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诡事》 第一章 割嘴嚼肉 第1章 割嘴嚼肉 民间有三出。 即为出马、出道、出黑,被统称为江湖异人。 顾名思义,出马即是出马仙,也可以叫顶香弟子、马家人、大仙儿等。 吃这碗饭的人,除了要齐备‘四梁八柱’还要满足以下四种条件之一。 首先,祖上传下来的老香根。 所谓开枝散叶添新丁,老堂兵马老堂营,家族仙族携手共进,修身修性。 其次,先天的八字与胎缘占足了佛道仙,生下来便是干这行的料,即使不走这条路,十之七八会遁入空门。 再次,投人道入凡世之前,先世与灵物结下了善缘或孽缘,这一世要了却以往的果报。 最后,便是野仙儿出洞下山抓弟马了,这种比不得前三种,无论是弟子还是仙家的心性都差上些许,多是不得善终。 从中可见,对心性的要求是出马弟子能走多远的根本。 因为干这行的大多数不止打小就体弱多病,随着年龄的增长,还要踏过‘三大关’方可有所小成。 情关、财关、生死关。 所谓的五弊三缺在初阶段还不配享受,先跨过三大关才有资格谈五弊三缺。 询问任何一个老堂口,仙家弟子至少在鬼门关趟了一遍。 往往体会过个中滋味后,方能磨炼心性,带领一堂仙家兵马共同修得福报。 常人或许不懂。 可真正的出马弟子深深知晓其中厉害。 因为‘缘分’越重的弟子,欲望就越为强烈,对自身造成业障的可能性就越高,最后迷失自我,沉浸在纸醉金迷之中。 唯有心性稳固到一定的程度,才有资格自称为顶香弟子。 常人以为‘大师’能耐的高低取决于背后‘老仙儿’的道行。 实则不然。 仙家不分高低,分高低的只有人。 弟子若心性不稳脱离正道,背后的仙家会受到极大影响,成为带领一堂‘邪仙儿’只知满足各类欲望的旁门左道之徒,更有甚者直至坑蒙拐骗,害人害命。 倘若遇到这种大忽悠,只需一个问题便能试出其成色。 ——师傅你的堂口叫什么名字? 没错,很简单的一个问题,市面上十个大仙有大半回答不上来。 听他们鬼扯什么四梁八柱清风碑王萨满传人都是绣花枕头,估计连萨满教真正的教义都不清楚,人云亦云的跟着忽悠。 殊不知任何一家仙堂都有名号,难以编造。 无名则无印! 无印必无名! 办任何相关事宜,本地城隍不会给予认可,自然也就谈不上能办成什么事,烧的纸钱送的寒衣都到了孤魂野鬼的手里,再向事主索要天价酬劳,类似种种,比比皆是。 而后五弊三缺等磨炼紧随伴身,一辈子都要走在修行的道路上,没有尽头。 至于出道,指的是佛道两家皆有缘的人,也可以被成为顶香弟子。 他们不光能顶香火率领大堂仙,亦能修习南北道门的一些真本事。 并非说出道一定比出马厉害,而是出道所掌握的本事通常比出马弟子要广泛一些,对心性的要求会更加严格。 现代许多所谓的‘大仙’连顶香弟子的根本说不出所以然,只沉沦于比较仙家高低,看事对错效率,乃至自封为出道弟子,哄骗那些急于解决问题的老百姓,逢人便说有缘分,诱导其开香堂立堂口骗取钱财。 位不正,则必受其累! 损失钱财倒也罢了,最怕那些本来就不该走这条路的寻常人立了堂口,被心性不正的‘野仙儿’占了位置。 野仙要的是办事后的功德,不会体恤弟子的身体状况和心性,它们会竭尽所能的‘圈活儿’给弟子。 等功德够了数,野仙拍拍屁股走了,留下身体状态极差的弟子百病缠身,然后毫无防备的迎来下一波野仙占位,循环往复着。 至于出黑就相对简单了许多,指的是民间的阴阳先生,为有需要的人们提供寻龙定穴、看阳宅相阴府等服务。 但无论是‘三出’的哪一类。 讲究的永远是四个大字。 天地良心! 而说到天地良心,就绕不开这场纠葛多年的煌煌天命,一代又一代,仿佛没有尽头。 至少,当今两家后人认为,故事的伊始还要追溯到百年之前。 那个每逢乱世,必出妖孽的混乱时代。 亦是‘民间三出’最为蓬勃璀璨的时代。 民国十四年。 奉省巨流河某段,荒郊野外。 铁路工程队驻地一片静谧,暗淡的月牙悬在半空,带来少得可怜的微光。 木门声吱拉响起。 一名光头工人迷迷糊糊的起炕撒尿,睡眼朦胧。 土墙根儿下,他余光瞄见个人影正蹲在角落里,好像偷摸吃着什么。 光头顿时来了精神,胡乱提起裤子后快步走去。 “老疙瘩你真不地道,半夜开小灶也不喊咱兄弟,赶紧的分点。” 虽说工程队直属奉省建政司,但伙食一直都不咋地,每日两餐清汤寡水,十天半个月难见荤腥。 待到近前,光头拍了拍老疙瘩的肩膀。 见后者依旧没有反应,光头来了些脾气,蒲扇大的手掌一下子将老疙瘩的头给掰了过来。 他非但没见到小灶,而是看到今生最为恐怖的画面。 血! 入目所及尽是鲜血! 回头过来的老疙瘩正用尖锐的铁锥捣鼓着自己的左脸。 狰狞的伤口从嘴角几乎裂到了耳朵根,沾满鲜血的牙齿裸露而出,咀嚼着。 只此一眼,光头近乎被吓得魂飞魄散。 夜半三更见到这一幕,着实恐怖到了极点。 光头跌坐在地连连后退,眼珠子向外凸出,但愣是发不出半点声音喊叫,唯有连滚带爬似的向屋内蹭去。 他万万没想到,老疙瘩确实是在开小灶! 更没想到老疙瘩不再继续捅他自己的脸,而是一步一步的靠近,鲜血和肉沫顺着铁锥流在地上,脚踩过去尽是血印。 “救....救....” 光头的嗓子眼似被塞进煤球般,嘶哑又干裂。 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向回跑,不料被门槛绊了一跤重重摔倒在地,疼的他龇牙咧嘴。 但他顾不得疼痛,阴森刺骨般的气息紧随其后,老疙瘩脸上狰狞的伤口仿佛在展露笑颜。 手中的铁锥高高举起,对准光头的后脑猛然扎下! 内投已过,正式签约,各位看官老爷安心收藏投资,因本书干货较多,希望能对有需要的人起到一点帮助,谨防上当受骗。 第二章 怪头没脸 第2章 怪头没脸 寒意席卷全身。 在极度的恐惧和死亡面前,光头的瞳孔极具收缩,嘴角渗出绿色的胆汁,显然他不被扎死,也得被活活吓死。 咣——!!! 一声脆烈炸响。 声音之大震得光头两耳失聪,脑袋嗡嗡作响。 好似让他即将被吓离身体的魂魄稳固下来。 而眼前的老疙瘩两眼翻白向前栽倒在光头的身上,铁锥无力坠地。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懒洋洋的夜报声出现在门口。 正是工程队的更夫赵三元。 十六七岁的年纪,上穿短褂下穿麻裤,有些地方打着五颜六色的补丁,手里拎着个破铜锣。 “啊啊啊——!” 光头凄厉的惨叫声虽迟但到,他此刻终于能用喊叫声稍微缓解那弥漫全身至灵魂中的恐惧感。 整个人大汗淋漓喘息着,极具起伏的胸口昭示着他心跳有多么剧烈。 这一声锣响再加光头杀猪般的惨叫,大通铺上的二十几个工人都被惊醒,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鬼!有鬼!” 听光头这么一吆喝,迷迷糊糊的工人们也吓得够呛,都连滚带爬的靠在墙壁警惕四周。 但只是看到地上光头和老疙瘩抱在一起,更夫赵三元站在门口看戏的场面。 “赵老弟!赶紧拉我一把,话说他到底得了啥邪病?怎么又突然不动弹了?”光头使出浑身解数想挣脱开来,奈何身上的老疙瘩跟死猪似的。 赵三元没有过多解释。 毕竟有些东西,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明白。 铜,五行属金。 古人云听钟之音,能驱邪缚魅,招财化煞。 在风水里是非常重要的导体,其形其性缓和、分散,自古以来的打更人敲铜锣,寺庙古刹撞铜钟也正是这个讲究。 若能配合某些图案雕纹,作用会更强。 拉起光头后,赵三元指了指趴在地上的老疙瘩,“先把他送到郭大夫那里,再不止血他够呛能活到五更天。” 大通铺上的工人们都看得云里雾里,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到老疙瘩的脸上流了许多血。 光头哪里还敢碰老疙瘩,他连连后退直摇头。 “别别别!赵老弟你既然有本事制服他,那还是由你去吧,等明儿个老哥匀你二两烟叶子,现在我只——嘿嘿嘿——!” 语气急变! 方才还战战兢兢的光头突然发出诡异的笑声,极为瘆人。 不等工人们反应过来,他抄起地上的铁锥猛然刺向自己的喉咙! ..... 工程驻地账房。 屋内灯火通明。 奉省建政司副司长李冬至点灯熬油的看着工程图,并不知晓营地内正在发生的邪乎事。 他看向今天新来的账房先生,这小子正翻阅着账本。 因其姓名很是拗口,所以到现在也没彻底记住叫什么,只记得姓康。 “瞧我这记性,小康你大名是什么来着?” 年轻账房推了推镜片足有半寸厚的眼镜框,嘴角带笑一副高人风范。 “正所谓九天烟霞苏幕遮,碧枝丹彩满星河,在下因五行缺木,所以名唤木昂。” 李冬至听得一愣一愣的。 又是五行又是诗词的。 你要考东北大学啊? 说话间,院门响起敲门声。 李冬至疑惑不解。 大半夜的到底谁还来汇报工作? 刚刚走出屋子想去开门,不料却被康木昂拉住了手腕。 “领导,深更半夜了也没有什么急事,不如等明天再解决,而且我还有许多有关账本的问题需要请教你。” 面对康木昂的笑脸,李冬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估计肯定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没必要的在深夜解决。 随即大手一挥,对着院门喊道:“滚蛋!有啥事明天再说,大半夜的别来烦老子。” 咚咚咚咚—— 敲门声依旧。 三急一缓,很有节奏。 好似不开门就不罢休的架势。 也许是真的烦了,李冬至气冲冲要去开门。 不料康木昂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他顿时停住了脚步,半分也不敢动。 “领导,咱们队里好像没有身高过七尺的工人吧?” 清末民初,一尺为31.1厘米,七尺肯定超过了两米,这些李冬至清楚得很。 想到这,他突然浑身一机灵,冷汗唰唰的往下流。 因这是临时营地,所以用的门板是用厚实的床板拼造的,高度一丈半有余。 而此刻的敲门声处几乎到了门板顶端。 就算身高最高的工人伸长手臂去敲也敲不到。 不是工人? 又是什么!? 咚咚咚咚—— 三长一短的敲门声继续着。 仿佛重重敲在李冬至的心头。 漆黑的深夜,昏黄的灯火。 他还发现这个夜晚出奇的安静。 营地内不光没有传来工人们的呼噜声,而且连个蚊虫的声音也听不到。 死一般的寂静! 小院如同孤岛般,深陷无尽的黑暗之中。 李冬至的脖颈缓缓看向院门顶端。 !!! 看到的东西惊得他肝胆欲裂,跌坐在地。 手指因用力过大狠狠插进了泥土里。 只见门板的上沿缝隙中。 一颗诡异的头颅正横着夹在中间。 五官几乎扭曲重合到一起,惨白的皮肤上尽是黑筋蠕动。 用民间的话讲,这种东西叫没脸子。 也就是鬼。 李冬至的喉咙眼发出怪声,随时会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一颗诡异的怪头架在门缝上沿,下边不知用什么在敲击门板。 如此恐怖的场面,真的可以活活吓死人。 李冬至的双腿灌了铅般根本动不了分毫。 但这只是刚刚开始。 黑暗中,门板下沿伸出一根根惨白发青的手指头。 逐渐露出一支支恐怖的手臂,它们臂竭尽所能的去触碰门栓,因用力过猛,表皮已磨烂见骨。 如果问什么比恐惧更让人恐惧。 唯有密集的恐惧! 一颗诡异的头颅,无数瘆人到骨髓的恐怖手臂。 李冬至牙齿上下打颤,大口大口喘息着。 只是进气多出气少,眼看着就要被吓破了胆。 哪怕他的怀里揣着一把德国进口的镜面匣子枪,在此情此景面前,也带不来任何底气。 “鬼....是鬼....” 李冬至回想起工程队出发前,自己在奉天城的一名老道那里算过命。 地火明夷。 意为光明受损,前途不明,环境困难。 此行必有灾殃相随。 怎料竟是遇到如此恐怖的东西! 第三章 喉咙中眼 第3章 喉咙中眼 铁锥距离光头喉咙仅有半寸。 ‘叮’的一声脆响,尖头狠狠撞击在铜锣上,火花迸裂。 电光火石之间! 赵三元用铜锣帮光头挡下了致命一击。 这一锥若刺中,光头的脖颈必然被捅出个大血窟窿。 但光头并没有放弃要捅死自己,发出瘆人诡笑的他疯狂用铁锥刺着挡在脖颈前的铜锣,发出叮叮脆响。 因铁锥尖锐,在铜锣面上刺划中扎在了光头的肩膀,顿时血涌如注。 大通铺上的工人们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一个个都缩在墙角大气都不敢喘。 起初以为是光头跟赵老弟有什么过节,可后来发现光头发了般一直是捅他自己。 跟中邪了没什么两样! 民国时期,民间崇尚鬼神之说,各地也有许许多多恐怖的流言,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都心存着敬畏之心。 但听过没见过,屋内的工人们又害怕又担忧。 现在地上已经躺着一个了。 若是赵三元倒下,屋里又该怎么办? “还愣着?赶紧帮忙!” 赵三元大声嘶吼。 眨眼间光头就又往身上扎了好几个窟窿眼,鲜血四溅。 奈何,工人们不是不想帮。 实在是在未知的恐怖前提不起办分力气。 见此情形,赵三元后退半步,紧接着一脚朝天蹬踹在光头的下巴,随即欺身上前将他推到墙根。 “去伙房拿一坛酒和筷子!再把灶王爷的画像给我扯下来!” 情况危急,见赵三元好像好会点功夫后,有胆大的工人奋力捶着双腿,终于有几分力气下了大通铺,小心翼翼绕过赵三元和光头后,急急忙忙冲向伙房。 与此同时,赵三元从光头的嗓子眼内,发现了一只诡异的瞳孔,正戏谑的看着自己。 正常人那个嗓子里边长眼睛? 赵三元双目凛然,“果真是被邪祟上了身。” 这邪祟原先被铜锣震离了老疙瘩身体后,非但不走,又再次附在了光头身上,看来是铁了心要祸害工程队的工人。 无论是阴魂还是恶煞,在它们不主动现身的前提下,常人只凭阳眼根本寻不到半分踪迹,唯有开启阴眼方能看到阴晦之体,也就是俗称的阴阳眼。 因看不到,所以民间将许多邪乎事归为‘中邪’二字。 而赵三元能看到光头嗓子里那诡异的瞳孔,便证明他并非寻常打更人。 “来了来了!东西拿来了!” 工人拎着酒坛等物急匆匆的赶回,可他站在门槛不敢往里进,生怕自己也被邪祟缠上。 赵三元接过扔来的酒坛猛灌一口,随即喷在光头的面门。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四野,光头仿佛受到极大的刺激般,他扔掉了铁锥,胡乱抓着自己的脸,眨眼间就出现了好几道血印子。 看准时机,赵三元将他按到在地,又抓紧指了指灶王爷的画像。 那工人赶忙将有些残破的画像递了过去。 赵三元直接将它贴在光头的天灵盖上,口中剩余的烈酒全部喷出。 “都过来把他压住!” 工人们看得一脸懵逼。 虽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都明白赵三元的几招下去,明显对中邪了的光头很有用。 门外的工人率先带头,直接窜到光头的身上,但后者剧烈的挣扎让他很难控制。 “麻了个巴子!这王八蛋还欠我一块大洋,不能让他这么死了,我也来!” “他还说要给我介绍他二姨,我可不想打光棍!” 工人们一个一个叠罗汉般压在光头的身上。 而腾出手来的赵三元抄起杨木筷子,狠狠夹住光头左手中指,猛然一掰。 霎时间,屋内一阵阴风呼啸,隐有鬼哭阴嚎。 工人们的肉眼没有看到一缕灰烟从光头的七窍内窜出,凝成一团后飞出了这栋院子。 “....哎哟,压死我了!” 伴随着光头的一声悲呼,工人们的心才算落了地。 赶紧扛着他和昏死的老疙瘩去找郭大夫。 一个左脸被捅烂,一个浑身好几个血窟窿,必须赶紧医治。 “赵老弟你真神了,没想到你还会驱鬼驱邪啊,就这几招便把光头弄好了?”一名工人赞叹不已,为赵三元清理身上的灰尘污垢。 赵三元随意敷衍着,“瞎猫碰死耗子,你倒是说说这几天工地上碰到什么怪事没有?” 说是巧合,实则赵三元运用的手段极有针对性。 人变成坏人,是因为他不争气。 死后成恶鬼,是因为他多了一口气,多为怨气。 也就是人们常常说死了也咽不下这口气的由来。 酒,有散气的作用,活人唾液与血液自带阳气,由阳躯之口喷出烈酒,对阴魂有显着效果。 其次灶王爷乃负责管理各家的灶火的正位神灵,民间几乎家家供奉保佑全家辟邪除灾、迎祥纳福。 而人的灵火位于眉心正中,被邪祟侵占后会极为暗淡,所以将灶王爷画像贴在中邪人的天灵盖,会再次旺盛阳躯灵火,逼迫阴魂破体而出。 最后的杨木筷子定乾坤。 它一头方一头圆,两根筷子象征天地,二数为兑,代表口;形状为巽,代表木,组合在一起就是吃天,民以食为天正是由此而来。 也就是说筷子象征天地代表阴阳,男左女右,手心主之筋起于中指,用筷子猛掰下去后,再厉害的鬼魂又怎能敌得过天地? 至此对光头附身的邪祟逃遁远去,不知所踪。 但话又说回来,任何邪祟侵占阳躯都有其目的性。 没理由去祸祸初来乍到的工程队。 肯定是冲撞到了什么。 ..... 账房小院。 恐怖的景象比大通铺那边更胜三分。 “康、康老弟,你难道没看见....?”李冬至战战兢兢的看向康木昂,怪异的是后者依旧是那般风轻云淡的微笑,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似的。 康木昂微微点头,“自然是看到了,我还特地数了一下,共有一颗头颅,二十六只手臂,一百四十九根手指头,其中有八十三根没有指甲,还有几根好像沾了屎。” “???” 这一瞬间,李冬至所有的恐惧被懵逼所替代。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 在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康木昂为什么会去数的那么认真。 你是真要考东北大学? 康木昂沉吟片刻,又道:“领导,近几日的工地上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李冬至早已头皮发麻两腿打颤,不想回答任何问题。 但他冷不丁想到,就在今早的时候,三队的光头和老旮沓好像说看到了个石龛,因里边没供奉什么东西便推掉了。 难道是因为这? 不管是因为什么了! 现在必须要抓紧逃命才对! 正想喊康木昂逃命的时候,竟发现他一路小跑回了办公室,独留下李冬至跌坐在地惊恐难耐。 第四章 我只是个账房 第4章 我只是个账房 有那么一瞬间,李冬至恨不得皮鞭沾辣油狠狠的抽康木昂,再把他蘸酱生吞了。 眼里还有没有领导? 自己跑路就不怕招雷劈脑壳? 李冬至又恨又急。 恨的是康木昂不讲道义。 急的是人家跑的贼拉快,自己却瘫在地上被吓得根本动不了。 然而很快他发现康木昂并非独自逃跑。 这小子折返回来后竟是主动走向那恐怖的门板,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拇指粗细的大号关东辽尾,笔尖滴着朱砂。 笔杆上雕日月星辰,下刻山川草木。 一看就不是凡品。 李冬至惊疑之余,这小子已在门板上笔走龙蛇,伴随着常人听太不懂的咒语。 “太上敕令,元亨利贞。” “神墨炙炙,霹雳纠纷。” “一笔书画莲花头,保佑平安常永久。” “二笔敕令护法赳,保佑镇宅魍魉休。” “三笔帝徽金字鎏,保佑离煞登高楼。” “雷火雨电,缚鬼伏邪,百灾消业,恭送祖师。” 若南北道门的老道士在,定会对此大为赞叹好小子,年纪轻轻竟将符箓运用的这般醇熟精妙。 开墨咒、着笔咒、勒纸咒一样不落。 寻常人对符箓一事有着不小的误区。 认为关键在于符头、符胆、符脚这三样。 是,也不是。 倘若没有三咒请祖师爷开笔锋,那符箓与普通黄纸没什么区别。 除此之外,画完符箓并不算完。 怎么请的祖师爷,就要怎么恭送回去。 礼数规矩半分不能差,如此才算一套符箓的完整流程。 再稍微延伸一下。 道门本事,以符、咒、诀、步四类为主体。 也就是符箓、咒语、手决、罡步。 往外扩展还有奇门、法印等。 但不管哪一种,都需要经年累月的修炼才能有所成就。 此时康木昂首先运用了符箓,伴随着咒语加持,以门板为符纸,大大书画着符头、符胆、符脚,皆一笔而画浑然天成。 光是一笔莲花头的水平,至少需要数年苦练才初具神韵。 再结镇宅驱魅手决。 以小指从无名指背通过,再以中指勾住并且中指掐掌心横纹,大指头压住食指,最后大指尖掐中指中节左侧煞纹。 “急急如律令!” 伴随康木昂最后的一个令字,门板上的大量朱砂字仿佛瞬间明亮几分又回归自然。 也就是这个关口,众多伸进院子里的恐怖鬼手就像触碰到绝对的禁忌,呲呲冒着白烟伴随着鬼哭阴嚎,争先口后的缩回院外,与方才的瘆人场面截然不同,甚至有些喜感。 眨眼间都消失不见后,一切恢复如初,就像它们从未出现过一般。 虽然李冬至不懂是个什么原理,却依旧惊为天人,看这康木昂的眼神都变了。 感觉就像是花大价钱去窑子摘花魁,等上了炕后却发现人家掏出来比你都大。 很迷。 很懵逼。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康木昂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回答道:“新来的账房。” 李冬至差点没被气抽。 谁家账房会这....这....花里胡哨的本事? 你有这能耐早用啊! 差点给老子活活吓死! 康木昂拍了拍门板,“以后还要继续开山修路,为了能睡个好觉,我建议这块门板就一直带着吧,领导你意如何?” “带!必须带!”李冬至恨不得以后走哪走背着这块门板,毕竟再遇到鬼啊神啊的,怀里的手枪也没这块门板好用。 如果不是康木昂的话,李冬至还认为方才的那些都是幻觉一场梦。 随即想到了什么后,他赶紧拉住康木昂的手,语气没有丝毫上级的威严。 “方才小康你问有没有怪事是吧?其实还真有,今早有两个工人推掉了个石龛——” 话音未落,敲门声再次响起。 李冬至条件反射般汗毛倒竖,躲在了康木昂身后。 “长官!李长官在不在?三队的光头和老旮沓撞邪了,俩人都受了伤送到了郭大夫那,工人们都叭叭的不知咋回事,闹得人心惶惶,还有人准备天亮后就走人,工钱都不要了,您得拿个主意啊!” 一听这话,李冬至顿时看向康木昂。 三队的光头和老旮沓撞了邪? 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必然跟推倒的石龛有关系。 真他妈是闲得慌。 聊猫逗狗倒也罢了,野外的邪门东西是能随便碰的? “中什么邪中邪?”李冬至故作镇定大声嚷嚷着,“他俩肯定是去伙房偷酒喝多了,告诉各队都老实儿睡觉,明个我让伙房加俩荤菜,还有,让三队的人都来一趟,老子要训话。” 流言的可怕程度,李冬至是知道的。 现如今工程进度连十分之一都没到,工人们都跑了还干个屁。 这件事关乎关东三省的未来,张大帅亲自下令督办,绝不能有任何差错。 所以李冬至只能想方设法的安抚工人们,再把三队的人叫过来好好交代一般,若真遇到了邪乎事也绝不能声张出去。 等忙活完这一切后,已经到了卯时,天蒙蒙亮。 院外传来了赵三元的打更声,昭示着新一天的开始。 因三队的人不知深浅,七嘴八舌的也没说明白过程,李冬至以为是众人合力控制了局面,所以没把赵三元当回事。 “唉....真是多事之秋啊,小康,你觉得接下来该如何做?” 康木昂打了打哈欠,“保险起见自然是请高僧作法了,看看究竟冲撞了什么。” 李冬至深以为然。 术业有专攻,相信找几个高僧过来作法肯定错不了。 但他没有料到,这个决定让工程队陷入更大的危机。 ..... 晌午。 驻地内的人寥寥无几,工人们已经到了工地上抡大锤铺铁轨。 某个小土丘前。 赵三元点燃三根清香,插在他随身携带的黑色香炉碗内。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 “胡黄常蟒,维护身旁。” “善行功德,速见....” 请仙咒后,赵三元右脚尖划一周天踏地,恭敬拜上。 紧接着浑身轻微颤了颤,但很快被他压制住。 真正的顶香弟子都有请仙上身的本事,不过有能耐的弟子并不会被仙家捆全窍,除非到了必要时刻。 真神不附人,附人非正神。 一来,是因捆全窍对弟子的身体伤害很大,次数越多,身体越糟。 二来,如果弟子做不了主导,每次念咒后仙家都往身上窜,那便证明其没有多大本事,自己的仙堂都控制不住,弟子成天到晚不用干别的了,被捆窍就能累到死。 “碰见事儿了吧?” 山丘上,不知何时坐着一名头戴方帽的小年轻,眼睛又黑又亮闪动着光芒。 赵三元没有抬头,依旧盯着那三炷香,“屁大点事,如果不是看在一个锅里抡大勺的份上,昨夜我直接连人带鬼都给办了。” 方帽年轻人却幸灾乐祸,眼珠子滴流乱转,“那个阴魂确实不算什么,但几百个加在一起,光凭你自己恐怕也要费些手脚。”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 几百个? 开什么玩笑! 这附近的孤魂野鬼算在一起也没有这么多吧。 又不是他妈的赶大集! 赵三元有种不妙的感觉,“你去问了?” 方帽小年轻哑然失笑,“啧啧~你小子也太不把我黄小六当回事了吧?作为咱家大仙堂的传堂报马,若这点事都整不明白,我还得个什么道,成个什么仙儿?” 胡黄常蟒四大仙族,历史渊源流长。 有的说能追述到鸣条之战,也有的说最早能到涿鹿之战,总所纷纭。 可以确定的是很早就对了。 有历史,就要有底蕴。 黄仙字辈——天理不绝登凌霄,地华英宝众山小。 作为黄家仙族第十代得道的仙家,黄小六自有其傲气本事。 而且,仙堂报马,可并非什么仙家都有资格担任。 第五章 仙家报马 第5章 仙家报马 报马。 也就是报告消息的兵马。 古代多指哨骑,而在顶香弟子的口中,指的是报马仙。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行军打仗中对消息情报的掌握至关重要,所以哨骑必为军中精锐佼楚。 仙家报马也是一样。 不止道行要过关,还要得掌堂大教主的信任。 仙家报马分传堂报马与护身报马。 前者如哨骑或先锋官,负责打探和传递消息,若遇到问题,传堂报马直接解决即可,无需再兴师动众,其大概率由黄家仙担任。 论心眼,胡黄常蟒四大仙族里,肯定是黄家仙最狡诈灵动。 注意,是心眼而不是心智,灵物得道成仙就没有一个白给的。 胡黄常蟒四大仙族各有长短千秋。 狐仙最为稳重,行事干练有章程,方方面面都照顾的格外周到,所以绝大多数顶香弟子的掌堂大教主便是狐仙。 黄仙喜怒无常,睚眦必报,可能前脚聊的欢,反手就给你一巴掌,心眼比针眼还小,贪玩馋嘴欲望大,不过做事雷厉风行,杀伐果断有急智。 常仙倔强不服软,天上地下就它最懂最明白,同时真正有道行的常仙其实最善解人意,体恤弟子,帮亲不帮理的典范,四大仙族就属它最护犊子,倘若弟子在外边吃了亏,几乎没有隔夜仇的可能。 蟒仙是复杂的结合体,既有着冷静沉着的一面,亦有脾气火爆的一面,主要分场合情况,大部分时间还是莽的,能动手从来不吵吵,不服就干的武打派,也许享贡会迟到,可一说要干架,窜的比谁都快。 从中可见,黄家仙适合做报马。 再多说一句,传堂报马还起到沟通弟子的桥梁作用,比如弟子意识到自己要立堂的必要性,肯定会寻找有缘的师傅帮忙开堂引路。 这个时候传堂报马会考验开堂的师傅,比如通过弟子故意说假话说大话报假名的方式考验。 倘若开堂师傅没本事,弟子报什么名他就一口的啊对对对,自然是没通过考验,轻则赚不到金钱,重则还会被恩怨分明的黄家报马记住,早早晚晚去报忽悠弟子的仇。 而护身报马就简单许多了,也可以叫护法。 大仙堂一般有四名,胡黄常蟒各一位,算上先前的传堂报马,日夜不离弟子的身。 有事就上,没事就歇。 是弟子最为亲近,相处最多,也是最受累的仙家。 护身报马的能耐区别很大,但唯一的共同点是如三太爷三太奶这种‘天字辈’的老祖仙家肯定不会做,都由仙族中的小辈担任。 谁要说自家仙堂里有胡天什么什么,黄天什么什么,那你可以直接掀桌子走人,临了再吐他一口老痰。 而弟子要历练,仙家小辈亦是如此。 人仙共修,互勉成长。 黄小六不光是传堂报马,也兼着四大护法之一。 它躺在土丘上翘着二郎腿,与常人幻想当中的得道大仙形象大有不同。 “昨夜你收拾那阴魂的时候,小爷我就跑了趟本地城隍,意思是工程队的大铁锹推了个石龛,下边埋了几百具骸骨,石龛倒了就镇不住了,晚上自然出来祸祸人。” 所谓仙家查事,莫过如此。 许多时候在碰到问题的关头,厉害的传堂报马已经查的七七八八。 赵三元眉头紧皱。 一般来说,人死之后会被当地城隍接引入冥土,该赎罪赎罪,该轮回轮回。 除非是横死之人,死后的那口怨气不散,执念让他们成为孤魂野鬼,没有资格被城隍接引。 什么时候完成了执念,亦或是得到阳间懂行的阴阳先生帮助,才有资格入地府。 而工程队并不知晓附近有什么坟地,知道的话一定会妥善安置,孤零零个小石龛,谁又会当回事? 但结果却很糟糕。 按黄小六说的,几百个阴魂真闹起来,工程队绝对吃不消,早早晚晚出人命。 赵三元深吸一口气,“不可能几百人一起横死吧?就算真有这种极为少见的情况,建石龛的人也会请专门的人来做法事超度,怎得却依旧是孤魂野鬼?” 黄小六跳下土丘,站在赵三元身旁看着香炉碗,“十几二十年前的事了,城隍的日夜游神记不太清,反正它们肯定接引不了就是了,等有空我直接去问问城隍爷本尊。” 城隍和土地同为地方神灵,却不是上下级的关系。 从行政级别来说城隍管的是冥间事务,土地管的是人丁兴旺等阳间事务,互不干预。 而无论是民间三出的哪一出,要想‘干活’都绕不开城隍和土地。 比如阴阳先生,殡葬服务中赚了金银,自不能让真正领亡魂入冥土的城隍阴差两手空空。 但阴阳先生毕竟是活人,因此会顺便的孝敬保佑地方阳间事物的土地公,祈福阳事一切平安,无灾无难。 普通老百姓当然没办法找城隍办事,唯有烧香祭拜罢了,但对于仙家和真正的江湖异人来说稀松平常。 见赵三元若有所思,黄小六又恢复那幸灾乐祸的表情。 “从下山开始,你就在极力避免让自己陷入既定的命运当中,但煌煌天意怎可轻违?你就算躲到这里当个打更的,也依旧会碰到这些事,躲是躲不掉咯。” 对于‘三出’的弊病,赵三元非常抵触。 且不说那五弊三缺,就是前边的三大关都够人呛。 能正常生活,谁愿意去体会被折磨的滋味? 但就像黄小六所言,有些事,是躲不掉的。 这时,香火已近香根。 按照他的仙堂规格,赵三元需要布置十七尊香炉碗,神像若干,每逢初一十五或是三月三九月九这样的大节诵经焚香。 其中不止有护法香、报马香、教主香,还有天地香、祖辈香等,每尊香炉用三根、四根、五根、九根、十八根各有不同。 民间有些龙凤堂、鬼堂等,讲究还要更多。 然而条件有限,赵三元没有自己的家,属于无根之萍,所以只带一尊香炉傍身,名为行炉,走到哪就烧到哪。 数量只有一个,却并不会妨碍仙堂运作。 仙家们比谁都知晓弟子的条件,哪怕是插三根野草,亦是心意。 所以很多时候达官显贵争着抢着烧头香,其实不是为了敬奉,而是为了求心安。 无论是佛道仙哪一家,都不会因谁上了头香而更青睐与谁,这么想的人实属谤道谤佛,贻笑大方。 此刻,焚烧的香烟成灰灰色,有些不妙。 观香法为三个部分,观火、观烟、观灰。 点燃时不能用嘴去吹,凭香头火苗燃起的方向大小来判定吉凶,火苗稳固或上窜为吉,火苗转瞬即逝或焦黑为凶。 烟气要杳杳冥冥,香塔成一记飞升之状,意上达天听直冲云霄,为吉;烟气摇曳不稳,便预示着灾殃将至。 最后是落灰的颜色,黑色凶,灰色小凶,白色凶吉各半,黄色为吉。 赵三元无奈叹了口气。 “估计又要出事。” 第六章 上身讨供 第6章 上身讨供 当夜安静平和,没有再出现任何邪乎事。 到了次日拂晓,李冬至和工人们都长舒一口气。 前者自不必多说,奉省正编大员,换以往至少是个工部侍郎。 工人们想的比较简单。 除了少数工程师外,大多数是穷苦人家的青壮。 不知费了多大的劲儿走了多久的门路才进到工程队。 毕竟这年头吃什么粮都不如吃公款来的踏实。 至少在张大帅手底下,还真没听到过多少欠薪不给的事例。 只等工程结束带钱回家,该娶媳妇的娶媳妇,该盖房的盖房子。 然而事实证明。 情况与想象当中的有些差异。 和尚疯了。 没错,正是李冬至昨天在镇里边找的几位云游到此的高僧。 这几个做法的和尚突然得了失心疯般,从树林里一路狂奔到工地现场。 工人们正热火朝天的忙活着,就见这么几个大光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加鱼跃突进之姿,用头狠狠去撞铁皮木桩。 像是撞别人家的脑袋似的,一点都不留力气。 当场就有两个脑壳碎成三四瓣,红的白的四下飞溅。 还剩一个瞄的不是很准,撞偏了。 半拉脸皮全部被剐蹭掉,血肉模糊。 可仿佛不知疼痛般,他直接双膝跪地用脑门去砸铁轨。 声音之巨,跟打铁锤抡在上边没有任何区别。 仅是眨眼的功夫,和尚团队全灭。 工地现场鸦雀无声。 直到此刻,他们大脑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等缓过神来时,已是原地开席,仨和尚死的不能再死,收敛尸首的来了也得连呼够碎的。 “死、死人了!” “呕——” “吐什么吐!赶紧封锁现场,再去个人通知长官——呕——” 普通工人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这操蛋的世道里不是没见过死人。 冻死的,饿死的,被土匪宰了挂树上的,多多少少有些习以为常。 可如此诡异又恐怖的死亡方式,着实冲击着视觉和心理承受防线。 很快,局面得到初步控制。 李冬至作为一把手,还算有担当。 他鼓起勇气亲自带人去小树林里查看情况。 大白天的怎么连和尚也能中招? 倘若情况过于复杂危急,也只能上报奉天公署大楼了,看看是否更改原定的工程路线。 等到了地方的时候的,好家伙,李冬至非但没被什么吓到,反而差点没两眼翻白气死过去。 供桌祭台前的地上尽是贡品残骸。 鸡骨头猪脑袋橘子皮满地都是。 最可气的角落里还有几个不知哪个窑姐的花肚兜。 一名工人捡起法坛供桌旁的布包,想看看拨出的公款还有没有剩。 不料翻出两本带图的《金瓶梅》小人书。 造供果玩窑姐就罢了。 连诵的经都这么糊弄。 换做谁是鬼都要怨气冲天吧? 真他妈是死不足惜! 过了晌午,匆匆把几个和尚的遗骸送到附近镇子的义庄上时,李冬至才知道自己被狠狠忽悠了一把。 花重金雇佣的根本不是什么云游到附近的高僧,而是纯粹的一帮骗子。 义庄上的小年轻直言前几天在窑子里看见过他们。 虽说脸都被砸烂了,可身上纹的图案很清晰,跟‘带鱼’似的。 从中可见,几个大忽悠临时起意把头剃成秃驴,大大方方的来赚公款。 把撑死胆大的俗语彰显的淋漓尽致。 僵局之时,义庄上的人比较热心肠,为李冬至介绍了一名附近十里八乡有名的出马弟子。 乡亲们都称他为刘半仙。 无论是遇到邪乎事还是红白喜事,找他准没毛病,基本上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无奈之下,李冬至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亲自上门把刘半仙恭恭敬敬的请到工程队驻地。 等到的时候,已近黄昏。 刘半仙估计是个急性子,稍作准备后,直接在账房小院内开坛作法,焚香祭拜。 他习惯性捏了捏长长的八字胡后,抄起牛皮八角鼓又拍又跳。 “天灵灵地灵灵,胡黄常蟒显威灵!” “日东升伴月星,奉请天将和天兵!” 院外,收工的工人们围的里三圈外三圈。 看热闹是炎黄民族的良好习惯。 甭管事情的背后有多么瘆人,也不妨碍看两眼涨涨见识。 大不了碰到事了再跑也不迟。 赵三元也在其中。 他还真想看看别家顶香的是怎么‘干活’的,能有多大的区别。 伴随着混乱又急促的鼓点,刘半仙跟喝了大酒似的脚步虚浮。 最终七扭八歪的坐在供桌前的一把椅子上。 双肩微倾,低眉垂首。 紧接着猛然一哆嗦,表面上看跟拉拉尿没什么大区别。 只见刘半仙在板凳上摇头晃脑的伸出两根手指,特有派头。 “来草卷。” 草卷就是香烟,但并非是老百姓卷的旱烟,而是工厂制作的精良烟卷。 冷不丁的要烟抽,并没有让李冬至等人有多少意外。 没见过也听说过,许多出马弟子看事的时候都会请仙上身,而上身后的首个表现就是要烟抽。 也不知烟瘾咋就这么大。 很快,康木昂亲自将香烟递过去,还悉心的为其点火。 众人看着‘刘半仙’吞云吐雾,几口下去烟卷就着到了烟屁股,感叹着必然是老烟枪,吃烟都没他快。 ‘刘半仙’又伸出手掌。 “来红粮细水儿。” 说人话的意思就是高粱酒,但时至今日只有上了岁数的老人才会这么叫,有些家境优渥的,都想尽办法购买进口的雪花飘,也就是啤酒。 众人议论纷纷,七嘴八舌感慨着肯定是仙家上身了,干活前先打打牙祭享受享受。 康木昂又取来一坛高粱酒,正想往碗里倒的时候,怎料‘刘半仙’一把手抢过来,特豪横的举起酒坛咕咚咕咚豪饮。 时不时嘴里嘟嘟囔囔,看表情应该挺开心。 “来洋茄子。” 香蕉这种东西对老百姓来说等同半个奢侈品,许多人只听过没见过,东北民间最普遍的零食可能就是土豆地瓜大辣椒了。 水果? 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 道边能碰到个野果树就当尝鲜儿了。 说回香蕉,本来营地内没有这玩意,可先前几个假和尚做法事还有得剩,否则短时间内还真搞不到。 ‘刘半仙’狼吞虎咽直接干了一整串,少说也有七八根。 这胃口不是一般的好。 而事实证明,‘刘半仙’的胃口的确很大。 “来七小果。” 第七章 一起抽 第7章 一起抽 笼统来说,刘半仙运用的是相对传统的方式方法。 有的人称其为萨满祭舞,也有的人称为跳大神。 已知最早跳大神的形式是以两人完成。 一个为主,一个为辅。 一个请神,一个敲鼓。 无论是曲调还是请神词儿基本固定,大家都按这一套东西来。 巫师请的神更是五花八门,涵盖极广,绝大多数时候根本做不了主,是请来什么算什么。 好比说请来‘虎神’附身,便要要窜跳、扑抓;请来‘鹰神’就要拟展翅翱翔,啄食贡品。 主打的就是个热闹欢腾。 相传二人转就是从中找到了灵感创造而出。 但时代在发展,民间也在进步,寻找更方便更快捷的办法。 最终在顶香弟子的手里被发扬光大。 他们发现跳大神更容易与自家的老仙儿沟通,捆窍概率大大加强。 久而久之,民间老百姓以为跳大神就是以前那个顶香弟子创造而出。 虽说改革了一番,但有些规矩还是保留了下来。 比如享贡。 仙家捆窍之后,少不得要打打牙祭享受一番。 刘半仙也不能免俗。 并且排场相当之讲究。 抽烟喝酒扒香蕉,一般家庭还真就负担不起。 可七小果是啥? 寻常老百姓可能到过年才能吃到一种。 它是七种蜜饯统称。 糖桔饼、山楂片、糖姜片、糖金桔,糖莲子、糖荸荠、青红丝。 为了这七小果,伙房的人焦头烂额,临时用糖水渍砂了些水果和姜片,毕竟这时候上哪搞七小果去? 临时加班忙活了好一阵,才把‘工地版’七小果给呈了上去。 看热闹的工人们不少都站流哈喇子。 闻着真香啊! 光是这些好东西,都能在山沟里当聘礼讨个婆娘了! 而‘刘半仙’显然对没吃到真正的七小果有些不乐意,但还是抓起来都给造了。 边吃边砸吧嘴,听得许多人暗自咽口水。 远处的李冬至连连皱眉,随即拉了拉身旁的康木昂,“他到底行不行?难道我又找了个大忽悠?怎么来了之后屁也没干,却又要这又要那,花里胡哨的。” 康木昂依旧是那让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正所谓九天烟霞苏幕遮,碧枝丹彩满星河,据我所知有些马家弟子确实是这样,干活前先要饱饱口福,不过应该还是少数,基本上抽根烟喝口酒就算行了。” 李冬至一知半解。 心想罢了罢了,能把事成功解决的话,麻烦点也没什么。 可‘刘半仙’的下一个要求,让李冬至大为恼怒。 “八大碗。” 何为八大碗? 细指熘鱼片、烩虾仁、全家福、桂花鱼骨、烩滑鱼、汆肉丝、汆大丸子、松肉等;粗八大碗有蘑菇炖丸子、素烩汤、地三鲜、猪肉炖粉条、萝卜丝炒籽虾、酸菜猪肉血肠、雪里蕻炖豆腐、小鸡炖蘑菇。 哪怕是按粗的来,也得派人去镇子里请厨子。 况且这都是黄昏傍晚了,去镇子也已经来不及。 工人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都夹杂着怨气满脸不乐意。 心想营地伙食清汤寡水的少有荤腥。 怎的来了个‘看事’的就要如此隆重? 合着大伙平常没卖力气干活是吧? 奈何‘刘半仙’依旧摇头晃脑,一副吃不到八大碗就别提办事的架势。 就在尴尬僵持的时候。 赵三元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拎了个板凳大马金刀的坐在‘刘半仙’的对面。 谁也没预料到突生变故。 打更的怎么出来了? 然而疑惑很快变为惊愕。 啪—— 只见赵三元上去就是一巴掌,直接抽在‘刘半仙’的脸颊,后者直接被打懵了,闹不清什么状况。 啪—— 反手又是一巴掌将‘刘半仙’的头扇了回来。 赵三元神色冷酷。 “你他妈能不能办?七个碟八个碗的,用不用再给你立个庙塑个金身?能办就办,不能办就滚犊子换一个仙儿上来,谁给你惯的臭毛病?”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直勾勾看着赵三元。 心想赵老弟平常也没这么狂啊? 好家伙,上来就是啪啪俩大嘴巴子。 打人也就罢了,可人家仙儿都上身了你还打,连人带仙儿一起揍啊! 听说过大仙儿抽看事的,结结实实没听说过谁敢抽被捆窍的大仙儿! 场面诡异又尴尬。 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刘半仙’更是被抽得两眼冒懵。 所以说还得是大领导靠谱。 李冬至最先反应过来,他来不及去思考打更小伙儿怎么突然暴躁起来,立马吩咐下去把赵三元拉开。 虽说两巴掌非常解气,可毕竟还要指着人家干活不是? 常言道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 敢当众要吃要喝,自是对本事有所依仗。 真要是大忽悠漏了怯,院里院外几百个老少爷们还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很快。 三队的几名大汉一路小跑冲来将赵三元扛在肩头。 这些人都见证了赵三元在那夜如何大显神威,因此都念着情,动作没有过于强硬。 但赵三元明显还不解气。 被抗走了还依旧破口大骂,与往常的少言寡语判若两人。 “老子打更了一个来月都没吃上几片肉,你他妈的抽烟又喝酒,还要七小果八大碗,有这钱都能给咱们包顿酸菜饺子了!” “什么仙儿给你这么嘚瑟?叫出来遛两圈,粑粑给它捏出来!” 共鸣来的措手不及。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赵老弟气愤的是这个啊。 没毛病! 凭啥这么伺候着? 而且还是众目睽睽的开小灶。 必须不能忍。 赵老弟你抽的漂亮! 实则,赵三元更气愤的是对方仙家的无理取闹。 他不理解同样是顶香弟子,为何差距如此之大? 有要求也得差不多少别太过分吧? 即便没有普度众生的菩提心,至少也得踏踏实实办事不是? ‘刘半仙’晃了晃脑袋回过神来后自是勃然大怒。 他踢翻了身前的椅子就要给赵三元好看。 仙家真铁了心想祸害人,办法实在太多太多。 突然! ‘刘半仙’的动作为之一顿。 余光瞄见角落里,一名头戴方帽的年轻人正乐呵呵的看过来,笑容似戏谑似嘲讽。 黄小六! 强烈的危机感让‘刘半仙’后脊发凉,冷汗唰唰的往下淌。 他立刻用更快的速度把踢翻的椅子扶起来,对着黄小六点头哈腰赔笑致意。 紧接着浑身一激灵,双眼从浑浊变为清明。 刘半仙疑惑的看了看四周。 “我家老仙事办完了?” 第八章 不是本地口音 第8章 不是本地口音 事,肯定没办完。 严格来说都还没开始办。 刘半仙并不清楚怎么就突然清醒过来了,脸蛋子还火辣辣的疼,被捆全窍的他对方才的经过没有任何记忆。 想着自家老仙上身后没有抽自己嘴巴子的习惯啊? 以往清醒过来后,都是‘事主’感恩戴德的场面,数钱数到手抽筋。 可现在四周投过来的眼光怎得跟看傻狍子似的? 难道没请上来? 还是请错了? 略显尴尬的刘半仙面上尽可量不动声色。 毕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先生。 面子必须兜住咯 遂轻咳几声,再次起咒。 只是过了好久好久,乃至于满头大汗后,仙家就是不上身。 就跟走丢了似的。 万般无奈下,刘半仙只能退而求次,准备使出看家本领。 直接请那闹事的魂灵上身说话。 虽然这么做对身体伤害不小,但口碑不能砸手里。 紧接着再次焚香烧福金纸钱,点上三盏引魂灯。 又系三根红线绑在拿八角鼓的手指头上,另一头捆在引魂灯的灯脚。 绕坛三圈半后坐回椅子上。 “有冤申冤,有苦说苦。” “清风降行,烟魂超脱。” “藏落太元,来吾坛前....” 刘半仙实打实的卖力气。 八角鼓敲的快冒烟。 这要把赵三元的铜锣给他用,跟耍猴没什么大区别。 话又说回来,跳大神在外人看来的确很有喜感,又唱又跳欢实得很。 直到三盏引魂灯的火苗猛的向上一窜。 调侃的工人们顿时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发出丁点声音。 喜感归喜感,那是在请‘正主’上身之前。 上了之后还叭叭的没有敬畏之心,恐怕没有什么好果汁吃。 “呃.....” 刘半仙口中发出的声音与之前大有不同,任谁听了都知道出声的绝非他本人。 凭借这一手,还不算真真正正的镇住所有人。 毕竟这些东西完全可以作假,又没谁清楚阴魂生前姓甚名谁。 墙根底下的赵三元双眼微凛。 他看清了刘半仙额间灵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 这是被阴晦之物附身的最好证明。 阴魂这东西并非是想请就能请。 要么是它本身愿意。 要么,是作为媒介的异人必须道行够深本事够硬,而且也能请得动当地城隍的阴阳游神把指定的阴魂羁过来。 这等奇妙又诡异的场面,让看热闹的大气都不敢喘,紧紧盯着刘半仙。 李冬至推了推康木昂,示意你去交涉。 “领导,我只是个账房啊,没谈过判。” “让你去就去,回头给你加菜。” 康木昂没办法,走到刘半仙前坐下后,试探性的率的打了个招呼,依旧是那句不知啥意思的口头禅。 “所谓九天烟霞苏幕遮,碧枝丹彩满星河,阴阳有隔人鬼殊途,不管你有什么遗愿都请说出来吧,我们尽量满足你,只希望不要继续折磨活人。” 先礼后兵,话先递到位。 能和平解决最好。 文的不行再来武的也不迟。 从反应上来看,确实有些困难。 刘半仙坐在椅子上晃晃悠悠,可就是不说话。 康木昂见状不由得提高了些音量。 “你有什么遗愿?说出来,我们尽可能想办法帮你解决。” 这时,刘半仙缓缓抬起头来,眼睛内没有瞳孔,尽是眼白。 引来工人们阵阵惊呼。 果真是把鬼给请上身了!? 但谁也没料到,接下来会摆在众人面前的是更加严重的问题。 刘半仙:“@#¥%&” ??? 全场一片懵逼。 因为完全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 康木昂还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可距离最近的他知道从刘半仙口中说出的话还算咬字清晰,没有含糊不清。 左思右想后,康木昂得出结论,尴尬道:“你哪个屯子的?方言我真听不懂。” 刘半仙:“&%¥#@” 依旧没有卵用。 在场的工人来自天南海北,却也没听出到底是哪个屯子的口音。 但可以肯定,对面生前绝不是本地人。 场面彻底尬住。 刘半仙的确有本事,虽期间被扇了几巴掌,可终究是把阴魂给请上来了。 奈何谁能想到,双方完全没有办法沟通。 就像是鸡同鸭讲,完全唠不明白。 这时有个工程师轻轻拉了拉李冬至的衣袖。 “长官,事儿好像不对啊。” “净说废话!傻子也能看出事儿不对!” 工程师赶紧摇了摇头,小声道:“不是的长官,是我好像能听懂他说的是什么话。” 李冬至大吃一惊。 手下还有这等人才? 没记错的话这小子应该是津门人吧。 可津门方言自己也听过,不可能一个字也听不出来啊。 工程师仿佛猜出李冬至在想什么,随即擦了把额头冷汗,“他说的不是本地方言,确切讲都不是炎黄语。” “那是什么?” “倭语。” “啥!?” “倭语啊长官,这应该是个小鬼子。” 惊了。 李冬至彻底惊了。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超乎预料。 他尽可能想到了所有可能性,却就是没料到这个鬼它不是本地鬼,而是外国品种。 普通人一辈子能见鬼一次都算稀罕。 更别提是个东洋鬼。 洋鬼子洋鬼子,如今碰到个货真价实的。 李冬至拍了拍工程师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天降大任于斯人,既然你懂外语,那就上去帮小康翻译翻译。” 怎料工程师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啊长官,我顶多能听懂几个名词,说不明白的。” “那也比咱们强,赶紧去!”李冬至不由分说,直接一脚踹在工程师的屁股上。 无奈之下,工程师只能硬着头皮做翻译。 此刻康木昂的大脑飞速运转,用他所掌握的各地方言来打招呼,然而收效甚微。 瞧见来了个翻译,也大松口气,轻声道:“你就告诉他,万事好商量,别继续作妖就行。” 工程师哪里会翻译如此高深的语句? 他的大脑也在飞速运转,倭语连二把刀都算不上,也就是年轻时候在津门倭人开的浴池里洗澡,跟倭人老板娘插诨打科记了几个词罢了。 但当下这么多父老乡亲看着,也觉得责任重大。 便尽可能的将掌握的几个词组合成一句话。 “咳咳——” “你滴,哈哈哟花姑娘滴死阔以,马杀鸡西内西内滴....” 被上身的刘半仙本来还算平静,一听这句原装的工地倭语后,霎时间彻彻底底的陷入癫狂。 他怪嚎着掀翻供桌祭坛,恶狠狠的掐向工程师的脖子。 在场的谁也不清楚为什么翻译了一句话后,对方竟如此狂躁。 第九章 禁鬼诀 第9章 禁鬼诀 骂架的历史源远流长,不分国界民族。 主打的就是个让对方破大防。 从结果上看,爱马杀鸡的工程师非常成功。 把人老妈说成花姑娘嘿嘿嘿,最后还给说死了,好像是人是鬼都不能忍。 但工程师反应足够迅速,知晓闯了大祸后立马闪人,躲在康木昂的身后。 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看戏工人们见‘刘半仙’发了狂也赶紧作鸟兽散,乌泱乌泱的往外跑。 本来唠得好好的,咋说急眼就急眼了? 哈哈哟死阔以到底啥意思?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墙根儿低下的赵三元拎起铜锣准备出手。 然而他很快发现情况有变。 只见康木昂护着工程师后退几步,期间推了推眼镜框生怕被扒拉下去。 重度近视加闪光。 要是没了眼镜,跟瞎子没啥区别。 ‘刘半仙’嘶吼着步步紧逼,满是眼白的眼眶内布满狰狞血丝。 估计是真被气炸了。 关键时刻。 康木昂撸起袖口,左手大指掐四指第一节,如锋利的枪尖。 道家正统禁鬼诀! “斗。” 伴随一声轻喝,以比‘刘半仙’更快的速度,手诀直点他的眉心灵火处。 霎时间,‘刘半仙’的鼻孔喷出黝黑的淤血,无力向后栽倒。 远远望去,众人还以为是康木昂给了‘刘半仙’一记电炮。 但角落里的赵三元却深知利害,不由得对新来的账房刮目相看。 小时候瞧看见师父曾经使用过这招,乃南北道门主杀伐的术法之一。 想学会手诀并不难。 难的是诀上要带着法,这需要修行者经年累月的修炼沉淀才能有如此威力,否则徒有其型罢了。 殊不知工程队里的账房先生竟深藏不露。 有这本事,还出去找个屁的和尚道士啊,你直接办了不就行了? “这回事办完没....?” 刘半仙脸色煞白的从地上坐起,看模样有些虚弱。 先被赵三元给了俩嘴巴子。 后来又请阴魂上身说话。 最后再被康木昂的禁鬼诀将阴魂彻底打散。 甭说是正常人,许多阴阳先生都吃不消这一套祸祸,少说要在床上瘫十天半个月。 但与之前略有不同的是,这回确实把事给办了,却又没完全办。 错不在他,实在是沟通有障碍,再加上马杀鸡工程师火上浇油给阴魂惹毛了。 李冬至上前搀扶起刘半仙,叹息的将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大师,既然知道了那鬼的身份,您看看是否能想办法给弄圆满了?” 一听事又没办成,刘半仙心态有些崩。 他冷不丁想起当年开堂老师傅说过的话。 四离四绝不办事。 说的是特定的几个日子。 四离是春分、秋分、夏至、冬至的前一天;立春、立夏、立秋、立冬的前一天,为四季相交,节令转移阴阳杂乱之时。 对于普通人来说,不能在这些日子进行婚丧嫁娶等事。 而对于民间异人来说更不能办事,否则不是诸行不顺就是有血光盖顶之灾。 今天正好是立秋的前一天。 刘半仙答应了李冬至的邀请是看在情况危急的份上,毕竟都死了仨人了。 可惜事实证明,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和道理就是有用。 “唉.....” “李长官有所不知,倘若寻常阴魂祸祸人,我倒是能办,走正常流程就行,可不属炎黄的孤魂野鬼想要入地府,需要特殊的表文升给城隍才行,我从没试过,不知灵不灵啊。” 严格意义来说,民间三出虽是糅杂儒释道巫仙萨满等长处,但大部分东西还是属于道家。 在道家传承里面,一切事物都离不开表文,就像世界离不开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拜师,有拜师表。 还阴,有还阴表。 祈福,有祈福表。 而单单会书表也只是徒有其型。 必须配合法印方能成型。 往生表文先按提举城隍司之印、再按三天太上之印。 明印之后,是手印。 此乃道家法印中的秘中之秘。 除了当事人,便只有其授业恩师知晓掌中印的内容。 普通的超生表文刘半仙倒是会,可超度外国鬼子的表文,他当年只看大师兄写过,这么多年记忆早就模糊,顶多记着个开头和落款。 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有几分能耐说几分的话。 刘半仙本就不是什么欺世盗名的大忽悠,是有真本事的。 再加上今天屡次受挫,把话明明白白后没脸要工钱,灰溜溜的离去。 事态再次陷入到了僵局。 等残局收拾妥当后,已经到了戌时。 许多工人夜不能寐。 毕竟到了这个时候,李冬至想要瞒也瞒不住,营地确实闹了鬼。 每个人都害怕睡着了后被稀里糊涂的弄死。 听说三队的光头和老旮沓都落了伤得不轻,至少半年才能恢复元气。 唯独还在外边晃悠的,唯有打更人赵三元。 还有他头顶趴着的黄鼬,也就是黄小六本尊。 对此,赵三元早就习以为常。 他倒是不介意黄小六偷懒,他只介意这么多年黄小六最大的臭毛病。 碎嘴子叨逼叨。 “方才我去问了本地城隍公爷,他说原先这里倭国和俄国打过仗,有几百人死在了附近,是本地炎黄老百姓出手给埋的。” “如果不是怕得瘟疫,他们才懒得管,所以葬的地方连乱坟岗都算不上,死的时候被草草掩埋后还没整利索,许多胳膊腿裸露在外,被踩狼虎豹啃走不少,怨气那叫个大哟。” “露就露吧,最起码也得成胳膊成腿的再埋啊,以前那帮干活的可倒好,直接来个大乱炖,要么一卷草席里边裹的全是脑壳子,要么裹着的全是脚丫子,怨气更上一层啊,只能说不知者不罪了。” “要命的是后来几个假秃驴,在祭坛前又是找窑姐又是造供果,丁点的敬畏也没有。” “你以为诵的是金刚经?其实读的是金瓶梅.....” 黄小六依旧在叨逼叨,赵三元感觉自己头都要炸了。 平日里他并非真的喜欢少言寡语,实在是他不想开口说话,无论是听多了还是说多了都脑壳疼。 让黄小六把习惯改了? 怎么可能。 以百年计算的道行,能因为你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改变? 忍着吧。 总比那些动不动就喜欢捆全窍上弟子身的黄仙强。 赵三元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态平和一些。 “话说今天上了刘半仙身上的是哪路仙家?” 第十章 一仙三修罗 第10章 一仙三修罗 聊到刘半仙,黄小六显然很感兴趣。 它喜欢那个乐子人,至少不昧良心赚钱这一点就足够优秀。 至于捆窍的那个仙家,黄小六就没什么好脾气了。 “屁的仙家,十花顶子那边有点道行的大狸子罢了,本来它还想还手,后被我一瞪眼吓的拉拉尿,估计十天半个月也不敢再出来嘚瑟。” 狸仙,在众多得道灵物之中心境最是邪魅。 不止馋嘴,还喜怒无常,最喜淫秽,倘若弟子心性不稳,肯定是三天两头逛窑子,没有任何例外。 而且它们如果看中了哪个弟子开始磨,简直让人生不如死。 无论是事业还是生活,感情还是健康,都急转直下。 哪怕立了堂口,也必须要有个靠谱的掌堂大教主坐镇,否则狸仙还会折腾。 许多弟子没开香堂,甚至开香堂之后没多久便疯疯癫癫的,至少一半都是带着狸仙。 有失必有得,狸仙认真办起事来,效率极快极高。 所以就看弟子心性好不好,和掌堂的大教主能不能压得住狸仙。 “亥时二更,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随便吆喝一句后,赵三元叹了口气,“本以为山下都是高人,最起码也得跟师父一个水平,可遇到的不是骗子就是半吊子。” 黄小六摆弄着赵三元的头发,可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虱子,最后泄气道:“老头虽不正经,但本事了不得,要是全天下的异人都像他那样,世间还哪有邪祟敢放肆?他教了你那么多,肯定有摆平这几百个洋鬼的办法。” “又不给我加工钱,凭什么吃力不讨好?”赵三元表示没有兴趣。 没有普度众生的宏远。 更没有救苦救难的心肠。 赵三元只想安安稳稳的做个寻常人,清闲度日。 寻常的工作赚钱,寻常的娶妻生子,寻常的衰老死去。 真正走上异人这条路,绝无反悔可言。 现在的满堂仙可以算作保家仙,可一旦开了坐堂办事的口子,就再无可能关闭。 或许得到了敬仰与钱财,却永远劫难伴身。 那夜出手帮忙,完全是看在以前三队光头送的半盒香烟卷。 黄小六拍了拍赵三元的脑门。 “你小子啊,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丙午年丙申月丙午日未时,八字七阳一阴,命宫一仙三修罗,知不知你与生俱来带的仙家缘分有多重?” “知不知道天生阴阳眼有多稀有?这般年纪就能跟小爷我面对面的唠嗑,有多少顶香弟子求都求不来,你肯定还是在意当初老头喝醉酒时给你推的命数。” 诚然,许多顶香弟子也并不能真正看到自己的仙家,大多数是拖仙梦或是捆窍上身。 甭说是看到化形,连本体恐怕也难以瞧见。 赵三元的表情略显无奈,“我又不是傻子,老头说我一旦开了口子踏进去,辛未年必有一劫,此劫我十死无生逃脱不掉,距离下一个辛未年只有几年光阴,难道你认为我能活到下下个辛未年?妥妥的活僵了。” 活九十来岁简直是奢望中的奢望。 即便身体能抗住,也架不住这操蛋的世道。 说不定哪天就被拉到军队里当了壮丁,或者碰到灾年被饿死冻死。 但无论怎样,赵三元都在极力避免让自己英年早逝。 若说愿望,他只想找到失踪的恩师和儿时的朋友。 毕竟世界上只有这两位亲人了。 可惜都不知所踪。 “世人都晓成仙好,唯有金银忘不了。” “金银忘了就忘了,寿元越长越是好。” 没搭理黄小六的感慨,赵三元推开旁边的院子,屋里有着微弱的火光,还隐隐传来痛苦的呻吟声。 “老旮沓你能不能别敲床板子?咣咣的让老子心烦。” “呜呜呜——” 光头和老旮沓这对难兄难弟看着有些凄惨可怜。 一个浑身被扎了好几个窟窿眼,一个半张脸都毁了。 驻地大夫老郭靠在墙根底下呼呼大睡,哈喇子流了一地。 都是熟人,赵三元没必要客套,也不会客套。 从怀中掏出几个南果梨放在床边。 光头喜上眉梢,“赵老弟你咋来了?看我这德行,没法起来给你道声谢,老旮沓就不用说了,他那张破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 赵三元拍了拍光头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激动崩裂了伤口。 “知道你们俩疼的睡不着,就带点梨过来瞅瞅,但归根结底还是你俩自己作的,闲着没事推什么石龛?” 因果因果。 倘若不是因为石龛被推,估计没有这么多烦心事。 然而,赵三元很快意识到本就棘手的局面,更加的扑所迷离。 光头闻言后满脸疑惑。 “石龛?我没见过什么石龛啊!” 隔壁床的老旮沓也连连摇头。 赵三元挑了挑眉毛。 不对吧? 驻地里许多人都知道邪乎事的起因,就是因为这俩手欠的货把石龛推倒了,怎么当事人却否认这一点? 撒谎? 事情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好像没有任何撒谎的理由。 赵三元稍作沉吟后再次确认。 “你们真没碰过什么石龛?” “发毒誓没有!”光头表情凝重,“我虽不知道究竟咋回事,可我信你赵老弟,更不会忽悠你,自从进工程队以来,我就没做过讨人嫌的事,老旮沓比我还老实,他更不能了。” 无法说话的老旮沓连连点头,想不通自己都伤成这样了,咋还有脏水往身上泼。 他俩并不知道,这次对话让赵三元已是背脊发凉。 可是有不少人亲眼看到了这俩人用大铁锹把石龛给推了。 赵三元将目光看向跟随在旁的黄小六身上,后者漆黑黝亮的小眼睛里也有些疑惑。 “别看我,城隍阴阳游神说的是有人把石龛推了,但究竟是谁推的并不清楚。” 事态的发展愈见诡异。 赵三元无法判定到底是谁在说谎。 相对来说,他更相信亲眼所见的事,亲耳朵听的话。 “好好歇着吧。” 为光头和老旮沓盖好被子后,满心沉重的赵三元离开了小院。 如果俩人撒谎就罢了。 若没撒谎又当如何? 那些工人眼中看到的光头和老旮沓究竟是谁? 能欺骗所有人的双眼和认知,已经不能用所谓的易容术来形容。 背后潜藏的惊悚让人想想就心中发毛。 黄小六正经了些许,“小子,这事现在邪乎了,恐怕不单单是几百个阴魂作祟,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局,要不——” 话音戛然而止。 当赵三元推开院门的时候,外面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一眼望不到边,最近的几乎到了脸贴脸的地步。 他们肩挨着肩,耷拉着脑袋不言不语。 感受到院门开启的声音后,所有人剧烈摇晃着脑袋,充斥着骨节摩擦的声音。 脸上五官几乎扭曲到了一起,诡异到了极致。 第十一章 杀红眼 第11章 杀红眼 阴魂阳躯。 通指‘中邪’的活人。 他们大体保留着普通的外貌特征,但身体已不受原先灵魂所控。 人鬼殊途,阴阳有隔。 所以大多数阴魂阳躯的脸都会极度不合常理。 砰—— 赵三元关闭院门插上门栓。 几百个被站了魂儿的阳躯,手里的铜锣敲碎了也震不过来。 “它们要杀光头和老旮沓。” 赵三元敏锐察觉到什么。 那夜阴魂选择的目标是光头和老旮沓,一定有其深意。 一旦俩人都死了,便是黄泥巴掉裤裆,石龛不是他们推的,也成了他们推的。 只是真正的作俑者究竟是谁? 此时,密密麻麻的手指头从院门缝隙中伸出。 土墙头两侧几乎排满了诡异人头。 它们的目光齐刷刷汇集在赵三元的身上,如果有所谓双眼的话。 “大半夜的哪个瘪犊子没事闲着——” 郭大夫睡眼朦胧的走出来。 等瞧见布满手指和诡异人头的院墙后,极度的惊吓让他直接两眼泛黑晕死过去。 咔! 门栓被由内被诡异的手指挑起。 阴风呼啸,院门彻底洞开。 赵三元后退数步后,右脚划周天连踏三次,深吸一口气,已经来不及犹豫。 左手大拇指亥纹,中指前倾,其余三根向上,分别代表天地、弟子、神佛仙。 “一块红布三尺三,老仙助我镇营盘!” “金木水火刀枪戟,黄沙滚来漫大山!” “奉请黄家护法上身显威!” 黄小六的边缘线条开始扭曲起来,化作一道黄芒融入赵三元的身体,棕色瞳孔之下有着一抹金晕,气势骤变。 危急时刻,赵三元果断选择请仙家上身捆窍。 但与刘半仙的捆全窍不同和捆半窍都有所不同。 非全非半。 院外的阴魂阳躯迈着诡异的步伐冲进小院,夹杂着鬼哭阴嚎。 砰—— 冲在最前的阴魂阳躯被赵三元捏住脖颈,一巴掌轰在他那诡脸。 阵阵青烟从脑门和两肩上呲呲的往外冒。 不光强硬的打散占躯的阴魂,顺带着人的下巴彻底脱臼。 随意将他扔到一旁,赵三元不退反进,冲出小院时反手将院门关闭。 这并非他首次请仙家上身,但却是实打实的首次捆窍与邪祟厮杀。 刚开始,赵三元还能保留理智不下狠手,毕竟阴魂散去后,人还要活。 但随着他突入的越来越深,下手的力度也越来越重。 有些工人倒下后不止胳膊两腿脱臼骨折,还有不少见了血。 赵三元的杀意愈发浓厚。 这是三修罗命格的必然结果。 不出手则已。 否则无论人鬼仙神,必杀红双眼,连上身的仙家也无法控制。 或者说上身的仙家很大程度上会被赵三元影响,也就是心性的共存共生。 赵三元咬破右手中指,鲜血淋漓的抹在左手掌。 左手大指压二指三指,再掐亥文,伸直小指无名指,意为使鬼通传,手诀代表斩杀鬼魅的神刀。 金刀诀! 与之前康木昂所用的禁鬼诀同为南北道门主杀伐的手诀,对阴晦之物极为有效。 “先天一炁化三清,二元霹雳镇邪精!” “三天光师同下界,四方法王齐奉行!” 金刀诀直劈身前阴魂阳躯的眉心上方。 人有灵火,鬼有鬼门。 世间万事万物都离不开阴阳二字。 有得必有失,有盈必有亏,有生必有死,有始必有终。 阴魂亦是如此。 它们虽然有着折磨甚至杀人于无形的能耐,却依旧有其致命弱点。 只要破了鬼门,轻则实力大损,重则魂飞魄散。 位置的眉心向上半寸处,正是鬼门所在。 而人的灵火则在眉心正中。 阳躯如同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焰,熄灭的那一刻便是死去的那一天。 因此为了保护好阳躯额前的灵火,人的肩头竖起两盏护灵灯,警示着人们不去为非作歹,更保护着不会被邪祟侵体。 倘若一盏忽明忽暗,灵火必将闪动招来邪祟近身,更不要说灭一盏。 而活人到死那天能保证两盏护灵灯不灭的,太少太少。 因为其中一盏叫财权。 另一盏叫做良心。 “呃呃呃呃呃——” 直抵灵魂的刺耳嚎叫充斥着赵三元的双耳。 阴魂阳躯的喉咙眼又出现了那只恶毒的瞳孔,死死盯着过来。 “活着不是好人,死了不是好鬼。” 赵三元狞笑之后,左手金刀决由上至下狠狠劈去。 极寒刺骨的凉意顺着手指喷薄而来。 阴魂阳躯的身上激荡着缕缕青烟,喉咙眼的邪恶瞳孔剧烈挣扎抖动。 被金刀诀干掉的阴魂都将经历无尽的痛苦,直到魂飞魄散。 那这工人的脑门上也留下一条血痕。 怒。 愤怒的烈火充斥着赵三元的本心。 瞳孔下的金晕逐渐被血丝包围。 他不知越来越盛的愤怒从何而来,只想将怒火全部发泄。 有苦? 有冤? 关老子什么事? 是它们欺上门来! 无辜? 人命? 又有何妨! 倘若两盏护灵灯炙热燃烧,岂会被阴魂占躯? 因果报应罢了! 错的是他们! 不是我! 赵三元所过之处,尽是倒地不起的工人。 距离越近的,伤的越重。 相比只骇人却没有太多能耐的阴魂阳躯,此刻的赵三元更像是九幽罗刹,恶鬼凶煞。 如此血腥恐怖的方式,连鬼都要退避三舍。 剩余的阴魂们感受到了恐惧,都自主脱离阳躯逃遁。 被占躯的工人们齐刷刷倒地。 也许是冥冥注定,杀红眼了的赵三元只想干掉邪祟,伤了活人只是顺带,所以感受到阴魂逃遁后,他即刻追赶上去,誓要将其全部消灭。 暗淡的月光下,赵三元向驻地东南方向狂奔。 冷冽的夜风并未让他清醒几分。 直到碰见了李冬至和康木昂。 刚出驻地没多远,就碰见他们在土路旁并肩走着。 “咦?这不是打更的小赵么?大半夜的在外边撒丫子跑啥?” 李冬至依旧是那般圆滑带着点猥琐的模样,康木昂也微笑点头,推了推厚厚的眼镜片子。 也许是见到了熟人,赵三元的步伐顿了顿。 心中的燃烧的怒火小了些许,但还没有完全熄灭。 见赵三元没有反应,李冬至和康木昂疑惑的走了过来。 “不是我说你啊小赵,打更的活儿虽然轻巧,但你也不能偷懒吧,再这么下去就扣你饷钱,这还没到丑时,赶紧回去敲锣。” 骨子里对平淡生活的向往和追求,让赵三元条件反射般转身向营地归反。 正当他转身的刹那。 身后李冬至和康木昂面带狂喜,手中已多了两把尖刀,猛然插向赵三元的后心处。 第十二章 替身鬼 第12章 替身鬼 气力与血液顺着伤口在快速流逝。 钻心刺骨的疼痛,竟让怒火焚心的赵三元反倒清醒了几分。 若非仙家捆窍时反应更加迅敏,背后突然袭来的这两刀必然能要了赵三元的命。 此刻一把尖刀卡在了赵三元的肩胛骨中,一把被打落在地。 伤口虽深,但并不致命。 赵三元一手捏着李冬至的脖颈,一脚踩在康木昂的胸口。 没有被熟人偷袭的怨恨。 因为他已经看出了些许门道。 “你不是老李!” “嘿嘿嘿~~” 李冬至发出瘆人的尖笑。 本已被掐住了脖子的他应该被彻底制住。 不料他的脖颈以下突然剧烈摇晃,幅度之大频率之快完全违背常理。 脚下踩着的康木昂也在抽搐挣扎。 无论怎么看,动作都不像是人能做到。 赵三元冷眼不语。 从外貌上看,他们与李冬至和康木昂没有任何区别,连肤色都一般无二。 但诡异的是。 两个人的眉间没有灵火! 肩膀更没有护灵灯! 哪怕挣扎的再剧烈,鼻孔间也没有丁点呼吸! 应该是死的不能再死的人! 咔嚓—— 李冬至的身首分离,竟被他自己将身体彻底摇断。 下半身落地后摇摇晃晃的又捡起地上的尖刀刺向赵三元的胸口。 如此惊悚的场面让人很难不觉得在做噩梦。 大活人把自己的头给摇断,没头的身体依旧可以自主行动,简直匪夷所思! 电光火石之间,赵三元使出铁板桥堪堪躲过这一刀,另一只手反扣住李冬至的脚腕,将他狠狠摔在地上。 一次又一次连续猛砸,毫不留情。 然而就在这分神的功夫,踩着的康木昂已顺势而起,连蹦带跳的消失在黑夜中。 想追已经来不及。 黄芒闪烁。 眨眼间黄小六中断捆窍下了身,化形为头戴方帽的小青年。 看脸色又白又青,黝黑的瞳孔中有些担忧和后怕。 从上身开始,黄小六的力量和意识都被赵三元所掌握,根本做不了主。 捆全窍是弟子灵魂被困,一切由仙家主导。 捆半窍虽然弟子可以控制身体,但借不到多少仙家神通。 皆有利有弊。 而赵三元非全非半。 他不止能借到仙家的神通,并且连他自己也不受控制,更不被仙家控制。 硬要说的话,是被他心底滋生的心魔怒火所控。 导致黄小六的心性也随之而动怒火焚心。 若非赵三元被捅了两刀后,疼痛让他清醒了些许,恐怕黄小六想下身没这么容易。 它也首次感受到命格三修罗的威力与隐患。 如此命格比想象当中还要棘手,普通人至少是个马匪头子,若顶了香火却没有好师父引路,恐怕会成为祸一方的妖孽。 以后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还是别上身的好,回头也得跟其他护法交代一声,再问问掌堂大教主,以前碰没碰到这样的先例。 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赵三元膝盖跪顶在那半截身子的胸口处,用夺过的尖刀反复捅刺,大有再次杀红眼的趋势。 利刃入体传来的触感没有任何异常。 可就是丁点鲜血也没有。 “小子!回回神,你就算把它扯碎了也没用,听我的,给它扔火堆里,诵安土地神咒,掐十二诀,再不听话我抽你信不信!?” 黄小六呵斥着赵三元的同时,也呼出一口仙气儿在他的伤口上,鲜血很快止住。 赵三元颤了颤,呼吸略显平复,布满血丝的双眼也在恢复往常模样。 “呼——” 狠狠呼出一口浊气后,他甩了甩头。 对方才发生的一切他都有着深刻印象。 毕竟主导身体的,依旧是本人。 没有后怕。 更没没有悔恨。 赵三元掏出火柴随意扔到脚下。 初秋天干物燥,又是荒郊野外,随处可见干枯的树叶和碎树杈,能轻易点燃个火堆。 望着燃起的火焰越来越大,赵三元便把还在嬉笑的怪头和半截身体扔了进去。 “你知道这玩意是什么?” 黄小六点了点头,“差不多吧,反正肯定不是人,四十年前小爷我碰到过一次,只有用火烧才能让它显真身。” 随后,赵三元按照仙家的吩咐,将它们都扔入火堆。 口诵安土地神咒,右手结剑指,凌空虚化十二诀。 “元始安镇,普高万灵。” “岳渎真官,土地只令。” “左社右稷,不得妄惊。” “回向正道,内外澄清。” “各安方位,备守坛庭。” “太上有命,搜捕邪精....” 剑指三笔为横,九笔为竖,最后一笔围绕着画个圆圈,回到最初的起笔点。 火中的尸首依旧没有任何感受疼痛的样子。 只不过沾上火焰后,动作幅度大为减弱。 烈火灼烧着表皮,焦糊流下油水的增助火焰更猛三分。 赵三元眉头紧皱,被接下来的一幕惊诧了内心。 逐渐被烤化的焦皮之下。 没有血肉。 更没有白骨。 而是一副眉开眼笑的纸扎人! 但与民间纸扎人不同的是,这个的双眼被点了血睛! 露出表皮下的本体后,纸扎人猛然抽搐起来,里边隐有鬼哭阴嚎。 赵三元满脸险恶。 虽不懂,可还是能辨别出这是门阴邪极致的术法。 “这到底是什么?” 黄小六指了指火堆,意味深长道:“小子,山下的水远比你想象的要浑,老头教你还人送替身的本事还记得吧?目的是为有需要的人挡灾挡劫,而这东西恰恰相反,只为下灾下劫。” 此物名叫替身鬼。 《阖辟经》有载,替身鬼以鲜剥人皮为表,以血睛纸人为骨,以横死孤魂为灵,在闰月以尸油慢火烹炸十七天半,丑时两刻熄火起锅,替身鬼就算成了。 它不会什么高强的术法,但敏捷狡诈,最厉害的是能改变常人对它面貌的认知,哪怕是至亲也极难发现端倪,刀枪难伤根本,必须用烈火焚烧才能破其表,然后掐诀念咒,彻底打散纸扎人内的孤魂。 与民间还替身相比,这替死鬼无论是哪一个步骤还是材料,都充斥着阴邪歹毒。 但替身鬼有三不近。 一不近杀伐业障。 二不近庙宇殿堂。 三不近八字纯阳。 简而言之,像是领兵打仗的将领、刽子手这种手里握着大堆人命的,鬼见了都打怵。 道观古刹和政府机关自带威仪,所谓道有道法,国有国威,民间也有老百姓干脆用铁血十八星军旗辟邪,效果出奇的好。 生辰八字都是阳就不用多说了,鬼见了都要绕路走,真惹不起,鬼见愁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替身鬼碰到这些不光无法模仿其样貌,更没办法近身。 可话又说回来。 正常人谁他妈能接触到这种鬼东西? 连听都没听说过。 赵三元拎着匕首朝另一个替身鬼逃跑的方向走去。 “山下的世道真不好混,连打个更都差点把命搭里。” 第十三章 天地神通指 第13章 天地神通指 快到丑时的后半夜 营地办公室内李冬至依旧是一个头两个大。 盘算着再继续下去,工期必然会被拖延。 被怪罪倒也罢了,就怕传到张大帅耳朵里。 到时候还不得被生吞活剥了? 烦心之际,康木昂递过一杯茶水,安慰道:“领导放宽心,方才我为你卜了一卦,乃地火明夷,虽是中下,但亦有晦而转明,凤凰垂翼之象,困难是暂时的,只要——” 话音未落,李冬至急迫的拉起康木昂的手。 因为他发现康木昂卜的卦象跟当初在奉天城老道那里一模一样! 都是地火明夷! 这要么是托儿,要么是准。 很显然,李冬至毫无怀疑的认为是第二点。 本来那夜门板画符后,李冬至就想死马当活马医,让康木昂去解决事情。 但康木昂给出找和尚作法的建议,还以为这小子只会三板斧罢了,况且仔细想想,能有大本事的江湖异人又怎甘愿当个小小账房? 肯定本事不够硬。 能保证晚上的办公室小院不出事就不错了。 却万万没料到,康木昂这小子好像没有表现的那么简单。 万丈高楼平地起,大起大落靠自己! 其实这也不怪李冬至。 一来他看不懂符箓。 二来下午的时候,那招禁鬼法诀在外人看来跟一记电炮没啥区别。 “小康,康师傅,康大师,康老弟啊!” “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神通就赶紧使出来吧!” “甭管是什么招,只要你能解决——不!只要你能保工程顺利下去,我们安全离开这一段就行!” 康木昂示意稍安勿躁,“冷静啊领导,我只是个账房。” 李冬至明显不信,“那你会不会驱鬼?” “略懂。” “那你他娘让我怎么冷静!” 康木昂耐心解释着,“驱鬼不代表会作法超度,这是门技术活。” 李冬至闻言觉得有些道理。 就像吃公粮的不一定就是当官的,当官的不一定是办事的。 也许是自己太急了,便随口问道:“那你会不会作法超度?” “略懂。” 李冬至气的将桌子砸的啪啪作响,吹胡子瞪眼。 你搁这耍领导玩呢? 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想到这里,李冬至强制按耐住火气,语重心长道:“老弟啊,哥哥我处境艰难,若延误工期被怪罪下来,可能全家都要受波及,但我也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身怀大本事的你却甘愿当个小小账房,肯定有你的难处。” 康木昂深以为然,感慨道:“确实有难处,吃江湖饭有一顿没一顿的,哪有给政府干活来的稳定,包吃包住还按时发饷,领导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啊?” 确实,李冬至脸色很难看。 被气的。 他以为是有多么悲痛的难处。 合着是来工程队享福来了? 越想越气,李冬至直接拍案而起。 “既然你管我叫领导,那这件事你务必去办好了,否则我拿你是问!” 康木昂摊开双手,“可我只是个账房啊。” 李冬至咬牙切齿,“张大帅当年还是个马匪,耽搁他当东北王了?” 话糙理不糙。 康木昂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一直没有插手,是因为当年师傅曾告诫过自己万事不要逞能,要水到渠成。 “行吧领导,那我现在就去库房拿福金。” “等会。”李冬至又坐了回去,“你既然会算命,那就给我好好算算,作法事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秉承着好用就要物尽其用的道理,李冬至没有理由不白嫖。 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李冬至对康木昂的能耐越发震惊,已经快要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 靠着生辰八字,不止准确推算出年迈的老父亲因肾脏患病在床,时日无多,竟然还推算出家养的大黑狗带上了崽儿。 “领导,你八字中带了两山两地,脾胃定是不好,再加上出外开山修路,五行亦属土,休息不定三餐不定,时间久了必会病倒,而且两个天刃星相伴昭示着你经常会被利器伤害,平日里要多加注意。” 李冬至浑身一机灵,随即撸起袖子感慨道:“康老弟果真大师啊,就在上周你来之前,我被现场木架上坠落的工具划伤,麻了个巴子就那天去了现场,好巧不巧的见了血,再偏个几寸我就没命了!” 推演命理,亦或是俗称的算命,江湖上大致有三种办法。 一是以河洛五行的正统学理,比如批八字推命宫等。 二是以察言观色的江湖术法,这种多以看手相看面相,经验为主。 三是以旁艺近大道,再以大道证本我,最突出的便是仙家堂口。 康木昂用的自然是第一种。 天地神通指,一掌握乾坤! 当年传本事的恩师曾经告诫过物极必反,往大了说,古往今来的术数能人几乎不得善终,往小了说,干什么事都要提前卜一卦,不卜便不敢出门,与烟火气彻底脱节。 更重要的是天机不可泄,否则必遭灾殃。 所以无论是相面还是如何,话不能说尽,点到即止便可。 李冬至又问道:“哥哥我心里还有个疑问,傍晚时刘半仙不是说那鬼是外国的鬼么?难道下边还看户籍品种?” 抽冷子般的问题让康木昂也有些措手不及。 心想一般人还真问不出这么有水平的东西来。 不由得感慨到果真是吃公家饭的,格局就是不一样啊。 康木昂抬了抬眼镜框组织好语言,尽可能说的浅显易懂。 “有道是的无根之萍,不属炎黄的阴魂凭借它们自己无法入冥土轮回。” “就像刘半仙说的,必须要起专门的表文奉于本地城隍,然后才能被接引入冥土,说白了就是差道手续,所以最好的方式是带着骸骨归反属于他们的国度安葬,正所谓老马识归途,落叶要归根。” 听到解释,李冬至内心颇为惊愕。 合着不是炎黄的鬼,下边真不收啊? 听说过活人有国界的。 没说过下边也划区分片。 这么一想好像跟人间没什么鸟的区别。 说话间,两人走向库房。 有康木昂相伴,李冬至内心的恐惧稍微平复了些许。 不料刚走几百米,就瞧见郭大夫的院外横七竖八躺了几十个工人,身上个顶个带着伤。 “这、这到底啥情况?” 李冬至看得头皮发麻。 打架了? 绝不可能! 营地周围十里不靠镇八里不挨村的跟谁去打架? 就算是,为啥不回各自的大通铺去睡觉,却直挺挺的躺在这? 大半夜出门看到几十个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不知道的还以为误入了乱坟岗,少不得心惊肉跳。 康木昂伸出手掌快速掐算。 从流年掐到时运,又从值神查到星斗,以脚下所踩的方位为阵眼。 “丙巽庚乙,凶主东南,那里必出死伤!” “领导你先吆喝着把这些人安置好,我去去就回!” 不等李冬至说什么,康木昂一路小跑离去。 他预料到会再生事端,只不过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来的这么诡。 刚跑出营地没多久,远远的就看到一个人影。 嗯? 打更小伙儿怎么稀里糊涂来外边敲锣了? 难道被阴魂占了窍? 康木昂赶忙迎了上去招了招手。 只是没等说话,赵三元仿佛受到极大惊吓般转头就跑。 “跑啥啊小老弟?外边多危险,跟哥回家啊!” 第十四章 丧魂旛 第14章 丧魂旛 丑时。 十二个时辰中阴气极盛的时间段,也是邪祟阴晦之物最喜欢的时候。 活人若行走在丑时时分,在阴魂邪物眼里的那团灵火非常明显,跟蚊子碰到电线杆路灯似的。 但什么事就怕极致。 比如八字纯阳。 生于庚子年庚辰月庚戌日子时的康木昂,正是传说中的天干地支清一色。 再加上命中四个宫盘全是佛道,天生就克邪祟,孤魂野鬼恨不得避着他走。 不入道门入佛门,未来也必是得道高僧的命。 他搞不懂打更小伙为啥玩了命的跑。 更不知道前边的其实是在赵三元手里逃跑的那只替身鬼。 隔了老远,难以看清眉间灵火,所以康木昂没有察觉到异常。 只是单纯的认为这小子可能被阴魂附了身。 而这附近刚好是方才卦象推算的大凶之地。 秉承着做好人好事的宗旨,康木昂盯准了‘赵三元’的背影一路小跑尾随。 接连追出六里地,脸不红气不喘,根本不像个文职账房。 等追到个密林中时,他发现前边的‘赵三元’突然摔倒在地,没了声响。 “淘气了吧?让你别跑偏不听。” 康木昂按掐禁鬼诀走了过去。 一旦发现他被阴魂附身,就直接怼在鬼门上。 可还没等走几步,四周昏暗的树林里阴风阵阵,刮的树叶劈啪作响。 等康木昂抬头观察时才发现这周围布满了阴魂,粗略算下至少有上百之多。 或三两凝聚,或忽高忽低。 或大悲大喜,或盛怒盛怨。 方圆百步之内幽光霍霍,寒意凛然。 无法确切描述阴魂的具体模样或表情。 即便拥有阴阳眼,所看到的阴魂形象也会有所不同。 康木昂面上并无紧张之色,伸手往布包里摸索着,“别急啊,想被接引入地府也得等我写好表文升给城隍吧?” 就像与普通人拉家常一般,认为是这帮阴魂想赶紧投胎。 “嗯?” 忽感彻骨凉意扑面而来。 康木昂顺势躲了开去。 发现是几个阴魂往自己的身上撞来。 阴魂害人无非有两种方法。 一种为附身占据阳躯,使人癫狂、恐惧、精神错乱,进而伤害身体或伤害他人。 另外一种相对简单,以阴秽之体去穿透活人的身体,只要数量够多或是次数够多,灵火会快速减弱乃至熄灭,最终留下一具僵硬发青的尸体。 只不过阴魂通常不会选择第二种,灵火与阴魂本就死克,冲灵火的举动很有可能让它们灰飞烟灭。 “破罐破摔了?” 康木昂闪躲开去后搞不懂这帮阴魂是几个意思。 即便大家语言上沟通有障碍,可至少自己没有表露出敌意吧? 难道外国的鬼都瞎? 看不出自己是八字纯阳体? 而阴魂们见一招不中,遂躁动不安起来,摇晃飘荡之中越来越多的冲向康木昂。 至此他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阴魂们的举动过于整齐划一,有极其明显的组织性。 “这事闹的。” 康木昂无奈叹息。 毕竟还要顾忌躺着的打更小伙。 他从布包内掏出一张赤色符箓,随即抬了抬眼镜框。 闭目合齿,舌抵上腭。 呼吸匀、深、细、长。 当他将符咒甩向半空踏出第一步时,气势骤然变化,与往常有点傻了吧唧的形象截然相反。 “一炁洞罡盖我形!” “禹步当朝登阳明!” “叱声鬼覆乾坤定!” “踢罡踏斗镇邪惊!” “通天彻地照幽冥!” 每踏出一步,康木昂便沉声低喝,气势也更胜一份。 北斗七星天罡步。 相传上古时期,伏羲演八卦时,看到身前一只小鸟竟能推动比它本身大几倍的石头感到很奇怪,随后他对小鸟推动石头前的步伐仔细观察,再结合先天八卦阵和北斗七星,创造出了这套妙用无穷的罡步,被后世道门子弟奉为圭臬。 “天师助我迎身往!” “动则如意列七星!” 待康木昂第七步踏出之后,先前甩出的符箓刚好到第七步的上空,暗合洛书九宫阵。 右手结剑指凌空虚刺,隐有风雷之威。 “吾奉九天玄女急急如律令!” 符箓顷刻粉碎,如满天繁星向四周激散而去。 所过之处,如潮水般袭来的阴魂中青烟沸腾。 方圆七丈之内,所有阴魂全部魂飞魄散,难越雷池半步。 单单从杀伤力来看,这招竟比仙家上身的赵三元还要生猛。 一招就灭了几十个凶神恶煞的阴魂。 但康木昂并没有任何得意之色。 他的余光已经看到在黑暗的角落里,有一抹‘白色’在挥摆舞动。 “丧魂旛!?” 康木昂恍然大悟。 工程队遇到的众多邪乎事之后竟是活人所为! 怪不得能强制驱动这么多阴魂为祸一方。 原来用的是这等邪物。 惊愕之际,黑暗中的丧魂旛再次舞动,剩余的阴魂再次袭来。 与方才不同的是并非单纯的东西南北,其中有不少从上方攻击,避免被康木昂故技重施。 而躺在地上的替身鬼看好时机终于发难,一柄尖刀直刺康木昂的后腰。 远有阴魂阵,近有替身鬼。 康木昂的大脑根本无法反应。 电光火石之间。 一团黑影从天而降。 其型壮如小山,又迅敏似灵蛇。 落地一个摆动便扫飞了十几个阴魂,在半空中魂飞魄散。 辗转腾挪中眨眼间竟是把剩余的阴魂消灭的七七八八。 与此同时,一块板砖划过优美的弧线精准落在替身鬼的面门上,将它再次砸倒。 等康木昂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了让他大脑彻底懵逼的画面。 打更小伙不知从哪冲出来捡起板砖砸在打更小伙的脸上。 “这....” “我这人记仇,不弄死这狗日的我睡不着觉。” 康木昂瞪圆了眼珠子。 心想谁管你睡不睡得着觉啊? 重要的是咋回事! 你在砸谁? 而谁又在被你砸? 赵三元一脚踏在替身鬼的脸上,又狠劲儿的拧了拧,“这玩意儿是替身鬼,难道你就没发现它额间没有灵火?” 账房先生果然见多识广,一听是替身鬼后,立马明白过来。 但听过没见过,他一直以为民间哪里真会有人使这等邪术? 只是又有点委屈。 黑灯瞎火的谁看得清啊? 等追到的时候替身鬼是趴在地上的,又没来得及翻过来。 “对了!丧魂旛!幕后真凶还没抓到!” 康木昂刚想去追就被赵三元拦住,“孩子死了你来奶了,早管嘎哈了?我炎大爷出手的时候,玩丧魂旛的就跑没影,估计会什么遁术。” 说话间。 那团从天而降的黑影已将附近所有阴魂清扫完毕,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黑夜当中,就像它从来没有来过。 还是要多说一句,书中的咒、诀、符、步等一切法,看着图个乐就行,,真要忍不住,也请在专业指导下操作 第十五章 给个机会 第15章 给个机会 丧魂旛这种东西,其实寻常老百姓几乎都见过类似的存在。 白事安葬死者的时候,家中孝子贤孙会手拿一种白色的纸旗在棺木前引路,名叫灵头旛。 可以把它看作是令旗,也可以看作是指引方向的路标,亡魂会顺着灵头旛的方向到达下葬地点,然后被当地城隍的日夜游神接引入地府。 出殡时按理由长子或长孙打旛,父死以左手打,母亡以右手打。 如果长子殁于父、母之先,次子无权打旛,由承重孙代之。 如果亡人既无儿,又无孙,可由继承死者遗产的亲属如侄子、外甥或义子代之。 遇到死者年轻未娶而亡,找不出打旛的人,出殡时就将旛放在棺材盖上,说是让死人自己打着,谓之顶旛,意思是让亡人自己顶着走了。 无论是谁来打旛,都事不过三,试想下举了三次灵头旛的后辈,他的命会有多硬多克。 丧魂旛就是在这种东西的基础上炼制而来。 首先,这块旛必须打了三次以上。 正所谓魂幡一起,哭声四起。 多次使用后会大大吸收活人的丧气,本就会成为阴垢之物,旁人勿进。 其次,再将它插在乱坟坑中的‘死门’位置,剩余七门插上七根青铜棺钉,围七缺一,将乱坟坑中的孤魂野鬼全部赶至旛下。 孤魂野鬼看到旛会大喜,以为有机会被接引入地府,可事实上无论它们怎样期待都是枉然,久而久之会产生极大的怨气,滋养丧魂旛。 最后,丧魂旛的主人会跪在旛前焚烧元宝纸钱哭丧,也被称为哭旛,要连哭七七四十九日,焚烧的元宝纸钱不能熄了火苗。 到最后一日的子时三刻,便将火盆在丧魂旛前摔碎,周围所有怨气浓烈的孤魂野鬼都会将他视作孝子贤孙,附在旛上。 至此,丧魂旛算成了。 施术者可以使用它调动无主孤魂达到目的。 相传最初发明这东西的人无法承受亲人逝去的痛苦,只是想将亡魂拽回人世间。 可人鬼殊途,阴阳有隔。 这东西面世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阴邪之物,少不得会被有心人利用。 据说丧魂旛炼制到一定程度,有可能在阴差手中抢魂,邪乎得很。 赵三元和康木昂两人都知晓丧魂旛的厉害。 唯独想不通到底是谁会使用这种鬼东西来祸害工程队。 “你要嘎哈?” “瞧它怪可怜的,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把它给超度了吧。” 赵三元顿时拉下脸来,指着火堆里被烤化表面人皮的血睛纸扎人,内里的孤魂野鬼在痛苦嚎叫着。 “它不止拿刀捅了你,还拿刀捅了老子,你却想超度它?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它曾经没少祸害活人!” 康木昂挠了挠后脑勺,憨笑道:“给个机会嘛,就算入了地府,洗清罪业后也可以去轮回井啊。” 首次接触。 两人的价值观却截然相反。 一个主杀伐,一个主救赎。 一个修罗性,一个菩提心。 赵三元冷笑不已,“你方才踏罡步的时候咋没说给机会?被干掉的至少有几十个阴魂了,现在讲机会?” “哎~”康木昂抬了抬圆圆的眼镜框,“符箓后边我提前盖了提举城隍司印,在打散它们的那一刻,就已经有资格被入地府受罪去了,估计要被折磨很久很久吧。” “操!” 赵三元被气的火冒三丈。 之前瞧康木昂杀伐果断的样子还挺顺眼。 怎料却像个妇人之仁的老娘们。 直接弄死就完了,非要超什么度? 有什么资格被超度? 即便下了地府要论罪处罚,可自己毕竟没亲眼所见,哪有亲手报复来的爽? “好嘞,我马上就超它,一会就好。”康木昂撸起袖子准备掐诀起咒。 但赵三元的速度更快。 举起铜锣冲到火堆前猛然敲击。 咣—— 脆响声相册四野,震飞无数林中惊鸟。 火堆中的血睛纸扎人不再晃动,内里的阴魂直接被震碎当场。 没有实,纸扎人也开始被快速燃烧殆尽。 做完这一切后赵三元抬步就走,根本没搭理康木昂。 机会? 只恨不能再杀它一次! 谁敬我一尺,我还谁一丈。 谁给我一拳,我杀他得他家破人亡。 “别自己走啊!话说刚才那团黑影是啥啊?” 康木昂见状只是微微叹息,悉心的扑灭火堆后赶紧去追赵三元,好奇那黑影是什么。 ..... 太阳会照常升起。 但许多工人们顶着黑眼圈不敢入眠。 他们并不知晓问题已被暂时解决。 即使知道,他们也不会完全相信。 毕竟事关鬼神邪魅,也只有彻底把这段铁路铺彻完毕后赶往下一处,心里才会安生些。 李冬至完全不同。 他对康木昂管账的本事或许有怀疑,但对阴阳之事早已钦佩的五体投地。 等瞧见康木昂满脸疑惑的归来后,李冬至赶紧上前含蓄温暖。 “咋样康老弟,都解决了吧?” 康木昂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弄得李冬至心头七上八下。 到底解没解决啊? 一宿没合眼就等好消息了。 “你就说还会不会被那些鬼缠身?” 康木昂揉了揉太阳穴,“至少不会被那批阴魂折磨了,它们死的不能再死,彻底魂飞魄散。” 一听这话,李冬至心头的大石瞬间落了地。 他竖起大拇指。 干得漂亮!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是连锅端! “寅时五更,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随着院外赵三元懒洋洋的吆喝声。 忙碌的新一天已经到来。 因这个时期的人们普遍早起,所以到了五更天就已经起床洗漱,收拾收拾后准备干活。 