。 而后一道无形的结界将玉鼎和小破石头禁于那极北之地。 那是——先天神力! 第二百六十六章 来自师尊的偷袭 等到小破石头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和那具渐凉的身体已经落于北极冰层之上。 原本这里遍地是石头,可现在,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小破石头静静地将自己头上那宽大的墨色帽子摘了下来,露出了她骇人的容貌——一张破碎的脸。 此刻,她清楚地感受到,她也是快要消散了。 她缓缓地抬手,无妄镜正躺于她的掌心。 镜内黑气滚滚,一人渺小于小小一方境内正疯狂奔逃。 她忽而一怔:墨青玉,你替我活这一世吧!替我好好活下去! 她用尽了她所剩不多的气力冲入了镜子里。 任由那一团团的黑气冲击着她的身体,她也不去在意。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留给墨青玉的时间亦然。 她最终救出了镜子里的那个她,而她便快要散去了。 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那具身体认了墨青玉,于是墨青玉活成了玉鼎,而她,那个自嘲为小破石头的半具元神,在不知不觉间被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给替代了。 可能,此间的小破石头再也回不来了。 …… “正如传闻中的那般,因为一个魔头,你的娘亲献祭了,以神魂祭阵,方才封印了那魔头。” 青玉神情有些恍惚,那些,毕竟不是她所亲历,如此诉说这样悲惨的事实,对杨戬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些。 “……” 晚风轻抚起杨戬额前的碎发,搔红了他的双眼。 “早些休息。”青玉抬手轻拍了拍杨戬的肩头,转眼消失在杨戬的眼前。 青玉没有回姜子牙替她准备的营帐,而是回到了玉泉山中。 她住不惯军营,倒不是因为不够干净整洁,而是如今的她更喜欢一个人,静静地独处一处。 等到杨戬带着大捷的消息传至玉泉山时,却发现青玉正醉倒在院子里的大树之下,旁边杂乱地摆着许多酒盏。 那是他们数百年前一起酿下的果酒…… 树下大大小小为了找酒而挖的土坑还在,他愣愣地看着倒靠在树下的青衣仙,不明白她一个人喝酒为何要摆出这么多的酒盏。 一片洁白的花瓣悄然落下,悠悠地荡到了青玉的发间。 杨戬也是现在才发现,这院子里面的树竟然还会开花? 于这院中百余年,这树常青,却只有叶子,从未开过花,更不要说结果实了。 他曾经问过青玉此树的名字?青玉告诉他这是——离树。 其实青玉也叫不出树名,玉鼎造这院子时随手一挥,青玉又怎么会想起去问这个?不过为了面子,她还是胡编乱造给树取了个名字——离! “胜了?”树下的人睫毛微颤,合着的双眸缓缓展开了它的明丽,目光很温柔地打在了杨戬的身上。 “是,弟子来请师尊前去赴宴,庆功宴。” 早在杨戬之前,姜子牙就传讯给青玉,说了很多琐碎,还在信中提到了她的宝贝徒弟非要亲自来请她过去。 这令青玉感到又好气又好笑,明明一个术法就可以搞定的事情,他偏偏要多此一举,到底是自己把这弟子教地太过懂礼貌了? 她轻笑,低了头,看着面前的酒盏,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又饮了一盏,而后将其余酒盏中的酒都倒在了地上。 杨戬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墨青玉的举动,没有去问,他只当她自有深意,至于这深意是什么?既然她不说,那么他便也不问。 “为师就不去了,你替为师向诸位师伯师叔们问好。” 地上的人挥袖将酒盏收起,那一瞬间,杨戬方才在心中数下了酒盏之数——十一盏,是为何? 是为了西岐战死的十位战将,还是朝歌的那十天君呢?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 青玉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又将地上两坛还未拆封的酒递到了杨戬手上:“留给你的。” “师尊……”他愈发不懂眼前之人,只觉得眼前人身上总是笼罩着一层凄清的寒意,不是她对别人,而是这个世界对她。 他想问她,心中究竟是有多苦?为何不愿和他说说? 可惜的是他永远也不会知晓,她不属于这个世界,而今更是失去了回去的那唯一希望。 “哈哈哈,帮帮忙喽,为师不太习惯与那么多人打交道啦,一众小辈在那里,我都认不全,什么宴会啥的也吃不了几口菜,还不如山里面自在,有需要帮忙的传信给为师即可。” 青玉笑着,伸了个懒腰,抬头看着天边的夕阳,霞光将天染地很美。 “嗯。” “对了,子牙传讯来,和我说了很多战场上的事,我们家的小杨戬可以啊,看来为师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没有偷懒,不妨让为师看看你如今的境界?” 青玉看着杨戬这小子的神情略显失落,便想着逗逗他,许久未见,自己这个做师尊的是不是该来个考核什么的以卫师颜? “嗯?