康木昂突然意识到什么,轻声道:“领导,打更小伙他什么时候入的工程队?” 李冬至想了想,印象并不深刻,“应该在你来前半个月,原来的更夫突染恶疾,后来我看来应更夫的人里边就属他干净利落,便如此定了,活儿干得还行,没出过什么差错,怎么,你认识?” 说来也巧。 当初的账房也是突染恶疾,才临时找了个新账房。 觉得冥冥之中,上天特意派来的人解决问题似的。 李冬至又想到地火明夷卦的后半。 收敛光芒,艰苦隐忍,明辨是非,坚持纯正,方可化险为夷,得报善果。 而这个坎看似到了危急关头,但还是涉险过关,虚惊一场。 想到这里,李冬至对康木昂更加看重。 虽不懂阴阳,可阅人无数的他知晓年轻的账房先生未来必不可限量,以后需要仰仗的地方会有很多。 营地内。 赵三元拎着铜锣沿着小路吆喝敲打。 拂晓的晨光将它的影子拉的老长,却没有映出身旁青年人的影子。 他眉毛寡淡,皮肤白皙,身穿黑色劲装,英气十足。 “炎大爷,昨夜辛苦你了,回头我上伙房弄点猪头肉来孝敬。” 青年人更加沉默寡言,点了点头就算回应。 乃赵三元大仙堂四大护法之一的蟒家仙。 天光开云万里安,地灵武阳照青山。 蟒青炎! 第十六章 怪病 第16章 怪病 蟒青炎不止被请来帮忙,也带来一个消息。 “掌堂大教主有令,非紧要关头,仙堂所有不会应你的请仙上身。” “我愿意?”赵三元颇为无奈。 如果只是单纯的阴魂,那么仙家可以更加轻松的解决,就想昨夜蟒青炎的真身从天而降,几个来回就清理得干干净净。 除了那些外国阴魂在炎黄的地界上没有多少能耐,顶多靠数量祸祸人外,也是因为蟒青炎乃四大护法中杀伐手段最强的存在。 可昨夜那么多阴魂阳躯堵门,若不请黄小六上来,还不得被生吞活剥了? 老仙总不能会干连人带鬼一起弄死的事,极损功德,搞不好还会被逐出仙籍。 万幸的是,昨夜莫名怒火焚心的状态下请的不是蟒青炎上身,否则必然是血雨腥风。 “减寿的。” “本来我就活不长,不差这一次了,我还没来得及问黄小六,话说江湖上掌握替身鬼术法和丧魂旛的邪道都是些什么人?” 蟒青炎摇了摇头,“我生性驽钝,不懂。” 它说不懂,那便是真的不懂。 论学识和见识,几大仙族里当属胡黄两家最拔尖。 赵三元揉了揉太阳穴。 事态发展至今,还有许多东西扑所迷离。 按照逻辑。 当初推石龛的正是两个替身鬼没跑了。 也昭示着背后是活人在作祟。 为什么要用丧魂旛控制阴魂针对工程队? 为什么要用替身鬼杀自己和康木昂? 未来幕后黑手还会不会再次发难? 类似种种,不尽其数。 操蛋的世道。 “还有一事。” “炎大爷你说话能不能别吞吞吐吐的?你真该跟黄小六匀一匀。” 蟒青炎依旧是面瘫的表情,“事关长兴子。” 赵三元翻了翻白眼,“说重点啊炎大爷,我哪知道长兴子是谁?” 又不是磕巴,非要抻着说。 但这是仙家本性。 许多顶香弟子在看事的时候会出现磕巴的原因,基本上是捆窍的老仙自带的毛病。 “他是道门第十七代传人之一,高字辈,也是九顶铁刹山的主持,更确切的说,他是老爷子的授业恩师之一,也算是你的师伯。” “他死了,死相据说很惨,而且是在铁刹山内的八宝云光洞里被杀,得知此事后不止天下道门震动,我仙族亦是如此,大护法已下法贴,召集带字辈的仙家速往九顶铁刹山。” 赵三元闻言后愣了愣。 九顶铁刹山乃东北道教的发祥地,当年郭守真祖师爷为龙门第八代弟子,他祈雨布道,威震天下,极受老百姓的爱戴。 有着龙门八代,唯公独尊的美誉。 那里不光是东北道门的祖庭,也是关外地仙的大本营。 东三省大护法黑老太当年就在铁刹山上的悬石洞得道成仙,护道佑民,在道门的仙谱中有着明确地位,顶香弟子都将那里视为圣地。 而自郭祖师羽化登仙以后,关外道仙已拧成一股绳,俱荣俱损。 就是这种实打实的底蕴下,掌管九顶铁刹山的长兴子竟然死了,还是惨死。 开啥玩笑? 且不说关外道教属龙门一派,本就家大业大。 单单是东北地仙的能耐就足够吓人了,谁没事敢去招惹? 赵三元对这个消息颇为震惊。 但更震惊的是,他从来不知道长兴子是什么师伯。 合着老头是龙门派的人? 好像又不对。 正儿八经的龙门派弟子不应该在道观里修行么? 可记忆里,老头就没穿过正经道袍,几乎天天喝的五迷三倒。 长兴子的师傅当年眼睛瞎了收老头当徒弟! “你也得去?”赵三元语气有些不舍。 蟒青炎点了点头,“咱家大仙堂都得去,你万事小心。” 留下更加疑惑的赵三元后,蟒青炎渐渐消散。 用它的话说。 无论是道门还是地仙都因长兴子的惨死而震动。 搞这么大的排场,必然是要想方设法找到幕后真凶。 但赵三元转念一想。 好像跟自己没什么瓜葛。 就算是师伯,也从未见过面,更没学来丁点本事,谈不上授业之恩。 只是不清楚老头会不会去九顶铁刹山。 早知道就该让蟒青炎帮忙留意几分。 “嘶——” 肩膀上的伤口还没有彻底愈合,牵扯到后疼的赵三元直咧嘴。 .... 数天里,工程队再没遇见什么邪乎事。 工人们的心也愈发踏实下来。 但李冬至依旧很烦心。 他不找事,事找他。 就在刚刚,一封家书送到了手里,刚好是工程队准备开拔去下一节点的日子。 他看到家书的内容后,火急火燎的找到正写账的康木昂。 “别写了老弟,赶紧跟我走。” 康木昂云里雾里,还以为是账做错了被奉天那边责怪下来。 不料李冬至是要带他回铁岭老家。 “铁岭?领导您别闹了,咱们有公事在身,哪能这个时候去大城市闲逛?” 李冬至急的已是满头大汗,但也知道要把事情解释清楚。 “唉....家里出事了,就像老弟你猜测的那样,我爹走了。” 康木昂赶紧安慰道:“领导节哀,想必老爷子在天之灵也不会怪你没有送最后一程,毕竟国事体大。” 对李父的逝世,康木昂没有任何意外。 他敢说老爷子时日无多,肯定阳寿不长了,即便说出来也不算泄露天机的那种。 李冬至苦笑连连,“不光是我爹走了,我的小闺女也跟着出了事,自从老爷子咽了气后,那丫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当夜就站在我三姐的床边破口大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她可才五岁,那些污秽之言学都没地方学啊!” “到了白天能好一些,却也没好多少,她一顿能吃三条大黑鱼,可打小她就不吃鱼,看到菜里有鱼就哭,一时半会也说不完,家里的意思是让我回去时顺便找个明白人去瞅瞅,毕竟我人脉广。” “说到这方面,老哥我谁也不信就信你,现在正是工程队开拔的时候,咱们离开个几天不成问题,所以你赶紧收拾收拾。” 了解个大概后,康木昂也认为事有蹊跷。 先管李冬至要了他小闺女的生辰八字。 “天厄星...天破星...此女应多灾多难,诸事不顺,但室火猪为伴,阴阳互见则为吉。” “两鬼一仙一修罗...易招阴晦邪祟,体弱多病,五阴三阳泉中水,主智识聪慧,妙用无穷,清醇流淌而不极,可福源广大....” 大略推算了下李家小女的命盘后,康木昂继续推流年和近几天的天干地支。 不查还好,一查有冲羊煞东,正克这小姑娘。 而且还不止一克。 如果按照李家老爷子咽气的那天来看,五行属屋上土,与泉中水一上一下,一土一水。 再加玄武值神,李家老爷子咽气,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首个遭殃的就是小姑娘。 因素已齐,只差契机。 而光是八字还不够,真相需要到地方后才能知晓。 期间李冬至一直安静不敢出声,看着康木昂自己嘟嘟囔囔,不用纸不用笔,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他的一掌之中。 “走吧领导,事情如果再不解决,恐怕令媛到了老爷子头七那天会更严重。” 这次康木昂很是干脆,没有以往的絮叨拖沓。 待两人走出小院,李冬至余光瞄见个人影后喊道:“那个谁!跟傻狍子呲牙那小子,最近你也不用打更,跟我去趟铁岭来回帮拎包。” 第十七章 拉壮丁 第17章 拉壮丁 工程队上下千八百人,如果一定要挑个最清闲的,那必然是赵三元。 白天时间自由,到了晚上在营地里绕圈敲锣就行。 若非工钱少得可怜,还真是个让人羡慕的好工作。 可就怕被老板和管事的发现。 打工人一旦闲下来,肯定会被千方百计的使唤找活儿干。 否则他们看你闲着比杀了他还难受。 年纪尚轻的赵三元显然不懂得这个道理。 平常也就罢了,待在屋子里看小人书或睡大觉。 好巧不巧的今天是营地开拔,无所事事的他跟个傻狍子对着呲牙玩。 李冬至能忍? 肯定不好使啊。 所以结局很明显,被点名拉壮丁去铁岭。 赵三元自是百般个不愿意。 来打更就是为了清闲事少没烦恼。 但看在李冬至承诺加钱的份上,只能勉为其难的跟着走,毕竟能多存几块大洋也是好的,留作过河钱。 幸运的是,此地距离铁岭并不太远,李冬至还公车私用调了辆美国进口的小卡车。 算上一个叫大愣眼的司机,共四个人前往铁岭。 卡车前边只能坐俩人。 所以赵三元和康木昂被安排到了后边。 经过那一夜短暂了解,双方都或多或少知道彼此不简单的事实。 憨厚的康木昂倒是愿意唠嗑打发时间,奈何赵三元依旧是那副莫挨老子的德行。 对于康木昂这个人,赵三元谈不上多讨厌,却也谈不上喜欢。 妇人之仁的烂好人。 终于,两人视线再次交汇时,康木昂抓住时机率先开口,准备缓解尴尬的气氛。 他赶紧鼓起和善的微笑,脱口而出。 “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一句话。 让赵三元内心仿佛受到了一定的精神伤害。 他看了看自己腰间挂着的铜锣,又抬头看了看康木昂,一副你好像有大病的表情。 你瞎么? 况且又不是没打过照面。 天天听谁打更起床心里没有数? 赵三元忍着暴脾气敷衍着。 “敲锣的。” 康木昂得到回答后笑意更甚。 心想真诚永远是交友的至高法则。 “敲锣好啊,绝对是门技术活,上回我在奉天中街看到个耍猴的,锣敲的那叫一个地道。” “.....” 赵三元强制压抑住要把他那厚眼镜片按碎到他眼眶子里的冲动。 告诫自己不要介意不要介意,碰到个不会唠嗑的而已,他人至少不坏。 不是瞧不起耍猴。 实在是自家大仙堂也没有猴仙儿,挨都挨不着,不会唠嗑就硬唠,邦邦硬的唠。 “哦。” 赵三元尽可能用相对温和的方式,来结束这场尬聊。 奈何康木昂认为双方已经有了良好开端,话匣子的毛病挡也挡不住。 “哎~正所谓九天烟霞苏幕遮,碧枝丹彩满星河,缘这个东西啊,它妙不可言,人与人相遇是莫大缘分,人与人相识更是上天的眷顾,你我结交,必是三生结善,相信一定会成为至交好友,待到未来回忆今朝,定会感慨万千,有道是.....” 赵三元的脑壳嗡嗡作响。 传来的人为噪音比卡车的发动机声还要刺耳。 痨絮叨的本领竟不输黄小六多少。 彻彻底底的精神折磨。 “未来是吧?我已经没几年好活了,你还是找别人当至交吧。” 赵三元靠在车板旁,点了一根旱烟卷来缓解折磨。 听说烟馆里的福寿膏能让人欲仙欲死,也不知是真是假。 禁了这么多年也没禁了,估计肯定有门道。 而热心肠的康木昂一听这话顿时精神抖擞又抖擞。 “嗯?兄弟你也短命?巧啊我也是,无论我怎么推算自己都活不过辛未年,能否告知生辰八字,在下略懂术数之道,也许你并非短命说不定。” 惊了! 赵三元彻底惊了! 叼着烟卷的他愣愣的看着康木昂。 心想这老兄为了交友真够拼。 为了拉近关系竟能把自己也说成是短命。 单凭这点,赵三元就不得不佩服。 信,是肯定不会相信的。 八字更不会给。 生辰八字在寻常老百姓手里,是婚配嫁娶的必要信息。 可若到了‘有心人’手里,就会变成害人害命的绝佳条件。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透露自己的生辰八字。 否则后悔都来不及。 至少赵三元想用八字来祸害一个人,都至少有几十种办法。 断财、断交、断情、断运。 只要针对性运用冲煞等,以上都不成问题。 所以生辰八字不光能推算命理,还是一个人绝对的根本。 “呵,你要先走了我可以给你摔盆儿,真要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载,倒是算算咱们几天能回。”赵三元嘴角冷笑,拒绝提供自己的生辰八字。 然而康木昂还真就卜了一挂。 卜的是此行前程。 “唉,此行福祸相依前途未卜,稍有不慎必有血光盖顶,咱俩不会这回就都死了吧?” 算卦这一领域,赵三元只能算个门外汉。 毕竟带着大仙堂,很多时候让仙家出马也能取得同样的效果。 最重要的是,河洛命理之术可不是谁都能掌握的,哪怕学个皮毛都需要很高的天分。 好比奉天城里敢在街头摆摊算卦的,绝大部分都有点真才实学,哪怕是靠忽悠,也是忽悠中的大忽悠。 卡车逐渐颠簸起来,行进在土路之上。 李冬至的老宅并不是在铁岭城内,而是在东边的房身沟,是个不大不小的村落。 依山傍水,是个生活的好地方。 “马上到了,你俩收拾收拾准备下车。” 李冬至拉开隔板。 表情除了有对女儿的担忧,有对没有送老父亲最后一程的愧疚,还有几分近乡情怯的复杂。 上有老下有小的顶梁柱,生活工作中的酸楚也唯有自己清楚。 待康木昂和赵三元跳下卡车。 看到了一座古香古色的老宅邸,看规模至少三进三出,两侧的地都被买了下来种上美观的银杏树,当得起地方大户的头衔。 然而,两人并没有跟着李冬至跨过朱漆门槛。 他们站在外面紧紧盯着这座老宅,动作出奇的一致。 也许彼此都有感应,两人对视了一眼,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第十八章 养尸冲光 第18章 养尸冲光 李家在房身沟是大豪族。 除了李冬至外,还有几个兄弟姐妹 男丁都在外面有自己的营生。 老母已经过世数年,此番老父亲故去,都放下手头的一切赶回奔丧。 大哥李谷雨、二哥李芒种、三姐李白露、老四李冬至,五妹李小寒。 因老爷子当年是闯关东过来,九死一生的连命都差点交代,也就顾不上什么家谱。 所以几个孩子都按出生时的节气命名。 有特色,更代表对新生活的向往与憧憬。 听外面有汽车声,四个兄弟姐妹带着孩子们都出来迎接,无不披麻戴孝。 许久不见,少不得红了眼眶述说几番,也让守灵的消极氛围散去了不少。 李冬至并没有看到康木昂和赵三元站在大门外一脸凝重,更不知凝重的根源。 煞气! 主邪,为凶恶不祥! 煞主要有两种。 第一个是种伤人于无形的力量,也就是风水煞。 化解方法各不相同,钱庄以貔貅化解、衙门以雄狮化解、道观以宝剑化解、酒行业以葫芦化解、家庭以羽毫石化解、商铺以八尺神照镜化解,各有各的方法。 而第二种煞,乃杂乎芒芴之间,凝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是世间最阴垢的存在之一,阴垢之物也更容易化煞,比如阴魂和尸体等。 一旦化煞,就绝非寻常手段可以根绝。 民间的阴阳先生最怕的就是煞气,遇到了准没好事,要么是尸变成僵,要么是灵化厉鬼。 就像此时此刻的李家老宅。 赵三元和康木昂都明显感受到一股不明显,却如有实质般的煞气萦绕在老宅之内。 李冬至见俩人没进来,还以为是腼腆害羞,随即又走出去拉着两人跨过门槛。 “忘了介绍,这两位是工程队的骨干,也是我的好砥柱。” “有他们两位年轻人,我工作的负担减轻许多,此番随我返乡是看看有什么事需要搭把手的,大伙不要把他们当外人。” 别看老李平常有些圆滑带点猥琐。 可场面上足见功底,面子里子都恰到好处。 赵三元心底有些好笑。 自己就是个打更兼拎包的,跟砥柱挨边么? 无所谓了。 你给面子,我就捧着。 此行稍用点心,看看能否找出这团煞气的根源,投桃报李了。 “年少有为啊,我要是这个岁数该多好。” “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 “饿不饿啊?我去给你们下点馄饨吧。” 李家长辈你一言我一语,欢迎着两位年轻人。 出来迎接的小辈年纪还都是娃娃,他们躲在父母的身后好奇打量着。 康木昂和赵三元很快就发现梳着羊角冲天辫的小姑娘,粉雕玉琢的甚是可爱。 她抱着李冬至的腿,偷偷摸摸的看着赵三元腰间的铜锣,好像在思考着究竟有什么用途。 看状态,并没有什么异常。 李冬至笑着抱起闺女。 生她算是老来得女,平日里自然是万般宠爱。 “招人稀罕吧?我闺女,名叫李豆苗,瞧这小鼻子大眼睛,真随老子我。” 老李的笑容就没断过,显然是爱极了小女儿。 幸运的是孩子模样还真没随爹,能看出来一旁微笑的老李媳妇年轻时肯定是个美人儿。 也不知老李撞年轻时是不是撞了大运。 康木昂和赵三元被安排在东南角的厢房,还算僻静。 但两人都没有心情歇息。 第一时间跟随李冬至来到灵堂。 今天是老爷子闭眼后的第六天,灵堂就布置在正堂,李家第三代长子李晚菘正跪在火盆前焚烧纸钱。 李晚菘比较出息,年纪与康木昂相仿的他已经在奉军中当上了少尉排长,升迁是迟早的事,前途光明。 见康木昂和赵三元祭拜行礼,他也礼貌的回礼致谢。 只不过好奇四叔怎的带两个年轻人回来。 而一进灵堂。 那股子煞气扑面而来。 两人都面色凝重,条件反射般暗自掐诀。 然而煞气扑面只是一瞬,很快恢复如初。 待到棺材近前观察四周布局后,两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各自发现了严重的问题。 李冬至一直在观察着康木昂的面目表情,瞧俩人眉毛都快拧到一起后,就知肯定不对劲。 随即他打了哈哈把人叫走,顺便也叫走了赵三元。 堂外回廊,老李苦笑道:“康老弟,有什么话就说吧。” 康木昂也没藏着掖着,直言道:“首先是冲光煞,灵堂坐西朝东,堂内的许多窗户都安着颜色的琉璃片,平常看着美观倒是没什么,但碰到停尸就坏了,阳光与月光反射的光线会有很长时间照在老爷子的脸上,此为停尸大忌。” 老李怎么也没想到是琉璃片出了问题。 人都死了,还怕反光? 康木昂瞧领导的表情就猜出他在想什么。 “任何活物都离不开光,大豆高粱没有光会停止生长,人离开光会身体受损,死物反之,还没有下葬的尸体轮番经过日光和月光的反射,会让灵魂误认为自己并未死去,然而阳寿已尽躯壳已消,待真正发现自己魂窍分离时必会怨气冲天。” “啊?”李冬至虽说听得一知半解,但也能听出问题很严重。 赵三元无奈道:“啊什么啊?单单冲光煞也就罢了,别看这宅子傍水靠灵,却少有阳火,阴气盛的很。” 见打更小伙也出言挤兑,李冬至有点不乐意,让你小子是来拎包的,没让你胡咧咧。 “别瞎说,当年这宅子是找人看过的,况且我也知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的道理,正对东方日出而建,从风水上说是阴阳调和的宝地。” 必须承认,老李还是懂点皮毛的。 道理也说得够清楚。 然而他只看其一不知其二。 赵三元指了指四周,“没错,是正对东方的好朝向,可你老李家豪横啊,宅子两边都给买下来种了银杏树,瞧瞧现在太阳还没彻底落山,这里已经彻底黑了,换句话说,好好的宝地被你们硬生生给改了风水。” “改成啥风水?”李冬至头皮有点发麻,他没心思去想赵三元怎么也是个行家,他只关心老宅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康木昂接过话来,无奈道:“还能改成啥?养尸地啊领导。” 第十九章 黑狗吠炖死猫 第19章 黑狗吠炖死猫 搞工程的李冬至不清楚啥是养尸地。 可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啥好地方。 好好住人的宅子,咋就能养尸了? 带着沉闷的心情,他亲自撤下正堂内的琉璃片,又用窗纸糊上,心里才算好受了些。 至于宅子周围的银杏树? 就算让李冬至累成狗,估计老爷子再来个头七他也砍不完。 直到晚饭的时候,老李的心情才算好了些许。 家人都询问着他的仕途和工作进度。 若能高升到奉省建政司的一把手,那以后单单包工程的油水就能让李家赚的盆满钵满,甚至亲戚的亲戚也能跟着鸡犬升天。 李小寒在兄弟姐妹中年纪最小,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但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她有着小麦色的皮肤,风吹日晒在脸上留下些许痕迹,不像是深闺大院出来的娇小姐,更像是频繁劳作的年轻村姑。 “粗茶淡饭还望别嫌弃,等头七过了以后,五姐再领你们去城里边下馆子。” 赵三元闷头干饭,倒没什么可挑的,只是心中疑惑着在场的其余四个兄弟姐妹都有家眷,唯独李小寒没有,更没看到丈夫的影子。 按理说这般年岁,孩子至少都能下水摸鱼了。 话痨的康木昂跟李小寒聊了一会,但他的心里想着事,基本上是你唠前门楼子他说玻璃球子。 刚刚死去的人,在意识上是并不清楚自己已经死掉了的。 等到阴差勾魂后它们才会相信自己已经离开人世了,而这段时间,则被称为癔迷期。 这期间的鬼魂如果是因为环境不当,或者是阴差阳错,是最容易变成厉鬼或者化煞的。 再结合李宅的风水局和犯了停尸大忌的因素,煞气的来源基本上能确定是老爷子的尸首。 可单单是冲光煞和养尸地的风水局,不该有这么浓的煞气,老爷子又不是停了一年半载的。 “请的先生在哪?好像一直都没看见他。”李冬至有些疑惑,暗想难道请的阴阳先生回家了? 大哥李谷雨解释道:“先生去墓地了,说是为爹祈福,等寅时会回来主持大局,帮忙下葬的乡亲差不多也会在卯时之前到齐。” “够周到,如此我也就放心了。”李冬至本来还想质问阴阳先生怎么没看出来犯了那个什么冲光煞的事,现在想想,也许是学艺不精,但态度终究没问题也不好发作。 沉默寡言的赵三元突然用鼻子闻了闻。 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味儿。 香不香臭不臭糊不糊的。 这时一阵犬吠声传来。 李宅家养的大黑狗对着厨房的方向狂叫着,但看姿态像是惧怕着什么,一边叫唤一边向后退。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大黑狗犯了什么毛病。 难道是狗带崽子会长脾气? 怎料赵三元猛然起身,脸色极其难看。 “狗!为什么狗会出现在这里!” 停尸期间,最忌讳犬猫近身,否则很有可能引发尸变。 当然并非是百分百,必须与当日值神星宿相合,犬猫触及或跳越尸体,才能引发尸变祸害家人。 这是寻常老百姓都应该知晓的道理,怎么李家人竟没提前把狗送到别处? 李冬至也蒙了,他当然知道自己家有条大黑狗,之前老康还算出大黑狗坏了崽。 哪曾想家人竟没有处理。 长兄李谷雨看着比较老实,见弟弟和带来的小伙子都动了怒,赶忙磕磕巴巴解释:“...当时我们也问先生了,可他说黑狗辟邪,留在宅子里有益无害,所以我们就....” “荒唐啊大哥!”李冬至欲哭无泪,“咱爹是往生极乐去了,又不是横死,你辟的是哪门子的邪?” 此时康木昂已经走出去安抚大黑狗,拉着它走出宅邸,准备暂时放在卡车里拴着。 然而大黑狗依旧很狂躁,对着厨房的方向狂叫不止,康木昂清晰地感觉到它浑身打哆嗦,像是面对大敌时的虚张声势。 “豆苗,豆苗去哪了!?” 老李媳妇冷不丁的惊呼,众人才发现李豆苗不见了。 依稀记得刚才还在桌边玩耍,没一会的功夫能去哪? “是厨房!” 赵三元直接冲了出去,顺着大黑狗狂叫的方向奔跑。 传入鼻子里的怪味越来越浓烈。 这让他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砰—— 赵三元一脚踹开木门冲进厨房。 因为入了夜厨房内没点油灯,光线显得有些昏暗。 当看到李豆苗小小的身影站在灶台前时,赵三元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一半。 至少孩子没出什么大差错。 不是最坏的结果。 他屏息凝神缓缓走去,将手搭在李豆苗小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暗自掐诀。 一旦孩子招了什么邪就当机立断。 孩子很老实,没有什么异常或是反抗,老老实实的被赵三元抱在怀中安抚着后背。 只不过她的表情愣愣的,双眼无神的一直盯着灶台上冒着烟的大铁锅。 赵三元回头一看,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去。 大铁锅正咕嘟咕嘟炖着两只花猫! 连皮带肉在汤里翻滚着,猫头被炖烂了小半,露出森冷白骨! 很快老李等人也跟着跑了过来。 瞧见大铁锅里的景象后,不少人直接一口喷了出去,狂吐不止,个顶个头皮发麻。 “家里还养猫?”赵三元退出厨房后,将孩子交给老李媳媳妇儿。 这家人真是糊涂到了极点。 不止有狗,现在又多了两只猫,哪怕已经被炖的稀巴烂,可谁又能保证之前它们没在尸体旁边晃悠过? “没有没有!”大哥李谷雨很是肯定,“爹活着的时候不喜欢猫,所以也没人养,倒是南边的山里有些野猫,可平日里它们都不敢进村的啊。” 年轻的李晚菘也有种不妙的预感,而且看出四叔带来的两个年轻人都不似表面那般简单。 随即走到赵三元旁边,轻声道:“兄弟,有讲究?” 因老李跟康木昂和赵三元平辈相交,所以兄弟姐妹们也跟着叫,但李晚菘毕竟年龄相仿,总不能叫叔,所以就各论各的,体现出东北人的洒脱性情。 “讲究大了。”赵三元脸色极其凝重。 冲光煞。 养尸地。 带崽的大黑狗。 炖烂的两只猫。 诡异的李豆苗。 李家老宅究发生了什么? 第二十章 夜半守灵 第20章 夜半守灵 奇怪又违和的感觉萦绕在赵三元心头。 他总觉得看漏了什么,却依旧没有抓到任何端倪。 李谷雨拉了儿子李晚菘一把,提醒道:“儿子,你部队驻地不是就在铁岭城东么?稳妥起见看看能不能让他们受点累,来房身沟外围巡逻瞧瞧,碰见猫狗一律乱棍打走。” 公器私用,是个狠人。 不过带兵的都桀骜不驯,仗势欺人为非作歹的多了。 李谷雨只是让儿子带部队来驱赶猫狗,算是一股清流。 众人短暂商议后,爷俩便起身前往铁岭。 而李冬至则强忍着恶心和康木昂端着大铁锅走出李宅,顺便将炖烂的两只花猫给埋了。 跟赵三元一样,康木昂的心头也颇为无奈。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老爷子已经闭眼六天了,谁知道这期间李家人是怎么过的,又犯了多少避讳。 “领导,明个就是老爷子的头七,只要妥善下葬,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今夜不能出差错,所以保险起见还是我来守灵吧。” 停尸的时间分为三天、五天、七天不等,因各地民宿或家属意愿来决定,李家选择停尸七天,是为了能让李冬至赶回来为老爷子扶灵。 “啥也不说了老弟,咱们来日方长。”李冬至感动之余,又看向赵三元,此刻他总算意识到这打更的小子好像也不是寻常人。 “赶早不如赶巧,老哥我不知道你究竟有多大能耐,但方才你急冲冲出去找豆苗,我就承这个情,现在是非常时刻,你若愿意搭把手,老哥我感激不尽。” 赵三元也知道今夜很重要,只要等明早妥善下葬,就算是虚惊一场公费旅游了。 随即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帮忙。 亥时。 月半高悬。 李家宅邸安静祥和。 赵三元拎着个小板凳坐在前院正中。 没来由的想起老头曾经说过的话。 人生有八苦。 生、老、病、死。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盛。 八苦之中,还夹杂着十情。 喜怒乐欲爱,恶忧望惧哀。 人这一生,谁也逃脱不了这个圈。 有的为情生困,有的为寿煎熬。 有的为前程奔走,有的为容颜所劳。 年少的赵三元还体会不到其中深意。 下山以来,他感受最多的是这操蛋的世道。 诡异和挣扎好似无处不在。 人吃人也就罢了,邪祟妖孽也出来祸害人。 就像之前遇到的替身鬼。 这玩意竟能出现在人世当中,施术者仿佛丝毫不畏惧因果报应。 若非当时请仙上身,必然死在两个替身鬼的刀下。 只是不知,外面套的人皮属于哪个倒霉蛋。 再看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趟了这浑水? 也许当初选择进铁路工程队打更本身就是错的。 “麻了个巴子,早知道就该去东北女子大学,听说才建校一两年,莺莺燕燕的总比工程队一帮糙汉强得多。” “话说自己为什么非要打更....?” 赵三元神神叨叨的跟自己嘟囔着。 越来越像个顶香出道的弟子。 越来越不像个正常人。 灵堂内。 康木昂独自守灵。 这不是他头回跟尸体打交道。 论邪乎事,他比赵三元见识的更多。 只是他真没见过有这么浓的煞气。 不过万幸的是,哪怕硬挺下去还是能挺到明早下葬,以当下煞气凝结的速度,只会有惊无险。 坐肯定是坐不住的。 康木昂开始绕着棺材转圈,就当是瞻仰老爷子的遗容。 尸体依旧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想起曾经看过的古籍。 根据《搜神记》和《子不语》等先人留下的文献记载,真要遇到尸变,无外乎几个类型。 大致为荫尸、紫僵、绿铜、毛魃、飞犼、不化骨。 荫尸又叫养尸,是人死下葬以后,葬地风水极差,会吸取自家‘旺’气,经过一段时间后会起棺害人,对象首先是自家子孙。 一般的化煞起棺,大概率是这种。 紫僵是刚成型时的僵尸,大多数在人死后没多久形成,身体呈现紫色,能够初步保持不腐烂,紫色越浓实力越强,紫僵不吃人,但跟荫尸一样喜欢对自系亲属下手,本能的吸收灵火用来助长尸气。 很多民间异闻中,义庄里或是坟圈子里尸变的东西就是紫僵,需要有一定道行的高人方可解决。 绿铜的实力超过紫僵不少,身体呈绿色或墨色,不止移动速度更快,而且力大无穷,能移石推树,纵跃可达数丈,表皮有尸毒盘绕,常人沾之非死即残。 毛魃的尸气大到化气凝形的程度,化为覆盖身体的毛发,铁骨钢筋,入水不溺入火不焚,不畏阳光。 飞犼的形成条件非常苛刻,首先生前本就是得道高人,死后要埋在极阴养尸地,还要经历诡异天象和地质或气象灾害,一旦起棺后患无穷。 不止擅长邪术,身体不败,走行如风,许多正统的道门法术都浑然不怕,据说北魏兴光年间司隶出现过飞犼,天师道派出动了许多高人才将之消灭,战况极其惨烈,高人近乎死绝。 正因如此,受到重创的天师道在那个时期陷入低迷,佛教乘势而起广收信徒。 至于不化骨,相关记载少之又少,只有只言片语。 至阴至邪、至恶至煞。 康木昂自嘲的笑了笑。 这时候胡思乱想些什么。 这僵那僵的听过没见过,几乎都是传说里的玩意儿。 民国了都,哪个妖孽敢乱世间,直接拉炮轰。 这时一阵嘈杂声在深夜里极为明显。 康木昂和赵三元同时循声望去。 正是李冬至的寝居。 康木昂想起老李曾经说他闺女每到半夜就犯邪病,该来的果真还是来了。 “我去看看孩子,赵老弟你把住前院,谨防再有犬猫之类闯进来。” 赵三元头也没回的摆了摆手,示意该忙就忙你的去。 有猫狗想要进灵堂必走前院,除非它们会自己掀开房梁瓦片。 康木昂来到李冬至的寝居外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老李的惊愕和媳妇儿的哭泣声。 “领导是我,孩子是犯病了?” 听到康木昂的声音,李冬至激动的赶紧开门,就差没给大救星磕一个。 进屋后,就见老李媳妇跪在地上抱着李豆苗痛哭着。 无论怎么安慰,丫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依旧在张牙舞爪,神色极其凶恶。 第二十一章 古祝由科 第21章 古祝由科 如此情景,相信任何父母遭遇后都会心如刀绞。 康木昂知晓错不在孩子。 民间有不少类似情况,原因并不固定。 大多数是被老祖辈附了身。 因为幼童的灵火最为微弱,附身难度最低。 所以民间中邪的传言里,有很大比例是小孩子。 只有随着年龄的增长,阴阳眼彻底闭合,护灵灯逐渐发亮的此消彼长下,才不会轻易中邪。 当然,被老祖辈附了身不会带来多少实质性的伤害。 但时间久了,对孩子的健康和父母的精神都是打击和折磨。 原因无外乎后代子孙不孝顺,没让祖辈安安稳稳的闭眼,或是在地府缺钱少衣过得不安生,所以会想尽办法给后代子孙托梦,托给成年人倒没什么,总托给孩子的话,三魂七魄必然不稳,会有一些极其诡异的表现。 也有个别例子,暂且不表。 “嫂子,让我来吧。” 康木昂蹲在李豆苗的身前,拔下她的两个下眼皮,发现隐有灰黑萦绕。 “不对吧领导?之前你不是说孩子会破口大骂么?今晚为啥只张口不出声了?还是来信里边记错了?” 李冬至哪敢撒谎,抬手发誓道:“老哥我是不靠谱的人?事关我闺女,半个字我也没记差啊,那夜豆苗确实站在我三姐床骂了好一阵!” “现在孩子半点声音发不出,我这个当爹的倒是宁愿被骂,至少证明孩子的嗓子没病啊,这要是哑了可咋整.....” 可怜父母心。 在外边人五人六的李冬至,已没有奉省大员的威风,恨不得把痛苦都转接到自己身上,也不愿孩子受丁点苦。 康木昂赶紧展露往常那种憨厚略带点傻了吧唧的微笑,示意稍安勿躁,遂平视着李豆苗的双眼。 “侄女儿,你爹跟康叔说过,说你唱歌特好听,要不给康叔来一个?” 没有回答。 李豆苗冷眼相向,嘴巴频繁开合配着肢体语言,显然是在咒骂着什么,只不过依旧发不出声音来。 见此情形,康木昂也就不再试探。 起咒掐诀,右手结剑指由下至上,反拖在她的眉心灵火处。 此刻她的灵火已经微弱的很,必须拖一把火烧旺起来。 李豆苗猛然一颤。 随着灵火越来越盛,颤抖的频率就越快。 “闺女....” “嫂子别动!” 老李媳妇儿已哭成泪人,她见闺女这般痛苦,母亲的本能让她想上前阻拦,但平日里素来笑呵呵的康木昂却面色郑重,沉声喝止。 身旁的老李更是紧咬牙关,一把将媳妇拉入怀中不让她去插手,只不过握紧双拳的他,手指甲早已刺入掌中。 康木昂的呼吸绵长沉稳,紧紧盯着李豆苗眉心的灵火。 剑指顺着她鼻梁向下划去,直至心口。 凌空画符,变咒变诀。 “愿消三障诸烦恼,愿得智慧真明了。” “河沙罪业悉根除,岁岁常行无上道。” “仙师妙有玄尊境,请福延生证宝诰....” 在老李夫妇看来,康木昂只是在女儿面前瞎比划嘟囔着,跟江湖骗子似的。 他们并不清楚,此法乃道门秘法。 祝由术。 此法最早可追溯到上古时期,乃炎黄老祖宗留下最珍贵的瑰宝之一。 《古今医统大全·卷之一》:“上古神医,以菅为席,以刍为狗。人有疾求医,但北面而咒,十言即愈。古祝由科,此其由也。” 《黄帝内经·素问·移精变气论篇·第十三》:“黄帝曰:余闻古之治病,惟其移精变气,可祝由而已。” 不止能驱邪镇魂,更能医治病灶,用途极广。 简而言之,是用施法者的‘气’来窜通对象的经脉。 听着很玄之又玄,要做到也确实非常困难,对施法者的要求极高。 首先要心正无邪,功德高尚,不昧良心,不欺天地,不图名不图利。 其次,需要真真正正的心无杂念,随时进入古井不波的状态。 最后,在达成以上两个条件的前提下,再通过经年累月的苦修,才能有所小成。 许多欺世盗名之徒所谓气功的原型,追溯源头几乎都绕不开祝由术, 但问他是什么时辰修炼,修炼时忌口什么,避讳什么,不该做什么,大周天修几轮,小周天什么时候修,估计都是一问三不知的胡咧咧。 康木昂目不斜视,额头已渗出细汗。 他不止使用着祝由术,并配合道门咒法与符箓。 咒乃神光志心咒。 剑指凌空划的,是朱雀丙丁巳午室火猪符。 性属火,行属火,室火猪还是李豆苗的本命星宿,能大旺其灵火。 “临!” 一声轻喝,康木昂左手变诀为掌,轻拍李豆苗的腹部。 下一刻,小姑娘不受控制的抖了抖,汗水早已湿透了她的衣服,眼神奇迹般的恢复清明。 就像是受到天大的委屈般,她的眼眶顿时湿润大哭起来。 相信她一定做了场很可怕的噩梦。 老李夫妇的眼泪像是断了线似的止也止不住,相拥而泣。 哭了! 能哭就好! 至少现在孩子的喉咙没哑! 能给孩子的怪病能治好,让爹妈刮肉下来都行! “唉...老弟啊,我原本以为你已经够神了,现在才知道你就是神仙下凡来救苦救难的,老哥我有脚气挺多年,能不能治?你嫂子和侄女儿总嫌弃我...” 正当正是皆大欢喜,老李问诊的时候。 不料李豆苗的胸口突然前倾! 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狠狠拉扯,弯曲出诡异的弧度! 清明的双眼猛然翻白,几乎看不到丁点瞳孔! 不止身体上受到莫名摧残,她额间刚刚托起的灵火正在快速减弱!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康木昂见势不妙赶紧将李豆苗平放在地上,可孩子的身体依旧受到无形摧残,右臂反拧,骨节脱臼的声音极为刺耳。 “油灯!快把油灯给我!” 一声大吼,将脸色煞白的李冬至震醒过来,他立刻抄起桌上的油灯递了过去。 内心焦急的他想问什么,却半个字也没敢说出来,生怕打扰到救孩子。 康木昂双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在油灯里搅和三下,抽离时故意沾染火苗,就像点燃的两盏护灵灯。 由脖颈向李豆苗的两肩划过,到肩头处以手为笔走龙蛇,书画着什么。 神奇的是,孩子不再被未知力量所伤害,身体抽搐的频率大大降低。 老李夫妇紧咬的牙关总算能放松些许。 但康木昂的面色丝毫不见轻松。 帮孩子拖着护灵灯只是治标不治本。 必须要解决背后的根源。 奈何现在双手根本无法离开李豆苗的身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中邪罢了,使用秘法祝由术完全搞得定,哪知孩子展露出来的‘病’根本就是冰山一角。 他转头看向屋外。 接下来的关键,只能靠赵三元了。 “领导,你快去找三元老弟!” 李冬至哪里敢离开闺女身边。 他最信任的就是康木昂。 即便打更小伙有能耐,又哪里能赶得上神乎其神的康木昂? “我、我去了说啥?我也说不明白啊....” 康木昂脸色极为沉重,往日的微笑早已消失不见。 这还是李冬至首次见到他这等表情,要知道当初工程队碰到那么多邪乎事,康木昂都是风轻云淡的模样。 “你就告诉他,李豆苗中了钉头如意术,快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第二十二章 开坛斗法 第22章 开坛斗法 看着急冲冲跑出来的领导。 又看着领导连滚带爬的跪在身前连连磕头。 这种场面,让赵三元始料未及。 还以为老李中了什么邪病,咣咣的磕头都已经见了血。 “赵老弟求求你救救豆苗!救救我闺女!” “只要她能好,我李冬至今生给你鞍前马后,来生也为你做牛做马!求求你——” 鲜血混杂着泪水淌在石板上。 让赵三元的内心有着不小的震撼。 疑惑归疑惑,他还是扶起了李冬至的肩膀。 “花里胡哨的放一边,先说到底发生了啥?” “康老弟说,豆苗中了钉头如意术!” 听到这句话,饶是赵三元都颤了颤。 原先以为孩子只是还算普遍的邪乎病。 哪曾想是中了此等巫蛊之术! 这已经不是什么老祖辈在作祟了,而是专门有人针对李豆苗! 赵三元急声问道:“拖护灵灯!老康有没有拖住护灵灯?” 李冬至根本不懂什么是护灵灯。 只是将屋内发生的事粗略讲了一遍,孩子算初步得到了有效控制,但康木昂无法离开半步。 “现在咋办啊?康老弟说接下来就靠你了....” 事前根本不会料到,本意是拉壮丁来拎包的,竟在关键时刻要发挥关键作用。 看康木昂话里话外的意思,能否帮闺女渡过难关,就看打更小伙的本事了。 赵三元狠狠揉了一把脸皮。 “还能咋办?开坛!” 按照正轨流程。 民间异人在开坛前,需要先精神沐浴,穿上整洁的法袍。 开坛人点燃香烛,三拜九叩升表文,唱赞科,向天地神明、祖先神灵、门神等神明行礼,然后开始传达这一次的目的是什么。 准备的材料着实不少,各类极品五花八门。 但事急从权,赵三元没时间去准备,连洗把脸的功夫都没有,身上穿的依旧是打着花补丁的小褂。 因为开坛做法的速度越快,就能越早破了钉头如意术。 此术源于巫蛊之术,能隔空害人,阴毒无比。 然而万事有利就有弊。 只要能斩断施术者与被害人之间的诅咒连接即可。 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开坛将李宅纳为一个整体,好似孤悬海外的孤岛,任何企图染指的手段都会如有实质般显形。 前提是,开坛者要有足够的能耐。 否则钉头如意术会将他一并诅咒迫害。 很快,前院中摆好供桌。 三根拇指粗细的清香引燃,烟气缭绕。 供果祭食福金值钱等用得上的玩意也摆放完毕,因老爷子殡天,李宅内倒是有许多东西可以利用。 “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出房门。”赵三元随意挥了挥手,示意老李赶紧回屋。 现在大仙堂的仙家都去了九顶铁刹山不在身边,况且开坛做法还是首次,灵不灵是未知数。 实话讲,赵三元心里也没底。 但他并未退缩。 只想救下还年幼的李豆苗。 五岁的娃,何至于被此等阴邪之术祸害? 做人要他娘的有底线! “举烛三端,以祷天地。” “昭告群神,洒润归一。” 赵三元恭拜三次后,抓起供桌上的炉钩穿破一张‘福字贴’在香烛中引燃。 《梦粱录》记载:“士庶家不论大小,俱洒扫门闾,去尘秽,净庭户,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贴春牌,祭祀祖宗。” 福字不光能安家保宅,更能驱鬼镇邪。 烈焰升腾,火光照脸。 赵三元甩动炉钩,燃烧的福字包裹一百二十八根清香,霎时间烟气升腾。 伴随着沉喝之声。 他两手虎口横按炉钩,高举香阵在身前摇晃,绕坛三圈半,面色异常郑重庄严。 香炉碗前有一个稻草小人,梳着羊角小辫,脖颈处用红线绑着一枚铜心。 当赵三元来到近前时,手掌挥扇香烟向供台,稻草小人竟轻微颤抖起来。 “青天白日,浩然当先!” “仙聘鬼判,速来坛前!” 一声喝令。 稻草小人猛的站起。 于此同时屋内的李豆苗扬起头颅,额头青筋直冒。 看到这一幕,老李夫妇的心都揪到了嗓子眼。 但拖住孩子护灵灯的康木昂却大松口气。 至少确定,赵三元有办法对付钉头如意术。 这小子果真有门道啊。 前院突然狂风呼啸,硬生生吹开了李府正门。 铜环反复击打着有些掉色的朱漆大门,院外的黑暗仿佛巨口般要吞噬一切。 赵三元视若无睹,他横举香阵,手掌在香根前寸击而去。 “破!” 一百二十八根清香如天女散花般洒落在院门之内。 火星四溅。 狂风息止。 如无形的墙壁阻挡外界的狂风骤雨,难越雷池半步。 供桌上的稻草小人也不再颤抖,回归平静。 某地,昏暗的洞穴。 与赵三元临时搭起的祭坛相比,这里的布置要讲究太多。 一名身穿五颜六色道袍的男人背对洞口,面对祭坛。 香炉碗前,同样有个稻草小人。 不同的是它的腹部和头顶被插了五根钢针,身后贴着一张怪符,四个边角书书写着李豆苗的生辰八字。 就在赵三元击飞香阵后,洞穴祭坛内毫无预兆的飞溅着火星。 惊的道袍男用宽袖挡住面门。 沉默片刻后,从袖袍里撤出一根红线。 指甲划过,线头一分为二,分别弹在稻草小人的脚腕。 两指微微用力,稻草小人的双腿便开始扭曲。 李宅内,刚刚平复些许的李豆苗双脚瞬间朝内掰弯,看幅度就知道有多疼。 肩膀上的护灵灯也彻底熄灭。 康木昂大急,全神贯注的护住李豆苗额间灵火。 不用他出声提醒,赵三元已经发现端倪,眼前稻草小人挂着的铜心在剧烈抖动。 他双目微凛,抄起数枚红鸡蛋在掌中击碎,双手沾满了蛋清蛋黄,粘滑无比。 下一刻,他用最后的两枚红鸡蛋放在稻草小人的两侧,一手按一个旋转起来。 山洞之内。 道袍男弹出的两根红线被莫名之力快速缠绕,眨眼间就缠到了尽头,形成两团乱麻掉进香炉碗内。 稻草小人胸前的一枚钢针也脱体坠地。 “呵,想不到竟有这等本事。” 被破了法,道袍男未见多少慌乱。 他从祭坛上抽出桃木剑,起咒过后在稻草小人的耳边拍打,摇头晃脑嘴里振振有词念着咒语。 “天不仁,地不慈,日月俱,星陨河。” “出幽幽,入冥冥,气玄道,气引精。” “钉印堂,刺眉冲,扎云门,凿太乙。” “如意随行,如我随行,如剑随行,如神随行....” 敲打的力度并不大。 可远方的李豆苗双耳已渗出脓血。 她痛苦的捂着头无声惨叫。 很显然,道袍男并不想放过她。 第二十三章 跳大神儿 第23章 跳大神儿 康木昂全神贯注施展着祝由术,护住李豆苗仅有的生机。 幼童的灵火本就弱小,又遭逢大变,如风中残烛般随时可能熄灭。 若非今夜有康木昂和赵三元,她必然夭折。 可敌暗我明,光是被动的保护灵火只是杯水车薪,必须尽快斩断钉头如意术的诅咒。 眼看着李豆苗越来越痛苦,康木昂焦急不已,奈何他根本无法脱身去帮赵三元,唯有大声疾呼提醒。 “孩子坚持不了多久了!快想办法!” 赵三元当然知晓情况危急万分。 只是幕后真凶绝非善类,破了两次招都没有让对方知难而退,反而变本加厉,铁了心想祸害死李豆苗。 “老子知道!” 恨声回应后,赵三元的大脑快速运转。 幕后黑手的术法威力越来越大,肯定添加了咒术。 虽不清楚这钉头如意术究竟能邪乎到什么程度,但老头说过,世间万法不离其宗。 “麻了个巴子!” 赵三元抄起酒葫芦狂灌烈酒,喉咙似火烧。 很快脸色泛红,醉眼朦胧,可见土烧酒的劲儿不是一般的大。 但要的就是这股劲儿! 赵三元右手炉钩,左手柴刀。 然后卯足了力气狠狠相击。 叮! 刺耳的金鸣之声伴随着火花四溅。 叮——! 叮——! 他在稻草小人的头前反复击打着铁器,口中含着的一口老酒喷洒而出,滴滴溅在稻草小人上。 身形摇摇晃晃打着摆子,嘴里还唱着莫名小调。 声音极其粗犷,舌头有些捋不直。 “来~神儿~嘞~~!” “日落西山哎~黑了天啊哎~哎哎哟~” “家家户户把门关~那村头村尾锁大栓~” “你别愣神,别碰摔儿,尤是别卡了波棱盖儿~” “七里接,八里迎,七拐八拐到了长沙店儿~” 随着唱调,赵三元的步伐越来越虚实不定,在前院时而阔步时而大跳,炉钩和柴刀敲的叮当作响。 好似疯魔了一般。 “你稳当儿走哎~你上下看~” “看那头顶七星琉璃瓦,看这脚踏八棱紫金砖~” “你脚踩着地,头顶着天儿~” “迈开大步走连环哎~你嘬上哈拉气儿不怕那行路难~” “遇见盗马你心放宽~不怵他叫唤把路拦~” “家中老仙儿筋斗翻~定叫他顾头不顾腚拉青丹~” “四梁八柱下了山~常蟒护法阵杀穿~” 柴刀与炉钩相击崩裂的火花极为耀眼,撞击声也越来越响亮。 急跳三步后,赵三元摇摇晃晃来到供桌前,不再单纯的敲击铁器,时而虚砍虚劈。 奇怪的是,别看赵三元折腾的欢实,可香炉碗内的三根粗香散发出的烟气就跟设计好似的螺旋打着圈。 门缝里往外瞧的李冬至也看不懂这小子到底在砍什么玩意儿。 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随着赵三元的另类跳大神,屋里的闺女又平静了下去,耳朵里不再渗出脓血。 遇到槛,遇到难,贵人却就在身边。 先有康木昂,后有赵三元。 苍天有眼! 这肯定是派来救咱老李家的! “你先请狐来后请黄~请常蟒护法带碑王~” “亮了灯~再点香~别让老仙儿饿着忙~” “红梁细水儿要管够,肥瘦相间的猪牛羊,临了再别忘了小凤凰~” 砰—— 柴刀终于不堪重负被炉钩击断,刀刃倒飞而去横插供桌,嗡嗡作响。 赵三元两掌的虎口开裂,鲜血顺着小臂流到了手肘。 然而他收了小调却没收了动作,手中炉钩猛击断刃,震动的频率更快更强,连带着供桌都颤抖起来。 山洞内。 正念念有词的怪道士骤然睁眼。 嘎嘣一声。 手中的桃木剑从五寸处龟裂,缝隙蔓延至剑柄。 稻草小人胸前又脱落一根钢针。 正在惊诧之余,稻草小人的身上又掉下两根,现在仅剩下扎在印堂上的一根。 仅剩一根! 怪道士赶忙上前稳住祭坛两角。 并非说他没有任何准备,反而准备的很是充分。 奈何赵三元使的办法他都没碰到过,导致逐渐陷入被动。 不管如何,最后这根钢针必须守住。 否则费尽心血埋下的钉头如意术便会彻底毁败。 “你既然非要多管闲事,就连你一起钉!” 怪道士捻起几张纸钱,眨眼间就折成个纸人。 用红线连接纸人和稻草小人的脖颈。 一拍桌案,五枚钢钉倒飞而起扎向纸人。 李家老宅内。 赵三元顿感深入骨髓的寒意。 五个大窍先是酸麻,然后痛痒。 明显感受到幕后真凶的用意。 这是想先弄死自己这个半路杀出的拦路虎,再去祸害老李闺女。 赵三元不退反进,上前快速拆掉稻草小人脖上的铜心,然后用红线与左手拇指紧紧捆绑。 “老李!去把正堂两扇门上的画给老子扯过来!” 冷不丁的大吼也让李冬至始料未及。 刹那惊愕后,他连滚带爬的冲出屋子。 现在孩子的命都挂在赵三元的身上。 别说被吆喝使唤。 掏心肝肺都行! 李冬至一路狂奔来到正堂前。 先前他并未注意到年画上的是两尊门神。 《山海经》有载:“东海度朔山有大桃树,蟠屈三千里,其卑枝东北曰鬼门,万鬼出入也。有二神,一曰神荼,一曰郁垒,主阅领众鬼之害人者。” 《礼记·祭法》云:“王为群姓立七祀,诸侯为国立五祀,大夫立三祀,适士立二祀,皆有门、庶士、庶人立一祀,或立户,或立灶。” 足见自古以来,上自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皆崇拜门神。 其种类繁多,有驱邪类、武将类、祈福类、文官类、曲星类等等。 无论是哪一种其实都殊途同归。 卫家宅、保平安、助功利、降吉祥,驱邪避鬼,是炎黄民间深受老百姓欢迎的信仰方式。 最出名的当属大唐时期,太宗皇帝戎马一生杀人无数,尤惧被其杀死的两兄弟化作恶鬼前来索命,因此命两员盖世猛将秦叔宝和尉迟恭镇守殿门。 效果出奇的好,李世民再也不惧兄弟索命。 可两员猛将毕竟是凡胎肉体,日夜不歇终究会累垮,退而求次,李世民命巧手丹青,画二将真容,贴于殿门上。 民间知闻后尽皆效仿,御史这两元猛将成为最家喻户晓的门神。 而李冬至手中的两张门神画像正是这二位。 一人手持金锏威武庄严。 一人横挂铁鞭怒目圆瞪。 “来了来了!”李冬至三步并一步跑来。 “钉头如意术的根已经转到我的身上,豆苗暂时——” 话音未落,赵三元喷出一口淤血,额间更是崩裂出半寸长的血缝! 触目惊心! 第二十四章 断线结心 第24章 断线结心 有可能的话,赵三元很想撂挑子走人。 只要松开铜心,右手不再虚握那最后一根钢钉即可。 但。 有的事能逃避,有的事偏偏不能逃。 更不愿逃。 即使没有救苦救难的菩提心,也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五岁的丫头就这么被祸害死。 更何况一旦出了手,修罗性让赵三元必须刚到底。 他腾不出手来去擦流进眼里的血液,左手拇指依旧狠扣铜心,就像扣住李豆苗的命根。 李冬至则急的咬紧牙关。 话中含义不难理解,应是赵三元用了什么办法给闺女挡了劫。 非亲非故,能做到这般地步,可以说是再造之恩。 但现在不是感谢矫情的时候,想帮忙的心情让他急的直跺脚。 “老李,我现在腾不出手,你赶紧抽出两根粗香分别将两张门神画像卷起焚烧,越快越好。” 钉头如意术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赵三元不止额头上的血痕越来越狰狞,身上其余四个大窍的疼痛丝毫不少,与真正的钢钉穿体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烧!我马上烧!”李冬至抓来火盆划动火柴。 因过于急迫,年画升腾起的火焰烧到手掌都丝毫没感觉到。 “搓灰!越厚越好,先抹在我的眉梁,再连拍我后心处三次!” 李冬至严格执行,不顾还冒着火星的灰烬将双手插进去使劲揉搓,很快就烫了许多火泡,钻心的疼。 可他顾不得许多,胡乱的往赵三元脑门抹着灰烬,此刻赵三元的脸色越来越差,血液混杂着流淌到脖颈。 强忍着痛苦,赵三元大喝一声。 “端火盆扬了!切记要往我头顶正上方扬,绝对不能偏!” 李冬至二话不说,使出浑身力气扬起火盆,却因用力过猛竟是直接甩飞。 糟了! 这是老李内心最直接的想法,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虽不知失败的后果是什么,可他很清楚一定非常严重,甚至有可能要了赵三元的命。 看着火盆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老李绝望的闭上双眼。 然而不幸中的万幸。 火盆虽偏,可年画灰烬并没有,厚重的从赵三元头顶挥洒飘落。 待到额间时,他周身发出‘噼里啪啦’的炸响,如铁桶内的爆竹。 霎时间,赵三元身上的疼痛消去大半。 他右脚划周天踏地,手结剑指立于眉心处,额头上的伤口和眉骨间的灰烬让他面目非但没有显得狰狞,反而像久经沙场的战将。 “横鞭耀武神将星!” “金锏辅佑入丹青!” “奉请二尊门神助弟子斩恶诛邪!” “开!” “开!!” “开!!!” 数声爆喝。 赵三元虚握的右手两指向后猛然一拉,两片指甲刹那间龟裂崩出血丝。 因过于用力,直接背撞到李冬至的怀中。 但赵三元顾不得钻心的疼痛。 隔空抽出最后一枚钢钉后,右手结剑指在铜心与稻草小人之间连接的红线上狠狠劈下。 与此同时的远方山洞。 怪道士掐诀的双手似被火烤油煎般剧痛。 祭坛上更是乱作一团。 好似有人使用刀枪剑戟搅动供桌般,灯盏香烛贡品等七零八落,劈啪作响。 他再也控制不住稻草小人与纸扎人连接的红线,手掌吃痛下后退数步。 当他意识到什么时想再上前已经晚了,红线在眼前彻底绷断。 李家老宅。 “快将铜心给老康送去,再找块红布包上放在豆苗的怀中,这东西要跟她一辈子,绝对不能丢,快去!” 将铜心塞过去后,赵三元跌坐在地喘息着。 不出意外的话,钉头如意术已破,暂时解决了危机。 至于幕后真凶是谁,现在没心情去考虑。 只想找个炕头好好睡一觉。 李冬至郑重接过铜心,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终究没有说什么,拍了下赵三元的肩膀后向厢房内狂奔。 一切都在不言中。 “呼——” 点上根烟卷,赵三元才感觉疲累之感去了不少。 首次开坛。 首次与邪门歪道斗法。 而且是在没有老仙镇坛的前提下,确确实实凶险万分。 拢共破了对方四次。 但凡哪次慢个半拍,都有可能被钉头如意术彻底拿捏。 真他妈的不容易。 “回头得让老李加钱....” 厢房内。 康木昂将李豆苗放在炕头,亲自将铜心包裹好后放在她的怀中。 论辛苦,其实他并不比赵三元少,严格来说还要更煎熬。 托灵活这种事,几乎等同跟阴差争命,需要耗费的心神何其之多。 “嫂子,豆苗的胳膊和脚腕被我理顺了不用太担心,一会用热水给孩子擦擦就好,至多虚弱个三五天,之后还是还是活蹦乱跳的小丫头。” 老李夫妇再次热泪盈眶。 想要真挚的感谢,却怕声音过大吵到可怜的孩子。 唯有握住康木昂的手,颤抖着无声感谢。 “领导,今夜就先暂且休息吧,你和嫂子都被吓得够呛,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 康木昂没把话说尽。 思来想去也想不通老李家到底惹了哪路神仙,竟狠毒到用邪术祸害个五岁的闺女儿? 实在过于丧心病狂。 然而今夜老李两口子都受了不小的惊吓,头脑肯定不清晰,倒不如等明天老爷子下葬后,踏踏实实的聊。 “多的也不说了,你和赵老弟以后就是我亲兄弟,媳妇儿你把窗户关上先,我咋感觉冷飕飕的,哎——康老弟你干啥去?” 只见康木昂快步走出厢房,由外向内紧闭房门。 他刚刚放松下来的面目表情再次凝重起来。 老李感受到的哪里是什么冷飕飕的凉风? 而是煞气! 浓郁的煞气! 常人亦可感受到煞气。 感觉只是有些阴冷罢了,所以都不会当回事。 但注意,家里边没开窗没开门的突然寒意袭身,或者在背风的地方被一阵邪风刮脸的话,可以选择无视。 如果一定心里没底的话,就找找有没有大葱大蒜吃几口,不喜欢这类味儿重的东西,也可以在玄关处将扫把倒立靠墙放,如果啥也没有就唱国歌,劲儿很大的。 民间异人对煞气的感知最为敏感。 毕竟这玩意儿搞不好就能要了小命。 原本在李宅内的煞气虽然如有实质般,却并不强大。 这一刻截然不同。 那煞气何止盛了三分,至少有数倍不止。 足见今夜的浩劫,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二十五章 尸油化煞 第25章 尸油化煞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老李家总会出现让人意想不到的危机。 从黄昏时跨过门槛开始,事情一个接一个,愈发的险象环生。 康木昂关闭房门后扯着嗓子大喊。 “老李家的人都听好!今夜除非屋塌了,否则无论如何不要出去,切记,切记!” 声音由近及远伴随着奔跑声。 老李夫妇面面相觑,搞不懂到底咋回事。 其余几家也都大脑发懵。 可谁都不是傻子,方才赵三元在前院里开坛作法的时候,几家人都偷偷摸摸的趴窗户缝向外看,早已惊为天人。 事到了这个份上,都隐隐约约感受到不寻常。 听人劝吃饱饭,就算有尿也在屋里撒吧。 “冬至,难道事还没完?”老李媳妇急得都快哭了。 “不管完没完,咱们都帮不上忙,俩老弟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上炕猫被窝!” 老李当机立断,又摸出那把从来没扣动过扳机的镜面匣子枪。 决定除非是赵三元或康木昂敲门,否则绝不出去。 话说前院。 躺在地上摆烂的赵三元同样感受到那冲天煞气,惊得一个鲤鱼打挺,哭丧个脸。 好不容意开坛斗法保住了李豆苗,却万万没想到连一根烟都没抽完就又起风波。 “啥情况?” “老子把门把得好好的,绝不可能有阿猫阿狗溜进去!” 无奈之际,他再振精神冲进灵堂,连额头上的伤口都没来得及处理。 进入灵堂后刚好与康木昂打个照面。 两人没有什么废话,直接看向棺材内部。 表面上看着与往常没有什么两样。 老爷子安安静静躺在那。 然而两人紧皱的眉头越来越深。 没错,煞气的来源依旧是老爷子的尸首,这点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瞧来瞧去也瞧不出个所以然。 赵三元的火爆急脾气自是收不住,直接上手扒开了老爷子的寿衣。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格外明显。 紫! 老爷子的尸体整个胸腔已经一大片紫色,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着! “化煞!” 赵三元头皮发麻,已经无力感叹老李家的邪乎。 尸体化煞他听过没见过。 毕竟僵尸这玩意儿不是野外遍地走的傻狍子所处可见,谁碰到都能逗一逗。 即便只是紫僵,也不是寻常人能对付得了。 这邪物真闹腾起来,整个房身村几十户都不够它祸祸的。 “窗上的琉璃片也撤了,冲光煞解除,哪怕这地方的风水是养尸地,但都停了小七天没出毛病,为何偏偏这时候化煞?” 康木昂没有回答,伸手去捏开尸体的嘴唇,竟发现有些液体湿润了它的口腔。 人都咽气了六天有余,绝不可能有口水! 传说中的煞气凝成实质? 那现在化的就不是紫僵了。 康木昂伸手沾了沾后放在鼻尖一闻。 饶是心态平和的他都不由得大为惊骇,用手指连连往灵头旛上使劲的蹭。 “尸油?竟是尸油!” 赵三元同样被震的无以复加,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顾名思义。 尸油就是尸体提炼出的油液。 但绝非用火烧。 必须是用一门邪术方可提炼,尸体本身是没有丁点可能出现自主出现尸油。 赵三元猛然抬头。 只见房梁上有一片瓦消失不见,空空洞洞的。 “狗日的是人作祟!有人往老爷子的嘴里顺了尸油!” 康木昂也抬头看去,意识到情况大不妙,急声道:“难道是对豆苗施展钉头如意术的人?” “绝无可能!”赵三元的语气斩钉截铁,“除非他是在我们之前给老爷子顺的尸油,否则定会被我们发现!” 对此康木昂也持相同观点,他眉头紧皱,“看尸油的粘稠度,灌下去的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时辰,差不多就在我去领导屋里看豆苗,你开坛之前。” 能给出确切的时间,可见康木昂对尸油有着一定的了解。 不过赵三元没心情去考虑别的事。 “老康你给我交个实底儿,以前你碰没碰到过化煞的尸体?” 前有替身鬼,后有化煞僵,全都是从没有遇到过的鬼东西。 现在老爷子的尸首大半呈了紫色,尸油经过两个多时辰的渗透,化煞起棺已经不可阻挡,而赵三元根本没有相关经验。 开坛斗法能赢,谁又敢保证对付从没碰见过的紫僵依旧能逢凶化吉? 康木昂连连摆手,“哪碰见过啊?我顶多在大同碰见过起棺的荫尸,没等我动手就被当地保安队给拿枪突突了,紫僵真没见过!” 严格来说,荫尸的确没有什么可怕的。 只要活人能战胜内心的恐惧,随便几个武行的大哥就能把它收拾的安详美满。 但问题是,真要是这种东西出现在面前对眼了,被吓尿都是好的,大概率吐胆汁儿。 至于说的拿枪突突,赵三元就当个屁听了。 这节骨眼上搁哪整带火的家伙? 况且紫僵不是荫尸,行动速度与棒小伙没有多大差异。 这又是李家老宅,难免会殃及无辜。 “甭想突突了,咱俩先想办法合力解决它,有什么不明白的事后再说!” 康木昂点了点头,赶紧打开放在棺材旁的布包,先从里边掏出一柄油光锃亮的桃木剑。 下一刻,他感受到某种刀刮般的眼神。 来自赵三元。 康木昂突然意识到个严重问题。 方才赵三元开坛斗法,用的一直都是炉钩子。 正所谓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 他还以为是赵三元用炉钩子用的顺手,心里颇为惊叹,果真是人外有人啊。 可瞧现在赵老弟那杀人般的眼神,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肯定是没找到趁手的家伙,所以临时拿炉钩子替代。 早说啊! “呃....当时我就想着护住豆苗了,话说赵老弟你炉钩子使的真够霸道,呼呼哈嘿的比使用桃木剑还威风啊。” 赵三元冷笑不已。 现在捧臭脚? 晚了! 但事有轻重缓急,现在不是怪罪老康的时候,若能有命活到太阳升起,那以后有的是时间算账。 “你先准备着,我去外边瞅瞅还有什么能用得上。” 很快,赵三元从厨房里捧个盐罐和一碗糯米,然后三步并两步到了鸡栏,挑了只最肥最大的大公鸡。 “早晚你都得噶,不如献身帮帮忙,回头我让老康给你诵九万九千九百遍往生咒,助你来世投胎做个人。” 能不能做人不知道,反正公鸡肯定知道赵三元不是个人。 咔嚓—— 不管大公鸡如何扑腾,赵三元手起刀落斩断鸡头,鲜血喷流在准备好的瓷碗里。 看着公鸡血的喷流,赵三元的内心也在快速思考着。 之前的钉头如意术让他以为是单纯要祸害李豆苗。 可给尸体灌尸油的行为已经不能说是祸害了,明显是要致李家满门为死地! 到底多大的仇怨至于如此阴毒? 越往深想,越扑所迷离。 第二十六章 紫僵起棺 第26章 紫僵起棺 太多的疑问萦绕心头。 可不管如何,至少能肯定尸油是灌下去的时间并不长,昭示着背后黑手对李家情况有一定的了解。 “麻了个巴子!老李家究竟造了什么孽?” 赵三元怒骂一声后正准备赶回灵堂。 不料身后传来疑惑的惊呼声。 “三元老弟,大半夜的你杀鸡干什么?” 身披孝服的李晚菘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的父亲李谷雨也一脸懵圈,尤其是看到这小子满脸血污的落魄模样,一副搞不懂发生了啥的表情。 赵三元这才想起这爷俩是公器私用去调部队来抓野猫野狗去了,看样子刚带着部队赶回,风尘仆仆。 正想回答时,突闻灵堂内砰的一声炸响! 身穿寿服的老爷子窜得老高,也幸亏康木昂躲得快,抄着桃木剑和符箓跑出了灵堂。 李家长房父子吓得几乎魂飞魄散,连连后退。 尤其是年轻的李晚菘。 他内心猜到了今夜可能会不太平,可做梦也想不到是这么个场面。 “啥情况?我爷咋紫的跟茄子帮一样了?不是!我爷咋活了!?” 赵三元将盐罐子丢给李晚菘。 既然这倒霉蛋父子撞上了就别闲着。 紫僵跟荫尸的本能差不多,都会选择直系后辈攻击,吸取他们的灵火助涨尸气。 倒不如就地取材,用他们爷俩当做诱饵吸引紫僵的注意力,然后自己跟老康择机干掉紫僵。 “可能老爷子没活够吧,你拿着它防身,关键时刻就撒过去。” 盐,乃百味之首。 代表洁白和方正。 古人在吃了腐败变质的食物会上吐下泻,搞不好人都没了,而加了盐腌制的咸菜和腊肉后,吃了不仅生龙活虎,还会在舌尖绽放出一种奇妙风味。 所以盐有着把一切物品保存永恒的能力,也成为了可以净化一切腐败的象征。 紫僵说穿了也只是个尸体,躯壳依旧是腐败变质的东西。 因此盐是驱鬼震邪的好物件。 说话间,紫僵已然冲了出来。 没有一蹦一跳,更没有行动缓慢,速度跟健壮的小伙子没啥区别。 瞧见李晚菘这个嫡孙后,紫僵根本不搭理灵堂门口的康木昂,带着煞气席卷而来。 李晚菘惊得汗毛倒竖,他二话不说按赵三元的叮嘱应对。 细盐粒在半空中泼洒而去,如漫天星河。 待溅射到紫僵身体上后效果明显,裸露的紫色皮肤被透了密密麻麻的空洞冒着青烟,溃烂瘆人。 紫僵抱着脸狂躁嘶嚎,本能的拼命拍打身上的细盐粒,但这东西哪能快速清理干净。 “爷啊!别怪大孙子,实在是迫不得已!”劫后余生的李晚菘大口喘息着。 却看到赵三元投来看待弱智般的表情。 就像平常他看康木昂的一模一样。 “让你他妈的撒盐,没让你泼!” “厨房拢共就这么一罐,你上来就都给泼没了?” “啥家庭让你这么祸祸!” 盐这种东西,哪怕到了民国依旧没有彻底普及。 贪官与盐商勾结的现象比比皆是,垄断高价贩卖私盐的例子数不胜数。 寻常老百姓的粮食都要精打细算,更何况每顿饭放几捏盐了。 至于质量更好口感更佳的细盐,普通家庭是看过没吃过,实在无钱消受。 李晚菘这一把泼出去的细盐,至少够寻常的五口之家食用半年,过于败家。 “你又没说让我留——” 话音未落,李晚菘委屈的心情顷刻被恐惧所替代。 紫僵嘶吼着从天而降,重重把李晚菘扑倒在地。 距离最近的赵三元抄起炉钩刺向紫僵的胸膛,毕竟这玩意用着相对顺手。 可还未等得手,便被紫僵抡出三米远。 本就因开坛斗法消耗极大,此番又被大力击飞,赵三元感觉整个身子骨都快散了架。 “咳咳,手劲儿真他妈的大....” 赵三元被抡飞,李谷雨因过于惊恐瘫坐在地。 还有用的人只剩下一个。 危急关头,桃木剑力劈而至,刚好横在紫僵的血盆大口中。 康木昂扶了扶眼镜框。 并非是在摆造型,实在是重度近视又散光的他一旦眼镜掉了就彻底完蛋草。 看着距离极近的紫僵怪物,李晚菘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很难保持理智。 “康哥!我能不能出去把兵拉过来?几十条枪还崩不掉它?用枪不行我就想办法调山炮!” 因披麻戴孝,李晚菘不能身怀凶器,别说是配枪了,连刺刀都没有。 康木昂闻言吞了吞口水。 够孝顺。 是个好大孙子。 亲爷爷头七还没到,就想着鸣枪敬礼。 连山炮都想拉过来轰。 咔嚓—— 紫僵一口咬碎桃木剑。 碎屑扎在皮肉上渗出黑红色的冷血。 瞬间,康木昂从飞溅的碎屑中发现了个严重的问题。 这哪里是桃木剑? 里边全都是用木头渣子压成的,外面刷一层红漆罢了! 看着油光锃亮,实则半点法也没有! “黑心商啊!” 康木昂被紫僵结结实实轮了一巴掌,狠狠撞在回廊的木柱上,疼的他头晕眼花。 剑者,正直。 一舞剑器动四方,天地为之久低昂。 桃者,为五木之精,道家亦称仙木、降龙木、鬼怵木。 是镇宅辟邪、驱邪纳福、安康长寿的象征,是用途最为广泛的伐邪制鬼材料 汉时,民间刻桃印挂于门户,称为桃印懋。 仲夏之月,万物方盛,日夏至阴气萌作,恐物不懋。 所谓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就有个中含义在。 最出名的,当属道庭武当山的镇山之剑,它经历无数风雨满蒙灰尘,却依旧没有腐化。 没人知道它究竟存在了多少年,很多人说是当年吕祖斩妖除魔时用的神剑。 是与不是现今无从知晓,但桃木剑好用是肯定的。 前提得是桃木,而不是木头渣滓。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 紫僵的双爪已刺入李晚菘的肩胛骨,鲜血飙飞。 论力气,在场所有人加起来恐怕都不是紫僵的对手。 但康木昂没有退缩,很清楚在赵三元消耗极大的情况下,更多的只能靠自己。 强忍着疼痛再次冲向紫僵。 三张符箓在手。 是他提前备好的手段。 两张禳鬼辟邪安宅,一张北极四圣解灾。 趁着紫僵没有转身的空隙,康木昂将三张符箓全部贴在它的背部。 尤其是那张北极四圣解灾符,正贴后心,随即掐诀催动符箓。 “斗!” 第二十七章 相差悬殊 第27章 相差悬殊 “啊啊啊——!” 悲鸣与惨叫并非出自紫僵。 依旧是可怜的李晚菘。 三张符箓打出去后,紫僵屁事都没有。 它仿佛毫无影响般的回身袭向康木昂,尖锐的指甲抓烂了他的衣领,脖颈留下三道血印子。 “没道理啊!” 堪堪躲过致命一击的康木昂多多少少有点怀疑自己的本事。 记忆当中,符箓这套能耐就没拉过胯。 即便没有对付过紫僵,可当年恩师说的很清楚,禳鬼辟邪安宅和北极四圣解灾对僵尸等邪祟有奇效。 “你到底行不行?”李晚菘趁着间隙脱离了紫僵掌控,抬腿狂奔,同时又对康木昂的本事报以极致的怀疑。 原以为康木昂是个行家里手。 可连续两次拉了胯,太掉链子。 康木昂赶忙捡起符咒,发现无论是气韵还是笔锋都没任何瑕疵。 随即放在鼻子前仔细闻了闻。 !!! 好家伙。 果真是黑店中的黑店。 不光桃木剑是假的。 连卖的朱砂也是假的,闻着总有股更便宜的染料味道,不仔细闻根本发现不了。 远处倒在地上的赵三元没有急着起来,尽可能的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不要跑出李宅!否则紫僵会对其余子孙下手!”康木昂瞧见李晚菘直奔院门后赶紧出声提醒。 紫僵本身没有任何人性可言,也谈不上有多少智商。 若李谷雨和李晚菘这对长房父子脚底抹油,紫僵肯定会去杀光其余几房,再去祸害他人。 听到提醒,李晚菘脚步顿止。 个人安危与亲人生死的抉择让他挣扎不已。 “儿啊你快走!爹在这就行!”李谷雨捶打着似灌铅般的双腿,但任凭他如何努力,好像都战胜不了恐惧。 论年岁,论前程。 李晚菘有大把的好年华去成就人生。 尤其是他此时受伤不轻,两个肩膀的伤口深可见骨,更不该留下来。 “相信我!” 康木昂的声音让李晚菘精神一振。 回头望去时,刚好看到他用墨斗线将紫僵缠在廊柱上。 虽说依旧杯水车薪,紫僵挣脱只是时间问题,可总比破木剑和没用的符箓强太多。 一咬牙! 李晚菘转举起院中的小石墩冲向紫僵。 说时迟那时快。 他使出吃奶的劲儿砸向紫僵的头顶。 砰—— 这一击有效果。 但不多。 哪怕紫僵的半个头骨被砸烂,红的白的黑的四下飞溅,脑仁碎末满天飞,却依旧难伤根本,他侧了侧头,大张着狰狞血口。 撕拉—— 墨斗线绷断! 不再受束缚的紫僵直奔李晚菘,那滴着殷血的双爪昭示着其有多么锋利。 清脆密集的声音骤然响起。 一片‘白色’快速接近紫僵的脚下。 糯米! 挣扎起身的赵三元将所有的糯米倾撒而去。 紫僵脚踩上后似烈火焚烧般反应激烈。 据《山海经》记载:“虞山深峦,南禺之尽,神兽体人面,民以黏稻祀。” 可见在很久以前,炎黄的老祖宗们就已经发现了糯米的妙用。 五谷中属谷物之精华,最富阳气,代表福气,代表吉祥,这个吉利的特性和气场。 其本身又有很强的粘性,也就具有吸附性,它会吸附不良的磁场,例如煞气或者阴气等等,有辟邪的效用。 民间异人的法事中,糯米极为常见,算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从效果来看,确实不错。 紫僵跟脚底冒火似的饱受煎熬。 “我跟你拼了!” 伴随着吼声,李谷雨战胜了恐惧冲向紫僵,冲刺之下竟将它扑倒在地。 但。 这世界上从不缺好心办坏事的人。 这一扑,直接把紫僵扑出了糯米阵。 力量相差悬殊,要把它再弄回去何其之难。 “爹!” 李晚菘怒目裂眦。 此刻紫僵的利爪正抓向李谷雨的面门。 “天蓬乘天,手把帝钟!” “威南御凶,进北冲锋!” 康木昂再次救场。 以大指压中指掐子文,四指压倒大指,行天蓬伏魔诀。 手诀直击紫僵胸口。 仿佛受到大力捶打一般,紫僵后退两步。 可依旧是权宜之计,治标不治本。 “老康!把老茄子帮引进灵堂!” 见赵三元艰难的向灵堂跑去,经过提醒的康木昂刹那间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吆喝李家父子进灵堂。 为了护住整个李家的周全,正面进攻的胜算小得可怜。 想要拿下紫僵,首先要做的是先把它控制住,哪怕一分钟都可以。 比前院空间更小的灵堂是最佳的决战地点。 只要能制住紫僵,康木昂自信可以稳操胜券。 问题来了。 紫僵会真的听话进灵堂,而不是去攻击距离更近的厢房里的子孙? 答案是肯定的。 一个方法。 砸棺材! 紫僵虽说力气比一般人要大得多的多,也不会因刀枪所伤感到疼痛,但凡事都有两面性,紫僵同样如此。 它的弱点有很多,而最大的弱点就是白天不能行走在日头之下,阳气对它的尸气是致命伤害。 所以在拂晓之前必须回到棺材里,待到太阳落山后再次行动。 民间许多有关僵尸的传闻诡事中,僵尸基本上都在害人后躺回棺材,听着很瘆人,却深有其理。 棺材是最后的栖身之所,没有它的庇护,紫僵起棺后十二个时辰必亡无疑。 破坏棺材的话,紫僵肯定会不顾一切的阻挠。 至于之后该如何做? 赵三元已经给出了答案。 他冲向灵堂的同时,手里端着那碗新鲜的公鸡血。 “李大哥!去劈棺材!” 拉起李谷雨后,康木昂也跑进灵堂内,他咬破中指横抹墨斗线,再将另一端递给李晚菘。 这小子有些愣愣的。 他看着灵堂外身体从扭曲形状逐渐恢复原样的紫僵,宁愿去战场上面对数倍敌军包围。 敌军再多,枪炮皆可杀。 可完全超出常识之外的怪物,无时无刻不在冲击他孱弱的心理防线。 想着爷爷生前总自掏腰包修桥补路,怎的死后却沦落到如此境地? 老天爷真不讲道理! 康木昂拍了拍李晚菘的脑门,提醒他集中精力。 现在能否制得住紫僵就靠手里剩下的墨斗线了,必须两人合力才有机会。 至于画符箓所需要的材料,只有拜托赵三元,否则紧靠李家父子根本没能力对抗紫僵。 “听好了,机会只有一次。” “稍后紫僵进来时肯定会横冲直撞踢飞门槛,时机就在那一刻,咱俩先绊脚踝再缠手腕。” 几步开外。 赵三元在一片狼藉的灵堂内搜寻着什么。 他很清楚光是鸡血还不够。 还差一个重要的材料。 正破坏棺材的李谷雨表情又害怕又忐忑,问向身旁的赵三元,“劈完棺材后咋办?” 他哭丧个脸,就像死了亲爹一样。 严格来说,应该是死了亲爹却又没死透。 赵三元终于找到想要的东西后,有些苍白的脸带着几抹残忍。 “还能咋办,送老爷子最后一程!” 第二十八章 金童玉女 第28章 金童玉女 “爹啊!求求您老别乱拱了,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求他干啥?我爷早就咽了气儿,现在这老茄子帮根本就不是他,爸你别光扣他鼻子,锁喉啊,锁喉!” 李宅灵堂内的形势虽说依旧混乱,但还算初步可控。 康木昂与李晚菘合力用墨斗线缠住了紫僵,并用捆棺材的麻绳将其固定在门板后,若非长度有限,都恨不得把它活活捆成个大粽子。 奈何。 双方相差的悬殊力量并未被抹平。 紫僵挣扎之中,麻绳正在丝丝绷断,绳线深入皮肉当中,勒的皮开肉绽,而这种伤并不会让它感受到丁点疼痛。 就在这节骨眼儿上。 十几名扛着步枪的士兵小心翼翼摸进李宅大门。 动静闹的这么大,村头都能听个大概,外围守着的大头兵有所察觉后以为是有不长眼的贼想偷点陪葬品,所以来了两个班瞧瞧状况。 不曾想刚过前院就看到终生无法忘却的诡异一幕。 排长和他父亲正抱着一身寿衣的尸体左摇右晃。 “我日!怪物啊!” “诈尸了诈尸了!” “排长别怕,咱们这就来救你!” “听我口令,举枪瞄准!” 混乱之中的李晚菘近乎崩溃。 他比谁都清楚手下人的枪法有多烂。 五十米标靶十发子弹,甭说多少环,能保证九颗不脱靶就算枪法好的。 眼下这种情况直接开枪? 你们要是想换个领导就直说,真没必要这样搞。 “开你奶个腿!赶紧过来帮忙!” 李晚菘大声嘶吼之下效果平平。 碰到悍匪什么的倒没什么,最起码是常识中的东西。 眼前的是啥? 紫得跟茄子帮似的怪物! 大头兵们宁愿去抱窑子里最丑的老鸨,也不愿意去抱这个老茄子帮! “谁再愣着,回头老子送谁去漠河当冰雕!” 也许去漠河的后果更严重些,士兵们光是想想都心有余悸,便都横下一条心怪叫着冲过来帮忙。 紫僵的力气确实很强,但肯定比不过十几个老少爷们,很快又被按在了门框前。 与此同时,赵三元的准备终于完毕,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递给了康木昂。 不止有公鸡血,还有祭炉灰,并混杂了些金鱼草粉末。 在没有朱砂的情况下,这是赵三元能配制出最强的材料。 光是看颜色闻味道,康木昂就猜出个大概。 暗想赵老弟果真是行家啊。 生怕单独的公鸡血劲儿不够大。 感慨之余,他手结剑指在碗里边一通搅和。 随即屏息凝神,神态骤变。 左脚尖划一周天猛然踏地。 “北斗七元,神气统天。” “天罡大圣,威光万千。” “上天下地,断绝邪源....” 北斗大神咒。 有回生注死之功,消灾度厄之力。 乃道家九大神咒之一。 持咒的同时,沾染鸡血香灰的剑指在紫僵的寿衣胸口书画符箓。 即使是普通的士兵都能明显感觉到,从紫僵的七窍之中透出阵阵凉气,冰冷刺骨,其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那是被泄化掉的尸气与煞气! 李谷雨犹豫片刻后终于开口问道:“....康老弟,我想问问我爹能留个全尸么?” 正好此刻康木昂画到符脚处,他停了下来看向李谷雨,“此符若成,紫僵会化为血水只留些骨头渣子” 李谷雨先是一愣,又立马急的直摇头。 “别别别!一定要留全尸!康老弟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我不想让我爹死无全尸啊!” 这么一看李谷雨还挺孝顺。 哪怕老爹变成彻头彻底的怪物,也依旧想给它留个体面。 康木昂点了点头,“留全尸的办法也有,老爷子化煞的根源在于尸油,此刻我已经将那口尸油逼到喉咙处,只要让它离体就算成了。” “那还等啥?整出来啊!”李晚菘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噩梦,越快越好。 倘若事情传出去,说李宅内出现了怪物恶魔,对仕途的影响太大。 况且老爷子人都死了,也该尽早入土为安。 康木昂叹息道:“它又不会自己吐出来,只能用外力抽出,而且时间越久,那口尸油就会彻底融入其中,到时候不画符脚也不行了。” 抽? 众人面面相觑,又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那个谁,你去把尸油裹出来。” 被李晚菘点名的士兵顿时两眼翻白,倒在地上开始抽搐,造型比紫僵还离谱。 也不知是真抽还是假抽。 李晚菘又看向一个大头兵。 “你去!” “不行啊排长,我豁牙子使不上劲....” 无论哪个士兵被点到,都是一大堆的理由借口。 当兵是为了混口饭吃。 可没说还要裹老头的嘴唇子。 而且还是个紫茄子帮。 这个真不行。 李晚菘又看向亲爹李谷雨。 但当爹的也有难处。 “儿啊,爹哮喘的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裹出来倒也罢了,裹不出来或是裹一半再让我吐回去....” 压力再次来到李晚菘这边。 气氛都到这了。 灵堂内大活人里边就自己没有毛病又是直系后代。 不裹好像真有点说不过去。 毕竟是年轻人。 哪怕活着的时候孝顺恭敬,死了的时候披麻戴孝都能做到,却真下不了这个嘴。 康木昂见李冬至的表情极为挣扎后,贴心的安慰道:“理解理解,如果下嘴后能让老爷子活过来也就罢了,最多只是全尸留个体面,所谓的孝子贤孙也没有几个能下的去嘴,我直接画符脚吧。” 怎料李晚菘大手一挥,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般伸出一根手指,看样子要掰开老爷子的嘴。 士兵们更是瞪圆了眼睛想将接下来的一幕永远刻在脑海当中。 只不过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 李晚菘大吼一声。 “一千块大洋!” “谁给我爷爷留个体面,赏一千现大洋,大头钱!” 比世道艰难更可怕的,是连鬼也上门欺负。 而比鬼更可怕的,是穷。 穷是病,能要你的命。 千块现大洋什么概念? 一块能购买四十斤大米,十三斤猪肉,找个普通窑姐一夜游。 大洋还分大头钱小头钱两种,前者的购买力更高,省吃俭用的话够普通家庭生活很久。 奉军士兵待遇相对不错,每月折合下来能有十元出头。 可这年头当兵的几乎都有些恶习。 要么是大烟,要么是赌博,要么是窑姐。 亦或是黄赌毒一样不落。 每月能剩下银钱的都是凤毛麟角,大多数都欠着债。 因此。 一千块大头钱的诱惑力无与伦比,到了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谁他娘的都别跟我抢!” “排长的爷爷就是我祖宗,必须我来孝敬!” “裹嘴算个屁,我给他老人家来全套马杀鸡!” 士兵们踊跃参与,人人争先,与方才判若两人。 现实么? 很现实。 这年头有权的吃有钱的。 有钱的吃没钱的。 最后没钱的互相吃。 刮金佛面细搜求,蚊子腹内刳脂油。 当终于有一名士兵抢到好位置准备下嘴时。 忽然寒光盖顶,转瞬即逝。 众人疑惑的同时,瞳孔逐渐收缩。 只见那名士兵的双臂被齐肩砍断,喷涌的鲜血犹如泉涌! 而下手的,竟是两个纸扎人! 金童手持板斧,玉女手拿宝剑。 抹着腮红的煞白脸蛋对着众人眉开眼笑。 “嘿嘿嘿~” “啧啧啧~” 第二十九章 所谓天谴 第29章 所谓天谴 纸扎人! 又是纸扎人! 对于这东西赵三元有着本能的抵触。 原因无外乎之前碰到过的两只披着人皮的替身鬼。 而眼前一切发生的太快,根本措手不及。 直到从那士兵碗大般的伤口喷涌出鲜血后,众人才意识到不妙。 但瞧见行凶的是两个诡异瘆人的纸扎人后,基本上都愣在了当场,对未知事物的恐怖和视觉上的极度冲击让他们都大脑一片空白。 最清醒的,当属赵三元和康木昂。 老康距离最近,本能的想救下那士兵。 “快画符脚!!” 伴随着一声爆喝,赵三元提着炉钩子冲向其中一个纸扎人。 听到提醒,康木昂仿佛意识到孰轻孰重,赶紧伸出剑指沾了沾公鸡血。 奈何对方显然是不愿看到紫僵就这么被干掉! “嘿嘿嘿~” “啧啧啧~” 金童玉女劈斧刺剑,动作与人类有着天壤之别,充满着扭曲诡异。 血光漫天。 许多士兵都被砍倒在地,混乱中撞退了康木昂,血腥味弥漫整个灵堂,令人作呕。 赵三元强忍着疲累感帮个士兵裆下一剑。 那宝剑同样是纸扎成,却与真正开锋的兵器没有任何区别。 叮—— 火花四溅! 赵三元手里的炉钩被格开,连退数步。 这个节骨眼上,他余光瞄见前院里出现个神秘男人。 更怪异的是他身穿的道袍。 非黄非紫,非黑非赤,竟是五颜六色。 上面印着的图案更非道门阴阳鱼。 它就像是一个‘中’字,然后在两个口里各印一个点。 炎黄道门的历史源远流长。 无论是南北正一龙门,亦或是消逝在历史长河中的神宵派混元派等,永远是代表天地阴阳至理的阴阳八卦。 从没有听说过哪个道门弟子独创出其它符号。 “老康你画没画完!赶紧——” 赵三元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 此刻李晚菘的父亲,也就是李谷雨,他手中拿着一把匕首背刺进了康木昂的身体。 表情淡漠到了极致。 仿佛只是放个屁般稀松平常,不足挂齿。 当目光放到李谷雨左手掌心的时候,脸色顿时铁青。 灼伤! 被门神镇宅之法压制后才会出现的灼伤! “爹!你疯了!?” 李晚菘的震惊丝毫不亚于赵三元。 在他的印象里父亲一直是憨厚老实,见谁都笑呵呵,宁愿吃亏也不愿多惹事端,连只鸡都没杀过。 难道是被鬼附了身? 一定是这样! “三元老弟!我爹中邪了,你赶紧——” 然而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低不可闻,直至彻底沉默。 李晚菘不是傻子。 那两个诡异的金童玉女见人就砍,可它们并未碰亲爹和自己一根毫毛。 足以说明问题。 “儿啊,有些事你还不懂,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李谷雨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随即抽出匕首带出一串血花,康木昂捂着后腰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吸着凉气。 但李晚菘猛地扒开父亲的手掌,已是怒发冲冠。 “不懂?我他娘的真不懂你为啥要这样做!康兄弟他对我们李家有大恩!杀恩人是要招天谴的!” “何为天谴?”李谷雨面带三分讥笑,七分感慨,“天谴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儿啊,你不妨想一想,当初我生意赔个底儿掉欠了一屁股的钱,怎么就突然翻了身化险为夷?” “普普通通的你,当初怎么就被选中进了讲武堂内被称为天子近侍的陆军一班?” “帮你二叔还巨额赌债的钱从哪来?津门警署一把手的小儿子怎么就愿意娶你那残花败柳的三姑?” 一记又一记的问题,如重锤般敲在李晚菘的心头。 没错。 有些时候他也感觉很疑惑。 只不过最后都归结为祖坟冒青烟般的运气。 现在听亲爹这么一说,好像里边的套头事数不胜数。 但这些重要么? 不重要! 重要的是防来防去,做梦也没想到幕后黑手是自己的亲爹! 李谷雨笑容温和,“儿啊,世上没有白来的便宜,得了好处是要付出报酬的。” “.....什么报酬?” “家人的命罢了。” 李晚菘不清楚家人的命跟所谓的报酬有什么关系。 可他非常清楚。 这是错的! 错的离谱! 赵三元脸色阴沉的可怕。 眼神中充满了愤怒。 “对李豆苗施展钉头如意术的就是你!” “李家的长房嫡子,李冬至的亲大哥,李豆苗的亲大伯!” “不止是钉头如意术,尸油化煞也出自你的手笔,谁也不会料到亲儿子会这般丧心病狂,怪不得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 “你让李晚菘去找部队过来抓野猫野狗,更是为了不让亲儿子陷入险境,只是你没料到老康和我的本事。” 赵三元又指了指前院里的怪道士。 “最后你拖延时间不让老康完成符箓,就是在等这个帮手,如果我没猜错,他便是所谓请的阴阳先生,狗屁的为老爷子祈福,而是作为后手以防不测!” 李谷雨微笑着拍了拍手。 表情很是赞许。 “不错不错,你和康木昂的本事确实超出我的预料,你的头脑同样够聪明,这么快就理清了大概,不过你肯定猜不出我的真实身份。” 赵三元大为鄙夷,“邪门歪道罢了,老子不屑!” 得知真相的李晚菘怒颤抖的指着其父亲,恍然大悟道:“出了房身沟后你说要去隔壁村去找干活的青壮们商议下葬事宜,合着你是去害豆苗!?” 李谷雨没有搭理他儿子,指了指倒地的康木昂。 “邪门也好,歪道也罢,无外乎成者王侯败者寇,他现在是个废人,我随时能要了他的小命,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 “至于你,即便是顶香弟子,可一来你现在无法开坛作法二来又不能焚香请仙,可怜的紧啊。” 的确。 形势对于赵三元来说简直差到了冰点。 哪怕没有开坛斗法的消耗,也会陷入绝对的被动。 但赵三元的表情没有任何服输的意思。 紧紧盯着李谷雨的双眼。 若眼神能杀死人的话,对方已经死了千八百遍。 “你真认为自己胜券在握,都在掌控之中?” 李谷雨闻言先是一愣。 随即猖狂大笑。 笑的放肆。 笑的疯癫。 “我本来还以为你有些价值,想引你入我门下,却不料依旧是个愣头青,睁大眼睛看看,现在紫僵听我号令,外边的更是我的手下,仅凭两个纸扎人就能杀了府内所有人,你拿什么跟我斗!凭借被扎穿内脏的废物?” 李谷雨很享受折磨猎物的最后时刻,感受着他们挣扎又愤怒的眼神。 就像此刻的赵三元。 嗯? 他刚刚是不是嘴角坏笑了一下? 他为什么要笑? 第三十章 决生死 第30章 决生死 预感这种东西玄之又玄。 事情未发生,就能感觉出它的结果好坏。 李谷雨不止眼神好,赵三元刚刚确实笑了一下,而且预感更准。 当他回头的时候,竟发现重伤倒地的康木昂跟没事人一般站了起来。 并且右手剑指在紫僵胸前狠狠一抹,完成了最后的符脚。 连外边的怪道士和两个纸扎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急急如律令!” 康木昂的大喝声震耳欲聋。 即便李谷雨等人有心想阻止也为时已晚。 紫僵仿佛受到大力轰击般撞在门板上,紫雾混杂着血渍喷薄而出,从寿衣的袖口裤脚里流出大片大片的紫色液体,腥臭扑鼻。 最恐怖的是脸。 本来就满是伤口,现在如溶解般溃烂。 同康木昂说的那样。 此符若成,紫僵必化为血水。 而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等李谷雨回过神来时,康木昂早就退到了赵三元身旁,用手扶了扶眼镜框。 “不可能!我明明刺中了你的要害!”稳胜的局面骤然生变,让李谷雨受到了极大刺激。 他看了看自己手中沾血的匕首,回味着刚才刺出去时候的触感。 没错,肯定刺中了! “要害?”赵三元的脸上尽是嘲讽之色。 康木昂则解开中山装外套,一大块还在滴血的猪肝掉了下去,上面有个很明显的缺口。 其实不用嘲讽,李谷雨的脸已经成了猪肝色。 正常人会随身放个大大的猪肝? 很显然是他们有所准备! 赵三元将猪肝踢到李谷雨的身前,“凭你还想伤到我俩,做梦去吧。” 康木昂捂着自己腰子的部位一脸认真,“还是伤到了一点点,刀尖儿刺进去半寸。” “你能不能别插话?”赵三元狠狠刮了他一眼。 如此大快人心的反讽时刻,你竟自己埋汰自己? “确实刺进去半寸,要不然我也演不出那种痛苦的表情啊,长这么大都没磕破过皮儿,能骗过他们就够不错的了,还有.....” 话痨的毛病来的让人措手不及。 赵三元气的直接甩了甩手,“来来来,给你说,你说行了吧?” 康木昂还真不客气,他上前一步语气高昂。 “正所谓九天烟霞苏幕遮,碧枝丹彩满星河,李谷雨,无论你有什么目的,把屠刀伸向无辜的人就是罪大恶极。” “自认为都在掌握之中?对,也不对,在今夜你归来之前,我们依旧没有任何头绪,可你终究瞒不过三元老弟的双眼。” 诚如所言。 最初的确没有料想得到幕后真凶竟是李谷雨。 可有的人终究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典型。 首先,李谷雨并不清楚被门神镇宅之法压制后,手掌的灼伤与普通灼伤大不一样。 之前赵三元被紫僵击,躺在地上的他一边恢复元气一边观察着,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李谷雨左手掌心的伤痕。 康木昂同样发现了怪异之处。 洒出糯米时,一直瘫坐在地的李谷雨突然有了力气将紫僵扑倒。 冷不丁的还以为是他救子心切,可紫僵的力气何其之大?一巴掌能给老康扇飞的存在,能被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扑倒?还好巧不巧的扑出了糯米阵? 两者结合,赵三元和康木昂都开始彻底怀疑李谷雨的成色。 赵三元心眼更多,他端着鸡血冲进灵堂之前,先摸进厨房将猪肝在鸡血里涮了涮悄悄带上。 等众人混乱控制紫僵的时候,再偷偷将其塞进康木昂的衣服里,耳语一番。 李谷雨脸色极其难看,“笑话!即便如你们所说,又怎会猜到我刺向哪里?我若是刺向心脏你又当如何!” 没错。 这是最大的漏洞。 不将其解释的清楚,李谷雨根本不会相信真是自己露出了马脚。 然而,他不止小看了赵三元,更小看了康木昂。 “在来的路上我卜了一卦大运,今日冲鼠煞北,值神天刑黑道凶日,主此行犯天贼,不止有血光之灾,还会遭遇小人。” “保险起见在守灵时候我又卜了一卦小运,坎象危北,五行属水,与今日涧下水相加,两水必害肾脏,自然会多加防范这个位置。” 赵三元大胆的将计就计有很大赌的成分。 毕竟他一没料到会有士兵卷入其中。 二没想到李谷雨在外边还有帮手。 那么加上康木昂的河洛术数之道,便将成功率大大增加。 不止保住了基本盘,还成功偷掉了紫僵。 康木昂义正言辞,面容宝相庄严,“多行不义必自毙,李谷雨,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趁没有酿成更大的——” “滚他妈犊子!” 赵三元直接打断了康木昂的劝导。 开啥玩笑? 回头? 今天不弄死李谷雨就他妈的不姓赵! 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好使! “最少也得给个机会吧?”康木昂还想争取争取。 可赵三元指向那些重伤倒地的无辜士兵,“机会?谁给他们机会?” 随即看向一脸阴沉的李谷雨。 “今夜咱们就决生死,谁有本事谁活。” “老康,你对付这个老逼登,别看他嘚瑟的欢,他斗法败了后元气伤的比我还大,我去收拾外边那个,至于两个纸扎人,谁碰到算谁的。” 话虽如此,赵三元已经冲向了两个纸扎人。 同时摘下腰间铜锣猛然一击。 咣—— 脆烈的锣声震耳欲聋。 两个纸扎人浑身轻颤,但很快恢复了行动力,玉女冲出灵堂,金童则护在李谷雨的身边。 从跨进李家老宅的门槛开始,事就一个接一个没断过。 康木昂本想再说些什么,可看到在地上哀嚎的士兵们后,一切都化为了叹息。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还是趁早把事情解决再将这些吃瓜落的可怜士兵送走医治。 李谷雨虽是内心后悔万分,但面上已经归于平静。 后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今夜必须要干掉赵三元和康木昂,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身旁的李晚菘依旧愣在原地,饱受冲击的他内心很是挣扎。 “既然你能算天算地,何不算算七天之后是不是你的头七?” “起!” 先下手为强的是李谷雨。 他掏出一张符箓贴在金童的后背上,遂掐诀驱动着金童杀向康木昂,手中纸斧舞的虎虎生风,被刮碰到的东西都被劈的粉碎。 第三十一章 学杂了 第31章 学杂了 论手里的家伙,康木昂处于绝对的下风。 被黑店狠狠坑了一把后,无论是桃木剑还是提前书画好的符箓都没有任何用处。 所以退而求次。 他选择就地取材。 躲闪之际在地上抓起大把的纸钱。 平铺在右掌,左手食指关节将其逆时针反拧,纸钱张张分明化作圆轮。 锐风扑面! 金童开锋的纸斧已当头劈下。 康木昂举起右掌一招独木撑天,纸钱圆轮正面格挡。 砰—— 一声闷响。 方才无往不利的纸斧难进半寸,好似那纸钱圆轮如同坚甲神盾般! 康木昂左手急掐禁鬼诀,在右肩处快速向右腕划去。 “斗!” 沉喝震耳欲聋,掌中纸钱圆轮掐住纸扎人的斧子,变掌为爪。 咔嚓! 纸钱与纸斧同时破裂。 碎屑纷飞。 “茅山术!” “你竟会茅山术!” 看着纸斧被破,李谷雨难掩惊愕。 经过观察,其实不难看出康木昂所掌握的东西属于正一的正统传承。 虽说按照分支来算茅山派隶属正一。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天下各方道门的真本事几乎不会共享。 天师府的天师府。 白云观的白云观。 因此,当康木昂使用出正统的茅山太上收煞术法后,李谷雨的惊愕算情理之中。 也变相表明,李谷雨的见识阅历极其丰富,一眼就看出了门道,绝非等闲的商人。 “学杂了不行啊?” 碎屑纷飞之中,康木昂抓住金童脖颈,剑指狠劈而下。 李谷雨连忙催动金童后退数步躲过了这一击。 然而他的脸色越发惨白。 就像赵三元说的那般。 开坛斗法失败后,李谷雨的状态更差。 再看康木昂,除了被刺出了小小的伤口外,几乎没有多少消耗。 但轻敌这种事,几乎不可能发生在康木昂的身上。 略占上风后他并未追击,而是捡起地上的灯盏和白蜡。 手掌将白蜡揉搓成碎屑,只留蜡芯与灯芯缠绕七圈半。 “四海清平盛道兴,冤曲屈亡散清风。” “有形无形皆浩力,借得祖师一盏灯。” “急急如律令!” 灯盏无外火自燃。 升腾起一束微小,光芒却格外耀眼的火苗。 康木昂以自身为阴阳阵眼,踏步至卯甲,站卦离火。 待那纸扎金童再次袭来时,他手心攥着的白蜡碎屑向前飞扬。 火焰爆起! 席卷而去! 阵阵热浪从灵堂内呼啸而出。 但灵堂外的赵三元没心情去回头看发生了什么。 眼前。 怪道士不光驱动着纸扎玉女,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东西。 丧魂旛! 诚然,赵三元对这东西不是很了解。 但可以肯定它绝非烂大街的物件。 计算着上次遇到丧魂旛到现在的时间,哪怕是傻子也能猜出祸害工程队的幕后真凶就是眼前的怪道士。 难道当初工程队遇到的危机背后也是李谷雨的手笔? 疑惑之际,纸扎玉女提剑而上。 似跑又似跳,疯疯癫癫,大眼睛红嘴唇,发出‘啧啧啧’的怪叫声,让人头皮发麻。 赵三元没有托大,身体后仰使出铁板桥堪堪躲过。 然而那把纸剑异常锋利,砍断了赵三元小褂上的钮扣。 一个鲤鱼打挺,赵三元冲向怪道士。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无论什么样的邪术,只要干掉施术者就算成功。 “啧啧啧~” 奈何不知疲累的纸扎人挡住去路,攻势连绵不绝,逼迫的赵三元只有暂避锋芒。 “先天一炁化三清,二元霹雳镇邪精!” “三天光师同下界,四方法王齐奉行!” 赵三元左手掐金刀诀,荡开玉女的纸剑。 可惜效果并不明显。 因开坛斗法耗费了大量精气神,赵三元无法真正催动金刀诀。 归根结底,此法是以肉身为本,在极差的状态下效果低微。 纸剑在赵三元的手指上砍出一道血痕伤口,而纸剑本身只是崩坏了一点点。 照这么此消彼长下去,赵三元的手指拼断了也破不了玉女的纸剑。 更危险的是,怪道士开始扬动丧魂旛。 阵阵阴风席卷呼啸,隐带着鬼哭阴嚎。 附近的所有孤魂野鬼全部被丧魂旛驱动而来,伺机冲击赵三元的灵火。 这让他闪躲规避的空间更加狭小。 请仙? 不可能。 赵三元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仙堂的报马与护法都在九鼎铁刹山,相距非常远。 必须焚香祷告才能让它们感知的到。 当下的局势根本没有强行焚香的可能。 稍有不慎要么被纸扎人砍死,要么被阴魂祸祸死。 真就被蟒青炎给说着了。 越不该出事的阶段越出幺蛾子。 余光瞄向灵堂内。 浓烟滚滚时不时的还伴随着火光。 看样子老康那头暂时指不上。 快速思考中躲避过袭来的两个阴魂,却没料到纸扎玉女从侧身刺来。 寒芒刺目。 赵三元左手金刀决立刻迎劈而去。 ‘咣’的一声响,赵三元被逼退数步,再躲不过纸扎玉女踢过来的一脚。 门板轰塌。 赵三元狼狈的被踹进屋内。 “麻了个巴子....” 胸口憋闷难当,也不知是不是被踹断了肋骨。 艰难起身时,余光发现这正是李冬至的房间。 一家三口猫在炕上被窝里,战战兢兢看着赵三元。 眼神有忐忑,有担忧,更有挣扎。 自始至终,他们也不清楚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长房的大哥李谷雨。 “三、三元老弟....你咋样....用不用帮忙?” 人贵有自知之明。 李冬至从碰到邪乎事开始,就很清楚自己就是个拖累。 能帮上忙固然好,至少也不能帮倒忙。 虽然对外界发生种种不了解。 但他非常明白赵三元承受的一切苦难都是因为老李家。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赵三元伤痕累累,心中酸楚不已,老李媳妇儿的感受也差不多。 唯有刚刚醒来不久的李豆苗,她满脸好奇的打量着刚认识的三元叔叔,想不通他为啥这般狼狈,跟被野狗撵了似的。 “没事...你护着嫂子和豆苗就行,外边交给我和老康,哦对了,我从你屋里借一样东西。” 借东西? 李冬至听得云里雾里。 心想自己屋子内能有什么赵老弟能用得上的宝贝? 除了一些家常用品,就只有几样死去老爹留下来的遗物。 但不管如何,赵老弟现在就说要自己的老命都行! 没有他和康老弟,闺女李豆苗早就夭折了。 如此天大的恩情怎么报答都不为过。 说话间,站起身来的赵三元走出屋子。 手里拿着个与当下气氛完全不相衬的东西。 一根秤杆。 秤杆在民间随处可见,几千年来早已融了老百姓的生活当中,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物件。 在这个时候,赵三元走出屋子不逃不躲,反而拎着个秤杆,让怪道士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接下来,他会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高手在民间,失手在阴间。 第三十二章 奇门遁术 第32章 奇门遁术 赵三元护在破碎的房门前,脸色差到了极致。 额头上刚刚愈合些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顺着脸颊流淌。 回想起之前在卡车上康木昂算的那一卦,简直不要太准。 包括并不限于血光盖顶。 这要摆个摊算命还不得发家了? 想到此处,赵三元自嘲的笑了笑。 现在哪还有功夫管老康? 随即他正襟肃穆,咬破左手中指,鲜血溢出后在秤杆上狠狠一抹。 中指的指尖血具有先天纯阳之气,紧急时刻能辟邪化煞,仅次于舌尖血。 恰时玉女的纸剑砍来。 “啧啧啧....” “笑你娘!” 赵三元不退反进,手中秤杆由下至上,与纸剑狠狠撞在一处。 与灵堂内纸扎金童的纸斧一般,纸扎玉女的纸剑被抽的支离破碎。 相比来说,仿佛赵三元拿着的秤杆才是削铁如泥的神剑。 “不可能!” 怪道士大吃一惊。 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挂满了不可置信。 他倒是知晓纸翁抬兵术的弱点,但里边绝没有秤杆! 哪怕加上指尖血是不可能完全破发! 苦学多年的术法,就被如此稀松平常的玩意给破了? 巧合! 绝对是巧合! 怪道士聚精会神,左手掐诀驱动纸扎玉女,右手挥动丧魂旛指挥阴魂。 奈何根本无法接近赵三元,严格来说是无法接近那根抹了指尖血的秤杆。 半丈之内,任何扑来的阴魂全部被刮得魂飞魄散,还能动弹的都是跑得快的。 恐惧的本能让它们再也不敢接近,即便怪道士把丧魂旛挥舞如风车也不好使。 至于那纸扎玉女更加悲惨。 拿着家伙都不是对手,更何况赤手双拳? 它的身体如土鸡瓦狗般脆弱崩解! 洞穿纸扎玉女的胸膛后,秤杆挑飞了其背后的符箓,赵三元一脚将它踹翻在地。 下脚能有多重就有多重,三两下就将它踩得稀巴烂,报复心理极强。 纸扎玉女再无声响,被肢解破破烂烂的躯壳随风翻滚,也再发不出任何诡异的笑声。 “....你到底用了什么邪法!” 怪道士大声嘶吼,心态在崩溃的边缘。 实在是这两张符箓并非他本人所画,他只是单纯会驱动‘纸翁抬兵术’罢了,符箓就那么几张,坏了很难补充,自己照猫画虎也画不出原版来。 眨眼间就被废了两张,怎能不心疼? 赵三元踢飞稀烂的玉女纸头,没义务去回答怪道士的问题。 邪法? 笑话! 这是炎黄老祖宗留下来的珍贵宝藏! 秤杆前七个秤花,寓意为北斗七星,警示人们做生意要有方向,不能盲目,不能财迷心窍。 中间六颗,表示东西南北上下六方,告诫生意人要找准位置,不能心术不正,缺斤少两。 最后三颗星,代表福禄寿,缺一两会损德福,少二两会伤利禄,欺三两就会折寿元。 所有秤花只能用黄色的铜心或是白色的锡心,表示做生意的人要干干净净,不能黑心骗人。 如果给买主称的高,则寓意增福添禄加寿。 因此古人言不识秤花难以当家。 相传秤杆的发明者是商祖范蠡,因古文‘天下太平’的笔画刚好是十六划,便在秤杆上定了十六颗星,采用十六进制一斤合十六两,正是半斤八两的由来。 四两人心半斤福,秤虽小却能称人心。 秤砣为劝,秤杆为衡。 称的是天地良心,公平正义。 邪门歪道怎能相提并论? 方才赵三元被纸扎玉女踹进老李的屋子里后无意间发现在桌案上的老秤杆,一看就知道它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雨。 跟钱币一个道理,秤杆同样沾染了世间极大的阳气俗气,年头越久,气越浑厚,是阴垢之物最害怕的东西之一。 加上中指精血涂抹,专破邪门歪道! 赵三元以前没用过不知道具体威力,现在有了经验后,发现老祖宗的大智慧用起来非常顺手。 反观怪道士,心头滋生的危机感越来越浓烈。 开始认为能完全拿捏,不只纸翁抬兵术,手里还有丧魂旛,以往办事都是无往不利。 做梦也没想到在山沟里翻了船。 见赵三元狞笑着走来,时不时的用秤杆拍打着手掌,怪道士去意已决,猛的向后退去。 “还想跑!?” 但他追出两步他便驻足不动。 消失了! 怪道士眨眼间竟然消失不见! 虽说周围光线昏暗,但远没有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不可能转眼就溜出李家老宅。 “奇门遁术!” 声音来自康木昂。 他靠坐在灵堂的门槛前,一手掐着纸扎金童的半截身子,另一只手拽着被麻绳捆绑了好几圈的李谷雨,看样子属于他的对决已经分出胜负。 而他所说的奇门遁术,笼统的来讲是奇门遁甲中的一个分支。 传说涿鹿之战时黄帝频战不克,九天玄女授奇门遁甲术于轩辕黄帝,助黄帝以灭蚩尤,初为四千三百二十局。 风后化繁为简,改良为一千零八十局,蕴含宇宙万理,极其玄妙。 乃奇门、六壬、太乙三大秘宝中的第一大秘术,为三式之首,最有理法。 纵观古今,能一定程度掌握奇门遁甲的人物都赫赫有名。 姜太公受命锡土开宇。 诸葛亮尽忠独木撑天。 袁天罡凿山斩断龙脉。 刘伯温神算助明开国。 能运用两三分已是了不得,懂全了吃透了万万不可能,非凡胎肉体可行,哪怕学到了些皮毛,也远超常人。 赵三元没想到这怪道士还会些奇门遁术。 自己对这方面几乎一窍不通。 康木昂扬了扬手掌,“奇门遁术不可能快速移动,他就在附近,你现在屏息凝神,以自身为阵眼,脚踏阴阳鱼,我让你怎么走就怎么走。” 赵三元听命行事,低眉垂眼平复心境。 夜风徐徐而过,有些微凉。 能清晰的听到远方传来的鸟兽声音。 连算盘都扒拉不明白的他自然不会什么奇门遁甲,但能死记硬背的东西从来不含糊。 身为顶香弟子,不能将罗盘上的一切背的滚瓜烂熟,连个庸才都算不上。 闭上眼睛的他已经将方圆十丈纳作心中的罗盘。 “走。” “踏生门入天心,先甲戌,后丙巳。” 赵三元向斜上方踏出三步半,随后向右手边横移半丈。 “入休门进天蓬,走甲午,再申庚。” “转身。” “过巽抱玄武,拂坎携太阴。” “进景门。” “速度再快点,他见势不妙又动了。” “上天英踩离火!” “直接冲六合闯生门!” “艮山在旁!” “抬腿踹他!” 祝福大家端午假期快乐 第三十三章 道门背后 第33章 道门背后 话到腿到。 赵三元丝毫没有留力,这一脚有多大劲使多大劲。 “啊啊啊——!” 伴随着杀猪般的惨叫。 赵三元睁开双眼,就见鸡笼的跟前,怪道士捂着裤裆连连打滚,斗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掉,疼的他脸色惨白。 但肉体上的疼痛比不得精神上的刺激。 纸翁抬兵术和丧魂旛被破后,怪道士的心态已经近乎崩溃。 想着打不过就跑吧,遂使出了看家的逃命本领。 鬼知道这小子竟然步步踏的精妙,在那厚眼镜片子的指引下,跟着自己的遁术快速逼近。 要知道但凡踏错一步就不可能发现自己。 自己见势不妙还没等遁出三步就直接被一脚撩阴腿掀翻在地。 “别!爷爷别动手!” 怪道士见赵三元满脸狞笑的样子后也顾不得疼痛,跪在地上捂着裤裆连连磕头求饶命,哪还有之前神秘高人的风范。 “我问,你答,为什么要祸害老李家。” “是是是,小的肯定有问必——哎哟——” 赵三元照着怪道士的面门就是几个电炮,揍得他满脸开花,鼻血飙飞。 “问什么说什么。” 怪道士捂着脸敢怒不敢言。 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只能尽量满足眼前的活祖宗。 “小的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啊!” “废话!”赵三元狞笑道:“老子知道你是听李谷雨那个老逼登的,问你的是他杀自己家人有什么好处,你又能从中得到什么!” 见活祖宗又扬起拳头,怪道士赶忙开口解释。 “他也是奉命行事,我门中许多人修习的术法里需要惨死之人的魂魄,就像小的使用的纸翁抬兵术必须用到,若是将带有血缘的横死之魂装进纸扎人,驱动起来会更加得心应手,这是其一。” “其二李谷雨被推举为我门地方上的坛主之一,想做坛主除了要有些本事,更要纳投名状,也就是杀掉至亲之人。” 越听越邪乎,赵三元眉头皱得快拧出水来。 什么他妈的邪教会唆使教众杀至亲之人? 李谷雨纯粹是疯了! 怪道士看出赵三元的疑惑与愤怒,他眼珠子滴溜一转,已经想好脱身的办法。 打不过? 那就让这小子加入! 大家同属一脉,总不会再下狠手了吧? “嘿,小的看您身手不凡,既能破了李谷雨的钉头如意术,还能破了我的法,倘若入我门下必受重用啊,坛主什么的轻轻松松。” “爷爷您不妨仔细想,没有好处的话李谷雨会这么干?就像他说的,入我门后不光能被点传师甚至是教主帮忙改变运势,还能修习各种各样的高深秘法啊。” 怪道士谆谆善诱。 然而赵三元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 “看你玩纸扎人玩的门儿清,想必也对至亲下手了吧?” “嘿,不瞒爷爷,咱家就我个独苗,爹娘都死了没机会啊,我杀的是媳妇儿和老丈人....” 没有愤怒,也没有讥讽。 赵三元对怪道士杀媳妇和老丈人并不在意。 又不认识他们,没那么多的共情和正义感。 顶多是不屑罢了。 “说来说去,你那个门到底是个什么门?” “自是道门。” “放你娘的屁!” 怪道士连忙赔笑,“爷爷别急眼啊,此道门非彼道门,吾等奉无生老母为祖师神邸,教义为儒家的吾道一以贯之,所以我门唤作一贯道,当今教主为弥勒佛转世金童,注定要为混乱的世间带来清明安定。” “并非谁都有幸入我门,必须前世有缘,乃天兵天将转世的有能之人,爷爷您就是其中之一啊。” 鼠有鼠路,蛇有蛇道,骗子能被称为骗子,至少骗术过硬。 怪道士无论是语气、表情、神态、肢体语言等,都充满了诚恳和引诱。 套近乎拉关系,又扣上天兵天将转世的高帽。 寻常老百姓大多崇信鬼神之说。 即便不被忽悠,至少也会被戴高帽说的神清气爽暗自得意。 但怪道士并不知晓,赵三元自打记事起就有了师父,怎会信这些胡言乱语? 邪教的味儿太冲。 赵三元冷笑道:“还真是荣幸之至,不知教里有多少师兄弟了?” 怪道士略显得意,“已有十数万众遍布天下,当今世道乱象重生,阴阳失衡,正经八百的乱世之象,每当这个时候,必有天命之人挽大厦于将倾,也就是弥勒转世的我门教主啊,待大业成功那日,爷爷您还怕没有高官厚禄?” 事实证明,他得意的有点早。 赵三元都被他逗乐了。 “十数万人?这么看十万天兵天将排队被枪毙也不够转世的,里边是不是夹杂了虾兵蟹将?道门的教主是弥勒转世就够离谱,信奉的却是无生老母,俩神佛不犯冲?” 神棍骗子最怕什么? 专业! 一旦业务内容的可靠性被专业性粉碎,也就没有行骗的可能。 怪道士说的话半真半假。 一贯道是真,李谷雨的行为目的和教义等等都是真。 唯独说赵三元是什么神兵神将转世是假。 目的无外乎想保住小命顺便拉精英苗子人入伙,一贯道内的竞争是很激烈的。 奈何碰到个硬茬子。 赵三元字字珠玑的点破了话术中的漏洞。 同时心里对这一切的幕后有了大概的脉络。 李家老太爷咽气是寿元已尽,没说的。 留黑狗和放野猫进来在老李家晃悠,自然是想用常规办法将尸体化煞。 往亲爹尸首里边顺尸油是备案,归根结底依旧是想借化煞紫僵的手将其余几房亲眷全部干掉,然后利用丧魂旛拘住阴魂,因是横死惨死,所以当地城隍阴差不会来接引。 只是因自己和康木昂的到来,让李谷雨的计划有些被打乱,因此才选择用钉头如意术祸害李豆苗吸引注意力,反正最后都要杀。 若有人阻挠,李谷雨当时有自信祸害死李豆苗的同时,再弄死阻挠的人。 遗憾的是他作法失败,遭到了门神镇宅术的反噬。 知晓问题严重后,他叫来隐藏在暗处的怪道士伺机出手,他再与调兵过来的李晚菘汇合归府,利用紫僵和暗处的怪道士继续行灭门计划。 虽说还有些细节暂时没有答案,比如李豆苗为什么会把几只花猫给炖了等等,但赵三元认为没有必要再问下去,眼前跪地求饶的怪道士显然挖不出再多的情报。 砰—— 一脚将怪道士踹的四仰八叉。 随即拎着炉钩子瞄向他的喉咙。 “爷爷饶命!” “爷爷饶命啊!!” “对了!” “小的还知道个秘密!” “只要爷爷手下留情,小的就把秘密告你!” 赵三元面色平淡,仿佛在说老子不想知道啥秘密。 现在只是想单纯的弄死你。 “事关李冬至!” “爷爷和他是朋友吧!” “错过这个秘密爷爷您会后悔的!” 第三十四章 有仇报仇 第34章 有仇报仇 “说。” “爷爷你先把炉钩子拿开点!小的害——啊啊啊!!!” 远处的康木昂最初想拦赵三元下杀手,此刻见他只是伤人后,到嘴边的话终究咽了回去。 万万不可造杀业啊三元。 果报偿不起的。 “说了,可以不杀你。”赵三元面色平静,眼色中没有丝毫波澜。 恶鬼! 简直比恶鬼还恶鬼! 怪道士再也不敢讲定点条件,钻心的疼痛和对死亡的恐惧让他将秘密全盘托出。 “....小的名义上虽听命李谷雨,但实则是上边派下来监视他的,小的自有别的任务。” “用最能引发恐慌的方式干掉李冬至,手法越恐怖越好,之前工程队的事就是小的所为,李冬至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只不过爷爷您神通广大,破了两只替身鬼。” 赵三元挑了挑眉毛。 还真是意外收获。 原本认为工程队的事是李谷雨所为,目的无非是收集孤魂野鬼顺便给李冬至上眼药什么的。 这么一看,里边有不少套头事。 “杀李冬至?偷偷摸摸拿枪崩了他不是更轻松?为何偏偏要用非常手段?” 怪道士苦笑道:“爷爷说笑了,上边交代下来的命令哪敢执意?更不敢打折扣啊,恰逢此次李家老爷子咽气,小的才退而求次配合李谷雨,借紫僵的手灭了李家满门以达到同样的效果。” “至于为啥上边要这么吩咐,小的也不清楚,真不清楚!” 江湖险恶,世道艰难。 赵三元不懂文化人口中的那些大道理。 却清楚这个操蛋的世道,人能吃得饱穿得暖就算烧高香。 看别人过得好比杀了他还难受的人比比皆是。 面上和和气气,背地里竟搞烂屁股的龌龊。 相对于提高自己,更愿意选择把对方拉到与自己一样的水平,以此来产生大家都一样是贱命的错觉和病态的快感。 李冬至是正儿八经的奉省建政司的二把手,省内许多工程都需要他来负责。 看着一年到头在各处工地上风吹日晒,其实权柄真不小,单单建材这一个领域,就有无数材料商会挤破脑袋走门路,更不要说建政司里边大大小小的编制,诱人的很。 像这种人被眼红在所难免。 那一贯道本就是个邪教,干些杀人越货的买卖再正常不过。 可问题是手段是能多恐怖就有多恐怖,并不考虑隐蔽性,实在有悖常理。 “真不知道?” “小的发誓绝对不知道,但凡敢欺瞒爷爷半个字就不得好死啊!真的——” 话音戛然而止。 “我反悔了。” 首次杀活人。 赵三元没有任何不适感。 就像杀只鸡般稀松平常,心态极为平静。 诺言? 可笑! 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 你若打上门来,必取你狗命。 今天说杀你就必须杀你。 谁来也不好使。 吐了一口唾沫,赵三元拎着炉钩子走向灵堂。 更确切的说是走向脸色铁青的李谷雨。 这个夜太过漫长。 漫长到赵三元已经忘记了时间。 他只想亲手干掉所有仇敌,一个不落。 瘫坐在棺材旁的李晚菘见赵三元满脸杀气走来,终于回了回神。 他本能的想上前阻止,可话到嘴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没脸。 亲爹为了一己私欲要灭掉所有兄弟姐们,连小孩子也不愿放过,这已经不能算是丧心病狂,而是彻彻底底的恶魔。 做儿子的都恨得咬牙切齿。 又哪里来的脸面求情? 可血脉亲情让他更为挣扎,眼前不受控制的浮现出儿时父亲和蔼伟岸的模样。 “要杀你便杀!”李谷雨并无惧怕之色,更无后悔之意。 某种程度来说,当那年加入一贯道的时候,他就已经疯了。 宁愿去死,也不愿再过受人脸色,点头哈腰的穷苦日子。 富着死,绝不穷着活! 赵三元是何等脾气心性? 根本没有废话,举起炉钩狠狠刺向李谷雨的面门。 血花绽放。 钩尖距离李谷雨的面门只有半寸之距。 康木昂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炉钩,因赵三元用力过猛,前者手掌被磨的皮开肉绽。 赤红双眼的赵三元看了看康木昂,没有说话。 他再次用力扎向李谷雨的面门。 但又被康木昂狠狠拽住炉钩。 “国有国法,天有天理,哪怕李谷雨再无恶不赦,也并非你我该取他的性命,三元,这世上最难偿的,是果报啊!你已经杀了一人,不能再造杀业了!” “再拦我,连你一起宰了。” 赵三元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冷静。 他就是想亲手杀掉李谷雨,单纯的给自己一个交代。 有没有听进去康木昂的话? 听进去了。 但也只是听听而已。 赵三元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方式和行为准则。 若说康木昂的菩提心是其本质的话。 那赵三元的修罗性就是他的根性。 国法? 难道去报官? 跟官老爷说李谷雨用邪术害人,还能弄出来紫僵? 能他妈的信就怪了。 天理? 不好意思。 老子膈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那一套。 有仇就报,绝不隔夜。 “杀了我!今天你不杀我,寻到机会我必然报复!” “我先杀了你和康木昂,再杀李冬至他们,把你们全都炼成替身鬼,永世不得超生!” 李谷雨挣扎着,嘶吼着。 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赵三元愤怒的踹开康木昂,可后者依旧死死拽着炉钩,哪怕手掌上的疼痛深入骨髓,也不愿意看他再造杀业。 “松开!” “三元!” “你当老好人别连带上老子!” “有能耐就杀了我!演戏?看了反胃!我即便化作厉鬼也要跟你们斗到底!” “会遭报应的!” “老子不管!” “不止要斗你们!还要继续折磨那些没用的亲戚,不死不休!” “妈了个巴子!老康你滚边去!” “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这一身本事不是用来杀人的啊三元!” “杀了我!动手!两个怂货!” 混乱之中。 血花再次绽放。 炉钩彻底洞穿李谷雨的喉咙。 眼角的泪痕。 溅血的手掌。 李晚菘拽着炉钩的前端,与赵三元合力杀死李谷雨,康木昂再难阻止。 这位年轻的军官,今生所有的眼泪已全部流尽。 “爹,走好。” 第三十五章 点烟 第35章 点烟 拂晓的晨光洒落进院。 好似要驱散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想给这个世间带来几分温暖。 李家老宅的前院和灵堂一片狼藉。 受伤的士兵们已经被抬上了车送往医馆,就是李冬至公器私用的那辆进口小卡车。 因司机大愣眼昨夜把车开到房身沟外的河边洗车,完事后直接倒在上边呼呼大睡,所以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算是捡了一条命。 康木昂站在院中,一遍又一遍的诵着往生咒。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诛刀杀,跳水悬绳。” “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 “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 “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台阶上。 赵三元和李晚菘坐在台阶上抽着烟,一根接一根,身上带伤和血污的他们看着非常狼狈。 灵堂的角落里就是李谷雨的尸体。 这个疯了的人,已经彻底离开了人世。 李晚菘虽然看不到,但赵三元亲眼看见本地城隍的阴差直接拘走了李谷雨的魂魄,不知去了哪。 “你说,我死了会不会下地狱?杀亲爹的儿子,肯定没什么好下场吧。” “见过抢功的,没见过抢这玩意儿的,归根结底是我杀了那老逼登,跟你没关系。” “可没有我最后的那一下,你依旧争不过老康。” “他?老子正决定连他一起宰了,鬼知道你直接掺和进来坏了我好事。”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感谢你和老康,没有你们,今夜我的二叔、三姑、四叔、五姑,还有那些弟弟妹妹们都要惨死,李家欠你们的。” “我倒是希望你恨我,有恨才有动力面对这操蛋的世道,你随时随地可以来找我的茬,到时候咱们俩总要死一个,我这个人记仇,谁熊我,我就杀谁。” “恨么?或许吧,我反复在想着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倘若真让我爹干成了,我可能会稀里糊涂的活下去,不知烦恼,不知险恶。” “那你当时怎么没帮老康?” “这里,我良心过不去这个坎,真不如在杀了我爹前一枪崩死我自己。” “呵,纯粹自己找罪受。” “是啊,你说人来到这个世上是不是活受罪来了?” “这种大道理你还是问老康吧,还有烟没?再给我点一根儿。” 密集繁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大帮大帮的青壮力工说笑着走进李家老宅,正是雇佣下葬的那些庄稼汉子。 等进了院后才发现有点不对头。 老李家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户啊。 这咋跟刚打过仗似的? 还有个带厚眼镜片子的小兄弟站在院子正中,嘴里不知道嘟嘟囔囔什么玩意儿,中邪了? 再仔细一看后。 好家伙! 鸡笼子旁咋还躺着个尸体? 整个脖子都断了大半! 听到吵闹的声音,李家各房总算有胆子把门开个小缝瞧瞧状况。 等瞧见是一大帮活人后,心里的大石头算落下去一半。 李冬至先跟干活的乡亲们随便打了声招呼,随即快步来到赵三元身前。 “呃....三元老弟...事儿办完了没?” 谨慎的斟字酌句后,李冬至只能把一切的疑问归结于‘事’这个字。 毕竟他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啥。 整个夜晚家里边都没安生,按照李冬至仅有的经验,他以为是哪个被鬼上了身。 赵三元掐灭烟头,实话实说。 “差不多吧,老爷子没留下尸首,你找点他生前穿过的衣服什么的放在棺材里吧,还有李谷雨那个老逼登被我——” 李晚菘立刻抢过话来,“我爹死了,被诈尸的爷爷弄死的,幕后黑手就是躺在鸡笼子旁边那个,让三元兄弟杀了。” 说者有心,听者无意。 得知‘真相’后的李冬至大惊失色,这才发现在灵堂的角落里,大哥李谷雨早已经断了气。 “哥啊!!” 悲痛席卷而来,李冬至瞬间湿润了眼眶,连滚带爬的冲进灵堂。 发现大哥死得不能再死后,痛苦的趴在他身上嗷嚎大哭。 其余几房闻讯赶来,反应都都差不多。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亲爹的头七才刚到,家里的长子也跟着没了,简直是晴天霹雳。 赵三元叹息道:“何必骗他们?我就是个打更的,烂命一条罢了,不怕报复。” 火柴燃起。 李晚菘为赵三元点上一根烟,“你对李家有恩,不该让你再受无妄的纷争,同样也为了我自己,没了亲爹,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亲人,算作我的自私吧,就让他们糊涂着,这样对谁都好。” 究竟是谁杀了李谷雨。 不可能有真正的定论。 人性的善恶对错,更讨论不出结果。 但真相就如美丽又脆弱的宝镜。 破了,再难重圆美好。 这便是人世间的最真实。 唯我独尊与皆大欢喜,只存在于神话当中。 赵三元微微颔首,“我无所谓,更问心无愧,你作为老李家的嫡孙,你想咋办就咋办。” 事已至此仇恨已消,没必要再去坚持什么。 就像说的那样。 问心无愧。 不后悔今夜出手救了李豆苗。 也不后悔杀了一贯道的杂碎。 更不后悔弄死李冬至的亲大哥。 一定要说有什么后悔的话,唯有当时跟傻狍子对着呲牙玩的时候就不该被李冬至瞧见,也就没有可能被拉来房身沟蹚浑水。 卯时。 老李家用最快的速度找来一副棺材,将李谷雨的尸首放入其中。 没了长房大哥,李家最能抗事的自然是老四李冬至,他力排众议决定今日不光给老爷子下葬,也让大哥尽早入土为安。 待准备好一切后。 披麻戴孝的李家人与浩浩荡荡的下葬青壮一同出发,前往房身沟东南的山岗。 而阴阳先生这个差事,没有意外的落到什么都‘略懂’的康木昂身上。 “手挺疼吧?” “还行,抹了药后已经没啥感觉了,就是腰子那块不得劲儿,感觉好像不是被扎了半寸进去,得半寸多啊,哦对了,昨晚吃饭时候你没扒几口就冲出去找豆苗了,忙活大半夜肯定饿的够呛,离开李宅的时候我拿了半张饼,你先垫一垫,要说这吃饼还得配大蒜啊,要是再抹点小葱酱.....” 康木昂依旧是那个康木昂。 话痨的老好人,叨逼叨叨逼叨个没完没了。 赵三元接过那半张饼后拍了拍他的后背。 一切都在不言中。 晨光洒落。 将两人的影子拉出许远。 时而触碰。 时而重叠。 第三十六章 盖棺封梁 第36章 盖棺封梁 经过一夜的混乱,危机已消,尘埃落定。 下葬队伍浩浩荡荡前往墓地。 在不知真相的众人眼中,老李家的点子太背太背,本来是风风光光的准备下葬老爷子,岂料刚刚到头七,府内突然招了土匪。 虽说将其成功击杀,奈何长子李谷雨在混战中重伤不治,好像还伤了不少扛枪的。 事实上就如李晚菘所说,这样的‘真相’对谁都好,他本身不会背上弑父的不赦之罪,赵三元也不必顶着杀人犯的头衔,李家上上下下会永远记得他和康木昂的恩情。 说到康木昂,他向来不会说一套做一套,实打实的老好人。 即便被折腾了够呛,还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主持葬礼,把李家人感动的无以复加。 墓地在房身沟附近的山岗上。 选阴宅的本事,是寻龙定穴的一种。 其中的龙,代表着大风水;穴,代表着埋骨地。 有的牛卧马驰,有的鸾舞凰飞,有的盘蛇蜿蜒,讲究的就是个气势。 这阴宅算不得风水宝地,葬在这里后,子孙祸福各凭本事,至于怪道士的尸体,已经被李晚菘派人‘处理’干净了。 深山老林里扔死个人都不用埋,无需多久便会被野兽分食干净。 这年头失踪死亡的人口实在太多太多,怪道士扔里边连个水花都看不到,沧海一粟。 辰时一刻。 帮忙下葬的青壮们将两口棺材放好位置,只是心中奇怪着为啥老爷子是衣冠冢。 好奇归好奇,能省力气自然再好不过,也许人大家大户有什么讲究吧。 披麻戴孝的离家亲眷围在一旁,抽泣声不绝于耳。 康木昂站在墓坑前抚了抚眼镜框。 用他的话讲,这方面略懂。 “天藏王,地藏王,天地日月照山岗,今大中华国奉省房身沟李老太爷,前因南山采茶,北山采果,偶遇仙人赐酒三杯,南柯一梦驾鹤西游。” “李房长子谷雨至孝至善,随父而走,绵绵思念无知觉,一声三叹徒徘徊,冥途再延父子之情,呜呼惆怅焉。” “正所谓九天烟霞苏幕遮,碧枝丹彩满星河,李公李嗣敬天为父,敬地为母,孝子思亲,无能报补,今择黄龙岗上大地一穴,用钱九万九千九百九十贯。” “南处北向,顶玄落方,东至青龙甲乙木,西至白虎庚辛金,南至朱雀丙丁火,北至玄武壬葵水,中至中央虚戊己土。” “天地开通,日吉时良,虔备香烛,诚敬酒茶,先请李家男丁对李老太爷三拜五扣,再悼李房长子谷雨,属鸡、猴、狗者转身回避,撒纸铺冥路。”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众人虽不是行家,但上了岁数的也参加过不少葬礼,还就真没碰到过这种的。 大多数阴阳先生叨咕几句就算完,又急又快,像是他自己赶着去投胎似的。 再看一副教书先生般的康木昂,表情没有悲切,更无怜悯,面上带着让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语调高昂,抑扬顿挫。 旁边再整个拉二胡的完全就在唱大戏啊。 够喜庆! 李晚菘作为嫡孙和嫡子,在最前撒着纸钱,表情淡然平静,倒是李冬至等兄弟姐妹哭的近乎晕厥,在后者们的心里,大哥李谷雨永远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有啥麻烦事找他准会解决。 然而,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背地里李谷雨究竟多么丧心病狂,恐怕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几分。 赵三元蹲在角落里叼着烟卷吞云吐雾。 对老康的场面话多多少少嗤之以鼻。 老李头就罢了,李谷雨还用念个屁的悼词? 配么? 当时真不该用炉钩子,根本不解气。 早知道就把他按在磨盘上活活给碾死。 想着想着,赵三元眉宇之间的戾气就愈发凝重。 手染鲜血身背人命的他丝毫没有感到不安或者彷徨,反而后悔手段不够畅快。 “三元叔。” 糯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赵三元冰凉的手掌被李豆苗轻轻拉住。 原来是属相犯冲的老李媳妇儿抱着李豆苗走了过来,孩子身体还很虚弱,能下地走路还需几天时间。 “三元叔别皱眉头,吃梨。” 看着李豆苗红扑扑的童真笑脸,赵三元愣了愣后,眉宇间的戾气散开大半。 老李媳妇感慨道:“孩子好像是知道你救了她一样,非嚷嚷着要一块来,来的时候刚摘的梨,眨眼功夫就被她捏的坑坑洼洼了,等回头忙完嫂子带你和木昂进城下馆子。” 没有回绝,赵三元接过那颗南果梨塞进嘴里。 有些涩,带着点苦味。 “三元叔刚才想事儿来着,没不开心,过来让叔稀罕稀罕。” 李豆苗非但没有抗拒,与赵三元很是投缘的样子,在他怀里开心的玩耍着。 “这到底是啥啊三元叔?” “你的护身符,里边的铜心不要弄丢,否则三元叔会真的生气。” 赵三元的脸上带了几分真挚的笑容。 遭逢大变后,只有此刻面对李豆苗时,心中的烦躁才会消失无踪。 不是王公贵族,没有锦衣玉食的奢靡锦绣,更没有王霸之气一显,男男女女都拜伏在地的爽快人生。 不是高人大师,没有腾云驾雾的霹雳手段,勾勾手指就能将所有邪祟一网打尽,事了而去受人敬仰。 也非康木昂那种有普渡世间善心的老好人,想不通所谓的人性。 自己只是个会些皮毛本事的更夫,是这人世间极其的一份子罢了。 很普通,也很简单。 简单到也许只需个孩子的笑容,就能满足。 “子孙孝敬,阴钞打点,还望李公李嗣,佑保承天,五方大帝、五岳四渎、山川百灵、三丘五墓,今一并谢过,乞请赐准护佑,一路百殃消亡,死者得安,生者吉祥。” “自即日起,任凭城隍土地掌管,四方草竹沁脾香,五更阳鸟报天光,开枝散叶千百万,五湖四海置田庄。” “借问契书何人写?白鹤写了上天堂;借问契书何人诵?书生读了状元郎;若有强神来争占,九牛破土不留藏。” “恭送李李公李嗣!” “盖棺封梁!” 说罢,康木昂手里抓起一把纸钱往天上一扬,如同雪花般飘散。 不犯冲的男丁们抡着大铁锹为阴宅填土,女眷们哭丧送终。 眼中含泪的李冬至突然有些眩晕,甩了甩头后竟发现康木昂身边坐着个白发老头,正一口一口抽着烟杆子。 李冬至揉了揉眼睛还以为看花了。 可看来看去不正是自己的亲爹么!? 明天要跟师父出门办事,半个月左右,更新时间可能不会太稳定,但每天两章不成问题,前期铺垫差不多了,故事即将进入下个阶段,还望各位看管多多支持,如果可以的话,真的不想切啊。 第三十七章 回魂 第37章 回魂 “爹!您...您怎么在这!” 李冬至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也许是最近经历的邪乎事太多太多,他没有被吓得瘫坐在地。 老爷子吐了口烟圈,乐呵呵招了招手,“小王八犊子,过来让你爹稀罕稀罕。” 李冬至看了看四周,所有人仿佛都没发现异常。 今天是头七,难道亲爹真的回魂儿了? 思来想去后最终还是咬咬牙走了过去,毕竟有两位老弟坐镇,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磨蹭个啥?信不信老子抽你!”老爷子举起烟杆子就要打。 李冬至瞧见这熟悉的语气和动作后,鼻尖顿时一酸,连忙跪在老爷子身前。 “爹!儿子不孝,没来得及看您最后一眼,千错万错都是儿的错,来生若上苍垂怜您老再当儿的爹,我一定为您养老送终!” 老爷子放下烟杆,慈祥的想伸手去摸摸亲儿子,最终还是没有去触碰。 “大丈夫顶天立地,怎么娘们唧唧的?给老子憋回去。” 估计老爷子生前也是个暴脾气,说话又臭又横,可在李冬至听来,是天底下最亲切的语言。 他只想永远的听下去,在膝下好好尽孝。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李冬至彻彻底底感受到这句话饱含了多少无奈。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道:“想当年老子独身一人闯关东,是风里来雨里去死人堆里打滚打出来的,仅凭一杆秤就在黑土地上扎了根儿,有了五个儿女一大帮孙儿孙女,现在小的还指不上,大的里边属你最有出息,以后无论碰到多大的事,要永远拧成一股绳。” 李冬至抹了把眼泪,重重点头,“可是爹,大哥不在了啊,儿子没那个本事能扛起来。” 听到这番话,老爷子罕见的没有呵斥。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 “老大他....命数如此吧,你也别怪他,活着的人好好活,天大的难你必须顶着。” 李冬至没太明白自己为啥要怪大哥,但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他重重点头,“明白了爹,儿一定竭尽所能,只希望爹不要怪儿子没有送您最后一程。” 哪知老爷子嗤之以鼻,“送什么送?都他娘是虚的,你是能陪老子下去还是能给老子续命?好好活着比啥都强。” “甭看你爹我没读过几本小人书,倒也知道家国大义,你又不是在外面抽大烟逛窑子,你是给朝廷办差,为咱们的国家办事,老子宁愿让你继续为炎黄铺铁路,也不愿意你回来铲黑土。” 没有送亲爹最后一程,是李冬至心里最大的结。 此番听到亲爹的话,心情豁然释怀,脸上也带了笑容。 外人说自己为了名利忘了孝顺又怎样? 爹就是爹,他老人家明白。 “还有豆苗那丫头,刚开始是我附了她的身。” “啊?” 老爷子面带怒容,“啊什么啊?之前就告诉你们正堂里别整那些花里胡哨,偏不,弄一堆琉璃片,反的老子死后两天才回过味来自己死了,本来想通过小豆苗告诉你们把东西撤了,却发现暗地里有人对咱老李家使坏。” 哪怕是死了以后,老爷子也是个明白鬼,发现家里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尤其是看三闺女找来的阴阳先生不舒服。 果不其然那瘪犊子有问题,这才有了那晚在三闺女床边破口大骂的一幕。 奈何当时三闺女都吓傻了,完全没记住听到了什么。 后来老爷子借助李豆苗的身体,多次将大黑狗关了起来,又炖了那两只花猫以绝后患。 至于吃鱼也很简单。 老爷子生前爱吃鱼。 反正死都死了,不如最后再尝尝味儿。 可惜,李谷雨昨夜发现了端倪,将老爷子的魂魄囚在丧魂旛上,直到干掉了怪道士和李谷雨,老爷子的魂魄才得以解脱。 作为曾经的一家之主,到死了还要为儿孙操心,也许每个做父母的都是这般心态吧。 幽鬓尤挂阳世人。 “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陪你来的那俩小子我看都不错,真是给咱老李家卖力气了,你要好好报答,还有老丫头,她命苦,你这个当四哥的要上心。 说罢,老爷子用烟杆在脚底板磕了磕后站起身来,“行了,就唠这么多,走球子咯。” 李冬至面色大急,滚烫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伸出手想抓住父亲,但起身时用力过猛摔个跟头。 “爹您咋给我磕头啊?” 等抬起头来,他发现赵三元抱着李豆苗站在身前,哪里还有什么老父亲。 ..... 李冬至此次奔丧,以他的视角来看算是过程艰辛。 他不清楚自己当时看到的究竟是不是幻觉。 但心结,就此解开一身轻松。 下葬回来独自蹲在炕头大哭一场后,等再出来已经恢复往日那般圆滑又略带猥琐的样子。 首先做的,自然是宴请宾客和帮忙的力夫男丁。 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而后是家宴。 准确的说是专门宴请赵三元和康木昂。 李冬至等人虽然还不清楚具体事情经过,但都彻彻底底的把两人当做挚友亲朋。 饭桌上气氛还算不错。 四个兄弟姐妹对俩人频频敬酒,小辈的李晚菘也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怪异,感谢着赵三元帮忙干掉了‘杀父’仇人,感谢着康木昂帮忙让爷爷和父亲入土为安。 赵三元来者不拒,踏踏实实的干饭,时不时的陪李豆苗玩闹。 就是酒量太差,一杯下肚有些耳热眼花。 以前遇到类似情况,基本上都是喊仙家代劳。 这种白来的喝大酒机会,好酒的老仙肯定不会放过。 仙家解嘴馋很普遍。 绝大部分顶香弟子都经历过。 比如常仙蟒仙对鸡蛋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力,不吃都得盘一盘。 狐仙黄仙好吃鸡,这是骨子里带的天性。 但无论是哪个仙族,好酒是必然的,区别只是量多量少。 有些还未开香堂的弟子在不知道自己缘分前,会时不时的发现某次喝酒简直是人挡杀人神来杀神,酒量深不见底,踩着酒坛子猛喝,而且意识非常清醒没有丝毫醉意。 归根结底两个字。 第三十八章 活不长 第38章 活不长 两个字。 憋的。 仙家憋得慌。 若是带缘分的有堂口也就罢了,每逢初一十五,或是三月三九月九这样的大节,弟子都会上供焚香。 而没有堂口的,自然就没这个待遇。 看别人家仙堂连吃带喝的,心里肯定不是个滋味。 所以仅有的途径便是偶尔上身解馋了。 当然,这种解馋的情况并不多,真正的仙家会体恤弟子不会每次馋嘴都捆窍。 除非忍不住。 友情提醒,当你突然间从一瓶懵到踩箱喝,尽量别认为是自己支棱起来了,下次很容易惨遭打脸。 更重要的是大酒伤身,在人前失态。 言归正传。 当赵三元胡吃海喝的时候,另一边的康木昂享受的很,五妹李小寒正帮他给手掌上药,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 其实从山上回来时,俩人就已经聊得相对投缘。 李家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非但没有抵触,反而个顶个的喜上眉梢,挥散了些许心中阴霾。 趁着酒劲儿,李冬至搬着凳子过来,搭上康木昂的肩膀。 “老弟啊,哥哥我活了这几十年没佩服过谁,最佩服的就是张大帅,人杰!大大的人杰!下个就服你了,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有没有成家?” 康木昂喝的也有点高了,迷迷糊糊晕晕叨叨,但意识还算清醒,没有失态。 “还没。” “那你还有啥家人没有?” “有个师父,但不知道到哪云游去了,还有个儿时的好友也不知身在何方,入世后天南海北的走,一直没安定下来也就没有成家。” 李冬至先是一惊,暗想小康的家里竟没有带血缘的长辈,还没成家,如无根之萍般。 惊讶过后是大喜。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虽说现在是戴孝期,家里不能办红事,但先把俩人撮合到一起,等戴孝期过了后直接喜结连理岂不美哉? “咳咳,想不到康老弟还挺苦的,我家五妹也苦,十年前定了门亲事,不曾想新郎官来迎亲的时候嘎嘣死了,五妹至此便没有再另择郎君,一直伺候父亲起居,感人啊。” “感人啊感人....”康木昂尽量附和着。 只是心中已经猜出个大概,估计那新郎官的死跟李谷雨脱不开干系。 李冬至见状乘胜追击,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小妹虽是大姑娘,可依旧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大美人,真不是吹,现在还有不少来提亲的棒小伙,只是咱们老李家眼界高,一个没看上,要不老哥给你划条道,娶了我五妹咋样?咱们亲上加亲啊。” “啊?不行不行!”康木昂反应过来后连连摆手,冷汗唰唰的往下流,酒也醒了大半。 旁边的李小寒更是闹了个大红脸,又羞又气,赶忙找个借口去厨房,暗想四哥真是喝多了,刚办完白事没多久,是说这个的时候? 李冬至故作埋怨。“怎么就不行?嫌弃五妹比你大?” 就像他说的,五妹李小寒人漂亮又孝顺,李家门风还好,至少表面如此,不光有当文官的还有当军官的,来提亲的真不少。 只不过家里人都觉得五妹命苦,务必要给她寻个好归宿,再加上她本人执意要照顾父亲不愿出嫁,所以这事一直耽搁着。 康木昂苦笑道:“领导误会了,我何德何能敢高攀?就算厚着脸皮答应了,也是害了人姑娘。” 李冬至一口闷将酒杯重重拍在饭桌上,“这叫什么话?你对我李家有救命之恩,怎么能说是高攀!” “我有难言之隐....” “你就扯淡吧,以你的能耐算天算地算乾坤,有啥事是解决不了的?是在外边惹了仇家?没问题,老哥我有人脉,晚菘也在奉军当差,只要是人事都能平。” “我活不长。” 沉默。 长久的沉默。 李家人闻言后都面露怜悯,无声叹息着。 最后还是李冬至尴尬的打破沉默。 “这....这倒不算什么大事,老哥我认识不少杏林高手,放心,回头带你去看看,保准医好。” 饶是康木昂闻言都尬的脚指头直扣地。 这都哪跟哪啊? 谁说那个活儿了? ..... 月半高悬。 李家老宅外的梧桐树林下。 赵三元、康木昂、李冬至终于有机会彻底交换情报,有些话,不能挡着所有人的面说。 “我也不跟你废话老李,你就直说家里边有没有跟谁结仇?会灭门下死手的那种。” 抛开李谷雨那个老逼登的丧心病狂。 怪道士所属的一贯道早已经密谋要杀害李冬至,而且必须用最大限度引起恐慌的方式。 赵三元思来想去也想不通一贯道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单纯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根本说不过去,因为手法完全不讲究隐蔽性。 李冬至语气分常肯定,“没有,至少没有会下死手的大仇大怨。” 见此情形,赵三元将怪道士说出的情报有选择性的说出,至于那些人性的黑暗面,看在李晚菘的面子上有所保留。 “什么一本道?我听都没听说过啊,更别说招惹了,会不会是他们找错了仇家?”李冬至满脸懵逼。 赵三元恨不得上去给他一撇子,“是一贯道,东三省地界上,还有其他姓李的建政司二把手?” 这官位说权柄吧没多大。 可位置还真不低。 搁以往,至少是个工部侍郎。 能进宫面圣的大官。 只不过这个领域油水有限,没有管钱袋子管人事的油水多,所以竞争没有多么激烈。 康木昂若有所思,“说起一贯道的话,前年我在胶东好像碰到过,还想拉我入伙来着。” “嗯?”赵三元略感惊讶。 都十几万的教徒了,还缺人? 这他娘的是真要准备造反么? “然后怎么样。” “我不愿意,他还拉着些师兄弟来跟我讲道理,然后都被我讲跑了。” 赵三元突然想起那夜的埋骨地,康木昂叨逼叨了大半个时辰,给鬼都讲麻了的场面。 嗯。 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既然不是家族问题,那肯定跟建政司二把手的位置有关。”赵三元揉了揉太阳穴,“以前老李你也不是没回过家,为什么偏偏选在这时候动手....” 第三十九章 白蜡杆 第39章 白蜡杆 按照现有情报。 一贯道组织严密,大本营设在北平某处。 组织架构是所谓的弥勒人间体做教主,下边设点传师,有点像钦差大臣般的管理人员,再下边是各地分坛,按城镇大小来决定设几个,像北平城内就有八个分坛,最后是家坛,大多数是穷乡僻壤的村落里,教众在家里供奉无生老母和弥勒。 教主叫什么,怪道士并不清楚。 上边的点传师下了命令,先让怪道士去工程队杀李冬至,方法越恐怖越好,失败后才退而求次来配合李谷雨搞化煞紫僵。 自上古时期人们崇拜自然拥有信仰开始,阴暗处就不乏肮脏的邪教组织。 一贯道不是头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赵三元明白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的道理。 甭管一贯道组织有多么庞大,最终目的是什么,这些都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他只想保老李家不被邪门歪道伤害就好。 奈何手里情报有限,无法判断一贯道在未来会不会继续来杀李冬至。 康木昂冷不丁说道:“领导你是不是铺铁路的时候强征土地又没安置好?然后招人恨了?” “快拉倒!”李冬至提高了音调,胸脯拍的震天响,“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也是穷苦出身,能干那丧良心的事?况且铁路的路线去年就定下来了,征收的土地也早就给了拨款补偿,就算有差错也怪不到我头上吧。” 这个世道人命贱的很。 甭说是强占土地,就是再抢占了寻常老百姓的婆娘闺女,又能怎样? 欺男霸女的事数不胜数。 哪怕现在没有皇帝了也依旧换汤不换药。 相比来说,关外地界上的炎黄老百姓生活质量算是好的了。 民间有句话说的很贴切。 不来关外,不知炎黄之博大。 不来关外,不知炎黄之富贾。 不来关外,不知炎黄之累卵。 这片黑土地作为一个独立的地理单元,面积是德国与法国的总和;有色金属矿藏数不胜数,世界上发现的任何一种矿物在这里都有。 大兴安岭小兴安岭的优质林业面积大到离谱,三条江河蕴藏着丰富的渔业资源,还拥有让许多国家艳羡不已的不冻港湾,海运贸易繁盛,珍稀药材遍地都是。 如果说这些跟普通老百姓都没有啥关系的话,那么黑土地的地质特性让这里想不丰收都难,懒散的庄稼汉只要往地里撒种子后不管,粮食都蹭蹭的往上窜。 即便是一年一茬,产量也极其可观,养活了无数个家庭,也养活了野外无数的野兽飞禽。 李冬至甩了甩头,“算了不想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有你们两个在身边邪魔外道我都不怕,话说回来,你俩不会哪天撂挑子走人吧?” 最后一句话是他最担心的问题。 也正是因为担心,所以到底该如何‘感谢’两人一直没有想好。 给多了吧,怕他们拍拍屁股干别的去了。 给的少吧,闭眼的老爹知道后估计都能气得踹开棺材板。 康木昂挠了挠后脑勺,“我是不想走的,关内那叫一个乱套,打来打去的,关外虽然安稳不少,但没有哪碗公家饭比工程队更稳当了。” “瞧你没出息的德行。”赵三元大为鄙夷。 可转念一想,自己好像也是为了躲清闲混日子,没比老康强哪去。 “我暂时也没有别的打算,为了防止再有人使阴邪之术害你,我也不能走,至少也得等工程完毕再说。” 见俩人都明确表达留下,李冬至喜上眉梢,一路小跑回宅子里拿钱。 给钱是俗了点,但人又有哪个超凡脱俗了? 拜孔圣人当师父还得提腊肉登门。 趁着李冬至离开的空隙,赵三元看向康木昂。 “仔细说说你在胶东遇到一贯道的事。” “刚才不是说了么?”康木昂挠了挠后脑勺。 赵三元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惊愕道:“难道你不是故意没在老李面前有所保留?” “没啊,我确实就知道那么多啊。” 有种距离。 叫做我说前门楼子,他说胯骨轴子。 赵三元仰头拍了拍脑门,大感无语的样子。 还以为能收集到更多有用的情报。 合着啥用也顶不上。 嗯? 赵三元突然双眼凛然,拉着康木昂快速后退。 拖曳着鬼火的阴魂悍然袭来! 电光火石之间,赵三元感受到几分熟悉的气息! 是那怪道士魂魄化为的厉鬼! 实力绝非之前遇到的那些外国鬼可比! 是真真正正的穷凶极恶! “老康,你诵的往生咒是假的吧?不是说都送走了么!” “我哪知道?” 说话间俩人分别做好准备,少不得又要狠斗一番。 就在这节骨眼上。 一抹惊艳到极致的光华从天而降,狠狠刺穿厉鬼,它连悲嚎都没有发出半声,直接被打得魂飞魄散。 那是一根白蜡杆。 白缨的尾部绑着许多古朴铜铃在摆动作响,表面刻着神秘咒文。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两人都有些发懵。 心想这厉鬼来的快,死得更快。 到底是谁下的手? 答案很快揭晓。 一名身穿考究西装的男人缓缓走来,看相貌至多三十出头,皮鞋油光锃亮,胸前口袋里夹着根价值不菲的钢笔,怎么看怎么有派头。 前提是他没有谢顶。 眉毛以下,绝对是讲究人。 但‘地中海’脑型将形象彻底扭曲,违和感极强。 “我这招够带劲儿吧?” 这是西装谢顶男的开场白。 面对问题,康木昂与赵三元没有撒谎。 一招就干掉了穷凶极恶的厉鬼,脸不红气不喘的,确实非常厉害,非常惊艳,让人过目不忘。 俩人同时点了点头,“够带劲儿。” 西装谢顶男手扶树干,摆出个自认为相当帅气的造型,嘿嘿一笑,“想像我一样带劲儿么?” “不想。”两人异口同声回答。 “为啥啊?” 对方显然对这个回答颇感意外,满脸的不可思议。 “难道你们就不想得到更强大的力量?难道你们就一点都不好奇我的身份?” 两人再次摇了摇头,“没兴趣。” “.....” 见此情形,西装谢顶男重整态势轻咳几声,“咳咳,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高首,隶属炎黄最为神秘的衙门,从工程队杀那两个替身鬼时我就已经注意到你们,都是可塑之才啊,有资格成为我们的一员,只要——哎!别走啊!我还没说衙门的名字,叫大重九,大重九啊!” 赵三元和康木昂非常有默契,直接走向李家老宅,没有半分犹豫。 “现在咱们炎黄地界上邪教都这么缺人么?一贯道招人,那个什么大瓶酒的也收人,看来行情都不咋样啊三元老弟。” “可能是待遇不好吧,没有包吃包住什么的。” 第四十章 你好大仙 第40章 你好大仙 论心态,高首是近乎崩溃的。 从事实角度出发,他的眼界其实很高很高,就从没拉过啥人入伙。 况且‘大重九’不是啥菜市场,神秘是一方面,其中收罗了炎黄各地最为精锐的异人高手,最差也是极好的苗子,吃的是公家饭,办的是国之大事。 咋就成了邪教? 但高首并没有气急败坏。 毕竟‘大重九’太过隐秘,不是谁人都知晓的存在。 “等会等会!两位小兄弟可能是误会了,大重九并非一贯道之流,更确切的说正是为了消灭他们那种败类而存在的神秘组织。” “实不相瞒啊,我此次来关东就是为了来缉拿李谷雨,只是被二位捷足先登,不过这样也好,我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后确信了你们都是行家里手,相信经过我们的悉心培养后肯定会大放异彩,斩妖除邪维护世间正义难道不是你们的梦想?”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高首自认现在自己的表情充满了真挚与诚恳。 瞧见两位年轻人转过身来后,他内心大松口气。 这就对了嘛。 “我只想打更。” “我只想算账。” 砰! 李宅大门关闭。 里边还隐隐传来两人的调侃声。 “给他牛逼的,啥爹妈给孩子起这么狂的名?还高手,以后我就叫赵钱。” “造钱太俗了吧?前几年有个新鲜玩意可洋气了,要不你改作赵相机,一听就有气势,话说那个大酒瓶是啥玩意儿?” “好像是南边的卷烟牌子,具体不清楚,我只知道不少窑子里跑堂的被唤作大茶壶,估计也不是啥正经地方。” 大门外。 高首在风中凌乱。 首次想拉好苗子的他,自尊受到了严重打击。 “我他娘的真不是邪教啊!” ..... 卡车引擎的轰鸣声依旧让人烦躁。 离开房身沟后,赵三元的精神也为之一松。 回想起上车前,五姐李小寒对老康笑意盎然的温柔模样,总感觉喝多的时候错过了什么好事。 至于那神秘谢顶男和什么‘大重九’的,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认为对方要么是邪教,要么是有能耐的异人高手,甭管哪个,大家各走各的路,互不相干。 这时,一阵清风拂面。 熟悉的气息让赵三元内心大定。 蟒青炎。 这位护法终于回来了。 就是时机晚了些,若跟李谷雨斗法的时候有炎大爷在,定是轻松解决战斗。 它靠坐在赵三元身旁,依旧是那般英武中带着几分面瘫的表情,不苟言笑的模样。 赵三元有许多问题想要询问。 比如这回去九顶铁刹山遇没遇到老头,还有长兴子的死究竟有没有眉目,各路人马准备如何行事等等。 可还没等发问。 康木昂跟土老能进城似的,一脸惊讶的看着蟒青炎,叨逼叨个没完。 “正所谓九天烟霞苏幕遮,碧枝丹彩满星河。” “你好大仙,在下姓康,因五行缺木所以唤名木昂,不知大仙尊姓高名?” 没有回答,蟒青炎闭目养神。 “腼腆,还是有些腼腆啊,不过没关系,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灵,眼不在大会眨就行,名字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大仙儿。” “话说灵物得道成仙,最低限度的年限要求是多久?有没有有顿悟的那种?十天半拉月咔嚓就成仙儿了?没别的意思,我纯好奇啊。” 常言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敢跟仙家面对面一本正经的扯淡,而且是本人不觉得是扯淡的时候,那这个人的社交能力可以说登峰造极,无人能敌。 换作正常的东北爷们儿,碰到康木昂这种的至少是一记电炮。 但仙家就是仙家,还是带字辈儿的护法仙,心性肯定经得起考验。 否则一个个的都没个正型,仙堂想稳也稳不住。 轻则弟子也跟着神神叨叨,重则直接疯癫。 这里有个不为常人所知的秘密。 甭管是捆半窍还是捆全窍。 时间久了即便寿命顶得住,弟子的精神也顶不住。 逐渐的,上身的仙家或是清风烟魂会与弟子融为一体,精神随时处于崩溃的边缘。 一天十二个时辰,绝大多数时间都在胡言乱语,行为诡异,哪怕送到大夫那,也会被定义为失心疯,需要关起来才安全。 而这一关,会让弟子的精神彻底崩溃,这种状态被称为入环,意思是彻底被套了进去,永远出不去这个圈,直到死亡。 所以归根结底依旧是两个字。 心性。 弟子心性要过关,仙家心性也要过关。 相辅相成,携手共进方为大道。 “嗯....是在下唐突了,这个问题可能关乎仙族机密,那容在下换个问题,若我没看走眼的话,大仙是蟒家的吧?话说蟒家仙到了寒冬腊月犯不犯困?” “需不需要找个地方冬眠?开春了蜕不蜕皮?听说蟒皮能入药,还望大仙儿下次退之前说一声,毕竟肥水它不流外人田.....” 还是那句话。 赵三元大仙堂的仙家心性都经得起考验。 除非忍不住。 估计是被刺激折磨的狠了,蟒青炎抬起手臂,五指做出虚握状。 咣咣咣—— 一阵巨大的铜锣声响。 赵三元边敲锣边拦在蟒青炎的身前,眼中都有些后怕。 好家伙! 到底给炎大爷惹毛了! 老康你说你是不是特么闲的? 又是犯不犯困又是蜕不蜕皮,你要开兽医桩子还是咋地? “炎大爷咱不跟他一般见识,就当是我黄六大爷附体了,嘴是碎点但心眼不坏,我这里真没什么事,你歇您的去。” 如果不是赵三元,蟒青炎今天肯定会给康木昂留下一个终生难忘的晌午。 论仙族秉性特点,蟒家仙向来是以火爆脾气着称。 “啥事敲锣啊?”车板打开,李冬至睡眼朦胧的看过来,估计是被铜锣声给震醒了囫囵觉。 “好几天没打更了,手痒。”赵三元随意摆了摆手。 “打更还上瘾?”李冬至嘟嘟囔囔的关闭车板。 等赵三元回过头来的时候,蟒青炎已经消失不见,估计也受不了康木昂的折磨。 “这位大仙儿性格真和蔼,刚才还想跟我握手致意。” “.....” 赵三元努力做着深呼吸。 极力克制不动手。 他点上一根烟后看着车后方逐渐倒退的景色。 “呼——” 吞云吐雾后,总算平静了些许。 “老康。” “嗯?” “记得你说过辛未年也会死的吧。” “还是你心里有我啊三元,这都记着。” 赵三元无视这个回答,继续道:“是不是因为犯弊缺?” 在高铁上,怕晚上没时间发,想着提前更新。 在这里求追读求各种,希望明天数据够上推荐 第四十一章 弊缺天道 第41章 弊缺天道 康木昂表情很是轻松,“不尽然,自古以来许多真正的高僧和道长都得了善终,长寿的更是不少,远有道祖张道陵,近有郭祖大真人,全都长命百岁,一来是他们功德卓着,品行高尚。” “二来是敬畏天道,没有过多的钻空子窥天机,所谓的弊缺是指窥探天道与泄露因果造化之人,比如频繁为人卜算命盘趋吉避凶,至于你我还没到这个份上,或者说当前没有。” 赵三元翻了翻白眼,直指关键,“说人话。” “打个比方,我们就像是注定来人世晃悠一阵,完成某种使命后就会尘归尘土归土,至于是什么使命我也不知道,反正都是猜的。” 这个角度比较清奇,赵三元还是头回听说。 可自己又不是像怪道士说的那样天兵天将转世,哪来的啥使命? 要真是这转世那转世的,佛道仙全死一遍都不够转的,轮回井都要塞得满满当当。 不过康木昂有一句话说的对。 窥探天道的人,都逃不过天道的惩罚。 这是不可更改的天理,也是阴阳调和的必然。 前提是骗子除外。 靠忽悠的所谓大师,他们根本不怕什么五弊三缺。 因为本就窥探不了天道,泄露不出因果造化。 自然也不会被天道惩罚。 从中可见,真有本事的人好像凄凄惨惨,欺骗忽悠的反而盆满钵满。 比如顶香弟子这一领域。 民间所谓算得准的,不是叫这个瞎子就是那个瘸子,不是孤寡终生就是穷困潦倒,后天弊缺展露的淋漓尽致。 而把仙堂布置的金碧辉煌,九成九是大忽悠。 别犟。 敢说欲望不大的要么是修出来了,要么是纯骗子瞎逼逼。 仙缘越大,欲望越大,这是亘古不变的的道理。 欲望越大,就越要修心性。 无论是仙家还是弟子,都会极力避免骄奢淫逸。 越是张扬攀比,弊缺的反噬就会越强。 弟子又不傻,把仙堂布置的跟大雄宝殿似的不自己找罪受么? 有真本事谁踏马花里胡哨的? 赵三元丢掉烟头,懒洋洋靠在车板上,“使命啊,听着还挺有牌面的,可惜我三大关都没过,不想尝五弊三缺的滋味,更不想以后别人管我叫赵瞎子赵瘸子,话说回来,小寒姐人挺好的,你就没打什么心思?” 康木昂也看向渐行渐远的景色,笑容温和。 眼角平添多了几分惆怅。 “我的命格怎配的上?这些年悟出个道理,我能做的只有一个。” “说来听听。” “纵万刃加身,吾亦道心不灭。” 赵三元表情很是嗤之以鼻。 不过语气没有往常那般嫌弃。 “你就吹吧。” ..... 工程队新驻地在新城子镇北边。 纵然李冬至玩了手公车私用,要到达也许一天一夜。 黄昏时分。 卡车开到了帽山旁边的一座林场山下。 开山伐树的组织统称为木帮,性质跟盐帮差不多,没事干活,有事干架,都藏着枪的,据说有的手里还有‘走门路’弄到过掷弹筒,生猛得很。 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林场同样,一片林子只有一个木帮,否则大树没咋地,就看两伙人抡片刀拉大栓了。 而有人的地方,就有买卖。 有需求就有市场。 小规模木帮也有百八十个老爷们。 围绕着他们,像是饭馆、烟馆、赌馆、窑子什么的都少不了。 再加上帽山林场旁边水路还算便利,久而久之最初的黄赌毒一条龙,渐渐演变成还算热闹的村镇。 奈何无论哪个木帮的老少爷们,几乎得到工钱的当晚就得被赌桌、窑姐儿、福寿膏给赚走,活脱脱的过路财神。 但这操蛋的世道,人活着就已经够艰难的了。 倒不如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舒服一天是一天。 言归正传。 当下天色已晚,李冬至觉得没必要着急开夜车,阴沟里翻了可就完蛋草,所以决定在帽山林场下的村镇休息一晚。 不像铁岭那种大城市,这地方有酒楼车马店,却不大,二楼顶多七八个房间,下边是吃饭的地儿。 车马店伙计听到动静出来后,本想着帮帮忙什么的,人长得没什么特点,只是右手小指的指甲特别长。 他瞧见是辆卡车后,顿时尴尬起来,毕竟没比划过这洋玩意儿。 “....几位爷是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啊?” 堂堂建政司二把手必须有派头。 李冬至根本不屑回答,他负手前行昂首挺胸,眼神就没看那伙计。 回答的是司机大愣眼,听名字就知道眼神不咋地,也不知道怎么当上司机的。 “三间上房,务必干干净净,亥时前收拾妥当,现在上酒菜,厨子拿手的一样来一份,酒看着办,马尿似的就别上了,爷嫌晦气,伺候好了少不得赏,去吧。” 别管是不是狐假虎威。 大愣眼的气势足够用。 整的他像是一把手似的。 伙计为难道:“三间上房?几位爷有所不知啊,咱家店小,拢共就三间上房,还都住满了,要不您几位屈尊下?小的保证寻常房间都干干净净立立正正。” 李冬至冷哼一声,面色不善。 看得旁边的赵三元有些好笑。 以前也没发现李冬至有官威啊?都是圆滑带点猥琐的德行,现在不认识的看见了,还以为是哪个旅长师长微服私访。 大愣眼沉声道:“有房就腾房,有人就腾人,再废话一枪崩了你信不信!?” 说罢将衣摆撩到一旁,露出腰带上别着的镜面匣子枪。 从中可见,李冬至出门在外做了相应准备。 神鬼相关有两位老弟。 但遇到恶人,还得是带火的家伙管用。 伙计一看当街就亮了家伙,顿时被惊的后退好几步。 敢这么干的要么是悍匪,要么是公差。 但再厉害的马匪也没有开车出门的,这肯定是大官啊。 “哟~哪儿来的爷们儿这么大的官威啊~” 一道酥进骨子里的魅音传来。 人未到,香风已至。 女子看着三十左右年纪,身穿黑色旗袍,开衩极高,不光将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脚踩着黑高跟儿,小步迈得一扭一扭的,好像那股春色随时乍泄。 光是见身段已经足够诱人。 再看容貌,相信九成九的爷们都把持不住。 赵三元冷不丁想起老头当年说过的一句酒话。 红颜不一定是祸水。 但祸水一定是红颜。 第四十二章 内景内象 第42章 内景内象 水汪汪的魅眼,巧玲珑的琼鼻,带着笑意的弯弯嘴角,还有那欺霜赛雪的肌肤。 李冬至张大了下巴一脸痴汉相,嘴角的哈喇子都流到了脚面。 大愣眼更拉胯,本来眼睛又圆又大,现在恨不得飞出来钻进那娘们的旗袍缝里。 再看还算热闹的长街上,走过路过的老少爷们无不投来绿油油的目光。 乃至于对面饭馆里的厨子都拎着铁锅出来颠勺。 足见杀伤力之巨大。 但就是有两个人格格不入。 赵三元面色如常。 不是他有什么毛病,实在是对这类卖弄风骚的女人没兴趣,也跟他以往的经历有些关系。 “老康瞧见没?给她脚底下安俩弓子她都能崩天上去,这给她扭的,一起过桥能被拱河套里。” 康木昂深以为然,“野猫发情好像就这样,上回我就碰见一扭一扭的野猫,后边跟着十几只公的,老狠了。” “真的假的?那它能受得了么?” “应该受不了吧,毕竟它也是公的。” “???” 赵三元满脸问号。 总觉得康木昂好像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讲了个恐怖故事。 老板娘媚眼朦胧的瞄了一行人后,用埋怨的语气对着伙计说道:“尊卑有序,轻重缓急,我平日里教你的都忘了是吧?” 随后来到李冬至的身前。 双方距离之近,可以清晰感受到彼此的鼻息。 “公爷,伙计不懂事儿您可千万别怪罪,妹子我这就亲自去把上房里的人腾走,保证亥时前干干净净的准备好。” 说话间,涂了胭脂的长长指甲在李冬至的手背上滑呀滑,滑的他心猿意马,气血翻涌。 正当老李气喘如牛快遭不住的时候,老板娘又是一阵香风,咯咯笑着先进店了,搞得老李像是丢了几万块大洋似的难受。 “咳咳——走吧二位老弟,咱们先吃着喝着,不是啥大地方就先将就将就住,等回了工程队咱们来日方长,大愣眼,把车开到僻静地去,大愣眼?你他娘的还瞅?赶紧去停车!” 大愣眼的定力显然还不够。 人老板娘都走没影了他还在发愣。 但这也不能怪他。 毕竟街上对面的老少爷们也一个德行,最狠的是还有墙头上的两只老猫站流哈喇子。 “好、好嘞领导,我去去就回!”大愣眼以百米冲刺般的速度冲上卡车,然后一个地板油呼啸而去,看样子他是真饿了。 李冬至整理好仪容,吐了口吐沫抹了把七三分的头型后,大踏步的走进酒楼。 他没想到这乡野间竟也有如此绝色。 就算到了八大胡同,那也是花魁级别的超级头牌啊。 当跨过门槛,赵三元才明白为啥小小的村镇车马店里能没房间住。 乖乖。 彻彻底底的爆满。 能坐的地方都做了个遍。 有的长脚凳上硬生生挤了三个人。 他们的目光汇集地出奇的一致,跟着那抹倩影。 老板娘走到位置最好的饭桌旁边,媚眼如丝。 “几位爷们儿?八个人点了盘毛菜硬生生坐了好几个时辰,是天天坐月月坐连茅房都不去,妹子我自是感谢捧场,但今儿有贵客到店,劳烦借个光,等明儿个后儿个再来也不迟。” 一个字。 生猛。 赵三元只能用它来形容。 八个人一盘毛菜坐几个时辰,还总来,也确实够狠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毛豆花生煮的有多好吃。 就个风骚些的娘们儿,至于么? 见几个人还没动地方,老板娘娇躯微微前倾,嘴角微扬,双眸好似有秋波流动。 “走吧。” 或许是感觉到尴尬,亦或是被老板娘的真诚打动,八个人恍然大悟般的起身离去。 期间有个人回神过来把盘子里剩下的盘底抓走,不浪费粮食的举动令人动容。 很快桌面清理完毕,菜肴美酒逐一而上。 见李冬至等人大快朵颐后,老板娘笑呵呵的上楼梯,估计是请上房的客人暂时移居。 “古人云秀色可餐,果真诚不欺我啊。”老李美滋滋的喝了一口小酒。 永远不要把男人想的太复杂。 某种程度来说是非常纯粹的生物。 瞧瞧周围的老少爷们,光是视觉享受就已经让他们非常满足。 就连老李这种见过世面的官员也有点遭不住。 赵三元啃着鸡腿,“没听说过,我只知道师父告诉过我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的道理。” “你还小啊三元老弟。”老李一副过来人的猥琐表情,“等明白了个中滋味,保准你流连忘返。” 自从李家老宅事件后,老李已经把赵三元当做挚友亲朋和救命恩人。 按岁数来说应该叔侄相称,但老李觉总得是占便宜,不如做哥哥弟弟,这样一来也能觉得自己年轻了些许。 赵三元依旧不怎么感兴趣,“真把我当傻小子了?从七岁开始,师父就时长带我下山偷看大姑娘小媳妇洗澡,不是花魁头牌就是哪个大官的姨太太,边看边让我背净心神咒,打底四百九十遍,我早练出来了。” 噗—— 老李一口酒喷了出去,满眼不可置信。 “你那个是正经师父么?” 赵三元给了他一副你没见过世面的眼神,“正不正经我不知道,反正收拾我足够了,不光看大姑娘小媳妇洗澡,偶尔还带我进他打的内景里,什么后宫佳丽三千,什么酒池肉林都看够了,真要让我把持不住,还是下辈子吧。” 惊了! 李冬至彻底惊了! 他不了解所谓的内景是什么,可三千佳丽酒池肉林什么的,听着就好淫邪的感觉。 这真是七岁小孩子应该经历的东西? 我咋就没有这样的好师父! 其实赵三元自己也不知道老头当年为何要这么干,而且一干就是五六年不带间断的。 有这个功夫不如学点干货了。 康木昂若有所思,“我的经历也差不多,当年师父总带我去赌坊,他出钱我来赌,但不知咋的我总输,然后就让我背净身业、净意业、净三业真言,打底八百一十遍,回头也给我打内景,从古赌到今。” 这话听得赵三元多少有点热泪盈眶。 原先以为自有自己遇到个奇怪师父。 没想到还有人同病相怜。 看来人世间的师父没有几个靠谱的。 而说到内景,是老子提出过的玄之又玄的境界,又称内象,外景为外宇宙,内景为内宇宙,人修炼的目的在于追求内宇宙与外宇宙的对应,追求内外景合一,即老子所说的得一。 想窥探内景之道,首先要以意存观脏腑,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 时至今日,可以将其归纳为丹学鼎学,这方面的行家里手,当属全真教龙门派。 李冬至猛干一大口酒,他并不懂啥内景,单纯对两人的遭遇非常怜悯。 多好的俩小伙子,竟没有个正常的童年,哪怕跟着下地干重活也行啊。 悲哀。 真替你们感到悲哀。 今天帮事主静宅除秽,刚忙活完没多久,还有好几天才能干完,更新完了望见谅。 第四十三章 被盖鬼头 第43章 被盖鬼头 大愣眼则心神不宁的望着楼梯口,一口饭菜也没吃,魂不守舍的模样。 估计是被风骚的老板娘勾走了魂儿,满脑袋都是她。 日落西山,很快就到了戌末尾。 期间店里吃饭的人虽来来去去,但目的都大差不差,就没几个是真想来下馆子的。 直到那抹倩影出现在楼梯口。 下楼时那开衩极高的黑旗袍随着步伐一点一点的往上蹭。 赵三元明显感觉到一楼尽是粗犷的呼吸声。 个顶个都没有家室么? 咋就没有哪家的婆娘过来管管? 从早到晚的泡在这,家里有钱花不完是咋地? “几位公爷,三间上房已经腾出来了,奴家亲自打扫整理,绝不会出丁点差错,如果有,几位可以随时来九号房来找,奴家晚上是不上锁的~” 这已经不能说是赤裸裸的勾引。 简直是摊牌了啊。 话都说到这,晚上不去好像都不是个爷们。 老板娘走到柜台后,一手托腮,一手用青葱玉指弹着算盘珠。 一下一下的脆响仿佛弹在众多牲口的小心肝。 “时候不早,不住店的爷们儿就请回吧,小店的规矩子时之后是不待客的。” 秩序还算可控。 虽说一个个站起身来后双腿跟灌了铅似的一步三回头,但还是慢慢的离开车马店。 估计中间留出的一个时辰不光是要打扫,还是给这帮牲口磨蹭的时间。 赵三元没什么废话,率先起身上楼,康木昂紧随其后。 见他俩都挪了步,老李也拽着大愣眼跟着。 “瞧你没出息的样,你一个月饷钱几乎都扔进窑子里,怎么跟没见过娘们似的?” 被拍了一下后脑勺的大愣眼有些清醒过来,讪笑道:“领导,您又不是没瞧见,这等绝色能是窑姐比得了的?要是能跟她快活一宿,我死也能笑着死。” 话糙理不糙。 估计离开的那些牲口都是同一种想法。 只是都是有贼心没贼胆罢了。 老李瞪了他一眼,“别怪我没提醒你,出门在外要管好自己,尤其是管好裤裆,到时候惹一身骚,我可不给你擦屁股,还有今夜你不用睡车里了,又没人能偷,跟我挤挤吧。” 能对属下说出这番话,也算老李有良心。 这年头,当手下的要么顶罪,要么挡枪。 大愣眼连连称是,“明白领导,谢谢领导,卑职即便要去也是寅时过去,前边的时间都留给——哎哟!” 老李狠狠踹了他一脚,“老子除了过眼瘾,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在外边沾花惹草?赶紧上楼睡觉,明天别他娘的再把车开沟里!” 前边的赵三元放慢脚步,与康木昂并行。 “老康,你注意到没有。” “看你问哪方面吧。”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之千里,严于律己。 任何民间异人都要具有以上的好习惯,否则摔跟头就能摔到死。 比如阴阳先生,下葬时候不体恤家属感情,不懂变通,轻则被一顿电炮,重则瘫痪拉拉尿。 周围任何风吹草动的信息都要收集。 赵三元和康木昂也不例外。 自从跨过门槛起,就各自发现了怪异的地方。 康木昂轻声道:“世道艰难,这么僻静的地方开车马店,仅凭一个女人如何扛得起来?从咱们进门开始好像就没碰到她爷们儿。” 话糙理不糙。 这年头听说过女人当土匪的,没听说过女人开客栈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迎来送往的抛头露面,少不得被有权有势的惦记上。 可这娘们非但没有谨小慎微,反倒是各种卖弄风骚,实在有悖常理。 要么她背后有势力撑腰,没人敢动。 要么,就是有别的什么依仗。 “还有一点。”赵三元扬了扬下巴,“老板娘去劝说房客腾地方,你可曾听到楼上有争吵和埋怨的声音?” 随即踏了踏脚下地板,“即便房客都跟大愣眼一个德行,腾房的时候总会有些动静,至少走在这破旧的地板上会发出些声响,事实上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从老板娘上去到下来,一直很安静。” “退一万步说即便房客脚步声轻到了极致,但咱们来的时候是满客状态,难道让腾房的人去别的屋挤?太离谱了吧。” 论耳力,是赵三元的强项,否则当初下山也不会选择打更这条致富之路。 李冬至快走几步,“你俩唠啥玩意儿呢?有话还背着老哥我啊,赶紧说来听听。” “唠老板娘呢。”康木昂实话实说,引来李冬至故作不悦的目光。 “听哥一句劝,野花好看是好看,却都带着刺儿,老爷们还得稳稳当当成个家才是,那老板娘就算有几分姿色,难道还比得过我五妹小寒?” 一听这康木昂就头大,他连连打着哈哈敷衍了事。 “行了,你和三元老弟各住一间上房,我和大愣眼挤挤。” 没客气,赵三元走到尽头倒数第二间房推门而入。 即便心中有些疑惑,也仅仅是疑惑罢了。 吃饱喝足睡大觉,没工夫管闲事。 奈何。 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趟归途早已注定不会坦平无忧。 丑时两刻,夜深人静。 小镇街头上凉风徐徐,再无行人走动,各家各户都熄了灯火。 大愣眼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并非是领导李冬至那好似傻狍子放屁声的呼噜。 实在是他满脑子都是老板娘的妙人身段和妩媚容颜。 尤其是想到不锁门的那句话,无时无刻不在撩拨他的心坎。 思来想去,他做出了个违背领导的决定。 去偷腥。 若是老板娘留了门最好,不留也不亏,大不了再回来睡觉,神不知鬼不觉。 正当他小心翼翼的提鞋时。 冷不丁有种异样的感觉。 注视。 某种注视。 它并非来自于打呼噜的李冬至,而是来自....关闭的房门处。 作为司机兼半个护卫,大愣眼的警惕性比常人要高出不少,他的感官向来很敏感。 难道是门外有人偷看? 大愣眼嘴角略微冷笑着站起身来,缓缓走向房门处。 可刚走两步便戛然而止。 他才想起来,房门是两块严严实实的门板,连个缝都没有,而且躺床上之前特意检查过,锁得死死的,根本不可能被窥视。 一滴冷汗从额间滑落。 猛然间,他意识到李冬至的鼾声竟然停了。 停的毫无预兆。 他正想回头去看时,莫名的被注视感愈发强烈。 就像真的有一个人站在房门内,死死的盯着他。 大愣眼努力做着深呼吸,向来不信鬼神的他抓起被子,咬着牙向房门扔去。 这一扔,让他肝胆欲裂。 那被子根本没有坠地。 而是在黑暗中挂上了什么东西。 就像盖到一个人的头上! 第四十四章 咬舌掐脖 第44章 咬舌掐脖 赵三元躺在床上没有入眠。 也不知是不是鼻子出了啥毛病,总感觉被褥里有股怪味,就像牲口内脏在被子里捂了好久的味道。 不止是嗅觉受折磨。 从丑时开始,隔壁房间总时不时发出轻微有怪异的声音。 那声音说不上来,好似床脚摩擦,又像撕扯布匹什么的,总之很怪。 “麻了个巴子。” 赵三元拧着眉毛下床,准备跟隔壁好好唠唠,大半夜不睡觉折腾个什么玩意儿? 可很快他意识到,传来声音的隔壁房是二楼最内侧的房间,也就是老板娘睡觉的地方。 该说不说,这娘们心是真的大。 “还是别敲门了,被看到了恐怕是黄泥巴抹裤裆,不是粑粑也是粑粑。” 赵三元推开木窗翻身而去,顺着边缘小心前行。 想着要是老板娘偷汉子的话,就吓唬吓唬她,搏个清静。 微微抬起木窗缝隙。 老板娘的屋子里漆黑一片。 但借着些许月光,能隐约瞧见有个人影站在床边,从体型上看大概能看出是个男人。 果然啊。 赵三元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只是想不通那人影怎么总哆哆嗦嗦的。 随即捡了块瓦片准备扔进去吓唬吓唬这对狗男女。 “啊啊啊——!!” 杀猪般的惨叫震耳欲聋。 差点没给赵三元惊得掉下去。 可他来不及咒骂,已经听出声音的主人正是大愣眼。 出事了! 赵三元即刻调转方向,很快就翻进老李的房间。 只见大愣眼跌坐在用双手狠狠掐住自己的脖颈,表情极为惊惧痛苦,双腿无意识的连番蹭着地板,鞋磨丢了都不知道。 “咋回事?”赵三元上前拍了拍大愣眼的脸,奈何这货跟疯魔了似的,嘴角流出殷红鲜血。 没废话,赵三元即刻扣开大愣眼的嘴,一把抓住被他咬破的舌头,生怕他活活给自己折磨死。 随即向左手掌吐了口唾沫,一巴掌这抽在大愣眼的太阳穴。 床上的老李同样被吓得够呛,却是被大愣眼吓的。 “娘的大愣眼你瞎叫唤什么!” “有、有鬼...有鬼要掐死我....” 大愣眼被抽醒后颤抖着指向房门,赵三元燃起油灯后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门锁得好好的,就是地上铺着一张被子。 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康木昂和老板娘的声音。 实在是大愣眼这嗓子过于响亮,连马棚里的牲口都有些躁动。 “啥情况?” 进屋后康木昂四下观察,同样没发现什么怪异的地方。 “吓死妹子我了,还以为是遭了贼。”老帮娘拍了拍胸脯,娇笑道:“这位公爷看来是做噩梦了,用不用我下去下碗面条压压惊?” 李冬至摆了摆手,“不用麻烦了,抽根烟就行,妹子你出门时候顺便把门带上即可。” 老板娘没坚持,打了个哈欠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人。 康木昂将大愣眼扶到窗边坐着,又递给他一杯水。 但看样子他依旧没缓过神来,握着水杯的手止不住的发颤,水溅了大半。 李冬至温声道:“说说吧,究竟发生了啥事让你吓成这德行,真见鬼了?” 大愣眼投入捣蒜连连点头。 他指向房门处。 “有鬼!有鬼站在那盯着我,等把被子扔过去的时候正好罩住了它!然后猛的飘过来掐我的喉咙!” “别急,慢慢说,从头说。” 随后牙齿打颤的大愣眼将经过事无巨细的全盘托出,丁点细节也不错过。 赵三元和康木昂交换眼神。 对于拥有阴阳眼的他们来说,撞鬼并不新鲜。 而且看大愣眼的状态,显然是被鬼迷了理智和认知,连是他自己掐自己都没意识到。 可问题是,阴魂的目的是什么? 一伙人是首次来帽山,不可能冲撞到什么。 单纯的吓唬大愣眼? 康木昂掏出一张符箓,叠成倒三角状递了过去,“这道符你贴身放着,不止驱邪缚魅,还能保命护身。” 李冬至悄悄把赵三元拉到旁边,“事不大吧三元老弟?” “有老康的符箓就没问题,安安稳稳睡吧,明天咱们就走了。”赵三元示意无须担忧,他对老康的符箓本事还是很肯定的。 各自回房后。 赵三元再没有听到怪异的声音。 虽说被褥味道依旧呛鼻子辣眼睛,但至少说得过去。 次日清早。 乌云盖顶,秋雨绵绵。 一伙四人聚在老李的屋子里,老李看着窗外接连叹息,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勉强开车上路有些危险,便决定等雨停了再启程。 大愣眼顶着大大的黑眼圈,看样子是彻夜未眠,精神状态极差,不过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这时,趴在窗台上的赵三元看到外面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一时半会没想起来是谁。 等对方端着个罗盘走到车马店门口时才恍然大悟。 那不是之前被抽俩大逼兜的刘半仙么? 感受到目光后,刘半仙抬头看来,发现是赵三元后先是一愣,紧接着大喜过望,挥舞手臂喊道:“大师!是我啊大师!” 没有理会,赵三元关闭窗户后点了根烟。 “谁啊?”李冬至疑惑不解。 “不认识,可能脑子抽风了认错人了吧。”赵三元随意敷衍着。 但很快敲门声响起,康木昂开门后也认出是熟人,毕竟当初他给刘半仙递过烟酒。 “两位大师都在啊!这回可心里有底了!还有李长官和这位兄弟。” 刘半仙表情激动,一副他乡遇故知的亢奋。 赵三元淡淡道:“厚眼镜片子的是大师,我算不上,你真有啥事就找他。” “哎~大师何必自谦?咱家老仙儿都告诉我了,说大师你家的大仙太厉害,道行深不可测啊!” 如其所言,当初刘半仙拉了胯回家后,那狸仙好多天都没敢露头,等发现赵三元的大黄仙没找来后才松口气,并告诫刘半仙千万千万别惹赵三元。 康木昂扶了扶眼镜框,“话说刘半仙你咋跑这来了?还顶着大雨,难道这边有活儿?” “不敢当不敢当!在二位面前哪里敢造次啊,若瞧得起爷们儿就叫我刘兄即可,也可以大名称呼,听我爹说我出生那天院子里有青芒泛起,便起名叫做刘芒泛。” 李冬至赞许道:“令尊高才,此名朗朗上口,让人拍案叫绝。” “行了别扯犊子了。”赵三元颇为不耐烦,主要是对当时刘芒泛的老仙做派极其抵触,“有事说事,没事滚蛋,别在这地方走不了本就一肚子气,没工夫看你们捧臭脚。” 刘芒泛非但没有气愤,反而觉得这是高人应有的做派,都说有能耐的人脾气一个比一个古怪,看来的确如此啊。 “实不相瞒,在下的确是接了一趟活来到这。” “什么活?” “找人。” “什么人?” “一个死人。” 第四十五章 披斗追魂 第45章 披斗追魂 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 身为小有名气的江湖异人,刘芒泛的本事别管多少肯定是有的,否则他家周围十里八乡不会那么尊敬他。 虽说江湖异人所掌握的能耐五花八门,可找活人听说过,找死人真的罕见。 康木昂疑惑道:“找客死他乡的魂魄?应该没什么太大难度吧,找当地城隍左右游神问问就知道了。” 说得简单,可并非谁都有资格麻烦城隍的阴差。 要么是总干白事的阴阳先生,在本地城隍混了个脸熟。 要么是会书写专门的表文升上去,阴差看到正统法印会卖个面子来回答些问题。 刘芒泛微微叹了口气,心想您老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遂将大致经过说了出来。 三天前,他接了这趟活。 是某户人家的丈夫失踪整整三个月,名叫孙景,按照常理走商捣腾水产的他在一个多月前就该到家。 在报官无果后,其家人万般无奈的请到了刘芒泛帮忙。 类似这种活刘芒泛倒也干过,不算生疏,敢接下来肯定是对自身能耐有所自信。 很快他发现事主家房屋主梁裂开七尺大缝,便断定孙景十死无生,已经彻底离开了人世,奈何其家人不愿相信,直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后来刘芒泛按照术法指引找到了这座小镇。 但询问了本地城隍阴差后,得到并没有拘其魂魄的事实,这让刘芒泛有点懵。 人已经死了,却又没有被城隍指引? 想着或许是碰到马匪被杀属横死,无法被城隍接引,遂再次通过术法指引找到了这家车马店。 有五成把握,那人最后停留的地方就在这。 之后便抬头瞧见了赵三元。 康木昂很是热心肠管刘芒泛要了孙景的生辰八字。 “....三鬼一畜,天刃加天厄,今年又犯太岁流年不利,主凶北东,极不宜远行,否则遇水则灾,遇土则祸,水土相加必遭血光,多半怕是没了....”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 刘芒泛可不是江湖骗子,他虽做不到康木昂这种,却也能算出了大半。 听到水土相加必遭血光后顿时一个激灵。 “巾属水,冒属水,这帽山不正是水土相加?” 得。 原本还抱着些侥幸心理,奈何现实根本不讲情面。 事主的要求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能调来其魂魄,上身附体交代交代后事也行。 然而现在完全没有头绪。 李冬至对康木昂的能耐见怪不怪了,反而是算不出来更加让人惊讶。 大愣眼则一副战战兢兢的恐惧模样。 “难道昨夜我碰到的鬼就是那个人的魂魄?” 回想起昨夜深入骨髓般的恐惧,他脸色苍白如纸。 试想下大半夜扔个棉被过去,在无遮挡处盖到个未知东西,就像是人头顶着棉被站立着,相信谁碰见都得吓瘫。 更何况还扑过来被死死掐住了脖颈。 可见到现在大愣眼依旧认为昨夜是鬼在掐他,而不是他自己差点给自己掐死,舌头都咬破了俩窟窿。 赵三元淡淡瞥了他一眼,“本地城隍都说了没接引到他的魂魄,即便是孤魂野鬼闲着没事来吓唬你,也肯定是你把它给惹到了。” 说归说,赵三元内心也有些疑惑。 