好,师尊说,怎么试?”杨戬没想到青玉还有这么一出,可只要不是赶他离开,哪怕是只能和她多待上一会儿,他都是极乐意的。 青玉忽而低头,杨戬不解,只是似乎从青玉的脸上看到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来,她猛地抬起头来,右手指尖点至杨戬眉心。 杨戬对眼前之人毫无戒备,那忽如其来的一击令他怔在了原地。 “师……师尊……”杨戬欲问,忽而一股强烈的晕眩感袭来…… 再次睁眼所见,自己身处一片未知的领域,黑暗无边,混沌无际。 “师尊?” 没有一声回应。 就于这虚无之内,一只白蝶煽动着翅膀打破了可怖的寂静。 杨戬被那白蝶吸引,循着那白蝶而去。 一步踏出,白蝶化尘。 化作山野连绵,万里江河,风景绮丽,令人心旷神怡。 就连成了仙的杨戬都不由得恍惚,此情此景,观之可忘却俗尘过往,养心静神。 清风拂过杨戬额前的碎发,草上的露水滴落在杨戬的靴子上,溪水潺潺,一条小鱼悠闲地于溪中闲逛。 不由地,杨戬一步迈去,顿时地裂山崩,此景不复。 第二百六十七章 那一剑名为斩魔 再入眼,街市繁华,人影幢幢,欢声笑语。 那是人间景。 杨戬还不知青玉此举何为,再一步踏去。 光华再失,天地翻折,人与妖共处,战乱四起,大地一片生灵涂炭。 又一步,光阴流转,芳华迷迭,妖魔之道,鬼气肆意。 杨戬不禁皱眉,花鸟鱼虫皆成精怪,可通人语亦入轮回…… 就在此时,一团黑气朝着杨戬疾冲而来,不及多想,三尖两刃宝刀已经被杨戬招出,与之对上。 顷刻间黑雾散开,化作一片天清云淡。 再看去,人,妖,仙,魔,鬼,怪皆现,混于一片天地之间,有共存互利,也有相互残害。 杨戬想帮谁,想救谁,又厌恶谁,念起念消,皆在一瞬间。 冥冥之间,杨戬的心中悄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是迷茫。 天上仙魔混战,地上鬼怒人怨。 “如何能看清?我又该做些什么?”杨戬无助地念叨着,手中的宝刀垂了下去。 恍惚间,一道青影于九天之上坠落云端,不假思索,杨戬飞身上前,接住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尊。 那人于杨戬臂腕间消散地无影无踪,杨戬心神也在青玉消散的那一瞬颤动。 “人妖,或许生来便定,可是——生又有何错?”天地悠悠,其间哀叹一声,世间莫名地苍凉了几分。 鬼使神差般地,又是一步。 天地倒转,万物不复,抬眼去看四周,唯有杨戬孤身一人而已。 “师父?你对我的考验究竟是什么?”杨戬心底暗自疑惑。 忽而一阵天旋地转,哪怕是如今身负高强法力的杨戬竟也无法稳住身形,跌跌撞撞在地面上翻转了身体几次才好不容易勉强半跪在地上扫视着四周。 当他抬眸之时,一道黑影已入他的眼帘。 黑影之下是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 天地恢复了平静,周围生出一片花海,鱼虫鸟兽,妖精鬼怪,仙魔精灵,居然于此间呈现出一片祥和之态。 杨戬一边打量着四周的变化,一边警惕着黑影:“你是何物?” 他看不透他,哪怕是悄悄地开了天眼也看不透。 “每个人的身体里面都住着两个灵魂,我便是住在你身体里面的另一个。” 那黑影缓缓张开双手,仿佛是在向杨戬展示着自己,无论是衣着或是面貌,确实是和杨戬一模一样。 闻言杨戬双睑微紧。 “一个心向光明,一个身处黑暗。” “一个受尽偏爱,一个备受疾苦。” “一个心怀仁爱,一个,呵,不甘,煎熬……” “你是杨戬,我也是。” 那人笑得阴险,却一脸坦然。 周围之景宛如活过来了一般,扭曲着,那人挥手,于是两人便立于云端。 那是百年前的场景,云上数万天兵,围着一家人,女子拼命守护,可终究是落得个家破人亡,孩子绝望地呼喊,却没能博取上天的一丝同情。 那一天,永远是杨戬的一个心结,青玉多少次让他放下,他却怎么都难以忘却,他努力不让自己去想,却每每于梦中惊醒。 他,放不下! 时间扭转,那一幕变得格外漫长,杨戬不禁捏紧了手中的利器,满目猩红。 “你看,你也有恨,你也有悔,你看呐,拥有这些,你才是真正的杨戬!” “住口!” “呵呵,杨戬,你我一起杀了他们,替爹娘报仇!你我一起!”那黑影伸出了手,面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 他一步一步缓缓地向着杨戬走去,周围的黑气愈发浓烈,逐渐将杨戬裹入其中,下一刻,似乎就要将杨戬吞噬一般。 “再上前一步,我便对你不客气了!”杨戬狠厉的话语之中带着几分慌乱,如果说眼前之人负载着他的恨意,他其实,还并不想要这股恨意消失。 “呵呵呵……你不愿杀我,也杀不了我。”黑气侵蚀着杨戬身上的神衣,缠上了杨戬的手臂。 “这天上地下——”杨戬一声出,万籁俱寂。 “什么?”黑影眼中闪过一刹不可思议的神情,他的身体陡然一震,因为他在杨戬的眼中看到了以往从未有过的一份绝念。 “杨戬唯有我一人!” 手中的三尖两刃刀被挥出的那一刻,黑影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裂开,可是他还是将那一击接下,因为他的武器亦是那三尖两刃刀! 