感叹大愣眼的晦气,更感叹刘芒泛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差,好像最近接的活儿都非常棘手。 “....” 刘芒泛支支吾吾半天,想请求两位高人帮忙,又觉得对方没什么理由伸出援手,很是犹豫。 想当初他对两人的能耐有着相对清晰的认知,一个使道家的正统禁鬼诀那叫个地道,被点了灵火后,整整半个月都无法请阴魂上身说话。 另外一个就更不用说了,连抽两个大逼兜,还是在仙家捆全窍的时候抽的,等回去后才被仙家告知咋回事,至此那狸仙近一个月都没露面,跟走丢了似的。 因此当刘芒泛碰到这俩狠人的时候,心里顿时有了底,这趟活能不能顺利解决就全仰仗他俩了。 而每当这种时候,康木昂肯定会彰显出他的老好人属性,他微笑拍了拍刘芒泛的臂膀,“没关系,碰到了难处大家一起解决,你有没有他的贴身物件?” “有!有啊!”刘芒泛大喜过望,赶紧从怀里掏出个玉扳指,看品相能值点小钱。 旁边的赵三元颇为无语。 暗想果不其然,老康是不会袖手旁观。 若非碰到大雨哗哗下,这时候已经开车上路了,根本碰不见刘芒泛。 康木昂站起身来,“若那人的魂魄还在的话,到了今夜子时我有找到的办法,现在我去准备准备,等时辰差不多了就在车马店外集合。” “对了,三元老弟你不是嫌弃被褥难闻睡不着觉么?正好一起出来散散心,权当是有个照应。” 不等赵三元拒绝,康木昂已经脚底抹油溜走。 ..... 亥时三刻。 小镇再次从热闹变为寂静,秋雨渐渐停了下来。 街上除了康木昂、赵三元和刘芒泛,再无他人。 以刘芒泛之前的罗盘术法,只能大致判断出其活着时最后停留的地方。 无论是生是死,若能找到其魂魄,询问过后自然能找到其尸体这趟活也算能有个交代。 所以康木昂选择使用更精准的术法。 街头十字路口。 三个大老爷们儿,一张四脚板凳,五盏油灯,还有那枚玉扳指。 就这排场,任何一个大活人碰到都得被吓抽。 刘芒泛给康木昂打下手,眼里又兴奋又崇拜,期待着前者到底准备用怎样的神奇术法。 赵三元则蹲下一旁嗑瓜子,没有丝毫要帮忙的意思,只想赶紧了事回去睡觉。 子时一刻。 康木昂先将板凳倒放四脚朝天,把扳指放在正中,板凳四角都摆上油灯,最后一盏摆在玉扳指旁,逐一点燃。 一张红色符箓扬甩上天,随着夜风飘荡,期间康木昂仔细观察符箓下落的姿态,当距离倒放木凳正当中的油灯还有七寸时,他右手剑指遥刺而出。 符箓无火自燃,在半空中逐渐化为灰烬。 “天催催,地催催,披斗催魂归,披斗催魂回。” “要催大中华国奉省小黑山孙景即刻来归。” “披斗仙,披斗灵,急催到家中好安宁。” “吾奉祖师爷敕,神兵火急如律令....” 一旁的刘芒泛看得神采飞扬一愣一愣的,还真就是没见过的术法。 他不好打扰康木昂,随即轻轻拉了拉赵三元的衣袖。 “大师,这是啥术法啊?” “能不能别叫大师,再叫老子抽你。” 熟悉的疼痛感仿佛再现,刘芒泛赶紧捂着脸颊赔笑,“是是是,都听三元兄弟的,话说这术法具体咋回事?” 虽说康木昂与赵三元所擅长的领域几乎完全不同,但赵三元还真就知道这个术法。 此法名为披斗追魂术,需焚烧七张披斗灵灯追回符箓,再诵咒四十九遍。 用于家人出走不知去向,孩童丢失,或直接寻找亡魂,期间灯盏不能灭,否则三个月内施法者无法再开此术。 缺点是如果被追者回被追魂魄行动受到限制,比如蹲大狱这种是追不到的。 这时南西东中四盏油灯全部熄灭,只有剩落北的那一盏,而且忽明忽暗,随时有可能熄灭。 见此情形,康木昂的表情略微凝重。 现在百分百能确定孙景已死,主魂灯灭的没有任何延迟,唰一下就没了。 康木昂叹口了口气,剑指凌空而画,在仅剩下的油灯前画着某种神秘的符箓。 旁边的刘芒泛当然不会放过这种偷师的机会,倒不是说占便宜,而是异人圈子里自古就有个不成文的潜规则,若有谁当你面前毫不遮拦的使用术法,变代表着他不怕被学走本事。 切记,真正的,绝对的,强大的本事,九成九不是靠书本记载传承,靠的是师承的言传身教。 但人与人的悟性和才华参差不齐,刘芒泛只看懂了此无形符箓用的是三清符头和三点三将军符胆,其余一概看不懂,而且三点三将军只是符胆的一部分,其结构极其复杂。 偷师的机会稍纵即逝,康木昂完成符箓后右脚尖化周天踏地。 ‘‘风雷雨电,宝花绽莲!’’ ‘‘汝处何方,说!’’ 伴随着沉喝,最后一盏油灯在没有风力的情况下,忽明忽暗的火苗竟神奇的向北部偏东倾斜就像鞠躬似的幅度很大。 “人确定死了,但他的魂魄未亡,应是被拘在了什么地方不得脱身,我调是调不回来的,但不幸中的万幸是,其魂魄距离我们并不远,老刘,借你罗盘一用。” 刘芒泛赶忙递过罗盘,感叹着高人就是高人,一招不行还有后手。 既然此次偷师没成功,那就来日方长,以后必须学点真本事傍身,哪怕磕头拜师都行,可就怕人家不收啊。 接过罗盘后,康木昂伸手掐灭油灯摘出灯芯,将其缠绕在罗盘上的红色正针上。 赵三元扣了扣耳屎,“姓孙那小子的魂魄具体在哪?总不能大半夜的奔着个方向瞎找吧?” 康木昂紧紧盯着红色正针,此时已缓缓指向一处。 “没那么困难,其魂魄就被拘在帽山木厂!” 企鹅群不养书看到这的先进吧,唠唠我们的故事 第四十六章 抽尸油 第46章 抽尸油 秋雨过后的山林中,道路极其难行。 保险起见,三人又没有选择主路上山,所以少不得磕磕碰碰,被刮破衣角。 对于这个选择,赵三元罕见的没有反对。 他同样意识到事有蹊跷。 首先,木帮里全是大老爷们,阳气很足的,阴垢之物通常不会选择靠近。 其次,类似开山凿石的行业里都会有个‘明白人’随队,比如说封建时期,没有掌握精密勘探仪器的人们是如何开矿钻井?想通这个,就会明白老祖宗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更伟大,所以说无论是开矿还是伐木等队伍,阴垢之物有着本能的抗拒。 至少在这个年代是如此。 结合以上两点,孙景魂魄被拘在帽山木厂就显得非常不合逻辑。 因此赵三元同意秘密前往木帮营地,谨防打草惊蛇。 亮光逐渐泛起,已经大致能看清些木制房屋。 木帮的工人们起得晚睡得早,纯粹的力气活必须有充足的休息,所以营地内并未看到有人走动。 可就是这种安静祥和的地方,却有一处显得格格不入,极为惊悚诡异的存在。 一名光着膀子的光头男人上半身用朱砂画满了各式各样奇怪的咒语,身前是座燃烧香烛的小型法坛。 他嘟嘟囔囔一阵后,从坛上拿起一支紧紧捆绑缠绕后的柳树枝放进沸油锅里滚炸。 到了某种火候之后,他走到一旁的歪脖树前。 树杈上竟吊着一具死尸! 外皮被剥得干干净净,露出鲜血凝固后黑漆漆的肌组织,看样子死了至少有十天半个月。 它整个脑袋被张大花布包裹紧紧缠绕,脚腕下绑着个大秤砣,下边放着个木盆。 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赵三元等人交换了下眼神后,都感受到彼此眼中的震惊,根本没想到会碰见如此惊悚的场面。 情报太少,还是先看看再决定如何行动。 光头哼着小曲儿走到歪脖树下,扬着被油炸过的柳树条狠狠抽去。 一击,就在死尸上抽出大大的血口。 花布里隐约中传来鬼哭阴嚎。 人,肯定是彻底死了。 可从中发出声音的是阴魂! 拥有阴阳眼的赵三元看得真切。 那尸体的魂魄根本没有离体,竟被牢牢控制在已死的躯壳内! 随着柳树条一次一次的狠狠抽击,那阴魂痛苦不堪,奈何想要挣脱却完全没有办法,只能强忍着煎熬。 很快,死体上滴下暗黄的液体。 正是新鲜的尸油! 赵三元双目凛然。 人吃五谷杂粮,身体会积淀各种病症,人死之后更会其中无比,也是‘死沉死沉’的由来。 魂魄则不同,必须在被城隍阴差接引后以纯净之体入冥土,某种意义来讲,是最纯粹的东西。 道士用花布蒙住尸体的头颅,是要让魂魄迷眼不识城隍和冥土方向。 秤砣绑腿,是要将魂魄死死拉住,不让逃离躯壳。 最后,用属四大鬼树之一的柳树枝经过油炸后鞭抽,就能抽出最精炼的尸油。 与当初让离家老太爷化煞紫僵的是一个东西。 “迷魂布....!” “坠魂砣....!” “抽尸油....!” 赵三元等人无不惊呼震撼。 已经看出那光头究竟在做着什么。 每一个步骤都充满阴邪。。 绝非道门正统传人所为。 赵三元的嘴角牵起一抹冷笑。 他妈的人死了就够悲催了,虽说自己对阴魂恶鬼想来都是下死手,但最起码也能给个痛快。 折磨阴魂算是怎么回事? 而且连尸体一起亵渎。 “现在咋办?”刘芒泛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在当下的局势里,肯定是听另外两个高人的。 哪怕他已经确定歪脖树上挂着的尸体,百分百就是要找的孙景。 赵三元心情已然平复,耸了耸肩,“我没兴趣插手,被抽的又不是我熟人,老康我建议你也别蹚浑水,且不说那光头实力如何,单单这木帮里有多少邪门歪道都不清楚,即便都是正常人,真打起来我们人数是绝对的劣势。” 说话间,被迷魂布和坠魂砣禁锢的阴魂惨呼声越来越小,直至微不可闻。 光头哼着小曲儿解下被抽的支离破碎的死尸,直接扔到油锅里烹炸,酥脆出锅随便剁一剁后都丢进了大狗笼子里,最后端着小半盆新鲜尸油走进一座木屋,营地内再次陷入安静。 “先回去吧。”康木昂看着手中的罗盘,正针已不在轻微都懂,彻底回归平常的模样,昭示着孙景的魂魄彻底消散。 “呕——” 远离营地一段距离后,刘芒泛再也忍不住狂吐不止,恨不得将隔夜饭和胆汁全部吐出来。 丧心病狂! 究竟丧心病狂到了何种程度! 抽尸油本就是极为阴邪的术法,可为了毁尸灭迹,直接将油炸后的尸体碎块喂狗! 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赵三元走在最前,虽说不至于呕吐,但脸色也有些发青。 相信任何人看到方才的经过,都会成为一辈子无法忘掉的心理阴影。 “三元老弟你脑子比我聪明,咋看这件事?”康木昂一边帮刘芒泛顺气一边询问着。 赵三元摇了摇头,“相比我看到的,我更在意没有看到的。” “啥意思啊?” “抽尸油并不需要剥人皮,你难道就不好奇那张人皮去了哪?” ..... 小镇车马店。 大愣眼依旧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人这种生物,永远会被欲望所驱使。 在认为不会被鬼缠身后,侥幸心理油然而生,想的不再是老老实实,而是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风流快活一番。 最终,大愣眼再次做出了违背领导的决定。 他小心翼翼的下床穿鞋,嘴角带着期待又猥琐的笑容。 按照计划,只要能穿过走廊进到老板娘的屋子里,哪怕在遇到邪乎事,也是两人共同承受。 没遇到更好,自然是狠狠的爽一把。 稳赚不亏。 悄咪咪的推门而出,昏暗的走廊让大愣眼咽了咽口水。 恐惧感在心底滋生,他回想起昨夜遇到的邪乎事后身体有些颤抖。 但老板娘的那扇门就像有着无穷的魔力,哪怕恐惧的颤抖,却依旧没有战胜欲望。 大愣眼一咬牙,三步并两步快速靠近直接推开了老板娘的房门。 借着月光,他看到被子包裹的凹凸有致。 霎时间呼吸急促起来,直接是一招饿虎扑食上了床,正对老板娘那水汪汪的大眼睛。 “可想死我——” 话没等说完,老板娘伸出手指抵在大愣眼的嘴上,示意他不要出声。 大愣眼立刻领悟。 明白! 都明白! 悄悄的快活,吵吵的不要。 看着老板娘的殷红朱唇越来越近,大愣眼亢奋的心脏狂跳,已经幻想到接下来是他今生最为难忘的一夜。 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如此。 因为大愣眼的心情从亢奋快速变成惊愕,乃至无限的恐惧。 眼前。 老板娘的嘴越长越大,开合幅度远超常理,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朵根! 里面绝非什么皓齿香舌。 密密麻麻泛黄的尖利獠牙蔓延到她的嗓子眼! 深不见底! 第四十七章 午夜驴车 第47章 午夜驴车 “大愣眼失踪了?” 看着门外有些急迫的李冬至,赵三元满脑门的问号。 清晨起床时,李冬至没有看到大愣眼还以为他到了谁屋里去唠嗑。 可康木昂和刘芒泛那边同样没看到大愣眼,昨夜从木厂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寅时,几个人累的倒头就睡,没啥精神探讨有关抽尸油的事。 怎料刚起来就被告知有同伴失踪。 “问没问跑堂的?可能是他出去溜达了忘记跟你说。” 李冬至连连摇头,“他跟了我三四年,从来不会擅自行动,刚才我也问了跑堂的,他说从开门到现在没见过哪个房客离开。” 说话间。 老板娘打着哈气从尽头屋子里走出来。 瞧见老李等人后热络的上前打招呼,“几位公爷是咋了?个顶个愁眉苦脸的,是昨夜没睡踏实?” 李冬至叹了口气,将大愣眼失踪的事说了出来,老板娘听过后也很是惊讶,言明会帮忙打听打听。 待老板娘离去后,赵三元用手肘碰了碰康木昂。 “你有没有发发现她比昨儿个丑了些?” 康木昂点了点头,“好像是气色差了点,估计她也没睡好吧。” 这点细枝末节没有让李冬至在意,他只想赶紧找到大愣眼。 除了担忧他的安全外,没有司机的话卡车根本开不走。 几个人进屋后,康木昂询问老李知不知道大愣眼的生辰八字。 很遗憾。 没有。 至于贴身的东西同样没有。 这让康木昂和刘芒泛都无计可施,想要寻到大愣眼等同于大海捞针。 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分头行动打探消息,看看能否找到些线索。 晌午,赵三元在车马店后院晃悠,并未急着挨家挨户的打听。 还别说,真发现了怪异之处。 几匹驮马懒散刨着蹄子的时候,发现它们的铁马掌破损的非常严重,根本不利上路。 车马店如果是这种服务,早就黄埔不知多少遍了,绝没有存在疏忽大意的可能。 沉吟片刻后,赵三元翻进马棚中.... 黄昏。 四人回到老李的房间。 说是交换情报,其实基本上没打听到有用的线索。 刘芒泛虽说因孙景惨死导致这趟活又白玩了,但他投桃报李,选择暂时留下来帮助众人寻找大愣眼。 “都说完了吧?说完了就看看这个。” 赵三元从怀里拿出个包裹,打开后里面是一把镜面匣子枪,老李顿时认出是大愣眼的配枪。 “在哪找到的?大愣眼从来都是枪不离人,人不离枪的啊!” 没有回答,赵三元继续道:“今时不同往日,寻常老百姓也清楚一把手枪能带来多大的变化,往小了说能耀武扬威,往大了说直接打家劫舍,即便是卖了也能小赚一笔,然而它却出现在后院马棚内的干草下,你们觉得是为啥?” 几人面面相觑。 还真就想不通到底咋回事。 难道是大愣眼拉粑粑的时候意外掉落?或是特意藏起来的? 不可能啊。 闲着没事谁去马棚拉粑粑,给牲口惹毛了被踹一蹄子是要命的。 因什么原因藏起来更不可能,即便没有草纸,大愣眼宁愿用枪管子去刮,也不会让枪离身。 李冬至有种不好的预感,轻声道:“三元老弟你就直说吧,想必你已经有了些线索。” “线索谈不上,顶多是猜测。”赵三元指了指桌面上的手枪。 “大愣眼基本可以确定遭到不测,否则他不会遗落配枪,问题是下手的人为啥把枪给扔了?在我看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对方并不把手枪当回事,视之马粪一样是垃圾。” 听到这,李冬至显然难以相信。 “可大愣眼怎么说也是个练家子,身上还带着枪,怎么就稀里糊涂遇害了?而且昨夜他跟我一个屋子,真要碰见歹人,我绝对会....” 声音逐渐减小,李冬至终于意识到了重点。 不错,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倘若是大愣眼主动离开了房间后再遭不测又当如何? “....你是说,大愣眼昨夜去找了老板娘?” 月半高悬。 热闹喧嚣的车马店再次陷入寂静。 过了子时之后,房间内的几人准备完毕。 计划很简单,让刘芒泛去敲老板娘的门,赵三元走外边的房檐观察情况,康木昂作为后援,一旦察觉到不对劲直接来硬的。 “这趟差事真够人呛,去时一堆破事,回来时又一堆破事。” 骂骂咧咧的赵三元正想翻出窗外,却发现街头行来一辆驴车,油灯在黑暗中摇晃着。 “先等会,看看再说。”赵三元示意暂停行动。 大半夜的来住店? 很快驴车来到了车马店外,跑堂的伙计开启大门放驴车近来,看样子双方都很熟悉。 “你们还记不记得,来的时候老板娘可是说过到了亥时之后不接客?” 康木昂轻声回答:“对,老板娘说过这句话,快看,赶驴的好像不是住店,那俩人正往驴车上抬着什么。” 借着月光,不知逐渐看清跑堂的正往车板上堆着酒坛,个头都不小, 那赶驴车的摘掉皮毛扇风时,露出光秃秃的头皮。 “嘶——” 刘芒泛倒吸一口凉气,立刻认出是昨夜抽尸油的瘪犊子。 他怎么在这? 一抹倩影走向马车,老板娘迈着小碎步娇笑的坐上驴车边缘,光头甩了甩鞭子后,两人一车逐渐消失在街头。 事态发展的出乎预料。 老板娘已经离去,想再试探已经没有意义。 “要不要追?”康木昂轻声询问。 赵三元回身推开房门,“老康你和老李去擒那个跑堂的,他肯定知道些什么,我和老刘去追那娘们,如果大愣眼的失踪真跟他们有关,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兵分两路,说干就干。 借着昏暗的夜色,赵三元和刘芒泛悄悄跟随着驴车,看方向正是去帽山木厂的路。 而康木昂和李冬至则慢慢摸向后院的厢房,整个车马店内只有那里亮着光。 小心翼翼的摸到窗根低下,两人向里边望去。 只此一眼,李冬至的脸色瞬间惨如白纸,双腿止不住的打颤。 若说当初工程队撞鬼事件让他吓得心惊胆战的话,那么这一次所看到的东西,几乎将他直接活活吓死。 人!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人! 或者说是死尸! 伙计乐呵呵的将它们一个个挂在烤鸭的炉钩子上,无不是被贯穿了颈椎骨,从正面看不出任何伤痕,可见其技术有多么娴熟。 将一个个死尸挂好后,伙计用磨刀石打磨着右手小指长长的指甲。 左手旋转个死尸的胯骨,右手指甲沿着炉钩贯穿伤口处向下滑去,好似切豆腐般将人皮整张剥下,鲜血淋漓! 第四十八章 皮兜野狸 第48章 皮兜野狸 帽山木厂。 暗地里望着光头和老板娘走进个小木屋后,赵三元靠坐在一根树干下闭目思考。 “老刘。” “咋了?” “你知不知道木帮一年发几次工钱。” “好像是两次吧,许多木帮都是半年一结钱,然后休息个把月。” “那你知不知道百多人规模的木帮,每天能砍多少棵树?” “这个真不懂了,按照五人一队的话,一天咋地也得砍几十颗吧?不然肯定赚不到钱。” 赵三元微微额首,站起身来走向那座木屋。 这可把刘芒泛吓个够呛,他赶紧拉住赵三元的手腕。 “兄弟你疯了?真要闹起来动静大了,木帮那些大老爷们还不得给咱们活活打死?” 赵三元摇了摇头,“没有木帮了。”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 仿佛让刘芒泛看到炼狱般的尸山血海,他结合刚才赵三元的问题,敏锐的意识到这番话背后的含义。 难道.... 他咽了咽口水跟在赵三元的身后,很快找到了那辆这装满大酒坛的驴车。 某种理性和深入骨髓般的寒意提醒着刘芒泛不要去看,可最终还是没能战胜好奇心。 酒坛没有泥封,可以清楚看到里面有什么。 “呜——” 刘芒泛惊恐之际,赵三元立刻捂住了他的嘴,眼神示意他不要出声。 虽是如此,但赵三元的脸色依旧不好看。 究竟要把人折叠扭曲成什么样,才能硬塞进酒坛子里?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在眼前。 只见酒坛当中被‘人’塞的满满当当,死相极为凄惨,个顶个的被剥了人皮。 不止是扭曲折叠的无皮人尸,有的酒坛里装满了血水腐肉与内脏,有的酒坛里装满了成捆的人皮卷。 能清晰看到人皮脸上那空洞的诡异表情。 赵三元紧皱眉头在人皮里翻找着。 值得庆幸,并没有发现大愣眼的人皮。 随即打了个手势,示意刘芒泛去木屋观察情况。 此番跟踪并没有打算开打,根本目的是寻找大愣眼的线索。 只要木厂里找不到他,乃至于他的尸体,那九成九还在车马店内。 刘芒泛突然使劲招手,面色急不可耐,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画面。 没多想,赵三元以为是他找到了什么线索,便小心翼翼的摸到窗根前向里看去。 此时木屋内没有点燃油灯,但今夜月色明亮,能让赵三元可以清晰看到里面的一切。 那抽尸油的光头靠在床上抽着烟卷,很享受的表情。 老板娘则光呲溜的趴在他身上说着什么。 没几句话,老板娘娇笑的站了起来,被单滑落,大片雪白。 她站在镜子前用双手十指理着长发,一边给光头抛媚眼,搔首弄姿。 但下一刻,她光华红润的脸蛋开始褶皱起来。 哪里是在理头发,而是用双手从后脑拨开她自己的皮! 肉皮一点点撕裂的声音让人绝不想再听第二次。 赵三元眼睁睁看着老板娘剥下人皮时,淌出的尽是腐肉内脏,味道就如车马店那腐臭的被褥一般无二。 光鲜亮丽的诱人外表下,隐藏下的真实却如此触目惊心! 慵懒的叫声响起。 一只大狸猫从人皮中蹦到了床上,优雅的抻着懒腰,身上沾满了血污。 光头乐呵呵的抱起狸猫走出木屋,从驴车上的一个大酒坛中抽出张还滴血的人皮,然后沾着尸油反复刷着。 当人皮内外彻底浸染了尸油后,便拿着个大漏勺从另外的酒坛子里捞出已经腐臭的内脏腐肉,哼着小曲塞进崭新的人皮当中。 待塞到脖颈出时,大狸猫一跃而进,被塞满腐肉内脏的人皮内部正在快速凸起凹陷着。 诡异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皮外表与常人没有任何区别,紧实光滑,吹弹可破。 等转过身来面对光头时,正是原先老板娘的相貌。 但气色照比往常强了不知多少,如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 这等邪术,赵三元听都没听说过。 显然那只野狸是此术法的本体,估计修了不少的时间,经过此术法的加持下,从外表完全看不出异样,连额间的灵火都能燃起。 怪不得当初墙头上的两只公猫看到它后都站流哈喇子,物种相吸了属于是。 正是因为如此,一直以来赵三元都没有看出它有什么异样。 但凡事有利有弊,看它需要更换人皮这一特点,估计更换的时限肯定很短,否则也不需要弄死这么多的人来粉饰它的表面。 没错,赵三元几乎断定,往来住在车马店的住客,基本全部惨招毒手,解释了为什么马鹏里那些驸马的破损马掌长时间没有更换,因为根本就不用换,主人全都他妈的死了。 本以为替身鬼足够丧心病狂,事实证明还是小觑了这人世间。 思绪之际,就见老板娘和光头在驴车旁开始第二轮肉搏战。 已经知晓老板娘本质是野狸的刘芒泛再也忍不住,狂吐的他已经吐出了胆汁,可见受到了多大的刺激。 跟人皮包裹的腐肉内脏? 跟不知是哪里修成的野狸? 无论是哪个刘芒泛都承受不住,因为只有活人才能抽尸油,那光头毋庸置疑是个活生生的人,这等恶心诡异到极点的场面,没被彻底吓疯算心理承受能力不错了。 但连呕带吐的声音自然不小。 人皮狸子和光头猛然看来,眼神锐利无比,尽显杀意。 待瞧见是赵三元后,人皮狸子反而惊喜不已,娇笑道:“哟~这不是前儿个来的俊小伙嘛,怎的想姐姐了?何必大费周章,这两天的门可一直给你留着的。” 若非知晓它的本质,否则是个正常爷们儿站在这,都得看的头晕目眩,心猿意马,迷惑性和诱惑性实在太强太强。 赵三元从阴影中走出,面色如常。 既然被发现,就没啥好隐藏的,哪怕开溜回车马店,恐怕后脚就得被追上。 “跟我同行的大愣眼,是不是被你给迷了?” 人皮狸子故作思考状,恍然大悟道:“哦~那位司机公爷啊,他昨夜进了我的屋子,快活的紧啊。” 果然是这样! 赵三元内心无奈叹息。 自作孽不可活,若大愣眼没有被欲望迷了心智,恐怕才有可能逃过这一劫。 “活的,给我活人,死的给我死人,把他交出来后老子可以当做啥也没看见,你愿意天天发骚开黑店就继续,各走各的路。” 人皮狸子先是一愣,紧接着捧腹大笑,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般前仰后合。 身旁的光头同样如此,看向赵三元的眼神既有怜悯更有嘲讽。 “俊小伙儿,今夜你是走不了的,先陪姐姐快活快活,然后我会亲自将你的皮剥下来,以你的年岁,这张皮至少能顶半个月。” 赵三元挑了挑眉毛,可还没等开口,熟悉的气息呼啸而去。 脾气爆? 冲出去的蟒青炎比他脾气更爆。 根本没废话,直接开打! 第四十九章 八卦放光 第49章 八卦放光 车马店,后院厢房外。 也不知是过于紧张还是被吓得够呛,李冬至想活动活动蹲得酸麻的双腿。 怎料刚动弹就不受控制的挤出一记响屁。 清脆,响亮,悠长。 一听就知是坦荡之人。 李冬至急得都快哭了,对着康木昂连连摆手。 “真不怪我!从早上到现在我就吃了半盘炒青豆,可能凉水喝多了,肚子里全是气儿!” 有没有气儿并不重要。 康木昂用最快的速度拖着李冬至快速后退。 下一刻,房门由内向外塌倒。 伙计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走了出来,屋内的血腥味扑面而至。 那长长的指甲滴着鲜血挂着肉沫,足见锋利。 “二位公爷不歇着,咋跑后院来了?天黑还是早些闭眼的好。” 面对剥人皮不眨眼的恶魔,李冬至虽是双腿打颤,却依旧强忍着恐惧,大喝道:“真当我们是吓大的?只要我一喊,大半个车马店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到时候看看是谁闭眼!” 并非虚张声势,当官的李冬至太明白啥叫以势压人。 甭管这跑堂的伙计有多么邪乎,再厉害也架不住群殴,毕竟住客们知晓住的是实打实的黑店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公爷说笑了,在咱家店里还喘气的客官除了各位之外,现在可都在铁钩子上挂着,不知公爷想喊给谁?” 伙计指了指身后,话中的含义再浅显不过。 死了! 都死了! 说话间,从屋内走出一个个姿态僵硬的人影,正是那些挂着的死尸。 康木昂即刻将李冬至护在身后。 身处敌人的巢穴处处危机,让李冬至独自留在房间内反而更加危险,必须在时限内才能保证他的安全。 捏着一张北极四圣解灾符,康木昂严阵以待。 伙计掏出个破旧小鼓,富有节奏的敲击着。 到某个鼓点的刹那! 一具死尸跟触电似的癫跑而来! 康木昂正准备甩出符箓时,却见那死尸的身体逐渐膨胀,尤其是脑袋越鼓越大! 敏锐的危机感格外强烈,康木昂不进反退拉着李冬至向后闪躲。 下一刻。 死尸在眼前胀破爆炸! 飞溅的血肉让视线尽是殷红! 而隐藏在其中的杀招,是无数如暗器般的断裂碎骨,撞击在墙壁和青石板出现明显凹陷,可想而知活人被击中不死也得伤痕累累。 若非康木昂反应快,恐怕绝没什么好下场。 “领导!去马棚里躲着!” 康木昂推开李冬至的同时,又有两具死尸一左一右癫跑袭来。 被剥了人皮的死尸又蹦又跳,并且诡异的膨胀甚至爆炸,简直匪夷所思。 然而眼下康木昂没时间去考虑对方用了怎样的邪术。 他甩出手中那张北极四圣解灾符,正中其中一死尸的胸口。 “斗!” 伴随着康木昂的沉喝,那死尸仿佛被千钧重石压在肩膀,颤抖着无法行动,但膨胀的进度并未停止。 当胀得如三百多斤的‘肉山’后彻底爆炸! 又是漫天血雾,和隐藏在其中的断裂碎骨! 来不及擦拭双眼,康木昂单膝跪地,从怀中掏出崭新的八卦镜托在左掌。 “天昭罗煞,土地星神!” “四生六道,宣开藏门!” “吾奉太乙救苦天尊急急如律令!” 右手剑指先拖后起,八卦镜顿时立于康木昂的左掌当中开始快速旋转。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八卦镜似反射似绽放着光芒,正映在袭来的死尸面门正中。 灼烧! 死尸的面门无火自焚! 整个脑袋都被火焰彻底包裹,无力踏出两步后向前栽倒。 八卦镜分为凸面镜和凹面镜两种,八卦的用处广泛。 相传中天帝会王母于王屋,铸镜十二,随月用之,此镜之始也。 不止可以化煞镇宅,更能吸财纳福调解风水,无论是道门子弟还是民间异人,都对其赞赏有加,是非常实用又好用的法器。 但它也有着禁忌,比如反射出去的方向不可以正对任何神像,否则人有损福之祸。 其次是必须经过真正的开光和祭炼,没有这两道手续,八卦镜顶多是个观赏的摆件。 砰—— 趴在青石板上爆炸的死尸所带来的威胁微乎其微,除了要忍受感官上的刺激。 三具死尸膨胀爆炸,到处都是肉块污血,宛若炼狱。 康木昂右掌按住八卦镜遮挡光芒,呼吸略显急促,可见这个术法极耗心神。 然而他要面对的敌人绝不止这一点点。 此刻车马店伙计的鼓点不歇,从屋子里逐渐走出了十几具死尸,个顶个被剥了人皮。 饶是好脾气的康木昂,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劝说对方回头是岸。 “姨奶说的一点不差,你和那个敲锣的全都是硬茬子,可惜啊,你的术法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罢了,能扛得住两个,不信你能抗得住十个!”伙计冷笑之后,鼓点愈发急促。 十具死尸癫跑着一拥而上。 诚如所言,康木昂真就没办法对付这么多。 甭说是能爆炸的死尸,就是面对十个大老爷们都很难招架。 “造孽啊....” 康木昂苦笑之际,感慨着三元老弟在这就好了,用铜锣应对会更加得心应手。 无奈归无奈,他再次施法驱动左掌中的八卦镜,旋转的速度比以往更快三分,逐一照在死尸们的面门上。 可来不及灼烧,就要将光芒照射在下一具死尸来减缓步伐速度。 双方陷入僵持之中。 无论鼓点有多么急促,被八卦镜反到的死尸行动上必受迟缓,而且操纵这么多数量,死尸膨胀的速度慢上许多许多。 而康木昂此时此刻也没办法毁掉任何一个目标,能做的顶多是延缓对方攻击的脚步,若想有所斩获只能玩命去赌用尽全力干掉一个后,其余死尸不会把他给生撕了。 微妙的平衡。 谁也奈何不得谁。 但这个平衡维持的时间极短。 在死尸群的背后,车马店伙计一跃而起,边敲着鼓边扑向康木昂,其身体在白空中开始快速膨胀。 突如其来的阴险杀招让康木昂大惊失色。 他万万没想到车马店伙计竟是准备同归于尽。 狠啊! 对他人狠。 对自己更狠。 彼此的视线在半空中触碰。 康木昂发现对方眼角并没有死尸如归的决议,倒是带着戏谑的讥讽。 不对! 他不是准备同归于尽! 康木昂意识到什么后再不犹豫,牙齿狠狠咬破舌尖,一口纯阳舌尖血直直喷向旋转的八卦镜! 第五十章 是妖非仙 第50章 是妖非仙 “舌尖血?” 车马店伙计先是一惊,但并没有太多的慌张。 扑向康木昂的他使出浑身气力狠狠敲击手中的鼓面,声音之大远胜方才。 其身体青筋蔓延,纹路密密麻麻,膨胀的速度明显快了数倍有余,仿佛下一刻身体就会彻底爆炸。 舌尖血虽强,可只要拉近距离快速爆炸,即便被喷到也无妨,至少能波及到戴眼镜的。 显然此时此刻自己更占优势! 车马店伙计的盘算有着一定的道理。 然而他只猜对了一半。 只见康木昂的舌尖血全部喷在旋转的八卦镜上。 绽放出的光芒霎时间耀眼夺目,大放光华! 车马店伙计的瞳孔极具收缩,可他来不及闪躲,被照耀后不止是头,整个身体瞬间灼烧焚火撞在土墙上。 没了施术者的控制,死尸全部栽倒在地。 光凭舌尖血配合八卦镜秘法的确不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但康木昂是啥人? 除了碎嘴子老好人以外,其本质是八字纯阳体。 孤魂野鬼碰见都恨不得绕道走的存在。 这口舌尖精血又岂是等闲? 直接将八卦镜的威力放大数倍有余。 然而康木昂并没有任何得意之色。 的确,这套术法针对邪祟有着极大威力。 可前提是邪祟! 放在正常人的身上只会驱散其身上的邪术恶法。 再看车马店伙计却眨眼间被烧得面目全非,简直是邪祟中的邪祟。 但康木昂之前很清晰看到了车马店伙计的额间灵火,实打实的大活人。 疑惑之际,火焰中窜出一道黑影落在墙头。 借着月光康木昂看得真切。 是一只带花斑的黑色大狸猫,正恶狠狠的盯着康木昂,身上的皮毛有些焦糊。 再出现意料之外的变故,康木昂不可置信的抬了抬眼镜框,生怕看花眼了。 奈何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只野狸。 更确切的说,是一只有道行的大野狸。 世人皆知万物灵长是人,论修行得道的概率,人的可能性比动物要大太多太多。 可凡事有利有弊,有正有反,一旦动物开智启灵,思想更加单纯清静的它们比人修行速度要快上太多太多。 比方说本能预知天灾的能力,人与动物有着天壤之别,这就是灵性修为。 想要分辨动物是否得道,或是有开智启灵的先兆,可以去观察它们的眼睛。 明亮。 深邃。 狡黠。 与人无异。 这只大野狸就是如此。 康木昂不知它有了多少道行,但可以肯定的是已成气候绝非等闲,否则怎会掌握以人皮附体和操作死尸等邪术阴法。 惊愕之际,黑野狸一跃而下冲回厢房内。 并非不敌逃跑,而是要做最后的决战。 在房内,还有一个活人没有宰了剥皮。 “大愣眼!?” 看着走出来的熟悉身影,康木昂又急又喜。 惊的是那野狸是彻彻底底的要一决生死,根本没有暂避锋芒的打算。 喜的是大愣眼的状态是被捆了全窍,而死人是无法被灵物捆窍上身,昭示着大愣眼还活着。 “灵物得道不易,你既以开智启灵又何必妄造杀业?殊不知天道昭昭,你这般行事必招天谴诛灭,现在放下屠刀犹未晚矣,待行善赎罚洗清罪业,依旧有机会从头开始。” 康木昂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如果这黑野狸能回头是岸,就没必要再争斗下去,无论谁赢了,死者都无法复活。 这便是康木昂的善意。 “行善赎罚?洗清罪业?你怕不是脑子诵经诵傻了。”被黑野狸捆窍的大愣眼发出嘶哑的嘲笑,“许你们万物灵长的人可以互相杀伐,死伤无数,许你们可以宰杀牛羊,口欲饱腹,就不许本大仙举起屠刀?” 道理浅显易懂,角度无懈可击。 这番话直指问题的根本。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人傲慢到了可以凌驾于众物之上? 但康木昂的回答却出乎黑野狸的预料。 “无论你我,都可以继续贯彻彼此的意志,代价只不过是需要承担各自果报罢了,你举起屠刀是对是错?我又不是神佛别问我啊。” 占窍的黑野狸愣了愣。 这番话好像是种回答吧,又像是什么都没说的废话。 但仔细想想好似蕴含着大道至理,再往深想却又像个屁一样没丁点意义。 “哦对了,还有一点我要纠正你,地仙乃得天地之半,神仙之才,不止于小成之法,以长生住世,而不死于人间者也,为陆地游闲之仙,五仙品中之中乘。” 康木昂抬手指了指,“不悟大道,不积功德,你并没有资格自称为仙,至多只能算是只妖,在九顶铁刹山的点将仙谱上肯定没有你的名字吧?”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其实康木昂并没有什么恶意,顶多实话实说罢了。 就像之前面对蟒青炎时问大仙啥时候蜕蛇皮是一个道理。 但黑野狸能忍这种侮辱? 狸本性残忍凶恶,淫邪乖戾。 真正的狸仙几乎都是这种性情,更何况走了歪路的野狸。 ‘大愣眼’周身泛起深色浓雾,四肢着地嘶吼狂叫着冲向康木昂,速度快若闪电完全超乎常理,眨眼间就来到近前。 康木昂也不敢托大,再次祭出八卦镜应对。 但‘大愣眼’的速度奇快无比,即使肉眼能跟得上,手上的八卦镜也跟不上。 带着腥风的利爪呼啸而至。 康木昂本能的向侧方躲闪,手臂依旧被抓得鲜血淋漓,伤口极深。 等将八卦镜调准方向时,‘大愣眼’已绕到他的身后又刮出一爪。 在被捆全窍的人面前,普通人等同于案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 哗啦啦—— 冰冷刺骨的井水泼来,范围之大将‘大愣眼’和康木昂全都波及在内。 不远处的李冬至颤颤巍巍举着木桶,强忍着不瘫坐在地。 “领导干得漂亮!” 浑身湿透的康木昂大喜过望,没料到领导送来神助攻,竟能想到狸猫怕冷讨厌水的天性。 果不其然,‘大愣眼’浑身剧烈抖动着想将身体甩干。 就在这节骨眼上,康木昂从怀中掏出那支关东辽尾沾向手臂的伤口。 “出了这么多血可别浪费了....” 笔尖侵染鲜血后,康木昂撸起裤脚在脚踝和小腿上快速书画着符咒。 “金攥提芦,碧血神莺!” “湛盛金斧,火眼金睛!” “托天宝叉,飞马青骢!” “神抓纽索,兴云乌骓!” “八楞铜锤,黄骠忽雷!” “尊请五岳大帝助弟子凝质具体,神行轻盈!” “上导九天之和气,下引九泉之流芳!” “开!” 第五十一章 挡灾续命 第51章 挡灾续命 帽山木厂。 木屋坍塌,一片狼藉。 蟒青炎的周身萦绕着浓郁的黑色气息,滔天杀意惊走无数飞鸟。 它的一直手臂狠狠贯穿老板娘的胸膛,伤口之大好似要将其活活撕成两半。 但老板娘依旧是那般风情万种的模样,竟有心思调侃远处的赵三元。 “俊小伙,你家的大仙儿是真霸道啊,同为灵物得道,说动手就动手一点不含糊,这几千年下来有几条得道的灵蛇?又有几只像我一样得道的野狸?本该相亲相爱嘛,何必下杀手?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捅我七八次了吧?” 诚如所言。 蟒青炎的的确确没有客气,又是拧掉老板娘的脑袋又是将她的脖颈踏碎。 然而无论怎么杀,老板娘依旧能完好无损再次出现在面前。 关键,在于驴车旁的光头。 每当老板娘受到致命伤害时,他就会从酒坛里祭出一张捆好的人皮。 这张人皮仿佛受到某种驱动般,无骨无肉无筋无魂却能站立在地上为老板娘挡灾。 比如此刻被洞穿胸口的老板娘向后退却时,那张人皮同样的位置上出现同样的伤口,随即逐渐龟裂化为片片皮屑随风飘走,简直匪夷所思。 “看清楚了吧?问题在那秃驴的身上,你有没有办法弄死他?” 面对赵三元的询问,刘芒泛连连摇头,回答的极为干脆。 “看是看清了,可我没跟这种妖人斗过法啊,而且我不像你有大仙堂,咱家就一个家仙儿,就上回被你抽了的那个,也是个狸子,看事查事没问题,但干仗真没经验。” 有些仙堂的堂单上会供奉许多仙家,四梁八柱一个不少,但有归有,叫归叫,人法底子差的情况下并不能将指挥所有仙家。 好比刘芒泛,他仙堂单上写了能有十几位老仙儿,可能叫得动的只有一名,也就是上回被赵三元抽过的老仙儿,本体也是个狸子。 赵三元冷笑道:“谁说让你请仙上身了?就你家那个擅长见风使舵的狸子,能指望它?我的意思是你捡块转头偷偷绕过去敲死那个秃驴,最不济敲晕也行。” 板砖? 敲晕? 老弟你是不是开玩乐? 傻子都能看出来那光头邪门的很。 术法一个赛一个的诡异神秘,谁知道对方还有没有后手? 没成功逃了也就罢了,最怕那光头手里还有没有展现出的手段。 此时脾气火爆的蟒青炎退到赵三元身旁,依旧是那面瘫的表情,只不过瞳孔内隐有黑气萦绕,估摸着是琢磨着怎么能更快整死对面的人皮狸子。 “俊小伙儿你还是带着你家大仙儿走吧,我虽奈何不了你们,但你们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双方各退一步,我还你同伴,各位就此离去如何?” 老板娘咯咯笑着卖弄风骚,迷死人不偿命的德行。 可知道其滑嫩皮囊下的真实后,赵三元只想找个地方吐一吐。 各退一步? 可去你妈的! 亮了刀子后想说不打就不打? “三元老弟,既然对方想讲和,咱们没必要继续硬钢,先把大愣眼救回来再说,届时卷土从来,这帮妖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刘芒泛偷偷拉了拉赵三元,话里话外丝毫没有修行之人的品德高尚,一副老阴比的模样。 对此,赵三元非常欣赏。 想不到这刘半仙还有可爱的一面。 但可惜,脑子不咋地。 “它说啥你就信啥?大愣眼若真在它手里,早就拿出来当人质了还用等到现在?真以为我炎大爷破了它十几张人皮它不心疼?” “叭叭这么多无疑是缓兵之计,原先我还犹豫着,现在可以彻底确定了,大愣眼就在车马店内,别看老康一天天叨逼叨的,本事绝对够扎实,甭管是死是活他肯定能找到大愣眼。” 一听这话,刘芒泛更加疑惑了。 既然大愣眼不在,那咱们还留在这有什么意义? 替天行道! 没错,一定是替天行道! 看不惯妖人妖孽危害一方,身为顶香弟子必须挺身而出! 差距啊! 相比较来说自己的品格真是无法相提并论! 刘芒泛感慨之余上前一步,已下定决心,“好!今夜我豁出命来,也陪——” 话音未落,刘芒泛的脖颈突然爆出血花。 鲜血飞溅到赵三元的脸上,显然根本没有预料到。 下一刻,他余光瞄见两个黑影再次袭向刘芒泛后,赵三元毫不犹豫将他护在身后,左手起金刀诀横斩而去。 “老刘!老刘你他妈的还行不行!” 脖颈出向外渗着血,暂时看不出伤口有多深。 “....没事。” 从老刘嘴里发出与平常截然不同的声音,正是当初赵三元抽过的那只狸仙。 原来释放才危急时刻,老刘家的狸仙捆窍上身躲过了致命一击,否则现在他的脖子已经被洞穿两个大洞,必死无疑。 “听人劝吃饱饭啊俊小伙儿。” 老板娘拍了拍光头的肩膀,笑意盎然的看向赵三元,“你不会真以为这片只有我们俩吧?” 在它的四周,出现数十只眼神凶恶的山狸子,这种东西成群结队的狩猎,没差狼群多少,更何况其中有好几个已经有了些许道行,不再是普通的野兽。 暗地里对刘芒泛突下杀手的,就是其中两个带道行的。 “现在你当如何?他虽抢了半条命回去,但再也经不住任何摧残,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第一带着他马上离开帽山,说实话我真的害怕你家的大蟒仙啊。” “第二,继续命令你家的大蟒仙跟我们斗出个结果,但我劝你别这么做,我的手中还有八十九张人皮,即便你能杀我九十次,在此之前我的猫崽子们也会先行将你和受伤的同伴弄死,你家大蟒仙再厉害,也护不住吧?” 赵三元根本没有去听对面说什么。 他帮忙将老刘的伤口暂时包扎好后直言不讳,“你能护住老刘多久。” 被占窍的刘芒泛浑身一机灵。 能清晰看到赵三元的双眼在逐渐变得赤红,浑身气势骤然一变。 “半柱香,至多半柱香。” 赵三元微微额首,此刻那些山狸子已经围了过来,利爪光寒,獠牙狰狞。 相信只要被它们围攻撕咬,很快就会被分尸当场。 “还有第三个选择。” “你,还有你们这帮骚畜生,今晚都得死在这。” 右脚划周天连踏三次,赵三元左手大拇指亥纹,中指前倾,其余三根向上,分别代表天地、弟子、神佛仙。 “堂前擂鼓召灵官,我请老仙出大关!” “斩邪诛魔提金斧,蛟蟒风涛杀宁安!” “奉请蟒家护法上身显威!” 第五十二章 杀 第52章 杀 咒诀一起,蟒青炎的边缘线条开始扭曲起来,化作一道黑芒融入赵三元的身体。 与之前请黄小六相同的是,捆窍依旧非全非半,赵三元有着清晰的意识,也能感觉到蟒青炎带来的共鸣。 而不同的是,这次赵三元棕色瞳孔之下是一抹黑晕。 最大的变化是气势。 排山倒海般的涛涛杀意。 掣肘? 那就全杀了! 杀不了人? 那就人来杀! 这等骤变的气势更胜之前蟒青炎散发的杀机。 方圆数里之内飞禽走兽恐惧竞走,抱头鼠窜。 人皮狸子的娇笑彻底凝固,它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之前从蟒青炎的身上不难看出其道行深厚,必然是记载在地仙谱上的大仙,不可能以本身神通对活人下手。 只要对付不了姘头,那自己就相当于有数十条命,待伤了那个出马的中年人后,赵三元必然投鼠忌器,己方立于不败之地。 但! 它根本没料到赵三元如此强硬,宁可不尽快带着伤员下山治疗也要干到底。 他是疯了? 最初赵三元说只要交出大愣眼就各走各的路。 怎么现在答应他后,却根本不买账? 到底哪出了问题? 问不问题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请仙捆窍后明显留有意识,动手杀人的话就没有任何限制,只要顶香弟子敢承担果报即可。 悔意袭上心头,人皮狸子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但不等它内心犹豫抉择出结果,赵三元已是脚踏连环,顷刻间冲了过来。 速度上自比不得蟒青炎本身,可快似惊雷,周身黑雾升腾。 “畜生也敢放肆?” 一声冷笑,赵三元双手各捏住一只野狸的脑壳,无论它们怎样挣扎在赵三元手臂上留下多少抓痕伤口,那两只手掌都如铁箍般不动分毫。 咔嚓—— 碎崩裂坏! 两只凶恶大山狸的头被活生生捏碎,头骨尽是骨头渣滓,红的白的混杂飞溅。 究竟多大的力气,能单手将山狸的头骨捏的粉碎? 树根底下的刘刘芒泛看的是心惊胆战。 占窍的仙家本就是狸仙,见到这一幕后本能的惊惧颤抖。 万幸啊,万幸当初没有跟这个活爹起冲突,否则肯定是这个下场。 呲呲呲—— 这是利爪划破血肉刮到肩胛骨的声音。 飙飞的热血和深可见骨的伤口没有让赵三元哪怕皱眉半分。 一记没有任何花哨的鞭腿将偷袭的那只还未落地的山狸踢成肉泥,狠狠拍在一颗树干上。 ‘‘一起上!杀了他!’’人皮狸子大声嘶吼,怒目欲裂。 所有山狸一拥而上从四面八方扑向赵三元。 光头也没有光看热闹,他祭出那根抽尸油的柳树条,神神叨叨一边念咒一边跺地。 再将剩余的尸油全部倒在头顶,用柳树条疯狂抽打各处关节大窍。 即分成败,更决生死。 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手的,施展的必然是看家本领。 十丈开外。 血雾漫天。 赵三元虽是伤痕累累,却越战越勇,瞳孔中的赤红愈发浓郁。 怒! 无尽的愤怒! 好似只有将眼前所有斩杀殆尽方能浇灭数分。 然而越是放纵杀戮,越是怒火焚心。 照比当初黄小六上身时,现在被蟒青炎捆窍的赵三元更加疯狂。 轰—— 手中掐着的山狸尸体猛砸而下,同脚下踩着的山狸砸得粉碎,血泥模糊。 突然。 千钧般的拳头狠击在赵三元的太阳穴,将他轰推数步。 光头身上泛着明亮油光,味道腥臭无比,无论是速度或是力量都远超常人,竟能将请仙状态的赵三元击退。 蛇有蛇道,鼠有鼠路。 光头的术法不止阴邪,也非常强悍。 一招得手他得势不饶人,狂风骤雨般的重拳轰向赵三元,只要后者闪躲,必将能把他赶入绝境。 奈何。 赵三元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迎着光头不退反进,一脚朝天蹬踹在光头的下巴。 两人拳脚并用疯狂对轰。 你给一拳,我必变本加厉。 拳拳到肉,尽往要害面门上招呼。 光头内心冷笑,自己的身体用尸油浇灌,使秘咒加持,不说是铜皮铁骨,至少也比大多数横练功夫更坚固。 对拼? 看谁先死! 看谁先—— 狂傲的想法戛然而止。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挥出的拳头扭曲折断,手腕上浸染的尸油四下飞溅。 赵三元用破烂可见指骨的拳头,以最强硬的方式将光头砸倒在地。 一拳! 两拳! 十拳百拳! 光头的面门犹如烂透的血葫芦。 为什么?他难道不知道疼痛? 难道一丁点的犹豫和惧怕都没有? 光头的意识逐渐模糊。 但赵三元并不愿意让他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去死。 怀中抽出那根老秤杆,无需咬破手指,随意一抹后尽是指尖血。 抓起光头的脖颈将他提起,秤杆从他的脸上一穿而过,崩碎了满口牙齿和脸上侵染的尸油。 ‘‘你他妈刚才揍老子揍的挺爽吧?’’ 赵三元咧嘴,笑容灿烂。 声音低沉沙哑,满脸鲜血的他好似真正的浴血修罗。 手掌猛然用力横掰秤杆,光头的半张脸从里烂到外,半个下巴撕裂脱落,舌头随风摆动。 劲风袭来! 剩余的山狸挥舞着利爪狰狞着獠牙直奔赵三元。 ‘‘接着!’’ 一声呐喊。 刘芒泛艰难的将从赵三元身上掉落的铜锣扔给他。 电光火石之间! 赵三元抓着光头的脑袋狠狠撞击在铜锣之上。 咣的一声巨响,连帽山下的小镇都能听得真切。 赵三元狞笑之中活活生撕了一只山狸,心中怒火逐渐侵蚀他的意识,几无理智可言。 黑影伴随着香风从天而降。 人皮狸子找到机会将赵三元扑倒在地,嘴巴开合极大咧到了耳朵根,里边尽是密密麻麻的黄色獠牙,蔓延到嗓子眼的深处。 赵三元本能侧头一偏,人皮狸子大口咬在他的肩膀,啃掉大块血肉。 本族子嗣死伤殆尽,帮忙炼制尸油的光头也油尽灯枯,随时都能咽了气,多年苦心经营折损无数。 还差千人,还差千张人皮就能彻底修炼成人型。 为什么半路杀出你来! 人皮狸子狰狞可怖,誓要将赵三元碎尸万段。 ‘‘别急啊。’’ ‘‘记得你还有八十九张人皮吧?长夜漫漫,咱俩慢慢玩儿。’’ 赵三元笑容爽朗。 最后的理智彻底被怒火湮灭。 第五十三章 火猪封窍 第53章 火猪封窍 眼花缭乱的速度对决让李冬至的双眼完全跟不上节奏。 神来之笔给狸妖泼了桶井水后,他直接脚底抹油躲回马棚当中。 也不知道康老弟在双腿脚踝上画的是啥东西,移动奔跑的速度比傻狍子还快,与被狸妖附身的大愣眼斗得旗鼓相当。 双方在车马店内飞檐走壁竞相追逐,康木昂提着八卦镜跟痴汉似的,竭尽所能的去照射‘大愣眼’的屁股,奈何后者身法十分灵活,总能躲过八卦镜反射过来的镇邪光芒。 狸猫这种东西,天敌本身就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比如东北虎和熊瞎子等,但除了活物,夜行习性的它们更害怕强光。 “斗!” 八卦镜光华大放。 但再次被‘大愣眼’躲闪开去。 康木昂暗叫可惜。 以自身为符纸,在双腿脚踝上书画五岳大帝神行踏巽符,虽说在身法上提高数倍不再单方面挨揍,可对身体的负担着实不小。 ‘大愣眼’起初对康木昂的这种术法大为惊愕,自己可是修炼多年的灵物,对方只是肉体凡身,怎可相提并论? 打肯定是打不过,那八卦镜的光芒极其霸道,只要被照射超过三个呼吸,不止会被驱离大愣眼的身体,更会被火焰灼烧。 但很快它发现康木昂的呼吸逐渐急促,立刻明白他不可能将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下去,无需半柱香的功夫,先累瘫的必然是康木昂。 看你能追到几时! 诚如所想,康木昂确实无法一直维持‘痴汉’模式。 虽说平日里像个碎嘴子智障,可并不代表他真是个傻子,相反很多时候机智的一比。 “斗!” 八卦镜再次绽放光芒照射而去。 ‘大愣眼’为了躲避毫不犹豫窜到马棚之上,显得极为轻松游刃有余。 却不知,这是康木昂绞尽脑汁为它设下的陷阱。 时机已到! 康木昂右手剑指遥刺。 “急急如律令!” 马棚外围的草垛子燃起熊熊大火,快速蔓延至中,眨眼间火焰就将马棚包裹其中。 升腾的烈火,会让任何生物产生本能的恐惧。 哪怕得到的灵物依旧如此,区别只是反应接受程度的快慢而已。 附身大愣眼的狸妖反应并不慢,惊恐只是一瞬,下一刻就反应过来。 可康木昂要的就是这一瞬。 半空中,他飞跃过升腾起的熊熊烈焰,衣摆燃烧着落在马棚上,手中八卦镜狠扣在‘大愣眼’的天灵盖。 轰隆隆—— 棚顶坍塌,两人双双跌落在地,若非马棚空间比较大,估计得被几匹受惊的驮马活活踢死。 “你使诈!”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啊,咱俩在这后院跑了百八十个来回,累傻小子也不能这么累啊,所以每次经过马棚的时候,我就在草垛旁边的木柱上画一笔,谁让你没注意到了?最终让我完成了朱雀丙丁巳午室火猪符,想学我可以教你啊。” 碎嘴子归碎嘴子,康木昂的活儿丝毫没有停滞,八卦镜扣在‘大愣眼’的天灵盖上后疯狂催动着。 贴脸输出之下,狸妖被死死禁锢,连逃都没法逃,只要康木昂愿意,随时能把它抽离出来灼烧至死。 想到此处,狸妖心下一横。 ‘大愣眼’的身体开始快速膨胀,与方才爆炸的那些死尸没有任何区别,显然是要同归于尽,只是因为有八卦镜的制约,膨胀速度并不快。 要么康木昂撤开八卦镜往外逃,如此一来狸妖会重获自由。 要么就一起死,爆炸后谁也别活。 “我特——特别欣赏你宁死不屈的性格。” 差点吐出脏话,康木昂暗叫好险,肯定是被三元老弟潜移默化影响了,回头必须诵几百遍净口神咒,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领导!赶紧过来按住八卦镜!” 一直躲在马棚里的李冬至表情惨然,心想你小子连领导一起烤也就罢了,现在还得出力? 被附身的大愣眼一爪子下去能把人的脑袋抓烂,谁敢近前啊? 本能的恐惧,让李冬至这个普通人极为抗拒着。 可当目光与康木昂对视之际,他回想起以往种种。 每一次,康老弟从来都能将危机化解。 妈的拼了! 李冬至怪叫着冲去,跪在‘大愣眼’身旁伸手按着八卦镜,使康木昂能腾出手来。 然而等瞧见这小子从兜里掏出的东西后,李冬至差点没气抽。 啥时候了还耍宝! 这是玩针灸的场面? 没特么听说扎针就能把‘中邪’的人治好! “呼——” 康木昂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呼吸绵长,眼神古井不波,肩膀肘部手腕指节稳到了极致,没有丝毫抖动。 一针,刺入头部发际正中直上一寸上星穴,入针三寸。 二针,刺入面颊,下颔角前上方嚼肌隆起处颊车穴,入针两寸。 三针,刺入鼻中沟上三分之一与下三分之二交界人中穴,入针五寸。 四针,刺入唇沟的正中凹陷处承浆穴,入针三寸。 李冬至看得惊为天人。 倒不是说看出什么门道来,而是感叹康老弟的状态。 哪怕周围烈火升腾,却依旧不受丝毫影响的样子,仿佛身处桃园净土。 随着下针越来越多,‘大愣眼’膨胀的脑袋和身体的速度越来越慢,到第十一针时,身体特征开始趋于正常。 十二针,刺入足外侧部外直下方凹陷中申脉穴,入针三寸。 十三针,刺入足趾内侧隐白穴,入针两寸。 鬼门十三针! 乃战国时期医仙扁鹊所创。 据《备急千金要方卷十四-风癫第五》曾曰:百邪所病者,针有十三穴也。 对抑郁、癔病、失眠、强迫、精神分裂、躁狂等精神疾病可以达到标本兼治神奇治疗效果。 经过后人逐步改良,鬼门十三针下针的顺序和深度调整后,还可以根治百邪癫狂,祛病除邪,愈后永不复发,堪称神技。 只不过真正懂此等神技的人已经越来越少。 待第十三针刺入后,‘大愣眼’身体猛的一抖,成功将狸妖逼出体外,而出口正是八卦镜所在处。 李冬至顿感手臂如有千钧重担,幸好康木昂接过八卦镜向外先拉后扯,瞬间将那只大狸子抽了出来,好似从大愣眼身体里拽下一大块肉似的。 控制住了本体,康木昂赶忙叫着李冬至帮忙把大愣眼拖出燃烧的马棚。 “行啊小老弟,龙门派的八卦妙法,北帝宗的五岳大帝神行踏巽符,阁皂宗的朱雀丙丁巳午室火猪符,连随山派改良的鬼门十三针都使的有模有样。” 调侃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康木昂转过头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随风飘舞的地中海脑型。 还有那根白蜡杆。 第五十四章 风云突变 第54章 风云突变 血腥。 恶臭。 剧痛。 或许这种感觉没比被千刀万剐差多少了吧。 双眼皮沉重到了极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粘合住了一样。 待艰难的将眼睛眯条缝。 模糊中发现了熟悉的身影,虽然看不太清,但赵三元知道是老康来了。 “好家伙!三元你可算喘过气了!” 康木昂的大嗓门震耳欲聋。 还伴随着李冬至的关切声音和一个好似有点熟悉的调侃声。 “三元老弟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啊?浑身上下就没几块好地方!” “先别乱动他,稍微包扎止血后再带他下山,本来以为树根底下那个伤的够重了,这可倒好,你小子就跟鬼门关爬回来似的。”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赵三元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让他大口大口的干呕。 嘴里边吐出大堆连着皮毛的血肉和某种内脏。 如果有镜子,赵三元定会愣在当场。 如李冬至所说,全身上下根本没有几块好地方,小褂麻裤几乎粉碎,浑身浴血多处骨折,有的地方伤口向外翻烂,尤其是双手,口子深可见骨,就像对着大石墩连怼几千次的后果。 而更可怕的满嘴尽是肉沫和毛发。 “....老刘...老刘那犊子死没死...” 此刻刘芒泛就靠在旁边的树根下,被老康等人暂时包扎后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听到赵三元刚刚苏醒过来后先询问自己的安危,刘芒泛被感动的无以复加,之前那噩梦般的恐惧感消退大半。 回来了! 三元兄弟回来了! “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顶香弟子我碰见过不少,还真就没碰见你这种的,人疯,老仙儿更疯,真是绝配啊,那修了多年的狸妖碰到你也是够惨。” 赵三元循声看去,发现竟是当初在李家老宅外边碰到的乐子人。 西服、秃顶,白蜡杆。 违和感极强。 “.....” 想要说些什么,但意识逐渐模糊。 太累了。 赵三元只想好好睡一觉,外界爱咋样咋样,毁灭了都跟老子没关系。 迷糊之中好像做了个梦。 那是殷红的世界。 血海升腾,赤雷奔走。 有无数凶神恶煞的恶鬼袭来。 自己左突右杀越战越勇。 在最后的鬼头厮杀时,将它撕成两半疯狂撕咬着。 正以为结束时,又涌现更多的恶鬼。 循此往复,无穷无尽。 心境越来越烦躁,怒火越来越旺盛。 恰逢此时一道天光划破红云。 身后远方隐有洪钟之声。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小王八羔子,我当年就教你的全忘了?” 赵三元猛地惊醒,眼中赤红消散大半。 是老头的声音! 待回头的刹那,赵三元感受到一股磅礴无法阻挡的巨大吸力。 “师父!?” 痛苦的嘶吼。 赵三元看到的是老康那略显欠揍的表情,他的剑指正点赵三元的眉心处。 卡车引擎的轰鸣声依旧是那般令人烦躁。 “三元老弟你到底梦到了啥啊?戾气大得离谱。”康木昂擦了擦额头冷汗,终于松了口气。 脖子捆了好几层绷带的刘芒泛和挂着黑眼圈的李冬至赶忙靠过来含蓄问暖。 或许是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俩大老爷们哭的把大鼻涕泡喷了赵三元满脸。 “行了行了,等我真死了再哭丧也不迟,先说帽山的事解决没有,我身上有没有落残疾?” 李冬至连连点头,“都解决了,你身上没少啥零件,虽然伤的很重,但都是硬伤和皮外伤,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依旧活蹦乱跳,至于木厂当时到底发生了啥,你还是问老刘吧。” 作为当事人之一,刘芒泛亲身经历了当时种种。 只不过他真不想唠这个。 哪怕脑子里回想起半分当时的画面都浑身打颤。 “呃....过程就是三元兄弟你大发神威,给那帮邪祟全干死了,然后你也力竭倒下了,再然后康兄弟和李长官上山帮忙,还有这位....高人。” 所谓的高人,正是靠在卡车内壁抱着白蜡杆打瞌睡的高首。 赵三元松了口气。 当时依稀记得请炎大爷捆窍上身厮杀,之后就记不清了。 但无所谓,事已解决,身上没落残疾就好,不然肠子都得悔青了。 “现在开车的是大愣眼么?那管不住裤腰带的瘪犊子还没死啊,让他停车,老子好好关爱关爱他,若没他惹是生非,哪有这么多破烂事。” 李冬至安慰道:“他早就知道错了,发毒誓说他的命就是你和康老弟的,以后刀山火海任凭驱使,况且现在不是揍他解气的时候,我们有更棘手的问题。” 赵三元突然想起一件事,“还没完?对了!是不是大愣眼那夜遇到的阴魂?” “那个鬼其实没恶意。”康木昂叹息道:“他生前是被狸妖害死的,死后阴魂偷偷藏了起来,没有被连带着尸体抽尸油,那夜吓唬大愣眼,也是想提醒他不要去找哪个老板娘罢了,几天前已经帮它超度完毕,由城隍阴差接引入地府。” 恍然大悟。 赵三元才知道里边是怎么回事。 可转念一下,既然都解决了,还有什么难处? 而且自己伤的这么重,有必要着急回工程队?老李你真踏马狗啊! 感受到不善的眼神,李冬至连连摆手,“别怪我啊,实在是形势所迫。” “来来来,你且说说谁迫你了。” “唉....是咱们奉省乱了,郭松岭起兵造反从关内杀了回来,听说已经破了山海关直奔锦州,现在到处人心惶惶,工程队都被拉去当了壮丁,受伤的你禁不起再多的奔波,所以老刘建议去他老丈人家先养伤,鞍山那边暂时不会被波及,等风头过了伤也好了我再接你们不迟,有康老弟和刘兄照顾你,我放心。” 赵三元听得一愣一愣的。 好像意识里奉省向来很安稳吧,都多少年没经历战火了,咋就突然打起了仗? 郭松岭好像是少帅的人吧,脑子抽了造大帅的反? 操蛋的世道。 “呦呵,小兄弟醒了啊,我还以为你要再睡个三天三夜。” 高首乐呵呵的坐在赵三元身旁。 那表情,就跟忽悠良家少女进窑子没有任何区别。 “是时候完成上次没有聊完的话题了。” 第五十五章 九阴九阳 第55章 九阴九阳 纷纷扰扰,纵横捭阖。 与这天下的征伐大势相比,在帽山发生的事连个水花点都算不上。 一场仗打下来得死多少扛枪的? 又得死多少无辜的老百姓? 更何况军阀混战已经十几年,非但没有大一统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 尤其是关内,打的那叫个山河失色日月无光。 但这些赵三元没有心情去在意。 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 自己顶多是个会点本事的更夫,又没有横刀立马安天下的能耐。 能稳稳当当在乱世中讨口饭吃就是福气。 相比来说,他对身旁的高首更感兴趣。 天大地大短期内碰到两次,显然不是什么巧合。 “抽根?” 高首掏出比较精致的黄色烟盒,抽出一根烟递给赵三元,也不等同意不同意,直接客气的给点上。 熟悉的过肺感,赵三元心情大好,余光瞄见黄色烟盒上的字后却略感惊讶。 大重九。 记着是当时高首提到过的某种组织的名字。 赵三元缓缓吐出个烟圈,惬意道:“知道你没憋啥好屁,想说啥就说吧。” 见这般态度,高首的表情没有变化,倒是一旁的刘芒泛急得都快哭了。 活爹啊!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高首也点上一根吐着烟圈,“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邀请你和康老弟加入大重九罢了,以你们的能耐无需考验再加上我的保荐,可以直接挂朱雀少阳腰牌。” “哦。” “咳咳咳——”高首被香烟呛的连连咳嗽,严格来说是被赵三元的态度给气的,“老弟,你当我搁这给你讲故事呢?哦什么哦啊,知不知道我这是多大的机遇?” 赵三元依旧不感兴趣,淡淡道:“之前认为你是邪教是我的误判,而现在不难听出所谓的大重九应该是个衙门,既然是衙门,入了就不可能白吃喝,是要做事的,我这个人惜命怕死,只想安安稳稳敲锣打更混日子。” 高首猛吸一口烟,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去。 除了是看这俩年轻人实在是可塑之才外,更重要的是好多年自己都没拉新人了,上边的埋怨越来越多,一些同级别的同僚更是阴阳怪气。 综合两点,高首必须拿下这俩年轻人。 当然了,本事不够硬根本无法入高首的法眼。 “有必要给你们讲讲大重九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了,听过之后再下决定亦不晚。” 大重九之名,取自易经九阴九阳,双九相得益彰阴阳平衡,登高望远。 衙门里吸纳了各方民间异人强者,在暗处维护着某种平衡与安稳,竭尽所能的剿灭祸乱世间的邪祟妖孽,尤其针对一些成气候的邪教。 不止有顶香弟子,还有高道、蛊师、巫伶、术家等等等等,无论是哪个全都是行家里手。 虽说大重九的历史满打满算也没超过十年,但衙门里的许多高人本身就在前朝相关部门当差,之后顺理成章的进入大重九。 门内大致有以下区划。 先以四象和性别区分,女为少阴与太阴,男为少阳与老阳。 再以雀、龟、龙、虎、麟五灵规划腰牌。 比如高首便悬挂朱雀老阳腰牌,遇事有便宜行事之权,无需禀报。 当然像是老阳太阴这种级别的极为稀少,大重九内拢共只有九个太阴九个老阳的位置,正应了重九之数,与民间普遍认为的重九是重阳有着本质区别。 对民间,这只是个云南本土的香烟牌子。 而对某个领域,大重九的威名代表着的是神秘与绝对的强大。 哪怕悬挂了少阳腰牌,天师府的高道或是五台山的高僧都得给三分薄面,圈子里门清的很。 此次高首来到奉省,就是摸到了线索顺藤摸瓜来收拾李谷雨,毕竟一贯道近年来的发展过于迅猛,已成大患。 甭说是一贯道的坛主,即便是预备的也得提前干掉。 啥? 杀人犯法? 那你去报官啊。 后来高首被赵三元和康木昂拒绝后,便一直尾随在后寻机再拉他们入大重九。 却不知这俩人好像天生的风波命,随便找个车马店休息都能碰到修了多年的大狸子,还有个修习民间邪术的狗腿子。 按这种配置,哪怕是大重九的少阳少阴遇见了都得费大力气才能剿灭,而且伴随着翻车的可能。 然而赵三元和康木昂再次为高首展现出什么叫做后生可畏。 一个必然修习了释道多脉的真正传承,要知道每一个可都是各家嫡系弟子才能学到的真本事,康木昂倒好,东西南北好像就没他不会的。 赵三元这个顶香弟子更了不得,也不知是怎样的大仙堂,老仙捆窍后是大开杀戒,用最强硬的方式正面刚死了所有敌手。 好苗子啊! 绝对的好苗子! 高首感觉自己算是时来运转了,竟然能碰到如此大宝贝! 换做别的同僚,宁可捆麻袋里也得把俩人带走。 大致了解后,赵三元懒洋洋努了努嘴,“还有没?再来一根。” “好嘞~”高首赔笑着递烟点烟,丝毫没有高手的做派。 这让一旁的刘芒泛大为无语。 他可是知道大重九的厉害,更清楚碰到挂老阳腰牌的人是怎样的存在。 没道理啊。 难道大重九都这么缺人了? 老阳为了拉人入伙都开始点头哈腰? 真要是这样我也行啊。 “咳,高....高大人,您看我咋样?能耐虽赶不上我两位兄弟,但也没差多少了,我打小就想为国家添砖加瓦尽一份心力,都不用少阳,让我外围挂个名就行。” 怎料高首一脸嫌弃,说话更不客气。 “你?拉倒吧,大重九要的是持久的高战力,不是随时能嗝屁的拖油瓶。” 刘芒泛自尊受到重创,躲在一旁抹着眼泪。 殊不知高首并无恶意,只是不想刘芒泛主动找死。 为啥大重九的编制少得可怜? 因为活下来的才有资格挂腰牌! 一直沉默的李冬至突然问道:“敢问高大人,大重九是何人创立?现在归哪方管辖?” 高首的表情略显感慨,“是逸仙先生提出并创立的,可惜先生今年年初驾鹤西去,现在名义上归张饮光先生管辖。” 听是南边的人,李冬至不干了。 开啥玩笑? 我俩老弟怎可能被他人挖了墙角? 况且大帅知道了俩老弟的能耐也不能干啊。 都能想象到大帅知晓后的表情。 他麻了个巴子! 咋地? 就你们是热炕头,老子这就他妈的是凉炕啊? 不好使! 咱也得有自己的相关部门! 有兴趣的可以了解大重九这个牌子,什么时候创立,什么时候被吊销,又是什么时候重启,相信会有些领悟。 第五十六章 坐堂看事 第56章 坐堂看事 少干多拿,不劳而获是赵三元的至高理想。 付出最小的代价获得最高的回报,能躺着不靠着,能坐着不站着。 要不然年纪轻轻溜光水滑的咋就宁愿当更夫? 清闲嘛,而且还算半个编制,往大了说是给大帅打更都行。 但就怕给的足够多。 当高首说出大重九的待遇后,赵三元顿时动了心。 “除了干活儿时间绝对自由,挂少阳腰牌的每月八百块大头钱,衣食住行全报销,只要有凭证收据,逛窑子都给你报的明明白白!” 还有这好事儿? 赵三元心里打着算盘,虽说大回报伴随着大风险,但一个月八百块大头钱的好活儿真是太难遇了,老李的俸钱才多少啊? 更别提各种报销,简直贴心到了极点,真不知大重九的资金都从哪搞的。 “听着是不错,但回答你之前先容我问个问题,既然当初你先到的车马店,说说如何帮老康善后收尾的吧?” 高首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跟康老弟斗法的狸妖自然是被我宰了,难道还了留它过年?车马店也没了其他活人直接一把火烧的干净,至于帽山木厂就更简单了,那帮瘪犊子早就杀了所有木帮的人毁尸灭迹,只要挖个坑把那些人皮和内脏腐肉埋了就好。” 赵三元咧嘴笑了笑。 可以啊秃头老高,行事风格真是他妈对脾气。 斩草就得除根,任何痕迹都不留。 “既然大重九都是这种性情,那我也不是不——” “等会儿!” 李冬至赶忙按住赵三元的嘴。 你小子是不是关东爷们儿啊? 听高首在这瞎忽悠就什么都信了? 诚然,大重九的势力和能力肯定十分强大,但也要结合当下炎黄的形势。 南边的张饮光是同盟会出身,势力都快涵盖半个炎黄了,向来跟关东老张家不对付。 若大帅不知你和康老弟的能耐也就罢了,知道的话肯定会给予一定的重视,届时发现你俩投了南边的衙门,大帅还不得气得直跳脚? 当然,张大帅是何许人也?也不一定真会看上俩野路子出身的小年轻。 更重要的是李冬至不想就此天各一方,真要是以后奉军和南边干起来,彼此都不好受。 “咳咳,兹事体大啊,不是三言两语就能下决定的,他们不光是我的部下更是我老李的过命兄弟,我建议先让三元好好养伤,等痊愈了再决定也不迟啊,正好也有时间仔细考虑考虑不是?” 论打官腔,李冬至绝对是行家里手,话面的意思是要慎重考虑,可潜藏的意思就很微妙了,仿佛在说你高首在强迫个受重伤的年轻人,属乘人之危。 高首也不白给,甭看脑袋上没有多少毛,却依旧是个人精,哪里看不出李冬至的弯弯绕? 然而高首的确很着急。 除了因为之前提到的两点外,更多的考量是大重九在关东地界上的力量真空,势力辐射至多到华北罢了,很多时候得到‘线报’后需要赶好几天的路才能出关,黄花菜都特么凉了。 因此急需吸纳在关东土生土长的本地民间异人,只是关东民风热情又彪悍,但凡有点能耐的都不喜欢受约束,尤其是那些有头有脸的对吃公家饭抵触强烈。 综合来看,土生土长的年轻好苗子是绝佳人选。 “到陶官屯儿了啊~老李你老丈人家咋走?” 大愣眼拉开隔板,等瞧见赵三元醒了后,激动的一脚急刹,少不得拐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 不过也正是因为大愣眼的打岔,让高首不好继续劝说,只能暂且作罢。 说到陶官屯,其实是鞍山的区划之一,也是附近除了海城外最繁华的地方,说是屯,其实更像个繁华的镇子。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排排商铺此起彼伏,连窑子赌坊都有好几家,可见这地方油水有多大。 卡车停在一座茶楼前,地方不大生意还算过得去,毕竟关东人没几个真正爱喝茶的。 曾经是刘芒泛老丈人的产业,因近年来去了营口倒腾水产,这茶肆就交给了刘芒泛,只不过老刘这人也是个甩手掌柜,长时间不回来打理。 现在因为兵荒马乱,奉天城周围已经不太平了,因此刘芒泛决定回鞍山,同时派人给老婆孩子送信赶紧回娘家汇合。 至于赵三元也正好有了养伤的落脚处,茶楼后边的院子两进两出,地方足够大。 “两位老弟,我公务在身必须马上返回奉天城,待时局平稳后我会亲自来接二位,随身就带这么多,权当是预付饷钱了,别客气。” 将一张银票递给康木昂后,李冬至没多废话,带着大愣眼向北赶去奉天城。 高首本想趁着好机会劝说入伙,可不知是何原因,他也风风火火的离去,走的时候脸色跟吃了二斤苍蝇粑粑似的。 来得快,去的也快。 刘芒泛去前边查账,老康则去抓药,后院厢房里就剩下躺在炕上的赵三元。 “炎大爷,出来唠会儿吧。” 蟒青炎逐渐显形,站在炕头旁不言不语。 赵三元自言自语道:“记得炎大爷您以前说过,不到万不得我家仙堂上下是不会应我的请仙上身,在帽山木厂虽说情况危险,但也没到十万火急的地步,更重要的是捆窍后我杀了生,跟之前对付替身鬼时不一样,您在大教主那头不好交代吧?” “思过。” 简简单单的回答足以说明问题。 杀狸妖和那些崽子们就罢了,抽尸油的光头可是实打实的大活人。 身为仙家护法非但没有稳住弟子,捆窍上身后反而跟着一起疯,掌堂大教主不急眼就怪了。 “嘿,话说炎大爷你是当初给我警告传信的,怎得我请仙您就上啊?” “它们该死。” “该死是肯定该死的,我意思是您当初咋就没拦着我点?” “因为我也没忍住。” 赵三元无奈翻了翻白眼。 果真是蟒家大仙,就是暴躁。 指着它在关口保持理智,好像是挺困难的。 “炎大爷您去思过了谁来替班?”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罢,蟒青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估计是领罚去了。 恰好康木昂端着药碗推门而入,一副老妈子的德行。 “老康,我想了想,咱们在这白吃白喝不太好,给老刘伙食费吧又显得外道了,所以我有个主意。” 康木昂点了点头,“你脑子比我灵,都听你的。” 现在两人都属于待业状态,根本不知道这回兵变的波及有多么广,会持续多久。 所以必须得想办法养活自己,哪怕老刘留下的钱足够生活好一年半载,却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身上带伤没法打更,老康还得照顾伤员,所以要因地制宜的解决问题。 “咱们得过点清静日子了,他妈的成天到晚打打杀杀,不被弄死也得被累死,所以就在这茶楼,咱们坐堂看事儿,过点安生日子。” 康木昂当然同意,严格来说两人在这个领域合作简直是专业对口了。 只不过有句话罕见憋在了心里。 三元老弟啊。 就咱俩这命格,能消停得了? 第五十七章 我想死 第57章 我想死 下元节过后,关东的天气越来越寒冷。 距离寒冬腊月还有一个月,鞍山已开始降下小雪,寒风凛冽。 每年的这个时候,老百姓准备进入‘猫冬’模式,毕竟关东的粮食是一年一茬,天寒地冻的下不了地,即使是走商的也惧怕关东的寒冷,搞不好都得冻在道上,所以绝大部分都会歇到二月二以后。 相对的,像是赌坊、烟馆、窑子和酒楼等娱乐场所就会格外火爆,没办法,这年头娱乐项目太少,不愿意花钱的话就只能抓把瓜子跟街坊邻里唠嗑了。 关东人乐观热情出口就是段子的特征,某种程度上其实都是老天爷逼出来的。 比如这座更名叫作‘三明治’的小茶楼。 陶官屯的老百姓没几个知道酒楼东家为啥起这么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名字。 反倒是在这片做买卖的倭侨看到后若有所思,遂想起来好像跟西方某种流行的食物同名。 优雅! 实在太优雅了! 瞬间逼格就上了好几个档次! 实则起名的康木昂等人根本不知道同名这回事。 开头字为三,为敬奉三清,大部分符箓用的也是三清符头,而且赵三元和康木昂都花钱入了股,这茶楼不单单是刘芒泛的产业,三人合伙下,以三为开头再合适不过。 明,为日月交辉,阴阳平衡,明也,察也,洞观也,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明明德谓显明其至德也。 治,隐喻为三台星君,祈福共增禄寿,令无祸殃,也可理解为治理病症,治标治本治根。 总体来说,几人对这个新店名都非常满意,期待着能借此开启新的生活。 店外两侧的木柱上,是康木昂亲笔书写的联子。 山清日月照阴阳。 闲来无事上柱香。 头一句大气磅礴志存高远,但凡有点文化的见了都竖起大拇指。 奈何后一句彻底破坏了意境,往好听了说是洒脱不羁,说难听了简直是糊弄啊,不光糊弄联子,还糊弄神明,啥叫闲来无事上柱香? 给点尊敬啊喂! 虽说赵三元提的后联确实不走心,但并不妨碍三明治茶楼的愈发火爆。 原因很简单。 小有名气的刘芒泛自带流量,听说大名鼎鼎的‘刘半仙’坐堂了,而且一块银元就能批八字看姻缘指财运等等,不火爆就怪了。 堂内除了喝茶的地儿,雕栏屏风下摆着三张大木桌子,康木昂、刘芒泛、赵三元分别管一摊。 点老刘台的人最多,毕竟人的名树的影,其次是待人随和憨笑着的老康,大有后来居上要超过老刘的趋势。 因为准啊! 以他正统河洛五行和一掌经的传承,甭管是批八字还是看五行,红事白事婚丧嫁娶,格局风水治疗病症等等,就没他不会的,而且效率极高。 用过的人都说好。 相比之下,赵三元那片就显得冷冷清清,一副爷爷不疼姥姥不爱的德行。 倒不是说能耐差。 论查事看事,拥有大仙堂的赵三元是先天优势。 奈何啊,嘴太臭话太直。 比如有几个人看老刘老康那边需要排好长时间,便秉承着试试看的心态来找赵三元。 “诸事不顺?四肢阴冷?还尿血?正常啊,你有家不回总他妈去敲别人家媳妇儿的门,上炕后连桶水都不帮挑,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走时候还得偷两块大洋,你不尿血谁尿血?下一位!” “做买卖总赔钱?喝凉水都塞牙?正常啊,你爷们儿死前把所有财产都给了你,让你孝敬父母照顾孩子,你干啥了?把公婆送到山沟里自生自灭,孩子也扔给娘家人,上不敬父母下不养儿女,你不赔钱谁赔钱?哦对了,刚才尿血那小子跟你是姘头吧?真他妈绝配,下一位!” “啥?你要出马顶香?三大关知道是啥不?五弊三缺知道是啥不?有来看事的功夫赶紧找个正经活儿养活自己不好么?比你这几年游手好闲天天蹭饭强吧?连脊梁都挺不直还想出马?出驴吧,下一位!” 颜面扫地的几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周围喝茶的人可不少啊,传出去真没脸见人了。 可他们连半个字也不敢反驳,因为赵三元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没有任何水分,就像亲身经历看见了似的。 在周围指指点点与哄堂大笑之中,几人灰溜溜的离去,跟赶着去投胎似的。 反倒是赵三元没有任何不忍之情,靠在太师椅上懒洋洋打着哈气。 老康兼着账房。 自己就得兼着更夫。 睡眠多多少少有点不足。 再雇个打更的? 你出钱啊! 以前不做买卖不知道,现在有了营生后才明白当家难啊,在在处处都需要花钱,恨不得一个子掰两半花。 除了沏茶水的、跑堂的、做点心的和刷碗筷的,其余一个不雇,能省就省。 康木昂侧过身子小声提醒,“咳咳,三元老弟,揭人不揭短啊,别把话说的太明咯,要试着理解与共情,才能解救迷途的羔羊。” “拉倒吧,我瞅那帮瘪犊子就来气。”赵三元冷笑道:“一个个人做不明白,不是想抄捷径就是想买安生,看的心烦。” 康木昂也知其性子,估计是看在自家买卖刚开张的份儿上,否则都有可能直接咔咔的抽对面大嘴巴,就像当初抽老刘那样。 “哎~话也不能这么说,真要是人做的明明白白谁来找咱们帮忙啊?那不都成圣人了么,得给个机会,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啊,这样,你看我咋办的,当个参考。” 随即康木昂看向木桌对面的刁老太太,笑容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乐啥乐?赶紧给老娘瞅瞅找的后老伴儿今年能不能咽气儿,咽气儿了那三间大瓦房有几间归老娘!” “好嘞,晚辈给您算算啊....”康木昂摊开左掌快速掐算着,也就放屁的功夫便有了结果,正色道:“大姨啊,三间大瓦房你肯定是得不到了,哎哎!咱不带急眼的啊,但我保证半年后你有一栋二层小楼,好几个屋子的那种。” 刁老太太闻言大喜。 心想难道这半年左右,后老伴的儿子又赚大钱盖新房了? 好像真有很大可能! 前两天hlj传回来信,后老伴的儿子跟老毛子搭上了线做买卖,肯定会赚! 想到此处,刁老太太乐的合不拢嘴,从兜里掏出一块大洋准备付钱,但被康木昂婉拒。 “这个钱不急着收,等您老如愿那天也不迟。” 等刁老太太离去后,赵三元无奈道:“换做我就不给她看,哪怕看了也得要一百块大洋才解气,二层小楼?真便宜她了。” 康木昂小声解释,“你看了她八字就知道了,半年后她必死无疑,反倒是她后老伴的病会好转痊愈,到时候她咋可能得到几间大瓦房?我说的二层小楼,是她亡故后亲属给她烧的纸扎屋,所以说这钱咱不能收啊。” ??? 赵三元满脑门问号。 以前真没看出来老康有这心眼子啊。 正当赵三元想调侃几句时,一个年轻人坐到了对面,略显拘谨。 “....大师,能帮帮我么?” “具体说说看。” “我想死。” 第五十八章 你背不动 第58章 你背不动 论坐堂看事这方面的经验,赵三元是实打实的新手,遇到的事主更是少得可怜。 所以当碰到眼前的年轻人后,不免被他的请求给惊在当场。 想死? 啥意思? 来找茬的? 同行搞事? 赵三元皱了皱眉后,发现这年轻人的眼神格外清明平静,完全不像是来找茬的。 “看到我身后的那尊黑色香炉碗没?去点三根香敬上,然后再往下唠。” 年轻人点了点头,恭恭敬敬的点燃清香,并大幅度鞠了三个躬,非常虔诚。 赵三元默念请仙神咒。 心中好奇这年轻人究竟有怎样的故事和困扰。 清香缭绕,沁人心脾。 而在赵三元的身旁,飘忽的清香逐渐汇聚成一个人形。 身材消瘦,颧骨略高,丹凤眼,薄嘴唇。 上穿宽袖皂缘生员衫,头戴四方云文平定巾。 手摇折扇,笑容自信,看着二三十岁的年纪,跟大明朝走出来的师爷似的。 “观大爷,您老近来可好?” “托你小子惦记,大爷我好得很啊,倒是你,最近惹了不少事吧?连那条黑蟒都被责罚思过了,啧啧~” 常家字辈——天德通解妙中玄,地慧飞升大罗仙。 常罗观! 当这位常家大仙出现时,反应最快的是康木昂,然后是刘芒泛,他俩一先一后看过来都发现了不寻常。 茶楼里也有几个带仙缘的有所感应,只不过还没‘走’出来,发现不了常罗观,顶多是觉得赵三元身旁有些莫名怪异罢了。 “咱爷俩有的是时间唠嗑,先劳烦您跑一趟本地城隍,问问这小子家里有什么麻烦事,大好的年纪咋寻死觅活的?他家事有点厚,凭我自己暂时看不出个所以然。” 常罗观微微惊讶,没想到自家弟子突然开窍了给人看事差事,以前劝了多少回都没同意,宁愿去敲锣打更。 喜事啊,好好走这条路,仙家所得功德的速度是最快的。 “好说。”常罗观一拍折扇,化作几缕青烟消。 可还未等青烟消散,它又重塑身形,附耳在赵三元身旁说着什么,“事儿大概是这样....” 隔着康木昂的刘芒泛看得欲哭无泪。 心想人和人不一样,仙儿和仙儿更不一样啊。 瞅瞅人三元兄弟家的大仙,查事速度简直快到起飞,眨眼功夫就回来了。 这不光代表常罗观的道行足够高深,也代表本地城隍真给它面子。 “大师,您能帮我么?”年轻人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和焦急。 赵三元指了指门外热闹的大街,“想死,随便找块石头撞死就好,没必要找人帮忙,我虽脾气臭,但也不是啥人都杀,如果你想替你那个屠户亲爹去死就更没必要,你是你,他是他,业障替不了。”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 年轻人闻言后眼神大亮。 是真正的大师! 他知道我家里的事! “求求——” 赵三元挥手打断,“不急这一时半会,反正我清闲得很,究竟是怎么回事还得你亲口说出来更清晰,那个谁,弄壶茶过来,最便宜的就行!” 言语相对客气,还吩咐弄壶茶水来,完全是看在这个年轻人是个大孝子。 孝顺到甘愿替他亲爹去死! 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年轻人叫郑学松,今年十九岁,暂时没有成家。 三代往前就在奉省扎根了,一直是本地最大的屠户,家境殷实,亲爹郑满宝都有闲钱娶了个二房。 本来小日子过的有声有色,可前段时间,郑学松开始做噩梦,梦中有黑影啃食着他的父亲郑满宝。 从此之后噩梦不断,随着时间的推移,啃食的黑影数量越来越多,郑学松每次冲上去救亲爹时,都会从梦中惊醒。 而到了近几天,症状越来越严重,大白天不睡觉的时候隐约可以看到亲爹身旁有阴影缭绕升腾。 保险起见,郑学松暗地里寻找高人问解,可碰到的要么是大忽悠,要么是干脆不愿意管,只留一句因果报应。 后来至孝的郑学松想到个办法。 既然是因果报应,那他为亲爹挡在了却所谓的因果是否可行? 可究竟该怎么去死,郑学松没有任何头绪。 恰好这两天三明治茶楼的名气越来越大,他秉承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宗旨想找高人帮忙,遂遇到了赵三元。 火柴燃起。 赵三元点上两根烟,一根放在木桌边缘,一根自顾自的抽起来,正是高首临走前留下的大重九香烟,味道真不错。 旁边的常罗观也不客气,抓起边缘的那根烟就嘬,只不过在常人看来,那根烟依旧放在木桌边缘丝毫未动。 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烟卷燃烧的速度非常迅速。 “你爹罪有应得,他该死。” 郑松林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摇头,“大师,我爹虽太不上善人,可向来不做什么缺德事,街坊邻里都爱跟他谈天说地交朋友,不该受此大难才对,还是说他无意间冲撞了啥不干净的东西?” 赵三元吐出一口烟圈,眯着眼睛感叹道:“有的德,是主动缺的,有些德是无意缺的,甭管有意无意,这个业他必须背。” “还望大师指点迷津!” 与之前那些‘着相’的人不同,郑松林很确定眼前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年轻人绝非寻常。 若真有可能渡过难关的话,必须要仰仗他出手。 要说为啥这么相信确定,郑松林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信。 “我且问你,在出现噩梦之前,你爹乃至你爷爷每天宰杀几头牲口?” “....应该七八头吧。” 赵三元又问道:“噩梦开始的那天起,你爹每天宰杀牲口的数量不同了吧?” 郑学松疑惑不解,“....的确是越来越多了,最近每天会宰杀十五头以上,大师您的意思是我爹杀多了?可当屠户的宰杀牲口再正常不过吧,难道因为多杀了几头就要背业障?照这么说的话,刽子手岂不是都短命?” 能举出相似的例子,可见郑学松的脑子并不慢。 刽子手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没活儿,若赶上抄家灭族诛九夷三的情况,每天都得砍到手软。 “屠户是屠户,刽子手是刽子手。”赵三元弹了弹烟灰,“无论刽子手杀多少,都是朝廷下的命令,其身上是带着国法护持的,屠户有个屁的护持?知道你爷为啥终其一生每天不宰杀超过十头牲口么?因为背不住。” “屠户这行几千年了,宰杀牲口本身并无对错可言,为了糊口在所难免,因为这是天道自然,我们都是这人间的有形众生,但话又说回来,哪怕先世罪业今生做了畜生,它依旧是有形众生,有资格来这世上走一遭,而不是永远在下边受罪。” 赵三元盯着郑学松惊愕的双眼,一字一句。 “杀多了超出糊口的范围界限,就要背业,当屠户宰杀牲口目的已不再是生存,而是为了无尽欲望的时候,业障就会要你的命。” 第五十九章 规矩 第59章 规矩 因即将进入冬季,东北的老百姓们都会选择自己的夜生活,吃喝嫖赌哪样都有,尽量别在家憋着就行。 当然穷乡僻壤肯定没有这样的选择环境。 黄昏时分。 赵三元啃着烧饼走在街道上,跟随郑学松前往他家宅子,位置并不太远,就在这条街的街头。 这一次,他倒没像以往冷眼旁观图清净。 实在是郑学松这小子太孝顺了。 嘁哩喀喳直接跪地上邦邦磕头,说只要能救他爹,刀山火海都不皱眉头。 是真是假,赵三元内心有着判断,更何况还有观大爷在旁,说没说假话再清楚不过。 然而帮忙归帮忙,赵三元非常抵触跟着的康木昂。 “我说老康你啥意思?赶紧麻溜滚蛋,今晚上你替我打更。” “哎~你我兄弟不用客气,就当是给你打下手了。” 三明治茶楼开张前,已经把规矩定好。 谁干的活,钱就归谁,只要过后分茶楼账上三成即可,当做运营资金。 两人合伙肯定是两人分钱,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不是? 不过赵三元很确定老康绝不是因为钱才跟过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啥啊?普普通通街坊邻里的事儿,我犯得着跟谁干起来?” 康木昂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真说不准。” 随即又瞄了瞄走在赵三元旁边的那位大仙,从它身上感受到几分与蟒青炎相同的东西,小声嘀咕着,“你脾气就够冲的了,你家大仙也没好到哪去啊,上回在帽山林场你疯魔成啥样了都....” “等会!”常罗观顿时不乐意了,用折扇拍了拍康木昂的脑门,“别把我跟那条大黑蟒相提并论,它家仙族多少年了都那个脾气,咱家可不一样,出了名的体贴温和,再瞎叭叭小心我抽你。” 康木昂赶忙赔笑点头哈腰。 啊对对对。 您老体贴温和。 前提是不加最后那句话。 赵三元摸了摸嘴角油花,“想跟着也行,钱我可不分你啊,哦对了,一般像是这种活儿得要个什么价?” “看你这脉的前辈都要什么价。”康木昂没有把话说死,“我呢以前在关内修行的时候,解决问题基本上是一块大洋,两顿饱饭,三柱清香即可,遇到家境差的都不好意思要,偶尔我还得搭点救济。” 四佛命盘菩提心真不是吹的。 不要钱就罢了,还得搭点? 赵三元听得一愣一愣的。 “看来你嗝屁入地府之后,身上不会沾半片羽毛了。” “不至于吧?我又不是圣人,哪能一片羽毛都沾不上?” 走在前边领路的郑学松好奇不已,可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羽毛和地府有什么关联。 到底是个啥玩意? 地府难道养家禽的比较多? 咱也不知道,咱更不敢问。 赵三元冷不丁想通了某种关窍,“我就以你习惯要价,一块银元起,遇到穷困的可以通融通融,但是不是也表示遇到大有钱的,要价就上不封顶了?” 说话间。 几人走进一座两进两出的新宅。 看规格谈不上大富大贵,至少也算家境不错的。 屠户能住这种宅子,可见钱没少挣。 “学松回来了?这几位是....” 院子内,郑满宝光着膀子举石锤锻炼身体,一身的腱子肉,估计一电炮能给只傻狍子活活杵死。 “爹,这二位都是西街那座茶楼的东家,康木昂康大哥,赵三元赵兄弟,他就是我父亲,土生土长的坐地户。” 康木昂见赵三元没有客气寒暄的意思,心中暗叹果真来对了。 “咳咳,郑叔的大名我们早已如雷贯耳,据说不止陶官屯儿,周围村镇都喜欢吃您家的肉,新鲜味道好啊,还从不缺斤少两,我家老刘喜欢吃羊蝎子,赶明儿您给留几块?” 花花轿子众人抬,有些时候面子比里子更重要。 别看老康是个叨逼叨碎嘴子,可论面上功夫,的确甩赵三元好几条街。 郑满宝本身就是个和善脾气,又见康木昂话说的漂亮后,自然鼓起笑脸。 “原来是二位东家,我老郑其实早该登门拜访,奈何杂事颇多没腾出来空闲,想不到茶楼东家如此年轻,真是年少有为啊,想吃羊蝎子还不简单?明天我操刀整几块最地道的亲自送过去,顺便品品茶,咱老郑也得上流上流,哈哈哈——” 正是气氛融洽之时,赵三元直接把老康拽回来。 相比之下他完全没有什么好脸色。 笑? 笑你大爷! 吃个屁的羊蝎子! 老康你是装看不见还是瞎? 郑满宝肩头上的两盏护灵灯都他妈灭了! 额间灵火就剩个小火苗! 甭看本人精神抖擞一身腱子肉,实则跟回光返照没差哪去。 赵三元直视着郑满宝的双眼,指了指他儿子,“看在你孝顺儿子的面子上,我管你叫声郑叔,咱们都是爷们儿不整那些花里胡哨,我直接开门见山。” “你家往上翻三代都是屠户,必然传下规矩一天至多宰杀多少牲口,现在你打破了规矩就要付出代价,成群结队的阴魂来索你命了,不死不休,城隍公爷都没理由拦着,简而言之你没几天可活了,听懂没?” 劈头盖脸之下,郑满宝彻底懵逼。 索命? 城隍? 没几天可活? 这都哪跟哪啊。 倒并非滋生出愤怒,反倒觉得好笑。 郑满宝手掌虚压示意稍安勿躁,大致听懂了些。 “我且叫你一声贤侄吧,话说贤侄你从哪看出来我活不长?的确如你所言,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是每天不得宰杀超过十头牲口,以六七数为吉。” “但今时不同往日,闯关东大潮之下,扎根在黑土地上的乡亲越来越多,即便不是人人都吃得起肉,可依旧供不应求啊,你也能看出郑叔我有个把子力气,多受点累多赚点钱无可厚非吧?难道因牲口宰多了就要偿命?” 有这样的反应,在赵三元的意料之中。 老话说得好不知者不罪。 可你以为老祖宗为啥要立下每日宰杀不超十头的规矩? 蹲茅坑拉不出粑粑硬憋出来的? 解释的话已经跟郑学松说过,赵三元不想再多费口舌。 “一句话郑叔,想活你就点点头,这事我给你挑了,想死就当我和老康没来过。” 旁边的郑学松赶紧上前劝说父亲。 词儿都想好了。 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就当卖三明治茶楼个面子了。 可正当他要开口的时候,突然被一道尖细的声音打断。 “好大的胆子,竟敢到我郑家忽悠来了,杀几头牲口跟你们有屁的关系?” 说话的,是正堂门口外浓妆艳抹的女人,看着二十来岁,穿金戴银的,像个恨不得开屏的老母鸡。 赵三元没心情回怼,抬腿就走。 “老康,回去告诉老刘,郑屠户的白事儿若找上咱们,必须加价,否则老子抽死他。” 第六十章 两个条件 第60章 两个条件 有些人,从表面上难以分辨深浅,比如秃顶高首,看着轻浮没个正型,短时间却根本无法探出本质。 可有的人,哪怕只是初见,也能从嗓子眼看到腚眼,比如正堂外掐腰嚣张的娘们儿,一看就是尖酸刻薄的主。 但甭管如何,赵三元已经没有义务去管。 同意过来瞅瞅,完全是看在郑学松的面子上。 没当场撕破脸已经是格外开恩,更别提去拿热脸贴冷屁股。 郑学松本能的想阻拦赵三元,可他很清楚是二姨太失了礼数,根本怪不得他人。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郑学松再次看到点点黑影向他亲爹汇聚而去,数量找比以往多出一倍有余,或咬着他裤脚或趴在他肩膀上,诡异瘆人。 噗通—— 郑满宝直挺挺的向前拍在石板上,若非地上有些积雪做缓冲,都有可能原地开席。 “爹!” “求大师帮帮忙!我爹不对劲!” 对于身后的突发情况,赵三元清楚得很。 那是牲畜阴魂来索命的证据,不止要命,还要活活磨死郑满宝。 当它们出现时候,赵三元和康木昂都第一时间感应到。 可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折磨郑满宝是天经地义,连本地城隍公爷都没理由拦着,康木昂就更没法阻拦。 至于要命的时候康木昂会不会出手还是未知数。 “有啥不对劲的?” 二房姨太太撇撇嘴,眼神中有几分不加掩饰的嫌弃,“大冷天的用力气没处使唤,光着膀子抡石锤,有这功夫都不如去再杀几头畜生了,学松你别一惊一乍,他顶多是风寒,把你爹扶屋里灌口姜汤就得了。” 郑学松闻言又急又气。 暗想谁家得风寒的人会直挺挺栽倒? 平日里吝啬刻薄就罢了,现在家里的顶梁柱倒了,难道想仅凭一碗姜汤解决? 就在这时,赵三元的脚步一顿,在门槛内停止不前。 院外,毫无征兆的出现一头老黄牛,横着身子望向院内。 严格来说是望着晕死的郑满宝,它的双眼黝黑又深邃,无底洞般没有尽头。 “今晚就要收人?”赵三元明白怎么回事,点上一根烟后指了指老黄牛,“收归收,现在咱们无仇无怨,别挡我的路。” 康木昂轻声道:“三元老弟,要不咱帮一手吧,我看郑叔他根本不清楚里边的弯弯绕,真要死了也是死的不明不白。” 没有回答,赵三元依旧与老黄牛对视着。 牛。 稳重朴实,任劳任怨。 却也是认死理的存在。 认准了目标就会坚持不懈,不达目的不罢休。 而这头老黄牛,就是那些阴魂的具象。 没有谁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也没有谁知道它从何而来。 “哪里跑出来的牲口?”二房姨太太频频称奇,眼珠子滴流乱转,“瞅着身上肉挺多啊,是不是谁家的牛走丢了?学松啊你先把牛牵到后院,若这几天没人来认领,就让你爹早点下刀。” 随着这句话。 围绕在郑满宝身旁的黑影顿时躁动起来。 扶着亲爹的郑学松看得真切,他浑身上下充满刺骨寒意,心底更是莫名滋生出怨怒的情感。 心思聪颖的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也顾不上怀里的亲爹,一个箭步冲出去连连给那老黄牛叩首磕头。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求求饶我爹一命!” “我愿意代他赎罪,任凭千刀万剐!” “待有来生我甘愿成为你们案板上的鱼肉!” “只求放过我爹,他真的罪不该死!” 磕头的脆响声越来越重。 没几下,郑学松的头再次磕破,鲜血混杂在积雪中。 总听说有孝子贤孙,其实赵三元并不太相信。 这操蛋的世道,为了利益卖儿卖女的数不胜数,饿死亲爹亲娘的更是海了去。 而郑学松就像是混沌中的微弱光亮。 很小,却又倔强的发着微光。 “行了,你就是把脑袋磕成八瓣也没用。”赵三元强硬拽起郑学松,“两个条件,第一个,报酬我要你家今年赚的所有钱,第二个——” 话还没说完,郑满宝就喜极而泣连连点头。 “好!大师你说多少就多少!只要能让我爹好好活着,卖房卖地都不算事!” “真的啥都答应?” “答应!全部答应!” 赵三元松开郑学松,笑着拍了拍手向回走去,“有你这句话就行,就怕你不答应第二个条件。” “还请大师明示....”郑学松心里有点没底,暗想自己连生命都愿意付出,难道还有比这更苛刻的条件? 很快,他就明白了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啪—— 清脆又响亮。 赵三元蒲扇大的手掌甩在二房姨太太的脸上,直接把她抽的踉跄。 “就他妈你话多是吧?” “老郑有此劫难还不是因为你?” 啪—— 反手又是一巴掌,将二房姨太太抽得眼冒金星。 “把你从窑子里赎出来了还不知足!” “嫌天天吃杂粮了,行,老郑特地给你雇个厨子。” “嫌没人伺候了,行,老郑又给你弄个丫鬟忙前忙后。” “嫌衣服首饰没有别人家媳妇儿多了,行,老郑带你去奉天城采购置办。” “又嫌老房子偏了,也行,老郑咬牙在陶官屯儿弄个两进两出的宅子。” 啪啪—— 四连绝世,赵三元的手上沾了厚厚的胭脂粉,都够包顿饺子的了。 几个大逼兜下来,二房姨太太都懵逼了,大脑彻底空白。 康木昂赶忙冲过来抱住赵三元的后腰,他就是怕遇到这种情况。 好家伙,也没听说哪个看事的在事主家抽事主的家眷啊。 而经过这么一耽搁,二房姨太太也缓过劲来,披头散发的她大声尖叫冲向赵三元。 就像是对藏獒叫嚣的土狗,看藏獒被牵制住后,龇牙咧嘴的狂吠,其实半点能耐也没有。 啪—— 又是一巴掌。 赵三元挣脱康木昂后,指着被抽倒在地的娘们儿。 “钱是大风刮来的?郑家积蓄都让你给败了,想捞钱倒是出点好主意,你够狠,让老郑竭尽所能的杀牲口。” “业障你背?因果你背?你若老老实实的我也不爱搭理你,非得逼逼赖赖嗷嗷叫唤,今夜你再说半个字,牙全给你掰了!” 人的语言或许有假,但双眼瞳孔的波动难以隐藏。 二房姨太太曾经在窑子的时,也算见过些亡命之徒。 现在赵三元的眼神跟他们几乎一模一样。 他是真的能说到做到! “大师!大师!赵兄弟手下留情!”郑学松也赶过来劝说,“当下要紧的是救我父亲,姨娘虽有过错,但惩罚她不在这一时半会。” 说归说,劝规劝。 郑学松心里其实有种莫名的痛快。 经过赵三元的怒斥,他已清楚亲爹落到这般田地,除了本身溺爱放纵外,更是姨娘太能作人。 “屁大点事急什么?”赵三元甩了甩手上的水粉胭脂,“我都说了两个条件缺一不可,不抽这死娘们儿我干不了活。” “现在我爽了,她过后爱报官报官爱咋地咋地,但是今晚谁也别妨碍老子,去,把你家拴牲口的麻绳系在一起,然后栓你爹脖子和四肢,再把他拖到圈牢前边。” 郑学松大为惊愕,还以为是耳朵听错了,“....是用拖的?” “废话!”赵三元冷笑道:“老子还能背他过去?死罪想免,活罪就得加倍受!” 第六十一章 万刃加身 第61章 万刃加身 蚀骨伐髓般的剧痛让郑满宝猛然睁开双眼。 暗沉沉的天,沉甸甸的云。 还有在眼前狠狠剁下的屠刀。 躺在石墩案板上的郑满宝痛声嘶吼。 挣扎之中,他看到自己的左脚被齐腕而断,血如泉涌。 然而郑满宝的四肢都被铁链紧紧捆绑固定,根本动弹不得。 他不知究竟发了什么,只是本能的想求饶。 可当看到下刀的那个身影后,所有的话好似如鲠在喉,硬生生被吓了回去。 染血短褂,手握厚背斩骨刀,最常规的屠夫打扮,区别唯有它的头颅。 一颗黝黑泛着油光的断角牛头! “好蹄筋。” 握着郑满宝的断脚,牛头屠夫品评起来,待感受到郑满宝的惊恐目光后,它转头咧嘴笑了笑,还伴随着再次劈下的斩骨刀。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传出许远。 可这方诡异的天地间没有任何人回应郑满宝。 拎着刚刚剁下的脚掌,牛头屠夫再次品评起来,对郑满宝的悲呼充耳不闻。 这时一个穿着旗袍的羊头人走到石墩旁,捏着鼻子一脸嫌弃。 “咋没骟了他?一股子尿骚味儿。” 牛头屠夫挠了挠后脑,翁里翁气回答道:“这样的鞭蛋才能卖上好价钱,死了再骟就不新鲜了。” 听到能多卖钱,羊头人顿时喜笑颜开,“对对,是有这么回事,还愣着干啥?继续剁啊。” “哎~好嘞~” 斩骨刀继续挥下,顺着郑满宝双腿的关节一刀又一刀,崩碎的骨渣和血水四下飞溅。 奈何除了惨叫哀嚎,郑满宝喊不出半个字来,声音更像是某种动物,绝非人类。 很快,胸腔以下被剁的七零八落。 牛头屠夫换了把剔骨刀上前,小心翼翼的割掉郑满宝的内脏器官。 先是肺肠。 再是肝胆。 肾膀。 脾胃。 心脏。 当掏的干干净净后,牛头屠夫双刀齐出,只留下郑满宝连带着些许脊椎骨的头颅。 “对了,隔壁屯的王员外最近爱吃用眼珠子炖的汤,趁着它还没死有股新鲜劲,赶紧挖了。” “哎~好嘞~” 真正万刃加身的痛苦让郑满宝处于崩溃的边缘。 按理说,其实他早该活活疼死。 但不知为何,就是能保留最起码的清晰意识,从第一刀到现在,完完整整体验了在案板上的真实感受。 当双眼、舌头、下巴肉等被一刀刀挖掉片下,郑满宝彻底成了瞎子哑巴。 这非但没让他更加痛苦,反而有了种莫名的解脱。 “加把劲吧,这才第十一头,赶紧把那头黑猪崽子收拾了,陈掌柜他老丈人就好这一口,小猪崽子价钱可比成猪贵好几倍,你别含糊。” “哪能啊~” 话音刚落,郑满宝瞎了的双眼突然恢复清明。 他依旧躺在那染血的石墩案板上,整个身体完好无损。 牛头屠夫和旗袍羊头人正对着他露出和善的微笑。 霎时间,郑满宝所有的解脱感荡然无存。 替换的是如坠深渊般的恶寒与恐惧。 ..... 圈牢外。 郑满宝的确被麻绳捆在石墩案板上,跟牲口没啥区别。 只不过他已陷入昏迷当中,呼吸越来越急促,斗大的汗珠噼里啪啦的往下落,好像躺着的不是案板而是蒸笼。 常罗观牵着那头来索命的具象老黄牛,将缰绳缠绕在郑满宝的脖子上。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啊,随便剁随便砍了啊。” 每当手指弹一下缰绳,昏迷之中的郑满宝脸色就会痛苦几分,而老黄牛潜藏的无尽怨愤就会消减一点点。 究竟在意识中要经历怎样的痛苦,恐怕除了切身体会的郑满宝外,谁也不可能真正了解。 但赵三元能猜出个大概。 此刻他跟康木昂正不急不缓的扎着个等身高的稻草人。 “老弟,你这法子行么?那老牛早早晚晚会醒过来的,到时候发现是你家老仙给打的景,少不得要迁怒与你,要我说咱们跟人家好说好商量,比如多烧点纸钱祭奠啊什么的。” 赵三元颇为无奈,“你是不是傻?被宰的是畜生,给它们烧纸钱有地方花么?都不如烧点纸糊的牲口过去配对来的实在。” 康木昂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对啊!还得是老弟你聪明伶俐,牲口最大的本能就是吃饭和反群了,一会算算老郑最近宰了多少头,咱们一个按两个烧,都整两房姨太太,它们肯定会息事宁人。” “快拉屁倒吧,按你说的少说要整几百个纸扎活,哪家有这么多库存?就算赶工赶出来,老郑也早他妈被磨死嗝屁了。” 赵三元将稻草人的收尾工作交给康木昂,随即从圈牢里拿出赶牲口的皮鞭,又打了桶冰凉的井水。 “学松,用皮鞭沾凉水往你爹的下半身招呼,我来扶着他,切记啊别抽到我。” “啊?”郑学松愣在当场,完全搞不懂赵大师玩的什么套路。 起初把亲爹当牲口一样捆绑拖过来就够离谱了,看现在这架势好像更离谱。 赵三元没多解释,“啊什么啊?死罪能帮你爹挑了,活罪必须加倍偿还,真以为天理好糊弄?赶紧的别废话。” 万般无奈之下,郑学松只能硬着头皮照做。 可眼前的是生他养他的亲爹,至孝的他根本没法下重手,说是抽鞭子,其实顶多轻轻砰一下。 赵三元沉声道:“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你爹在梦中被反复宰杀,拖得时间久了他就再也醒不过来,看到那根拴在你爹脖子上的缰绳没?当它断的时候就是一切结束的时候,如果你真想救你爹的命,现在就给老子狠狠的抽下去!” 老黄牛和那根缰绳,郑学松能看的一清二楚,只不过他看不到正‘弹’着缰绳的常罗观。 若没它打景织梦,估计现在老郑就被磨死了。 但就像赵三元说的那样,天理岂是好糊弄的? 接下来每个环节都不容有失,否则郑家就等着办丧事吧。 “抽!” 啪—— 郑学松紧咬牙关,皮鞭狠狠抽向亲爹的右腿,包裹着的棉裤顿时棉絮纷飞。 这一刻郑学松突然意识到,原来平日里不起眼的皮鞭,威力竟如此之大。 啪—— 原来这东西,每天都要落在一头又一头牲畜的身上,相比之下,那些明晃晃的屠刀滋味又当如何? 梦境里。 崩溃与清醒共存的郑满宝,已经不清楚自己被宰杀了多少遍。 他本以为,恐惧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变得麻木心死。 然而这只是一厢情愿。 那种绝望与苦痛越来越盛。 第六十二章 五脏替身 第62章 五脏替身 “要断了!学松你继续抽,有多大劲使多大劲,老康,你那头知道该怎么做。” 赵三元说完没多久,连接老黄牛与郑满宝之间的缰绳彻底断开,但常罗观依旧牵着老黄牛,知道接下来才是重中之重。 “呃....” 嘶哑沧桑的声音从郑满宝的口中发出,他睁开浑浊如一潭死水般的双眼,重新面对熟知的世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扔掉皮鞭冲过来的亲儿子,郑学松抱着父亲嗷嚎大哭。 赵三元则脱掉外衣披在老郑的身上,点上根烟塞进他的嘴里。 “滋味不好受吧?” “.....” “大概我也能猜到些,缓缓再唠也无妨。” 郑满宝机械般看向自己被抽得皮开肉绽的双腿。 丝毫没有感觉到丁点疼痛,只是嘶哑问道:“记着我的腿....应该被剁碎了才对....我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赵三元抬头望着夜空,“我至少保你不死,至于其他的,得看我兄弟和我家老仙了。” 与此同时。 远处的康木昂竖起稻草人,外面套着郑满宝剁肉时常穿的短褂,裸露出的上身以红符纸包裹,下身以黄符纸包裹。 因郑满宝的天干地支为丁丑,五行属土和火,所以上身披红,下身着黄,再以七根头发搓成一股绳绑在稻草人手腕上。 “五脏神君,节节受新。” “悲长夜苦,内外敷阴。” “众生结怨,冤深难解。” “一世成结,三报不歇。” “散发诵听,仇消化灭。” 伴随着咒语,一张五脏符塞进稻草人的胸口,脑门上顺下一张长长的红纸,写着郑满宝的姓名与生辰八字。 简单说,这是种还替身的术法仪式,但与常规还替身有着些许区别。 好比说普通人犯了罪,要服刑,那么此法就是在入狱之前,让个替身顶替去坐牢,或者是在牢狱中尝试通过一些手段来摆脱刑罚。 任谁看了都知道是钻空子的手段,而且是钻天道的手段,所以此法绝不能大张旗鼓的进行,每个人一生也最好只用一次,若化解太多次,非但不灵验还会遭到反噬。 相对的,被施术者身上比例不等的业果会转到施术者的身上,毕竟钻空子这种事是不可能没有弊端的,所以这也是民间异人犯弊缺的原因之一。 当然,骗子除外。 因为即使花了钱,骗子也没办法钻天道的空子,更谈不上转移业果。 若遇到那种一年到头还几百个替身还生龙活虎的所谓大师,那么可以直接掀桌子走人了。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说康木昂用的还替身术法与常规有所区别? 因为绑在稻草人手腕上的头发并非是郑满宝的,而是他儿子郑学松的,他知道这个术法后,斩钉截铁的要求帮亲爹背业果。 “急急如律令!” 一声低喝,五脏符箓燃烧,稻草人从内到外燃起火焰,照亮了圈牢,也照亮了那头老黄牛。 它盯着升腾的火焰,深邃的双眼有些波动。 “哎~别急啊,它烧它的,咱唠咱的,我知道这替身术瞒不过你的眼睛。”常罗观拍了拍老黄牛的脑壳,“毕竟你是几百个阴魂的具象显形,非比寻常啊,不过啥事都靠唠,来来来,咱俩唠唠先。” 常罗观牵着老黄牛走到一旁,遂指了指郑满宝。 “在我打的景里,你少说宰了他几千遍了吧?按理说生命只有一次,他却体会了这么多次的痛苦死亡,够惨了吧?” “其次,他那孝顺的亲儿子深明大义啊,知道亲爹犯了罪错后,用以前抽你们的皮鞭咔咔的抽他老子,瞧瞧那腿,都抽烂了,够惨了吧?” “还有,他虽然恢复了意识,可依旧晚了点,双腿已经彻底废了,今生再也无法站起来,想要独自行动只有靠爬,够惨了吧?” 随着常罗观的善诱劝说,老黄牛双眼里的躁动情绪逐渐平复。 “最后,那替身虽不是本人,可流程没丁点毛病,上边下边都认,其实相当于它的罪错已经勾销了,那么话说回来,我家那活驴似的弟子为啥要费这么大的劲?” “当然是为你们出气啊,他知道就这么帮郑满宝挑了事相当于拉偏架,凭啥犯了错就不该受罚?因此他才饶了这么大一圈,讲究的就是个良心。” “等一会替身还完了,小康会给你们诵经祈福,助你们来世安康,我家那活驴弟子管事主要的报酬也另有深意,等得了空会找个铁匠打个铜牛,天天让郑家人焚香祭拜。” 说到这里,常罗观话音微变,松开了手中缰绳。 “面子里子都给到了,相信你们不会不给我家那活驴的面子吧?” 沉默。 老黄牛没有回应。 只是沉默了片刻后,它扒着蹄子冲向燃烧的稻草人。 哗啦啦—— 火星四溅,灰烬纷飞。 老黄牛与稻草人一同粉碎,消失的无影无踪。 萦绕在郑满宝周身的无数狰狞黑影也随之消散。 常罗观一副满意赞许的表情。 这就对了。 世上哪有绝对的道理? 有罪真的就会受到报应? 好人真的就会有好报? 不见得啊。 得道前后活了这么多年,看到无数世态炎凉。 你可以有仇报仇,但也要伴随着结怨的风险,冥冥中的因果会纠缠的越来越深。 谁又能保证今世被郑满宝多宰杀的牲口们,不是因为先世罪业今世偿还? 世间八苦。 生、老、病、死。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盛。 八苦之中,还夹杂着十情。 喜怒乐欲爱,恶忧望惧哀。 用俗话来说就是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 所以如果真有个契机可以海阔天空,其实是天大的良机。 想到此处,常罗观对赵三元的处事方式由衷的赞许,看似不讲道理般的多管闲事,实则帮郑家和那些亡魂彻底了却了因果。 只不过当局者迷,事发生在这活驴身上时他自己没一回拎得清,若真像现在这般心态,那蟒青炎和黄小六就不会被大教主责罚思过了。 但谁让他是自家的弟子呢,除了疼着爱着,也得让他去经历着,如此方能淬炼心境,得证大道。 然而有些话,是不能跟弟子明说的,需要他自己脚踏实地的向前探索。 “谈妥了啊,你小子别忘了回头给你观大爷整两筐土鸡蛋,最好是双黄的!” 第六十三章 啥也不是 第63章 啥也不是 郑满宝残了,双腿再无任何知觉,余生都将是个废人,但他没有任何抱怨与痛苦,反而欢喜感叹,决定此生再也不拎起屠刀,精力都放在救济各类动物,养殖花草上。 二媳妇儿跑了,临走时把郑家的现钱全部偷走,只是没过多久,有人就在个窑子里看到了她,并非是继续做皮肉生意,而是做了最低贱的老妈子,据说是某天她突然间嘴歪眼斜,还长了硕大的牛槽鼻。 郑学松接班了,领悟一些事情和道理后,他接过父亲的手艺,成为新的屠夫,对此赵三元没有多说什么,留下一句你小子活明白了的话。 外界,奉省战事愈演愈烈,听说叛军已经过了锦州直逼巨流河,因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大帅连调兵遣将的时间都紧紧巴巴,不少人说他已经带着家眷去旅顺避祸了,前边由少帅顶着。 无论真相如何,其实都跟小老百姓没屁的关系。 日子还得照常过,只要别是小鬼子老毛子当关东的家就行。 三明治茶楼依旧火爆,不光来喝茶的越来越多,看事的更是不少,许多周围乡镇的邻里都慕名而来。 当然了,主要还是找刘芒泛这个牌面的。 “哎~你听说了没,不光咱们奉省地界乱,关内好像也彻底乱了套啊,你说这世道是咋了?” “乱世不就这样?往上倒千年,从乱世到一统也得个几十年吧?满清亡了到现在才多久?熬吧。” “山河破碎,军阀内耗,外辱欺压,国耻未雪,尔等亦是七尺之躯,在这侃侃而谈却没有丝毫的拳拳爱国之心,呜呼哀哉!” “杨秀才就别在这拽词儿了,你逼逼赖赖的咋不去参军?在座的爷们儿有一个算一个,谁不爱?谁不想爱?可我们再爱它,它爱我们么?活着都够难的了,就别扯那些王八犊子,你说是吧小赵?” 柜台前打哈切的赵三元随意敷衍着,“咱都是小老百姓,有多大劲就使多大劲,诸葛亮岳武穆那种说着简单,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喝你们的茶水儿吧,有扯淡的功夫不如给老子介绍几个活。” 也不知道老李那边咋样了。 文官应该不用上战场吧? 就老李那两下子,甩手榴弹都容易甩他自己裤裆里。 干工程的也许更应该上前线挖战壕? 真要是这样,可别再挖出什么邪乎玩意儿。 乱世必出妖孽,得托人给老刘带个信过去让他小心点。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走到柜台前,举起手来还没柜台高。 “好多人都说这里能实现愿望,大叔你会不会?” 赵三元前倾着身子看过去,发现是个还淌着大鼻涕的丫头片子后,无奈翻了翻白眼。 “那也得看是啥愿望了,比如让你立马跟门框子一样高我肯定办不到,还有鼻涕别往柜台蹭,嘿!你还真往上蹭啊!” 正要伸手去抓这丫头片子,怎料她灵巧的很,矮着身子钻进柜台,从怀里摸索着什么东西。 赵三元见她有股子机灵劲,反倒笑了笑。 “行吧,正好我闲着,你且说说要实现什么愿望?” “我要找娘。” 说话间,她从怀里他掏出个明晃晃的金元宝。 噗通—— 赵三元屁股没坐稳跌倒在地,他来不及龇牙咧嘴,赶忙上前把丫头片子抱在怀里,警惕的看向四周。 还好还好,没被谁看见。 “小祖宗你谁啊?七八岁的年纪出门就敢带这大宝贝?小心马匪连人带钱都给你吞咯。” 丫头片子歪了歪头,顺势在赵三元衣袖上蹭了蹭鼻涕,“我爹说谁都喜欢它,找人办事得用它,生老病死更得用它,连妖怪鬼魂也爱它,所以我就带出来了呗。” 一句话,怼的赵三元哑口无言。 的确没毛病。 人还真就离不开铜臭。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啊,咱先把你的大宝贝收起来,它晃的我眼睛迷糊,话说回来你爹是哪家大老爷?” 丫头片子指了指东头,“就七区的区长老王呗。” 当下时代,奉省废乡村制,实行区村制,全县划为一阶区,陶官屯属鞍山第七区,辖境内九个村屯,仨大六小,陶官屯是区公所驻地,也是最繁华的村屯。 区长叫王敖,因脑瓜顶上长了个肉瘤子,人送外号佛顶珠。 谈不上刮民脂民膏吧,至少跟两袖清风不沾边,毕竟这年头清官比窑子里边的黄花大闺女还少。 但至少王敖还算说得过去,没过于离谱往死了抽税。 “你就是佛顶珠的独生闺女?记得叫王啥来着....” “王大锤。” “确定你不是你爹从垃圾箱里捡来的?” “我觉得挺好听啊,而且我爹也不叫我闺女,总叫我儿子。” 赵三元恍然大悟。 得。 估计是佛顶珠想要儿子想疯了,才给闺女起个这么奇葩的名字。 以后女大十八变了能叫的出口?想想都瘆得慌。 “对了,你说要找人是吧?”赵三元指了指正吐沫横飞给人批八字的康木昂,“瞅到那个厚眼镜片子没?他找人有两把刷子,回头把....等会!你刚才说要找你娘?” 王大锤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点了点头。 赵三元抹了把冷汗,“我记得佛顶珠丧....你娘不是已经....这话该咋说....” “我娘死了我知道啊。” “人没了你还找个屁?” “可我爹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花钱让它们把我娘带回来陪我唠唠嗑总行吧。” 孩童的天真让赵三元束手无策。 单单指这个要求,其实也不是不能办。 比如老刘就比较擅长这方面,只不过大多数针对的是还在人世的孤魂野鬼,至于已经入地府的阴魂能不能调上来就是未知数了。 可无论如何,仅凭个孩子思念母亲的理由,是绝对绝对不可能接的。 “咳咳....”赵三元故作高深道:“大锤啊,这个愿望恐怕我们三明治茶楼帮不了你,因为——” 话还没等说完,王大锤就挣脱开赵三元的怀抱,一脸嫌弃,“活儿不行就直说呗,啥也不是。” 随即一路小跑离开茶楼。 留下满脸问号的赵三元。 正当他以为只是生活中的小插曲后,不料次日晌午,王大锤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茶楼。 瞧见柜台后偷懒的赵三元后更是得意,伸出小手掌拍了拍柜台。 “喂,大叔,看来你们是真不行,我自己随随便便略....略什么小计,就找到我娘啦,想要拜师就来咱家找我,不多,只收你五千块大洋~” 赵三元百无聊赖的敷衍着,“行行行,有机会我肯定登门请教啊,话说你确定不是在梦中找到的你娘?” “没有啊,我娘不就在我身边么?” 第六十四章 布偶撑伞 第64章 布偶撑伞 热闹喧嚣的茶楼内。 王大锤和赵三元大眼瞪小眼。 一个得意,一个懵逼。 天空惊雷炸响,乌云盖顶,很快降下了倾盆大雨。 因没有彻底入冬,所以奉省地界上很多时候是雨雪交加替换着来。 王大锤撑起随身带着的黑油纸扇蹦蹦跳跳的离去,后来好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回来,将两颗糖果放在柜台上。 “我爹说过买卖不成仁义在,虽然大叔你啥也不是,但来日方长啊,多条朋友多条道儿~” 看着老气横秋的王大锤离去,赵三元缓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之前一直在感受四周有无阴魂的存在,可直到王大锤这丫头走后也没感受到有任何异常。 在身边? 没道理感觉不到啊。 难道是那小丫头片子故意忽悠? 可这么做的目的是啥? 瞎子都能看出来她就是单纯嘚瑟来了。 “我说观大爷,刚才那丫头片子你瞅着没?她说死去的娘就在她身边,可我咋一点都没感觉到?” 坐在旁边的常罗观捧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根本没搭理赵三元,也不知它老人家从哪淘到的这本七手汉译版《物种起源》,时不时的给出独到见解。 “啧啧~还挺有意思~” 见此情形赵三元也没再多想,继续偷懒摸鱼。 王家大院。 当王大锤刚跨过高高的门槛时,负责贴身照顾她寝居的王嫂便一路小跑冲了过来。 “哎哟我滴大小姐,您又上哪疯去了?走走走赶紧跟我进屋洗洗,若染上风寒,老爷又得骂我了。” 接过雨伞,王嫂拉着王大锤走往闺房走去。 老王家是大户,又是一方官员,排场自然要说的过去。 大宅子内亭台楼阁,假山池塘都齐全,光是王大锤就有一栋二层闺房,比三明治茶楼主体还要大。 豪门大户,肯定少不了私塾和伴读这种存在。 王大锤刚刚洗过热水澡,就有个年纪稍大些的丫头跑进闺房。 “真不地道啊大小姐,偷跑出去玩又不带我。” “去去去,你许妮是管家四叔的闺女,带你出去不相当于把我自己暴露了么?” 许妮嘿嘿一笑,听到阁楼传来些动静后,她小心中带着兴奋问道:“王嫂在楼上忙活着一时半会下不来,要不咱继续玩昨天的游戏?” 听到游戏二字,王大锤的兴致并不太高,“反正我现在已经实现了愿望,过两天再玩吧。” “啊?”许妮愣了愣,“这么快就见效了?” 王大锤得意道:“那是当然,昨个晚上你走后,她陪我玩了一整夜的捉迷藏,话说你搞的方法很灵啊,回头给你整两根哈尔滨红肠奖赏奖赏。” 见大小姐兴致不高,许妮肠子都悔青了,暗骂自己昨天走得太早没有看到最精彩的部分。 但很快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哎~咱们这叫保险起见,就算真的是夫人回来了,恐怕你们也没法唠嗑吧?所以说还是得用游戏的方式交流,现在趁着外边下大雨,王嫂又在阁楼上忙活着,咱俩倒不如再开一局,咋样?” 说干就干。 许妮从牙床下翻找出个木盒子,里面有张折叠好的黑布和一个瓷碗。 当黑布铺开后,直径大约一丈,上面大圈套小圈密密麻麻写着白色小字,瓷碗倒扣在正中空白处。 王大锤和许妮在黑布上相对而坐紧闭双眼,每人将一根食指放在倒扣的瓷碗中心的边缘。 显然,两个半大的孩子在尝试未知的神秘。 “夫人....您在么?” 咔嚓! 天空隐有惊雷炸响。 俩孩子的食指明显感受到瓷碗传来的力量。 没有任何外力作用下,它缓缓挪向王大锤的方向,最终在某个位置停止不前。 当过了几秒过后,俩孩子才睁开双眼,问话时不允许睁开眼睛的规则她们是知道的,只有瓷碗移动后停止超过三秒后,才可以睁开双眼去看答案。 瓷碗边缘描画的红色直线正指黑布上的一个字。 在! 得到回应,许妮乐的龇牙咧嘴。 以往听别人说这鬼那神的还一知半解,后来偶然知晓可以‘通鬼神’的扶乩术法便找到王大锤,俩孩子根本没有任何犹豫,昨个晚上就付诸于行动。 再次感受到神秘力量后,许妮给王大锤使个眼色,双双闭眼。 “夫人,您是鬼么?” 第二个问题问出后,久久没有回应。 除了彼此的呼吸声音,就只有外面稀稀拉拉的雨声。 王大锤忍不住睁开双眼埋怨道:“你瞅瞅你问的是啥破问题?换做我死了听到这话也不爱搭理你,娘啊,咱不跟她一般见识。” 知晓说错话的许妮嘿嘿的笑了笑权当赔罪。 但她很清楚,自己和大小姐绝对没有在瓷碗上用半分力气,完完全全的是瓷碗在动。 第二个问题没有回应,肯定是不愿意回答。 没关系。 换一个再问。 “夫人,您驾...什么西去后,每天吃饭么?睡觉么?” 短暂的平静后,瓷碗滑去另一个方向,停在个白字之前。 不! “那您平常拿什么解闷?” 与此同时。 阁楼上的王嫂正在整理王大锤的旧衣物。 突然间滴答滴答的音乐声传来,把她吓的一激灵。 声音是从个储物箱里发出,王嫂咽了咽口水后壮着胆子走去。 看到箱里放的都是王大锤玩腻不要的娃娃布偶,许多布料都已经褪色。 从缝隙中,发出声音的东西露出真容。 一个老旧八音盒。 王嫂大大松了口气,上前将布偶娃娃摆放好后,又将八音盒的开关关闭,“洋玩意儿就是不一样,闲置好几年了还能自己发出声来。” 自嘲自己大惊小怪后,她关闭储物箱的盖子准备离开阁楼。 可刚刚转身,她顿时被震在当场,惊的汗毛倒竖。 楼梯口。 一个布偶毫无预兆的站在那里! 王嫂极为确定这个娃娃刚才已经被收进了储物箱。 也许真的是眼花记错了,那刺客布偶手里拿着的东西简直看得王嫂头皮发麻。 小小的布偶手里端着一把未张开的黑伞,正是之前王大锤用的那把,姿势就像是端着一把锋利的尖刀。 王嫂使劲揉了揉双眼,她坚信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可当她再次睁眼的刹那,布偶竟在身前半空诡异的悬停着。 砰——! 黑伞猛地张开! 受到巨大惊吓的王嫂本能尖叫后退,怎料后脚跟刚好撞到那储物箱,身体失去平衡之下跌跌撞撞,冲破了阁楼阳台的护栏向下坠落。 第六十五章 惊夜 第65章 惊夜 砰—— 王嫂从天而降平拍在青石板上。 声音虽不大,但坠落时的那声尖叫足够响亮。 不止惊动了王家大院的下人们,更吓到正在玩扶乩术的两个丫头。 人们寻声找来,当看到后脑着地的王嫂不省人事后,都赶忙将她抬走去医治,开路的开路,撑伞的撑伞。 两个丫头都面露急色,想帮忙却根本帮不上。 却不知,在牙床旁的黑布上,那白瓷碗又开始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角落里的那个字前。 死! “到底怎么回事?”绰号佛顶珠的王新民闻讯赶至,本来还以为是宵小要对爱女图谋不轨,等发现闺女完好无损后才松了口气询问。 下人们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们也不清楚向来稳重的王嫂怎会失足从阳台跌落。 幸好高度有限才没出人命。 眼看着要彻底入冬,没多久便是年关,这要是出了人命,年就别过了。 “许舟。” “老爷。” “妥善救治王嫂,再从府里选两个伶俐的去照顾小姐,碰到这种祸事我怕晚上那丫头会睡不着,这些天就让你家那丫头陪她睡吧,也好有个伴。” 管家许舟领命退下,第一时间去甄选照顾大小姐的婢女。 佛顶珠则笑着上前将闺女抱在怀中,安慰道:“别害怕,王嫂就是滑了一跤,养几天就好了。” 对于闺女,佛顶珠是爱到了极致。 论身份,丧偶之后的他有大把大把的机会去续弦,不说国色天香的吧,至少方圆百里内的黄花大闺女随便选,都上赶着求过门。 但为了不让闺女受委屈,哪怕丁点的伤心难过,佛顶珠都选择了暂时单着。 女人嘛,想泄泄火还不简单? 找后老伴还是得等闺女长大些再说。 “爹,我娘回来了,她说忙完就去找你。” 佛顶珠先是一愣,随即大笑道:“傻儿子净说傻话,你娘都走了三年了,她要是真能回来,让老子干啥都行。” 根本没把话放在心上,陪闺女聊了会后便去书房办公。 即将入冬,下边有太多的事需要做决策,尽可能的让这个冬天少死些人吧。 是夜。 王大锤和许妮在被窝里小声嘀咕着。 “大小姐,夫人不是已经回来了么?咋没看见她找你玩?” “她说去找爹了,估计要好一会才能过来吧,哦对了才想起来,你这招从哪学的啊?咱俩从小玩到大也没见你会这些东西,竟比三明治茶楼的大叔们还厉害。” “哎~还不是看你想夫人想得愁眉苦脸的,所以我就帮你四处打听张罗看看有没有能见鬼的法子,结果真让我遇到了,昨天你出门的时候其实我偷偷跟在你后边,然后遇到了个留八字胡的大爷,他说这法子无论是谁只要心诚就能灵验,要价一千块大洋,被我硬生生砍到五块,我厉害吧?” 饶是堂堂大小姐都听得胆战心惊。 好家伙! 是真能砍价啊! “既然是大宝贝,那咱们光把夫人叫过回来也太简单了,要不咱们试试看能不能叫来神仙?” “也对啊,如果能请来神仙,咱们就是出马仙啦,斩妖除魔保一方平安!” 孩童的天真总是这样纯粹。 她们从床下再次翻黑布白碗,诚心诚意的期盼着神仙的到来。 与此同时,王家书房。 佛顶珠已经批复文件许久,头晕脑胀。 这时台灯的灯泡忽闪忽灭,发出滋滋的声音。 心烦意乱中,佛顶珠伸手去拍台灯,以往出现故障都要顺手拍两下,就跟卖西瓜一个道理,管它懂不懂的,拍拍总没错。 灯光闪动的时长时短,佛顶珠见拍几下没管用,遂站起身来准备喊人。 “我日!!” 佛顶珠瞬间被吓的跌坐回椅子,双腿本能的连连后蹭。 就在方才的一瞬间,灯光闪烁时他看到书柜前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人! 可灯光再次闪烁之后,人影已消失不见,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正当佛顶珠以为是太过劳累松口气时,在书柜之下传来略显刺耳的音乐声。 与王嫂之前听到的一般无二! 而佛顶珠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 这是当年妻子怀孕时,自己特意从洋人手里买的稀罕物件。 它怎么会在这? 应该在闺女的独栋小楼里才对! 胆战心惊的佛顶珠没有选择去查看书柜,向来谨慎的他选择直接离开书房。 从中可见,上位者与普通人在未知的危险前,选择往往有所不同。 但。 不代表结果也会不同。 佛顶珠刚刚移动到门口处时,就听耳边出现麻绳的紧绷声! 瘆人到直发毛的声音让佛顶珠半步也不敢动。 寒意从指尖席卷全身,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掌慢慢握住。 佛顶珠不清楚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但可以肯定绝非善类! 他回想起当初某个云游到此的高道说过的话,随即毫不犹豫咬破舌尖,一口舌尖血喷喷在自己的胸膛。 霎时间所有的诡异都消失,可萦绕在他心头的恐惧却越来越盛。 轰—— 全力冲出书房,哪怕是连滚带爬跌跌撞撞,他也不敢有任何停留。 “老爷?老爷您是咋了?” 巡夜的护院瞧见佛顶珠慌不择路后,都赶忙上前查看。 见到了大活人,佛顶珠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回去几分。 “快!快去书房把灯修好,将里边给我仔仔细细的搜一遍!” “敢问老爷是让小的们搜什么?” “废话!当然是——” 话音未落,佛顶珠猛然意识到什么,推开护院直奔闺女的独栋小楼。 八音盒! 已经顾不得许多,他疯了似的狂奔。 “儿子!儿子你有没有事!” 推开闺房的门后,佛顶珠反而愣在当场。 他正好瞧见王大锤和许妮在神神叨叨坐在块写满白色小字的黑布上。 论见识,佛顶珠当得上见多识广,他虽不清楚俩丫头片子在搞什么,但肯定不是啥正经事,一看就邪门的很。 回想起之前遇到的种种,佛顶珠难免不气上心头,上前一把扯过黑布,放在蜡烛前焚烧。 见亲爹满脸怒容,王大锤吓得缩了缩脖子,许妮更不用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逃走。 “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偷偷摸摸整什么洋活儿?说!从哪弄来的!” 俩丫头相互拥抱着瑟瑟发抖,眼中的恐惧溢于言表。 佛顶珠见此情形也不好再责骂,可他很快意识到不对的地方。 俩丫头的恐惧毋庸置疑,但眼神投向的方向并非自己....而是自己身后! 僵硬的转过头去。 此刻在闺房门内,悬停着一把张开的黑伞。 好似有什么东西举着它,紧盯着三人。 第六十六章 镜边阴影 第66章 镜边阴影 妖异静止的黑伞挡住去路。 如此超乎常理的现象让佛顶珠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 他吞了吞口水,伸出手臂想要扒开那诡异的黑伞。 正当他试探性迈出一步时,黑伞却突然收合坠落在地。 虽不知具体缘由,但佛顶珠至少松了半口气。 落在地上的黑伞总比悬停在半空中要强。 当下最紧要的是赶紧带孩子离开这该死的宅子,哪怕去公署大楼甚至去客栈都行,总之今夜绝不能继续在这。 “来人!快他娘的来人!” 这时候佛顶珠才敢喊帮手,就方才那种情况,真是连个屁也不敢放,生怕刺激到什么东西再要面对更加诡异的存在。 听到喊声,管家许舟领着两名护院赶来。 刚进小楼的大厅就瞧见老爷站在大小姐的闺房内满身大汗,跟水里捞出来似的。 “老爷,您这是?” “别废话,赶紧安排辆车,今夜我爷俩要去外边住,看到那把伞没?给老子扔了...不!烧了,烧成灰埋土里!” 有个护院上前去捡黑伞,他并不知晓老爷究竟经历了什么。 正当手指尖要触碰到黑伞时,它却轻轻滚动半寸! 虽然幅度很小,可所有人都清晰的看到在没有外力情况下,黑伞自己动了半寸! 下一刻,房间内所有灯泡突然全部炸裂粉碎,火烛熄灭。 试图去捡黑伞的护院被一股大力崩飞出房间。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管家许舟和另一个护院紧随其后,双双被崩出老远,消失在客厅内的黑暗中,伴随着哗啦啦的花瓶粉碎声。 砰砰砰砰—— 闺房的房门与所有窗户全部关闭,顿时成为个严丝合缝的孤岛密室。 之前那种冰冷刺骨的异感再次席卷佛顶珠的全身,佛顶珠赶忙掏出火柴引燃,尽可能的让急促的呼吸平稳下去不至于吹灭小小的火苗。 却让他看到了更加诡异的东西。 在微弱火苗的照耀下,佛顶珠依稀看到一个好似人影的东西倒映在墙壁上。 它,从房门处顺着墙壁缓缓移动着。 可佛顶珠手里的火柴根本没有移动过! 眼看着火柴即将燃烧殆尽,佛顶珠赶忙再掏出火柴对着引燃。 现在的他唯有借着微弱的光亮紧紧盯着那黑影,仿佛才能找到一丝丝的安全感。 当影子移动到镜子后的墙壁旁时却逐渐消失,就像它触碰到镜子后消失了一般。 因过于紧张,佛顶珠头顶的肉瘤充血变得红中带紫,他本能的向后慢慢退去,退到两个吓傻了的孩子身前。 就在这节骨眼上,那块反照佛顶珠的镜子两侧,悄无声息的掏出肿胀的手指。 一根。 两根。 三根.... 如同被水浸泡多年,手指表皮溃烂腐坏。 “你....你到底是什么!?” 佛顶珠强鼓起勇气的质问非但没有得到答案,反而深深刺激了镜中诡异。 溃烂手指抓住镜子猛然向前冲来,镜子脱离墙壁,照出的不再是惊恐的佛顶珠和两个孩子,而是披头散发的未知人头! 冲出来的刹那,镜子下方出现明显的下半身轮廓,还有溃烂手指外的两支腐坏手臂,腥臭扑面。 “啊啊——” 孩子们的尖叫声震耳欲聋。 恰逢此时火柴熄灭,佛顶珠连叫喊都已经忘却,只是僵硬的向后退去,脸色苍白如纸。 “老爷!老爷您怎么样!” 急促的砸门声从房外响起,可任凭许舟使出浑身解数也依旧打不开房门,就像彻底焊死了一般。 无心插柳。 或许是屋外的变故让形势出现转机,黑暗中出现镜子坠地碎裂的声音。 佛顶珠颤抖着再次燃起一根火柴,就见身前的脚下尽是镜子碎片,看向四周后没有发现诡异的影子,更没有什么腐烂的手指等。 “老爷您别急!我这就叫人过来撞开房门!” 跌坐在地大口喘息的佛顶珠闻言后回过神来。 虽不清楚这次的侥幸会维持多久,但他已经领教到未知诡异的强大手段。 膀大腰圆的护院又怎样? 跟土鸡瓦狗没啥区别。 现在最紧要的是保持现状,在屋子里能不动就不动,防止再无意间刺激到什么。 而且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声张,堂堂一区之长,若传出去大半夜撞到了鬼,影响实在恶劣,少不得被政敌拿出来穿小鞋。 倒不是说怕被举报封建迷信,而是怕借机生事。 好比说瞧啊,七区的老王,官做的连鬼都看不过去了,老百姓过啥样的生活可想而知。 想到关键之处,佛顶珠顿时下了决定。 “老许你先别声张,你即刻带人去千山,管他是五龙宫的牛鼻子还是香岩寺的大和尚全都给我整过来,要快!” 作为南海八千路,奉天第一山的千山,上面无峰不奇,无石不峭,无庙不古,无处不幽,道观古寺无数,远近闻名,距离陶官屯并不算太远。 可问题是现在就算驱车前往,到了山根底下也要徒步登山,等急急忙忙赶回来至少是次日黄昏了,根本来不及。 许舟为难道:“小的明白老爷的担忧,但现在去千山肯定来不及,倒不如去距离更近的海城大悲寺,据说里面都是佛法高妙的苦行僧,来了定能解决问题。” 被提醒后,佛顶珠才想起来大悲寺的事。 虽说名气比不得千山五龙宫等,可此刻要抢的就是时间,鬼知道啥时候再生变故。 “你去大悲寺来回最快要多久?” “开老爷轿车的话,至少两个小时。” “那他妈跟去千山有个屁的区别!两个小时后天都亮了!” 佛顶珠很想现在就一脚踹开房门。 奈何,他不敢。 连大声说话也不敢,只能压低了声音嘶吼着发泄。 况且门外边的许舟已经试过,暂时根本无法打开房门,严丝合缝的就像沉重的石板。 深吸一口气,佛顶珠先将闺女放在床上,顺便也将颤抖的许妮也抱了上去,毕竟外边还要靠她爹许舟去搬救兵。 “爹...要不让许叔去三明治茶楼吧,最近他们名气很大的,来咱家顶多十来分钟就能到。” “刘半仙的那个茶楼?”佛顶珠有些嗤之以鼻,还真就没瞧得起刘芒泛一伙子,他更相信道观寺庙里的专业人士。 他伸手将被子盖在两个孩子的身上,即便心中比谁都害怕,可此时此刻必须要稳住心态。 唰—— 刚刚盖好的被子被股大力抽入黑暗当中,没防备的佛顶珠被拉了一个踉跄,跌坐在窗根底下。 尖叫声再次充荡房间。 混乱中佛顶珠想要站起身来,却被黑暗中的窗帘捆住了脖子蒙住了头,逐渐勒紧。 “...快...去茶...楼....” 第六十七章 扶乩之术 第67章 扶乩之术 “加钱!必须得加钱!老子兼着店里的更夫容易?咣咣砸门差点没给我吓拉拉尿了!” “哎呀老弟别介意,这不是人命关天事急从权嘛?王区长家肯定是碰到了棘手的邪乎事,否则也不会大半夜的来请咱们。” “老康你可别往脸上贴金了,佛顶珠是来请咱们的?明明是请老刘的好不好,说起这个老子就来气,临时加班老刘他凭啥就躲了?” “得留个人做后援啊,来时我卜了一卦为天雷无妄,飞鸟失机落笼中,纵然奋飞不能腾,下下卦中的下下卦啊,所以咱们得留一手。” “道理我都懂,我只想知道为啥是他做后援而不是我?” “那不是刘家嫂子今天刚回鞍山嘛,两口子刚进被窝没多久,咱能舍得把他拉出来干活?那也太不是人了,况且老刘也念着情,说年底分账时候给咱们多劈两成。” “草!娶个有钱的媳妇儿就了不起啊!等老子有空找个更有钱更带劲的,天天气老刘。” “东街卖油炸糕的窦老蔫不是有个闺女么?除了丧偶带俩娃,年纪跟你应该差不多。” “滚他妈犊子!” 拌嘴吐槽的声音由远及近。 黑暗中,躲在角落里的王大锤和许妮已逐渐麻木,她们没有任何办法能缓节内心的极度恐惧,冷汗透支下让她们的身体极度缺水,意识也开始模糊。 可听到门外有些熟悉的声音越来越近后,王大锤绝望死灰般的眼神逐渐有了神采。 砰—— 房门被一脚踹开,亮光随之照进闺房。 “就这?你们老王家是不是拿我哥俩开涮了?也没见门有什么毛病吧。” 赵三元跨进闺房后,立刻就瞅见了角落里的王大锤,丫头脸色煞白煞白的,旁边还有个不认识的小姑娘。 而康木昂则发现窗下的佛顶珠,脑袋被窗帘裹得密不透风,面处有干枯的血迹。 管家许舟和下人们见状后都大惊失色,想要上前查看时却被赵三元拦住。 “慢着!许管家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诚心实意请我们哥俩来帮忙,现在起就得听话,否则你们爱死不死,我和老康还真就不爱上夜班。” 见过横的,没见过比赵三元还狂的。 这可是一区之长的府邸,许昌老百姓别说是进府,即便看到王家的下人都得点头哈腰,哪里遇见过这种嚣张的年轻小伙? 其实还真不是赵三元有多狂,这毕竟是给大家大户办事,有些话得说在前边,否则事后出了什么岔子是理不清的。 许舟知是个明事理的人,他重重点头,“自然听你们的,可老爷他是死是活都不清楚,至少得先把他抬出来吧?” “他还喘着气,窗帘上的血是他咬破舌头喷出去的,看血量是真敢下嘴。”赵三元拍了拍康木昂的后背,“老康你去探探,我到现在也没感觉到任何煞气,可这局面明显不正常,你小心点。” 康木昂从随身的小布包中拿出数枚五帝铜钱。 自从干了茶楼后,老康可以踏踏实实的准备法器以备不时之需,再也不用担忧碰到黑店的问题。 这些五帝钱,就是从老集上淘到的真家伙,是吉祥化煞的上等法器之一。 “首请中天藏真龙,时来运转多亨通。” “二请青龙护家邦,镇邪驱魅招天光。” “三请白虎门前坐,添福添丁无灾祸。” “四请朱雀栖正堂,恶消角散事业昌。” “五请玄武撑华盖,龙盘虎踞大运来。” 随着康木昂的咒语,五帝钱分别弹落在佛顶珠的身前五处。 如果这个屋子里有邪祟存在,尤其是佛顶珠被某种东西缠身的话,那么施法过后,五帝钱会即刻立起滑动排出阵法将邪祟暂时困在其中,但现在五帝钱没有任何反应。 在外人看来,康木昂就跟打法叫花子似的,侮辱性极强,更看不出啥高手风范,奈何赵三元故意拦在门口,众人不好发作。 老康上前帮佛顶珠摘到身上的窗帘,虽然呼吸很轻,但至少还活着,毕竟谁咬了舌头十几二十次也遭不住,昏死了过去。 这时他发现脚边有一把漆黑的油纸伞。 心想这小楼规格足够大,哪怕今天下大雨,进屋时顶多将雨伞放在厅堂里,完全没必要带进闺房。 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 另一头,赵三元蹲在两个丫头片子身前,尽量安抚着。 “先好好睡一觉,等醒过来我再问你们发生了啥,尤其是你王大锤,之前我都没来得及问你所说的娘亲回来了究竟是咋回事。” 不知怎的,听到赵三元的话后两个丫头都垂下眼皮睡了过去,她们太累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天空依旧昏沉沉的,山雨欲来风满楼。 陶官屯的鸡鸣声此起彼伏,与寻常的日子没什么两样。 赵三元靠着回廊点上一根烟,眼前老康拿着的东西让两人都眉头紧皱。 一块被烧了大半的黑布。 “老康,我没看错的话这是扶乩之术吧?” “的确是扶乩之术的一种,而且字盘非常考究,必须是深谙此道多年的人才能手绘得出。” 扶,指扶架子。 乩,为卜巫问疑。 也可以叫做扶箕、抬箕、扶鸾、挥鸾、降笔、请仙、卜紫姑、架乩等,距今至少有一千五百余年的历史,在后世中它鼎鼎大名,被民间称为碟仙或笔仙等。 漫漫历史长河,无数的典籍瑰宝都泯灭消失,能留存下来的必有其绝对的道理,足见扶乩之术的厉害与神秘。 不过真正的民间异人都对此法敬而远之,因为就连他们都无法保证请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更别说有效控制掌握全局。 换言之,他们格外知晓请仙容易送仙难的道理,一旦纠缠,轻则五运衰竭,重则家破人亡。 因此常人绝对不要去尝试,无论初衷是什么,若身边有朋友邀请你玩笔仙或是碟仙,奉劝你直接用碟子拍对方的脑壳扬长而去。 赵三元挑了挑黑布,叹息道:“怪不得我没有感应到任何异样,原来是走了这条道,通过人为扶乩请来的东西不会产生煞气。” 康木昂挠了挠后脑勺,“可即便没有煞气,阴魂若无故害人的话,我的五帝钱肯定有所反应才对。” 说到这个,赵三元不由得压低了声音,“还不是王家的傻闺女,她用这法子想请她娘回魂,若真请回来了,恐怕有可能谈不上无故这两个字,老康我先给你提个醒,王家恐怕没明面上这么简单,我总感觉里边还有套头事儿。” 想了想后,康木昂觉得回去也没什么,反正王家人又没定准让三明治茶楼帮忙。 但赵三元却笑了笑,“可是王家人已经付钱了。” “啊?啥时候的事?不是我说你啊三元,现在咱们还没干活咋就把钱给收了?万一拉了胯可咋整?” “所以这回得卖点力气了。”赵三元从怀里掏出两枚糖果,扔给了康木昂一个,自己嚼了一个,“嗯...还挺甜,回头得管王大锤多要点。” 第六十八章 午夜凶铃 第68章 午夜凶铃 佛顶珠是悲催的。 悲催在临近年关家里碰到了邪乎事,差点把命都搭进去。 他又是幸运的。 幸运在咬了自己舌头十几二十次都没有嗝屁,得承认舌苔真厚实。 但不管是悲催还是幸运,躺在炕上刚刚醒过来的他肯定舌头啷激咬字不清。 大致经过,都是王大锤和许妮左一句右一句描绘出来,也承认了偷偷摸摸玩了扶乩之术,但黑布瓷碗从哪来的,两人都有各自的理由闭口不谈。 赵三元拍了拍手,“些许细节等事后再说也不晚,当下要紧的是要确定宅子内到底有没有脏东西,所以在王区长你昏迷的时候,我们兄弟俩已经想好了对策,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请王局长移步昨夜的那栋小楼吧。” 听到要回去,佛顶珠吓得差点没蹦起来。 开啥玩笑? 那踏马不是羊入虎口? 你小子到底是不是专业人士? 感受到怀疑的眼神,赵三元还算耐心的解释着,“你家的事吧有点棘手,想要确定到底有没有邪祟,最好的方法当然是让被祸害过的人当诱饵了。” 道理也许是这么个道理,但佛顶珠肯定不乐意啊。 他立即给许舟使眼色,意思是赶紧把人轰走,然后去五龙宫或是大悲寺请真正的高人。 奈何许舟指了指窗外,夕阳的余晖洒落进来,明显时间来不及。 康木昂掐指说道:“王区长,还请不要抱侥幸心理,我猜测即便你连夜带着孩子离开府邸,恐怕也不得安生,不管怎么样先让咱们兄弟保你和孩子过今夜,明天你想换人也来得及。” 回想起昨夜种种,佛顶珠实在是心有余悸。 相信么? 相信个屁! 但佛顶珠不敢去赌康木昂所说的真实性。 万一真应验了到时候咋办?真就咬舌自尽?舌头拢共能榨出多少血啊! 赵三元指了指两个小的,“想来王区长不会想躲灾,让两个小的去面对危险吧?” ..... 是夜,亥时。 王大锤的独栋小楼内,一切都准备完毕,除了康赵兄弟和王家三人再无其他。 所有的窗沿、门沿等全部撒上糯米与香灰,各处出口用红绳悬挂一枚五帝钱。 康木昂把守正厅,作为应对此次事件的主力,赵三元则护在闺房内,为最后一道防线。 诱饵作战想要成功,就不能搞什么花里胡哨,堂堂正正的候着,哪个邪祟敢来直接干死就完了。 “你确定请来的东西是你娘?看清了么?” 牙床边,赵三元跟王大锤小声嘀咕着,他非常好奇两个啥也不懂的丫头片子,是如何首次玩扶乩之术就能请来理想目标的,难度等同于火中取栗。 善于请阴魂上身的老刘都不敢说每次都能成功,一旦请错了请岔了,最轻也要在炕上瘫十天半个月。 相比之下,就知道她们俩有多能耐了。 王大锤很是认真的回答,“看清了啊,我娘下葬时候穿的寿衣款式我记得清清楚楚,说话声音也一样,前天晚上陪我玩了一宿呢肯定是我娘没错,就是脾气跟活着的时候差太多了....” 铃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 旁边摇椅上的佛顶珠想也没想就接起电话。 “嗯?” “嗯。” “知道了。” 因舌头的伤口还没有彻底痊愈,佛顶珠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更多是用语调来沟通。 来电话的是许舟,说是有几个大悲寺的高僧今夜刚好到了陶官屯,知晓情况后许舟赶忙把人请了过来,现在就在小楼外,想让佛顶珠瞅一眼打个招呼。 可他刚刚起身,就被赵三元硬生生按了回去。 本身就看这小子有点不顺眼,自己好歹是一区之长,你什么档次敢跟我俩比比划划的? 佛顶珠怒道:“你放肆!赶紧撒手!” 气势足够骇人,只不过秃露反帐的大舌头显得有几分喜感。 事实上非但没有吓唬住赵三元,他还一巴掌拍在佛顶珠脑袋上的肉瘤。 “谁来的电话?” “是许舟,咋了!我看你小子是真不想活了是吧?信不信爪子给你剁了!” 赵三元伸出手掌再次拍向佛顶珠的脑壳,力气重了几分,将他的头拍得歪向一旁。 啪—— “你他妈睁大眼睛瞅准了,没插线的电话你就接!?” 这个角度可以看得真切,佛顶珠清晰的看到电话后的线路根本就没有连接,此时的电话应该只是个摆设才对。 铃声? 为什么会有铃声! 刚才话筒里明明出现了许舟的声音! 难道是赵三元偷偷摸摸给拔了线? 不可能! 挂电话后这小子才走过来,他没有那个时间! 佛顶珠的额头滑下冷汗,越想越心惊,未知的才最为恐惧。 那种阴冷感再次袭上他的心头。 赵三元冷笑道:“叭叭的唠挺欢啊,许舟?老子要没猜错的话,所谓的许舟不是让你出去开门就是让你开窗吧?” 被一语道破,佛顶珠猛地回过神来,他满眼的不可置信,不再是像看待小卡拉米似的看待赵三元。 真人不露相! 这绝壁是个高人! “大师!大师千万别怪罪!刚才是鄙人声音大了点,万望海涵啊,从现在开始听你的,全都听你的,什么大悲寺五龙宫的我都不信,就信你和康师傅!” 靠能力做到一区之长的自然不是啥酒囊饭袋,首先就要有一副会识人的眼力。 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能靠的唯有三明治茶楼的兄弟组合。 “别废话,天还塌不下来,你老老实实坐着。” 然而赵三元刚刚将电话线插好,刺耳的铃声再次响起。 铃铃铃—— 原本习以为常的声音在这一刻无异于催命的恶魔低语,佛顶珠吓得一把搂住赵三元。 谁!? 这次电话的那头又是谁!? 哪怕电话线已经插好,可鬼来电依旧给佛顶珠留下深深的心理阴影。 赵三元使了个眼色,示意佛顶珠去接电话。 甭管是人是鬼,总不可能顺着电话线过来吧? 奈何佛顶珠连连摇头跟拨浪鼓似的,直接跑到床边护在两个孩子身前,意思不言而喻。 大师您接电话,我护着孩子就好。 见他这个鬼德行,赵三元也没介意,大大方方的抓起话筒。 沉默。 许久的沉默后。 话筒中传来沙哑低沉的声音。 “你想死?” 第六十九章 五帝齐飞 第69章 五帝齐飞 “你想死?”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威胁与恐吓意味过于强烈。 从声音上听不出是男是女,是人是鬼。 赵三元眼神微凛,嘴角带着几丝冷冽。 这不是打给佛顶珠的电话。 而是打给自己的。 有点意思! “老王家我保了,你不服就来试试。” 这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不管对方是谁,都与之彻底宣战的霸气。 原本赵三元出手帮忙,其实就是看在王大锤那丫头招人稀罕,跟个小大人似的,而所谓的工钱就是当初留下的那两块糖,但归根结底完全没想着出全力,差不多就成。 然而世事无常,专门有瘪犊子来挑衅拱火,赵三元自然是忍不了。 更重要的是,暗处的势力对王家情况一清二楚,否则电话来的时机不会这般巧妙。 既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倒要看看最后谁整死谁。 “.....”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沉默了些许后挂断。 佛顶珠试探性的询问着,“大师,谁的来电?” 赵三元笑了笑,露出森冷白牙。 “要死的人。” 随即对着佛顶珠招招手,“王区长啊,咱们也是时候该谈谈报酬了,一个大的加俩小的,收你们五千大洋不过分吧?” 与此同时,守在厅堂正门的康木昂依旧精神抖擞,换做赵三元来守第一关,这时肯定无聊的连连打哈欠。 被动守卫关键在于耐心和注意力,这点康木昂明显要更胜一筹。 所以心如止水的他很快感受到了异样。 某种绳索逐渐勒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没有丝毫犹豫,康木昂抄起桃木剑回身斜劈而去。 天花板上不知何时垂下了还在滴水的麻绳,绳子上绑着个披头散发的....东西,看不出样貌,身着一条过脚长裙,裙摆沾染了许多泥土污垢。 它脖子被上吊绳勒得紧紧的,几乎快将脖子勒成了两截,从散乱头发中露出一只深邃的无瞳眼眶。 之前缓缓伸向康木昂的另一头麻绳被桃木剑劈飞。 “结界破了!三元你那边小心!我这边碰到的不是阴魂,是有实体的东西!” 大吼提醒过后,康木昂后退数步严阵以待。 内心极为困惑不解,他很清楚从设置结界开始到现在,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也就是说没有邪祟从外面试图进入楼内。 那头顶上的东西从哪来的!? 疑惑之余,悬梁邪祟竟飘到了康木昂面前,刚才由于仰视所以没有看清长相,现在一瞅差点让康木昂把隔夜饭喷出去。 大致能猜出这麻绳邪祟临死之际遭了不少罪,身体很明显被水浸泡太久太久,表皮大面积浮肿,黑筋扩张狰狞,有些地方更是彻底溃烂。 在飘下来时脖子上的绳子却并没有脱落,仍然像是捆麻袋一样的勒着将脖子抻长一大段。 “我滴个乖乖!” 康木昂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生怕这邪祟冷不丁烂掉,爆出一大堆腐肉烂肉。 在帽山车马店的经历真不想再来第二次。 左手禁鬼诀,右手桃木剑,康木昂趁着邪祟还未落地先下手为强。 怎料对方看着浮肿跟个肉皮水球似的,动作却格外灵敏躲闪开去。 一切都发生于电光火石之间,可那邪祟的动作诡异又不符合常理,丝毫没有惯性可言,当桃木剑刺去的刹那又被它闪躲避开。 正当康木昂招式已老时,余光突然瞄见门槛外站着一个女人。 重要的不是男女,而是她手里拎着个大扫帚。 哗啦啦—— 一招秋风扫落叶直接将门槛内部的香灰和糯米全部扫飞挥散。 王嫂! 正该被抢救的她不知是何原因出现在这里,表情仿佛看到失散多年的亲人般,笑容灿烂。 但康木昂一眼就看出这人被什么东西占了窍,本身无任何自主意识可言。 短暂愣神的功夫,康木昂就感觉到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将他的脖子死死勒住。 不光是窒息的痛苦。 被麻绳触碰到的皮肤处开始快速泛起密密麻麻的紫色疹子,并逐渐向四面八方蔓延。 危急关头,康木昂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以最快的速度从怀中掏出一张北极四圣解灾符箓贴向脖颈。 “斗!” 滋滋的溶解声伴随着升腾的青烟,那麻绳仿佛受到莫大刺激般缩了回去。 挣脱束缚后,康木昂就地一滚与对方拉开距离。 敌众我寡,不太好办啊,但还未到要三元老弟来帮忙的程度。 噌噌噌—— 数枚五帝钱清脆落地,然而落地后没有静止不动,它们如有生命般骤然立起,逐一划着弧线分数个方位向‘王嫂’滑去。 见势不妙,‘王嫂’的身体突然极具颤抖,一缕阴魂从她的鬼门处脱体而出,显然意识到这几枚五帝钱绝非等闲,试图离开肉身暂避锋芒。 殊不知康木昂就是要这个效果! 不脱窍,五帝钱的阵法完成之时就可以将它困在其中。 脱窍更是再好不过。 康木昂换手持剑,右手结剑指横于剑尖,遥指五帝钱。 “临!” 数枚五帝钱腾空而起,细看下它们之间有着细细红线连接难以察觉,眨眼间就将那阴魂缠绕其中,鬼哭阴嚎不绝于耳。 都跟三元学坏了,现在干啥事都得留一手啊。 “此宅有主,敬告四方!” “该离则离,该来则——” 话还未等说完,麻绳邪祟已然出手打断康木昂的咒语,肿胀浑圆的身体大跳似的冲来,左右乱晃的肚皮里就像藏了几十斤污水,看得人头皮发麻。 康木昂多多少少有点投鼠忌器。 最好的方法肯定是用桃木剑去劈刺他大爷的,可就怕不够致命后,满肚子‘坏水’满天飞,从中可见老康有点小洁癖。 但跟赵三元相处时间长后,不止学会了要留一手,还要留二三手。 后退之际,康木昂袖中顺飞出一张符箓,正贴在麻绳邪祟的肚皮。 玄武庚辛申酉柳土獐符。 康木昂屏息凝神,气血随之调动。 “阵!” 声如洪钟的大喝,如金石相击震耳欲聋。 那麻绳邪祟的动作明显一顿单膝跪地,仿佛是被千钧重石压在肩头。 效果非常显着,却还是治标不治本,麻绳邪祟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 “镇不住?” 康木昂难免吃惊,心想这鬼东西真够邪门,他很清楚这张符箓的威力,仅看完成一张玄武庚辛申酉柳土獐符所耗费的精气神和时间就知道绝非等闲。 一张镇不住就加码再镇。 随即再次祭出一张玄武庚辛申酉柳土獐符。 “阵!” 第七十章 四鬼劳魂 第70章 四鬼劳魂 六次! 足足镇了六次! 不止是几乎用光了存货,每一次喝令真言都要耗费大量心神,因此康木昂并不好受,嗓子干裂呼吸急促。 庆幸的是麻绳邪祟终究被镇得双膝跪地,半寸也动弹不得。 只要可控,就有无数种方法灭了哦不是,渡了它。 咔嚓——! 几乎弱不可闻的轻响,但在康木昂耳中如同炸雷。 厅堂茶几前,本该被五帝钱束缚住的阴魂突然逃脱开来。 而助它脱困的东西,竟是一个布偶洋娃娃。 它手里拿着把跟它大小相仿的剪刀,剪断了连接五帝钱之间的红线。 “啥情况?现在叫个东西都能成精了?” 康木昂起初看得满脸懵逼,但很快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那洋娃娃的眼珠子绿油油冒着微光,显然是有什么东西以它为媒介附了身。 重点是,这鬼东西拎着个大剪刀在半空里飞来飞去,绝壁不好对付。 原本是一对二。 现在是一打三。 有飞的也有跑的,有虚的也有实的,难度噌噌的往上涨。 恰好此时闺房的方向传来赵三元的声音。 “行不行老康?咋突然没动静了,不会是嗝屁了吧?用不用让咱家观大爷去帮衬帮衬?” 诚然,守第一关的康木昂压力很大,三个邪祟明显都有自主行动的意思,与当初在帽山车马店对付的狸妖截然不同,死尸虽然多可都必须受狸妖的控制。 不过康木昂自认为依旧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还有回旋的余地和空间。 “三元你护住王家人,我这边不行了再喊你家老——” 劲风突至! 洋娃娃邪祟提着剪刀飞来直刺康木昂的太阳穴,后者反应迅敏侧身闪躲开去,不料那阴魂也看准时机冲过康木昂的身体,额间灵火瞬间摇曳飘忽。 若非康木昂灵台稳固,这次偷袭少说得晕死过去任鬼宰割。 从结果上看其实也没差多少。 前两轮都是佯攻,当康木昂精神恍惚的一刹那,一把黑伞悬停在麻绳邪祟的头顶,紧接着它不再受到任何束缚,用壮硕的躯体直接撞飞了康木昂,力道之大如同辆小汽车。 这帮邪祟不止各有各的意识,还深知要补刀的道理,麻绳邪祟一招得手后欺身上前,趁病要命。 可刚刚冲出两步,它的下身突然升腾起烈焰大火,烧得它发出刺耳瘆人的惨叫悲鸣。 原来是康木昂被击飞之际,用关东辽尾在地板上顺势书画符箓,虽然粗糙,但符头符胆符脚框架完整。 阴了一把后,康木昂不退反进越过麻绳邪祟,手中桃木剑直劈其身后的阴魂。 见识过能耐的阴魂哪里敢硬接,飘荡着向后躲闪,恰逢此时洋娃娃邪祟提着大剪刀咔嚓咔嚓的飞向康木昂。 可电光火石之间,洋娃娃邪祟竟从康木昂那厚厚的眼镜片后看到了几分笑意。 要糟! 为时已晚。 康木昂左掌猛击右手,桃木剑如脱弦利箭般射去,快若闪电势若奔雷。 “走你!” 砰—— 全力飞向他的洋娃娃邪祟完全没有余力躲闪,被桃木剑狠狠钉在墙上画板,任凭如何挣扎也逃脱不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堪称是心眼大作战。 被先手坑了的康木昂没有气馁,反而后发先至占了大便宜。 抚了抚眼镜框后,他从怀中掏出八卦镜。 “来吧,第二回合。” 与此同时。 闺房内的赵三元并不知道老康的超神表现。 只要没听到他喊帮忙,今夜就绝不会离开闺房半步。 无论闹出多大动静,暗处的势力最终目标肯定是王家人,谨防调虎离山。 “观大爷,外边老康能应付的了吧?别等天亮了我再给他收尸,怪晦气的。” 依旧捧着七手《物种起源》翻看的常罗观随意敷衍着,“你小子啥时候能改改这好话不会好说的臭毛病?担心就说你担心,又没人笑话你。” 最了解你的人莫过于父母。 若是顶香弟子,那莫过于堂口仙家,它们比你自己都了解你自己,无论是脾气秉性还是欲望心魔。 别看常罗观一天到晚跟个老学究似的,可每次不经意说出的话总能直指问题根本。 只不过赵三元没放在心上,听着厅堂里传来的激斗声音,好奇道:“按理说动静不该这么大吧?难道老康在被群殴?” “何止是被群殴。”常罗观一边翻着书页一边说道:“对方用的是四鬼劳魂术,没听说过吧?” 追本溯源,其实四鬼劳魂术最开始是个正儿八经的法术,为五鬼搬运术的变种,这里主要讲下前者。 发明此法的据传为一名野茅山,就是会茅山术法却并非真正茅山道士的人,或是因什么缘由被逐出师门的茅山人。 四鬼,是道家四恩的魔化般,从地恩、君王国土恩、父母恩、师长恩,替换为虐、暴、贼、有司。 四鬼劳魂术,便是用生前犯了这四种条件的鬼魂为基础,成法后专门折磨活人。 精髓在于不能直接杀死,要竭尽所能消磨人的心神,到最恐惧最无助最挣扎时将人杀死,那么四鬼劳魂术的威力就会更胜一筹,理论上没有上限,如果磨死几千几万人之后,力量肯定大到离谱。 更棘手的是,面对四鬼无论使出精妙的手段,都无法将它们彻底消灭,必须找到施法者,要么让他心甘情愿彻底毁掉四鬼,要么就是把他干掉,没有第三种方法。 从难度上讲,搞四鬼劳魂术比炼制替身鬼还要麻烦得多,处理起来也要更加困难。 赵三元听过讲解后,除了感叹这世上无奇不有外,更惊讶观大爷的学识渊博,果然常家仙的知识库就是够大够广。 “也就是说,老康在外边累出粑粑来也赢不了吧?除非他干掉背后的施术者。” “没错。” 不知怎的,赵三元有点控制不住笑意,一想到老康杀了几个邪祟无数次依旧没有卵用的表情就觉得好笑,估计眼珠子都能从镜片后瞪出来。 嗯...? 好像遗漏了什么关键因素。 赵三元微眯双眼摸向后腰,缓缓抽出一柄光寒戒刀,刀柄书写着某种咒语符文,古朴神秘。 “观大爷,所谓四鬼劳魂术肯定是有四个邪祟吧,现在老康那边对付的是几个?” “三个。” 第七十一章 干脆利落 第71章 干脆利落 同康木昂一样有钱又有闲,赵三元也在老集上淘到了几样趁手的家伙,比如这柄戒刀。 据摊主说是少林武僧的法器,曾经拿着它与丹霞山中的妖猿大战八万个回合,最终同归于尽,而这把戒刀几经转手到了摊主手里。 赵三元当然把摊主的话全当个屁听。 释门有戒律,戒刀只供用于裁衣、剃发、剪爪,不可杀生,试想武僧提着戒刀追砍八万来个回合实在过于丧心病狂,况且妖猿见势不妙不会跑啊? 话又说回来,这把戒刀虽说没那么邪乎,但的确是古刹中流出来的好东西,否则不会隐有佛法蕴含加持,在常人眼里就是个未开锋的旧刀,可在赵三元这种人手里就大大的不一样了。 淘到手后,赵三元将其升级改装,成为护身法宝之一,非是释门中人自然无需守那些清规戒律,遇贼杀贼,遇鬼斩鬼。 “最后那个怕不是来咱这偷家了吧?观大爷...观大爷?” 久久没有回应,赵三元不免回头看去,竟发现常罗观不知啥时候消失不见。 沃日! 观大爷您想锻炼弟子就直说啊,咋一声不吭就没了? 经过帽山林场一战,已经决定非到万事皆休之前绝不会请仙上身,您老没必要躲的这么快吧! 事实上根本没有时间让赵三元吐槽。 后方牙床上的两个丫头突然凌空而起,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腰部猛然拎了起来。 见闺女遭难,躺椅上的佛顶珠条件反射要冲上去,可当他看到墙边浮现出的黑影轮廓后,脚步随之一顿。 与昨夜看到的黑影一模一样! “大师——” “老子不瞎!” 赵三元跨步纵跃而去,手中戒刀对着黑影当头劈下。 黑影瞬间消散,又在另一处凝结成型躲过这一刀,没得手的赵三元顺势揽住两个丫头落在牙床上,从结果上看是赌对了,老王家的人做诱饵果然有效果。 四鬼劳魂术的最后一鬼终于现身! ‘噗’的一声。 赵三元忽感左腿一凉,下意识低头看去时,竟发现数根如‘黑带’的东西洞穿了左小腿,顺着‘黑带’望去是从墙壁里阴影激射而出。 来不及犹豫,赵三元挥刀斩下,可‘黑带’的抽出后撤的速度更快,鲜血如开闸般的从那个血窟窿中不断涌出,眨眼的功夫麻裤就已经被血给染红。 闷哼一声,赵三元紧咬牙关将两个孩子带到佛顶珠身旁,一步一个血印。 破空声由远及近! 十数根‘黑带’刺向赵三元的后背,在半空中时而变化出诡异的直角路径,或上或下让人目不暇接。 生死关头,赵三元却好似脑后长眼,侧身躲过致命伤害后,双臂横拉再束紧,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截斑斓五彩绳。 五色丝最早可溯源至秦汉时期,代表五行,也代表五个方位,彼此相生相克。 而五色并非五种颜色随意编制,必须是东方属木青色、南方属火赤色、中央属土金色、西方属金白色,北方属水玄色等五色,如此才相合金木水火土,蕴藏五方神力。 祈福纳吉、避病除鬼。 不染病瘟,驱邪化煞。 传统节日端午节时,将五彩绳绑在孩子的四腕或是颈项上的习俗,就是从中演化而来。 只是老百姓并不清楚,五彩绳在某些领域里是极为强力的法器,有些老香根的师傅为他人开香堂时亦会使用五彩绳作为祥瑞接引仙家兵马,具体如何施展这里暂且不表。 呲呲呲—— 刺耳的摩擦声此起彼伏。 赵三元用五彩绳将‘黑带’紧紧捆住,左手拽一端,牙齿咬一端,右手戒刀愤劈而下。 一刀两断! 可手感并非干脆利落,如同砍在夯实的筋皮。 墙中黑影顿时发出凄厉瘆人的惨叫,震得佛顶珠和两个丫头都捂着耳朵痛苦不堪。 赵三元正以为重创黑影时,怎料它的惨叫戛然而止,替换的是诡异尖笑。 黑影在四周墙壁快速闪动着,哪怕只是眨眨眼都能变换数个位置,匪夷所思。 四鬼劳魂术邪乎是真邪乎,并且无论怎么对付四鬼,都是治标不治本,必须让背后施术者自愿摧毁术法或是干掉施术者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赵三元很清楚局面会越来越棘手,那快速移动的黑影在任何一个瞬间都有可能展开攻击。 戒刀砍它虽无往不利,可也得能砍着才有用。 后退数步后,赵三严抄起柜上提前准备好的烛台,上面燃烧着三根红烛,噼啪作响。 老康之前在对付李谷雨时用的‘喷火’本事赵三元暂时没有学会,但他依旧有他自己的能耐。 “别傻愣着!把旁边那花瓶下边抠个眼,快!” 闺房里的活人就这么几个,话肯定是对佛顶珠说的,可咱们的王大区长哪里见过这等阴阳斗法的冥场面,早就看得大脑一片空白。 “爹!爹您行不行?”王大锤踢了踢亲爹的小腿才稍微把他的意识拉回现实。 “啊....啊?” “您老振作点啊,这正干架呢!” 俩孩子显然比大人更加靠谱,见佛顶珠还有点愣神,她们主动捧来花瓶研究着该如何给底部开个洞还不能破坏主体。 另一边,当赵三元举着烛台严阵以待时,身前如有黑幕降临。 那是黑影突然从天花板上脱离,数量更胜往昔的‘黑带’劈头盖脸,所过之处家具尽皆粉碎破烂。 危急关头赵三元双手各抄起一根燃烧的红烛奋力挥甩,蜡油似大雨瓢泼,点点滴滴飞溅在‘黑带’与‘黑幕’之上。 似强酸似灼烧! ‘黑幕’被烛油触碰到的地方全部冒起莫名黑烟,快速腐蚀着,嘶嚎声比之前被戒刀劈剁时更加痛苦,它逃似的向后消散再次融入墙壁之中,那密密麻麻诡的诡异‘黑带’也随之而退。 “哇哦~”许妮看得心思神往,万万没想到茶楼里总偷懒的三元叔竟强的离谱啊。 王大锤对着她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哦什么哦?赶紧把马甲脱下来包住花瓶,咱能不能帮上忙就看着一下了。” 恰逢此时佛顶珠的余光瞄见那花瓶后,顿时吓得一机灵。 我日! 那可是元代的官窑! 赵三元不知王大锤的败家行为,一招退敌后,他将五彩绳浸满烛油。 “看你他妈的往哪跑!” 第七十二章 接着忽悠 第72章 接着忽悠 或许是黑影格外忌惮赵三元的手段,见他靠近后便准备继续闪躲游走,伺机再出杀招。 就在这节骨眼上,赵三元却无奈叹息,随即摆出个奇怪的姿势,像是在掐什么诀。 他直视着黑影,面色极其凝重。 “既然大家都受了伤,就别玩啥花里胡哨了,咱们一招定胜负,如果我这招天师府真传的三十三重天掌心囚雷大法也困住你的话,我也只能徒叹奈何了。” 说完后也不给黑影反应的时间,直接踏出一步,声如洪钟。 “电母雷公,速降神通!” “随我诛邪,轰轰轰轰轰!” “震你东南西北,触之魄灭魂飞!” “嗷嗷嗷嗷嗷——祖师爷助我!” 墙中黑影惊得形颤神抖。 天师府? 三十三重天掌心囚雷大法? 听着就绝非等闲! 该怎么办? 逃? 不对! 咒语里说了要震东南西北不能触碰,或许保持不动能躲过这一招? 与此同时,赵三元已经开始踏着罡步,缓慢却又坚定。 “急急如律令!” 伴随着爆喝,黑影挣扎犹豫,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远处的佛顶珠和俩丫头都聚精会神连眼睛都舍不得眨,生怕错过罕见的大戏。 天师府正传啊! 五雷正法啊! 许多普通老百姓都听说过其鼎鼎大名! 当赵三元踏到第六步时突然加快了速度,百米冲刺般冲向墙壁黑影,左手紧紧攥着五彩绳的另一端,另一端向斜前方投掷而去。 “观大爷别卖呆儿看戏了!赶紧帮忙!” 话音刚落,墙壁灯台旁常罗观显形而出,一把抓住投过来的那端五彩绳。 不远处的赵三元此刻也冲到墙根底下,猛扥之下将还懵逼的黑影大力弹压,接触到的地方渗出神秘的黑色液体。 “哈哈哈哈哈哈——” “懵了吧臭傻帽儿?老子会个屁的五雷正法!连天师府大门冲哪开都不知道,瞎叭叭的咒你也信!” “跑啊?飞啊?刚才能耐哪去了?” 局势反转的让人始料不及。 正满怀期待的两个丫头从两眼放光到满脸黑线。 不止忽悠咱们,三元叔你连鬼都忽悠? 过分了吧! 其实这也是赵三元的无奈之举。 若说正面刚,他肯定浑然不惧,严格来说他更喜欢直来直往的对拼。 可赵三元脑子没有屁,明知道四鬼劳魂术的底细后还无脑莽的话,估计也活不到今天。 所以他选择忽悠‘黑影’让它投鼠忌器暂时不知该如何行动。 可不是心黑啊,这叫战术! 常罗观拽着五彩绳频频称奇道:“你小子刚才踏的罡步有点意思啊?差点连我都给唬过去了。” “之前看老康踏过,学的有形无神罢了。”赵三元向后招了招手,“花瓶整好没?再把烛台上最后那根蜡烛拿过来,老子先收了它。” 墙壁中,被五彩绳绷住的黑影无论怎样挣扎都挣脱不得,呲呲的冒着黑烟,显然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可它越是痛苦,赵三元越是痛快,若非无法真正杀死它,恐怕早就用戒刀捅它千八百次。 “还愣着干啥?赶紧把蜡烛和花瓶给我!” “娘....?” 王大锤的错愕呢喃,让赵三元意识到什么后立马回头看去。 此时墙壁上哪里还有什么黑影,而是一个气质端庄的女人,她表情痛苦的拽着五彩绳,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掉。 这一刻,王大锤的眼眶瞬间湿润,她只想上前好好抱一抱娘亲,就连躺椅旁的佛顶珠也鼻头发酸。 “真的是夫人啊....合着昨天祸祸老爷的是她?”许妮自言自语,同样不可置信。 当下相对平静的活人自然是赵三元。 但也只是相对平静罢了。 此时此景,若说内心没有一丁点的波澜和共鸣,只能说心是石头做的,哪怕真的是石头,也会被王大锤的眼泪给烫热乎。 自打记事起,赵三元就不知道爹娘长什么样。 用老头的话说,当年找到他的时候是在个被劫掠后的破败村落,遍地都是腐尸,襁褓中的赵三元在个炕头上无助的嗷嚎大哭。 见年幼的赵三元可怜,老头遂将他抱走养育,教他本事教他做人。 是否会幻想着父严母慈的幸福生活? 当然会。 多到数不清。 赵三元也想有个完整的家庭,甚至只见亲生父母一面也好。 俗么? 特别俗。 可人在世上,谁又能免俗? 这是心底的最本能欲望,哪个都逃脱不掉。 这一刻的赵三元不免有些恍惚,也是他面对邪祟以来心境首次起到涟漪。 名叫犹豫的的这道情绪涟漪虽然很小很小,却依旧动摇了赵三元的本心。 就像是之前这邪祟面对忽悠产生犹豫时一般无二。 怎么做? 如何做? 收,还是不收? 收之后杀还是不杀? 杀时是在王大锤的面前杀,还是避着她杀? 无数的疑问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根本没有发现王大锤已经来到了墙壁前。 唯有常罗观不受任何影响,但它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反倒是掏出那本七手《物种起源》翻看起来。 “闺女....娘疼,娘难受,好闺女你能不能把这绳子撤了?” 声音温柔又带着些许无奈,听着像是请求,却更像是母女之间的寻常对话,仿佛是递一杯水,端一碗饭般自然。 但! 王大锤凄苦思念的表情骤变消失,急转直下。 用最快的速度退到赵三元的身旁,紧紧拉着他的衣袖。 “三元叔,她不是我娘!” “嗯....啊?” 赵三元愣了愣。 局势再次发生反转,饶是他都始料不及,搞不懂到底啥情况。 墙上的女人也有些急了,她提高了些音调,“可能是娘走的太早,你已经记不得我的样子了,可我就是你娘啊。” “是个屁!”王大锤掐腰讥讽道:“打我落地到现在我爹娘就没叫过我闺女,重男轻女的他们一直管我叫好大儿,三元叔别给我面子,干它!” 被个小丫头一语道破天机,女人的面孔顿时狰狞起来,所有的化形全部消失后张牙舞爪的想要向前扑,哪里还有刚才端庄的模样,整个脸和裸露的皮肤都咕嘟着黑泡。 而此时的赵三元已经彻底回过神来,自嘲自己刚才竟起了几分恻隐之心。 “干它是吧?好嘞~” 右手剑指直刺邪祟的额间,将它狠狠钉了回去,左手戒刀横在其脖颈。 “急上符宝上天堂,急上天堂符云忙!” “定威三千万万斩,斩在灵台问八方!” “四鬼劳魂术者在哪开坛?” “说!” 赵三元的咒语在此刻就是绝对的神威绝对的天理,邪祟缓缓吐出三个字。 “福大昌....” 得到答案后,戒刀一抹而过斩掉邪祟的头颅! 但它没有滚落在地,而是化为几缕黑烟再次被邪祟的身体吸收。 “这刀是替王大锤要的利息,连小丫头的感情都骗是真他妈该死!” 随即接过花瓶和蜡烛,先将燃烧的蜡烛从花瓶底部缺口插进去,再将花瓶的上口贴在邪祟的腹部。 “收!” 第七十三章 混合双打 第73章 混合双打 一声沉喝。 赵三元左手手紧握瓶颈,右手将蜡烛底端向后拉扯,眨眼的功夫邪祟便化作诡异的‘黑水’被吸纳进花瓶之中。 右手平拍,将蜡烛拍为粉末封死了花瓶底部缺口,随即回头喊道:“那个谁,王区长你找块布往上呲尿,然后把布塞进瓶口就行,下边已经被我用蜡烛封好了,等我回来再收拾它。” 被吆喝的佛顶珠连个屁都不敢放,赶忙四下寻找破布,待瞧见昨夜勒自己的那片窗帘后立刻狞笑着将它扯下,脱裤子开呲。 啥? 当着别人的面亮家伙? 咋这么多破逼事! 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还怕漏腚? 而对于这一切,翻书看的常罗观好似没有任何意外,都在预料之中的模样,但即便王家人拥有阴阳眼恐怕也难以从察觉到存在感极低的常罗观。 赵三元沉吟道:“话说福大昌是啥地方?听着有点耳熟,你们有谁知道不?” “啊?你不知道啊三元叔?”王大锤投来赞许的眼神,“它在隔壁的八家子屯,也是鞍山规模最大的大烟馆,三元叔你既然不知道福大昌就证明你没恶癖嘛,不多见不多见。” 许妮给出更多的情报,“听说最近半年来不少人在他家活活抽死了,最离谱的是因为抽死的人越来越多,福大昌还办了好几个义庄,说是给老百姓做些善事,你说离谱不离谱?” 赵三元深以为然。 做善事? 那他妈的别开大烟馆啊! 小一百年了,鸦片这东西不止是民殇,它更是国耻! 现在能确定幕后黑手和打来威胁电话的狗杂碎肯定身在福大昌里。 “行吧,既然知道福大昌在哪就好办,既然捅了老子一刀就没有隔夜还的道理。” 王大锤闻言非但没有担心,还有些小兴奋,“好啊,三元叔我给你带路,附近十里八村的我可熟了。” “你可消停点吧。”赵三元断然拒绝把她拎到身前,“去床下把药箱子翻出来,我提前备好了的,稍微包扎后我就出发,只是话又说回来你就没有啥遗憾?” 沉默。 王大锤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手指无意识的摆弄着衣角,但她很快就抬起头来展露往常的笑脸。 “哪儿啊?我现在后悔都来不及,瞎玩的东西差点把我爹给害死,以后想我娘就上坟烧纸呗。” 赵三元拍了拍王大锤的后脑勺,打趣道:“傻丫头没心没肺的。” 不远处的常罗观略微抬起头来,看了看那半大的小丫头片子。 “有慧根啊,不错不错。” 这时,厅堂内依旧时不时传来家具碰撞破碎的声音。 一打三的康木昂并不好受。 桃木剑钉住了洋娃娃邪祟,用五帝钱再次将阴魂束缚,那杆黑伞也早已破破烂烂,要面对的仅剩下麻绳邪祟一个。 可就是最后的这个是越来越棘手。 最初的造型就足够变态,现在的恶心和威胁何止提高了数倍。 当康木昂使用墨斗线将厅堂打造成各类限制其行动的障碍后,麻绳邪祟因冲力过猛被一根墨斗线拦腰切断。 腥臭的血水好似奔流,它肚子里的内脏或是筋肉早已被泡的稀烂,跟着血水一起喷出来。 然而当康木昂以为它失去行动能力时,麻绳邪祟的破烂肚皮下突然长出无数扭曲的大臂小臂! 如怪异的庞大蜘蛛一样横冲直撞! “我日....照香炉生紫烟!” 康木昂即刻催动掌中八卦镜,奈何对方身躯太过庞大,八卦镜效果平平,再僵持下去恐怕要生变故。 只是符箓已经用光。 桃木剑和五帝钱也甩了出去。 手里仅剩下的八卦镜收效甚微。 禁鬼诀? 更不可能。 连玄武庚辛申酉柳土獐符都镇不住它,掐诀上去近战无异于找死。 现画符箓? 没材料了啊! 随身携带的朱砂早就见了底,难道真要在自己身上再开个口子沾血画? “老康往后闪!” 一声大喝从楼外传来,紧接着是‘漫天瀑雨’泼来,哗啦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往后急退的康木昂看得真切,泼来的根本不是雨,而是数不尽的红小豆。 《岁时杂记》有云:共工氏有不才子,冬至日死为疫鬼,畏赤豆,故是日作豆粥厌之。 红小豆不光味道好,炎黄老百姓也喜欢用它们撒豆驱鬼,保家安宅,这个习俗更是跨出国门,早早传到了隔壁半岛和倭国。 言归正传。 麻绳邪祟破烂肚皮下密密麻麻的手臂本该是绝对的优势,可触碰到地上的红小豆后就像伸进了火盆里,急的原地打转。 “老刘你咋来了?” 赶来支援的正是刘芒泛。 “还不是担心你俩阴沟里翻船,后半夜我眼皮一直跳没停过,实在放心不下就让咱家老仙过来瞄一眼,才知道你和三元都碰到了硬茬子啊,接着!” 刘芒泛手中有一对四棱天蓬尺,将其中一个扔给康木昂,显然是有备而来。 只不过真瞧见老康的对手后,刘芒泛心里也发毛,这他娘的都哪来的怪物? 没废话,直接开大。 “天灵灵地灵灵,胡黄常蟒显威灵!” “日东升伴月星,奉请天将和天兵!” 刘芒泛浑身一哆嗦,再次抬起头来时气势大变,显然是请了他家的大狸仙捆了窍,发出的声音也明显不同。 “后生,我攻前你攻后,走着!” 全盛状态下的‘刘芒泛’当真够生猛,四肢着地后快速狂奔,不只是限于地面,在厅堂内各种飞檐走壁,活脱脱就是只大狸猫。 趁着麻绳邪祟依旧受到红小豆的制约,‘刘芒泛’飞身而去,一脚蹬在对方的面门。 借力倒飞而去后他以更快的速度再次攻去。 “天蓬天蓬,九元煞童!” “五丁都司,高刁北翁!” “四明破骸,天猷灭类!” “神刀一下,万鬼自溃!” 伴随着咒语,手中天蓬尺如战斧般顺劈而下,竟是将麻绳邪祟的脑壳劈烂大半。 除了是‘刘芒泛’的力量与速度被大大加强外,更重要的是天蓬尺本身的威力。 多年前,老刘有幸被一名上清派高人指点几分,并传给了他这一对万历年间的四棱天蓬尺。 上清派的蓬伏魔法就是专门以治邪杀精伏魔,极其霸道。 当初在帽山林场没有机会发挥,实在是老刘挂彩的太早,否则赵三元也不至于再次疯魔。 “拍天冲!将它那口煞气逼上去!” 第七十四章 封煞棺 第74章 封煞棺 得到指示的康木昂悍然出手,天蓬尺横抡在麻绳邪祟的侧脑天冲。 正面的‘刘芒泛’攻阳白,俩人围着麻绳邪祟转着圈揍。 率骨! 攒竹! 浮白! 迎香! 虽然康木昂不太清楚打这些地方有啥用,但气氛都到这了,不听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原本还可怖瘆人的麻绳邪祟在‘变身’后还没等发挥全力就被按着揍,只是无论怎么削弱消耗,那口煞气总能再次凝结汇聚,进而修复麻绳邪祟的伤口。 康木昂急声道:“这是四鬼劳魂术,硬干是弄不死它的,只能暂时束缚,先找找合适的容器!” 当下厅堂内满目疮痍,别说完整的花瓶,连个完好的夜壶都没有,收肯定没法收。 “刘芒泛”显然不清楚四鬼劳魂术是什么邪法,听到硬干弄不死后,眼中难掩惊讶之色。 弄不死? 那还玩个屁! 赶紧跑球子啊! 带来的红小豆都撒了,手里的四棱天蓬尺虽然威力强劲,可弄不死这邪祟就没有任何意义,兜里还有的就仅剩下随身带的几根铁钉了。 铁钉! “后生,抽地毯盖住它,我有办法了!” 康木昂顿时领会了什么,他踏上茶几纵跃而上,用天蓬尺抽断了天花板上的大吊灯,直直将麻绳邪祟砸倒在地。 落地后双手去拽地上那块针织地毯,可对手太大太重,短时间根本抽不出。 关键时刻‘刘芒泛’凌空而至,双膝狠狠撞在麻绳邪祟的天灵盖,后者脚下踉跄,但依旧没有跌倒。 错身而过的刹那,‘刘芒泛’顺势拽住那根漆黑的麻绳向前猛的拉拽。 砰—— 麻绳邪祟被拽倒在地,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个圈,肚子下密密麻麻探出来的溃烂手臂四下抓挠想要重获平衡。 大好良机怎能错过! 康木昂使出浑身力气终于抽出地上那块针织毯,拧腰挥臂将其甩出,刚好盖在麻绳邪祟的头顶。 “后生你往外退!” 首次配合却默契十足,‘刘芒泛’手指之间已夹住七枚长长的铁钉,也叫做封棺钉。 以麻绳邪祟为阵眼,‘刘芒泛’一路狂奔站正南柳星六太位,左手持钉,右手举天蓬尺像是把重锤般砸下。 叮—— “一钉风调雨顺明智慧!” 铁钉刺入地毯后嵌入地板数寸,‘刘芒泛’动作不停向左移动两步半,捏起第二根铁钉砸下。 叮—— “二钉五谷丰登安康宁!” 每钉下一处就变换一处位置,被暂时束缚住的麻绳邪祟自是不甘愿就此作罢,它疯狂挣扎着想要脱离险境,但老康可不惯它毛病,见情况不妙后举着天蓬尺左右开弓,只要从地毯缝隙中伸出任何东西都会被他用天蓬尺无情猛砸,跟打地鼠似的。 “三钉国土海晏皇王泰!” “四钉灾消祸散享太平!” “五钉水火无侵嗣丁旺!” “六钉升官发财世上英!” 噼里啪啦火花四溅,虎口崩裂。 也幸亏这天蓬尺的材质是精铁而不是木材,否则就‘刘芒泛’这种拍法,早就拍的稀巴烂。 “七钉百邪退避镇坛庭!” “天罡地灵七钉盖顶,封煞棺!” 喝令之下,术法已成。 还露出半截的七根铁钉骤然旋转没入地板当中,毯内麻绳邪祟的挣扎幅度大大减弱,如同禁锢的雷池,它无法逾越半寸。 而做完这一切后,‘刘芒泛’的身体接连颤抖,汗水唰唰的往下流,显然是仙家扯了窍,将身体还给弟子。 “可以啊老刘?我一出来就看见你和老康在打怪物,原本想帮帮忙的,却没料到你家的大狸仙够本事,以前我还以为它只会混吃混喝。” 楼梯口处的赵三元不吝赞叹之情。 果真是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 老刘能被称为‘半仙儿’肯定是有几把刷子的,现在看这几把刷子够精妙。 “合着你刚才一直卖呆看戏来着?”刘芒泛大为无语,相处的久了他依旧没习惯赵三元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 赵三元扬了扬手中花瓶,调侃道:“看个屁,我那头才搞定,老康你守的第一关跟筛子似的,到底是放漏了一个过去,让我瞅瞅你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话说的嚣张,可单论受伤程度,康木昂顶多是轻微的皮外伤,而赵三元的小腿被扎了个窟窿,即使包扎后依旧向外渗着血。 “唉,我们都猜错了。”康木昂指了指那破烂的黑伞,“在用香灰和糯米封口之前,楼内就已经存在邪祟,也幸亏我反应够快,否则咋死的都不知道。” 赵三元看了看黑伞,又看了看被桃木剑钉在墙上的洋娃娃邪祟还有被五帝飞钱束缚在角落的阴魂,不难猜出老康同样经历了一场苦战。 只是没料到老刘会成为奇兵前来支援,都说小别胜新婚,他还真就舍得老婆孩子热炕头。 “闲话少说吧,咱们现在得兵分两路了。”赵三元将关于福大昌的情报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 仔仔细细听过后,康木昂和刘芒泛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彼此的想法。 不该去啊! 既然知道了敌人老巢,而且敌人有极大可能做了准备,那就不该马上去挑战,至少也得休整休整把伤养好再说。 但两人都清楚赵三元的脾气,他有仇真的不会隔夜,除非是不知道敌人是谁,否则爬也得爬去报复。 刘芒泛叹息一声,“既如此就让我留下来吧,老仙儿捆窍后我需要时间恢复,硬着头皮去也只是拖累,但我把话说在前边,你俩绝对不要逞强,见势不妙就撤,六个时辰内如果没有回来,我只能带着你们嫂子和大侄儿卷铺盖跑路了。” 话糙理不糙。 有家有室的刘芒泛肯定不会把身家性命都压上,这是人之常情,再正常不过。 对此赵三元给予充分肯定,“我们若没回来你千万别犯傻去找,立马带着嫂子和我大侄儿去奉天找老李,对了,我的钱都埋在后院那颗桃树下了,老康的钱箱在在厢房的房梁上,别客气全带走。” “你咋知道我钱放在哪了?”康木昂欲哭无泪,感觉有被冒犯到。 赵三元没多废话,拉着老康向外走去。 就像他说的,这一次的敌人恐怕比想象当中还要棘手,光是这四鬼佬混术就差点把三明治茶楼给干团灭。 但没了这四只邪祟,对方就失去了耳目,无法对己方的行动方向有明确的判断,如打电话来威胁这种事更不会发生。 “真够折腾的....” 独处的刘芒泛坐在小楼外台阶上,任务是保证四个邪祟不会挣脱束缚出什么差错。 他感叹着命运的奇妙,回想初遇时候的场景,脸颊仿佛还有点火辣辣的疼,然而缘分的纠葛竟让几个人成为挚友亲朋。 火柴划过。 可刘芒泛的动作却瞬间僵硬起来,一动也不敢动,更别说去点燃烟卷,任凭它逐渐燃烧殆尽。 某种尖锐的东西正顶在他的后脖颈处,表皮能清晰感受到它有多么锋利。 “敲锣的和戴眼镜的在哪?” 清冽的女声质问。 刘芒泛浑身紧绷着,他立马猜测到这娘们恐怕来者不善,极有可能是福大昌的人来偷家,可问题是速度也太快了吧?