几十个回合不过是在几个呼吸之间,天地昏沉,三界失色,云端两道身影,明灭相撞。 忽然间,一道寒光乍现,穿梭于两人的周围。 天眼所见,那寒光之下是一把浑然天成的利剑,剑所过之处,黑气四散,奔逃流窜。 两人心里都思量着那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器,此关头出现,便是两人决一胜负的关键。 于是决然去夺,在距离那剑一尺之距时,寒光照在了两人的身上,黑影便感到了一股万蚁蚀骨之痛,寒光如烈火,烧灼着黑影的躯体。 黑影微微一怔,身上传来的痛感令他麻木,杨戬抓住时机,夺剑劈下。 黑影散去,天地在寒光落下的那一刻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哪里来的两个灵魂,那只不过是你犹豫不决时的借口罢了。 “这一剑,名为斩魔,斩心魔!”杨戬翻转剑身,剑身通体泛着黑光,其上现出两个字来——斩魔! “斩却心魔……”杨戬看着手中那剑,若有所思,回到地面,顿悟,于是双手将剑高举过头顶,单膝跪地,喊道:“弟子谢师尊赐剑!” “嗯,希望你手握此剑,护住你想护下的一切。” 一道白光照在了杨戬的玄衣之上,杨戬抬眼,眼前走来一仙,青色的衣摆被风撩起,那仙眼底不再如往昔那般清明,多了几分什么,他也看不出来。 可能多了几道岁月赠予的风景。 也可能是多了天下苍生。 杨戬悟性很高,怎么可能猜不出青玉的用意。 成神,他始终差了一步,那就是一颗包容天地万物的心,自己为何而成神? 那三年,其实过得稀里糊涂。有个待自己很好的师父 可那百年,他想清楚了! 规则可以被打破,打破规则的人会受到惩罚,可能那个所谓的规则荒诞又可笑,可是在打破规则之前总是得有人遵守的。 如果看不惯规则,那么—— 便成为创造规则的那个人吧。 可能,会很难。 可是,为你铺路的那个人绝对不能辜负! 第二百六十八章 当会有一些改变 “杨戬,帮我带句话给子牙。” “师尊,您说。” “当他对上赵公明之时,莫要逞强,可退而求策再战。” “为何……” “无需多问,去吧。” …… 黄河恶阵按叁才,此劫神仙尽受灾,九九曲中藏造化,叁叁弯内隐风雷。满言阆苑修真客,谁道灵台结圣胎,遇此总教换胎骨,方知左道不堪媒。 凉风习习,青玉正坐于离树下修心,文字冥冥,忽然闯入了青玉的脑海之中。 那是她在《封神演义》中看到一段。 她忽而想起了近来总总,十绝阵中,十位天君,战死之将,还有姜子牙与自己所说的双方各大小战役,居然都一一对上了!? 难道说…… 那并非是一本演义,而是一段真实存在的历史?! 这件事情由不得她不信,因为此间有仙神鬼怪,她就真实地活在其中,非是他人杜撰。 如果,依着书上所言的话…… 接下来将是—— 赵公明身死,三霄的九曲黄河阵! 这一阵里,十二金仙被削去顶上三花,成了凡体,而后…… 赵公明!如果他不死的话,师兄弟们是不是也无需遭此一劫? 想到这里,青玉不禁抬头去看着天,曾几何时,她总以为自己可以可以做出些改变,可是,似乎一切又未曾改变。 若水如此,瑶姬如此,杨戬如此,她越来越看不清楚,自己所做的是否有意义呢? 既然什么都改变不了,何不顺其自然呢? 她自嘲着摇了摇头,感叹着自己的自不量力。 低下头,恍惚间,脑子里面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答应我,以后,你只当墨青玉可好?” 只当墨青玉么!? 如果是玉鼎真人的话,她会怎么做呢?顺其自然?她说过的,不要做些与原本有太大出入的事情来。 呵,可我,不是玉鼎! 我是墨青玉,这个世界,我未曾来过。 我于此间,是第一次活。 墨青玉会做些什么呢?墨青玉该做些什么呢? 这场战争,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此停止呢? 不就是妖与人之间的矛盾吗?千万年前,苍仑大神也是成功缓解的,要不要自己也试一试,至少…… 至少让这场人,神,妖之间的战争别再继续了。 自己终究是可以做些什么的,总好过就这样在这山头里惶惶度日。 “我便只是墨青玉!” 一道青影入了军帐,让原本就沉寂的军帐之中更多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青玉环顾四周,军帐中聚集了姬发和诸位将士,阐教一众人等,此时他们的目光正聚集于自己的身上。 一时间,青玉也感到了自己的冒失,就这样唐突地闯了进来,应该是在帐外通报一声的,这样才不失礼数。 可是自己已经进来了。 “师尊,你来了。”杨戬起身对着青玉行礼,语气之中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欣喜。 “嗯,见过公子,见过诸位师兄弟。”青玉欠身行礼,目光扫到了众人身上,才发觉他们的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这是?吃了败战了吗? “真人免礼,实在是折煞我也,请上座!”姬发急忙起身安排人搬上来个坐垫,想要拉着青玉入座。 “多谢。”青玉对姬发并不了解,可毕竟也是史书上所记的一位不错的君王,何况两次见面都以礼相待,自己到底是为什么看他不顺眼呢? “子牙,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青玉偏头将目光锁定了姜子牙,只见姜子眉头微皱,眼里有几分为难。 “可是赵公明?”青玉猜测道,她记得《封神演义》一书中似乎说了姜子牙差点栽在了赵公明手上,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 “师兄神机妙算,赵公明之神通与法宝,我等难敌。” 姜子牙低着头,他是元始天尊座下资质最差的一个弟子了,领了个封神的任务,得到了诸师兄弟倾力相助,却可恨自己无大智,无大能。 “真人可有良策?”姬发迫不及待问道,他总能耳闻面前这个神秘莫测的仙人的事迹,此时前来,还知晓他们为何而苦恼,应该是有了对策过来帮忙的吧。 “如果说,我想请公子退兵,公子可愿?” 此一语出,四座皆惊。 诸位脸上皆显示出深深的不解,姜子牙心中更是一震:为何师兄会出此言,莫不是此役毫无胜算? “真人此话何意?”姬发紧了紧眼睑,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桌上的茶盏:“何为退兵?” “如果这一战接着打下去,会死很多人,还会死很多……姬发还要继续打吗?”青玉看向姬发,姬发眼底露出一点猩红。 “帝辛无道,真人可知我父皇朝歌一行,锒铛入狱,大哥前往替父求情,最终落得个什么下场?”这一句似乎是在质问,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青玉心里微微发凉,此间帝辛并不昏庸,那姬昌居然还是入狱?伯邑考还是死了?究竟为何? “如果此时退兵,等待我们西岐的会是什么?真人,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战死,要么攻入朝歌。我只有这两个选择。” 青玉知道,她想做的事情远远比她想象的要难。 “此时退兵,我对不起那些战死沙场的西岐将士,更对不起西岐的百姓。”姬发的眼神变得坚毅,脑海中似乎浮现出近年来战场的惨状,他想尽快结束,至于输赢,他都想过,却唯独没有想过后退。 “呵,罢了。”青玉也早有预料,自己何必多这一说呢? 她也抱有一丝幻想,想着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既然帝辛非所记述的那般,可能此战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战起,如何能回头? 怎么可能回头?如果是她,她也不可能回头的。 “子牙,你与赵公明可曾对上?” “听师兄的提醒,未曾。”子牙起身,此前不知师兄的提醒究竟何意?但是还是照做,他知道,师兄不可能害他。 “报——启禀公子,启禀丞相,赵公明于阵前叫嚣,是否迎战?”一小卒入帐,言语之中带着几分不甘。 “如此下去,必定有损我军士气,师叔,让我前去会一会他。”哪吒有些沉不住气了,看了看姜子牙,又看了看诸位师伯师叔。 第二百六十九章 四方阵可镇四方 “你不是他的对手。”青玉低垂着眉眼,心中存着几分疑惑。 自己所阅,《封神》一书中所言,战败赵公明之人是陆压道人,而早该在十绝阵就出现的陆压道人到现在都没有现身。 她仔细想了想,可能是由于自己占了先机,解决了十绝阵的麻烦,所以多少对封神之路产生了些影响,做出了些改变。 可现在这个赵公明可就麻烦了,要知道依着《封神》所言,赵公明的能耐确实不小,可以一鞭将姜子牙给打死,更是令诸师兄弟头痛不已。 如今陆压未现身,贸然出手,只能是徒伤士气。 青玉对自己的实力并不自信,她一直觉得自己该是和其他金仙一般水平,却不知晓的是,她的境界非寻常神仙可比,更是在入云海阁之前得了一机缘,如今的法力早就可至化境。 “师叔,总不能就让对面笑话咱们是缩头乌龟吧?我哪吒这么多年的本事也不是白学的,不去比试一番,师叔又怎知我不敌他?”小哪吒有些不服气,环着双臂起身道。 “哪吒!不可无礼,真人该是有她的考量。”李靖脸上微微带上了点尴尬,拉着小哪吒又重新坐了下来。 小哪吒撅着嘴道,不理解为什么一向精通排兵的姜子牙师叔为什么如今一言不发,诸位师叔师伯也不主动献策,似乎一切的决定权都交到了青玉的手中。 “子牙,我可去一战。”青玉想试试,既然自己知道了应对之策,已经知道那赵公明的本事,那相对于其他人而言,胜算该是要多几分。 “师尊,弟子请同去。” “师叔,我也请同去……”一众阐教的小辈们都站了起来请战。 “好啊,子牙,我有一阵,名曰四方,也是需要一些人手的,诸位师兄弟可愿助我成阵?” “四方阵?”姜子牙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听说了师兄破阵是一把好手,也未曾见识过师兄排兵布阵的本事,更何况西岐为攻,殷商为守,攻方布阵是何道理? 但是仔细想想如今的局势,自从大坡十绝阵之后,赵公明便于军前叫嚣不断,自己这边已然失了先机,不妨一试。 “听从师兄安排。” “吾等愿助阵!” “好,杨戬,哮天犬,哪吒守阵东。” “是!” “李靖,金吒,木吒守阵南;雷震子,土行孙,武吉列阵西,黄天化,殷郊,殷洪于阵北。烦请云中子,燃灯,还有南极仙翁三位师兄辅阵,其他诸位师兄弟入阵中,子牙与公子在此观阵,若是阵有缺漏,向我传讯。” “哈哈哈,师弟这一阵可真是好大的阵仗,吾等静看其效,愿一睹为快。”