两位老弟才走没一会啊! 很快,刘芒泛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借着月光他眼角余光瞄见身后人腰间挂着一枚腰牌,刻着四个小篆。 朱雀少阴! 第七十五章 老阳 第75章 老阳 奉省的最南部。 旅顺。 在前朝的时候,这块炎黄土地就已经割让给了倭国,是丧权辱国的标准之一。 经过近二十年的苦心经营,从城市发展的角度来讲,旅顺的发达与兴旺程度并不比奉天城差,有些领域更是后来居上。 宽阔整洁的街道,数之不尽的商铺,整夜不熄的霓虹,还有无数身穿和服脚踏木屐的倭人。 这个港口城市不止有倭人,还有炎黄人,沙俄人等等,不少西方国家在这里设置领馆。 所以,当高首走在街道上并不会引起任何注意,毕竟道上不止他一个地中海脑型。 当然了,他那柄拉风的白蜡杆已提前用麻布包裹,从外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清晨时分,先在路旁的一家摊子上要了两碗馄饨,吃饱喝足好后剔着牙缝晒太阳。 快到晌午的时候,他又走进一座茶楼喝茶看二人转。 黄昏时来到一家窑子,待了半个多时辰后红光满面的离开。 差不多戌时两刻,漫无目的逛街的他看到一家叫做‘关西玉汤’的澡堂子,大感兴趣的走了进去。 “衣拉下衣马塞(欢迎光临)~” 一名身穿和服的中年女人微笑相应,迈着小碎步到玄关口处双膝跪地帮高首拖鞋,动作那叫一个干练地道。 “这里接待炎黄人吧。” “当然尊贵的客人,请问您是要混汤还是花洒?” 高首愣了愣,好笑道:“我是来泡澡的又不是来煮面条,什么混汤清汤的,说人话。” 女人闻言后眼角微眯,但跪地帮忙换鞋的她没被任何人注意到这个微表情。 等站起身来时早已恢复职业的微笑。 “尊贵的客人有所不知,混汤就是混浴,无论男女老少都在一起,花洒则是铁莲蓬,如果客人您需要单间,本店会提供传统木桶浴。” 高首果断摇了摇头,“我这个人虽喜新不厌旧,但还是接受不了那个混汤,给我准备个单间吧,再给我温点清酒。” “请问客人想要几壶?” “听说倭人的清酒没啥劲儿,就先来九壶涮涮嗓子,带路吧。” 穿过回廊来到中庭,关系玉汤的面积着实不小,七拐八拐才来到一个单间内,榻榻米纸拉门,彻彻底底的倭人风。 纸拉门关闭,中年女人开启留声机,将音乐声放到最大,随即看向高首。 从进店对的第一句话后,两人就已经清楚各自的身份。 “你来晚了。” “路上遇到点事耽搁了两天。”高首面色凝重问道:“消息是否可靠?” 中年女人点了点头,“是暗桩拼死送出的消息,长兴子的尸体就在旅顺南部的老铁山灯塔里,什么时候出现在那的是未知,什么时候再被转移还是未知。” 得到确切答案后,高首总算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随着九顶铁刹山主持长兴子的神秘死亡,尤其是尸体的不翼而飞后牵动了四面八方无数人的神经。 但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不至于让大重九的人这般重视。 原因很简单。 有线索表明与一贯道有牵扯! 如果是真,那一贯道费尽心机的干掉长兴子又秘密转移他的尸体,背后目的定然绝非寻常。 现如今一贯道已经成为大患,哪怕再小的风吹草动都会引来大重九的注意力,更何况偷摸整死了极有威望的长兴子。 手段是什么? 目的又是什么? 必须要将一切弄清楚。 “你想怎么做。” “当然是去老铁山灯塔探一探,若有可能的话便偷回长兴子的遗体,不光能击碎一贯道的某种意图,更能卖九顶铁刹山甚至是整个全真教一个大大的人情。” 中年女人沉默片刻后,轻声道:“失手了怎么办?有没有接应?” 话中不难听出,中年女人除了能提供情报之外,根本没办法再提供任何有力支持,大重九的势力本就没辐射到关外,顶多有几个暗桩和接头人。 如果高首要行动,也只是孤军奋战。 高首不禁莞尔,“你真当我这块老阳腰牌是白来的啊?哥当年也是孤军杀入金丹道总坛的五人之一,别的不敢说,自保能力你总不会怀疑吧?” 中年女人不免心惊,她是第一次接触高首,也才知道这位竟挂的是老阳腰牌! 而说到几十年前被剿灭的金丹道,有五个人最为传奇,只不过这件密辛本身就没有几个人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能知晓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高首眨了眨眼,看样子是想装比,只不过相貌太土,“后手肯定是留了,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惜命啊。” 中年女人微微躬身,“是我眼拙了,既如此我便没有理由担心,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当然是泡完澡再去了,十块大洋啊我滴乖乖,可不能浪费咯。” 子时。 月半高悬。 旅顺南部的树林中,高首如暗夜中的猎豹般快速穿梭,为数不多的头发迎风飞舞,发际线显然跟不上他的速度。 若是赵三元见到这一幕定会惊掉下巴,这身法也太他妈的飘逸潇洒了吧?跟本人气质完全不符! 康木昂看到同样会被惊在当场,因为高首的速度跟他使用五岳大帝神行踏巽符后的速度几乎没啥两样! 光线透过树林。 高首身轻如燕跳到一根粗壮的树枝上眺望观察着。 百丈开外就是刷了白漆的老铁山灯塔,可以清晰看到有不少打扮怪异的人在外围走来走去,灯塔顶部也有人警戒着。 但无论是谁,衣服上都绣上了一贯道的标志。 “狗曰的人还挺多。” 高首有九成九敢断定谋害长兴子并运送出他遗体的肯定是一贯道。 不止瞒过了九顶铁刹山,还有门路把遗体运送到倭人的势力范围,怪不得之前怎么查也查不出个眉目。 等待。 持续等待着。 直到丑时,人的精神魁伟疲累困乏的时候,高首终于站起身来。 可刚刚跳下树枝的刹那,数道寒芒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向高首的各处要害。 电光火石之间! 手中白蜡杆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瞬息之间就将偷袭的几个东西扎成了糖葫芦狠狠贯在大地之上。 “看来是专门给我下的套啊。” 高首面色如常,连看都不看被捅穿的几个纸扎人。 此时四面八方走出一个又一个的神秘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少,光感受气势便知不是善类。 “十九个坛主,六个点传师,还有俩个三才,就算想拉我入伙也没必要搞这么大的阵仗吧?” 一名点传师咧嘴笑了笑,竟没有一颗牙齿。 “嘿,高大人哪能看得起我们这座小庙?拉您入伙肯定没戏,今天来迎迎您也没别的意思,我爹他啊在下边可想您了,总给我托梦说请您赶紧下去陪陪他。” 说罢,将一颗人头丢到高首身前。 正是关西玉汤的中年女人,她怒目圆瞪死不瞑目。 高首仰天大笑,“看你寒颤的德行就知道是窦远的傻儿子,他托梦时有没有跟你说当年老子是怎么捅死他的?哎哟那个惨哟,身上少说二百来个窟窿眼,五脏六腑更是被烧成了炉灰渣子,你小子收尸的时候挺费劲吧?” 一句话,让没牙的点传师破了大防,他恨得咬牙切齿,狞笑道:“今儿就让我们领教领教高大人的本事,都说您的龙阙枪得了武当上代老牛鼻子的真传,小子我还就不信邪!” 噌——! 高首的手腕诡异的抖了抖,被麻布包裹的白蜡杆急速旋转并在身前地面划过半个圆弧。 某种火光从麻布内逐渐升腾,被扎穿的几个纸扎人挣扎中化为灰烬,逐渐露出难以直视的枪尖。 “我劝你还是信的好。” 第七十六章 丧心病狂 第76章 丧心病狂 “三元你慢点!这玩意儿我还不熟练啊,而且还硌得慌!” “有啥难的?扶好把往前蹬就完了,大愣眼那德行都能开了四个轮子的,你就整不了俩轮儿的?” 乡间小路上,赵三元和康木昂一人骑一辆铁驴子往八家子屯赶去。 单靠双脚走的话等到了地方都寅时了,所以瞧见王家大院里有俩自行车后就没客气。 赵三元倒是学的蛮快,没出二百米就能彻底驾驭,但康木昂就慢了许多,总被铁驴子的横梁硌到裤裆。 “看别人骑的时候也没感觉有多难....” “别废话了,我腿上被扎了个窟窿都没喊难。” 气氛一点都没有千里追凶的味儿,反倒是有些喜感。 但结果还算好的,当康木昂被硌的七荤八素之后两人终于在丑时内到达八家子屯,随便将自行车扔在草丛里。 虽说这稀罕东西价值不菲,可佛顶珠毕竟是七区的一把手,哪怕是丢了也能轻松找回。 “咱俩是硬干还是怎么着?” 巷子里,康木昂眺望着十二时辰不打烊的福大昌烟馆,规模当真不小,是三明治茶楼的好几倍,只不过夜深了暂时没客上门罢了。 这时一辆驴车停在福大昌门口,紧接着烟馆里走出好几个人,它们一次又一次抬出用草席包裹的尸体,也有还没断气的,但口中吐着白沫连连抽搐,很明显是抽大发了。 “手脚都麻利点速去速回。” “虎爷,今天没几个啊,生意不好?” “剩下的都有家室能来认尸,这几个都是坑蒙拐骗又没家没业,扔大街上都没人管,行了别废话了赶紧干活。” 吩咐好两个赶驴车的后,管事的便带着人走回烟馆,从平静的语气来看,类似的事他们早就轻车熟路习以为常。 人命低贱不如狗。 活着时被大烟腐蚀,死了也没有任何尊严。 眺望着驴车渐行渐远,赵三元沉吟道:“我一直很好奇,卖大烟的能有啥道德可言?怎的就愿意出钱开义庄?” 康木昂挠了挠后脑勺,“也许是钱多没地儿花呗,有钱人的上流社会咱不懂啊,听说在江淮的大城市里,越是作奸犯科的越喜欢招摇的做捐款慈善。” “真的假的?”赵三元很是吃惊,但又摆了摆手,“没工夫闲扯淡,咱俩跟着驴车去义庄瞧瞧有啥发现没,即便没有也无妨,敲晕他俩把衣服换上,回来直接混进福大昌。” 义庄位于八家子屯北处洼地。 瞅瞅这地方选的,又阴又湿还停尸,瞎子选的地方都能比它好。 不过相对的,它偏僻又阴森,根本不需要更夫,大门敞开着都没有谁敢进。 因此跟着驴车,赵三元和康木昂畅通无阻的溜进义庄,瞧着堂内摆着不少棺材,俩赶驴的将新拉来的尸体依次装箱。 “哎!别装错了啊,棺材上有麻绳的是刚运来的,新尸体都装进没麻绳的棺材,出了差错小心虎爷把你剁碎了喂狗,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见久久没有回应,岁数稍长的黑脸汉子转过头来,却突然被掐住了脖颈。 “够新鲜的,听你的意思好像这些尸体不是用来来埋的啊,说说里边有啥猫腻吧,提前讲好我这个人脾气臭,拒绝合作我会很暴躁的。”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年轻人,黑脸汉子先是一惊后很快又恢复如初,他冷笑道:“来砸窑?你也不打听打听咱们福大昌的能耐,奉劝你——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四野,惊走无数乌鸦。 正用绳索捆绑另一个人的康木昂有些担忧。 方才赵三元答应他说不害性命,应该不会食言....吧? 的确没有食言。 只不过戒刀挑折了那黑脸汉子的两根手指头,威胁的话变为撕心裂肺的悲呼。 “说!福大昌开义庄打的啥鬼主意?利用尸体又有什么谋划。” “烟、烟土!福大昌用尸体运烟土,英雄您高抬贵手....我就是混碗饭吃,伤天害理的事都跟我没关系啊!” 黑脸汉子自认见过不少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可真没遇到过比这小子还狠的,简直比黑道还恶。 赵三元微眯双眼,掐着对方的手掌逐渐用力,“用尸体运烟土?福大昌的东家脑子里有屁么?大烟虽毒却也是往嘴里吸的东西,用尸体装这些玩意简直毒上加毒,你们是疯了?” “....英雄有所不知,明面上各处都在禁烟,其实都指着这玩意抽税,各路关卡碰到后直接抽货物市场价的五成,所以东家才选择用尸体运烟土来偷税,至于毒上加毒小的真不知道啊,明明用油纸包好了的....” “你还挺他妈有理是吧?” 见赵三元又举起那把戒刀,黑脸汉子顿时吓的屎尿横流,腥臭无比。 “你们东家叫啥名?跟王区长有什么过节?他每天这个时候都在哪?” 连珠炮似的问题让黑脸汉子有些发懵,可他不敢有半分犹豫,哪怕是胡咧咧也得开口,生怕眼前的活祖宗下杀手。 “叫...叫....叫他娘的啥来着....哦对!东家叫黄爱民,跟佛顶珠有啥过节我不清楚,只知道他最近在明里暗里禁烟想找由头端了福大昌,我从来没见过东家,不过听说他总在烟馆后院里的高阁里待着,别的我真不知道了。” “真不知道?” “真金白银都没这么真!” 话音刚落,黑脸汉子便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本来想放他就此自生自灭,可想了想后,赵三元还是扯块布将他的断指伤口简易包扎,随即喊道:“老康,我这边审完了,过来把这瘪犊子也捆咯。” 待康木昂过来发现赵三元守了诺言没有伤人性命后,便伸出大拇指加以鼓励,“挺好挺好,正所谓九天烟霞苏幕遮,碧枝丹彩满星河,三元你进步大了啊,就是还有点小瑕疵,要是光审不动私刑的话会更加优秀,还有进步的空间,毕竟冰冻三尺非是冻鱼甩籽....” 相处的久了,赵三元依旧习惯不了他时不时碎嘴子的毛病,都啥时候了还叭叭个没完? “把人捆了后拖出义庄,咱俩还有正事没做。” “为啥要拖出去?” 赵三元指了指周围的棺材,将其中原委大致说了一遍,听得康木昂是心惊胆战,暗想人究竟要堕落到何种程度才能如此丧心病狂? 怪不得去福大昌抽大烟的死亡率越来越高,还真就不全是抽多了的事。 “还能为啥?一把火全给它烧了,尘归尘土归土,省得死了的要继续遭罪,活着的也人能少抽点这害人的鬼东西。” “义庄距离福大昌并不远,只要燃起火光肯定会被察觉发现,调虎离山后咱俩直捣黄龙。” 康木昂倒没别的意见,毕竟动脑子的事从来都是三元老弟更靠谱,但他只有一个请求。 “能不能先留黄爱民一命,哪怕你打断他的手脚来出气都行,我肯定不拦着啊,然后咱把他送去官府定罪咋样?” 然而赵三元却投来一副看待智障般的眼神。 他不屑于敷衍,更不愿对老康撒谎。 “要么他死,要么我死,我和他只能有一个活着走出福大昌!” 第七十七章 简单粗暴 第77章 简单粗暴 “着火了着火了!” 咣咣咣—— “北边着火了!” 咣咣咣—— 铜锣声与示警声震耳欲聋。 福大昌内在入夜后除了除了各个雅间内的留声机外,几乎都很安静。 所以冷不丁的吵闹声格外明显,许多正抽得两眼迷离的烟鬼差点背气过去。 “嗯....哪来的火车声?记得老子也没出门啊....” “抽傻了吧?刚才是我给你检的票,赶紧的往后稍稍,别掉海里喂鱼了。” “都码好队形!袁大脑袋马上要来检阅了,都精神点!” “疯了吧?袁大头都死多少年了?明明是京城的二百五十阿哥要来视察!” “好像说是北边哪个地方着火....” “哪个沙俄美女要来找我?” 烟馆各处榻上堪称群魔乱舞,一帮陷在幻觉里的烟鬼嘟嘟囔囔,行为举止毫无逻辑,即便是烟馆着大火,估计这帮人也不会意识到危险。 但看场子的护院打手们可不傻,被示警后都窜上房顶眺望,果真瞧见北边火光大作,浓烟滚滚。 虎爷得知是北边义庄着火后,惊得差点没晕死过去,他可太清楚那里有多少烟土了,换做真金白银能拉一整辆驴车。 “快!赶紧去灭火,留几个看家就行!义庄被烧毁了你们都得死!” 慌乱中,几十个护院打手提着水桶嗷嗷跑,嘈杂声同样惊醒不少八家子屯的老百姓,只是大多数都选择观望,没谁愿意去帮贩大烟的去灭火。 但有这么两个人不进反退,往福大昌深处摸去。 其实虎爷等人如果仔细听的话,其实不难听出示警声带着那么一丝丝的幸灾乐祸。 “真服了你了,大大方方的来福大昌敲锣,真不怕被发现端倪啊?” “发现了又怎样?他们敢不去救火?烟土可是比他们亲爹亲妈还重要。” 赵三元拎着铜锣走在前面,七拐八拐后终于看到那栋所谓的高阁,跟王大锤的独栋小楼差不多,但更多的是木质,雕梁画栋的挺讲究。 本来盘算着闹出这么大动静,黄爱民至少也得出来瞅瞅情况吧? 没有。 连个头都没露。 楼阁上层依旧灯火通明。 这时常罗观在身旁显现,“一楼倒也没什么,去二楼的通道只有楼梯,但被布置了法阵结界,灵体难以进入。” 赵三元略显惊讶,“能让观大爷进不去的地方我还是首次遇到,老康,点子扎手啊。” 康木昂掂了掂天蓬尺轻声回道:“那咋办?是偷偷溜上去还是先撤?” 可刚问完他就恨不得给自己抽俩大嘴巴。 脑子被驴踢了才能问出如此傻帽的蠢问题。 这可是三元老弟! 他怎么可能选择偷鸡或是逃跑? 只见赵三元已经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去,大大方方的在阁楼下划了把火柴,还嚣张的用铜锣去扇风,边扇边骂。 “有能耐你就在上边当烤地瓜,反正老子只要你死就行,被砍死被烧死都无所谓。” 简单粗暴! 饶是康木昂都没理由阻止。 谁能保证上边没有陷阱? 硬着头皮冲上去倒不如放火烧楼占得先机,只是这招多多少少有点损。 正当火苗逐渐燃起时。 上方毫无预兆的飘下两张符箓。 康木昂即刻拖着赵三元向后退却。 符箓在半空中极速扭曲中越来越小,到达某种极致时化为漫天水花撒下,不止浇灭了刚刚燃起的火焰,还浇了赵三元满裤裆。 大冷天的后半夜,这滋味真不好受。 可还没等开骂出气,就突觉呼啸阴风刮面刺骨。 哪怕当初面对帽山林场的狸妖时也没有如此强大的威胁感。 “先礼后兵,这是规矩,哪有上来就开打的?” 一把折扇横在赵三元的面前。 常罗观微笑而立,如往常般风轻云淡。 而在它的身前,一坨‘肉山’似的东西蠕动着,两根窜出来的肉刺被常罗观的折扇裆下,若非如此赵三元现在十有八九已经当场嗝屁。 它太快了! 赵三元连‘肉山’什么时候出现都没有察觉! “老康....” “我没比你好哪去,真要是单对单,我没把握能躲过....还真让你给说着了啊,点子何止是扎手....” 一滴冷汗顺着康木昂的脸颊往下流,他同样没有碰到过这等强敌,左手条件反射般保持着掐诀手势。 赵三元被扶起来后,轻声吩咐着,“趁着还有机会,你先回去叫老刘过来帮忙,这里我先顶着。”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打的啥主意?”康木昂断然拒绝,相处的久了,他太清楚赵三元的脾气秉性。 随即康木昂在心中快速推演卦象,可能是他有生以来效率最快的一次。 山地剥! 时运极差,多有累害,前进必阻,应顺势而止,否则如山石崩落,五阴迫一阳,正义遭损! 卜了一卦后,康木昂无声苦笑。 也许,同归于尽都是奢望,幸亏老刘今天没来,不然三明治茶楼极有可能被一锅端。 “先礼后兵?不见得吧这位大仙儿,是这敲锣的小子先放火烧阁,鄙人只是迫不得已自保罢了。” 温和的声音由远及近。 一名把玩着铁胆的儒雅男人走出楼阁,看模样不过四十左右岁,跟老百姓印象里开大烟馆的形象大相径庭。 只不过赵三元和康木昂格外清楚此人的危险性。 他勾了勾手指头,那‘肉山’便飞似的退到他身旁,身体蠕动的频率明显加快,就像是在向儒雅男人讨好谄媚一般。 “笑话。”常罗观一拍折扇,脸上的讥讽之色毫不掩饰,“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家弟子相提并论?他烧你的阁子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用最和善的语气,说出最霸气的话,给康木昂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接触这几天来,常罗观基本上都是怡然自得的看书喝茶,存在感极低。 “三元,咱观大爷脾气.....” “它一直这样,习惯就好了。” 儒雅男子却没有太多的意外,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温和笑容。 “不愧是常家仙,论护短这方面谁也比不了。”随即话锋急转,语气冷冽,“可你真以为今夜能护得了他们?” 第七十八章 斑斓 第78章 斑斓 空气愈发凝滞。 到处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常罗观摇了摇折扇,直言不讳道:“咱把话说敞亮咯,不是他们而是他,我只在乎自家弟子,至于戴眼镜的傻小子不归我管。” 晴天霹雳。 紧张的气氛中,康木昂却欲哭无泪。 心想同样是三元老弟的仙家咋区别就这么大? 之前青大爷还想跟自己握手致意来着,多好的大仙儿啊,咋到观大爷您这就如此薄情? “都一样。”儒雅男人左脚轻轻踏地,“今夜他们都得死,至于大仙儿您,鄙人还是奉劝早早物色个新弟子去吧。” 踏地之后。 儒雅男人身后出现异样。 皮肤漆黑光华,眼眶凹陷,双臂在脖子上缠绕出诡异弧度的矮脚侏儒! 喘着浓郁煞气,没有五官,只有两肢的长脖巨犬! 还有个手持哭丧棒飘荡在半空,吐着六根长短不一舌头的青色阴魂! 无论是哪个,所散发出的危险气息都比那坨‘肉山’只多不少。 “四鬼劳魂术!?” 康木昂大吃一惊。 就在不不久前,自己跟三元还有老刘已经联手破了这招邪术,怎料在福大昌竟然又出现了一批,而且光看表面就知道危险性不可相同而语。 “不错,这才是真正的四鬼劳魂术。”儒雅男人投来赞许的眼神,“没料到王区长有好命请来你们二位帮衬废了我的几个小玩物,可我更没料到那你们俩不止有能耐找到这,还有胆量敢烧了我的义庄。” 至此,康木昂才清楚原来破掉的四鬼劳魂术只不过是随便玩玩的残次品罢了! 可即便是面对残次品,也数回险象环生,费了好大的劲才逐一镇压。 想到难处,内心已然做出决定。 拼命吧,至少给三元拼出条活路出去。 “少他妈废话!” 一声暴喝,赵三元拔出戒刀遥指儒雅男人。 “黄爱民是吧?你跟王家有什么恩怨老子不管,现在起就是你我的局,给老子腿上捅了一个窟窿眼,你就得拿命来偿!” 仿佛是听到天大的笑话般,黄爱民哑然摇了摇头。 “或许假以时日你会更强,可此时此地,你还没有资格大声讲话。” 有没有资格? 手底下见真章。 赵三元不愿多费口舌,竟是提着戒刀率先冲去。 “老康!” 无需提醒,康木昂在下一瞬间展开行动,两张符箓捏在指尖。 但四鬼比他更快! 无脸犬和肉坨山正面迎来,尤其是那只无脸犬,看似有实,其实更像是煞气的化形,整个头开合大张巨口,开合程度比它的躯干还要庞大,尽是血淋淋的锯齿獠牙。 两道金芒! 那是快若闪电的两根金色长鞭! 分别捆在两个邪祟的身体后,将它们甩到了半空又狠狠坠地! 轰轰—— “咱们各玩各的别乱了套。”常罗观手持两根皮鞭,当邪祟对赵三元动手的刹那,它脸上常挂着的笑容顷刻荡然无存。 常仙虽性格温和最为体恤弟子。 可归根结底,它们与蟒仙依属同宗! 心头那团火若是烧了起来,至死方休! 黄爱民的眼神微变。 他倒是看出常罗观是哪路仙家,却没料到如此强劲。 这已经不单单是在地仙谱上挂名带字辈的大仙了,敲锣那小子什么来头? “去。” 一声令下。 黑皮侏儒与六舌阴魂越过赵三元和康木昂,直奔常罗观。 以一敌四,常罗观浑然不惧,更是乐得如此。 对活人,它没有办法取其性命,哪怕是穷凶极恶也不行,这是地位正仙铁律不可忤逆,除非是舍得身形俱灭自担果报,或是不知天道的野仙,否则至多能做到给活人打灾的程度。 两根金鞭拖曳着光芒上下翻飞,似灵蛇似游龙,落影繁缠,花花相连。 霎时间周身数丈内碎屑纷炸,青石板如蛛网般扩散龟裂。 肉坨山庞大的身躯上尽是狰狞伤口,刺出的无数肉刺尽皆粉碎,难以近身。 鞭芒炽烈! 常罗观瞬息即至,一脚踏碎无脸犬的躯干,爆血四溅。 “被炼了二十来年的邪祟罢了,安敢在我面前放肆。” 黑皮侏儒横冲直撞,缠在脖颈上的两只手臂抽弹而出,滴着某种神秘的黑汁,而露出的脖颈处显现出一张竖起的八瓣嘴,嘴里瞪着只惨白瞳孔。 它抱住常罗观的双腿,黑汁向后者的身体快速蔓延,有些滴到青石板上后竟腐蚀了大半深不见底,脖颈处的嘴中眼剧烈颤抖滚动而出,绕着常罗观激射出道道黑芒。 无独有偶,六舌阴魂甩着哭丧棒由上至下直刺常罗观的天灵盖,六根舌头展翅般包裹而去,月光反射下是数之不尽的倒刺。 仙家无灵火,阴魂自然不可能穿体而过,所以用更加直接更加阴毒的方式围攻常罗观。 “土鸡瓦狗。” 轻蔑的冷笑。 常罗观周身金光大放,刺眼夺目。 它不再维持化形,而是展露真身。 斑斓大蛇! 灵眸闪动着夺人摄魄的精芒。 轰—— 腾挪横扫之间,四鬼如炮弹般被击飞,劲风霍霍,院里的树干都在剧烈摇动。 但常罗观的内心却非常的庆幸,庆幸自己的选择没错。 若赵三元请仙上身的话,实力固然有着大大的提高,可面对着四鬼的围攻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每一个都不简单,是真真正正的恶煞邪祟。 黑皮侏儒的黑汁,肉坨山射出的如钢铁般的肉刺又快又狠,六舌阴魂的哭丧棒,还有无脸狗吐出的煞气,以赵三元现在的体质很难承受得住。 想要破四鬼劳魂术必须要先干掉黄爱民,有四鬼保护牵制,欲突破重围干掉黄爱民难度太大。 既如此倒不如各自奋战,方才赵三元冲出去时,常罗观已经用心通告知利弊,前者帮三元拖住四鬼,即便无法真正消灭,至少也要让它们一直在死亡边缘徘徊,抵消最大的威胁。 至于能否拿下黄爱民,唯有看两个小子的本事。 在另一边堪称死斗。 是赵三元与康木昂单方面的死斗。 从过程来看,两人使出的能耐几乎对黄爱民没有多少用。 叮的一声脆响,火花四溅。 戒刀被黄爱民的大烟杆子轻松磕偏,并甩出两张符箓正面抵消康木昂投出的符箓。 室火猪。 涧水解。 水火消融相互抵消,烟气升腾。 突然! 一张符箓穿过烟气直冲黄爱民的后心。 螳螂黄雀,犹未可知。 玄武庚辛申酉柳土獐符。 康木昂大喝一声。 “阵!” 第七十九章 寄打 第79章 寄打 玄武庚辛申酉柳土獐符是康木昂所掌握威力最大的符箓之一,不止能镇邪祟,也能镇活人活物。 遗憾的是想制作这样一张符箓极耗心神和时间,之前对付老王家的麻绳邪祟几乎用光了存货,算上当下甩出去的这张,还剩一张。 面对突如其来的后手,黄爱民并未慌乱,击退赵三元之后同样祭出三道灵符。 木缠地灵讳。 通常用于木匠修屋建房时将贴在房梁上,可保顺利平安,谈不上是个多么高端的符箓,至少比不得康木昂的玄武庚辛申酉柳土獐。 但针对性极强! 专胜散,故木胜土! 多胜少,以势倾压! 四符箓相撞,各自在展现出能力前粉碎,化为漫天碎屑,康木昂的结诀吐真言没有任何意义。 “用火烛!”赵三元扔去两根红蜡烛后,戒刀顺势劈向黄爱民的天灵盖。 可刀未至于,赵三元眼前忽有黑点极速扩大。 铁胆! 黄爱民手指轻弹,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铁胆直撞而来,势大力沉,表面隐有咒文忽隐忽现。 没有收刀抵挡,赵三元一脚朝天蹬踢飞铁胆,但带来的巨大冲击力让整条右腿瞬间发麻,并有阴冷刺骨般的寒流从足底涌泉穴直直往上冲。 见此情形,黄爱民的惊色又添数分。 惊讶的并非是赵三元的矫健身手,而是他竟硬拼接下铁胆的选择,这小子真不怕死? 左手翻转,一个瓷碗毫无预兆的出现在手中,另一只手摇晃神秘符箓扔入其中,整个水碗砰的一声燃起火焰窜的老高,但黄爱民没有任何犹豫将火水一饮而尽。 “左来左顶!” “右来右顶!” “随便随顶!” “任尔刀树枪林,吾自神完气足!” 青筋暴涨之臂膊,如铁石无稍伤,黄爱民竟是要用肉体凡胎硬抗戒刀,仿佛有着极大的自信,但诵完咒语之后,黄爱民就没再吐出半个字,甚至连呼吸都已经凝滞。 陪你玩玩! “寄打?” 赵三元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这招以前听老头讲过,说民间有些旁门左道,或是气功出身或是武行出身,但他们都有个共同的特点,有机缘修习了道术,后将二者融会贯通,搞出了特别唬人的法术。 当年太平天国、义和团,还有前几年才兴起的红枪会等,组织里都有修习类似法门的人物。 倒不是说真的能刀枪不入,雇百八十个武行大师傅看他三天三夜,必然是被剁成肉泥的下场。 关键在于施术者的这口气。 气在,就扛得住。 气散,法术立破。 况且施术后又不是被动挨揍,试想下能暂时抗住刀剑的存在会使常人心里产生多大的恐慌?都不用动手,吓都能把人吓跑,即便没吓跑,也能凭借短时间内的‘刀枪不入’占尽上风。 除非端着挺花机关突突。 赵三元手里肯定没有类似的家伙,但他去势不停,同时咬破左手中指在刀刃上狠狠抹去,又龙分凤舞的书写数个血咒。 “唵嘛呢叭咪吽——” 有能耐你就别他妈躲!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本来想戏耍玩玩的黄爱民瞳孔极具收缩。 六字大明咒! 是诸佛慈悲和智慧的音声显现,奥妙无穷,为大能力、大智慧、大威壮、大慈悲,可去一切鬼魅妖魔等害! 若完美的运用在法器上,是旁门左道最大的克星之一! 噗—— 肩膀爆出血花。 这刀没有任何留手,赵三元恨不得一刀将黄爱民活活劈成两段。 只可惜黄爱民无论是经验还是能力都出类拔萃,意识到情况不妙后立刻后撤,躲过了致命一击。 “老康干他!” 追逐中,赵三元大声爆喝。 沉寂有些时间的康木昂已然准备完毕,他举着火烛刚好封住黄爱民的退路。 黄爱民虽不清楚这小子要搞什么名堂,但还是谨慎的向另一侧暂避锋芒,身法极其迅敏。 然而康木昂就像是被猎豹附身了般,身法竟更胜一筹,横向踏步至卯甲,站卦离火。 “四海清平盛道兴,冤曲屈亡散清风!” “有形无形皆浩力,借得祖师一盏灯!” “急急如律令!” 白蜡碎屑向前飞扬,当触碰到火烛上微弱却格外明亮的火苗时,火焰爆燃席卷而去,简直就是个大火球。 滚滚热浪热浪似排山倒海,瞬间将黄爱民包裹其中。 突如其来的速度增强自然是归结于五岳大帝神行踏巽,曾经是在帽山车马店对付狸妖的关键一招,只不过需要点准备的时间。 方才赵三元吸引注意力时候,康木昂便快速在双小腿书画符咒,所以才迟迟没有围攻。 而且已经得知黄爱民掌握了寄打之术,因此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直接烧他大爷的。 “别停!继续烧!” 赵三元大声提醒后,提着戒刀冲向火焰。 他很清楚仅靠康木昂的这招不可能将黄爱民干掉,没有什么比亲自割下其头颅更加稳妥的方法。 可刚刚冲出两步,火焰突然向四面八方激荡。 火焰的中心卷起凛冽旋风! 一只手掌紧紧握住赵三元的手腕,大力掰拧之下戒刀坠地,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一脚踹飞,重重落地。 火焰消散后,黄爱民身上尽是衣物的灰烬,可人却没有丝毫灼伤,在身后,一张符箓于半空中湮灭消散。 “我还真是越来越惊讶了,每次以为能轻松干掉你们的时候总会出意外,连寄打之术都差点奈何得,非是提前准备好了几张巽符,恐怕还真就被烧的失去意识。” 说出了话,胸中那口气也就散了,寄打之术自破,但黄爱民无所谓,他更忌惮六字大明咒戒刀,没了这玩意的威胁就行,也基本上摸清了俩小子的能耐。 顶香的小子本身就够惊艳,尤其是那个常大仙儿,但看样子是正儿八经的地位正仙没办法对活人动手,至少还没横下这条心,那就让它与四鬼耗着吧,若它真敢过来,四鬼首先就能把这俩小子弄死,保不住的。 另一个戴眼镜的小子同样了不得,各种道门正统传承术法符箓,好像就没他不会的。 但无论怎么样,这帮人都误会了一个事实。 谁说的福大昌内部只有四鬼这四个邪祟? 黄爱民嘴角牵起一抹狰狞的微笑。 而赵三元看清在这时候看清了对方内衬的一处标记,似中似母。 一贯道! 第八十章 劾召 第80章 劾召 对于一贯道,赵三元内心的抵触不言而喻。 从当初工程队的闹鬼事件,再到李家老爷子化煞全都有他们的影子,尤其是有对李冬至的虐杀行动,至今都不知背后目的是什么。 到了郭松岭反奉兵变后,三明治茶楼开张,赵三元几乎都将一贯道的事忘在脑后。 可这股阴云从未消散。 而且从实力上衡量,黄爱民照比当初的李谷雨更加强大,严格来说完全是两个档次,前者至少是个一贯道的大坛主,甚至是更高级别的存在。 真他妈是打雷放屁赶点儿了! “三元你还行不行?” 康木昂搀扶起赵三元,被踢的这一脚着实不轻,感觉肋骨好像都断了几根。 面对强敌,多次的配合打击都没有见到多少效果。 撤退几无可能,现在的黄爱民杀气腾腾,仅是把后背露给他都极有可能命丧当场。 “还撑得住,老康你给我交个实底,手里边还有没有保留的看家本领?” 若是对付邪祟,两人都还没算黔驴技穷,可对方是个活人,是个修习了高深邪术的活人,简直是当初帽山光头的威力加强版。 有生以来最危机的关头没有之一,赵三元必须要清楚康木昂还有多少战力进而制定接下来的策略。 但。 黄爱民根本不会给他们交流的时间,双手结诀,在身前连划三圈。 “弟子起眼看黄天,众位师尊在身边。” “拖刀教尺化鹅毛,铁仗铜胄为草灯。” “卷心金银成泡水,十二顶花敬仙翁。” 十二只血色纸蝠从黄爱民的身后飞出,成群结队各自闪动着刺眼光芒,如团黑色乌云席卷而去。 咣—— 铜锣声炸响! 赵三元狠狠敲击铜锣,奈何十二只纸蝠只是轻微颤了颤,几乎不受制约。 旁边的康木昂再次举起火烛准备故技重施,面对这些东西,火自然是最好用。 可未等念咒,他突然看到两只干枯的触手冲出地面卷向赵三元。 来不及犹豫,康木昂丢掉火烛一个箭步扑了上去,紧紧抓住那两只干枯的触手,霎时间双手血肉模糊。 “还有!?” 赵三元大惊失色,赶紧拖着康木昂向后退。 同时意识到自己竟然陷入到致命误区当中。 的确,四鬼劳魂术代表着四个强大的邪祟,可并不代表黄爱民就没炼别的鬼东西! 或许黄爱民将楼阁上层布置结界,就是隐藏着最后一个出其不意的杀手锏! 妈的被阴了! 轰隆隆—— 地表翻腾,形状难以形容的第五邪祟展露真身。 完完全全是由各类腐烂的怪异器官拼凑而成,比登楼还大的眼珠子,胡乱飞舞的肠子,向外翻烂的巨型心脏等等,哪怕只是瞄一眼都会感到极度的不适与恐慌。 前有强敌,侧有纸蝠,局势急转直下危如累卵。 康木昂想要去捡火烛已经来不及,况且为了救赵三元,双手已经被第五邪祟刮得血肉模糊,此刻能快速做出应对的唯有赵三元。 噗! 舌尖血满喷在铜锣表面,右掌涂抹一周后变掌拳为锤,弯曲的中指食指微微前倾,狠击铜锣。 飞舞的血纸蝙蝠被无形大力轰在地表,剧烈挣扎着。 赵三元必须承认,黄爱民这王八犊子够阴险,哪怕没有四鬼傍身依旧能稳占上风,强的离谱。 摆在眼前的选择少之又少。 请仙上身? 没用。 观大爷以一敌四倒是能轻松拖住四鬼,可捆窍上身就不同了,在四鬼和黄爱民面前落败只是时间问题,最后自己和老康都得死。 让观大爷拼了因果去杀黄爱民? 那自己宁愿去死! 康木昂也知道被逼至悬崖边,再不拼命恐怕都得交代在这里,遂屏息凝神。 左后五指并拢先掐五雷天罡诀,再用两手大指按寅纹握拳藏甲,掐天雷诀,站震位右脚连踏三次。 正当康木昂准备豁出命来催咒起法时,赵三元的动作比他更快! “呼.....” 赵三元呼出一口浊气,心境在快速平复。 抱歉了老头,用出这招实在是形势所迫。 呼出浊气后,手中鲜血横抹面颊,两指立于眉心处。 非是掐诀,动作格外怪异。 但远处的常罗观瞄见这一幕后暗呼不妙,它立刻化为人形掠向赵三元,面色大急。 “上身捆窍让我带你们逃!不要用这招!” 充耳不闻。 赵三元微眯双眼,右手掌轻托一卷泛黄的画卷,声音空灵,又掷地有声。 “天道有常,地道功青。” “至妙玄神,窈窈冥冥。” “灵官之宗,七窍光明。” “三皇劾召,太和金庭。” “一请!” 画卷猛然抖动自行张开,漂浮在赵三元的身前,虽有浮动却不受外界任何影响,就安安静静的浮在他的身前。 谈不上妙笔丹青,但是栩栩如生,是一名英武十足的披甲战将,墨迹颜色早已暗淡。 “再请!” 画卷微光泛起,画中战将的轮廓墨色在逐渐加深,色彩充盈栩栩如生,随即画卷开始围绕着赵三元持续旋转,速度越来越快。 “三请!” 旋转中的画卷残影中,内里的武将形象的上半身竟如虚如幻浮现在赵三元的身后,足有数丈半之巨。 它高大威武! 它杀气滔天! 仿佛背后有尸山血海,熔炉炼狱。 在额的两指交错,赵三元的灵火骤然熄灭近乎极致。 下一刻。 赵三元缓缓抬起头来,两眼角各有三道‘血红’向后蔓延。 其身后虚幻战将的双眼猛然睁开,流曳着青蓝光芒。 与此同时,距离几十公里外的鞍山韩家峪深山中,那座樊梨花山寨主殿内,薛丁山神像前的火烛无火自燃,给正打盹的老道士吓了一跳,他怪叫着见鬼后就往外跑,鞋都甩丢了一只。 而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康木昂将咒硬生生咽了回去,眼珠子差点飞出镜片,完全搞不懂啥情况。 萨满请神? 不对啊! 即便是跳了几十年大神的高手,也只是以自身为载体请神借神通吧? 可眼前的三元老弟,更像是....直接把神给调了下来! “宵小鼠辈,还不束手就擒!” 赵三元金刚怒目,虚幻的半身战将与其完全同步。 大喝似滚滚天雷震耳欲聋! 第八十一章 摧枯拉朽 第81章 摧枯拉朽 赵三元挥舞右拳,动作看似缓慢,却又转瞬即出。 虚幻战将的动作如出一辙,硕大的青蓝拳头狠狠挥舞击打在半空中。 但第五邪祟像是断线的风筝般被轰飞出去。 未等落地,赵三元再踏一步。 砰—— 尽为血沫! 煞气飘散的荡然无存! 第五邪祟在众人眼前彻彻底底被消灭,碎到不能再碎,整个一摊烂泥。 正掐诀的黄爱民看得肝胆欲裂,局势急转直下变换的毫无预兆。 本该是轻松拿捏的局面,却万万没料到赵三元还藏着如此神妙的手段!而且根本看不懂他用的到底是什么术法! 不敢有任何犹豫,他立刻命令四鬼全部扑向赵三元,哪怕只拖住一小会。 在此刻的赵三元面前,任何谋划与手段都如土鸡瓦狗,这是最直观的感觉。 “杀!” 赵三元与虚幻战将异口同声。 前者举起手臂,像是握着什么东西,而虚幻战将手中已经从无到有汇聚成一杆虎头金枪。 踏步。 投掷。 一气呵成。 “诛邪!” 虎头金枪似流星似激雷,狠狠将黑皮侏儒和六舌阴魂贯穿,直直扎在大地之上,没有哪怕一丝丝的反抗之力! 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如果真要给这两个成语最完美的解释,那看看此刻的赵三元就会充分了解。 “破阵!” 连踏数步,双手齐出。 数丈高的半身虚幻战将随着赵三元的动作,一手掐住纵跃飞来的无头犬,五指狠扣将它轰然捏爆。 另一手如天锤般砸向肉坨山,即便它身躯庞大可依旧承受不住这一锤,大半截身子被砸得粉碎。 单看效率,几乎与常罗观不相上下。 但依旧治标不治本,想彻底解决四鬼劳劳魂术,就要先解决根源。 第五邪祟是彻彻底底的没了,而四鬼遭受重创后开始慢慢修复,哪怕之前被常罗观‘杀’了数十次,结果都一样。 而干掉仇敌的快感让赵三元的双眼逐渐赤红,怒火再次焚心,连带着虚幻战将的口中都发出阵阵低吼,疯狂摧残着四鬼残骸。 “要坏,要坏啊!” 常罗观这位大仙家急的脸都白了,它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 请仙上身都会被心魔和杀欲所制,现在就更别说了,再不阻止后果不堪设想。 倒是一旁的康木昂不知底细,瞧见老弟大发神威简直惊为天人。 “好家伙,三元还有这朋友?这也不像是萨满请神啊?太残暴了!” “残暴你奶个腿儿!净心神咒会不会?赶紧过去催咒点三元的印堂,把他的灵火拖起来!”常罗观一脚蹬在康木昂的屁股上,也不顾他腿上带着伤,拎着他后衣领就掠向赵三元。 哪里是什么萨满请神? 那种级别的手段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也不怪见多识广的康木昂都看不出个所以然。 毕竟这招太过逆悖天道,历史上能掌握的人少之又少,而且遭到两次血腥的剿灭行动,皇帝亲自下死令的那种。 先管不了黄爱民了,这招消耗的是纯粹的寿元,持续时间越长,折的寿元越多。 “本将座前安敢放肆!” 感受到常罗观和康木昂靠近后,赵三元猛挥手臂,虚幻战将速皆效仿,粗壮如圆木般的青蓝手臂呼啸挥来。 也幸亏是常罗观拎着康木昂,否则就等给他上坟烧纸吧。 “去,我来牵制他!” 急声吩咐后,常罗观将康木昂直接甩到赵三元的面前。 催净心神咒来稳固心神的事,康木昂以前就用过,当初赵三元在帽山一战后昏迷不醒,就是用这招把他从心魔内景里给拉了出来。 “放肆!” 奈何赵三元已经开始不分敌我,看谁都是黄爱民的模样,奔着康木昂左右开弓,一顿神灵电炮。 此时五岳大帝神行踏巽的加持已经消退,再加上浑身是伤,康木昂想躲也躲不掉。 因此这种时候就必须要感谢咱观大爷。 两条金鞭激射而至,紧紧缠住虚幻战将的双臂。 为什么不去缠赵三元? 因为舍不得啊! 常家仙最是护犊子,走路时哪条野狗对弟子狂吠两声,常家仙都有可能晚上去把狗给扔化粪池里。 中招后,赵三元的动作明显顿挫,可他已是不分敌我,嘶吼着拖拽金鞭,竟隐隐拉动了常罗观。 其实并非是落了下风,实在是常罗观舍不得下狠手,现在的赵三元看似极其强大,但精神格外脆弱,万一失手把他仅剩的那点微弱灵火整灭可就万事皆休了。 “观大爷!你别让他动弹啊,我抓不住他!” 康木昂的态度也差不多,就像面对精致又珍贵的古董,生怕劲儿使大弄坏了。 万般无奈之下,常罗观只能再加几分力气。 缠绕在虚幻战将手臂上的两条金鞭拖曳纷飞,散落成无数细小的金色丝线,或坠地绷紧,或随身缠绕,连带着赵三元也受制其中。 看好时机,康木昂掐诀持咒,右手剑指直抵赵三元的额间。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随即反拖赵三元的额间灵火,只剩下微弱的火苗开始逐渐燃烧,可光是催净心神咒好像还无法把赵三元心神稳固下来。 唉。 三元老弟你的心魔到底有多深啊? 上回捆窍后昏迷了好几天,都没听说过哪个顶香的被捆窍后会那般疯魔的。 这回更狠,看着像是萨满请神的术法,却完完全全是两个东西。 康木昂确定那幅画肯定没什么讲究,是前段时间一起去韩家峪樊梨花山寨游玩的时候,赵三元用两根哈尔滨红肠跟老道士换的,所以关键还是赵三元自身的能耐。 甩了甩头将胡乱的思绪清理掉后,康木昂屏息凝神,右手前臂上举于胸前,与身体近成直角,手指自然向上舒展,手心朝外。 施无畏印。 释门手印之一,令人安心,平静,代表无畏和抚慰,是佛陀给予信众清静及护佑的标志。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康木昂的声音温和平悦,好似能抚平世间苦难。 般若波罗蜜心经。 涵五蕴、三科、四谛、十二因缘,度一切苦,得究竟涅盘,证菩提果。 赵三元的杀气神奇的在慢慢平复下去,身后虚幻战将的形体也开始缥缈模糊,逐渐消散。 “妈了个巴子!黄爱民你他妈往哪跑!” 刚刚恢复神志后,赵三元的首个反应就是干,只是没瞅清眼前的是康木昂,一记电炮将他揍的满眼星。 “啊——观大爷您咋把神通撤了?”康木昂欲哭无泪甚是委屈。 常罗观一副看待智障的表情,“他眼瞅着要醒了我还捆着他干啥?” 虚脱感让冲出一步的赵三元差点跌倒,并非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实打实的精气神的受损。 人各有精,精合其神,神合其气,气合体真。 受损者轻则病殃缠身,重则魂消魄散。 就在这节骨眼上! 两个纸扎人冲天而降,手中纸剑直插赵三元的头顶。 它们来的毫无预兆又快似闪电,赵三元根本没有任何察觉。 霎时间,常罗观发现了逃到房顶上的黄爱民,他正疯狂的催动纸扎人! 第八十二章 三皇传承 第82章 三皇传承 “找死!” 常罗观怒发冲冠。 倒是没想到黄爱民竟有胆子和心计杀个回马枪,趁着赵三元收法的时候展开偷袭。 老话说得好,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黄爱民还真就敢拿命来好赌一波。 可正当常罗观要动手之时却又驻足不前,脸上的愤怒也荡然无存,更多的是好奇和思考。 下一刻。 两道‘黑芒’破空而来! 分别射入两个纸扎人的心口,将它们狠狠钉在楼阁木柱上。 两支势大力沉的雕翎箭! 箭杆上描绘了某种神秘咒文,嗡嗡作响。 “啥情况?难道是老刘来了?也没听说他会这手艺啊?”康木昂正是疑惑不解时,赵三元却捡起戒刀冲了出去,脑子里的想法简单又干脆。 就算是天王老子射的箭,也要先杀了黄爱民! 眼看着快天亮了,仇不能隔夜报! “观大爷——” “好勒~” 一人一仙默契十足,常罗观轻挥折扇,赵三元竟是身轻如燕,清风拖着他跃上房顶,距离黄爱民只有十步之遥。 从到老王家开始,这一天一夜碰到的事实在数不胜数太过漫长,是时候告一段落了。 只不过结尾必须用仇敌的血来浇灌。 望着赵三元凶神恶煞的冲来,黄爱民几乎被吓破了胆,本以为赵三元使出那玄妙术法后的精气神肯定会被极具消耗,这咋跟个活驴似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赵三元完全是凭着一口气强撑着,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黄爱民现在生怕他故技重施又施展出那招堪称神技的术法,,到时候别说反抗了,放个屁的功夫就能被碾死。 惊惧之际,他赶忙掏出两张符箓。 涧水解! 房顶水波涛涛直冲赵三元。 与此同时,下方的老康无需提醒,在看到黄爱民掏出的是什么符箓后他就已经展开行动。 数张黄色符箓甩出,正贴在房屋的几根立柱。 剑指凌空虚刺,口吐真言。 “斗!” 屋顶的瓦片快速向赵三元汇聚堆砌,在身前列出半丈左右的瓦墙,同时从缝隙中涌出无数沙土。 水土相冲! 水波几乎冲不动沙海,相互搅合成泥水,因有瓦片墙壁阻挡,连个污点都没溅在赵三元的身上,反倒是黄爱民因脚下一个踉跄被淤泥滑倒。 当他连滚带爬的翻过身来时,正看到赵三元纵跃而来,手中戒刀雪亮光寒! 黄爱民条件反射的伸出手臂阻挡,可没使出寄打之术的他不过是凡胎肉体罢了。 血光漫天! 戒刀斩断黄爱民的右手,齐腕而断! 杀猪般的惨叫声划破夜空,不少还在前堂各屋抽大烟的烟鬼都被惊醒了几分。 他的脸上再无胜券在握的微笑和统筹全局的自信,因剧烈的疼痛让他五官扭曲。 而赵三元一刀得手后,心头畅快不已,每个毛孔都透着舒爽。 但仅仅是一刀又怎能彻底了却心头之恨? 他捏住黄爱民的脖颈将他提了起来。 “我还是欣赏你之前打电话时桀骜不驯的样子,来,张嘴。” 面对眼前近在咫尺的滴血戒刀,黄爱民恐惧的想摇头,奈何被死死掐住了脖颈动弹不得,求饶就更不敢了,他哪里不清楚赵三元是要割掉他的舌头。 噗—— 刀尖刺入黄爱民的脸颊,赵三元拧着刀柄搅动着。 口中瞬间血肉模糊,牙齿与肉沫混杂着流出嘴角。 黄爱民痛苦的大声喊叫时,却发现越是张嘴,那戒刀刮掉的肉就越多,只能尽可能的含着刀刃。 不知怎的,他的脑海中突然想起曾经一次又一次折磨借高利贷无法偿还的贱民。 绝不能任凭再割! 一抹‘暗淡’袭去! 哪怕遭遇重创后,黄爱民依旧没有放弃挣扎,那是一把抹了尸毒的尖刺,直直刺向赵三元的心窝。 但赵三元对付仇敌向来是全力以赴,哪怕到了将其随意宰割的地步也不会掉以轻心。 叮—— 老秤杆嗑飞尖刺,顺势狠插进黄爱民的腋下极泉穴,有大半直接怼进他的肺管子。 赵三元笑容爽朗温和。 “还他妈的挺淘气。” 院中。 康木昂不用看都知道上边的场景肯定特血腥。 他走上前去想要劝赵三元能留个活口,然而却被常罗观一把拎了回来,“别多管闲事,有此等下场是那瘪犊子咎由自取。” “可...可是观大爷,您也知道杀业是会折损阳寿的啊!” 常罗观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像是自嘲,又像是无奈。 “你以为,三元方才术法的代价是什么?用一次比他杀一堆人折的阳寿都要多。” “啊?”康木昂吓得差点没抽过去,急的都快哭了,“不是,啥术法的反噬有这么大?看着像是萨满请神,可我知道绝不是那么简单,观大爷您就明说吧,三元用的到底是什么?” 常罗观倒是没有什么隐瞒,直言不讳。 “你可知道三皇派?” 三皇派。 前身为三国时期辽东人士帛家创建的帛和道,到晋朝晋惠帝在位期间,由时任太守的鲍靓改创为三皇派。 这位鲍靓本身就博览群书,道法精妙,历史上有名的高人,他的徒弟更是响彻华夏数千年的葛洪,葛小仙翁。 鲍靓日理政事,晚上乘着由两只鞋变化的燕子飞到罗浮山和徒弟葛洪研究仙术,享年百余岁。 门派的至高绝密,便是他从嵩山石室得到的《三皇文》至宝。 而《三皇文》的出现还要更加久远,也是三皇派盛极一时又迅速陨落的根本。 ——昔黄帝东到青丘,过风山,见紫府先生,受三皇内文,以劾召万神! ——家有三皇文,辟邪恶鬼、瘟疫气、横殃飞祸,存思神仙真形! 简而言之,《三皇文》的精髓是一种劾召鬼神的符图手段,与民间所传的‘请神’有着根本区别。 葛洪之后,三皇派得到一定的发展,传承的陆修静、孙游岳、陶弘景等等,全都在历史上赫赫有名。 直到大唐贞观年间,皇帝下令天下将所有《三皇文》除毁,原因众所纷纭,但结果没有任何争议,三皇派遭到毁灭性打击。 至此《三皇文》消失在天下人的视野当中,不过还没有彻底绝根,然而到了元朝时期又遭到更加血腥的围剿,三皇派后人彻底没了踪影,哪怕是各类史料古籍中,对三皇派的描述都着墨甚少。 殊不知,三皇派曾经是道教三大经系中行世最早的派系,门徒虽寡却风光无两。 康木昂听的头皮发麻,“观大爷您的意思是....三元不只是顶香弟子,还继承了三皇派的真本事!?” 第八十三章 太残暴了 第83章 太残暴了 “屁,他那点东西也叫真本事?” 常罗观翻了翻白眼,“劾召万神的能耐是何等强悍?听我祖上说,运用到极致甚至可以请来四圣真君法相,不然你以为那些凡胎肉体的高人有几个真能仅靠自己求雨祈天?” “三元只不过学了皮毛中的皮毛而已,严格来说三皇派从古到今都没有谁能做到真正的劾召万神,但过三皇后人中有脑子灵光的机灵鬼另辟跷径,想到通过民间香火敬奉的先祖或是神袛来试图达到相同的效果,你也看到了,他请的是两辽王薛丁山,因并无此人更无神位,所以只有半身之象。” 康木昂一副打开新世界大门的表情。 见多识广的他比常人更知晓老祖宗留下的宝藏有多么珍贵,也知道某些领域的东西完全超乎常识,可三皇派和劾召万神太过神奇,就像常大爷说的那样,此术实在是逆悖天道,想想看代价只是折阳寿都算好的了。 这时常罗观拍了拍他后脑勺,指向中堂的屋顶。 “来人了,接客。” 一个头戴斗笠的神秘人站在那里,夜风吹起衣摆,猎猎作响,手中握着一张八宝雕弓,气质卓然。 经过提醒,康木昂才反应过来还不知道方才射出两支惊艳箭矢的人是谁。 等瞧见正堂屋顶那位神秘人手中的八宝雕弓后才明白,箭矢就是这个人射出来的。 要知道凡铁并不能对邪祟造成有效杀伤,可俩纸扎人被射中后就再也没动弹过,显然被破了法。 这是个高人啊! 秉承着以和为贵,能吵吵就不动手的崇高理想,康木昂上前一步鼓起和善的笑脸。 “咳咳,道是有朋自远方来,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咱东北别的不说,最大的优点就是热情好客,所谓九天烟霞苏幕遮,碧枝丹彩满星河,朋友路见不平两肋插刀,在下深表感谢,不知朋友尊姓大名?” 或许是长时间的超负荷斗法对决让康木昂的脑子成了浆糊,叭叭的倒是不少,可说的话都串台了,哪里是热情好客?完全是搞人心态,换做赵三元那种驴脾气,少说得上来友好交流一番。 但神秘人的承受能力显然不错。 微微抬起头来后,斗笠下的面容显露出些许。 嗯? 是个娘们儿? 康木昂扶了扶眼镜框,倒不是他瞧不起女人,而是刚才那两箭太过惊艳,再瞧她手里的八宝雕弓,相信大部分老爷们儿都很难拉得开。 “敢问事情是否了结?” 答非所问,神秘女人声音略显清冷,却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而且很是客气。 这时康木昂瞄见了她腰间的那块腰牌后恍然大悟。 朱雀少阴。 “原来是跟高大哥一个衙门的啊,那都是朋友自己人,事吧要说完了行,说没完也行,主要得看我老弟啥时候能把气捋顺。” 知晓赵三元使用出劾召万神后已经折了寿,康木昂也就没再坚持,任由他去出气了。 不过内心决定,未来绝对绝对不能让他再用此术,有事自己先扛。 “这谁啊?老康你朋友?” 恰好赵三元一瘸一拐的走来,粗布麻衣上尽是血迹污垢,拎着还挂着肉沫的戒刀,笑容的特开心,就像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是高大哥的同僚,刚才帮咱们解围的就是她。” “哦,叫啥名?回头咱请她喝壶茶水,我这人最是知恩图报了。” “不知道叫啥啊。” “你没问?” “问了,她没回我。” 一听这话赵三元顿时不乐意了。 高首的同僚咋地? 他高首来了也得盘着卧着,恭恭敬敬的递烟点火。 “不是我说你老康,咱怎么着也算是个老板东家,别谁搭话都往上凑,尤其是这种,大半夜往外跑的娘们能是啥好鸟?有正经道不走非搁房顶上立着,也就是没碰着下雨阴天,否则都得避着点省得被雷劈了,走,咱回去找老刘。” 有时候康木昂不得不佩服赵三元的嘴皮子。 说沉默寡言的时候是连个屁也没有,说叭叭的时候那话就跟刀子似的,咔咔的就往心头扎啊。 康木昂试探性问道:“你那边...事办完了?不着急的话让我把黄爱民埋了吧。” 哪知赵三元宛若看待智障一般,微笑着露出森冷白牙,“埋啥?全让我剁碎了,随便卷一卷扔后院狗圈喂了狗,你还超度个屁。” 有了以往的经验,赵三元非常清楚无论对上啥样的瘪犊子,事后老康肯定得又是掩埋又是超度,一个管杀一个管埋了属于是。 对于康木昂的用心良苦是知道的,可心里还是有点嗤之以鼻。 啥叫报复? 就是不光干死你的人,还要散了你的魂。 只要有条件,全尸什么的根本不可能留,只恨这福大昌里没有石碾子,要不然直接碾千八百次,然后带回去喂郑学松他家的老母猪。 而康木昂听的是心惊胆颤,才发现四鬼已经彻底消失,也代表着四鬼劳魂术被破,黄爱民死的不能再死。 真就连个全尸也没留?太残暴了! 而屋顶上的神秘女人一直打量着赵三元。 没错了。 一个憨厚话多,精通佛道多门术法,兼爱所有。 一个喜怒无常,掌握无数冷门手段,又狂又傲。 是要找的人。 无需再像对刘芒泛那样的试探。 她脚尖轻点掠到地面,来到两人的身前。 赵三元挑了挑眉毛。 “咋地?别以为是娘们儿我就不削你啊,赶紧让道。” 神秘女人直视他的双眼,“请恕在下唐突,有件事恳请三明治茶楼的三位东家帮衬。” “非亲非故的,没兴趣。”赵三元果断拒绝,其实他早就看到了那块朱雀少阴腰牌。 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准特么没好事。 若是之前加入大重九便罢了,可现在根本不算同僚,情面上完全没理由帮什么忙,拒绝就对了。 神秘女人向北方微微扬了扬下巴,意思是让赵三元去看北边还冒着的浓烟。 “阁下烧了烟土吧?” “烧了。” “那你知不知道烟土是不能用火来销毁的。” “那用啥?用爱?” “需要用盐水加石灰让烟土溶解,否则不止膏余却会渗入地中多年难散,刮起的风烟也会让吸入的人身体受损。” 赵三元的脚步顿止。 一滴冷汗不受控制的从额间滑落到脸颊。 细细想来,好像的确是自己过于草率了,单纯的以为火能把烟土烧干净。 真需要这么麻烦? 第八十四章 上官白兔 第84章 上官白兔 “咋整啊三元?咱俩可能好心办坏事了....”康木昂面色大急,他是真的怕让八家子屯的乡亲们吸了什么毒烟。 赵三元偷偷拉了他一把,故作镇定道:“可能,或许,大概需要些更繁琐的办法吧,毕竟咱们又不是林文忠公,但现在应该也不晚,咱俩赶紧去整石灰和盐水。” “来得及么....” “别废话。” 神秘女人看着两个截然不同性格的人互相拌嘴,内心已经彻底确定是密信中提到的人。 还真就如高叔所言,两个人的潜力非比寻常,却又从不摆架子隐藏本心,有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已处理好了,来时看到有火光时以为你们在那,后来只发现救火的一群护院还有燃烧的尸体和烟土。” 呼—— 康木昂大大松了一口气,对首次相遇的人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赵三元肯定不会轻易相信,可思来想去也没想到这娘们有撒谎的必要。 “权且先当你说的是真的吧,我倒是好奇大重九的朱雀少阴来咱这穷乡僻壤干啥?咋称呼?” “上官白兔,专为你们而来。” “真特....特别好的名字,再说说想让咱们帮啥忙?” “暂时没有确定。” “你们大重九的人都这么欠揍么?” “虽不确定,但并非没有其他命令。” “说说看。” “我们要出趟远门。” “啥时候出发?” “最迟腊月初八。” “玩蛋去!” 赵三元断然拒绝没有给留任何颜面。 如果只是小来小去的事倒是可以伸手帮帮忙,不看僧面看佛面,当初在帽山林场时,高首是帮了大忙收尾的,这个情还没有还。 可腊月初八出远门是什么鬼? 纯纯的脑子有泡。 眼看着快过年了谁不想在家猫冬? 这可是东北的腊月,瞎他妈溜达是真的能活活冻死人。 上官白兔倒是没有着急,将所掌握的情报事无巨细全盘托出。 “事关高首,当初他随你们到达陶官屯不久后便接到了一封密信,内容是让他速去旅顺调查,涉及长兴子遗体丢失等相关事宜,其背后隐有一贯道的影子。” “因关外并非是大重九的势力范围,而且此次高首去的是鱼龙混杂的旅顺,为了保险起见,他临行前将行动告知给我并让我速来鞍山。” “言明如果腊月初七之前没有收到联络,他必是遇到难以脱身的困局,届时我需要到达三明治茶楼找到三位东家,带三人同往凤城药王谷,我判断倘若高首能暂时脱离险境一定会出现在那,会急需接应和帮助。” 找三明治茶楼帮忙其实是无奈之举,因消息无法快速传递,上官白兔能被高首托付主要因为她刚巧在祖龙岛办差离关外最近,大重九本身就人手奇缺,若再传递消息给衙门里的人让其赶往关外,时间上绝对来不及,如此一来三明治茶楼的几个‘野路子’搭配上官白兔是最佳选择,有交情更有能力 而赵三元回想起当初高首离开时一副吃了二斤苍蝇粑粑的表情,还以为是他婆娘在外边有人了,脸唰绿唰绿的。 可现在才知道事情的不简单。 长兴子遗体被偷了? 自己只知道他死在八宝云光洞里,死相极为凄惨,倒是没听说连尸体都出了差错。 用当初青大爷的话说,素未谋面的长兴子算是自己的师伯,老人家死了都不遭罪,作为徒子徒孙理应尽一份心力。 “一贯道?又他妈的是一贯道!咋哪都有这帮瘪犊子?”赵三元听到他们就恨的牙痒痒。 上官白兔看了看不远处的高阁,“每逢乱世必出妖孽,先乱人心再祸人间,一贯道不是唯一的邪教,也肯定不是最后一个,但它现在已成规模广布信徒,死在你手里的那个黄爱民,便是一贯道在鞍山的坛主,因他不光教资缴的多,手段还精妙绝伦,半年前已经成为候选的点传师之一。” 说到这里,上官白兔心中的钦佩和好奇之情又多数分。 其实从双方开打不久后她便来到了福大昌外,秉承着看看成色的态度,想着到了万不得已时再下场亦不迟。 可她越看越心惊,两人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过于超出想象,赵三元就不用说了,那招类似‘请神’的术法摧枯拉朽般结束死斗。 而康木昂其实同样不容小觑,在当时赵三元出手之前,其实他已经掐诀准备起咒,只不过被抢先一步罢了。 上官白兔看得真切,若所料不差的话,当时康木昂要用的,应是道门的五雷正法! 这俩小子的师父到底是何方神圣? “点传师算个屁?更何况是个备选的。”赵三元嗤之以鼻后,突然想起一事走到高阁下,划了几根火柴扔了进去。 他没兴趣去探查阁内都有什么邪乎玩意儿,保险起见还是一把火烧干净的好,省得被人找到乱七八糟的邪法秘籍。 况且这次归根结底是帮老王家,有佛顶珠这个七区的区长,放把火杀个人根本不会被追责,甚至还得被点头哈腰的感谢。 康木昂上前拉起有些脱力的赵三元,其实两个人都需要尽快休养,只不过事来的挺突然,需要好好商量商量。 “听意思高大哥好像碰到了难处,要不看在交情的份上帮一把?” “帮个屁。”赵三元揽住他的肩膀小声嘀咕着。 “去凤城又不是去隔壁屯那么近,大冷天的不怕被冻死在道上?况且这事儿傻子都能听出来不简单,高首虽然看着不像是个高手,但挂着老阳腰牌的人物岂是等闲?他碰到的难处是咱俩和老刘帮忙就能解决的?” 康木昂抚了抚眼镜框,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 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要不然就得露怯。 “非是让你们出白工,大重九会付钱。”上官白兔伸手入怀摸索着。 赵三元就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仨瓜俩枣的别往外露了,咱哥俩这趟活知道多少不?五千大洋啊!现在就等回老王家拿钱咯。” 一张银票递来。 “炎黄银行,一万银元。” “呃....” 康木昂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咬断。 好家伙! 真真好家伙! 活了二十来年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啊! 虽然是银票,但他仿佛看到面前堆了亮闪闪的大头钱! 赵三元的小心脏也抽抽着,的确被上官白兔的豪横给震惊到。 然而他没等开口,上官白兔掏出一张又一张银票。 三张....四张.... 五万....六万.... 饶是赵三元的倔强,在这一刻都显得特别苍白无力。 共计十万块的炎黄银行票子是个什么概念? 能在皇城根儿下买十几二十个四合院,妥妥的飞升进土豪阶级! 然而赵三元就是赵三元。 狠狠吞了吞口水后再次拒绝,就是声音有点颤抖。 “贫贱不能....那个啥,有钱了不起啊?有钱老子也——哎我曰!” 怎料常罗观直接飞过来一个巴掌甩在赵三元的后脑勺,给他抽了个踉跄。 “事关长兴子!知不知道因为这事整个关外都乱了套?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但咱得收钱啊,小康别傻愣着,赶紧把钱揣裤裆里,可别刮飞咯。” 赵三元欲哭无泪。 真就是一刻都不能消停? 第八十五章 逆走黄泉 第85章 逆走黄泉 王家府邸,小楼闺房。 一大俩小三个人都昏昏欲睡,只有外边台阶处的刘芒泛依旧警戒着,比警犬还敬业。 天快蒙蒙亮的时候,天空中降下雪花。 可怜的老刘冻得瑟瑟发抖,因为来的时候是直接从热炕头被窝里窜出来的,所以就穿了单衣单裤。 倒是他身旁趴着的灰渐层大狸猫毫无影响,慵懒的打着哈切。 “眼看着天就快亮了啊,也不知道俩老弟那边咋样了....” 就在刚刚不久,小楼内被暂时镇压的几个邪祟全部化为青烟飞灰,至少证明三元老弟那边已经得手。 大狸猫淡淡瞄了他一眼,竟是口吐人言。 “用得着你关心?想我这百多年的道行,都从未见过如他们那般年岁却拥有如此能耐的人,相比之下人家就像是金疙瘩,你就是个生瓜蛋子,指着你能出息助我攒够功德仙谱有名,估计再来一甲子也够呛。” 刘芒泛一阵汗颜,“您老单单夸他们就行了别带上弟子啊,从立堂到现在弟子自问努力奋进,奈何资质实在有限,但您老放心,两位老弟好像是天生风波命,只要待在他们身边肯定不差邪乎事,到时候还怕攒不到功德?” 自己有几斤几两再清楚不过。 堂上大仙更清楚。 只不过就像当初黄小六说的那样,刘芒泛的仙家并没有入仙谱,严格来说就是个野仙儿,但道行还是说得过去的,否则之前跟老康的混合双打不会那般生猛。 “呵,我倒是想劝你离他俩远点。” “为啥啊?” “通过他们,你的确更容易经历波诡云谲,也的的确确闯过数道难关,可你小子啊有个底线千万要牢记。” “您说。” “与他们在一起跨过的难关时,万不要认为是你的实力能与他们平肩而论,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相处的时间久了,他们可以凭借能耐渡过沟沟坎坎,咱们呢?” 刘芒泛沉默不语,思考着这番话的意思。 其实不难理解,跟总碰到危险的人在一起,早早晚晚得翻车。 好比说今夜。 若自己面对老王家的众多邪祟,不用多,一个都够呛打得过。 真要是嗝屁了,媳妇儿肯定得改嫁,孩子得随后爹的姓,来过这人世间的印记会彻底消失。 见刘芒泛久久沉默不语,大狸仙又道:“如何抉择都在你,想脱身就趁早,咱们单干虽没太多的油水但好在安稳,若想继续搭伙,我也没有挡着的道理,毕竟功德来的快,无论选哪个,都不要让未来的你后悔。” 刘芒泛掏出三枚铜钱,想给自己的前路卜一卦。 哪怕他给自己卜的卦就从来没准过。 叮铃铃—— 铜钱坠地。 正当刘芒泛想查看的时候,突然敏锐察觉到一丝丝的阴祟气息,是从闺房内透来。 “真会挑时候!” 刘芒泛抓起天蓬尺急冲冲的往闺房处赶,可脑海中回想起自己大仙的话又不得不在快速权衡着利弊。 按照之前的经历,出现在老王家的邪祟都一个赛一个的厉害,他不得不考虑是否真的要去独自面对。 是走? 是留? 一旦对上了就没有回旋的余地,是生是死只有天知道。 刘芒泛的明显放慢了一步.... 可也仅仅是一步! 随即更加坚定的冲向闺房。 “稳住....稳住....” 闺房门外,刘芒泛捏紧天蓬尺,小心翼翼将门推开些缝隙查看情况。 阴魂! 一个阴魂正飘荡向牙床上的两个丫头。 刘芒泛猛吸一口气,提起天蓬尺就要冲进去开干,当初自己可是拍胸脯担保过要护王家周全。 然而他的手腕却被紧紧按住。 赵三元。 悄无声息归来的他坚定摇了摇头,示意刘芒泛不要轻举妄动,这让后者非常不理解,里边已经危在旦夕了还等啥啊? 况且平常就属老弟你出手最快最狠吧? 这时他又看到除了两位跟难民造型似的老弟外,也看到了头戴斗笠的女人,虽看不清相貌,但刘芒泛又看到了那块朱雀少阴腰牌。 果然她是友非敌。 “真不管?” 赵三元轻声回答,“至少这个不用管,哪怕出了状况,咱们再出手也来得及。” 也就是在刚刚,赵三元才理清了老王家事件的来龙去脉,在黄爱民下的阵阵杀机中,其实有个不起眼的细节。 扶乩之术! 当初以为罪魁祸首肯定是两个丫头片子不知天高地厚搞出来的邪祟,不出意外的话给许妮这套东西的就是福大昌的虎爷,可后来面对的真正敌人是两个版本的四鬼劳魂术,扶乩之术只是明面上的障眼法,用于事后迷惑官方的调查人员。 邪乎事从头到尾好像都跟扶乩之术没什么关系。 那么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俩丫头玩了个寂寞啥也没请来,自己吓唬自己,初遇时王大锤说她见到了娘亲其实是邪祟化形。 第二,请来了某种存在,却因某种原因一直没有出现,这个原因极大可能是佛顶珠烧了扶乩之术的作法黑布。 而答案,在闺房内已经揭晓。 王大锤迷迷糊糊的想把抢被子的许妮踹到一边,然而眯开的眼缝中出现了个人影,顿时吓的她俩羊角辫都竖了起来。 “娘、娘亲?” “不对!你肯定也是鬼!” “警告你别过来啊,我可是天师府大真人三元叔的闭门暗杠大弟子,小心我用九十九重天掌心那个雷大法....” 王大锤虚张声势的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坐在牙床边的‘女人’笑容是那般的熟悉温和,眼中慈爱与思念之色溢于言表,仿佛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王大锤张牙舞爪,就是这世间的最美好。 也不知怎的,王大锤的鼻子一酸,她虽保持着戒备,可眼泪止不住的流。 “傻儿子,九十九的加减都没学利索,天师府的高道们能教会你雷法?” 这句话彻底击溃王大催的所有心理防线,她大哭着抱向‘女人’结果却扑到了沙发上。 ‘女人’就像未卜先知般,提前将沙发放到了牙床边,否则王大锤这一猛子下去得摔个头破血流。 “娘啊!我可想您啊娘,自从您走后谁帮我梳头都不自在,谁帮我穿衣都不得劲,后院我们种的小花圃都蔫了,我爹平常就知道忙忙忙,好不容易有点时间顶多抱着我稀罕,我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啊,每次我急眼了他也不生气,咔咔的往就我兜里塞钱.....” 扑了一空后,坐在沙发上的王大锤更是委屈,边哭边叨叨着,说的话没什么逻辑,更没多少意义,可就是说个没完没了。 ‘女人’耐心的聆听着,在王大锤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才微笑开口,“都知道,娘在望乡台一直看着你不舍得走,你的所有事娘都知晓,当发现家里被坏人惦记上时,便恳求阴差,让我有机会逆走黄泉路,回来成为你们用扶乩之术请到的鬼魂。” “好不容易躲开坏人们的注意后,可惜娘用法碟指着杀字提醒你和许妮那丫头,你俩却谁都没注意到,你那傻了吧唧的亲爹还把法布给烧了大半,娘只能耗费时间重聚塑型,若不是你有幸得到贵人相助,我都不敢想会是什么后果,傻儿子,以后莫要顽劣调皮了,不然娘....没法安心的走....” 王大锤听的云里雾里,好奇道:“那娘您啥时候回去?能再见您一面我已经知足了,回头我天天给您烧纸钱!” ‘女人’没有回答。 人鬼殊途阴阳有隔,已经被接引至地府的阴魂几无可能再反人间,即便真的有,这一趟也是没有回头路的单程票。 ‘女人’寿衣中的手掌开始向上模糊暗淡,逐渐消失,只是王大锤还没有意识到这个细节。 门外。 刘芒泛终于明白过来,合着是王大锤娘亲故去的阴魂?小丫头还真就用扶乩之术请来了特定目标? 该说是撞了大运,还是天才资质? 康木昂则接连叹息着,他清楚地府的铁律,人死被接引到地府后,在头七那天有一次机会选择是否回魂重返人间去看看家人,机会只有这一次,时间有限。 想要有第二次并非不可能,只要阴魂能逆着走回黄泉路就可以。 但逆走黄泉路的难度实在超乎想象,要经历的苦痛与磨难比世间的微尘还要多! 哪怕真的克复无数艰难险阻回到阳间,结果也只有一个。 魂消魄散,再无轮回。 母爱啊.... 只求今生今世作为你的母亲就好,不求来世。 赵三元点燃一根烟,背靠在门前吐着烟圈。 “折腾的头晕眼花看啥都重影模糊,抽根烟缓缓后再进去吧。” 第八十六章 腊月 第86章 腊月 腊月初三,白雪皑皑。 街头巷尾的行人倒是没减少,商铺前都悬挂着大红灯笼,到处是热络的叫卖声与孩童的嬉戏。 虽说世道艰难,可关外已经许多年没有战火,哪怕辽西地区的仗依旧没分出胜负,但日子还得照常过不是? 相比关内的水深火热,关内各地上位者各种走马灯的换你方唱罢我登场,关外的日子要好太多太多,就是老毛子多了点,小鬼子多了点。 三明治茶楼的生意越来越兴旺,来客络绎不绝。 只是让人费解的是三位东家的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刘芒泛倒还好些,康木昂双臂捆着绷带吊在脖子上,赵三元更惨,走路都得拄着拐,小脸煞白煞白的,引来不少茶客的调侃。 “呦呵?三元你这又咋地了?记得当时茶楼刚开张的时候你就是这德行吧,被狼狗撵了?” “扯淡,大伙谁不知道赵老弟的脾气?哪路野狗也不敢招惹他啊,要我说是有姘头了,半夜翻墙头时没踩稳,哈哈哈哈——” “哦对了,前两天夜里隔壁屯的事听说没?福大昌好像被啥猛人给连锅端了啊,北头的义庄也被烧了个干净,到底谁干的?” “可能是哪伙绺子吧,眼看着快过年了都想干一票大的,再赶上最近咱奉军内乱还不得可劲他妈的嘚瑟?” “说起咱大帅和少帅爷俩到底能不能扛住郭松岭?我可是听说郭松岭背后不光有关内那帮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瘪犊子帮忙,好像还有北边的老毛子啊。” “何止是老毛子?我家有个瓦房店的亲戚今年来咱家过年,他说小鬼子的满铁护路军都开始动了,弄不好连关东军都得动。” 一帮无所事事的客人们先拿赵三元消遣开涮,恶意肯定谈不上,东北人就这毛病,自觉混熟了后就爱叨叨,没当外人。 之后聊着聊着都来到奉省战事的话题上,各自抒发己见。 妄论国事? 不尽然。 自古以来其实最关心国政的就是最底层的老百姓,春江水暖鸭先知,没有万贯家财没有身居高位的他们只能随波逐流,所以比谁都盼望着政权稳固,国泰民安。 位卑未敢忘忧国啊。 对此赵三元早就习以为常,瘫坐在柜台内嫌弃的摆了摆手,“那个谁,每桌都加几样果子瓜子把他们嘴堵上,成天到晚就知道叭叭。” 而他满脑子想着昨夜的对话。 按理说长兴子的死,甚至是遗体被偷走这些都该跟大重九没啥关系,为啥高首冒险去旅顺? 责任感? 拉屁倒吧,这年头都是无利不起早,更何况人手奇缺的大重九了,所以昨夜赵三元问了观大爷,为啥长兴子遗体丢失会波及如此之广。 回答很简单。 飞犼! “呀哈?三元可以啊,平日里就属你抠门,今天是咋了?发横财了?” “肯定发财啊,没见这茶楼生意是越来越火爆了嘛?是该放放血了,伙计别光上果子,整点洞庭碧螺春润润嗓子~” 这时一阵吹拉弹唱声由远及近。 店外,佛顶珠带着专业团队乐呵呵的招摇过市,身后专门有俩大哥捧了个挂着红绸的金匾。 龙飞凤书烫了四个大字。 善德永存! 瞧见活生生的王大区长出现在闹市区,老百姓们都赶紧跳着脚围观,跟看猴儿似的。 毕竟这是常人能接触到最最顶级的官老爷了,能幸运的看到真人足够吹逼大半年。 “哥哥我先给三位老弟拜个早年哈。”佛顶珠跨过门槛后大笑着抱拳赔礼,然后示意随从找个最显眼的地方把金匾挂上。 闺女王大锤没什么客套直接钻进柜台,从赵三元脚下的小箱子里掏出瓜子嗑了起来,熟练的让人直拍大腿。 见客人们都要起身往外溜,赵三元赶紧拍了拍柜台怒目圆瞪,“谁敢跑单可别怪老子放狗了啊!老刘老康赶紧把住大门!” 随即看向佛顶珠一脸无奈,“我的王大区长,事也完了钱也结了,你这又搞啥名堂?” 佛顶珠先是向四周抱拳,示意客人们该干啥就干啥不用拘谨,遂满脸堆笑的靠到柜台旁,生怕眼前的大恩人误会动怒。 “事是完了,可诸位对我王家的恩情又怎是区区俗物钱财能报答的?” 奈何柜台里的王大锤一脸鄙夷,“三元叔别听我爹胡扯,付了五千大洋后可给上他火够呛,听许大爷说他都已经好几天拉不出粑粑了,所以熬了两天大宿想出来这个法子,钱掏不出来但是能给名啊。” 被揭了老底的佛顶珠大为尴尬。 诚如所言,掏出五千大洋后,家里的确没有多少余粮了。 “嗑你的瓜子。”赵三元拍了拍王大锤的后脑勺,“这两天给你娘烧纸钱没?” 王大锤捂着脑壳嘿嘿笑道:“烧了烧了,最近我在学纸扎,下回给娘烧去我亲手做的纸旗袍,她肯定喜欢。” 也不知怎的,赵三元鼻头微微发酸,有些话注定没法跟老王家的人说明。 烧吧,就当解心焦。 至少世上还有人记着这一位普通又伟大的母亲,有着她来过人世间的痕迹。 赵三元拍了拍脸颊后看向佛顶珠,“其实没必要,茶楼生意好坏我都无所谓,弄这个地方主要是想有个根,有个归处。” 佛顶珠却摇了摇头,“除了感谢各位出手相帮外,我更要感谢你们灭了福大昌,事后我才知道黄爱民用死尸秘密运送烟土,简直他娘的丧心病狂,你知道,有些事以我的身份不能做得太明,这次你们端了烟馆销毁烟土,当得起造福一方了。” 提起这个,赵三元不禁汗颜。 销毁个屁啊。 要不是上官白兔来收尾,用专业手法销毁了烟土,结果肯定跟造福一方截然相反了。 说起上官白兔,也不知这小娘皮跑哪去了,好几天没见人影。 佛顶珠感叹道:“世道是越来越难了,以前我对啥鬼神邪说谈不上信只是敬而远之,可通过这件事我是彻底明白了想要保一方平安,除了保安队要有,像是各位这种高人也得有,一手拿枪一手烧香,咱七区的街坊邻里活的就踏实。” 话糙理不糙。 就像是大重九,当初孙先生分出有限的精力密令创建这个部门,肯定是明白某些领域的重要性。 只可惜这十几二十年,炎黄依旧是散装的,并且迟迟看不到有统合的迹象。 张大帅好算是近些年最拔尖最有机会的,奈何被郭松岭背刺,哪怕这仗张大帅赢了,奉军精锐也会内耗大半,世道的确越来越糟,谁知道未来还会出多少幺蛾子,搞不好哪天小鬼子或老毛子来踹门祸乱关东。 “对了,王区长你有没有渠道帮我弄点东西?”赵三元突然想起一事。 “三元老弟你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的,砸锅卖铁也得给你搞来。”佛顶珠把胸脯拍的震天响。 赵三元边说边用手比划着,“其实吧我也说不上来具体,你帮我揣摩揣摩有没有这种玩意,哪怕差不多少的也行,要大要狠....” “嗯...嗯...嗯?” 佛顶珠越听越惊讶,“要说简简单单的吧我能弄到不少,可你说的这种恐怕很难,连我也没见过,这样,我走走军方和各国大使馆的渠道,有的话就能搞!” 两人小声嘀咕的时候,金匾已经挂好。 善德永存四个大字煜煜生辉。 福大昌事件正式结束,第二卷即将迈入最后的高潮阶段,没别的,准备开团! 第八十七章 三五而阙 第87章 三五而阙 腊八。 临近年关的喜庆气氛越来越浓,大清早上的街上就摩肩接踵热闹非凡,各种采办年货的人们都面带笑容,并没有因辽西战事所影响。 赵三元倒是没兴趣置办什么年货,毕竟没成家,原本计划的是到了年三十就直接去老刘他家里蹭吃蹭喝。 他买了俩烤地瓜后蹲茶楼门口看着浓浓的人间烟火气。 但有些事,该来的总会来。 消失几天的上官白兔突然走到他身旁,依旧是头戴斗笠身穿劲装的模样,充满了干练与神秘。 赵三元瞧了瞧她手中的八宝雕弓,好奇道:“看你没比我大几岁,可手里弓倒是很有年头的样子。” “祖上传下来的,但应该没有多少年头,大概跟它差不多吧。”上官白兔指了指赵三元的腰间铜锣,作为大重九的一员,眼力与见识肯定过关。 只不过赵三元还真不清楚自己的铜锣历经了多少年,当初从老头手里继承过来后就没太当回事,反正干仗时候好用就行。 “行吧,等哪天手头紧的时候看看能不能卖了换点钱。” “以你的生活方式,想短期内花完十几万银元恐怕很困难。” “我抽大烟,我泡赌坊,我逛窑子不行?” “十几万的福寿膏就算是吃也够吃很久,周边赌坊最大的赌局不超过五百,至于逛窑子就更慢了,据我所知鞍山的几个区里最贵的窑子里最贵的姑娘,一夜至多三十块。” 惊了。 赵三元彻底惊了。 谁能想到一个外地人比自己还了解当地物价? 照这么看,想短期变成穷人只能大撒币了。 有些尴尬的赵三元开始转移话题,“话说你这个姓氏真不多见,就是名太敷衍,啥爹妈能给闺女起名叫白兔?没比老王家那倒霉孩子强哪去。” 上官白兔一板一眼的解释,“因为我五行缺金,名中带白会补缺兴旺,属相是戌狗,所以带兔为大吉,姓氏更没法改变,是祖上传下来的,毕竟老祖宗以前混的不错。” “有多不错?” “大唐朝的时候明面上做到了内舍人的位置,权柄挺高,但她更重要的职责是在太史局中,为皇族帝胄漏刻视祲,诛邪斩妖。” 赵三元听的一愣一愣的,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可以啊,祖上在唐朝做过大官?那是真的阔过。 再看看自己,爹娘是谁都不清楚,往上翻三代估计也是贫农。 上官白兔微微低眉,“相比来说,我更好奇你当时在王家为什么放过那个阴魂,是怜悯?是共情?据我所知你好像没有这些情感。” “我他妈又不是茅坑里的石头,这,瞧见没?我这里是热乎的,况且王大锤她娘又没招惹我。”赵三元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又没好气道:“今儿腊月初八,怎么说?” “辰时出发前往凤城,我已经通知好康木昂和刘芒泛。” “咋去?” “雇佣马车。”赵三元无奈翻了翻白眼,他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东北的寒冬腊月里用马车赶路,大鼻涕能顺着鼻孔把脑仁给冻上! 这时鸣笛声由远及近。 一辆品相还不错的进口福特小轿车停在面前,老王家的管家许舟从驾驶位走了下来。 “赵先生,车已经加满汽油,也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些被褥和干粮,按照预估路途上需要添加燃料的地方老爷已经知会打点好了,在何处加油的标注都在副驾驶位的地图上。” 啥叫关系? 这就叫关系! 三句话,让堂堂区长甘愿为我献上价值一万八的进口小轿车,加油都不用自己掏钱! 公车私用这件事李冬至开了个好头,既然有关系那就别客气,而且小轿车比小卡车密实多了,马车更是没法比,几乎不用担心在寒风里被冻得打哆嗦。 “你会开车?”上官白兔略显惊讶,妥妥的技术活啊,一般人连见都没见过。 哪知赵三元投来看待智障般的眼神,“你最好祈祷你自己会开,否则我宁愿被我观大爷锤死,也不想撒尿的时候顺着冻上来。” “....” 上官白兔有种想揍人的冲动。 合着都给我置办的? 雇马车至少有车夫赶车,大家缩在篷里就好,但开车是很累的,尤其是在寒冬腊月里的土路上。 “会不会?” “...会。” “吆喝老刘和老康,咱走着。” ..... 凤城,紧邻安东县,地处国境线附近与半岛接壤,南望黄海,最早的建城历史可追溯到商周时期。 近些年来,各方民族在此定居交融,是个多文化多习俗的美丽小镇。 不管是流着怎样的血,到了临近年关的日子里都入乡随俗,街头巷尾都张灯结彩,哪怕到了夜里,大红灯笼也绽放着微光。 相对的,这个时期也最容易招贼。 一家客栈后院,高首拎着只烧鸡一边啃一边往肚子里灌着带冰碴的井水。 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外露的棉花乌漆嘛黑,连脚上穿的鞋都是两种款式,一只漏了的绣花鞋,一只老棉靴,左脚大脚指头露在外边长满冻疮。 与平日西装革履的装逼派头相比,显得很是落魄。 当然,那根白蜡杆从不离身,只是已经看不出它原有的颜色,深红的发黑,尽是干枯的血渍。 “一贯道的王八蛋真是舍得下本钱,十九个坛主,六个点传师,还有俩个三才,活了几十年也没被这么围殴过啊....咳咳....” 烧鸡肉混杂着鲜血咳了出去。 高首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个狰狞伤口,外翻的皮肉呈现淡紫色,隐有细小‘红筋’在诡异鼓动。 能从必杀之举里突出重围靠双脚来到凤城,高首的实力自然是跟他的名字一样,当得起高手二字。 当初赵三元等人联手对付的黄爱民,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斩杀,而黄爱民也只是个坛主加备选的点传师。 “爹!娘!咱家遭贼了!” 伴随着惊呼,一个出来撒尿的小男孩瞧见高首后世哇哇大叫的往客栈里跑。 高首立马丢掉烧鸡和水瓢冲去,眼中杀气尽显。 连踏三步,手中白蜡杆投掷而去,枪尖顿燃的阳火拖曳流光,黑暗中极为鲜艳,在常人眼里跟变戏法没啥区别。 砰——! 白蜡杆擦着男孩的头皮而过,将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一贯道坛主狠狠钉在木柱上,枪尖的阳火瞬间将其五脏六腑焚烧。 可在调动气血的时候,高首已经喷出一口鲜血,伤势又重数分,然而他的脚步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拦住小男孩退到木柱下,警惕的望着院门处。 “厉害厉害,高大人的警惕性还是这么强啊。” 没牙的点传师拍着手掌从院中阴影里走出,身旁还有九个人,但几乎人人带伤,没比高首强多少。 高首硬生生将口中再次涌来的鲜血咽了回去,冷笑道:“为了给我下这个套还真是煞费苦心。” 没牙点传师咧嘴笑了笑,“没办法,高大人您风采不减当年,想要给予你重创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你自己伤自己,咋样?强迫调动气血施展龙阙枪的滋味不好受吧?手少阳三焦经肯定如刮骨之痛,肝脾似烈火焚烹?” “你还挺懂行。”高首将吓晕了的男孩放在楼梯口,随即拔下木柱上的白蜡杆,那被扎死的坛主尸体滑落在地。 “何必呢高大人?咱们其实就想让你死而已,又不是多大的事,放心吧,这不单单是针对您,大重九的老阳太阴都在伏杀的计划里,看在咱们的渊源上,您死之后的身上任何一块零件我都不会浪费,您若再挣扎下去只是徒增痛苦罢了,给晚辈个面子,毕竟您跟我爹可是捅心窝子的交情。” 说话间,一贯道的强者们呈半弧围向高首,犹如困兽之斗的尾声。 高首吐了口血水,枪尖抵地于身前三尺半,“之前还以为你挺懂行,其实你根本屁都不清楚啊,跟你那寒碜的死爹一个德行。” “高大人您就别逞口舌之力了,干掉了俩三才、四个点传师还有十来个坛主,您足够本——” 话还未等说完,就被高首的冷笑打断。 “三五而盈,三五而阙。” “武当龙阙枪不得天下知的原因,是因为它不止对你们这帮畜生狠,对自己更狠。” “它可焚我的气血,更可焚我的魂魄!” 第八十八章 朱仙镇 第88章 朱仙镇 晌午。 凤城的大街上,进口小轿车的出现引来无数人的侧目,都猜测这是哪家的高干或地主置办了新玩意儿。 老康和老刘裹着棉被在后座上睡的昏天黑地,呼噜声此起彼伏跟锯木头似的相互拉扯。 赵三元倒是没什么困意,实在是腰部和肩膀被摧残的不行。 诚然,坐小轿车能将风寒之苦降到最低,可踏马的空间小啊,再坐一两天的话,身体硬的都快成门板子了,也不知道后边那俩货是啥身体,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睡。 “咱们比预计的要早到两天,是否找家客栈修整歇息一下?”上官白兔的双眼布满血丝,显然身子骨也有点吃不消,大姑娘开车拉着仨老爷们儿,一脚油门一脚离合器的,两条腿都快失去了知觉。 赵三元打开酒瓶子闷了一口,顿感身体又暖和了起来,回答道:“想住就住呗,反正都你掏钱。” 能蹭就蹭,能省则省,最好是高首那老犊子啥事没有活蹦乱跳的出现在药王谷,然后皆大欢喜回鞍山,含泪怒赚十万大洋。 可惜,上官白兔不给他这个机会。 “密信中言明,在到了凤城后一切由你统筹率领,所以从现在起,我听你的。” 对视着目光,赵三元还是首次仔细打量着上官白兔,此时她没有带那顶不知啥材质做成的斗笠。 说她妙龄韶华吧,身上的气质过于老练,尤其是这双仿佛遇到什么事都古井不波的眼睛。 说她是个大姐吧,面上还真看不出啥风霜岁月留下的痕迹,声音即便有些清冷,但很显然是个年轻姑娘的声音。 “真听我的?” “没错。” “那咱回家过年吧。” “很好笑?” “是不咋好笑。”赵三元套上大棉袄扣上狗屁帽子打开车门,又回头交代道:“你们先在车上待着,我去附近踩踩盘子后再决定。” 该准备的东西,在离开鞍山之前就已经准备的差不多,因为不知道究竟会遭遇什么,所以堪称是下山以来准备的最万全的一次,能用上的家伙全都装车。 但有的东西是无法提前准备的,比如情报。 接头地点在凤城西南的药王谷,赵三元等人对那里一点认知都没有,必须得问问当地人具体是个啥地形地貌,进出都有几条道。 在街边喝了碗热腾腾的大擦子粥后,得知凤城最大的客栈就是街头那家,南来北往的客流特别大,赵三元遂决定就从那里开始打听。 让人意外的是生意冷冷清清,一点没有临近年关的火爆场面。 凤城人不爱下馆子? 柜台处的东家瞧见有客上门后,赶忙堆笑迎接。 “爷们儿冻坏了吧?小店主打辽菜鲁菜物美价廉,保准爷们儿您赞不绝口,来来来快请坐!” 赵三元也没客气,落座后大大方方拍出二十块大洋,“整七八个菜,再来几坛老酒,越烈越好,白面馒头来五屉,不是在这吃啊,都装上我要带走。” 东家大惊失色,心想正愁今天生意惨淡,竟是来了个大客户,老天有眼! 这时赵三元余光却瞄向楼梯口旁的木柱上。 虽然印记很淡,可依旧能看一丈左右处有血迹,其中还有个明显的缺口和小片灼烧的痕迹。 “临近年关了不太平吧?”赵三元似笑非笑指了指木柱,“我如果没走眼的话昨夜这里是遭了贼还见了血,怪不得腊月寒冬的你家生意这么不好。” 东家立马哭丧个脸,以为赵三元嫌晦气想要走人,可还没等他挽留,后者又笑道:“我没那么多讲究,趁着闲来无事你给我讲讲,到底是哪路高人能把贼扎得那么老高?” 见贵客没打算走人后,东家的心算是落了地,也赶巧心里憋屈想找人好好唠唠。 随即温了壶老烧整了一盘酱牛肉,坐在赵三元旁边打开了话匣子。 “爷们儿您真好眼力,说遭贼吧也不尽然,应该是个哪路英雄好汉落了难被追杀,大半夜的偷了只烧鸡啃,可他仇家来的也不慢直接在咱家后院给他堵住了,我儿子刚好瞧见差点被那帮人给整死,幸亏那位英雄把我儿子救了下来。” 东家指了指那根柱子,感叹道:“我当时闻声跑下来的时候看到两伙人干了起来,好家伙个顶个跟活神仙似的,有的手里长矛窜着火,有的挥挥衣袖就狂风大作,有的甚至前胸后背长了好几张人脸,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是真不敢相信,爷们儿你说这世上真有能呼风唤雨的高人?” 赵三元心中惊涛骇浪,但面上依旧装出首次听闻的惊讶之色。 玩枪的基本确定就是高首了,围攻的自然是一贯道那帮狗曰的。 但谁又能保证,这不是一贯道给下的套? 万一他们知晓高首留了‘保险’的话,专门在这忽悠,贸然发问肯定会成为击杀目标。 再探探口风。 “或许有吧,当年九顶铁刹山的郭守真大真人还祈天求雨呢,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嘛,咱像是有些人肚子里自认为有点墨水就质疑这个质疑那个,癞蛤蟆都没他们跳的欢,反正心存敬畏就对了。” 东家连连点头深以为然,“老哥我是闯关东过来的,也明白心存敬畏的道理,就比如昨夜他们在后院斗的昏天黑地,连咱家猪圈都烧塌了还烧死两只老母猪,这我都没敢报官啊,生怕那些高人回头再报复我,万幸的是他们斗了没多久,那位英雄就往北逃了。” 往北!? 赵三元故作感慨,“这么说那位还真就是个英雄,以一敌多还能全身而退,估计是个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的猛人吧?” “哎~”东家笑着连连摆手,“虽然我没看清他相貌,但大致身高还是能看出来的,就跟我差不多吧,头发还没几根,在月光下锃光瓦亮的想不看见都难。” 十几分钟后。 赵三元走出客栈,这家买点对联,那家买点年画,逛了好一会才回到车上。 “怎的买这么多东西?”上官白兔很是意外,根本没有看出准备在凤城内修整的意思。 当从赵三元口中得知收集到的情报后,她思考着这些情报有多少可信度。 见她久久没有回答,赵三元直接给出自己的看法。 “若真,高首是从旅顺被追杀到凤城,而且根本没有甩掉追兵,除非是他祖坟冒青烟,否则被干掉是迟早的事,他绝无可能一路逃下去。” “若假,那就是一贯道给咱设的套,但那帮狗曰的还不清楚咱们的身份和长相,只是想再救援高首几无可能,硬来就是个死。” 上官白兔表示认同,只是接下来如何行事,她还拿不定主意,也轮不到她来拿主意,从进了凤城开始,一切都要听赵三元的指挥,这是高首的严令。 她掏出根烟递给赵三元点燃,“都听你的,哪怕得到的是最坏结果。” 赵三元对这个行为和回答颇为满意,“咱们最大的优势是路程缩短了两天,无论是高首还是一贯道的追兵都想不到,而且高首没有立刻前往药王谷反倒是往北去,显然是以为咱们要两天后才能到。” “你的意思是....” “呵。”赵三元笑容阴险,看着就是没憋好屁,“咱给那帮狗曰的唱一出朱仙镇!” 恰逢此时,一辆卖年货的驴车经过轿车旁,赵三元降下车窗热络的招了招手。 第八十九章 乐善好施 第89章 乐善好施 药王谷位于凤城西南二十多里外。 说是个谷,其实是在山坳之中,海拔并不高。 周围景色宜人果树众多,可谓一步一美景一步一重天,尤其是药王谷里供奉的十三位神医药圣,周围老百姓都喜欢来这告拜祈祷,只是因为寒冬腊月雪路难行,所以药王谷周边十里八里几乎看不到活人。 当然,更忌惮的是山中猛兽,遇到傻狍子也就罢了,可以跟它们呲牙玩,若遇到饿了好几天的东北虎熊瞎子,它们能笑到过年。 由此可见,高首能克服重重困难来到药王谷的山门前,绝对是个狠人。 狠到连猛兽看到他都直摇头,这尼玛也太惨了,都不知道该咋下嘴。 硬要形容的话,高首现在的造型就是个生了各种冻疮和烂皮的烤土豆子。 除此之外他的意识好像出现了巨大问题,栽倒在山门前时哪怕看到上官白兔等人出现在眼前,眼中都没有丝毫波澜,面无表情。 主殿内。 康木昂的表情就跟送葬的亲属差不多。 看着被暂时安置在木板上昏过去的高首,他接连叹息,“我用鬼门十三针和祝由术帮他护住了心脉,但依旧杯水车薪。” “能不能活?”上官白兔只关心这个。 只要还能活,什么都好说。 康木昂苦笑道:“我虽不知道高大哥经历了什么,可以确定的是,他三魂七魄丢了好几个,之前我们用术法找不到他身在何方的原因找到了,他现在啊....说白了哪怕能暂时保住命,醒来后也只是个...傻子,老刘你有啥办法没?” 刘芒泛也叹了口气,“现在能维持现状就不错了,如果他再丢了哪怕一魂或是一魄,到时候连傻子都做不成,变成炕吃炕拉的活死人都算他命大,真要说机会吧不是没有,可太难太难,至少现在大敌当前的咱们肯定做不到。” 其实正殿内并非没有其他人,在几人交流着意见时,角落里有个老婆子仿佛啥也没看见一样,靠在太师椅上昏昏欲睡。 当几人来到药王谷勘察地形后只发现了她,再无其他活人,可从头至尾她搭理都不搭理,白天在殿内迷迷糊糊,晚上回后边睡觉。 对此康木昂等人都无所谓,只要不影响接下来的大局即可。 上官白兔沉思片刻后做出决定,看向殿外的群山之中。 “先渡过眼前的难关,否则我们非但救不了高叔,还要一起陪葬。” 刘芒泛和康木昂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凝重之色。 没错。 要么一起活着走。 要么一起死在这。 在进入药王谷之前,每个人都清楚阻击失败的下场。 而且可以确定一旦失败,最先死的必然是赵三元。 ..... 东南三里开外的雪林小路。 一辆驴车慢慢悠悠,木轮子压着积雪缓慢前行,车上拉着些瓜果蔬菜和冻肉。 冷不丁的,从林子中窜出好几个人拦住驴车去路。 他们个个浑身带伤,跟刚闯关东过来似的。 “老乡,还请行个方便。” 没牙点传师笑容温和,很是友善,与穷凶极恶好像半点都不沾。 几个正是一贯道的截杀团伙,只不过人数照比在凤城内的时候又少了几个,仅剩五个人,可见困兽之局里,高首那头猛兽的威力。 而这帮人冷不丁的出现让赶驴的吓了一跳。 装的! 赵三元抚了抚头顶上的狗皮棉帽子满脸震惊,一副遭遇到土匪的反应。 “老乡别紧张,我们是路过的旅者,此番专门为了来药王谷敬拜先贤,只是途中落了难落到此番下场,不知老乡车上的吃食能否卖我们一些?若你是去药王谷送货的就更好了,我们可以付你车钱。” 说话间,没牙点传师上前递来十块大洋,足够把驴车都买下来。 但另一只身后缩在棉袄里的手掌握着把极其恐怖的武器,那是由婴儿的头骨连带着脊椎制作而成的锥刺,颜色呈赤紫,看着就让人瘆得慌。 只要赶驴的表明不是去药王谷,那就直接夺车把人杀了,如果是就再好不过,让他赶驴车将人都带到药王谷,否则就得让伤员冒着寒风驾驶了,相信没谁想受这个罪,每个人都要抓紧时间恢复元气。 鬼知道再堵到油尽灯枯的高首他还有没有留杀手锏。 回想起来这趟任务远比计划的要困难太多,本以为是稳稳拿捏的必杀局,却总出现意外情况,截杀团队差点全灭。 “啊?”赵三元故作为难,“可这些东西是要送到药王谷的,没了这批货,里边的人很难挨过这个寒冬,我回去也没法向东家交代啊....” 没牙点传师闻言后笑容更加温和,“放心,我们不会全都吃了,等在药王谷休养几天下山后,会成倍的奉还。” 个屁! 只要看到药王谷的山门,直接就把你弄死! 现在你唯一的用处就是赶驴! 赵三元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接过大洋,示意众人上车板上坐着,“好吧,看你们确实遭了难,我这人就喜欢乐善好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就顺道送送你们。” 个屁! 到地方老子就送你们归西! 如果可以的话,赵三元想用更加干脆的方式解决这帮人。 但自己是想透了不是活够了。 能把大重九的老阳真真正正的逼上绝路,肯定是专业团队中的专业团队,如黄爱民那种实力的存在绝对会有,而且大概率都比他更强。 真要正面硬碰硬的刚,自己无了也就无了,其余人也得跟着无。 所以这一次该完全贯彻六大爷的行动纲领,用它老人家的话说,是能背后给一板砖绝不正面捅一刀。 “老乡,听口音你不像是凤城人啊?”没牙点传师依旧谨小慎微,坐到车板上后也不忘习惯性的试探。 赵三元笑道:“咱东四省就属奉省口音最重,一个地方一个味儿,凤城和安东离得近吧?那口音也都不相同,你要是到了锦州得更迷糊,那边说话能拐到天上去,听着跟故意找茬似的。” 没牙点传师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至少能表明这车夫是关外人,也就不可能是大重九的人。 其余的四个坛主就没啥心情发问了,检查硬邦邦的瓜果蔬菜没有问题后就抓把它们塞到怀里,稍微化冻软乎些直接开啃。 赵三元尽可能装作不经意的用余光观察。 四个人形象气质各不相同。 紧靠着赵三元身后的,是个矮胖中年人,边啃着菜叶子边摆弄着什么东西,角度有限看不到。 他身旁的坐着个男孩,顶多十岁出头的样子,正小心翼翼擦拭着一把二胡,看着就是个老物件。 车尾应该是是对双胞胎兄弟,同样是背对着赵三元,看不清在捣鼓什么玩意。 五个人口音各不相同,天南海北哪的都有,尤其是那俩兄弟,说的话听到赵三元耳朵里就跟听天书似的,又快又拗口。 唯一的共同点,便是个个伤痕累累,裹着棉袄都能闻到浓重的药膏和血腥味。 回想起当时与黄爱民的对决,这几个人所散发出的感觉都只强不弱,尤其是坐在身旁的没牙子,让赵三元浑身肌肉紧绷汗毛直竖。 结合凤城客栈东家的描述,不难想象若这五个人没受伤时的全盛状态,会是怎样的恐怖。 老高啊老高。 你也真够不争气的,再使使劲努努力把这几个狗曰的都干掉不就得了? 这次真要能活着离开药王谷,回头必须再要十万大洋! 再逼问这帮一贯道长兴子的遗体在何处,送回九顶铁刹山后再要好处,直接说师伯的遗体在我手里,你们也不想看他老人家被抛尸荒野吧? 赢两次才叫双赢! 驴车缓缓前行,毕竟又拉货又填了五个人,速度肯定慢,许久之后毛驴便摇头晃脑喘着粗气。 “唉,这不争气的玩意儿怕是又想尥蹶子。” 赵三元拄着个被布包裹的三尺多长拐棍下了驴车,上前捅咕毛驴的脑壳,一顿骂骂咧咧。 而从这里向北眺望,完全可以看到药王谷的山门。 卡在这地方,一贯道众人们实在是不上不下。 现在就整死赶驴的? 可没谁会整好要尥蹶子的驴啊?到时候就得靠双脚去走,寒冬腊月的有车坐谁愿意在雪层上走? 不差这一会了。 很快赵三元对着几人招了招手。 “各位爷们儿谁来搭把手?这畜生不是尥蹶子,是它前蹄扎进一根刺,光我自己整它太费时间了,最好有人帮我扶着点。” 一贯道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现在地位最高的就是没牙点传师,剩下的都是坛主,所以这种脏活累活自然轮不到他。 见几个坛主的屁股都不爱挪地方,没牙点传师只能指着一个倒霉蛋,双胞胎中的弟弟。 倒霉蛋哭丧个脸,走到毛驴旁帮忙扶着蹄子后翁里翁气问道:“得多久能走?” “那还不快?现在就能送你走。” 不着边际的回答让一贯道众人的大脑根本没有反应时间。 眼前。 赵三元端着那三尺来长的拐棍对准倒霉蛋。 砰——! 如瀑般的金属弹丸喷在倒霉蛋面门,整个脑袋被瞬间轰碎,血如泉涌。 m1912霰弹枪! 花旗国醇享特供版! 展信如晤 第90章 展信如晤 诸位一路陪伴到这里的朋友们,还请原谅我这章略显唐突的上架感言,毕竟大佬们的书能看到,咱们这也得有啊(这该死的仪式感),就当聊聊仙儿这本书了。 作者我啊,是个不折不扣的起点新手,说实话刚来的时候挺雄心壮志的,觉得为故事倾注了无数心血,日夜打磨,但数据一直平平淡淡(或许是有不少人在科学养书吧),可能是笔力有限,也可能是真的很小众。 这期间跌跌撞撞,无数次的想切掉去写一本更轻松收益更好的,可各位在评论区在本章说在粉丝群里的鼓励和支持,不厌其烦的帮我检查指出错别字,又让我一次又一次的坚持下来,并决定即便它收益惨淡,也要努力保质的写下去,将我入行至今自认为最好的故事呈现给大家。 为啥不保量? 当然是想双开啊(认真脸),梦想和现实得两手抓啊。 说回仙儿这本书。 硬要归纳的话,它顶多算是个前传,想把东西完整的写完应该有几百万字吧,但更加好玩儿的是命运纠葛与传承,也就是我与师父在现代遭遇的种种,倘若收益真能给予我信心让我专心写仙儿这本,那很快就能有两部曲啦。 废话不多说,今日中午十二点上架,是挺急的,却也是最终考验的时候。 首订对于一个作者,尤其是一个新人作者太太太太关键重要,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科学养书的朋友们看到也劳烦动动小手先订阅支持~ 当然我也不会单方面的请求各位,那脸皮也太厚了,所以今天绝对爆更,尽可能的爆更万字! 以上。 见字如面,展信如晤。 比个心~ 第九十章 先声夺人 第91章 先声夺人 时代在发展,科技在进步。 坚船利炮能轰开落后国家的大门,人也可以用喷子轰碎另一个人的脑瓜。 管你什么一贯道一本道,只要是凡胎肉体就扛不住霰弹,哪怕施展寄打之术被喷个正着也得死。 一招得手,退壳上膛! 枪内弹药还有五发。 赵三元边向药王谷山门狂奔边转身瞄准没牙点传师。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赶驴的’突然发难和不讲武德,让一贯道本就减员严重的团队更是雪上加霜。 无头尸体绽放的血花喷洒在雪地之中,到死他都没反应过来是咋回事。 但其余人的惊愕只是一瞬。 没牙点传师与三个坛主已经有了动作。 如果众多邪教恶人真能被如此简单干掉,那大重九的创立就没有任何意义,弄个喷子部队岂不更简单?上能喷邪教邪祟,下能上战场冲锋,性价比高得离谱。 “急!” 矮胖中年人将后背‘披风’甩至身前旋转大张,是块黄色的方布,书画着无数咒文与符号,若仔细去看好似能发现其中的某种神秘规则。 砰——! 枪口绽放火焰,第二发金属霰弹喷发而去。 可就在扣动扳机的刹那,赵三元就知道要坏。 空枪。 驴车连带着车上四人神奇的向西南偏离了半丈有余! 虽距离很短,但的的确确躲开了这一枪。 “缩地术!” 赵三元立马就认出对方用的什么术法,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果然,这批狗曰的全是硬茬子! 《神仙传》有载:费长房有神术,能缩地脉,千里存在,目前宛然,放之复舒如旧也。 缩地术乃奇门遁甲中延伸出的一个小支类。 它不是所谓的瞬移,也不是所谓的土遁。 举个例子,从‘甲’点到达‘乙’点是一条直线,想要快速从出发点移动到目标点,无非是加快速度。 而缩地术扭曲了这条线,将‘甲’点与‘乙’点尽可能的靠近,形成轻松跨步就能到达的程度。 由此可见,老祖宗的智慧太过惊艳超前,相比提高速度通过这条线,倒不如直接拉近出发点和目标点来的更加实在。 当然,此术太过玄妙,用屁股想都知道难度太大太大完全超乎了常理,缩地千里的存在或许以前有,但甩黄布的矮胖中年人肯定不会,至多缩了半丈左右。 可即便如此,也让赵三元的突然发难成了致命空枪,一贯道的其余人都已开始追击。 见对方又是掏法器又是捏符箓的,后退的赵三元不再试图射击向药王谷山门狂奔,还不忘回头嘲讽。 “爷爷的驴车都敢坐?一个个的腚眼子拔火罐,啄屎啊!” 没再喷死一个固然可惜,但起初也没打算靠偷鸡团灭对方。 这把枪是之前拜托佛顶珠搞到的,赵三元之前肯定不知道世界上有霰弹枪这种好东西,只是把概念告诉佛顶珠让他想想办法,因为不止能防身,弹药里的钢珠还可以全部裹上朱砂等,成为一件全新版本的法器。 还别说,真让佛顶珠从一个花旗国武官的手里重金搞到,威力和性能都堪称完美。 什么? 为啥不用机关枪突突? 赵三元用脑壳担保,对付这帮穷凶极恶的妖人,抽冷子扣动扳机的机会只有一次。 众生平等扫射大法之中,先死的必然是自己,绝不会有任何意外。 所以必须要选大威力的枪械争取一次成功,如果可以的话他都想拿山炮来轰。 而一贯道众人无不气的火冒三丈,真真正正阴沟里翻船当然不好受。 没牙点传师见赶驴的跑向药王谷时在心中快速权衡利弊。 能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林海雪原中专门设套,必然是知晓己方的身份并且是来接应高首的人,那么就不难推测高首已经被救走。 来晚了一步? 但情况还不算太糟! 高首就算被救走,也不可能距离此地太远,油尽灯枯的他最有可能还是在药王谷内接受急救。 除此之外,赶驴的和背后势力几乎不可能是大重九的人,时间上根本来不及,他或他们大概率是关外本地的野路子。 那么摆在眼前的选择很清晰了,哪怕赶驴的明显是在激怒己方引向药王谷,这个套也必须得钻。 “都打起精神追上去,对方敢对我们下手肯定是自持本事过硬,万不要阴沟里翻了船,也要谨记此行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干掉高首!” 没牙点传师冲在最前打头阵,其余三个各自相距些距离紧随其后,边追边警惕四周。 当然几个人不可能傻乎乎就知道追,因彼此双方距离只有二十步左右,那个矮胖中年人掏出两张符箓。 可正想施法时,右侧树林中突然一道‘黑芒’激射而来,那是一支通体黝黑的箭矢! 却非普通箭矢! 众人在躲闪之际,速度不减的它竟在半空中划出弧线,横向拐了个弯! 危机时刻,双胞胎兄长左手掐诀,沉喝一声。 呲呲呲—— 一只凶神恶煞的四手阴魂骤然出现,在半空中咬住射来的箭矢。 瞬息之中,雪林中又有更多的‘黑芒’破空袭来,速度更胜三分,角度更加刁钻,在白雪皑皑的世界里极为显眼。 双胞胎兄长撸起袖子,露出绑在小臂上的怪异弩机,卡在弦上的弩箭箭杆是不规则的弯曲闪电形状,有悖常理。 嗡——! 一支箭矢被怪异弩箭在空中对掉,双双崩断坠入雪中,声威之大如同闪电奔雷。 但他已经来不及装填新的弩箭,只能退而求次施法将四手恶煞作为挡箭牌。 显然箭矢的攻击几乎都以双胞胎兄长为目标,而其余三人却好像没有任何帮衬的意思,任凭箭矢把恶煞阴魂万箭穿心,彻底消散。 “廖胜奴,你去帮丁苦,玩弓的不简单,以我现在的状态都不敢保证能稳赢。” 又追出几步后,没牙点传师吩咐矮胖中年人去帮忙,意识到雪林中偷袭的人比想象当中还要厉害。 兵分两路,向北向东。 廖胜奴与丁苦冲进雪林之中。 没牙点传师和背二胡的男孩继续向前追击,直到药王谷山门的平台前停下脚步。 山门前的平台上雪层很厚,看样子是入冬来就没有被清扫过,而在平台正中摆着一座三尺高的法坛,香火缭绕,贡品等一样不少。 赵三元蹲在旁边的火盆前,一边优哉游哉烘着双手,一边焚烧着元宝纸钱。 不止玩了把朱仙镇,现在还有点空城计的感觉。 没牙点传师走上前去,相距十丈左右停下。 “老乡,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吧?我们价也谈了钱也付了,怎能食言而肥?” 赵三元头也不抬,尽可能恢复身体丢失的热量。 为了给这帮瘪犊子下套,足足在雪林小道中等了七八个钟头,也就是那头毛驴抗造,否则根本没法忽悠。 若真能活着走出药王谷,必须把它牵回茶楼,再找郑学松弄几头母驴给它快活快活。 “少他妈废话,老子就是专门来坑你们的,虽说我这个人对一贯道向来嫌恶,但毕竟我也干掉了一个倒霉蛋爽了爽。” “如果你们现在就此离去,并说出关于长兴子遗体的下落,老子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 在归来时,赵三元已经知晓被藏在药王谷的高首岌岌可危,越快想办法救他,成功率就越大。 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对方知难而退就此离去,以后来日方长,大重九有的是机会报仇,没必要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 没牙点传师先是一愣,随即摇头笑道:“还未自我介绍,在下一贯道点传师窦海,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三明治茶楼,赵三元。” 窦海想了想后发现记忆里没有关于这个名字的任何情报,心头逐渐放下心来。 还好,非是关外地头上成名已久的那些家伙。 呵,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 “幸会幸会,想来赵小兄弟与高首和大重九应无干系,出现在这要么是受人所托,要么是拿钱消灾,但无论是哪个,鄙人还是希望赵小兄弟不要自找苦吃。” 窦海话说的客气。 可在最后一个字说出的同时,身后的那名男孩轻拨胡弦,声音近乎微不可闻。 雪层翻飞! 一张半人来高的‘皮影’冲出雪层,是个双手拎铜锤的猛汉形象,从后袭向赵三元! 从表面上看‘皮影’轻飘飘没有多少重量,然而它冲来时劲风霍霍,就像真的有两柄千钧重锤往赵三元的后脑砸去。 轰—— 炸响震耳欲聋! 刘芒泛于山门之上从天而降,衣摆猎猎,两柄四棱天蓬尺将‘皮影’狠狠砸回雪层中。 落地后还用脚使劲踏了踏,向窦海两人投去极其嚣张的眼神。 妈了个巴子以为就你有帮手? 赵三元站起身来,立于法坛之后。 “老刘,准备玩儿命吧,咱俩抽到的是下下签,对面没牙的瘪犊子是头领。” 刘芒泛咧嘴一笑,“反过来想,康老弟和上官那边抽到的是上上签?” 面上大大咧咧镇定自若,其实老刘棉袄袖子里的双手酸麻感还没有退去,不受控制的轻颤抖着。 紧张? 或许有吧。 但更多的是刚才轰下‘皮影’的那一击所带来的反震比预料中要大太多太多。 “你们当真要以卵击石?”窦海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袖中已出现那柄怪异的婴骨锥刺。 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让事态的变化与未知性成倍增长,仿佛老天就是要保住高首的命一样。 法坛上一叠纸钱飞扬随风飘落,赵三元勾勾手指。 “谁是卵谁是石,你不妨来试试。” 话音刚落。 悠扬的二胡声响起。 它通透浑厚,厚而不闷,亮而不嗓,具有非常强烈层次感。 至少赵三元认为比所遇到戏班子的琴师拉得要好无数倍。 可隐藏在音色之下的,是阵阵杀机! 二胡男孩的身前雪层逐渐变化,四张半人多高的‘皮影’扭动着身体从雪层中弯曲站了起来,动作从僵硬到诡异的顺滑。 这是能看得见的。 在看不见的地方杀机更甚。 先声夺人! 赵三元与刘芒泛的阳维脉都感受到强烈的不适感。 本神、承灵、哑门、风池四穴就像被一只无形之手反复蹂躏,疼痛难忍。 眨眼的功夫,两人都流淌出猩红的鼻血,大有止不住的趋势,出血量越来越多。 赵三元见势不妙便从祭坛上抄一根杏黄令旗,右手铜锣,但被刘芒泛按住了手腕。 “田忌赛马,你盯着窦海那憋犊子,这招我暂时能应付。” 随即他掏出一把老唢呐,气沉丹田,手翻指花。 无比炸裂的唢呐声回荡在整个药王谷,一时间完全盖过了二胡声。 明亮雄壮,大开大合! 赵三元顿时感到阳维脉的不适感降低了大半。 然而这只能解燃眉之急。 二胡声开始变化,似空山不见人,但闻飞禽声,徵音上下起伏有秩,却隐有鹰隼制霸翱翔。 刘芒泛心底一沉。 是从未听过的曲子。 无法在关键音节破坏其节奏。 那就硬碰硬! 唢呐声也随之一变。 曲中好像有无数飞鸟前仆后继去冲撞鹰隼,既有粗矿之色,亦有刚正无畏。 二胡少年心底同样惊愕。 他倒是猜到赵三元和刘芒泛自持本事,否则也不会在药王谷诸暨,只是他万没料到对方的破招方法如此的针锋相对。 可惜在追击高首时元气大伤,否则不出十个调就能让刘芒泛吐血而亡。 实则刘芒泛此刻的确不好受。 喉咙中血丝弥漫,随时可能一口血喷出去。 但他知道如果压不住,身上所有的精气神都会随着这口血一同流逝。 死也得压住它! 第九十一章 疯魔疯癫 第92章 疯魔疯癫 咣—— 铜锣声炸响! 赵三元自是不可能为了警戒窦海就光站着看戏,明显能感受到刘芒泛越来越吃力,他虽对音律这方面是一窍不通,但不代表暗处的观大爷不懂。 心通告知赵三元如何破律,每一次敲铜锣的炸响都卡在了二胡音符转换之间。 铜锣配唢呐,阎王都害怕。 三种乐器声音此起彼伏,竞相争斗,一时间看似斗了个旗鼓相当。 只是即便两人合力对消掉二胡声对阳维脉的伤害,那四个‘皮影’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或持双锤、或提宝剑。 或舞大刀,或扛蛇矛。 四个‘皮影’随着二胡的节奏纵跃狂奔着冲向法坛。 之前一个就已经让刘芒泛应对艰难,四个一起上,压力空前巨大。 砰砰砰砰砰—— 雪层接连坍塌! 四个‘皮影’突然被束缚拍在地上,在它们的脚下,是一个又一个用朱砂画在石板上的符箓,皆是康木昂提前备好的陷阱,专门防备邪祟的正面冲击。 时间! 提前两天的时间是三明治茶楼团队的最大优势之一,不止可以提前选好阻击地点,更可以提前尽可能的做好万全准备。 用赵三元的话说,驴车忽悠只是最开始的一环,也是最重要的一环。 能用喷子都给喷了最好,其次也要偷一个够本,而更大的目的,是从心理上拿捏对方。 在高首已经有了接应这个潜意识下,窦海想要知道他究竟向何方撤退,就必须抓到个活口逼问,如此一来,赵三元可以将其引入提前备好的战场。 但为了保险起见,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毕竟对一贯道追击团队的战斗力无法完全评估,万一被一锅端了哭都来不及。 兵分两路更加稳妥,若是某一队能牵制其大半力量,就有机会田忌赛马大赚特赚,得手后迅速汇合,全力去对付其主力。 当然,如果上等马比不过对面的下等马,这场对决的结果就没有任何悬念。 以正合,以奇胜! 此刻赵三元没有余力去思考老康和上官那边情况如何,他必须聚精会神来对付一贯道的上等马。 一招得手,招招连环。 待四个‘皮影’被困住的刹那,灰芒似飒沓流星从山门后飞出。 刘芒泛家的化形狸仙杀入‘皮影’阵中,根本没废话,连撕带扯,刹那间干碎了一个。 只不过这位狸仙的道行还是火候未到,化形带着些许瑕疵,瞳孔与嘴唇与狸猫无异。 “顶香弟子?” 一直观察局势的窦海心中更加有底。 若是顶香弟子的话,这场对决他们必死无疑。 战局之中,狸仙显得格外狂暴,辗转腾挪之间已将四个‘皮影’撕成无数碎片。 可它的表情没有半分轻松,反倒是越来越沉重。 ‘皮影’碎片散落在雪地上后,随着二胡声调的急促变换在相互吸引再次融合。 并且与往常大不相同,有的皮影是三头六臂四脚八手,有的就是单纯的躯干捏合,看得人头皮发麻。 “天蓬尺!” 狸仙大喝之后,赵三元将一根四棱天蓬尺丢了过去,在前者接住的刹那,四个‘皮影’已经展开反击围攻。 它们的动作与常规皮影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但更快更狠更诡异,看似轻飘飘的重量,劈来的皮质兵刃竟重若泰山。 “就他娘的不该来。” 嘴上骂骂咧咧,化形狸仙身体却很诚实,手上的活儿一点都不慢,叮叮叮叮的金石相交声不绝于耳。 一尺再拍烂个‘皮影’后,它鼓圆肚皮吐出一口灰气,凝结成一点后快速向四周扩张,范围足有三丈有余。 这口仙气的杀伤力非常可观,在遮掩之中,四个‘皮影’快速融化消解,变成一滩滩油质液体。 灰气逐渐消散。 却让吹唢呐的刘芒泛瞳孔猛然收缩。 只见化形狸仙的胸膛被刺进一剑一枪,四个‘皮影’彻底融为一体,完全无法用常理视之的形态。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刘芒泛心头剧颤,可不等他急迫担忧,化形狸仙已提前开口。 “召...召令旗!” 生怕自家弟子停下唢呐,刘芒泛骤然停下后大概率吐血三升,届时别说并肩而战,能不当拖油瓶都是好的。 所以立刻让赵三元采取应对,因为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他早已预料,也做好了相应准备。 这趟活儿就不该接啊.... 但还别说,喵了个咪的这破皮影捅的还挺准.... 话音刚落,赵三元猛拍法坛桌案。 五张颜色各异的三角形令旗震到半空中,随即大指乾上,压住食指和中指,无名指和小指又压住大指,掐都监诀。 “弟子启请,城隍都司敬听!” “正南离地焰火旗!” “东方青莲宝色旗!” “西方素色云界旗!” “北方玄应黑水旗!” “中央戊己杏黄旗!” “敕令左右游神各安方位,备守坛庭!” “起!” 五张令旗无风自飘摇抖动,围绕赵三元旋转七圈后向着化形狸仙激射而去,东西南北四方令旗分别插在四个方位,中央戊己杏黄旗则被化形狸仙握入掌中。 结界已成。 以化形狸仙为中心方圆七丈之内,邪祟许进不许出,要么它主动离开,要么那面中央戊己杏黄旗被销毁。 二胡男孩对‘皮影’的控制大大减弱,音律很难穿透五方令旗设置的结界。 见此情状他怪叫一声,竟开始摇头晃脑操着梆子腔唱着曲儿,二胡的旋律愈发悠扬。 “呼喊一声绑帐外,不由得豪杰笑开怀~” “某单人独马把唐营踩,直杀的儿郎痛悲哀~” “直杀的血水成河归大海,直杀的尸骨堆山无处埋~” 口音问题,唱的什么东西赵三元根本听不懂,但他不瞎,眼看着‘皮影’的动作越来越狂暴。 原本化形狸仙就没找到彻底消灭它的办法,此刻在梆子腔的神秘加持下,能力越来越强。 ‘妈了个巴子!’ “老刘,起帮兵决,跳你家的大狸子!” “走曲儿!” 提醒之下,刘芒泛眼神示意,三个调子后曲调顿时喜庆热闹起来。 赵三元举起酒坛猛灌一大口,以锣为鼓,配合刘芒泛的唢呐。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来~神儿~嘞~~!” “日落西山哎~黑了天啊哎~哎哎哟~” “有三皇我那个神帮兵,七里要般八里兵,九里牵着那个马缰绳~” “大门悬灯二门要挂三尺红,接动人马接动仙~兵啊哎哎哎哟~” “蛟里长海下高山,离长海能行雨,下高山能路拦,接动来大宝马我这二灵童,爬山猛虎穿地龙~” “老仙儿啊~弟子我恭敬把香传,红梁细水满口灌,您快嘴之脸学舌精,千里望眼耳顺风~” 对面的二胡男孩脸色阴沉,因为随着赵三元的跳大神,法阵内的化形狸仙就跟打了兴奋剂似的,从下风再次占得上风,天蓬尺对着‘皮影’咔咔的一顿抽。 虽无法彻底消灭,可‘皮影’每一次恢复都要消耗二胡男孩的精气神,性质也与四鬼劳魂术有着不小区别,只是化形狸仙一时间还找不到‘皮影’真正的弱点。 但长此以往的消耗下去,二胡男孩肯定得累吐血。 所以他唱腔依旧不停,拉着二胡的手频率飞快。 “小唐儿被某把胆吓坏,马踏五营谁敢来~” “敬德擒某某不怪,某可恼瓦岗众英才~” “想当年歃血为盟三十六人成结拜,到今儿一个一个投唐该不该~” 再反观赵三元 越唱越疯魔。 越跳越疯癫。 脑顶上的狗皮棉帽甩丢了都不知道,满脸涨红头冒热气,又是猛灌一口老烧酒,再潇洒的握着蜡烛点上一根烟叼在嘴角,面色美的是龇牙咧嘴,声色愈发粗犷,配合唢呐咣咣敲击着铜锣。 “老仙家随着帮兵鼓点走~捋顺香烟往前颠哎~” “前要走四那个后退三~” “走一步,一马逍遥阳官路~” “走二步,二主唐王又坐长安~” “走三步,三霄女摆下九曲黄河阵~” “走四步,四家名山没把路来拦~” “走五步,伍子胥打马沙江过~” “走六步,杨家将威勇金沙滩~” “走七步,七国军师燕孙膑~” “走八步,八郎探母归家园~” “走九步,韩信九里山前活埋老母~” “走十步,十面埋伏楚霸王自刎就在那个乌江边~” 唱到此处,老刘炸裂般的唢呐声高了好几个调传出许远,只不过鼓着的腮帮子嘴角早已流下鲜血,整个肺子如烈火焚烧般疼痛难忍,但他依旧硬顶着痛苦继续坚持。 再看对面的二胡男孩,手里的二胡都快拉冒烟了,唱词也越来越快。 “单童一死心还在,二十年报仇某再来~” “刀斧手押爷在法场外,等候了小唐儿祭奠来~” 咣——! 唢呐铜锣。 声音一个比一个不讲道理。 尤其是赵三元,现在的状态说是跳大神都没人信,更像是耍猴,而他就是那只辗转腾挪赢得满堂彩的猴。 但身体状态并没有比刘芒泛好多少,双手虎口崩裂,鲜血染红了棉袄袖。 “药王老爷头前儿走哎~药龙药虎我跟着在身后边儿~” “又请来扎针拔罐儿的孙思邈,还有开膛破肚的老华佗,六路搭脉李时珍,采香碾药王叔和~” “金砖铺地枣红绒,捎带十响一咕咚~” “张开了虎口放龙声,咬住了银牙就锉钢钉~” “老仙儿哎~您大步流星的建武功,来日灵台点将那个作仙翁~” 啪! 一声轻响。 在铜锣与唢呐声中非常细小,但山门前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二胡的胡弦绷断。 男孩再也压不住翻腾的气血,一口老血喷直直了出去! 第九十二章 滥五猖 第93章 滥五猖 胡弦绷断,吐血三升。 二胡男孩的脸色顿时苍白如纸,他双膝跪地,身前是大片殷红的白雪。 旁边站着的窦海没有任何要搀扶的意思,这期间他一直在观察赵三元和刘芒泛,并评估俩人的实力。 哪怕二胡男孩就这么死了也无所谓,在一贯道里所有人都是消耗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而赵三元和刘芒泛终于可以喘口气,尤其是老刘,又咳血又恶心,嗓子都快冒烟了,这唢呐要再吹下去,自己就能给自己送走。 “咋样老刘,还挺不挺得住?” “死不了,我就担心咱家老仙,到现在好像也没找到破皮影的办法。” 刘芒泛的担心不无道理,他自身的元气已经受损,差一点点就跟二胡男孩拼个携手赴黄泉,所以狸仙现在无法长时间的显形消耗下去。 令旗法阵内,化形狸仙依旧对‘粘合皮影’狂抽,可就是无法彻底消灭,它面色越来越狂躁,急的吹胡子瞪眼。 他喵了个咪的傻小子也不能这么累吧? 抽到啥时候是个头? 赵三元用布条简单包扎住裂开的虎口后,轻声道:“别慌,你家狸仙真要顶不住的话,观大爷会选择好时机出手帮衬。” 说归说,赵三元的目光几乎从未离开过原地不动的窦海,这瘪犊子就跟来看戏似的,啥也没干。 不把他拉下场,就谈不上能拼掉对面的‘上等马’小组。 “你还在犹豫什么?”窦海看向二胡男孩,“只要击杀高首活着回去,你便能得到祖师的传渡成为点传师,未来大业将成之日,你还能为无生老母布道一方,清平显赫。” 很普通的谆谆善诱,可二胡男孩愣是重燃斗志,眼中尽是疯狂与向往之色。 他摔碎二胡,拉起绷断的胡弦抹过手掌,鲜血顿时将胡弦染红,分别缠绕在左手小指,右手无名指,最后缠绕在一根燃烧的草香的香根。 “素纸雕簇设灯帐!” “琴弦钦鼓映天王!” “影中鬼神莫敢送!” “通窍当吾执杆朗!” 咒语过后,狂风大作。 二胡男儿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瘦干枯下去,而令旗阵中‘捏合皮影’的身体颜色愈发鲜艳,浓郁的仿佛滴血,各处关节发出爆竹般的脆响。 化形狸仙顿感不妙,提着天蓬尺向后退却。 但‘捏合皮影’的速度更快,它一把抓住化形狸仙的脚腕狠狠砸向地面,雪层轰的向外扩张半丈。 一矛一剑一刀两大锤,舞动似风车,眼花缭乱的轰向脚下的化形狸仙。 不止是爆起的雪花,连平台上的石板都如纸屑般纷飞。 突然灰芒大放,像如有实质的液体将‘捏合皮影’冲荡开来。 下一刻,化形狸仙出现在边缘的正南离地焰火旗旁,模样非常凄惨,身上被开了许多透体的伤洞,但并没有任何血迹,两手也分别抓着天蓬尺和杏黄旗。 灰色碎发根根竖起,就像是狸猫炸了毛。 “谁家的倒霉孩子炼出这么个鬼东西?整死你功德应该不能少.....” 没有回答。 也不可能有回答。 ‘捏合皮影’稳住身形后再次袭来,三个单薄的脑袋或急或缓的旋转,不考虑让人极度不适的外表单看灵活度,绝对是顶顶好的艺术品。 法坛上的赵三元察觉到事情要遭,若能得知‘捏合’皮影的弱点,相信老刘家的化形狸仙不会这般被动。 在哪? 弱点到底在哪? 难道跟四鬼劳魂术一样必须要干掉施术者?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 赵三元手臂一挥,四十九根清香无火自燃,掐三山诀念动咒语。 可还未等发出声音,突然感受到强烈的危机感扑面而来。 久久未有动作的窦海手执黑色拂尘,麈尾在身前甩动飘摇,对着法坛平平无奇的遥挥。 就是这平平无奇的一挥,赵三元就像是被猛兽盯准了般浑身汗毛倒竖,但这招针对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身旁咳血的刘芒泛。 没有半分犹豫。 赵三元点出一根清香直接插进正在咳血的刘芒泛嘴里,随即指尖轻弹,燃烧的香头被弹在法坛旁的草人身上。 “破!” 哗啦啦—— 几乎是同一时间,草人身上出现数道狰狞又深邃的伤口,整个上半身都被莫名之力扫得面目全非,可想而知落在刘芒泛身上后他必死无疑。 “我曰!他那个黑拂尘咋回事?” “应该是黑虎咬财术,等——” 根本不等赵三元把话说完,窦海再次挥舞黑色拂尘,这次力道和动作幅度更大,目标转换为赵三元。 正所谓医者不能自医,渡人难渡己,赵三元无法故技重施用草人挡灾。 电光火石之间。 变换手诀,右手剑指斜刺向法坛右下角的鸡笼,之前没有发出声音完全是因为天气寒冷被冻的发蔫。 而现在,它不必再受风寒之苦。 “破!” 剑指斜刺而去后,鸡笼内的灰毛鸡瞬间爆炸,鸡毛乱飞。 再次将窦海的术法化解后,赵三元立马高喊:“观大爷!” 一道金芒从雪林中快速靠近,正是作为后手的常罗观。 无需提醒,它很清楚是要帮大狸仙先干掉那张诡异皮影,然后合力对窦海进行正义围殴。 斗法斗到此刻,对赵三元等人来说是最好的局面,二胡男孩明显是在透支强撑,唯一的威胁只有点传师窦海。 “果然你才是正主。” 窦海余光瞄见快速靠近的金芒后,嘴角牵起一抹笑意。 等的就是你们的后手。 想通关窍后,窦海一甩拂尘屏息凝神,口中振振有词。 “法界无虚,依次表奏。” “左手端碗清凉水,右手敬奉一炷香。” “口中咬把飞毛剑,瞬息感通五路猖。” “收兵角先吹,发兵鼓先鸣,龙角连连四五声,召请五方五猖兵。” “急急如五郎律令敕!” 霎时间嬉笑、怒吼、嚎哭、尖叫、呻吟声此起彼伏。 黑白赤绿橙五道光芒由五个方向狠狠撞向常罗观。 它们样貌各异,打扮各异。 有披甲士兵,有兽皮山贼,也有披头散发的精怪。 共同点只有一个。 强大! 常罗观的去路被阻,两条金鞭上下翻飞却依旧没有将它们逼退。 想当初面对黄爱民的四鬼劳魂术时,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常罗观‘弄死’过无数次,轻松愉悦。 可这五个东西完完全全要高出好几个档次。 “五猖兵马?不对,是滥五猖!” 常罗观驻足不动,冷眼观察着。 果真跟三元那小子说的差不多,这趟活儿就跟轻松俩字不沾边,连南部的五猖兵都出来了,即便是滥五猖,那也是五猖兵,某种程度上讲还要比前者更厉害。 在炎黄南部地区的法教当中,有一种存在对民间异人和法事的作用特别大,这种存在,就叫做五猖兵马,哪怕是寻常老百姓也听说过其鼎鼎大名,不亚于关东地仙。 只是关于五猖兵马的来源众所纷纭,有的说是涿鹿之战后,死去的孤魂没去处,后来被敕封为五猖兵马。 以翻坛张五郎、郭氏三郎被视为五猖兵马的首领,包含东南西北中五路,从方位具体来说,指东方九夷兵、南方八蛮兵、西方七戎兵、北方五狄兵、中央三秦兵,每方的猖兵部下又统领五方,故称为五五二十五猖。 从职责来分类的话,具体可以归纳为生冷活纳五猖、吃生吃热五猖、披头散发五猖、游山捕猎五猖、收魂立禁五猖等等,足有几十种分类,连树木、石头、精怪都有可能成为五猖兵马。 顾名思义,五猖兵马主要体现在猖这一字上,猖狂、大胆,无拘束、凶悍、威猛,双目圆睁,眉如烈焰,呲牙咧齿。 民间多以为它们是邪神鬼怪,所以都不敢惹,的确五猖兵马非常不稳定,不像是顶香弟子与仙家的稳定关系,前者如双刃剑,既可伤敌也能伤己,像是施术者作法时突然被放出去的五猖兵杀个回马枪整死的事并不少见。 哎~就是猖狂就是玩儿~ 但归根结底,它们本身并非邪恶的化身,多年来有无数的流派和民间异人驾驭五猖兵马,行善积德。 可相对的自然也有人拿它们做恶事,这种猖兵被称为滥五猖兵,它们的能力更强,也更加不受控制,常罗观面对的就是这种存在。 “本以为是作为压轴的亮相出场,得,十花顶子的大狸猫你自求多福吧,我这边比你那头还难办。” 常罗观自嘲的笑了笑,心想着碰见这种局面,还是老青那条大黑蟒更加得心应手,甚至会很享受。 只可惜,陪三元那小子造了杀业就得受罚啊。 远处,窦海的面色依旧如常。 非常清楚自己养的五猖兵非同小可,对阵关东地仙至少不会落入下风,令旗法阵中的狸仙更是自身难保,破不了‘皮影’它要么逃,要么死。 这场斗法他们必输无.....疑? 窦海的思绪突然有些卡顿,因为瞧见他赵三元和刘芒泛的行为开始变得怪异起来。 第九十三章 火树铁花 第94章 火树铁花 如此关键的节骨眼上,赵三元和刘芒泛竟是蹲在火炉子前疯狂加料扇风。 “三元,咱这么干恐怕要招天谴的吧?” “怕个屁!窦海用的术法跟黑虎咬财术肯定有关系,想破法我就会这一招,你赶紧往里再加点料让它烧的更旺。” 刘芒泛赶忙又拿出个小布袋,将里面的粉末撒进火炉,轰的一声火焰窜的老高,温度再次攀升。 而俩人的怪异举动和嘀嘀咕咕让窦海看得一知半解,但保险起见,他当然不会光看着任凭其折腾,谨防夜长梦多。 冷笑之余,窦海右手轻捋黑色拂尘,形状如巨大的狼毫笔,遂在半空中书画符箓。 “黑虎身,黑虎朗,担起凶煞走别庄。” “寿元食得百二十,三朝七日作灾殃。” 拂尘猛甩。 在凌空的无形符箓中窜出两头体格硕大的‘黑虎’,浑身升腾着诡异黑气,探出的獠牙足有二尺长。 窦海剑指遥刺,两头‘黑虎’猛地冲向法坛。 与方才的单次攻击截然不同,这回窦海是直接出了狠招,迫使赵三元无法用术法挡灾。 “吼——” 赵三元知晓厉害,两手在法坛上抖出两张门神年画,分别从香炉碗内抓一把香灰横抹,随即咬破左手中指,用指尖血点在两尊门神的双眼。 “横鞭耀武神将星!” “金锏辅佑入丹青!” “奉请二尊门神助弟子斩妖诛邪!” “开!” “开!!” “开!!!” 数声爆喝之后,两张年画乘风而起,底端燃火向上燃烧,灰烬落在法坛两侧,出现神秘的噼啪响声。 两头‘黑虎’已是近在咫尺,只要再窜一步就能咬断刘芒泛和赵三元的脖颈。 “吾座之前,妖孽安敢放肆!” 斥声犹如洪钟震耳欲聋。 坛前劲风霍霍,两只‘黑虎’被大力轰退。 黑白色的两尊‘门神’分别立于法坛之前,一神持鞭,一神持锏,浑身上下唯有双眼具有鲜艳的颜色,它们怒目圆睁,威风凛凛。 待那两头‘黑虎’再次袭来时,分别怒喝着与之缠斗,吼叫与呵斥声不绝于耳。 窦海眼神微凛,没料到赵三元还有办法应对,这小子的师承是哪? 疑惑之际,他看到赵三元和刘芒泛竟主动冲出神坛,前者一手拖着个什么东西,一手用狗皮棉帽遮掩住,后者直接了许多,举着那把威力极大的枪械紧随其后。 疯了? 他俩到底咋想的? 凡铁俗铜又不可能对‘捏合皮影’或是五猖兵还有‘黑虎’造成任何伤害。 对付自己? 就更没道理了。 真以为用一把枪就能解决一贯道的点传师? 此刻药王谷山门外的斗法又混乱又激烈,分了好几个局部小战场,尤其是雪林之中常罗观与五猖兵的对决,斗得是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到处是沟壑断树。 但活人没谁去关心其他战局,窦海踏前一步准备再次施法。 既然他们不知死活的离开法坛那再好不过,只要弄死他们俩一切都算尘埃落定。 突然! 刘芒泛调转方向,竟是不要命般的冲进令旗法阵,一副彻底玩儿命的决绝表情。 此刻他家的化形狸仙已经快要到达极限,无论撕碎‘捏合皮影’多少遍,它总能恢复如初,哪怕二胡男孩施展的术法让他自己犹如皮包骨活死人。 ‘捏合皮影’见有活人乱入,遂舞着三头六臂杀向刘芒泛,连化形狸仙都遭不住,更何况是凡胎幼体,一旦刮碰到,放屁的功夫就能被剁成肉泥。 但化形狸仙却没有任何要阻止的意思,更没有要带着弟子撂挑子逃下山。 它暂时丢掉天蓬尺,双手分别扛住两柄大锤挡在刘芒泛身前,而其余的兵刃却无能为力,一枪一剑一刀贯穿了它本就伤痕累累的法身。 “你最好是真有办法....” 大狸仙再无法维持化形法身,灰芒微起,正在退回本身,直到此刻它依旧选择相信自己的弟子。 “那您得问三元!” 刘芒泛踏前一步,举枪瞄准。 就像是无计可施的黔驴。 但! 他瞄准的非是‘捏合皮影’的身体。 而是它脚下的影子! 砰—— 枪口火光刺眼崩裂。 无数钢珠如瀑般喷出。 它们的表面赤红又鲜艳。 改装的朱砂弹! ‘捏合皮影’的身体骤然被轰出密密麻麻的缺口。 更重要的是,它的身体无法再次修复。 远处皮包骨的二胡男孩面色大急,奈何他已是油尽灯枯,无余力去做更多的事,只能眼看着刘芒泛举着喷子一顿狂喷。 砰砰砰砰—— 剩余的四发弹药接连击发。 ‘捏合皮影’就像个丑陋的破碎蜂窝煤,断裂的碎片随风飘荡。 “成了!” 刘芒泛瘫坐在地上大喜过望,即便右肩膀被震的近乎脱臼都没有任何感觉。 就在不久之前,赵三元终于发现了些许端倪,更确切的说是逆向思维排除法。 如果‘捏合皮影’的弱点在它在它的身上,那刘芒泛家的大狸仙早就弄死它百八十遍了。 不在上边,那就是在下边。 影子! 术法的关键在于地上的影子,而非张牙舞爪的皮影。 如果不在上面也不在下边,那只能想办法去整死二胡男孩了。 但有窦海在旁虎视眈眈,整死二胡男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只能来赌一把。 看看‘捏合皮影’的弱点究竟是不是地上的影子。 如果赌错,赵三元也已提前告知刘芒泛,让他家大狸仙带着他离开令旗法阵,至少要保证性命。 值得庆幸的是这场豪赌大赚特赚。 ‘捏合皮影’彻彻底底成了一堆无用的碎片碎屑。 远处的二胡男孩向前栽倒,用绑了胡弦的手指头连接的草香逐渐熄灭。 “好小子!” 窦海不得不发出赞叹。 即便二胡男孩在追击高首的过程中受伤严重,可他毕竟是一贯道的坛主,实力强劲,而且这招皮影戏是得了陕北高人的真传,向来无往不利,难以想象会输给两个小年轻。 事实胜于雄辩。 若窦海知道他们正面干掉了黄爱民后,相信想法会有很大的改变。 可惜,他不知道。 更不知道赵三元还有多少本事没有使出来。 “吼——” 两头‘黑虎’调转方向直扑赵三元,但两尊门神一阵风似的护卫在赵三元的两侧,挥舞灰白色兵刃抵挡‘黑虎’的攻击。 窦海乐得如此。 他很清楚两尊门神法相维持的时间越来越少。 当法坛上的年画燃尽之时,就是门神法相消失的时候。 拂尘轻甩,掐诀持咒。 一路飞奔而来的赵三元看不懂窦海这回用的是什么术法,但脚步没有丝毫停歇继续向前,前伸的两臂尽可能保持着平衡。 数息息之后,窦海祭出一个巴掌大的草人,拂尘尾端在草人身前画来画去。 “断筋!” “老刘——” 双方几乎同时大喝。 刘芒泛飞跃至赵三元的身前,手中两把天蓬尺猛然相击,下一刻赵三元身边的雪层上突然被划出一道极深极细的痕迹,肉眼几乎难以察觉。 “抽肠!”窦海再次喝令。 已经是捆窍上身状态的‘刘芒泛’甩出一枚棺材钉,天蓬尺抽击而去。 棺材钉仅仅飞出数尺开外就在半空中被无形之力炸裂。 两次被破招,窦海的喝吐真言声越来越响亮。 “剜心!” “碎骨!” “凿颅!” 棺材钉一次又一次的击飞而去,但不是被崩碎就是被撞飞,斗了个旗鼓相当。 渐渐的窦海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头。 起初以为赵三元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为了给刘芒泛吸引注意力。 可此时‘捏合皮影’已灭,二胡男孩也是出气多近期少,随时暴毙。 到这个份上,眼看着两尊‘门神’的法相就要消失了,难道不是重回法坛更加稳妥? 而且....那狗皮帽子下隐藏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彼此相距不过三丈,窦海心里的不好预感越来越强烈。 奈何,赵三元此刻已经不给对方思考的时间。 “老刘往后躲!” 一声暴喝,‘刘芒泛’用最快的速度退到赵三元的身侧,后者甩开右手按着的狗皮毛子,露出下边东西的真容。 是一根手臂粗细的柳木棍,前端被挖了个拳头大小的凹槽,里面的红黄液体随着赵三元的动作轻微摇晃。 正挥动拂尘的窦海瞧清液体是什么后,瞳孔霎时间极具收缩,用最快的速度抬腿向后退去。 “看你他妈的往哪跑!” 赵三元狞笑之中,抄起腰间的锣锤,使出吃奶的力气由下至上撞击在柳木棍的凹槽之下。 火树铁花洒峦崇! 焰色天河自火红! 若从上空俯瞰,震撼程度更甚,那是难以计数的绚丽铁花,如在雪国中绽放的怒莲。 高温铁花瞬间将窦海淹没。 那根黑色拂尘更是熊熊燃烧。 “后生,你是真有胆啊,敢把药王谷主殿内的孙思邈铁相给融了打铁花,就不怕他晚上托梦用针扎你?” 被捆窍的刘芒泛由衷感叹着。 真就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竟能想到用这招去破窦海的法器。 打铁花本就是传承千年祭祀方式,而且很多时候是铁匠与高道一起打铁花。 他们会特地搭建花棚,包含了一元、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丁六甲、七星、八卦等无数极具炎黄传统文化的内核精神。 驱邪纳吉,祈求福泽。 如坠火雨,百鬼退避。 更不要说赵三元用的铁水前身,是药王孙思邈的神像! 第九十四章 踏罡斗舞 第95章 踏罡斗舞 东北大山中的雪林环境究竟有多么恶劣,相信没有亲身体会的人很难想象。 几乎快埋过小腿的雪层,能把人门牙冻掉的低温,还有无数山中猛兽和雪层下隐藏的大自然陷阱。 简单形容的话,大鼻涕都能结出冰溜子。 哪怕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也几乎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深入雪林。 更不要说廖胜奴和丁苦这俩关内人,每前行一步都要消耗比平日更多的体力和热量。 终于。 前方凸起的丘陵上,两人终于找到了目标,严格来说是目标在以逸待劳的等候。 大棉袄,狗皮帽。 最招笑的是他带着的眼镜,随着呼出的鼻息,厚厚眼镜片上结了厚厚的冰霜,需要时不时的摘掉擦拭。 廖胜奴和丁苦对视一眼。 不对吧? 就这眼神能玩了弓? 能不射自己脚面上就不错了吧? 暗处肯定还有一人。 丁苦撸起袖子,小臂上的弩机向康木昂射出怪异弩箭。 几乎是同一时间从康木昂身侧的雪林中也有一道‘黑芒’射出,再次相互对撞崩裂。 至此可以确定,玩弓的依旧在暗处保护着戴眼镜的,并伺机偷袭。 既然大概知晓敌我态势后,丁苦和廖胜奴都没有浪费口水的意思,直接开干。 相比赵三元和窦海那边,这头简单明了直奔主题。 丁苦警惕着还未露面的那个人,廖胜奴则掏出一把奇怪的扇子。 没有扇面只有九根扇骨,皆由五帝铜钱和红线编排而成,手掌翻飞之中,三张符箓从铜钱扇中逐一而出祭在身前。 “左带南斗,右带北极。” “以南为北,以东为西。” “步行隐我,盲其双目。” “黄神越章,来之不详。” “牵牛织女,隔断两江....” 符箓腾雾冒出烟气之中,廖胜奴竟是彻底消失在原地,旁边的丁苦对此见怪不怪了,没有任何惊讶之色。 既然暗处的高人在保护戴眼镜的,那事情就很简单了,去杀戴眼镜的不让雪林里的高人看到不就行了? 《后汉书·方术传》有载:解奴辜、张貂者,亦不知是何郡国人也,皆能隐论,出入不由门户,奴辜能变易物形,以诳幻人。 丘陵上的康木昂心头一惊。 不是说好这边要对付的是下等马么? 咋上来就是遁形术这种极其罕见的术法? 康木昂立马展开应对,手掐勘鬼诀。 “紫云拂体,天南斗宫。” “上有八斗,下临九州。” “制海使乾,制山火盛。” “朱光威灵,太白神赳。” 勘鬼诀看似随意向前一指。 那些符箓腾起的烟雾顿消,廖胜奴重新显形,他还保持着迈步的姿势,脸上挂着自得的笑容,可跨出的第一步还没等落地,就被破回现形。 若用两个字形容的话.... 社死。 倒不是说遁形术曾经没有被破过,只是这回被破的那叫个干脆利落,完全没有丝毫心理准备。 “没憋住屁漏气了?”丁苦看得一知半解,并不相信年轻的康木昂有这等本事。 但廖胜奴的脸色却极为郑重。 意识到康木昂与自己是同一类人。 “有点意思。” 廖胜奴再次挥舞铜钱扇,九根扇骨相合又交错后甩出一张大大的表文,在半空中燃烧飘摇。 “姓丁的,这小子跟我一样都是克你的类型,我来专门对付他,你只要别让雪林里的那个偷袭得手就行。” 不用提醒,丁苦就知道事情棘手。 这廖胜奴烧的表文相当于一封升上去的战书。 对手应战也就罢了,不应,那么这方天地之内的术数阴阳之势就会大大倾向于下战书者,占尽优势。 “左车之奇略,孝直之隐谋。” “带佗之高算,白起之凶图。” “泄青霜之寒,展紫电之迅。” “携阴阳之势,托五行之运....” 康木昂眼神虽不好,但不代表他瞎。 哪里看不出那矮胖中年人在折腾着啥东西。 自己明显是被针对了啊。 干架就干架,至于仪式感这么强? 我又没说要跑。 康木昂内心颇为无奈,却也必须做出应对。 抽出棉袄里的桃木剑斜刺向天,也有一张表文在寒风中燃烧。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 “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两张战书几乎同一时间燃烧殆尽。 寒风好似更凛冽了些许,吹拂起树枝上的积雪,让这方天地平坦了几分诗情画意。 但气氛截然相反。 廖胜奴气质大变率先发难,甩出一张黄色符箓,随即踏罡踢斗。 周身隐有呜嗷喝厉,气势骇人。 既然对方应了战术,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随着每一个步罡的踏出,飘落下的黄色符箓会再次攀升,速度越来越快。 “三奶夫人踏步罡法?”康木昂逆收桃木剑也甩出一张黄色符箓,同样踏罡踢斗,只是步伐有着明显不同。 一步乾坤二步兑,三步离火四步震。 五步巽风六步艮,七步地坤八步坎。 后天八卦罡步。 “神兵火急如律令!” “九天玄女如律令!” 最后一步,廖胜奴踩离火,康木昂踏坎水,两人剑指遥刺各自符箓同时喝令,化为齑粉的刹那,前喷烈火后奔波涛。 水火在半空中对冲消融,蒸腾的热浪让周围的雪层快速融化。 方圆十数丈内尽是浓郁的水蒸气。 可这只不过是最初的试探而已,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对招之后,两人没有丝毫停留再踏罡步,并且都甩出数十张符箓满天飞。 雪层化为清水流淌,露出光秃秃的丘陵。 这时康木昂的脚步猛然一陷,脚下的土地竟如泥潭般泥泞不堪。 “临!” 一声轻喝,康木昂剑连遥刺半空中飞舞的两张符箓。 坤丁星六太落土。 艮癸虚九沙运山。 地龙翻身! 下一刻从‘泥潭’中凸起块方圆二尺的坚硬石丘,拖着康木昂拔地而起。 脱离险境之时活儿也是不停,三张巽丙张十七太观吟符箓被催动。 廖胜奴周身顿时狂风大作,眨眼间凛厉的旋风就将他的棉袄刮得千疮百孔,碎棉纷飞。 “乾字——金台奉宝!” “兑字——越甲几铿锵!” 两张符箓湮灭后,任凭周身凛厉旋风也伤不到廖胜奴分毫。 巽为风,主入、渗透、顺行。 而金主收敛、隔断,坚如磐石。 故而能将康木昂的术法彻底化解。 这场对决比药王谷山门前要更加精彩,两人是步步踏的精妙,招招克的讲究。 如果说赵三元那边先头是山前拼曲儿的话,这里就是林中斗舞。 只不过步步杀机,应对的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康木昂掏出杀手锏之一,剑指催符。 而当他甩出这张符箓的时候,廖胜奴就已经看清它的符头符胆符脚,立刻认出是个什么东西。 惊愕康木昂竟会这道符箓的同时他也不敢有丝毫拖沓,抓过披着的那块黄色黄布在身前旋转大张。 “阵!” “急!” 致命空大。 玄武庚辛申酉柳土獐符镇了个寂寞,廖胜奴瞬间离开原地一丈有余。 缩地术! 康木昂也看出对面用的是什么术法,感叹一贯道究竟从哪收罗的这些奇人异士?竟然连缩地术玩的有模有样。 这可是缩了一丈多,能做到的人绝对是凤毛麟角。 “啊啊啊——!” 惨叫声响彻四野,廖胜奴的左脚掌被两根木刺扎穿,从尖锐程度上来看,绝对是人为故意放置的。 突如其来的情况搞得康木昂都点不好意思。 诚然,这陷阱是自己和上官白兔提前布置好的,可自己根本没料到他会踩上去啊,而且是施展了缩地术后。 谁能料到对方运气背到了家? 然而老康愣神不代表上官白兔会放过大好良机。 三支箭矢分三个方位射向廖胜奴,无法准确判断出她所处的具体位置。 丁苦这回学聪明了。 他知道自己的弩箭只能单发,对面的弓箭却能连射,而且箭矢在末段可以改变方向防不胜防。 所以他没有单纯站着警戒,已经提前做好了万全准备。 头戴黑帽,身披黑袍,将身后包裹里的东西立于身前。 一座用人皮做成的小型俑像,有三块颜色各异的石头按照倒三角形摆在佣像下方铺彻的白虎皮上。 在三角形的中央和虎皮的四个角书画着诡异晦涩的咒文,染料是必须是从斩杀活物的剑刃边缘擦抹获取。 这些血还要浸泡五谷种子,碾碎后制成特殊的祭品。 当一切准备就绪,丁苦往佣像的头顶洒下一把骨粉,是用他自己摘掉的一根肋骨磨出的粉末。 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念着什么东西,连曾经走南闯北过的康木昂也听不懂他念叨的是哪块的方言。 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人皮佣像突然爆炸。 从里边‘蠕动漂浮’出个乌漆嘛黑的未知东西。 像是一团气,又像是一团血肉,当啃食祭品后又吞了爆裂的人皮佣像和虎皮。 它的身体不断蠕动扩大,很快涨成个忿怒凶恶,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形象。 身黑,六臂,三目怒瞪赤红,发如烈火,头戴五骷髅冠,手执金刚杵,人首作颈链,蛇骨为饰品,座下莲花日轮尸座.... “————” 难以形容的声波。 尖叫? 怒吼? 悲呼? 呵斥? 康木昂实在找不到语言去形容这道折磨精神灵魂的声音。 而在它发出声音之后,三道射来的箭矢全都倒飞而去,再也不受暗处上官白兔的控制。 形象上已经足够恐怖,但它散发出的阴冷血腥气息更让康木昂觉得通骨彻寒。 “黑教中人!?” 康木昂意识到自己必须要面对传说中的邪灵。 六臂大时天! 它是一个传承数千年原始宗教里的神明。 有人说它是个和蔼老大爷,有人说它是金刚的眷属,似佛似魔,也有人说它是彻头彻尾的邪恶。 甭管是什么,康木昂所面对的六臂大时天的形象肯定跟慈祥和蔼不沾边,身上尽是各种骷髅骸骨,怒目金刚看着都比它平易近人无数倍。 丁苦只是冷笑着没有回答。 那六臂大时天口中吐出粘稠的‘水’将廖胜奴全身覆盖,待‘水’退去后,他脚上的穿透伤竟完全消失。 康木昂欲哭无泪。 到时听说过有关六臂大时天的不少传言,但没听说过它还能治各种疑难杂症啊? 这还咋打? 比当初遇到的四鬼还要更加可怕。 对付这种东西就该让观大爷出场啊.... 廖胜奴恢复如初后掰断铜钱扇,剑指横抹之下竟融为一体成为一把铜钱剑,再次踢罡踏斗,但这一次的步伐与之前截然不同,看似极慢,却又好似妙到毫巅。 “认取九宫分九星,八门又逐九宫行。” “九宫逢甲为值符,八门值使自分明....” 康木昂闻声后立刻将桃木剑横在双手虎口处,右脚划周天连他三次,随即向前踏步。 “六甲元号六仪名,三奇即是乙丙丁。” “阳遁顺仪奇逆布,阴遁逆仪奇顺行....” 两人都明白彼此在为什么做准备,更清楚接下来彼此要做的是什么。 聚精会神,谨小慎微。 踏斗不敢有丁点的差错。 这时三道‘黑芒’激射向丁苦,同一个方位没有任何偏差,但都被六臂大时天拿着的金刚杵一一化解。 “呵,就遂你的意!” 丁苦明白玩弓人的用意,对方明显是自曝方位引自己过去。 也好,养的恶鬼被万箭穿心,是时候先把仇给包了。 被喷子喷死的亲弟弟? 谁杀的让他化为阴魂去找谁。 狞笑之中,丁苦与请来的六臂大时天进入雪林当中,而就在不远处一颗古树的树杈,上官白兔看了看箭囊里已消耗过半的箭矢沉默不语。 敌人比想象当中的还要更棘手。 若让康木昂以寡敌众,估计落败只是时间问题,哪怕他还有压箱底的东西没有施展。 而自己,恐怕要更加拼命才有机会干掉丁苦,打散六臂大时天的法相。 想到这里,她摸了摸箭囊旁的古朴木匣。 丘陵。 康木昂和廖胜奴都以自身为阵眼,踏在了伤门之上,又几乎同一时间祭出一张符箓,桃木剑铜钱剑直刺而去。 “震字——炼电合檀!” “震寅斗廿二太召雷!” 轰隆隆! 电闪雷鸣! 第九十五章 上等马 第96章 上等马 雷讳三十六,代表高上三十六雷司之讳字,又称高上神宵三十六雷府或紫府三十六雷司。 民间最熟知的当属雷公江赫冲,电母秀文英。 除了这二尊正神以外,还有雷霆总司神威荡魔霹雳真君,左侍青雷将军,右侍石雷将军,五元帅,五雷帝等等。 介于此,道门开创了三十六雷符。 如上清大洞雷、正心飞捷雷、洞光玉柱雷、神府天枢雷等。 康木昂与廖胜奴所使用的就是其中的变种雷符。 而想要催动雷符,首先身子骨得要硬,灵魂更要稳,大周天小周天的修习是必不可少的,否则刚催动就得把自己先劈的外焦里嫩。 除此之外,罡步作用更是决定性的,想直接祭出符箓然后口吐真言和手诀就能催动,难度不亚于对天喊您老打个雷。 所以想催动雷符就必须按各自的宫盘踏在伤门,局震宫,五行属木,属三大凶门之一。 从中可见康木昂和廖胜奴,皆是行家里手。 霹雳掣电! 相对于九天之上的电闪雷鸣,雷符所激发出的‘力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不是周围树杈挂雪被震落,其实就像啥事也没发生。 但。 劈在身上依旧会死。 奔雷相击造成的刺眼强光只是一瞬,两人皆是被震得四仰八叉。 廖胜奴鼻子嘴里都冒着烟儿。 康木昂相对好一些,头顶上的狗皮帽子的毛都有些焦糊,味道很是刺鼻。 可康木昂很确信,如果廖胜奴没有带伤斗法的情况下,单纯的拼雷符恐怕自己会落入下风。 一个坛主就这么强了,再往上的点传师和三才那些又得厉害到何种程度? 三元啊....你那头可千万顶住啊。 哥这边碰到的‘下等马’有点棘手。 担忧归担忧,康木昂一个鲤鱼打挺站立起来,因为对面的廖胜奴也已经缓过劲来身体不再麻痹失去知觉。 他咬破手指在铜钱剑上横抹,再次施法。 “老母元君飞召升!” “祈无不通宝剑锋!” 竟是给铜钱剑开了刃,边缘两条波浪线闪动着幽冷光芒,昭示着它有多么锋利。 康木昂大为吃惊。 吃惊的不是对方有能力给铜钱剑开锋的术法,而是在于开锋这件事。 想捅人你为啥不提前带把刀? 纯粹有大病啊。 吐槽归吐槽,康木昂也不敢怠慢。 因为他也没带刀。 毕竟是来斗法的,谁没事揣那玩意儿? 没有用指尖血,康木昂剑指横在桃木剑格处向上划去,随着剑指的轨迹,桃木剑体神奇的出现一竖排的赤色符文。 叮—— 双剑相击,声音如同两柄真正的铁剑相撞。 下一刻廖胜奴左掌拍向康木昂的胸口。 太极云手? 不对! 他的掌心有一道赤色符咒! 是五雷掌! 康木昂立刻横剑抵挡,才意识到对面给铜钱剑开锋不止是要近战,更是为了要配合其五雷掌发功。 桃木剑的剑身被击中后漆黑焦糊,借力向后掠去。 心里突然想起师父曾经说过的一番话。 五雷掌,属道门正宗术法,也是雷法的一个分支,结合了内丹与外丹的丹学,吐纳炼气、符箓仪轨、踢罡踏斗、五脏玄冥等等,为各方道门掌教代代必修术法,只能传授内门弟子。 而最重要的是德行,德行不够就没办法练,硬练也只是自讨苦处。 但时代的变迁道门的发展,人的智慧和欲望永远是推动变化的最大原动力,尤其是那些喜欢钻研‘漏洞’的旁门左道。 江湖上就是有一小撮人能使用五雷掌来行邪道,办法是先在开春第一场雷时设神坛请雷神普化天尊,机率获取雷劈木。 然后用根据二十四节气换不同的药水长期浸泡身体,每天至少要泡六个小时,而且泡不同药水时候的呼吸方式也迥然不同,为的就是练五府,与正统五雷掌需要练的五脏方法殊途同归,这一步需要十年打底。 其次是练掌,每天的卯时、未时、亥时都要用雷劈木划破掌心出血去拍活物,人畜禽牲皆可。 无论是练成前还是练成后都绝不能泄阳,说白了想用偏门练五雷掌,一生都得是童蛋子,否则就前功尽弃全白练。 想到这里,康木昂的心底不由得有点同情起来,看着廖胜奴的岁数也得奔四十去了,咋熬过来的啊。 滋咔—— 五雷掌再次被桃木剑格挡住。 只不过剑体上的赤色符咒开始逐渐暗淡。 “差不多得了啊,就算你是童蛋子比较能抗,五雷掌也不能一直用吧?小心从手少阴经反噬回你的五脏五府。” 天地良心。 康木昂真的只是善意的提醒,毕竟他略懂五雷掌,知道啥事都要讲究个度,五雷掌本就不是与人争斗的术法,而且主打的就是个出奇制胜一招制敌,哪能像贴饼子似的咔咔一顿拍? 然而,说一个中年男人是童蛋子,哪怕他真的是童蛋子无异于踩脸嘲讽破大防。 廖胜奴气的火冒三丈,铜钱剑勾起背后的黄色方布于身前,大喝一声。 “急!” 缩地术再次施展。 康木昂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将桃木剑背在身后,紧接着一股霸道奔腾之力席卷全身,似灼烧似麻痹,康木昂向前踉踉跄跄了十来步才稳住身形。 一个漆黑的手印出现在背后的棉袄上,棉花全部焦糊,连桃木剑都被拍的碎成好几段。 又坏了.... 看着再次报销的桃木剑,康木昂心疼不已,这都已经坏了多少个了? 见廖胜奴又是提铜钱剑又是翻五雷掌的杀来,康木昂赶紧扔掉剑柄向后跑。 “你才是童蛋子!你全家都他娘的是童蛋子!今天不把你拍成烤苞米老子给你姓!” 痛苦是啥? 痛苦就是身居高位身怀异法,地位与钱财都不缺,可人最本能的欲望却根本无法触碰。 连以前宫里边的大太监都比不了。 他们还能偷偷摸摸找小宫女去对食。 而廖胜奴连上上手揩个油都是一种奢望。 放弃? 那几十年的努力岂不是都付之东流? 仇家得知消息后还不得组团来叙叙旧情? 因此廖胜奴最恨的就是别人说自己是童蛋子。 “刚才你不挺能耐的么?跑啥?再用雷符劈——” 话音未落,廖胜奴脚下的雪层突然腾起一串火柱,但对陷阱他早有准备。 后空翻躲闪开去时,一根挂着四十九颗铜铃的捆仙绳拉住他的脚腕,将其拽到雪地上,坠地的刹那雪层下奔流喷涌而出,将廖胜奴涮得浑身湿透。 一阵寒风立马结了冰碴,大鼻涕结成的冰溜子蹭蹭的往鼻孔里窜.... 以北二里地开外。 雪林中倒是跟激烈两个字不沾边。 但每当出招时,必是狠辣无情。 六臂大时天从天而降,如千钧巨石轰断一颗古树。 上官白兔身法轻盈躲闪开去,张弓搭箭拉如满月,箭矢直射六臂大时天的心口。 初段躲开金刚杵的格挡,又大角度改变方向躲开颅骨坠,奈何箭矢最后还是被六臂大时天的一只手臂抓住。 但正当它抓住的瞬间,手臂突然崩裂。 箭矢的尾端后还隐藏紧随着一支箭矢。 双星连环! 丁苦面色略有些难看。 想不到这小娘们这般厉害,这已经不单单是箭法与术法的结合,完完全全是另一种东西。 催器! 《逍遥游》有载: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 《道法会元》:乘于正气以御物,生于神机而运化,修仙炼真、降魔制邪莫不基之于此。 在道门之中,一直有御物甚至能飞行的各类典籍记载,最着名的当属轩辕黄帝在得到宁封子传授的《龙蹻经》之后学得御龙之术。 民间熟知的当属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渡海飞行。 关键就在于御物这个法门上。 只不过又是飞天又是御龙的跟神话没啥太大区别,真要是可以轻松做到,各方高人早就满天飞了。 但一代又一代的高人们从没有放弃追求理想。 做不到御物,那就把标准降低,还不行的话就再降低,如此就有了催器这一术法。 上官白兔使用的弓箭便是同理。 却也有她自己的小小改良。 谁能想到箭矢带拐弯的? 谁又能想到是双星连环? 丁苦暗骂自己还是小瞧了这小娘们,遂掐诀结印,命令六臂大时天继续追杀。 只可惜现在不处于全盛状态,否则六臂大时天法相会比现在强好几倍。 轰隆隆—— 大地轻颤。 金刚杵几乎贴着上官白兔的身体刮过,向后掠去的上官白兔轻声喝令。 “起阵!” 霎时间在六臂大时天的周围逐渐亮起无数灯盏,方圆十丈左右,光亮大放。 六合锁邪灯阵! 乃上官白兔以防不时之需提前准备。 是不是邪?看阵见分晓。 踏入陷阱的六臂大时天正欲脱离,怎料灯阵自行变化,在它身前快速排列出‘火风鼎’卦象。 触碰的刹那,升腾起的旋风火墙阻挡其去路,待想要从另一个方向脱离时,灯阵又变化为‘水山蹇’卦象封堵,哪怕它纵跃而起想从上边逃,可‘乾’卦早就横在上空。 嗡嗡嗡嗡—— 弓弦的震颤声不绝于耳。 对剩余不多的箭矢没有任何保留,上官白兔火力全开,好似从那八宝雕弓中射出漫天黑雨。 丁苦面色大急,以现在六臂大时天的法相恐怕无法抵挡如此密集的攻势。 这小娘们到底是什么人? 根本没听说过关外有这号人物。 倒是....大... 她是大重九的人! 太阴? 不可能! 真要遇到太阴,自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应该是少阴! 丁苦的大脑飞速运转权衡利弊。 若全盛时期正面对上大重九的少阴少阳,也顶多是五五开,稳胜无异于痴人说梦。 现在想要撤已经来不及了,至少要将六臂大时天法相回收,否则即便是活着走出药王谷,一贯道坛主的位置也保不住。 丁苦掏出两支弩箭,分别扎在穿两只手掌,以自身血肉为祭,鲜血淋漓。 六臂大时天顿时煞气缭绕,怒容更胜三分,皮肤逐渐泛成深红色。 巨大身体无惧箭雨,硬扛着去轰击六合锁邪阵。 出拳踢脚撕扯啃食冲撞,无所不用其极。 即使是法相被加强,很快还是被箭雨射得千疮百孔。 而灯阵也在逐一熄灭着,一时间竟形成惨烈的消耗战。 砰—— 灯盏熄灭,六合锁邪灯阵被破,再也困不住六臂大时天。 丁苦再次掏出数根弩箭,狠狠刺在自己的双肩、小腿、胯骨处,六臂大时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伤势。 可见他的弩箭主要用处根本不是远程武器,而是一种献祭的法器。 从开战到现在,丁苦的术法处处透着阴邪残忍,不止对人残忍,对自己更狠。 而这正是黑教的精髓,只不过多年来的内耗争斗,黑教要么化整为零隐居深山,要么被密宗同化吸收,几乎不在世间走动。 “你们可别怪我,当时说好的此次行动高首没有大重九的支援,现在看纯粹放狗屁,老子不陪你们玩了,回头退教去拜红枪会!” 丁苦掐诀准备散法然后跑路。 可刚刚结印的刹那,人未到香风已至。 在纷飞的雪花尘土中,上官白兔已绕到丁苦的身侧。 从一开始,她的目标就不是想先解决六臂大时天,而是丁苦。 背后木匣开启。 一把造型古朴的断剑直刺丁苦的胸膛。 危急关头,丁苦没有选择躲闪,反倒是拼命催动六臂大时天发出那种难以言明的声波。 “————” 上官白兔被震的身形不稳,右眼流出一行血泪,一剑刺出后就再无动作。 “好险,差点他娘的阴沟里翻船....”丁苦更是不好受,一根弩箭插在了脾脏位置,换得来六臂大时天的关键解危,“你性子真够烈,本来有可能躲开的你却偏偏硬刺出这一剑,赌输了吧?” 上官白兔抹了抹脸上的血泪,收断剑入木匣,竟是转身离开。 远处,六臂大时天法相在快速消散,脸上尽是愤怒不甘。 丁苦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看向自己的心口窝。 那里,有一个光滑又精细的洞穿伤。 他的瞳孔极具收缩,脑海中立刻蹦出一行信息。 “青城派的剑气近...你是上...上官....” 丁苦再发不出任何声音,向前栽倒在地,死不瞑目。 所有的悔意,都与他的生命一起湮灭。 上官白兔看了看药王谷山门的方向。 “不知是我这匹下等马先拔一筹,还是你们那得了开门红。” 第九十六章 雷嗔电怒 第97章 雷嗔电怒 凄惨。 至少是卖相凄惨。 廖胜奴无法得知康木昂究竟提前放置好了多少陷阱。 就好像这片都是他家的后花园,堪称是一步一个坎,雪层下要么是各类符箓,要么是带冰碴子的粪坑。 如果致命也就罢了。 偏偏这些陷阱都不致命,纯粹的在恶心人。 这特么是来斗法的? 廖胜奴气急之下再次施展缩地术,并且超负荷运用到极致,直接缩了两丈半到康木昂的身前。 右手铜钱剑左手五雷掌,恨不得去上嘴撕咬。 实在是恨啊。 烧了表文升了战书,难道不该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术数五行大战? “临!” 一声轻喝。 康木昂手中的捆仙绳不再柔软,变成通体钢直的绳棍,荡开铜钱剑后一棍怼在廖胜奴的左掌心。 神奇的是捆仙绳没有被五雷掌拍的焦黑,反倒是啥事没有,四十九颗铃铛脆响悦耳。 震为雷,雷属木。 铜属金,金克木。 廖胜奴的五雷掌只要被捆仙绳抵挡就达不到预期效果,除非他的功力能做到震碎铜铃。 再次被克制,廖胜奴更加气急败坏,开刃铜钱剑狠劈而去。 奈何捆仙绳由硬变软,甩出一道弧线变成了乾坤圈套住廖胜奴的脖颈,只听‘哗啦啦’的碰撞声,铜钱剑劈在圈内后解体散落。 “童——样是术数中人何必打打杀杀?这世界上不小心走错路的人数不胜数,小了说有失足少女,大了说有失神丧魄,但无论是哪个依旧有可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你大可放弃一贯道转拜名门正派,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介绍陆慧庵啊不是,白云观的高道。” 真正的愤怒来源于什么? 无处不有的陷阱? 多次被破了术法? 错! 廖胜奴最大的愤怒,是康木昂的游刃有余! 作为曾经云霞派的嫡传大弟子,哪怕叛出师门后亦有其傲气。 除了已知的那些术数高人,廖胜奴从未吃过败仗,更何况面对的是如此年轻的康木昂。 别看这小子大多时候表现得极为慌乱,可乱中有序,不止是掌握的术法多不胜数,应对的都堪称绝妙,连他娘的雷符都已掌握,说是天师府的内传嫡系弟子都大有可能。 但廖胜奴知道,康木昂绝对不会是哪门哪派的内传嫡系弟子,现在兵荒马乱的,哪个当师父的舍得让爱徒下山入世? 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更加气愤。 道心逐渐崩坏。 廖胜奴大吼着对身前拳打脚踢,已经没有之前踏罡步拼符箓时的仙风道骨和意气风发。 “不乐意去白云观?那可是正经八百的全真龙门派祖庭啊,这么挑?”康木昂躲闪之际又给出新的建议,“难道你是不想当道士?没关系,五台山我也有门路,听说那边剃度的手法可好了,烫戒都不疼....” 道心崩坏又崩坏。 廖胜奴恨的咬牙切齿,老子都不认识白云观的高道和五台山的高僧! 提人是吧? 提关系是吧? 就不信你的关系能大过天! 廖胜奴停止追击的脚步,右手托左手五雷掌,大喝道:“地户除危定与开,举事皆从此中去,六合太阴太常君,三辰元是地私门!” 有道是煌煌潢潢天罡遁,盘盘落落天地人,奇门遁甲是术数领域里最玄妙的存在,纵观古今能掌握几分的人无不是青史留名。 廖胜奴虽谈不上掌握几分,皮毛还是有的。 他以自身为格局,再次施展奇门遁甲,眼神决绝疯狂。 “三遁纳身?”康木昂嗷的一声拉开距离,惊得瞪圆了眼珠子。 奇门遁甲中有九遁,即天遁、地遁、人遁、风遁、云遁、龙遁、虎遁、神遁、鬼遁,三遁纳身就是说把九遁中的天遁,地遁,人遁纳入己身。 施展后妙用无穷,能达到人鬼神皆察之不能,阴阳皆尽在掌握的状态。 听着就强大得离谱的三遁纳身岂是轻易可以施展? 凡胎肉体又岂能真的完全做到收纳天地人三遁? 代价大的离谱! 当然,在施法者完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没有谁能阻挡他的疯狂。 廖胜奴气势骤变,踩着的那一方小天地就像与他融为一体,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又明理自然。 三张震字炼电合檀符箓祭出。 随即再踏罡步先至鬼遁。 “不至于,真不至于啊!” 康木昂从对方祭出三张震字炼电合檀符箓就知道他要干什么,简直是彻头彻尾的疯了。 想用三遁纳身激发潜能,一次性催动三张雷符! 哪怕他真的得手,散法后也会油尽灯枯! 雷符不是小儿止夜尿符,一次性能催动好几张! 越想越惊愕,可康木昂又不能不被迫最初应对,这个距离面对三张雷符,跑肯定是跑不掉。 不出意外廖胜奴最后踏在的肯定是云遁,还留有一丁点的时间。 康木昂呼出一口浊气,屏息凝神收回捆仙绳。 左手五指并拢先掐五雷天心诀。 再用两手大指按寅纹握拳藏甲,掐天雷诀,接连踏罡步向震位踏去。 双眼精芒大放! “奔霆把虚空,霹雳以雷公。” “领兵自有三万万,黑霄之内在云中。” “如彼银河千月轮,吾将披发斩蛟龙。” “号鬼畏摄避斗风,啸光闪闪撞帝钟....” 一个踏向云遁位。 一个踏向八卦震。 廖胜奴根本不在乎康木昂会如何应对,也没有精力去在乎,他正全力压制着体内翻腾的气血,就像是有无数奔雷在各处经脉中激走,刚刚踏出两步,五脏五府就受到重创,尤其是肺宫,已经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但他依旧咬牙踏往云遁位。 依稀间,仿佛看到曾经自己年少时的样子。 是那般的意气风发,是那般的众星捧月。 掌门与师叔们无论教什么,自己都一学就会。 按照轨迹,未来自己必然会成为云霞派新一代掌门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走到今天? 对了。 是因为云霞派收藏的一块黄布,书写着千百年前某位高人对奇门遁甲的理解。 师父不给,所以就杀了他。 后悔? 自然不后悔。 只不过是更加怀念当时不知真相的自己,那个被门内誉为百年内最佳资质的自己。 而那个自己,就在云遁之上。 “震字——炼电三鼎!” 三张雷符刹那间爆发出耀眼强光。 奔雷激走,星流电掣。 在这一瞬间,廖胜奴的皮肤在急速崩解。 妄以左道施展天威,反噬不言而喻。 康木昂已至震位,雷诀咒言皆成,手少阳经似天火焚烧,整条手臂滚烫通红。 喝令真言。 “五雷天心正法!” 雷诀之中爆起雷嗔电怒。 掌心雷。 霹雳炸响轰隆震耳。 两道激雷的对决亦是只有一瞬。 可轰鸣之巨,方圆十里内清晰可闻。 无数挂雪从树上被震落,山中飞禽走兽无不抱头鼠窜,生怕煌煌天威落在自己的头上。 山丘两道焦黑。 两边尽头是两个人。 一个躺着,一个蹲着。 躺着的浑身表皮几乎全部崩解,露出一片又一片的肌肉组织,尤其是两支小臂,越往下越是焦糊。 蹲着的卖相要好太多,只是在疯狂的用积雪冰敷两只手臂,奇怪的是低温白雪触碰到皮肤的刹那就会消融成水,可见两臂的温度有多么高。 “....你是天师府的内门弟子?” 廖胜奴嘶哑又低沉的声音传来。 面对提问,康木昂向来是知无不答。 “咋可能?我倒是认识些正一的高道,可我真不是天师府的人,严格来说我连道门的人都算不上。” 廖胜奴咧嘴笑了笑,“不是天师府中人,却能施展五雷天心正法,合着你是张天师的私生子?” “哎,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人第六十三代天师刚被传渡没多久,可别乱造谣,雷法是我师父教的,应该跟天师府没啥关系。” “那你师父就是天师府的人。” 康木昂表示很怀疑,“不会吧?我当初学本事的那段期间,他老人家虽说总瞧不见人影,可最多消失两天就会再出现,哪可能在关外和天师府跑个来回?而且....” “而且什么?” 康木昂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直言不讳说出口,“而且我师父看着就不像是正道中人....我也从未看到他有任何关于天师府的法器或是证明,所以我都好奇他老人家是不是从哪顺的五雷天心正法....” 其实廖胜奴只是单纯的好奇罢了,他不在意康木昂从哪学的五雷天心正法,他更感叹的是其如此年岁就已运用至此。 所谓天资卓越,就是这种了吧。 相比之下当年的自己,资质也远不及他。 “罢了,自从背叛师门以来我活的太累太累,这个从师门里带出来的东西就当是你胜了我的奖品吧,假以时日如缩地术这种术法,你运用的肯定比我更强。” 康木昂瞧了瞧那块黄色方布,感叹道:“这就是不打不相识啊,悟了悟了,但你也别客气,缩地术什么的我也会啊,我真不用。” “噗——” 廖胜奴一口精血喷了出去。 怒目圆瞪,气绝身亡。 康木昂:“???” 第九十七章 请碑王 第98章 请碑王 寒冬惊雷在药王谷山门外依旧听得一清二楚。 相信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那并非自然天威,而是正儿八经的五雷正法。 但赵三元没有心情去猜测到底是老康甩的雷,还是一贯道的瘪犊子。 此刻面对的局势跟预料中是天壤之别。 他抱着重伤的老刘已退到法坛旁,捆窍的大狸仙被打回原形,常罗观正用仙气儿吊着它的命。 而在法坛前方。 除了有滥五猖兵外,还有从神像铁花中生还的窦海。 并非是在关键时刻被滥五猖兵救下,实则是他自己的本事。 他赤膊着上身,看不到任何的伤口,更多的是诡异到让人发指的人脸。 右肩、前胸、腹部、后腰、左大腿处各有一张婴儿的脸,仿佛是五颗头颅与窦海融为一体,而不是单纯的扯了几张人皮贴上去。 分别是喜、怒、哀、乐、悲五种表情,可以小幅度的转动头颅,好似互相在唠着嗑,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在方才的神像铁花的攻击下,的的确确破了窦海的黑色拂尘,无需再担忧黑虎咬财术的威胁。 按照设想,常罗观对付滥五猖兵牵制住就可以,这边直接弄死窦海,尘埃落定。 怎料这狗曰的还有后手,冲出神像铁花突然发难,若非是捆窍的刘芒泛帮挡了一招,赵三元已经被干掉。 此刻形势急转直下。 常罗观需要护住大狸仙的本命,赵三元还要顾着重伤的刘芒泛,反观对面,窦海和滥五猖兵随时能展开攻击。 “小子,你师父是谁?” 窦海心底里起了爱才之心。 这等资质的年轻人简直是凤毛麟角,而且底子打得极为坚实。 若能拜在自己门下修习本门秘法,来日可大用。 等他功法大成之际,再杀了他取其精粹纳入己身,想想就充满着期待。 “是你爷爷。” 赵三元冷笑不已。 哪怕被对方逼至绝境,也依旧不低头。 摆在眼前的选择有两个。 第一,请观大爷上身捆窍,赵三元相信玩命的以死相拼,先死的肯定是窦海和那几个滥五猖兵。 只是刘芒泛和大狸仙就只能任人宰割,哪怕窦海不对其下手,时间长了他们一人一仙也必死无疑。 第二,再使三皇劾召万神,背靠着药王谷,里边供奉着十三位药王,香火极盛,受到方圆百里内几乎所有老百姓的爱戴,信仰之力浓郁,随召随至。 可缺点依旧是无法顾忌刘芒泛和大狸仙。 倘若不管他们的死活,赵三元宁愿就在这抹了脖子先走一步。 逃? 呵。 常罗观哪里猜不出自家弟子的想法,直接心通点破。 “你要用劾召万神的话,我即刻带你们下山,他们拦不住。” 赵三元顿时转头怒目而视,可常罗观根本不为所动。 它当然清楚自家弟子是个什么驴脾气。 对上了就是不死不休,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但归根结底,这趟活儿做的已经够可以了,现在拍拍屁股走人,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相对的,若弟子用了劾召万神,那是实打实的减寿! “你要是带我逃,下山我就跳井,我撞墙,反正我他妈的不活了!” “再这样坚持下去你也是个死,下山之后我不管,到时候换其他护法来,只要不在我护着你的时候死就行。” “.....” 赵三元没招了,观大爷既然敢这么说就敢这么做。 难道就真没有办法反败为胜? “倒是有一招,就看你小子敢不敢赌。”常罗观用心通提醒着,只是视线从未离开过窦海和滥五猖兵。 此刻窦海正拎起二胡男孩的身体,后者早已是油尽灯枯随时咽气。 撕开胸膛! 将五脏一一掏出,喂养给身体上的五个婴脸。 赵三元重重点头。 “观大爷您就别卖关子了,等窦海那瘪犊子吃完就得开干。” “很简单,我分一半的仙气儿暂时护住这狸子和刘芒泛的命,尤其是小刘,不光要护住他的命,还要让他能动弹,我则去对付滥五猖兵和窦海给你争取时间。” 闻言后赵三元大惊失色。 分出半口仙气儿? 那观大爷拿什么跟窦海和滥五猖兵斗? 仙气就是地仙的本命,一丁一点都需要经年累月的修行和功德积攒,也是衡量道行的标准。 虽说观大爷之前对战滥五猖兵游刃有余,可降低一半实力再去斗,还要加个更恶心的窦海,以一敌六能抗住么? 即便能抗住,它能拦住对方不杀至法坛么? “时间长肯定是不行。”常罗观笑了笑,“所以这场豪赌的关键,在于你和小刘的办事速度有多快。” “办事?办啥事?” “死脑筋,滥五猖兵说白了就是阴魂的一种,想想看对付这类东西,哪位最擅长。” 一点就透。 赵三元眼神大亮,可很快又犹豫起来。 “请它来坛前的确是当下最好的办法,可我以往根本没有能力维持两位仙家共同现型,一旦失败必遭反噬,我有个啥三长两短倒是没啥,只怕您老会归位仙堂,届时谁来保老刘?” “不试试怎么知道。”常罗观笑容温和,“况且刚才的雷声必然出自小康的手,那边差不多也该完事了,或许没等那你请来那位,小康和那丫头赶回支援杀了窦海也说不定。” “对!” 赵三元狠狠抹了一把脸。 瞻前顾后可不是自己的性格。 不要因为要护着伤员就前怕狼后怕虎。 该决断的时候就要下决断。 能不能成,试了才知道! 然而赵三元并不知晓,常罗观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小子啊,永远记着你领的是大仙堂,以往你无法维持两位仙家同时显形,是当年立堂口时你师父留下的规矩,目的就是怕你这容易上头的性格,争强斗狠最终自取灭亡。 常罗观口中一吐,手掌上出现两片斑斓鳞片,分别贴在刘芒泛和大狸仙的心口。 神奇的是,一人一仙顿时睁开双眼,尤其是刘芒泛,好家伙一个鲤鱼打挺窜的老高。 而常罗观的面色从红润迅速惨白下去,可见这半口仙气有多么关键。 “记住,越快越好,否则回头就等着给你观大爷我哭丧吧。” 撂下一句话后,常罗观纵跃而去,半空中光芒大放已化真身回斑斓大蛇,恰逢窦海‘吃干抹净’后转过身来,没有废话,立刻驱使着滥五猖兵出战,三个迎向常罗观,其余两个直奔法坛。 砰——! 腾挪之间,巨大的蛇尾抽飞白脸滥五猖兵,血盆大口将另一个绕后的滥五猖兵狠狠叼在嘴里又甩向其余三个。 “不是,咱观大爷是到了冬天脑子不灵光了么?分了仙气儿还主动去玩命?”刘芒泛看得头皮发麻,完全搞不懂是个什么路数。 赵三元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黑色行炉碗,恭敬上了三根清香,随即抄起道:“你不是带了俩文王鼓么?接下来咱狠劲的敲。” “敲啥曲儿?” “急搬兵!” 刘芒泛立马心领神会。 想着还得是三元老弟有大堂仙的好啊。 像是这种关键时刻还能来这一手。 没废话,刘芒泛先起鼓点大神调,配合当二神。 赵三元也拍着文王鼓在行炉前摇头晃脑。 只是与之前的帮兵决大有不同,一开口就透着股孩子受了委屈要找父母的感觉。 “莫非说人马多多您老仙道行多是空~” “就会捉住领马你传香,家中之事您也不管啊~” “老仙儿哎扔下了我这散儿又碎女,我不如见阎王哎~” “您能不能想上一想啊~您想上那么一想您家弟马我,眼吧前儿究竟差哪桩啊~” “是不是碑王老仙儿脾气不对路哎~还是弟子不诚心实意请,只信奉老胡单老黄,常家能将和老蟒~” 像是请求,又像是埋怨,悲中带着期盼。 哪怕是常人听了赵三元的唱词曲调也忍不住会潸然泪下。 惨啊惨。 具体咋惨的不知道,反正听着就惨。 “碑王老仙儿咱们君臣二人可得越活越强啊~哪能说碑王老仙儿您老越活您越囊~” “今朝弟马落难路难行没曾想,贼人吹号又他娘的起高招,这才百里迢迢召老仙儿带着风霜啊~” 唱词中明显带着私人恩怨,但这就是顶香弟子的特点之一,无论是帮兵决还是急搬兵等,无需死板唱着固定的词儿,反倒是感情越丰富越好。 眼前,黑色行炉的清香在往上螺旋打着旋儿,随着赵三元的唱词越来越明显,而这时场调的风格明显一变,文王鼓点也越来越急促。 “碑王您不是没有道,叫声老仙儿您要听~” “人都说养兵都在今日整,那个用兵就在一时功啊~” “碑王老仙儿哎,人都说兵随将领草随风~不听调令可不中~” “弟马说出征就出征啊,别再后堂迈步蹬,接您老来一溜风儿~” “照妖镜啊拘魂瓶,捆仙绳身后扔,走那个七窍越七星~” “走入心经能捆体,走入胆经耍耍威风哦~哦哦~” “老仙儿您要听调令哎~落马三阵到马营~” “这才有忠堂神鼓急打飞龙城~碑王老仙儿还不速显形~” 三根清香瞬间燃烧到香根,升腾起的烟气浓郁蔓延,最终在黑色香炉碗上凝结成形。 “啥事儿急头白脸的吆喝?鞋都给老子甩丢了。” 一个干瘦老头坐在法坛上,满脸不乐意的扣着脚指头.... 第九十八章 克星 第99章 克星 民间有句俗话,叫做北顶香南五猖。 意思是请神借神通这类事上,两者都有其精妙独到之处。 各自全盛时期有多厉害暂且不谈,至少分出半口仙气儿的常罗观已经落入下风。 为了保护法坛,斑斓大蛇真身伤痕累累,到处是被滥五猖兵砍出的狰狞伤口,反观那几个滥五猖兵倒是还挺得住,各自分摊着伤害。 赵三元面色大急。 若是自家老仙儿有个三长两短,那也没脸活了,遂赶紧看向请来的仙堂老碑王。 这是首次请来两位仙家显形,更是首次召唤老碑王,以前倒是知道堂上有这么一位,只是从来没见过。 可无论如何,赶紧开干才是正题。 “别光看着啊!赶紧去——” 啪! 一声脆响。 老碑王右手抬起时多了只老布鞋,对着赵三元的脑门就抽了下去。 “跟谁俩呜呜渣渣的?老太爷会不会叫?老祖宗会不会喊?再没大没小的老子大耳刮子抽你。” “不是!是我观大爷那边急,它快——” 啪! 老碑王这回直接跳起来抽。 “快啥?快啥?它也不敢跟老子吆五喝六,几斤几两老子门儿清的很,它死不了,话说每逢大事有静气这才是赵家儿郎,你瞅瞅你,半点也没随老子!” 赵三元捂着脑门满脸懵逼。 旁边的刘芒泛更是缩了缩脖子,祈祷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心想三元老弟家的老碑王可不得了。 观大爷道行够深了吧?看穿着是大明朝时期的宽袖皂缘生员衫和四方云文平定巾,几百年肯定是有的,而老碑王话里话外就根本没把常罗观太当回事。 那么结果呼之欲出。 老碑王生前肯定是顶了香的,而那个时候常罗观要么还没有得道,要么就是老碑王生前的仙儿! 说到碑王,也叫悲王或是碑帅,金龙大碑或银龙大碑等。 并非所有堂口都具有,但大仙堂肯定是必不可少。 碑王是主管清风炎魂的头目,地位相当于二排教主。 某种程度上讲,重要性几乎没差掌堂大教主多少。 好比说掌堂大教主是主帅,那碑王就是总参,虽然没有大方向的决策权,可碑王却有着一定的指挥权,比如各仙家都做什么,哪位护法跟随弟子,哪位仙家值殿护堂,哪位仙家走‘下边’的事等等,几乎都是碑王做决策。 由中可见碑王在大仙堂里的重要性,能力强,那堂口就兴旺;能力差,那么连堂口的基本稳定性都做不到,因此立堂的师父两件头等大事,就是选择安排好掌堂大教主和碑王。 如何分辨碑王的能力强弱? 最简单的方式是看身份,生前的身份。 碑王的来历大致分成两种,服外服内,有的地方也叫槛外槛内。 服外的意思,是请外来的清风烟魂做碑王,一般都是道行很高的鬼仙,这种通过对外招聘的肯定是业务经验多,管理能力强,可以将堂口安排的圆圆满满。 服内相对复杂些,是弟子的直系血脉生前顶过香火,由它做这个碑王,堂口会相当稳定,管理起来很顺手,因为很多仙家和鬼仙曾经在这位碑王的堂口受过香火,传下来到这一代就是正儿八经的老香根,堂子上都比较听这位碑王的话,基本没谁敢闹事放肆。 当然也有是直系血脉但生前没有顶过香的,比如弟子请爷爷奶奶这样的亲属来做碑王,可它们完全镇不住,就好比说企业内董事长那个啥也不懂的亲爹空降来做人力经理,底下肯定是不买账。 除此之外,碑王的位置是最容易起纷争的,弟子若不想跟着闹心,立堂时就要选对,选择能坐稳碑王大位的鬼仙。 很显然,赵三元家的老碑王属于内服内槛,训起人来真跟训孙子似的,鞋底子咔咔一顿抽啊,给刘芒泛看得心惊胆战。 不愧是一家人,瞧这脾气。 抽的赵三元是敢怒不敢言啊 就是不知到底是往上翻多少代的几世祖? 常言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 作为旁观者的刘芒泛顿时来了主意,他背身吐了几口唾沫往脸上抹,然后转过身来双膝跪地声泪俱下。 “三元兄弟的祖宗就是我祖宗,您老千万别怪他,实在是形势所迫逼不得已啊!” “作为您的子嗣后辈,三元兄弟向来乐善好施平易近人,本来我们并不想多惹是非,可对面那瘪犊子是步步紧逼,骂的那叫一个难听,不但瞧不起咱,还说我们啥也不是,顶的是屁不是香,连个能打的老仙儿都没有啊。” “这能忍?晚辈能忍,三元老弟也忍不了啊,三元老弟能忍您老也忍不了啊,埋汰谁呢?埋汰谁呢!谁家老仙儿不行?这就有气了,这就得跟他干了!” 刘芒泛一把鼻涕一把泪,拱邪火挑地沟是一把好手。 思维逻辑很简单,既然是赵三元的老祖宗,那脾气不是一般的臭。 想法没毛病,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但刘芒泛陷入个致命误区。 哪怕老碑王真的脾气臭,可人家旁观了多少年的风雨?见过多少形形色色? 果不其然,老碑王一副看待智障般的眼神看向刘芒泛。 “把老子当山炮忽悠?” “呃....” “老子自己的儿孙能不清楚是个啥德行?他不出门招惹别人就烧高香了,谁能惹他?” 角落里,已经恢复意识的大狸仙依旧紧闭着双眼,尴尬的爪子扣地。 实在是没眼看啊。 脸都丢到了姥姥家。 赵家老碑王瞄你一眼都相当于从你嗓子眼看到腚眼,你说你耍啥宝啊? 继续装死吧,就当不认识... 轰隆隆—— 常罗观真身摔落至法坛之前,与当时在福大昌相比,落魄了不知几何。 “都做了仙堂护法,能耐却没见涨多少。”老碑王轻轻搭手在常罗观的身上,后者虚幻回人形,气色极其难看。 “就别挤兑我了。”常罗观苦笑道:“当年在你仙堂上我只是个道行最末的小仙,陈芝麻烂谷子的先放在一边吧。” 老碑王却还是句句扎心,“谁让你非得分半口仙气出去了?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你今儿在这嗝屁,整个常家仙族都得被笑话死。” 一旁的刘芒泛彻底确定了。 好话不会好说,果真是血脉传承。 “行了,让我先捋一捋。”老碑王将老布鞋蹬在脚上,随即抖了抖衣袖,两柄陈旧的砍柴斧握在手中。 “对面炼煞婴的领着五个猖兵,不止熊你小子还熊咱家的仙儿,对吧?” 赵三元点了点头,提着戒刀狞笑道:“可不?给他们狂坏了。” 具体是隔了多少代的老祖辈,当下不是问的时候,等一切尘埃落定,想怎么问就怎么问。 “叫老祖宗您来就是对付那五个猖兵,至于炼煞婴的瘪犊子交给——” 话音未落,老碑王提着两板斧就窜了出去。 与之前满脸嫌弃不乐意的形象大相径庭,而且速度比常罗观还快,说是窜出去,其实更像是一溜烟儿飞了过去直奔白脸猖兵。 相对的,窦海在刚刚也发现了这位突然出现的神秘仙家,只是一时间没看出底细。 此时见它率先发难自是没有废话,立马催动滥五猖兵迎战,霎时间嬉笑、怒吼、嚎哭、尖叫、呻吟声此起彼伏。 尤其是尖叫的白脸猖兵,舞着刺棒迎向老碑王。 当双斧与刺接棒触刹那,老碑王身上突然迸发出阵阵莫名黑气,双斧竟如切豆腐般连带着刺棒将白脸猖兵劈成两段。 所向披靡! 连当初没分仙气的常罗观,打起来也没有如此效率。 一招得手攻势不歇。 老碑王的两柄斧子虎虎生风,宛若个人形绞肉机,看着是以寡敌众,其实是它追着滥五猖兵砍。 归根结底,大家都是死后魂魄化为鬼仙,论斩妖诛邪,鬼仙或许不是最强的,但要说对付性质差不多的阴魂,效率高的离谱。 赵三元瞪圆了眼珠子,虽说之前预料到老碑王更适合对付滥五猖兵,可如此生猛是真没想到。 “观大爷....老碑王以前干啥的?也太残暴了吧?” “他啊,生前明面上是个樵夫,那年头关外比现在乱多了,到处是乱兵马匪,砍柴的时候剁死了太多贼寇了,现在对面那几个滥五猖兵生前不是逃兵就是山贼,你说能有啥难度?” 越听越感叹,赵三元才知道自家老碑王以前是个砍柴的,还用砍柴斧杀了许多贼人。 怪不得观大爷建议请老碑王来,合着天克对面的滥五猖兵? 雪层爆起! 老碑王将橙脸猖兵压在身底,三两下就将其剁成无数段。 身侧黑脸和绿脸猖兵左右开弓,老碑王横甩手臂,两柄斧子投掷而去,分别劈在它们的面门。 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 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窦海看得大惊失色。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快,眨眼间滥五猖兵就落入绝对的下风。 他立刻祭起婴骨锥刺,持莫名咒语。 锥刺底端滴下一滴殷红精血,滴在肩膀上的婴脸嘴中,很快这张婴脸开始剧烈摇晃,发出的声音似尖笑似嚎哭。 它两眼紧闭后爆出窦海的身体飞向滥五猖兵的上空。 砰——! 爆体血雨。 滴滴点点浇灌在滥五猖兵的身体上。 