赤精子扭了扭手腕,眼里满是期待。 “四方阵,四方分之,四方合之,集于正中,辅之八面,其间天地清明,却难辨其向,人在眼前,却难辨虚实,有四方兮,却无处可遁。”青玉解释道,这是她在云海阁学到的阵法,到目前为止,此阵从未现世过。 “那便有劳真人!”姬发鞠了一礼,面上看不出是喜是忧。 “嗯。” 青玉想着,既然时局已乱,不如就让她搅得更乱一点,所谓不破不立,可能这战事会因为她的行为出现转机呢? 她纵观《封神》,其中多有西岐破阵之战,却无布阵之役,想来此时双方对战太过在乎礼节,谁攻谁守,谁布阵谁破阵,此时自有一套作战的礼数,而且阐教人员较少,难为此道,今日她算是开创先河。 军前,一男子黑脸黑须,身披金甲衣,脚踏绿皮靴,头戴甲,手持银鞭,坐在一只足有一人高的黑虎之上,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的意味。 青玉忽然也出现在了军前,他急忙拍了拍虎背,警惕了起来。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我鞭下不收无名之魂!”不愧是在《封神》里面一鞭能打死姜子牙的人,他的声音极富有穿透力,不过寻常一句,便让三军众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在下元始天尊座下,号玉鼎!”青玉微微欠身笑答:“赵天君的十绝之阵令我大开眼界,在下不才,也有一阵,还望赐教。” “哦?玉鼎真人?呵呵呵哈哈哈哈……你尽管布来,让我瞧瞧你的能耐。”赵公明挥舞着手中的银鞭,抗到了自己的肩头。 “赵天君请看——” 青玉抬手向着身后转去,只见刚刚还空旷的平野之上忽而升腾出一大片的雾气,白雾燎原,平野上瞬间起了一阵。 那一阵,看似清明,实则幻妙无穷,变化无端,赵公明只一眼,便感受到了此阵威力不俗。 “有点儿意思,且看我破阵!”赵公明抚着黑虎的背,黑虎便调整好身子,朝着阵而去。 “请!” 一字消去,青玉也入阵中,阵内传音:“烦请诸位听从调令,阵中引阵四方——” “斩仙——” 阵中,墨青玉祭起法器斩仙剑,仙剑散出淡青色的光芒,于广阔的地界变化出另一番天地。 与此同时,其他的十一位金仙皆祭出法器,于此间变化出日月星辰,山河大海,一草一木,皆有道行。 赵公明一步踏入阵内,心间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错觉,这不像是一阵,倒像是一处琼瑶仙境。 他自诩自己道行不浅,却在此阵之中第一次感到到一种无从应对的无措。 从前他所见之阵,其杀戮气息之重皆显于外,一进入其中便使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眼前此阵,扑面而来的不是腥风血雨,而是草木花香,一步入内,只觉得心旷神怡,让身于其间之人不自觉地放松警惕。 隐藏的危机未能觉察,便是最致命的威胁,赵公明深谙阵法精妙,怎么可能不知这一点? 只可惜任他玲珑心思,也实在是难以短时间堪破这四方阵的玄妙之处。 “玉鼎真人,有何本事不若尽管放马过来。”赵公明没有轻举妄动。 不远处的树叶轻轻摆动,青草弯下了柔软的身姿,那是一阵清风,空气变得潮湿微润,天地间渐渐蒙上了一层烟雨…… 第二百七十章 新局中又生变局 “什么?你是说西岐那边摆阵了?师兄已入了阵中?”当云霄带着师兄赵公明的消息回来的时候,碧霄仙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三妹,稍安勿躁,要知道师兄他不仅布阵的功夫了得,破起阵来也是一把好手,该担心的是他们西岐那边才是,不过话说回来,师兄怎的有闲情雅致开始破阵了?这是不合乎情理的啊。”琼霄安抚着妹子,心里生出了几分疑惑。 而后她朝着云霄问出了心中所想:“姐姐,是何人布阵?” “玉鼎真人!”云霄神情凝重道。 “姐姐,是不是不久前破了师兄十绝阵者?”琼霄皱了眉头,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情况还真的是不容乐观啊。 “正是,早就听闻过她的一些事迹,此人胆子倒是不小,传言法力也不低,但是行事乖张,令人捉摸不透。”云霄露出担忧的神情。 三界中关于玉鼎真人的事迹流传的不多,却桩桩件件令三界乍舌。 “姐姐,不若我们下山去助师兄一臂之力?正好也去会会这传闻中的玉鼎真人,我倒想看看她究竟是有多大的能耐?”碧霄提议道。 “我赞同!”琼霄也正有此意。 “好!” 此时赵公明还在四方阵中有些发懵,虽然面上强装镇定,心里确实没什么底气。 自他入阵后,先是不敢轻举妄动,可这阵仿佛不搭理他,根本就没有响动。 于是他尝试叫骂,偶尔回应他的只不过是眼前不知是虚是实的林中鸟的鸣叫之音。 于这阵中,他根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莫不是玉鼎根本就是在虚张声势? 这不像是什么阵法,倒像是……倒像是一处幻境! 难道,玉鼎真人是想拖住自己?这一念头生出,再结合周围的情景,他便觉得自己猜得非常合理。 于是拍了拍座下的黑虎脑袋,发出一声指令:“走!” 他心里想着,这玉鼎真人居然如此奸猾,居然给自己来了一招虚张声势,本还对她的布阵之道有着几分期待呢! 一步踏出,一道闪电劈下,正劈在了黑虎面前,黑虎下一步落脚的地方已经是一片焦土,脚下甚至传来了一阵酥麻之感。 黑虎不敢再上前了,赵公明也愣了一刻,紧接着第二道闪电劈下。 倏尔狂风大作,乌云密布,风卷起一层层草浪,天色暗了下来。 而此时,青玉一众皆已回了大营,施法现出了四方阵中的情形,于是各位师兄弟,特别是弟子一辈的全部都围上前来,都争着想去看阵中的玄妙。 在那倾盆而下的大雨之中,赵公明没有被淋成落汤鸡,而是招来一颗宝珠,那宝珠周围凝着至纯至柔的法蕴,在赵公明的催动下,结成了一个结界。 “师尊,我们现在需要做些什么?”杨戬看着这般场景,觉得还是缺了些什么。 是的,没错,他感觉这阵法似乎没有什么杀伤力。 “拖住他,带人偷袭敌营!”青玉面上也有些无奈,那可是定海珠啊!威力非比寻常,更何况他还有其他法宝? 而且青玉她可不想赵公明死,她想改变些什么,她想啊,赵公明不死,或许后面将不会有那么惨痛的伤亡。 那阵法以静制动,若敌动则阵内之景也开始发疯,正好可以消磨敌人的意志,佐以众多弟子的法宝之能,融于阵中一草一木,打不死敌人也能气傻敌人了。 “啊?”哪吒不解,“就只是将他拖住吗?” “嗯!”青玉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 “师尊,你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的视线再次转移到了阵中,雨仍旧下着,但是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小撮火苗。 那火苗蹦蹦哒哒地飘到了赵公明的面前,并没有被雨水给浇灭,甚不合常理。 “师叔,这是你的绝招吗?”哪吒歪着头,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火?”青玉有些疑惑,这不是自己的操作好嘛! 她静静地观察着,手心隐隐冒出了汗来,莫不是那个神秘的家伙来了? 小小的火苗蹦蹦哒哒地围着赵公明绕了一圈,停在了赵公明面前,而后骤地变大,吓得赵公明座下的猛虎不自觉地往后退去。 “又是什么把戏?”赵公明拍了拍虎头,感受到了那团火焰的炙热,犹豫了一刻,伸手捏下一道法决。 只见赵公明的指尖闪出莹莹金光,又三颗宝珠祭出,挡住了那团火焰的攻势。 而那团火焰并未就此罢休,而是化作更大的一团几乎将赵公明和他的坐骑整个吞噬掉。 “何不现身一战!?” 一声怒吼自那火光中迸出,紧接着二十四颗宝珠散出的光芒反将那团火焰湮灭,只留由一星点儿的火焰在雨中跳动。 那小小的火焰看上去极其嚣张,仍旧跳动在赵公明眼前。 “哈哈哈~~~” 天地之间传来一声声不羁的笑来。 营帐之内的众仙只是听着,便觉得那个笑声的主人非同寻常,看着青玉面色中带着几分忧色,便也猜到了这位来助阵的道友怕是不请自来的。 而此时的墨青玉也几乎可以确定,该来的还是来了,一瞬间,脑子几乎是经历了一场风暴一般,想着《封神》书中情节的走向,现在已经乱得不能再乱了。 “子牙,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营帐。”说完,青玉便消失在了众仙面前。 众仙面面相觑,而姜子牙思索着青玉抛下的一句告诫,手中不自觉地掐了一道算法,心中大吃一惊,竟是自己有一遭死劫。 “快看,那阵中的是何人?”广成子心中疑惑,莫非那也是师弟请来助阵的? 于是姜子牙视线又不自觉地落到了四方阵中,只见火焰明灭之间突然现身出了身穿长袍的道人。 “来者何人?我从不打无名之辈!”赵公明大喝一声。 “吾乃西昆仑一散人是也,名号不足挂齿。”那神秘人对着昆仑山方向作揖,而后广袖一挥,风云俱惊。 雨骤停,天上云化赤红之色,顷刻间电闪雷鸣。 第二百七十一章 该走的路须走完 “你这道人,有什么本事便使出来瞧瞧,虚张声势可唬不住我。”赵公明提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敢轻举妄动。 “那便——速战速决吧!”那道人似乎非常自信,指尖法诀唤出一红色宝葫芦悬于半空。 雷声隐退,云霞皆散,四方阵内,竟恢复了之前的和谐之态。 风裹挟着不远处的黄叶舞落在了那道人衣袍的一角,而后滑落没入了青泥之上。 “咻——” 忽而一道破风之声打破了短暂的静谧。 只见一把闪着银光的飞刀从那宝葫芦中疾驰而出,直直地向着赵公明而去。 赵公明瞳孔骤缩,二十四颗宝珠被他一同召出,形成一个巨大的法盾挡在了他的身前。 “砰——” 一声巨响过后,飞刀贴着法盾竟擦出了一条金色的火线,而后刀锋偏转,再次朝着赵公明飞去。 黑虎便驮着赵公明跃到了一边。 可飞刀不依不饶,那黑虎连着几次闪退,也渐渐有了疲态,身形逐渐慢了下来。 而此时的赵公明一阵祭出,宝珠阵形便成,一根仙索由赵公明从腰间取下,向着那道人飞去。 那仙索名唤缚龙索,就连金仙中期的神仙被锁住都无可奈何。 而那道人身形一偏,同时飞刀直冲那法阵。 那可是定海神珠形成的法阵啊!还是二十四颗!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只瞬息之间,赵公明的阵法竟被飞刀冲破,而他暂时也没了后招,一时间竟只能凝了法力,想硬抗下那一击。 “当——” 忽而一声利器碰撞的声音充斥在这四方之境。 风卷挟着刺眼的白光落下。 一袭青衣迎风而立,手中的剑仍在低吟。 那飞刀已回到了道人的手中。 缚龙索索浮于半空,迫于那道人身边的法蕴,难以近身。 …… 一阵沉默过后,墨青玉的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她为何要挡下那一击? 显然那道人也懵了一刻,暂时停下了攻势想等眼前人的一个解释。 墨青玉面上隐着几分忧色,转袖收了宝剑,对着那道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多谢陆压师兄相助。” “你认得我?呵,既知我来意,为何阻拦?” 陆压道人从未在人前露过面,却被人识了出来,顿时对眼前之人有了几分好奇,更是好奇她刚刚的举动。 “我……”未等青玉解释。 赵公明的缚龙索竟悄无声息地探到了青玉的背后。 一击而出,青玉回首使出斩仙剑相搏,那缚龙索被斩仙剑的剑光逼退回到了赵公明的手中。 “好生卑鄙,居然偷袭!”哪吒在营帐中愤愤不悦:“师父,我们可要前去助师叔一臂之力?” “哪吒,我等还是先静观其变的好,贸然前去,恐怕坏了玉鼎师兄的计策。”姜子牙还不清楚此时的情形,不敢轻举妄动。 杨戬这次倒是耐住了性子,一改往日的冲动,想着师父自有她自己的盘算,可不能再去乱添麻烦了。 可他们都没想到,事发突然,青玉也有些控制不住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 她终究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 那四方阵内,陆压道人还在等着青玉一个解释,而那赵公明还在掐着指诀随时准备出击。 “你要护他?”陆压道人紧了紧眼睑,眼前之人是个变数。 “非是相护,只是想留他一命,师兄可否让我与他之间的斗法?”青玉道出意图。 赵公明捏着缚龙索的手力道重了几分:什么叫做留我一命? 简直是奇耻大辱!这玉鼎真人实在是太过狂妄,居然视我为一玩物吗? “观你之术法,并无杀意,如此下去,我怕是难以回去复命,你还是让开些的好。” 陆压道人眼里有些无奈,他早在十绝阵之时就隐匿于此处,然而自己的任务却被眼前人给抢了过去。 于是他想着还是晚些现身,看看眼前人的能耐,没想到竟看到了这么个墨迹的阵法出世。 想来她压根就没打算真刀实枪地和赵公明去打,那自己的任务岂不是要搁置了? 绝对不行,自己还要回去复命呢,这可是上面交代给他的事情,看来还是得他自己动手了。 “我若是不让呢?师兄又待如何?”青玉心中发寒,原来谁生谁死,都被计划好了吗? “我等皆是奉命行事,你该知道,封神之路,人人皆有其命,人人皆为定数,你如此行事,实在太过任性了些!” 陆压道人将斩仙飞刀横在了身前,他也是没有想到眼前人竟如此荒谬。 “你若不让,便休怪我。” “等等,陆压师兄,不如我们商量一下,架由你来打,但是留他一命,我有用处。” 青玉是真的没有想到这陆压道人居然直接就打算对自己动手了,才想着周旋。 这要真动起手来,搞不好自己腹背受敌。 “有本事你便救好了,我自是不会留情的!” 说话间,白光乍现,斩仙飞刀自陆压道人手中脱离而去,又冲向了赵公明。 一旁的青玉被这飞刀如虹的气势震撼到,心中不由感慨:好一记杀招! “呵,来——” 就这么看不起我是吗?我今天就一定得死在这个人手中?好你个玉鼎,如此羞辱于我! 赵公明忽而翻转手掌,缚龙索绕到了他的身前,二十四颗宝珠悬于他的周围,掌心溢出出金色的光蕴。 旋即金蛟剪便被他给召了出来,正与陆压道人投出的斩仙飞刀对上。 两边都充斥着强大的法力,青玉不得已抬手设了个结界将自己护住。 天地随即震颤,绿色渐褪,此方世界有了荒芜之态。 青玉观察着四周。 糟了!这并非自然天地,而是她由四方阵所创设之境,难以支撑住这俩位法势汹汹。 布阵之时,她未曾考虑有此变故,集了诸仙之力以及众多法器之神力以稳固阵内变化自然。 而如今斗法的两人几乎毫无保留地将神力集于一处,那阵中法器皆受其影响,若是阵破,怕是方圆百里都会受其牵连。 “师弟,我等前来相助!” 第二百七十二章 这世界本该如此 十一位金仙与一众小辈们现身于青玉的身边,广成子看出了阵内的异常,便前来助阵,小辈们见状便也一同跟了过来。 “师父,那道人是何身份?”杨戬一众都不曾见过,也并未听说过哪里有这么一号人物,可刚刚在营帐中所见,青玉似乎认识。 “嘭——” 未等到青玉的答案,一阵法浪袭来。 赵公明和陆压道人各自退了几步后稳住了身形,而后又是一击。 杨戬握着三尖两刃刀撑于地面,哪吒翻了个跟斗迅速将那乾坤圈置于身前抵挡。 雷震子后仰了过去立即张开了翅膀在半空中绕了回来,土行孙被掀坐在了地上索性钻进了土里。 金仙们挡在小辈身前,引出一道结界护住了众人。 “杨戬,哪吒,你们先去营帐之内听后调遣,此等局面难有你们的动武之地。” 广成子扬起衣袖,对着空中难见踪迹的法宝施法,以稳固四方阵。 他看着身后一众弟子道:“快些离开。” 小辈们当然看出了实力差距,便也不好再做逗留,免得自己的师父们还要分心看顾他们。 “师父——”杨戬想留下来。 “听话,回去!”青玉挥手,小众们眨眼间便被送回了营帐。 此时阵中便只剩下了十二金仙,赵公明和与之对战的陆压道人。 “师弟,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我等师兄弟在此足以稳住阵形。”广成子偏首对着青玉道。 墨青玉看看了这十一位她便宜得来的师兄弟们,心里面泛起了一阵很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一个空了好久的地方又再次被填满。 他们都点点头示意青玉可放心前去做她想做的。 无形之中,墨青玉的背后形成了一道坚实的后盾。 明明他们都不清楚青玉所想,可为什么就觉得她这样做是对的,又怎么能放手让她去做? 墨青玉狠狠地点了头,近十万民众的惨痛代价,三十三万商民成为了奴隶。 如果真的发生了,彼时人间的便成了炼狱,血流千里,哀嚎遍野…… 她飞身立于半空,只见陆压道人一手控制着飞刀作战,一手于空中书写着咒纹。 那是钉头七箭之法! 《封神》之中,陆压便是让姜子牙以此法杀了赵公明的,可不知为何现如今使用此法的会是陆压道人? 墨青玉猜想应该是她在这里的言行导致的蝴蝶效应。 绝对不可让那咒术成功! 咒术不成,凭赵公明手中的宝器便一定可以护住自己的性命。 赵公明的性命无虞,后面是不是便有机会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呢? 谁也不知道! 多想其实无益,青玉施法想要去夺下陆压道人法咒之中的那只木偶。 陆压道人见状猛地收了飞刀,转瞬至青玉身后,躲过了墨青玉的术法。 而赵公明手中的金蛟剪没了陆压的法力压制,便像是重获自由的蛟龙一般,于半空中寻着目标,而后冲向了青玉与陆压道人。 青玉见这可怖的一击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已将自己也当作了攻击的对象,不由他想,掷出了斩仙剑相持。 “你可知,你这是在自找苦吃。”陆压讽笑着,却也使出了自己的斩仙飞刀。 “我们的法器皆名为斩仙,你可知斩仙二字的寓意?”陆压抬手向青玉展示着那即将完成的术法。 “辟邪诛奸!可师兄,何为奸邪?与我们立场不同便要斩杀吗?” 陆压道人没再说话,而是专心继续施法,可青玉还是不死心,欲断其术法。 飞刀被陆压收回,他想以此牵制住墨青玉。 而事实却非他所料,墨青玉的法力比他想象中的要高些。 虽然墨青玉能用的只有一剑。 只那一剑,曾护下过她想护之人,也曾刺过这方世界的魔头。 只那一剑,只那一人。 剑身的白光灼灼,可随着墨青玉掌心术法的倾注,那白光转瞬化为莹莹青芒。 青色的涟华沿着金蛟剪而往,穿过了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化作法帘竟将赵公明生生定在了原地。 “不是……”陆压道人忍住了此刻想要骂娘的冲动,只在心底默默嘀咕着: 不是,合着你打得过呀!那你搁这看戏半天不出手,搞个破阵法就想着拖住那个姓赵的,我琢磨了好几天才找到了这么个搞死对方的法子,你倒好,出手来搞我来了? 我只是想赶紧完成师尊交代的任务后然后回去安静地修行好嘛! 陆压道人也懒得弄清楚眼前的这个玉鼎真人为何要这么做,事已至此,法术即将成功,可容不得眼前人破坏。 青玉转身再次对上了陆压道人。 她的身形极快,陆压想与她周旋拖延时间明显有些吃力。 就在陆压的钉头七箭之法将成之时,青玉终于是夺过了木偶。 但还未来得及销毁,赵公明的二十四颗宝珠却突然冲向了青玉。 青玉有了之前的交锋经验,并未太在意,只是寻常地去抵御。 一掌出,宝珠们竟没有如她料想的那般被打散,而是直直地迎着那一掌而上。 青玉想要再使全力一击,竟有些来不及了,想躲,也终究是没有全部躲过去。 一颗宝珠正打在了她持木偶的手臂之上,她难以忍受那股突如其来的痛感,于是木偶滑落。 陆压道人急忙施法收回了木偶。 紧接着众多宝珠聚集到了青玉的周围,竟硬生生将她困了起来。 此刻的赵公明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他并未施法且现如今的他无力施法将墨青玉逼到如此地步。 十一金仙面面相觑,看着那围绕在青玉身边的那些宝珠,个个神情难看。 在尝试脱困无果之后,墨青玉渐渐冷静了下来,此时,她发现了一个让她背后发凉的事实。 围绕在她周围的定海神珠竟有二十五颗。 多了一颗! 不! 定海神珠只有二十四颗。 多的那一颗名叫苍胡颉!墨青玉怎么可能不认识? 见此珠如见他本尊!如见他元始天尊本尊! 为什么?青玉疑惑之中夹杂着不甘。 “额-噗——” 赵公明身体猛地一震,一股剧痛令他瞬间失去了意识,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青玉无力地看着,周围的宝珠看上去是随着赵公明的死而跌落到了地上,让青玉重获自由,墨青玉也随宝珠一起落到了地上。 可是谁又会注意到在宝珠跌落云端的那一瞬间,有一颗悄无声息地消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