被老碑王剁烂的猖兵在血雨中快速恢复。 而飞溅至老碑王的身上后,就如强酸般被腐蚀着,“几百年了,该死的人碰见不少,像你这么该死的还真就不多,煞婴都敢炼,就不怕到了下边受无尽折磨?” 窦海冷笑不做回答。 折磨? 业果? 活着不能成为人上人,哪还会去管死后的事! 管它什么天谴报应! 这世道永远是强者为尊,弱者只配在角落里吃屎! 再次催动婴骨锥刺,滥五猖兵被加强之后围攻老碑王,可他深知大概率斗不过,从刚才的对决不难看出老碑王简直是滥五猖兵最大的克星。 无所谓! 射人先射马! 窦海直奔法坛,目标唯有赵三元! 趁着那位常家仙元气大伤之际弄死顶香的,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我曰,那憋犊子奔咱们来了,咋整?”刘芒泛脸都绿了,急的直跳脚。 现在常罗观元气大伤还得帮着大狸仙吊命,俩仙谁也动不了,也没能力再斗法。 而赵三元请来老碑王已经是极致,不可能再请第三位现形显威。 康木昂和上官白兔的支援暂时还指不上。 刘芒泛看着生龙活虎,其实都是镜花水月,跳个大神已是极限,若是对拼斗法,直接就能吐血身亡。 这一刻,赵三元很想掌握既有喷子的威力,还能破邪术的远程武器。 朱砂弹虽好,可制作起来太费精力时间,存货早就消耗一空。 “老刘。” “是要跑吧?三元你肯定是想跑吧?” “你懂的,别离我太近。” “.....” 懂! 刘芒泛可太懂了! 一句话,他就清楚赵三元想做什么! 没有犹豫,老刘直接躲在常罗观的身后,当初在帽山林场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每当想起来都浑身发冷。 赵三元深吸一口气。 左手大拇指亥纹,中指前倾,其余三根向上,分别代表天地、弟子、神佛仙。 请仙诀。 “十世身里孕灵根,凡身之内有真神!” “七星渊源追典宗,本能主魄思主魂!” “奉请碑王老仙上身显威!” 正掐着个猖兵的老碑王虎躯一震,回头望去。 也不知是笑骂还是调侃,砸吧嘴道:“这小王八羔子...” 周身线条逐渐模糊,化为几缕青烟飘至赵三元的身上,棕色瞳孔下出现一抹棕晕,气势大变。 依旧是非全非半,在此时赵三元有绝对的清醒意识,之后就不敢说了。 但他丝毫不在意。 手掌翻覆之间,黑雾凝练出老碑王曾经用的两把古旧柴斧。 既然窦海想射人先射马。 那老子就擒贼先擒王。 哪怕是滥五猖兵直奔法坛来攻击刘芒泛等也无所谓。 只要在它们到来前,先干掉窦海即可。 就看这极短的时间之内,谁先得手谁更狠! 第九十九章 流火飞星 第100章 流火飞星 与自己的祖宗心念合一,究竟是种怎样的感觉? 一个字。 干他娘的! 赵三元的气血升腾,双斧大开大合,拼杀间自有斧技妙法。 这时正面一道如有实质的赤色‘劲气’直奔面门。 玉枢火指诀! 乃道门灵官诀的一种! 可见窦海压箱底的术法着实不少。 “开——” 怒喝震耳,双斧合并力劈华山,赵三元正面劈碎玉枢火指诀,周身‘黑烟’喷薄,宛若九幽罗煞。 鬼斧神工! 而指诀之后,窦海紧随而至,手中婴骨锥刺再次变得殷红滴血,挥击之间‘殷血’甩在赵三元的脸上。 “着!” 佯攻罢了。 窦海并非想直接刺死赵三元,目的其实是要对其施加诅咒,活人一旦被‘殷血’沾染,必会心智迷乱,灵台不稳。 可还没等他拉开距离,瞳孔却极具收缩。 眼前的赵三元双目清明,丝毫没有中招的迹象。 一柄斧子投掷飞劈而来,窦海立马使出铁板桥躲闪开去。 如此激烈的对决中,一丁点的破绽都可能成为致命弱点。 这么一耽搁,赵三元已是欺身向前,另一柄斧子对窦海当头剁下。 叮! 脆响炸裂! 黑火四溅! 婴骨锥刺堪堪抵挡住斧子,窦海猛挥手臂,两把武器被双双挑飞。 他太忌惮有斧子的赵三元,既如此,倒不如都赤手空拳。 这一切发生不过是转息之间,想来支援的滥五猖兵才刚刚冲出第一步。 窦海闷声沉喝,再点玉枢火指诀。 奈何赵三元的速度更快。 黑气缭绕的铁拳硬生生轰在窦海的迎面骨。 撞山锤! 只一拳就将窦海打的口喷鲜血向后倒退。 退? 不可能。 赵三元跺地崩步,缠臂崩肘硬开门! 他根本不让窦海脱离出两步之外,缠住了往死里打,既逃脱不掉,又要连续遭到重创。 有道是不怕碑王会法术,就怕碑王还会武术! 此刻的赵三元简直是杀神化身。 被捆窍之后体质本就被大大加强,一拳一脚还带着阴煞之气。 再加上这刚猛崩狠的八极拳,堪称绝配。 你进我也进,你退我还进! 主打的就是一个强势硬刚,狂妄迅猛。 窦海被揍的晕头转向连连吐血。 他想不通为何赵三元的心神灵台没有被影响。 为什么? 难道这小子是个傻子? 心头一点杂念都没有? 窦海自是想不通,无论是赵三元还是他家的老碑王,干起仗来永远是心无杂念,永远只有一个念头。 整死你! 虽想不通,但窦海知道继续下去不被阴煞之气给窜死,也绝对会被活活打死。 胸前的煞婴突然剧烈颤抖,怪嚎着冲出身体张开血盆大口咬向赵三元,形状诡异恐怖,就像是个婴头蛆身的怪物。 无独有偶,其余几个煞婴全部脱体而出向赵三元的身体咬去,刹那间就将他包裹其中。 黑气收纳,形似火焰。 鬼火! 赵三元体表燃烧的鬼火让数个煞婴惊慌失措,再不敢去触碰赵三元的身体,盘旋几圈后选择往回飞。 “早死早超生。” 抓住一个煞婴拧碎在掌中,鬼火将它烧了个干净,赵三元再次张开双手,那两把古旧斧子倒飞而回,在半空中化为黑烟又凝练成带无数倒刺的鬼头绳。 “还想跑?” 正欲退走的窦海被鬼头绳套住了脖颈,一拉之下与赵三元近在咫尺脸对脸。 若说全盛时期的窦海或许具有一战之力,但此刻的他单独面对此刻的赵三元,几无胜算,连用滥五猖兵捉拿人质威胁的可能都没有。 实在太快! 快到连滥五猖兵都没有冲出几步。 肯定来不及! 咔咔的骨头碎裂声—— 赵三元永远是那么一心一意,将窦海拉到近前后继续猛攻。 左后肘击肋,下砸肘击背! 阎王甩双拳,立地通天炮! 劲如崩弓,发如炸雷! 堪称是招招致命,正常人一招都扛不住,也就是窦海有煞婴傍身,否则早就咽了气。 对此,赵三元五指成爪,将一个又一个煞婴从窦海的身体上扯出,连带着皮肉筋骨,血肉模糊。 原来这些煞婴早已与窦海的内脏相连接,鼓胀的狰狞血管顺着内脏肉沫,有的甚至一扯都没扯断,连带的是腹部大肠。 “呃.....” 窦海双膝跪地向前栽倒,鲜血溅出一大片。 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还未赶到的滥五猖兵逐一消失。 从老碑王捆窍开始到现在,也就打俩喷嚏的功夫,打的快,完的更快。 至此,一贯道的截杀团队算是彻底覆灭在药王谷。 赵三元浑身轻颤,七窍中飘出几缕黑气飘向法坛,凝结回老碑王的样子,瞧见有酒有烟后是一点都不客气。 反观赵三元,他罕见的没有去再给尸体补几刀,而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咋回事? 这次捆窍怎的没有失去心智? 难道是自己成长了? 嗯,一定是这样。 这回能做到让两位仙家同时显形,肯定是自己成长了的缘故。 不止是赵三元懵逼。 刘芒泛也懵逼,连大狸仙都瞪圆了眼珠子不可置信。 想当初在帽山林场,好家伙简直比反派还反派,要不是见机不妙躲在树杈上,肯定会被失了理智不分敌我的赵三元给活活撕碎。 所以刘芒泛和大狸仙早就私下里决定,一旦赵三元再要请仙上身,自己能往后稍稍就往后稍稍,避免殃及池鱼。 怎料今时不同往日啊。 这小子竟然支棱起来了! 完全没有失了心智再度疯魔。 刘芒泛的好奇心越来越盛,他赶紧堆着笑脸对着老碑王点头哈腰。 “老仙家啊您可真是神了,以前我老弟他被捆窍后就从来没好果子吃,不是被心魔淹没就是弄得一身伤,但您老不同啊,干脆利落又完美,到底咋回事啊给晚辈说说呗?” 老碑王吐了口烟,烟圈变成了个小斧子的形状,自己跟自己玩的不亦乐乎,随意敷衍道:“废话,也不看看是谁的老祖宗。” 话说完后感觉有点不对劲。 “不对,也不看看老祖宗我是谁,就他那点心魔,我放个屁都能崩碎咯。” 刘芒泛听得一知半解,又恭敬问道:“难道不是因为三元老弟的修罗性?” 过命的交情下,三明治茶楼的几个人都已互相知道了生辰八字,所以刘芒泛一直认为是赵三元的命格导致的问题。 然而老碑王却对这番话嗤之以鼻。 “咋地?一仙三修罗又不是啥凤毛麟角的命盘,即便那小子顶了香火后会受到一定的心性影响,可顶香的根源是啥?不就是修心修身?怎的以为开了堂顶了香啥好事都来?又是身怀异法又是财源滚滚还不需要代价?” “老子活着的时候也是一仙三修罗,天天不是砍木头就是在砍人,按理说更容易被杀伐心魔所吞噬吧?修罗性得大的离谱吧?事实上我却可以驾驭心猿心魔纳为己用。” 这时大狸仙走心通提醒着刘芒泛,让他聚精会神的听,此乃是莫大的机缘,能悟得几分全靠造化。 老碑王脱掉鞋又开始习惯性的抠脚,只是话中说的东西对顶香弟子来说等同于无价珍宝。 “万事皆有两面性,哪怕是心魔也一样,说白了它也是你的一部分,完全是由自己孕育而出,不要认为它是敌人,是洪水猛兽,道理就跟照镜子一样,你能骂镜子里的自己是山炮么?” “仇恨、贪恋、妄念、执着、怨愤、嗔痴等等,在你的心里凝练出一只顽皮的猴子,总会在你不经意间驾驭你的灵台和心神,它时而出现时而隐匿,能同你一起成长,也能同你一起堕落。” “要想让这只猴子安静下来受你掌握的方法很简单,将一切使你滋生欲望的情绪化为平常清静,好比说三元那小王八羔子,心猿是睚眦必报吧?喜欢手刃仇敌造杀业吧?” “那就换一种方式磨炼心性,在动刀的时候不要想什么替天行道,什么带天罚诛,只想一个就行。” 刘芒泛赶紧问道:“啥?老仙家您说的方式到底是啥?” 噗~~~~ 这个屁清脆,响亮。 一听就是坦荡之仙。 老碑王舒爽的咧嘴一笑,如狡黠的老顽童,“放屁爽吧?尤其是憋了一段时间的响屁。” ??? 刘芒泛满脸问号。 根本联想不到放屁和驾驭心猿有什么必要关系。 可老碑王话尽于此,再没有往下去说。 想要再深问下去,刘芒泛又觉得不好意思。 毕竟这不是自家的老仙儿,没理由回答自己的问题,说了这些已经够给面子的了。 只是内心还有更大的疑问。 “敢问老仙家,当初在帽山林场的时候,三元老弟仙堂上的那位蟒家大仙为何没有如您这般能驾驭心猿?” 老碑王翻了翻白眼。 “看你小子贼眉鼠眼的,咋脑子跟傻狍子一样?是不是在你看来老仙儿个顶个的完美无瑕?” “个屁!完美无瑕还能做地仙儿?早就是上方仙了,因为地仙儿即便得道有了道行,修行也远远没有结束,所以才需要跟顶香弟子一起历经磨难共修正果,别看蟒青炎修了几百年能耐大,可心性差远去了,三元或许只是刚刚起杀心,蟒青炎就敢直接动手。” 刘芒泛恍然大悟。 可转念一想感觉又不对。 若说心性的话,那老碑王您捆窍的时候咋还跟着一起造杀业啊? 或许是看出刘芒泛内心的疑惑,老碑王耻笑道:“何为相?嗔恨贪着是为相,仁义道德亦为相,杀业虽我造,可杀因却非我而起,有这个果实乃咎由自取,不惹毛了老子会动杀业?执迷嗔恨贪着是为着相,执迷仁义道德亦是着相。” “何为大道?内圣外王天理昭昭!既要有兼济天下的菩提心,更要有霹雳手段的修罗性,大道至成,两者缺一不可,修罗易怒好斗,却绝非恶道。” 一字一句如晴天霹雳在刘芒泛脑海中回荡着。 他仿佛抓到了某种至理,可总觉得还是虚无缥缈,镜花水月。 唉.... 还是资质不够啊,短时间内难以想透老碑王话中的含义。 就像自家大狸仙心通说的那般,能悟出多少全靠个人造化。 但自己还是猜出老碑王说这些的用意,对自己说只是顺带,重要的是让自己成为传话筒,把话一字不落的说给赵三元。 嘿...想不到赵家老碑王还有腼腆的一面。 这时,道路尽头显出两个人影。 正是康木昂和上官白兔。 后者几乎跟平常没什么两样,除了箭囊里空空如也。 倒是老康脸色煞白双眼凹陷,就跟泡了好几天窑子似的,脚步极其虚浮,可见斗法的消耗有多大。 “我滴个乖乖,下等马这边也完活儿了?三元和老刘可以啊,希望能留活口没全整死....” 康木昂连连祈祷着,自己和上官白兔那边反正是没活口了,希望三元和老刘下手别太狠吧...自己可不想连着诵往生咒.... 此刻赵三元也瞧见了两人,内心悬着的大石头不由落了地。 除了老高生死未卜之外,算是比较好的结局了。 “呵,老康你没丢点零件?那个矮胖子不好对付的,还有上官,回头想着加钱啊,这活儿实在——” 话音未落,赵三元就看到康木昂和上官白兔面色大急,两人一个掐诀一个张弓。 动作更快的上官白兔却才想起来箭矢已经耗光,摸了一空。 康木昂则手起雷诀,强逼着自己使出五雷天心正法,手掌激流奔雷。 来不及了。 躺在地上的根本不是尸体,完完全全的是诈死。 窦海玩了个心眼,倒地后收回滥五猖兵再使出龟息术,等所有人不再风声鹤唳的时候突然瞪眼张嘴。 在它的身体内部,还有一个煞婴! 此刻赵三元解除捆窍后的状态十分虚弱,五感也不再敏锐,当那煞婴的血盆大口冲到后脑勺处时还没反应过来。 法坛上的老碑王常罗观等都用最快的速度飞去,可惜还是慢了半分。 砰——! 轰隆隆——! ‘流火飞星’将煞婴狠狠击飞,在半空中消解。 火焰散去后,是根狠狠插在地上的白蜡杆。 而窦海则被康木昂全力催动的五雷天心正法劈了个正着,当场暴毙。 在山门下。 拖着残躯的高首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 可这一招的代价是一魄的脱体。 缓缓倒在雪地当中。 嘴角带着灿烂安心的微笑.... 第一百章 走阴 第101章 走阴 傲雪凌霜,北风呼啸。 这场骤然降临的暴风雪来的很急,举目望去尽是风雪,几无能见度可言。 哪怕殿门关闭,也能感受那凛冽的寒风。 供台上的十三位药王神像依旧稳如泰山,只是火烛摇曳的火苗,好似随时会熄灭。 高首躺在殿中木板上,双目紧闭,嘴角还带着那份笑容,身旁摆着的是他从不离身的白蜡杆。 而这些看在赵三元的眼中却欠揍到了极致,想狠狠的给他一拳。 嘴角叼着的烟卷燃到了烟蒂,可赵三元依旧愣愣的,久久不语。 “....到底咋回事?”刘芒泛抓着头发表情痛苦,“之前不是说了老高魂魄十去七八跟个活死人无异了么?他咋突然起来救了三元?” 康木昂苦笑道:“按理说是这样,可高大哥毕竟是大重九的老阳无法以常理视之,或许是本能,又或许是冥冥注定,但无论如何他为了救三元一命已经倾尽所有,我拼尽全力只能帮他扣下了一魂,再多的,我也没招儿了。” 《云笈七签》有载:夫人有三魂,一名胎光,一名爽灵,一名幽精一主命,一主财禄,一主灾衰;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 魂为阳,魄为阴 人死之后,七魄随之消散,而三魂也自离去,生命即以此告终。 也就是说即便当时康木昂使出浑身解数帮老高扣下一魂,结果也差不多,老高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哪怕还剩一魂,肉体也会逐渐腐烂消解。 连做个活死人都做不到。 “.....” 上官白兔跪坐在高首身旁,用热毛巾帮他擦拭脸上的污垢。 她一言不发,面色平淡。 就像是在送长辈的最后一程。 追悔莫及? 好像并没有。 这都是高首的选择,哪怕其因此而死。 要怪的话只怪自己能力低微,若有实力将窦海等人第一时间击杀,那这一切的苦难都不会发生。 砰—— 水盆被踢翻。 赵三元一把拉起上官白兔,面色盛怒指着高首。 “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他还没断气!” “现在是搞啥王八犊子?是不是一会就准备给穿寿衣了?” “人只要没死就有机会,等人死了你再捯拾也来得及!” 康木昂和刘芒泛赶紧上前抱住赵三元。 理解,都理解。 这小子能坚持到现在才发疯已经是老天开眼了。 以他的性情,当下最自责悔恨的就是他自己。 “都给老子滚!” “凭啥是老高死?” “他不是大重九的老阳么?他不是高手么?我不信他就这么咽气!” “肯定还有办法....对!劾召万神!” 赵三元疯了似的踢开老康和老刘,瞧见殿内墙壁上扁鹊的画像后就冲了过去。 相传华佗能医死人肉白骨,有起死回生之大能。 只要能请下它的法相,一定可以救回高首。 当局者迷。 被踹开的老康和老刘哪敢犹豫,再次上前一人抱腰一人抱腿。 虽说两人都不清楚三皇派的劾召万神有多么玄乎,可两人都敢用性命担保,此法绝无可能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三元是快被自责逼近崩溃了才病急乱投医。 要知道劾召万神的代价是寿元,一旦他使了出来却没见高首恢复,那他肯定会继续将寿元燃烧下去继续尝试,绝对不会散法,最终俩人全得死。 一拳! 赵三元的脸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揍得他向后倒去。 “你来救高叔,他也救了你,两不相欠罢了,你没理由自责,真若是心中过意不去就好好活着。” 上官白兔的这一拳没有丝毫留情,将赵三元揍得脑袋发懵,却也稍微冷静了些许。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 或许殿内最佛系的人就是在角落椅子上打瞌睡的老太太,从头到尾都没搭理几个人,哪怕之前斗法斗得天昏地暗。 “你们的意思我都懂,但我还是想试试,是朋友兄弟的就别拦着。” 啥叫倔驴? 赵三元就是倔驴。 即使冷静了些许后还是没有放弃丁点的可能性。 如果不去尝试任凭老高就此死去,那不如跟着一块走。 死的人好好死? 活的人好好活? 去他妈的! 康木昂急得都快哭了。 理解归理解,或许换成是自己也有可能崩溃,可上官白兔说的没错,被救下来的人得好好活。 “老刘咱俩要不给他敲晕装麻袋里得了,这么下去实在不是个事啊,老刘?老刘你愣着干啥?” 刘芒泛没有回答,反倒是走到赵三元的身前按住他的肩膀,面色极为郑重。 就像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 拦,肯定是拦不住三元的,就那驴脾气上头了敢跟火车头对撞。 如果一定要使用劾召万神,那倒不如试试另一个法子,虽说第二个法子同样凶险,可两害取其轻,成功几率肯定比前者要大。 之前没有明说,是因为刘芒泛有着私心。 老高已经那般下场了,就没必要让三元去以身犯险的去玩儿命。 奈何现在的私心没有意义,因为再不给三元指条道,后果不堪设想。 “我就知道老刘你肯定没憋好屁!” 赵三元何等精明,看表情就猜出刘芒泛心中所想。 “咱们哥几个开茶楼前,你已经是周边有名的半仙儿,当初在工程队时我就看出你最拿手的就是白事,成天到晚的跟魂魄打交道,你肯定有办法对不对?” 术业有专攻,五根手指长短各不同。 比如赵三元最擅长巫类术法,康木昂擅长正宗道术。 论斗法干仗,俩人都是好手,相比来说刘芒泛在这方面就要差不少,但并不代表老刘本事不够,他也有擅长的领域。 “有是有,但你得——哎我曰!我说还不行么?别动手!” 刘芒泛捂着脑壳连连后退,丁点条件也不敢提,解释道:“还记得王大锤的娘亲么?” 短短一句话,让其余三人都浑身剧颤恍然大悟。 彻底明白老刘是想搞啥套路。 走阴! 把老高丢的魂魄给勾上来! 眼下老高还不算真正的死亡,被康木昂紧急扣下了一魂,那么只要剩余魂魄归位,问题就不再是问题! 当然,其中难度太大太大。 首先不清楚老高丢的魂魄是否入了地府,找本地城隍的左右游神都没法问,因为他是从旅顺转战多地到的药王谷,谁也不清楚哪个魂哪个魄丢在了哪,因此即便走阴,也大有可能无功而返。 对此赵三元了然于胸,丝毫没有犹豫点头道:“走阴是吧?没问题,老刘你都需要啥东西赶紧说,咱们现在就去准备。” 可刘芒泛摇了摇头,脸色极差。 “我走不了。” “为啥?” “你忘了啊,现在我能活蹦乱跳的其实是观大爷给吊了口仙气儿,实则身体早就到达极限,如果我去走阴的话就真死了,过了鬼门关只有去投胎轮回一条道,根本回不来。” 其余三人异口同声,“我来走。” 刘芒泛苦笑道:“先别急着抢活儿干,等我把话说完再决定也不迟。” “虽说老高还不算真的死亡,可咱们要干的事必定是逆天道的大忌,把入了地府的魂魄给勾回阳间的身体里,用屁股想都知道不会那么简单。” “找到老高的魂魄只是刚刚开始罢了,关键在于怎么回来,又不是头七回魂可以被阴差护送往返鬼门关黄泉路,而且一旦让阴差发现咱们要干的事后就相当于捅了马蜂窝,啥后果啥场面自行想象吧,我要说的最关键的一步.....” 逆走黄泉!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都明白老刘在担心什么。 黄泉路要真的那么好走,这世间阴阳早就乱了套。 这种事,刘芒泛曾经根本没有尝试过,严格来说连听都没听过,只是理论上的可行。 但为了这个理论,去走阴的人要担极大风险,永远回不来的概率超过了九成九。 所以他才会拿王大锤的娘亲做例子。 当然了,王大锤娘亲逆走黄泉归来时,其实已故去多年,绝不可能重获新生。 能有理论上的那丁点可能,还是因为高首没有彻底死亡,肉体未消解并被扣下了一魂。 “简而言之,我们要克服以下困难。” “用假死状态欺骗本地城隍左右游神,让他们主动来接引咱们下去,走正规渠道入鬼门关下地府。” “其次,要在茫茫大的冥土中找到特定的阴魂,也许打雷放屁赶点了走两步就能撞到,也可能永远找不到。” “最后,撞大运找到了老高的阴魂后,要一起骗过阴差的检查,冲出鬼门关逆走黄泉路,我并不清楚逆走黄泉路要经历什么,但绝对不弱于上刀山下火海。” “克复这三个困难后,只要你们的魂魄能重回阳间我就能感受得到,届时我随随便便就能安魂归位,大家乐呵呵的回茶楼,运气好的话还能赶得上年三十吃团圆饭,如何?解释的够清楚了吧?” 任何一样单拎出来都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冥冥之中就是留了一线生机。 若没有之前上官白兔的紧急治疗,老高当时就得咽气。 若没后来高首的雷霆一击,赵三元已经死了。 若没康木昂在关键时刻扣下老高的一魂,那现在可以给老高穿寿衣。 若没有刘芒泛的本事和直言不讳,大家唯有咬牙接受残酷的现实。 “我下去吧。” 康木昂率先表态。 然而刘芒泛极为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知道老康你本事大,可正因为你本事大,所以你必须在阳间帮我护住法阵,否则仅靠我自己没法保证能一直坚持下到最后。” 康木昂愣了愣,随即暗骂自己也失了分寸。 把活人魂魄给吊出体外,还能忽悠过城隍左右游神,需要用的办法肯定非比寻常,没有个人帮衬老刘确实很难。 “无所谓。”赵三元揉了揉太阳穴,“你就和老刘稳稳当当的把住,剩余的交给我们。” 话里话外已经将上官白兔包括其中。 哪怕是大海捞针,两人的成功率也比一人要多出一倍。 对此,上官白兔没有任何抵触,反倒乐得如此,这趟阴她走定了。 “还有个事。”刘芒泛叹息道:“虽说咱们来时带了许多家底,但想施展地藏大方广灯阵的材料还是欠缺,得想办法补齐材料。” 眼下大雪封山,轿车肯定是开不了的,估计没开多远就得撞树上拐沟里。 步行的话倒是有可能,但即便有命下山去准备材料再带着它们走回来,时间上也来不及。 这时赵三元余光瞧见角落里的老太太后,便大大方方走到她身前。 “婆婆别睡了,您老这门儿看的也忒不走心了吧?咱们都折腾了两三天您还没反应?” 老太太迷迷糊糊睁开浑浊的双眼,没好气道:“求签两个大子,上香自己去找,不要钱。” “不求签也不上香,老刘你过来说说都差啥东西,或许这里会有也说不定。” 秉承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宗旨,刘芒泛把欠缺的材料说了一通。 还真就撞了大运。 老太太在太师椅上舒舒服服换了个姿势,又提了提身上的棉被,“东西都有,花钱买就行了。” 可还没等刘芒泛乐的龇牙,就听老太太开始报菜名。 “莲花灯,一盏五千大洋。” “老艾草,一捆两千大洋。” “地藏磬,一个八千大洋。” “七宝石,一个就算一千吧。” ??? 饶是狂如赵三元,此刻都被老太太的要价给震在当场。 这已经不是明抢了,这简直是生吞活剥。 可还没等赵三元回过神来,老太太指了指供台的一角,那里缺了尊小神像。 “孙药王的神像,一尊五万大洋,你小子应该还没忘吧?” “.....” 赵三元又尴尬又无奈。 随即看向康木昂。 “老康,拿钱,现在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万万没想到在这深山老林里还能被宰,而且还得心甘情愿的被宰。 康木昂也知事急从权,伸手进棉裤腰去掏一叠银票,还热乎着。 细细算下来买材料拢共花了十万大洋还拐弯,之前从上官白兔那里狠赚的那笔钱非但没够,茶楼还得搭不少。 老太太点了点银票后,从抽匣里拿出个铜钥匙。 “不下雪的时候,有许多人来这里操办白事,所以各类材料应有尽有,后面有个枯井,枯井的路口往上边走有个小殿,里边就有你们要的东西,看在你们没讲价的份上,里边的东西随便用,行了,别打扰我补觉,寒冬腊月的你们这些娃娃自己折腾去吧,别打扰老婆子我。” 很快,众人行动起来。 老刘等人一起去后边点货。 唯有赵三元留在正殿中,再次请出老碑王。 要说想知道有关地府的事情,相信没谁比它更懂。 “又有啥事儿?”老碑王抠着脚满脸不乐意。 赵三元尽可能化繁为简的解释,“没啥,我就是想去地府溜达一圈,想在您老这取取经验。” 但老碑王是何等存在? 一看这小子就没憋啥好屁。 余光瞄了瞄躺在木板上的高首后就知道了个大概,不过老碑王罕见的没有出言挖苦。 “敬我一尺,我还一丈,他毕竟为了救你才落到这般田地,咱老赵家恩怨分明。” “若非我这张脸在许多阴差眼中太熟悉,这趟我就陪你下去了,但没办法,我护着你去地府目标过于明显。” 有时候,面子大路子广也不见得是好事。 但老碑王也清楚,自家子嗣这回是要去死一趟,危险重重,所以能帮多少就得帮多少。 “别的无所谓,你先记着,遇到难处去金鸡山找个叫唐水的阴差,那老王八犊子活着的时候欠我个大人情,死了后也是我给他操办进了地府的编制,听说现在官是越做越大,下边领了不少小鬼。” 赵三元疑惑道:“那见了面我该咋说?” “一句话问它,当年那半口烤馍啥时候还。” 第一百零一章 鬼门关 第102章 鬼门关 丑时。 风雪依旧。 正殿内点了许多火盆,温暖如春。 因接下来的‘走阴’还不知需要经历多少天,人的体温必须要有所保证,尤其是负责‘走阴’下去的人,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体温骤降,搞不好真的会死。 赵三元和上官白兔坐在火盆前尽可能的填饱肚子,能多吃一口就是一口。 也许以后还有得吃,也许没得吃。 至少这一次‘走阴’不能当个饿死鬼。 掰了根鸡腿,赵三元含糊不清的问道:“有啥遗言没,或者想带给谁带个话啥的可以写下来,万一咱俩出了状况,到时候就让老康去帮你带话。” “没有。”上官白兔淡淡回答,很难从她那清冷的脸上看出多少情绪波动,面瘫指数堪比蟒青炎。 “比如家人、师门、同僚、相好的,一个想留话的都没有?” “硬要说一个的话,只有高叔。” “啊?贵衙门还挺乱的。”赵三元叼着鸡腿大感吃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一句话。 让心态平和的上官白兔怒目而视,恨不得射他百八十箭。 幸好老刘这时招了招手,“时辰差不多了,你俩躺进去吧,还别说老康连木匠活儿都会,棺材做的有模有样。” 正殿中央是躺在木板上的高首,在他旁边摆着一口临时用木料拼凑出的棺材。 外围点燃了九盏莲花灯,以红绳相互连接,每隔一尺绑着个小铜铃,有两截红绳的尽头,绑着用老艾草结成的草人手腕,一男一女,写着两人的生辰八字。 刘芒泛盘坐在棺材前,正捣鼓着法器做最后确认。 一旁的康木昂拍了拍棺材,“料不够,只能勉强打出一副半的棺材,你们来凑合凑合躺进去吧,反正走阴后也感受不到拥挤。” 没有觉得丝毫抵触,赵三元和上官白兔一先一后躺进棺材,但这种体验还是头回经历。 “贴身放着。”康木昂递来三个荷花包,“待你们魂魄离体后它们会出现在怀里,作用是能短暂与我和老刘取得联系,比如在回来的时候必须提前言语一声,我们这里方便做准备。” “哦对了,保险起见,除了纸钱外我和老刘用纸扎给你们做了点东西,等到了地府去取钱的时候顺便把这些东西也取了,你们肯定会用得上。” “到下边去不像是去哪个屯子遛弯,一切一切都要谨慎小心,咱能吵吵尽量别动手,等找到老高的魂魄后就安安全全的回来....” 康木昂还是像往常那般絮絮叨叨。 跟老妈子似的。 赵三元犹豫良久,还是没忍住道:“老康,之前你使五雷天心正法劈死了....” “我不后悔。”康木昂背身而去,没有再多说什么,将一方铜鼎放在棺材前,插入三根清香引燃。 即将到达丑时两刻,乃十二时辰中阴气旺盛的时段。 刘芒泛开始打表升疏,面色郑重虔诚。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 “吾今安谢,永保吉昌。” “地藏护持,亡令登真。” “紫府地道,回首望乡。” “或作诗赋,或作词篇。” “挥笔楷书,直判分明。” “以慰人望,续至牒者。” “青烟数屡,勿阻勿拦。” “九莲指路,幽冥黄泉。” “休说天下险,伯约空倚登天路,阴平飞渡绵竹关。” “志者事竟成,高祖醉酒斩白蛇,织女愁愁思君还。” “焚香化疏,当铭于此,叩首礼拜,圣好常持。” “弟子诚惶诚恐不胜感激,再叩上启。” “开冥途!” 轻声喝令。 疏塔的顶端自燃。 待烧到三分之一处时,疏塔砰的一声火焰窜得老高,青烟打着旋。 刘芒泛一叩首,旁边的康木昂则敲着木鱼。 疏塔每次窜出火焰,老刘都会再叩首,而随着木鱼声,棺材里并肩躺着的赵三元和上官白兔的眼皮越来越沉,困倦之意弥漫全身。 等再打起精神时。 赵三元竟发现自己和上官出现在某个荒郊野外,前边不远处是个古旧的石龛,在石龛前站着不少....人? 阴魂拢共有百十来个,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几乎都身穿寿衣,但大部分是上了年岁的老年。 他们有的迷茫疑惑,有的哀嚎大哭,也有的疯疯癫癫,百态群像。 “年关年关,看来过不去年的依旧不少。”上官白兔轻声道:“我们应该是一起被接引入地府吧?” 赵三元点了点头,“没错,但我没走过阴,究竟是个啥流程说不准,一步一步看吧,千万别被发现端倪就好。” 说话间,有不少阴魂意识到自己死亡的事实,大喊大叫的往外跑。 奈何方圆百丈内有个无形黑圈,就像是在十字路口烧纸时画的东西。 阴魂无法越雷池半步,触碰到无形结界就会被大力弹飞,但并不算致命。 丑时三刻。 石龛左右泛出点点青光,汇聚成两个人形。 本地城隍左右游神,负责接引阴魂入地府的主要阴差。 一个手持灵头旛,一个拎着铁锁链。 一个面带着微笑,一个眼带着凶狠。 “寿元已尽,福报薄空,各位的这趟人生路啊已经走到了头,是悲是喜,是苦是乐都是过眼云烟,但最后这趟路还是要走的,望各位不要让我等为难。” 灵头旛游神脸上挂着职业般的微笑,也不知这种活儿干了多少趟,待说完后,铁锁链游神一甩手中铁链,在半空中分裂无数,分别捆在每个阴魂的左手腕。 这一举动让阴魂们彻底炸了锅。 毕竟是头回死,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有的心态崩溃,有的竭尽所能去要挣脱锁链。 对此,左右游神同样习以为常。 铁锁链游神右手随便扬了扬,任何挣扎的阴魂,左腕上的铁链都再次分裂,捆住了双手双脚还有脖颈。 而且越是挣扎,捆的越紧,有的甚至已勒进了身体当中。 没有情面。 更没有担待。 唯有绝对的规矩。 谁不守规矩,谁就要受罚。 不乐意? 不乐意就别死啊。 最稳的当属赵三元和上官白兔,任凭被阴差拘住,严格来说两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因为在阴差的眼里,两人与普通阴魂没有任何区别,有资格被接引入地府。 上官白兔轻声问道:“我虽不懂走阴之事,却也听说过拘魂的要么是牛头马面要么是黑白无常,怎的不是它们来?” 赵三元颇感无奈,“傻啊你,知不知道每天要入地府的有多少阴魂?它们四位就算累拉拉尿也拘不过来,能让它们亲自出马的,要么是大圣大贤,要么是大奸大恶。” 闻言后,上官白兔微微颔首表示明白了。 想想的确是这么个理。 这时左右有神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书,然后挨个核对阴魂的信息。 “哎,那俩小两口子别嘀嘀咕咕了,知道你们是苦命鸳鸯,等入了地府有的是时间聊,赶紧过来站队。” 赵三元和上官白兔听命行事,跟其它阴魂混成两排,因老刘烧的疏文上把两人写成夫妻,因此在左右游神看来最惨的就是这一对,年纪轻轻双双嗝屁。 “提前把话说明白,这一趟是直达鬼门关,也就半盏茶的功夫,这期间你们会看到不少东西,若是想挣扎挣脱特开拘魂索很容易,但结果就是掉在黄泉路上永远徘徊,比阳间的孤魂野鬼还惨,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话音刚落,游神挥动灵头旛,也不给阴魂们心理准备的时间。 阴魂们很快发现自己陷入到一个纯昏黄的世界当中,仿佛没有尽头。 紧接着生前种种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浮现。 是父亲的宽阔肩膀,是母亲的慈祥微笑,是孩子的嬉戏亲昵,是妻子丈夫的关爱体贴。 儿孙满堂,前程似锦,血海深仇,孤苦伶仃。 一切的一切是那般真实,却又如梦幻泡影。 而它持续的时间很短,顶多半盏茶的功夫,所有的‘真实与泡影’都消失不见。 眼前,是另一番天地。 它没有世人想象的恐怖阴森。 看着就是座古老的关隘,但却出奇的巨大,通体漆黑高耸入云端,向左右延伸的铁墙一眼望不到边。 在关隘入口两侧银钩铁画一副对子。 人与鬼,鬼与人,人鬼殊途。 阴与阳,阳与阴,阴阳永隔。 鬼门关! 在鬼门关下,一批又一批阴魂被各地阴差带到此处,没有废话,撤了拘魂索直接走人,丝毫不怕阴魂逃跑。 意识到什么后,赵三元回头看去。 昏黄的天,凄凉的地。 有一条崎岖不平的道路没有尽头,就像是干涸的河床,在两边盛放着妖艳的花海。 这路的彼方尽头有座石碑,刻着两个大字。 黄泉? 黄泉路! 就在黄泉路与鬼门关范围的分界线处,上空同样泾渭分明,一侧是昏黄,一侧是灰蒙,没有任何星斗,唯有翻滚的诡异云海。 无论是鬼门关、黄泉路亦或是头顶,只要抬眼看去都会从心底里滋生出阵阵无力,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死了,与阳间种种再无瓜葛,恩怨情仇皆是虚妄。 上官白兔强制压这种滋生的感觉,轻声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大概流程我从咱家老碑王那问过了,首先我们得想办法从左边的城门进去。”赵三元向前指了指。 此时鬼门关下。 阴魂们都排着队向前走,毕竟死都死了,到这地方谁也没心情去插队,秩序相当的好。 但在最前方却时不时传来嘈杂声。 不是大喊着冤枉,就是喊着我不服云云。 眺望而去,是在城门楼下有阴差在向每一个要过关的阴魂身上泼洒某种羽毛,红白两种颜色。 身上红羽毛比白羽毛多的阴魂,会被凶神恶煞的鬼差拖走装进一个个铁笼子中,无论怎样挣扎都没用。 上官白兔看得云里雾里,搞不懂是啥意思。 赵三元解释道:“入关的阴魂太多,它们生前有好有坏有善有恶,为了节省时间让阴曹那边更有效率,鬼门关先会进行一次筛选,红羽毛代表罪,白羽毛代表德,如果红羽毛更多肯定是大奸大恶,就直接被送去阴曹审,其余的不急,在头七之前自行前往阴曹即可。” “照你这么说,红白相同的话难道就能功过相抵?” “哪有那么巧?功是功过是过,做了恶事就要受罚,如果活着的时候已经被人间法惩罚,那么罪恶自消,反之则就得找补,等洗清罪业后再去轮回井论功由阴差决定投哪一个,想逃罪也不是不行,不去阴曹即可,就在地府里晃荡呗,但想要过奈何桥必须有阴曹的度牒,懂了吧。” 上官白兔的眼神渐渐变了味。 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身为大重九的人别的不说,杀业肯定没少造,还真保不齐红羽毛白羽毛哪个多。 真要是直接被送去阴曹判罪,想再脱身定是难上加难。 “就没什么法子糊弄过去?” 赵三元翻了翻白眼,差点没气抽。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大白兔子成了精,这是人能问出的问题?看好了啊咱俩踩的地方是冥土,以为是在阳间能轻松走关系?” 上官白兔一副认真脸,“有钱能使鬼推磨,难道是假的?” 角度刁钻。 问题直指关键。 赵三元无奈叹了口气,“钱到底能不能让鬼去推磨我不清楚,毕竟我也是头回来这鬼地方,即便是能,在鬼门关也做不到,进出只有一条路,哪个阴差和鬼差敢明面上腐败?所以留给咱们的选择也只有一个,尽人事听天命。” “过不去又当如何?” “硬闯。” “好。” 阴魂队伍前行的速度很快。 半个多时辰后即将轮到赵三元。 阴差的长相倒是没什么,怪异程度顶多是一个眼睛六只耳的程度,总体来看依旧是人形。 但鬼差就不同了,近距离观看下简直是千奇百怪,站立的绿毛肌肉兔子,四个脑袋倒着行走的大龟,猪脸蛇身、鸟头人身等等,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它们恶狠狠的盯着阴魂们,只要是红羽毛比白羽毛多,直接拘押拖走。 比如赵三元身前这位。 两盆羽毛下去身上半点白没有,留下的都是红,可见生前但凡是人事就没做过。 “冤枉!冤枉啊!肯定是搞错了,我没——” 只见绿毛肌肉兔一个飞踹将阴魂踢出八丈远,然后拖着阴魂的腿走向铁笼子,熟练的让人心疼。 正当赵三元要上前时,却被上官白兔抢先一步。 “我先来,你见势不妙就退回去再想办法。” 第一百零二章 门神 第103章 门神 当面对绝对的审判时,并且这审判将决定命运时,心态究竟如何? 怕! 上官白兔从未像现在这般紧张。 脑海中快速过滤着记忆,试图寻找曾经做过的恶事。 有没有殃及过无辜? 应该没有..... 杀良冒功? 应该也没有用.... 见死不救? 不好说.... 红羽毛所代表的恶范围过于广泛,根本无法准确判断。 可一旦被直送阴曹审判,感觉无限等同于阳间斩立决,在这地方连跑都没地方跑..... “过,下一个。” 待上官白兔反应过来时,阴差已经催促她赶紧入关别耽搁。 再看看身上,寿衣干净整洁,红白羽毛接触后都落在了地上,一片也没留下。 也不知怎的,上官白兔的心情十分复杂。 总感觉活的二十年好像白活一样,毫无意义。 哪怕是沾上一片也不至于心里没着没落的。 “还愣着干啥?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啊,赶紧走赶紧走,耽搁我散值的时间没你好果子吃。” 独眼阴差不耐烦的催促着,态度照比城隍的左右游神差了不是一丁半点。 无奈之下,上官白兔只能往前走,在个角落里等待着赵三元。 她必须承认,现在的紧张感比刚才还要强烈,经过以往高首对赵三元的描述和近段时间来的接触,她可明白赵三元是个啥脾气。 能剁手绝不砍手指头。 能碎尸绝不一刀毙命。 哪怕杀的人都该死,可天道纲常,罪人自有法惩而不是擅动私刑,即便大重九的人也不会轻易取命,能抓活的最好。 怎么办? 是独自寻找高首的魂魄,还是反身去帮赵三元闯关? 在上官白兔的认知里,赵三元肯定过不得鬼门关,被鬼差拘押直达阴曹审判是板上钉钉的事,届时一定会打起来。 冥土地府里,阴魂和鬼差相斗,想想就知道是真的不会有好果子吃。 哗啦啦—— 无数羽毛从赵三元的头顶飘落。 这一刻,上官白兔下定决心猛然转身冲向赵三元。 但刚刚踏出半步,就被两名凶神恶煞的鬼差拦住。 “不是头七回魂,许进不许出。” 上官白兔根本没料到鬼差的反应如此之快,被这么一耽搁已然来不及。 两种羽毛哗啦啦的撒在赵三元的身上。 要坏! 要坏啊! “过,下一个。” “???” 与方才的上官白兔一般无二,赵三元没有被任何羽毛沾染,结果无异于奇迹。 见赵三元还愣愣的浑身僵硬着,上官白兔急中生智,罕见的堆起笑脸,“二位官爷,我家爷们生前就有点傻,没想到死后还带着这臭毛病,为了不给各位添麻烦,还是让我带着他赶紧走吧。” 两名鬼差竟也是性情中鬼。 凶神恶煞的冰冷表情中发出感慨万千的温暖声音。 “我俩得有挺长时间没见过这么恩爱的小两口了吧?去吧去吧,注意别过界。” “可不是,年纪轻轻一起赴黄泉本就够惨了,死后还挂念着彼此,想着不久后轮回井前就要丧失所有记忆,我滴个心啊,拔凉拔凉的....” 上官白兔一阵恶寒。 心想鬼差的情感都这么丰富? 反差也太大了吧! 而且它们那凶神恶煞的好像根本不是表情,应该是脸本身就长这个样,并非故意恐吓。 “万谢二位官爷。” 不敢耽搁,上官白兔拉着还有些发愣的赵三元向鬼门关内一路小跑。 期间没有丝毫停留,直到真正过了关口之后,两人才在一对神像前停止脚步。 天,依旧是灰蒙蒙的,云海在诡异的翻滚着。 场景并非如民间所说的血海炼狱。 宽阔的街道,此起彼伏的木质房屋,向远眺望的话能依稀看到许多如山岳般庞大的巨船,几乎所有的阴魂都向着那些船行去。 想不到在鬼门关之后是一座港口城市,虽说不像想象中的地府那般恐怖,但也处处彰显着与阳间迥异的阴森感。 “到底该说是运气好,还是它们的方式方法出了问题?”上官白兔心有余悸,真不敢想万一过不来鬼门关是个怎样的场面。 紧张的心脏都恨不得跳出来。 不对。 死都死了。 现在别说是心脏跳动,连呼吸都不需要。 某种程度讲,死了后还挺省事的.... 赵三元摇了摇头。 “若说一人红白不染的话是巧合,那两人都没有沾染任何羽毛就绝对有问题了。尤其是我,德行不敢多说,等同罪行的事肯不止一两件。” “你的意思是....” “应该是出自老刘的手笔。” 聪颖的上官白兔被点拨后立马也意识到了关键。 没错,肯定跟刘芒泛有关。 走阴这种手艺,虽是玄之又玄险之又险,可会的人还是有些的。 这些会走阴的人自然不可能都是无暇圣德之人,真要是红羽毛比白羽毛多,岂不是直接就被扣在了鬼门关处?那还走个屁的阴。 所以肯定有法子绕过鬼门关的初次筛查,回想起当时老刘烧的疏文可知一二。 以慰人望,续至牒者! 青烟数屡,勿阻勿拦! 上官白兔微微颔首,“懂了,老刘至少能帮我们完美骗过鬼门关处的阴差和鬼差,毕竟那里不是真正审判的地方,但些许把戏肯定骗不过阴曹内的十殿阎罗。” “必然的,只是走阴没必要过阴曹,所以能忽悠过鬼门关这里就算成了。” 赵三元不由得对老刘的本事更高看几分。 想想也对,若他没有丁点的把握,又岂敢给出走阴这个法子? 接下来就要按照老碑王所说,过鬼门关后先去供养阁,去领取阳间祭送烧来的纸钱物资。 “硌得慌不?” “有点。” 赵三元抬了抬脚,真觉得有些硌,只是刚才太紧张一时没感觉到,经过提醒后才反应过来。 可刚刚挪出半步就感觉不对劲。 因为话根本就不是上官白兔说的,而是来自身后的....威武神像! 赵三元立刻转身,只见两尊神像的材质非石非铁亦非铜,不知是啥东西做的,威武不凡,有数丈之高。 其中一尊保持着静止不动,唯有两个坚硬的眼珠子转了转看向赵三元,眼色多多少少有点无奈。 “哪个死了后不是急着去投胎?你俩倒好,叭叭的聊个没完,踩脚面了知道不?”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这两尊神像若不主动发出声音,根本不会引来任何多余的注意。 但赵三元瞧清其面貌后顿时知晓两位是怎样的存在,一时间又紧张又尴尬。 门神! 善治恶鬼的神荼和郁垒! 神职虽小,却是正儿八经的正神! 赵三元在小时候最初修习门神镇宅之法的时候,请的就是这二位的神韵。 怎料今时今日竟然碰到了本尊,还踩了人家的脚面.... 上官白兔也欲哭无泪,祈祷着刚才的对话千万别被听到,这可是守鬼门关的两大门神,真要是被发现了秘密,后果不堪设想。 “弟子敬拜二位尊神。” 赵三元反应过来后恭恭敬敬作揖行礼,面色极其郑重。 被踩脚面的郁垒门神微微侧目看向身旁的神荼门神,略显疑惑道:“记得当年有个小娃娃不大点就学会了门神镇宅之术,眉眼跟这小子挺像啊,不会是一个人吧?” 神荼门神恍然大悟,“啊对,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当时我俩还很惊讶,后来才明白简直是受大罪,那小子没事就请咱俩的神韵上去,正事是一个没有啊,存闲得慌。” 说出来好像都有一把辛酸泪。 堂堂两尊门神,语气都充满了无奈。 赵三元罕见的陪着笑脸,挠了挠后脑勺。 “是弟子当时年少不更事,因为总闲着没事劳烦二位还被我师父狠狠揍了一顿,后来弟子自知犯错就没再敢请二位的神韵,使门神镇宅之法时请的也是秦琼与尉迟恭那二尊门神。” 就像话中所言,门神镇宅之术无法真正的将门神请到坛前,做到极致也只不过是请一缕神韵护法,否则就按赵三元小时候那种玩法,神荼和郁垒也别守鬼门关了,累都得累瘫。 “还真是你小子啊。”郁垒神像的表情有了明显变化,也不知是不是被气乐了。 倒是神荼的表情相对平静,“缘起缘灭,花开花落皆是命数。” 赵三元和上官白兔没多想,认为门神的意思是让两人赶紧走流程去轮回井。 并肩作揖行礼后便转身走去。 “慢着。” 郁垒门神伸出那粗壮巨大的手臂,掌中横着一副黑色臂环。 “既然最先请的是我们,今时今地又以正身相见,自有天道理数。” 赵三元有些不可置信,试探问道:“是送给弟子的?虽然弟子惶恐恩谢,可我....都已经死了,恐怕无法带着它一同轮回。” 郁垒门神瞪了瞪眼珠子,“你以为这是阳间烧来的寒衣?把心放肚子里吧,哪怕是轮回转世,它也会跟你一同降生,保一世平安,把它送给你还不是看当初的那份香火情。” 其实赵三元也只是客气客气,被正神送礼物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已经不是天上掉馅饼的程度了,是真的神把馅饼往嘴里喂,虽不知缘由,但肯定没有不收的道理。 接过臂环恭敬行礼后,赵三元与上官白兔并肩离去,只是没有听到两尊门神的小声嘀咕。 “过分吧?” “是挺过分的。” “当时几乎是一天三请都习惯了,冷不丁再也不请后我还以为这小子是资质太好夭折了。” “对啊,哪料到他是外边有别的门神了,使锏的和使鞭的能比得过我俩?” “可不是咋地,这鬼门关一守就是无数个年头,以前倒也没什么,但阳间会请门神的凡人越来越少,想分出神韵去阳间转转的机会也越来越少,好不容易碰见个有趣的小子,怎能让那俩门神给笼住?” “嘘,小声点,万一阴差鬼差知道他们是走阴来的肯定会全力搜寻羁查,我们就当没见过。” “也是,继续守着吧,我得换个站姿,一个姿势站了几百年,腰有点酸。” “等会再换,你先帮我挠挠后背....” 赵三元和上官白兔并不知晓。 两人走阴入地府的事实已被两尊门神看破。 顺着‘鬼流’看去,进入鬼门关的阴魂大致分两个方向行动。 其一是前往码头,但在去之前,还有个更重要的地方必须要去。 供养阁。 说是个阁,建筑风格与地府的其余建筑都差不多,主要突出就是个大。 第一层是主要以红砖作为材料,往上大部分是木质,共有九层,可收纳的阴魂难以计数。 朱漆大门也写着一副对子。 黄纸青烟,披蓑戴笠悉是供养。 凄言惨泪,福德荣昌自有因果。 没几个阴魂有心情去品鉴这副对联,几乎都祈祷着队伍赶紧往前排。 当然,小冲突小纠纷也不少,与在鬼门关处的秩序不同,进地府谁也不会争着抢着,但领钱必须得抓紧。 “排队会不会?死了都不讲规矩,活着肯定不是啥正经人。” “老子乃有的是钱!光是姨太太就二十多房,岂是你这等贱民能比?” “有钱了不起?你就是八百个姨太太现在也不都改嫁了?有能耐你别死啊。” “放屁!老子乃是满旗贵亲,就算是死也比你们高贵!” “我去你大爷的!大伙赶紧来,这有个自称满旗贵亲的老鬼,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都别客气!” 看着身前的混乱,赵三元大感无语。 心想都死了下地府了,咋还有这种脑子被驴踢的货? 底层老百姓最恨的是谁?肯定是地主大老爷啊,尤其是那些收刮民脂民膏的满旗贵亲。 啥? 贵亲也有好鬼? 那也得等打完爽了再说。 上官白兔笑了笑,“看来死了之后也无法免俗,鬼鬼都想更快的领取纸钱等物,但我好奇的是为啥没有阴差来管理秩序?” “可能是鬼太多了吧。”赵三元看向四周,是茫茫多的阴魂队伍,真要管理起来肯定不容易。 不知过了多久。 因冥土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所以时间无法准确判定,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几十个时辰,哪怕供养阁一层有许多类似钱庄银行的那种办事窗口,可效率还是不够快。 终于,其中一排队伍中的赵三元和上官白兔快熬出头,前边仅剩下那位满旗贵亲。 但又出现了些许情况。 满旗贵亲突然大喊大叫,啪啪的拍着柜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烧给我的东西绝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 “死之前我都交代好了,纸钱必须烧辆大车,金元宝和其他什么的还得另算!” “贪污!肯定是你们供养阁贪污!” 这个窗口柜台内的阴差是个富态的大姨,一看就不是有好脾气的面相。 正所谓不知者不怪,大家都是头回死,不了解供养阁的规矩再正常不过,阴差大姨心情好的时候也会解释解释。 但上来就说供养阁贪污的阴魂还是首次遇到。 差你这仨瓜俩枣? 阴差大姨扬了扬个类似‘账簿’的东西冷笑不已。 “谁说的上边烧多少下边就能拿多少?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活着的时候是个啥德行,在鬼门关没被直送阴曹就偷着乐吧,哦对,你死了,那玩意也没用了撒不出来。” 第一百零三章 暴露 第104章 暴露 焚烧纸钱等形式,在常人眼里其实只是个祭奠追忆的渠道办法,烧的东西究竟能否送到下边,或者说到底有没有下边,都是个未知数。 然而这种形式的历史源远流长,无论岁月变迁王朝更迭从未断绝,哪怕无法确定,人们依旧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生怕亲属在下边身无分文,挨冻受苦。 对于有权有势的人来说这种形式更是重中之重,且看古往今来皇族帝胄的墓穴陵寝就知一斑,竭尽所能的添加陪葬品,生怕死后享受不到富贵荣华。 比如这位满旗贵亲。 生前年轻的时候就是有权有势,奈何赶上了改朝换代,绝大部分满旗贵亲成了过街老鼠,钱或许还有,但肯定没有权,因此临死前特意告诫子嗣必须尽可能的多烧纸钱多堆陪葬品。 当真正来到地府后,他感叹自己的先见之明,已经畅想着来供养阁领钱后再次过上奢靡生活,投胎轮回什么的等钱花完再说,最起码也得整点鬼姨太太。 岂料供养阁给出的账上只有....十个元宝。 这点钱够干啥的? 最多最多够买张船票过忘川河去鬼界堡,置办产业啥的想都不用想,而且上边烧来的纸人纸马纸别墅都被供养阁扣下。 在满旗贵亲看来,这踏马的不是腐败是啥? 当年带清也没剥削的这么黑啊! “领导!我要见你们领导!” 满旗贵亲啪啪的拍着柜台,根本不介意身后排队无数阴魂投来要刀死他的目光。 但必须要说,普通阴魂们还是没理解钱财资本对于满旗贵亲这类存在有着怎样的重要性。 没钱,就相当于没有了一切。 啥? 创造财富? 难道财富不都应该是剥削来的么? 创造这种贱活,吾等贵亲不屑之。 而柜台内的阴差大姨翻开那本厚厚的账簿,有意提高了嗓门。 “咳咳——” “癸巳年,你命你儿子为代表雇佣土匪为清政强征土地,共征收良田三百余亩,打死五人,伤二十六人,所有被强征土地的老百姓又被你强制雇佣为终生佃农。” “甲午年,旅顺陷落,你命你儿子明面上开设粥场救济难民,实则聚拢青壮帮助他国部队做苦工,即使暂时救活许多快饿死之人,但因苦力而死的无辜难民不下二百。” “壬寅年,你帮助你儿子获得码头的海关查权,秘密帮助他人倒运烟土,贩卖人口,各路奸商为博取更多特权秘送你四名黄花少女,玩够了后被你送给数名家仆,不出半月皆被折磨而死。” “戊申年,大旱,你又让你儿子大规模收购粮食,贱收贵卖,间接导致八个村屯饿死无数,卖妻鬻子,易子而食,为啥是易子而食?因为不敢吃自己的孩子,所以换着互相吃!” 一桩桩一件件,听得无数阴魂们咬牙切齿。 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但行好事积攒阴德,看来都是真的。 真该死啊! 这种杂碎就该被扔进十层地狱里反复折磨! 砰—— 阴差大姨将‘账簿’拍在身前,估计也是被气的够呛。 “类似种种不计其数,虽皆非是你一手操办,主要罪业也没落在你的身上,可你缺大德的桩桩恶事都给你记的清清楚楚,活着的时候不信果报,死了的时候却想领全额?你咋这么特殊?咋的酆都大帝是你皇阿玛?给你几个元宝还是看在开粥场的的确确救活了不少人的份上。” “还是那句话,你没在鬼门关直接被送往阴曹,完全是你儿子帮你背了绝大部分的业障果报,但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只要你还想轮回转世就必须走一趟阴曹七十二司。 “到时候桩桩件件全给你算的明明白白,老娘估计八十一层地狱你少说得蹚万遍,刚才你说要找领导是吧?行,就遂你的愿。” 不知阴差大姨在供养阁干了多久,但还是能看出她生前绝对是个暴脾气,主打的就是一个求锤得锤。 在柜台内侧有十几个绑着绳子的铜铃铛,大姨抓住其中一根摇晃起来。 咚咚咚—— 铃铛发出的竟是如洪钟般的炸响,摇晃之中震起道道绿色涟漪,逐渐凝结成形。 它们浑身燃烧着绿色火焰,眼睛一个是三角形生在顶门上,一个是半月形长在下巴上,形状极其怪异,瘆人程度照比鬼门关下的鬼差要诡异许多倍。 光是扑面而来的恐怖气息对阴魂来说最为明显,阴魂们不由自主的向后退步瑟瑟发抖。 牙森列戟,目闪双灯。 夜叉鬼! 阴差大姨笑容和善,指着满旗贵亲笑道:“就他闹事吵着嚷着要见领导,劳烦二位尊差把他带到阴曹吧,也省得买船票过忘川河了。” 根本没废话,俩夜叉鬼一左一右,咔嚓的把满旗贵亲撕成两段,各扛各的。 但满旗贵亲并没有魂飞魄散,除了比预料当中还要强烈无数倍的痛苦感外,他的意识非常清醒,吓得他鬼哭狼嚎。 “不找了不找了!我不找领导了!” “求求各位大爷别带小的去阴曹,我宁愿在地府徘徊不投胎也不想去阴曹啊!” 单单是拘押就如此血腥粗暴,真要被阴曹审判,要遭的罪何止千万? 然而无论满旗贵亲如何挣扎求饶,两位夜叉鬼根本不为所动,再次化为绿色涟漪飘入铃铛之中。 赵三元和上官白兔近距离的将一切尽收眼底。 感叹着地府效率真够高的,摇摇铃铛就能眨眼间调来专业团队。 怪不得供养阁没有什么阴差鬼差管理秩序,因为根本没必要啊。 谁敢闹事,直接摇铃。 “咦?你俩小两口还挺有意思的啊,一辈子没干啥好事也没干坏事的阴魂我倒是偶尔见过,像你们这样成双成对的还是首次碰见。” 阴差大姨对着账簿频频称奇。 她当然想不到两人根本就不算真正的死亡,而是组队走阴来了。 想真正知晓生平善恶德罪,也只有去阴曹才能明了。 “好家伙,东西真没少烧啊,光是纸钱元宝就这么多。” 阴差大姨说话间打开抽屉,里边是一本又一本老黄历,她拿出两本仔细的点好页数后放在窗口上。 “钱点齐了,剩下的物件是你们自行前往二层领取,还是让供养阁代取过来?提前说好代取是收费的啊。” 看着柜台上的老黄历,上官白兔很是疑惑。 搞不懂它和纸钱元宝有什么必要联系。 之前明明看到那个满旗贵亲领了十个元宝啊。 “敢问姊姊,这老黄历有什么作用?”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同样是来供养阁的阴魂,有的就遭人稀罕,有的就遭人烦。 这一句姊姊可把阴差大姨叫的眉开眼笑,心想这闺女的小嘴儿真是甜啊,死了怪可惜的。 “哎~叫啥姊姊啊,叫大姐就成,说起这老黄历啊其实很简单,它跟纸钱元宝直接挂钩,你想啊,阳间天南海北各地习俗都有所不同,有的烧纸钱带表文有的不带,有的烧黄纸有的烧白纸,供养阁不好统一啊。” “所以到了下边都统统兑为老黄历,是地府唯一流通货币,这么做后阴魂们带着也方便,你们总不想走哪去都拖着一车纸钱元宝吧?” 上官白兔恍然大悟。 以前倒也思考过阳间烧的纸钱到下边该怎么用,原来供养阁不止会针对生前德行来判定给阴魂多少钱,同时也做到了统一货币。 厉害! “感谢大姐解惑,那就麻烦尊阁帮我们把东西领出来吧,需要在哪里等?” 见上官白兔如此礼貌客气,阴差大姨心情大好,乐呵呵从柜台上的老黄历撕下一页,盖章后一同交给上官白兔。 “在供养阁西边的平台上等就好,我给你们排在前边的位置,相信东西很快就会送到,还有,希望妹子你来世能投个好人家。” 赵三元和上官白兔一人一本老黄历,并肩转身离开。 身后的阴魂也不傻,见到嘴甜的好处后,也满脸堆笑道:“大姐,到我嘞~” 哪知阴差大姨的表情瞬间变化急转直下。 “叫谁大姐?谁是你大姐?就你这面相咽气的时候都七老八十了吧?” 阴魂也不乐意了,既然知道我岁数大,那你就得尊老啊,啥狗屁服务态度。 或许是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阴魂,阴差大姐光看对方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冷笑道:“比岁数?我乃大明永历七年生人,当你祖奶奶的祖奶奶都够用,你跟我比?废话先放在一边,领钱是吧?那就好好算算账,你七岁看老太太洗澡,九岁逼老太太看你洗澡....” 供养阁外西边的宽阔平台上没有多少阴魂等待。 因为活人生前没几个能做到完美无瑕,所以烧来的东西都或多或少被供养阁打了折扣。 钱少,那就要省着花。 毕竟大家这一世都是头回死,还不清楚在到达轮回井前还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上官白兔眺望着远方码头,轻声道:“你觉得高叔现在有可能在哪?” “不清楚,反正不会在这里。”赵三元指了指供养阁,“鬼门关与忘川河之间,最显眼的地方就是供养阁了,如果他知道我们走阴来救,肯定会在那里等候。” “遗憾的是,他并不知道我们的所作所为,更不知晓被老康扣下了一魂没有真正死亡,所以换做是我的话肯定该投胎投胎,该转世转世,生前所有都是过眼云烟。” 仔细想想后,上官白兔觉得此话有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当下最要紧的就是时间。 能有多快就追多快,至少要尽快到达阴曹。 而且到了阴曹后不能单纯的守株待兔,必须兵分两路,一人继续在阴曹前等待,另一人要进入阴曹去赌一把。 赌罪行不至于被送往刚地狱,然后快速前往奈何桥,若那时还没有找到高首的话,便代表此次走阴救援彻底失败。 “先别想那么多了,咱们——” 话音未落,余光瞄见一只大鳖冲来。 没错,是冲来。 体型不亚于一头大象,它健步如飞,四只爪子捣腾间都出现了残影。 最终在上官白兔身前来了个急刹车然后趴在地上。 它转头看来,口吐人言。 “东西都在背上,点好后将那页盖章黄历放在里边就行,这单就算结了。” “.....” “.....” 赵三元和上官白兔面面相觑。 果真身处地府之中,有些东西不能以常理视之。 王八又快又大不说,还能出来拉活,简直匪夷所思。 看来想在地府混不是件容易的事,灵物阴魂都出来跟人类阴魂抢活干。 太卷了太卷了。 定眼望去,龟壳上的凹槽内有不少东西,全部都是纸扎。 比如这跟纸做的秤杆就出自老康和老刘的手笔,他们用纸将赵三元的那根秤杆包裹其中收集上边的俗气阳气,然后将纸做成秤杆模样焚烧下来,在必要时刻,效果几乎没什么两样。 但这东西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用,这里毕竟是冥土地府,对阳气的敏感度无需赘言,真要被感知到出现了阳气,肯定会被阴差鬼差追杀。 除了纸秤杆外,还有戒刀,年画,神像画卷等,装备几乎给赵三元配齐了。 上官白兔的相对简单了许多,一把纸扎弓配三个箭囊,还有一把纸扎断剑,道理同做纸秤杆的道理一样。 除此之外,竟然还烧来.....一辆纸扎小汽车! “龟哥,咱们地府现在都这么与时俱进了?连汽车都能往下烧?” 大鳖晃了晃脑袋,好似在无数年的记忆里寻找相关词条,最后翁里翁气道:“你说的是四个轮的铁皮子吧?近几年是越来越多了,唉....估计用不了多久,我们跑活的都得被这东西取代。” 赵三元哭笑不得,合着这玩意地府已经开始流行了啊,以后是不是还得铺铁路? “那它到底该咋用?” “我哪知道,你看我像是能握方向盘的龟?反正我看别的阴魂都是把折叠的纸车撑开,然后坐上去就能开走了,但我听说这玩意有使用时限,开到一定程度就得坏,还想再开就得去鬼界堡找专门的阴差,让他帮忙给家里人托梦再烧一辆下来。” “懂了龟哥,您忙您的。”赵三元将折叠的纸扎小汽车放在地上后,便跟上官白兔研究这东西该咋用。 事实上还真不用研究。 形状差不多后,两人坐了上去竟是直接能开动,除了速度慢点,晃悠的幅度大点,跟正常小汽车其实没太多区别。 “我还以为老刘和老康会给咱们烧纸马纸牛啥的,真没想到烧了这么个玩意,估计是看在你会开车这一点上突发奇想的,但不管如何,有了它后咱们的速度会更快,抓紧去码头买船票吧,据说过忘川河到达彼岸的鬼界堡需要不少的时间。” 赵三元感慨不已。 地府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丰富多彩。 像是老黄历兑纸钱元宝就从未听说过,而且地府还与时俱进,连纸车都能烧下来。 可还没等俩人高兴多久,很快就遇到了另一个难关。 买好船票后,俩人折好纸车排队登船。 码头上的每条船只都大山岳,但核查船票的入口却只有一个,分别由两名阴差负责。 坏就坏在了这里。 当轮到赵三元和上官白兔时,面对的是两名阴差应该是对双胞胎兄弟,只不过一个大腹便便满面油光,一个瘦弱的像麻杆。 那名富态的阴差上下打量着这对小夫妻,又看了看他们递来的船票上写的信息。 最后似笑非笑的揽住赵三元的肩膀。 “你和你媳妇....没死吧?” 第一百零四章 鬼话连篇 第105章 鬼话连篇 眼观六路,察言观色是走江湖的基本技能。 无论是赵三元还是上官白兔,在入地府的那一刻开始就从未停止过观察。 比如眼前这两名阴差,从穿着打扮上来看至少是跟供养阁那位大姐是一个等级。 那么就极有可能跟大姐一样,都拥有‘摇鬼’的办法,谁敢闹事,直接召来专业团队。 赵三元可没自信在地府能打得过夜叉,要是动上手无异于光屁股拉磨,转着圈丢人。 所以当被富态阴差揽住肩膀后,赵三元尽可能的不动声色。 “尊差说笑了,不死谁能来这地方?” 纯粹的魂魄状态下,各类感官会更加清晰。 比如紧张感照比在阳间会被放大无数倍。 万幸的是没有肉身,否则赵三元保不准自己现在是否已汗流浃背。 就像是通缉犯主动参观大狱天牢时被狱卒给认出了身份,后果可想而知。 富态阴差笑了笑,语气玩味:“你小子知不知道我在地府干了多少年?” “......” “五六十年咯。” “那还真是不短了。” “别误会,五十多年是按照阳间的时间来算,换成地府的话,大概是四百年左右,你小子以为这么长的时间内我送了多少阴魂上船?” 赵三元暗自震惊。 阳间地府之间的时间流逝并不同? 真要是按照这个比例来算的话,那富态阴差在四百多年里所看到形形色色的阴魂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富态阴差眨了眨眼睛,“按照资历其实轮不到我来做阴差,毕竟这种岗位的指标很少,许多厌倦尘世的阴魂想永远留在地府内当差,那么问题又来了,你觉得我是凭借什么优势当的阴差?” “应该是英俊吧....”赵三元随意敷衍着,思绪飞速运转考虑着该如何糊弄过去。 “呦呵,嘴还挺甜,但在我这拍马屁没用。”富态阴差把话挑明,“因为我活着的时候是干死人活的,大能耐谈不上吧,但有几门手艺比较拿手,比如说....走阴。” !!! 赵三元欲哭无泪。 不能说是福星高照吧,至少是祸不单行了。 真真正正撞枪口上! 码头上有几百艘巨船,咋就偏偏挑了这一艘? 在地府遇见同行简直是匪夷所思,更悲催的是人家还作为卡着入口检票的阴差,一眼就被识破了身份。 赵三元的宽大寿衣袖子里已握紧纸秤杆。 闯,还是不闯? 走阴这种事说白了就是钻空子,活人敢这么做的最大依仗其实是当地城隍的左右游神,它们每天都会接引阴魂,在阴阳两界往返,顺便带一个魂魄绕过黄泉路并没有任何难度,但前提是走阴的这个人能力和面子都无可挑剔。 然而这只是仅限于走阴人单独的魂魄,并不包括从地府偷偷摸摸带另一个魂魄回阳间,所以此次行动无法仰仗左右游神。 即便如此,走阴的风险也非常大,因为左右游神不会入鬼门关,走阴人在里边干什么事都跟它们没关系,如果身份被阴差或鬼差察觉,自然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这也是有些走阴人‘一睡不起’的根本原因,运气好的睡个十年八年,魂魄在地府刑满释放后归位,运气差的就等头七吧。 赵三元陷入剧烈的挣扎犹豫中。 被扣个十天半个月也就罢了,万一直接被转送到八十一层地狱,到时候无论哪一层都要经历无尽痛苦,救高首就更别提了,还得把上官白兔搭进去。 所以必须要闯过这一关。 但。 闯过之后无异于是以卵击石翻了脸。 小小的阴魂这么做简直丧心病狂,完全可以料想得到无数鬼差和夜叉甚至是更强大的存在前来围捕。 不管了! 他妈的先把眼前的危机渡过再说! 正当赵三元握紧秤杆时的刹那被一只手死死按住。 上官白兔。 她动作看似熟练,眼中和语气尽是埋怨和深情。 “活着的时候就总没眼力见,死了后还是傻乎乎的,来来往往这么多的阴魂,尊差怎的就愿意对你多费口舌?” 一边说着,她一边将赵三元拉到身后,随即面对着富态阴差,将撕下的二十多页老黄历塞进对方的衣袖当中,笑容依旧。 “还不是因为尊差看你有缘?前路漫漫道阻且长的,尊差是在教咱们如何稳稳当当往前走,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只会傻乎乎的发愣。” 阅历、经验、虚伪、市侩。 虽说这些赵三元都明白,但肯定比不得上官白兔。 思考的办法依旧逃不出固有思维和个人性情的影响,说白了就是准备硬干,宗旨基本上算是以后要遇到的问题交给以后的自己去考虑。 万幸的是,这次走阴有上官白兔的相随。 否则就在刚刚,赵三元已经将秤杆捅向富态阴差的喉咙眼。 “对咯,大家生前都是干一个行当的自是有缘。”富态阴差实打实的腐败份子嘴脸,亲切的将两人请到一旁,避免耽搁后续阴魂登船,“我一看你们小两口就是聪明人,聪明人就得懂得变通啊,走阴怎么了?我又不是头回见,至于能不能过忘川河到达鬼界堡都有得商量,对不对?” 随随便便拿手指头捏了捏,富态阴差就能具体知晓有多少页老黄历。 啧啧~ 小两口还真够阔的。 赵三元闻言后翻了翻白眼,心中却也大松口气。 他妈了个巴子,要钱你早说啊?差点没给老子吓抽抽。 “对对对,尊差说的都对,都是我家这口子脑袋慢,可能到现在都没意识到已经噶了,幸好遇到尊差指点,您高瞻远瞩品德过鬼,地府就缺您这样勇于帮基层实打实解决问题的好领导,爷们你还愣着?你怀里不是揣了几盒大重九么?赶紧让尊差尝尝。” 或许是上官白兔没扮演过类似角色,哪怕心里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可表情实在有点延迟跟不上趟,任谁看了都是假笑。 但重要的并非是否真心实意。 重要的是态度。 赵三元心不甘情不愿的掏出两根烟卷,说实话这东西老康烧的真不多,自己都舍不得抽,给两根都已经咬牙切齿舍不得,再多肯定没有。 “好说好说。”富态阴差接过烟卷后倒是没直接点燃,待余光瞄见赵三元怀中时,眼神顿时一惊,但没有被察觉到,瞬间又恢复到奸滑嘴脸,“年轻鬼有前途啊,有前途!我一向喜欢传帮带啊老带新,这样,也不管你们多要,这个数如何?” 一根大拇指。 没有说出具体数额。 可上官白兔何等精明,立马知道对方是在狮子大开口。 没多余废话,她直接掏出厚厚一整本的老黄历递了过去。 这东西在下边来看是钱财,但在走阴人眼里就是废纸,啥用都不顶,严格来说它们的作用就是为了备不时之需打点各路环节。 富态阴差大为满意,笑得跟一朵狗尾巴花似的,后看向另一名干瘦阴差,“吴前,你先在这盯一会,我这手头有点事要忙活。” 高廋阴差横眉竖眼,“吴琼你又搞什么名堂?不知道最近查得严?非得给自己找事是吧!” “废什么话,我心里有数。” 摆了摆手后,吴琼领路走到船头,那里有一个大磨盘不知道干啥用的,这老王八犊子还真是鬼不可貌相,推着大磨盘缓缓前移,屁都挤出来好几个,看模样真是下了狠力气。 待推开大约一丈后,竟露出个隐蔽舱门。 原来在巨船的前端还有个隐蔽的前舱,因距离检票处有相当远的距离,倒不怕被其他阴魂发现。 “这可是头等舱不对普通阴魂开放,赶紧进去吧,我还得把磨盘推回来。” 一套操作,将赵三元和上官白兔彻底震撼。 要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此言诚不欺我! 并肩进入船头前舱之后,内里空间不算大,跟茶楼半个前堂差不多,镂空的一排木窗开启着,视野相当的好,就是不知道这地方原来的作用,明显是后期改造的。 除此之外,舱室内零零散散摆了些椅子,其中有几个已经坐上了阴魂,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瞧见又有‘头等舱’船友进来,都报以鬼上鬼才懂的微笑。 上官白兔感叹不已。 从入地府以来,她最直观的感觉就是规矩二字,干什么事都讲究个规矩。 然而真相很打脸,在规矩之下并无绝对的公平,至少坐船过忘川河,舱位也分个三六九高低等。 “真不公平,兜里钱不够的只能去挤普通船舱?” 赵三元轻声回答:“若有绝对的公平,还要阴曹干什么?” 嘀咕几句后,两人没有远离其它阴魂,两对视一眼中都清楚彼此的用意,先从这些阴魂口中收集些情报。 与此同时。 吴琼已经走回登船的检票入口处。 兄弟吴前哪能不知道他肯定有事捞偏门去了,以前倒也睁只眼闭只眼,可最近正赶上地府严查大干,瞎搞被发现了肯定没好果子吃。 当吴前想呵斥提醒几句时,却发现吴琼的手掌在控制不住的颤抖,显然是受到了某种惊吓。 死都死了,鬼还能被吓到? 而且是在编阴差,在地府完全没道理害怕吧? “咋了兄弟,你不会是捞偏门被抓了现行了吧?” “别胡说,捞了这么些年偏门我什么时候拉胯过。”吴琼握住那只颤抖的手掌,看表情还是没有彻底平静下来。 从一开始,吴琼的确看出两人并没有死,肯定是来走阴的。 这种大好机会怎能放过?检票检的久了,光是闻味儿就知道哪个阴魂兜里大概揣了多少钱,反正在走阴人的眼里,老黄历几乎没有任何意义,带钱也是为了备不时之需打点关节,既然打点谁都是打点,倒不如在这里出大血,然后等船到鬼界堡后,直接举报两人的身份,是又能赚到钱又能得到褒奖,实打实的双赢。 计划很完美,也确实是按这么做的。 直到赵三元从怀里掏出的那两根香烟。 在那一个刹那,吴琼看清了那小子怀里的东西。 “兄弟,你说人死入地府后,活人有没有必要往下边烧画卷?” “啥东西?画卷?烧钱烧房烧衣比较普遍,烧金童玉女的也有,比较另类的还有烧纸娘们,烧画的....” 吴琼叹了口气,“没错,就是这个道理,刚才我从那小子怀里看到了两幅卷起来的画后,我突然想起地府百年前的一件事,也是咱哥俩刚刚当阴差没多久赶上的那次大乱。”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吴前顿时一机灵,明白兄弟说的是哪件事,虽然时间久远,可回想起来依旧是历历在目,当时半个地府好像都乱了套。 “我想起来了....那年我们的第一次当差检票的第一个阴魂其实不是阴魂,也是个走阴的,他的怀里带了几幅画,然后没过几天就听说有贼翻了生死簿,大闹阴曹!” “何止是阴曹?据其他阴差私下里说的,那位大闹阴曹后,拎走了奈何桥上的引魂灯,又倒了好几桶孟婆熬的汤,还在三生石前脱裤子撒尿,反正干的事一个比一个离谱,据说黑白无常老爷和牛头马面鬼头都出动了,但愣是没抓住他,最终还被他救走一个阴魂回到阳间.....” 哥俩越说脸色越差。 当年那场乱子影响颇深,根据种种线索和流言表明,那走阴人的能耐颇大,带着的那几幅画卷使出来后竟能与黑白无常老爷斗得旗鼓相当,所以不少亲历者在地府一看到画轴就直打哆嗦,纯粹被搞出了心理阴影。 话又说回来,吴琼和吴前检票检了这么多年,除了当初那一位外就再也没遇到有带画的阴魂,直到赵三元的出现。 “你的意思是....” “还能是啥意思?惹不起啊,那小子真若跟当年那人有什么瓜葛,动起手来我俩连塞牙缝都不够,拦肯定是拦不住的,倒不如以受贿的方式放他们过去,即便被上边察觉,我顶多落个滥用职权贪污受贿的罪名,关个百八十年就差不多了,可若是直接放他们过去,万一那小子这回也要闹腾,事后我就得被打做同党,绝对会被扔进地狱,懂吧?” “嘶——” 吴前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还是兄弟脑子转得快啊。 两害取其轻,若这回没发生什么乱子,那不光是赚了大钱还能继续作为编制继续过好日子,如果发生了乱子,也会将后果的严重性降到最低。 高! 实在是高! “对了,有回马面罗刹喝多说漏嘴过,说当年闹地府的那位是什么三来着?” “三王?山狼?我也记不太清了.....” 第一百零五章 故鬼旧人 第106章 故鬼旧人 缘分的奇妙,在于它来的毫无征兆,去的不留片羽。 在巨船即将扬帆起航时,头等舱迎来最后一名阴魂。 赵三元看去后惊讶发现还是个熟鬼。 “嗯?老茄哦不是,李老太爷?” 来鬼正是李冬至的父亲,曾经化煞变成紫僵的李老太爷,待瞧见是赵三元后同样大感惊讶,紧接着满脸苦笑道:“小友啊,我还以为你能长命百岁的,这才多久啊你咋也死了?以你的能耐恐怕想死都难吧?” 上官白兔不知这老鬼是谁,心中在快速盘算着各种可能性,如果被其发现赵三元走阴来的事实,那必须找机会杜绝后患。 “我又不是神仙妖怪肯定会死的啊,来来来,老伯咱们细唠。” 保险起见,赵三元将李老太爷拉到角落里坐下。 可还没等开始忽悠敷衍,李老太爷就按拍了拍赵三元的手腕,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友,你和这闺女....是来办事儿的吧?” 一句话,让上官白兔双眼猛然一凛。 她虽不知李老太爷从哪看出的端倪,但此刻必须要做些什么,这里是封闭空间,相信把老鬼敲晕控制住应该不会被外界察觉,实在不行就扔忘川河里,讲究的就是个因地制宜。 众目睽睽? 怕个甚。 头等舱里的其他阴魂自然是个跟老鬼一个下场,敢反抗的全扔河里。 当下赵三元与自己的安危与秘密最重要,必须慎之又慎。 说干就干! 上官白兔绕到李老太爷身后,右脚踏地纵跃而去,身法比活着的时候还要飘逸迅敏。 可刚刚跃起的她就赵三元一把抱住。 “不至于!真不至于!说起来老太爷还是我和老康送走的,关系搁这放着,肯定不会对咱们不利!” 上官白兔挣扎的想要去敲晕李老太爷,奈何一时间挣脱不开赵三元的束缚,只能用看待智障般的表情看着他,“你把脑子留在阳间了?你都说了他因你和康木昂而死,难道这不是对你我不利的动机?” “说来话长,至少也得等确定后再动手吧?”赵三元颇感无奈,“反正船已经开了,这个舱室是封闭空间,门被磨盘给挡住,没穿越忘川河之前我们随时可以动手,话说你啥时候这么暴躁了?以前没发现啊?” 上官白兔都被气乐了。 心想这话要是康木昂和刘芒泛来说肯定有说服力,你赵三元是个什么脾气秉性,也好意思说别人暴躁? 老娘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我俩平安无事? 还我暴躁,也不知是谁刚才要在检票口准备捅死阴差吴琼。 都是被你给传染的! 李老太爷见他们又是张牙舞爪又是小声嘀咕的,完全搞不清楚咋回事,心想现在年轻人的行为真是越来越迷惑了。 舱内的其他阴魂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一副吃瓜看戏的表情。 赵三元横眉竖眼,狠声道:“瞅啥?没见过两口子打架?再瞅抱你们跳河信不信?反正老子现在不想去投胎!” 阴魂们赶紧缩了缩脖子,就没见过这么横的鬼。 但效果确实好,阴魂们谁也不敢多哔哔,要么缩了缩脖子看向别处,要么直接闭眼装睡,即使阴魂根本睡不着觉也无需睡觉。 “老太爷您别瞎说啊,谁不死能来这地方?”赵三元见局势可控后赶紧把李老太爷拉到角落坐下,并且内心决定到了必要时刻肯定不会手下留情,哪怕他是李冬至的父亲。 李老太爷虽然活着的时候是平常人死了的时候是平常鬼,可他阅人无数,倒也猜出些苗头,随即刻意压低了声音笑了笑,“别遮掩了,我最大的优点就是眼力过人,想看出你们到底有没有死还不简单?原因太明显了。” “啥原因?” 李老太爷伸出手指点了点赵三元那紧皱的眉头,“我相信没有啥事是比死了更让人解脱,只要不是在鬼门关处被直送阴曹,阴魂们都不会有任何的急迫神情,性子或早或晚都将被磨的泯灭,反正死都死了,又没谁催着去投胎,而且有办法坐在这个舱室里的阴魂都是洒脱的有钱鬼,完全没有着急的道理。” 这番话如醍醐灌顶。 赵三元和上官白兔对视一眼后,都清楚问题的所在。 感叹着怪不得之前在检票口被吴琼给拦下,对方定然是看出了破绽,随便一诈就给诈了出来。 “再加上老头子我知道小友的能耐,稍加思索便猜着你们是不是特意来地府走一遭,因为我真不相信你会轻易丢掉性命。” 赵三元闻言后苦笑不已。 人老精兔老灵,此番话果真有道理。 千万不要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否则必会付出代价,尤其是在地府,离开阳世的阴魂们会更加通透,有更多的注意力去观察和思考。 “的确如老爷子您所料,我和兔子她是专门走阴下来的,这还没到鬼界堡就困难重重,还不知接下来的路有多少沟沟坎坎,话说回来,老爷子您咋到现在还没跳轮回井?” 按照尘世的时间换算,李老太爷已经走了好几个月,换算成地府时间的话都好几年了,没道理才刚刚登船。 “我啊,就没想着去轮回,这回是专门去供养阁领东西的,前段时间我给老四冬至托梦,想让他把我之前用的那根老秤杆烧下来,可供养阁内根本查不到,肯定是那不孝子没当回事,等我鬼界堡后天天给他托梦,啥时候把事办好了啥时候算完。” 赵三元很是尴尬。 因为那老秤杆已经被自己给顺走了,老李想烧也没法烧啊。 “咳咳....估计四哥最近很忙没时间。”赵三元将阳间的战争大致说了一遍,也直言不讳的告知那根老秤杆早就成了自己的趁手法器,是沾过血杀过人的,想烧也没法烧下来。 李老太爷听闻最出息的四儿子卷入战争当中,脸色明显有变化,但却没多说什么。 见气氛有些微妙,上官白兔依旧没有对李老太爷充分的信任。 “老爷子,单纯的为了个物件没有去轮回的话您也太执着了吧?又不能带着老秤杆一起投胎,您这么做是有什么深意在?” “其实也没啥,我还不知道要在阴间徘徊多少个年头,若能有个老伙计陪着,心里也能有个着落,既然这小子留着有大用,我自是没有再要的道理。” 上官白兔微微惊讶,以为是李老太爷准备在地府长期定居了,这倒说得通,近几十年的阳间世道一年比一年乱,饿死冻死的不计其数,哪怕在地府没有触感、味觉、嗅觉等等诸多弊端,但依旧有阴魂选择暂时不去投胎,受够了上边操蛋的世道。 然而赵三元的想法大有不同。 他看了看老太爷那落寞的眼神,轻声问道:“您老是在等李谷雨吧?” 李老太爷凄凉一笑,“除了那个逆子外还能有谁?他必须要在八十一层地狱里赎清罪业,这怪不了别人,都是他自己犯下的大罪,老子恨不得活活劈死他,但....子不教父之过,我没脸放下一切去重新开始,而且我也不想那个逆子赎清罪业时身边再无亲人,等吧,他在地狱百年我就等百年,万年我就等万年,权当是我教子无方的代价。” 沉默。 长久的沉默。 赵三元不由得想起王大锤的母亲。 她逆走黄泉,为了亲闺女宁愿魂飞魄散。 而李老太爷甘愿等候在地狱里受罚的大儿子,哪怕李谷雨他罪孽深重罄竹难书,却难改他们一世的父子情。 李老太爷揉了揉脸,恢复了些精神,“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们俩小年轻这趟路不好走啊,若有想问的东西可以尽管问,我这些年在地府可不白待,去过很多地方也跟许多阴差鬼差结了交情,一般阴魂都没我懂得多。” 赵三元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曾经穿关东在黑土地上从无到有打拼出一摊家业的狠人,活着的时候是人杰,死了后在下边也吃得开。 “问题还真有,不知老爷子知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绕过阴曹到达奈何桥?” 如此逆天的问题直接给老爷子整不会了。 绕过阴曹去奈何桥? 你咋不上天呢? 直接给酆都大帝或是地藏王菩萨打个电话,让他们来你过去吧。 “没有,想要去轮回必须要经过阴曹审判,哪怕你孙猴子转世能闯过阴曹,到奈何桥前也过不去,因为你没有阴曹派发的度牒。” 赵三元略感遗憾。 虽说地府内的角落里依旧有着不公平存在,但绝对的规矩和道理肯定不会放松。 经过阴曹审判后要么获得度牒去奈何桥,要么去地狱受罚赎清罪业后派发度牒再去奈何桥,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对了,您老知不知道金鸡山在哪?” “金鸡山可不近,它坐落在地狱和轮回井之间,占地极广峰峦叠嶂,而且它同样在阴曹之后。” 回答让赵三元和上官白兔颇为无奈。 原本的底牌之一就是老碑王曾经说过的那名阴差,若到了必要时刻可以去找他帮忙,可惜依旧有阴曹卡在前边。 如此看来,只能祈祷高首还没有过阴曹吧。 “我听说寻常走阴人至多到达鬼界堡,从没听说还要过阴曹的。”李老太爷身体前倾尽可能压低声音,“你小子对我李家有救命大恩,若信得过的话不妨跟老头子我说说你们俩到底想干啥吧,万一能帮得上忙,权当是偿还恩情了。” 赵三元沉吟片刻后看向上官白兔,“你跟老爷子说吧,我要仔细思考各种可能性。” 随即上官白兔将大致起因经过告知李老太爷。 走这趟地府,几乎等同于在阎王爷手里边抢命,天桥说书的都不敢这么编。 李老太爷叹了口气,“好吧,我倒是认识几个在阴曹办事的阴差,位虽小但干的年头足够长,等到了鬼界堡后我找他打听打听,有没有个叫高首的男人在前段时间过了阴曹。” 上官白兔喜不自胜,想表示感谢的时候被李老爷子拦下,“闺女,我这么做的确要担风险,可就像我刚才说的这小子对我李家有大恩,此情必报,如果你当真心里过意不去,那就别谢我这个已经死了的老头子,回去后偶尔照料照料我的后人吧....” 在地府,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的时间流逝。 如山岳般的巨船行驶在仿佛无边无岸的忘川河中,没有劈波斩浪,甚至没有溅起任何水花。 安静,又平稳。 渐渐的,赵三元感受到越来越强烈的不适感。 如有实质般的空虚,和压在胸口般的孤独。 这种感觉并非是有熟人陪伴,有熟人聊天就可以消解,是绝对的寂寥中丧失自我。 它们产生于纯粹的灵魂之中,是本能对地府这个迥然于尘世的世界的抗拒。 用李老太爷的话来说,每个阴魂都会产生类似的感觉,提醒着地府并非是最终的归宿,死亡并非是真正的解脱。 所有的事物都有其代价,逃避同样如此。 而在奈何桥后的轮回井,才是真正该拥抱的新希望。 哪怕跳下去后是那浑浊泥泞的尘世,是善恶欲望的无尽纠缠,可总有着绚烂的美好温暖前路,总有人,在前方的路口微笑等待着你。 许久许久之后。 当船舱内的阴魂们连唠嗑的欲望都丧失之后,舱门外出现磨盘移动的声音。 吴琼还是那富态的模样,做出请势。 “走吧各位,鬼界堡已经到了,它是地府最热闹最繁华的地带,着名的望乡台和三生石就在鬼界堡内,各位要去的话可以从另外的出口出去,毕竟花了不少冥币坐头等舱,走我的门路在三生石和望乡台任意一处不用排队,怎么样?够良心了吧?” 几乎没有阴魂去听吴琼的话,他们浑浑噩噩双眼无神的走出舱室,那种无尽的空虚感和孤独感在吞噬着他们,从普通舱中走出的数以万计的阴魂几乎一般无二,都感受到地府最大的痛苦到底是什么。 唯有赵三元几个还算扛得住。 李老太爷轻声提醒道:“我先去找阴差老友,估计需要些时间,你们俩不妨去逛逛,三日之后我们在鬼界堡的浮蘧馆汇合。” 没有拒绝,赵三元欣然采纳这个建议,欲速则不达,就当是收集情报了。 随后通过吴琼的门路,赵三元和上官白兔从其他出口下了船。 望乡台刚好在忘川河的岸边山崖上,虽看不清全貌,但阵阵哭声和哀嚎声传出许远,完全能想象得到望乡台上是怎样的景色。 两人都对望乡台没有任何兴趣,也没有什么想看的人,所以在吴琼的带领下直接前往三生石。 出乎预料的是,三生石简直大到离谱,不知道的还以为站在某个石山面前,顶端直达云霄,围着三生石的大多数是些年轻男女,因它有无数个棱面可以同时映出无数面的前生今世,所以效率还算不错。 而有了吴琼这个腐败分子出面,两人根本无需排队,在三生石的一个侧面挡着块大铜镜,石面又宽又大,推开后完全可以使用。 万恶的特殊阶级啊! 仿佛什么事到了吴琼这种人或鬼的手里,总能分出个三六九等,但赵三元没理由去拒绝,钱总不能白花吧?那不成冤种了么。 “三生曾识,溪桥话别聚还散。” “石上三生,莫笑痴儿泪始干。” 上官白兔和赵三元分别念着这块石面浮现出的词句,此等传说中的神物在阳间可碰不到。 相传三生石乃女娲在补天之后所造,大可顶天,长相奇幻,上有两条神纹分三段,女娲封其为三生石赐法力三生诀,并在其身添上一笔姻缘线,后来女娲选择将它放于忘川河边,站在它的面前可以映出前生、今生、来生。 还没等两人客气客气,三生石的表面流光溢彩泛起如水波般的道道涟漪。 第一百零六章 浮蘧虚梦 第107章 浮蘧虚梦 三生石上产生的涟漪影响的不只是视觉。 随着波动而拨动的,是站在它面前的灵魂。 当第三次涟漪向外扩张后,模糊的石面越来越清晰。 上官白兔看到的是一座古旧却恢弘的寺庙,数以千计的灯盏依旧不能将殿内照得通亮。 在殿前的石鼎前,一个背影晃动着签筒。 哪怕没有看到正脸,依旧能感受到普通的圆领袍内根本遮盖不住那至尊气场。 一根竹签掉落,这个人捡起将它递给身旁的老主持说了些什么,但只有画面并无声音。 老主持双手合十接过竹签的刹那,突然从袈裟袖口中绽放腥光,化形为数条赤蛇狠狠咬去。 求签的人不为所动,在这一刻仿佛对古刹的建筑风格更感兴趣。 电光火石之间,数道黑芒与流光激射而来,将那些诡异的赤蛇击碎成齑粉。 在古殿顶端站着两人,一男一女。 女子身穿普通襕衫,上白下红,头戴幞头帽,腰间金鱼袋在月光的照耀下煜煜生辉。 男子身穿绯色官袍,下身裤褶,脚踏流云靴,腰挎横刀,手中握着一把雕弓。 因距离过远看不清两人的相貌。 但那襕衫女子挥手之间,行刺的老主持口喷鲜血,所有毛发开始燃烧起来,火越烧越大,最终将他烧成灰烬。 奇怪的是,当火焰熄灭后,留下的残骸绝非人骨。 求签人转身向寺外走去。 殿顶的男女对视一眼后也消失在黑夜之中。 到这里,三生石的画面开始模糊,当上官白兔猛然回过神来时,发现身前的石面早就恢复如初。 “到底哪个是我?” 上官白兔疑惑中,很快便有些兴致阑珊。 她还期待着能有怎样缤纷多彩的人生,可惜画面持续时间太短,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 “你那里怎么样.....” 话音渐渐小了去,上官白兔发现赵三元还处于双眼发愣的状态,明显还没有从三生石中的幻境里脱离。 不由得好奇他的前世究竟有怎样的人生。 此刻。 赵三元很迷惑。 一棵树。 他看到了一颗小树苗在经历着春夏秋冬,雷雨飞雪。 某天,树林里来了个年轻道士,瞧见这棵树后面露喜色,他丢掉残破不堪的桃木剑,开心的上前想要砍断一根树枝。 但估计这年轻道士眼神不好,拎着柴刀劈来劈去也没劈准,最后还把老腰给闪得够呛,他躺在小树下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奇怪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青道士的目光被小树深深吸引,突然似顿悟般盘坐在树下开始嘟嘟囔囔。 饿了就摘野果,渴了就喝露水,树林里的动物们都知道来了个脑子不正常的没毛猴子两脚兽,越来越多的动物来看热闹,有狐狸有刺猬,有大蛇有鹰隼,只要是年青道士坐在桃树下诵经,很快周围就跟飞禽走兽开大会似的围一圈。 这一过,又是数十个春夏秋冬,而且年青道士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那颗小树也开始茁壮成长,开出的桃花格外鲜艳。 三生石面再次模糊。 很快,赵三元的意识脱离开来,只是神情很是迷惑。 “兔子,你看到的是啥?”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连自己前世是男是女都不确定,硬要猜的话估计跟现在一样,是吃公家饭听吆喝的,你那边怎么样?” 赵三元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欲哭无泪。 “你比我强,最少还是个人,我连自己前世是不是人都不清楚,跟他妈动物赶大集似的,是傻狍子都有可能。” 上官白兔浑身一机灵,暗想这可真够惨的,相比来说自己肯定更幸福,最起码是个人啊。 但无论怎么说,两人对在三生石并没有获得多少有用的信息,全都是一知半解不着边际。 赵三元随意摆了摆手,“算了,三生石这么大,哪块地方出点毛病也算正常,或许它的存在本身就是给阴魂找乐子的。” “是么?”上官白兔明显不相信这番话,她看向其余面对三生石的阴魂们,一个个的要么是恍然大悟要么是抱头痛哭,很明显是知晓了前世因果。 没有想象当中的有趣,两人便离开三生石前往鬼界堡,找了个地方撑开小纸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赶。 在地府,除了酆都城外,就属鬼界堡最大,单论热闹程度的话,鬼界堡比酆都城更有鬼味儿。 因为阴魂的住宅无法在地府自行建造,必须连带着阴契和纸屋一起焚烧送下来后阴魂才能安置居住,一些过了鬼门关却依旧害怕被阴曹审判的阴魂便选择在鬼界堡居住。 为啥不去酆都城? 自然是因为它也坐落在阴曹之后呗。 相对的,啥也没有还不想去轮回的阴魂只能在街上徘徊游荡。 小纸车开了两天多终于到达了鬼界堡,还别说这里车水马龙跟阳间的大城市挺相似,有商铺有市场连拉黄包车的都有,当然还有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鬼。 与李老太爷接头地点浮蘧馆,虽说距离接头还有些时间,但俩人还是选择先到浮蘧馆等待。 单听名字,根本不清楚浮蘧馆是干啥的。 等到了地方才明白,这是地府正儿八经的官方机构,规模着实不小,来鬼络绎不绝,单单是馆内的窗口完全无法保持效率,所以在馆外摆了数百个临时接待处。 主要功能嘛,说白了就是帮阴魂给活着的人托梦,有啥想说的话啊或是想拜托什么事啊都可以。 这里依旧有一副对子。 浮游而不知所求。 俄然而蘧蘧然矣。 暂时无所事事的赵三元和上官白兔在角落里抽烟看戏,权当涨见识了。 “托啥梦啊?” “回尊差的话,想让家里给烧点钱和寒衣。” “哦,去年家里没给你烧啊?” “烧啥啊,好几年了都不管不问的,我再省吃俭用也快扛不住了。” “那是得给不肖子孙托托梦,这里有普通托和特快托,你选择哪个?” “快,当然得快啊我着急。” “大姨我得跟你说明白了,特快它可贵,起价就得四百四十四张老黄历。” “这么贵啊?我兜里就剩两张老黄历了,要不就选普通托吧。” “两张?大姨我这边建议你还是直接去投胎吧。” “暂时不能投,我死前跟我家老头子说好了要在下边等他,要不尊差你看看这样行不,等钱烧下来从里边扣?” “钱到付款?那你去甲十七窗口那边办吧,这事在我这办不了,下一位!” 老阴魂向外走去,在茫茫鬼海中寻找甲十七窗口,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排队排出了头后,她将需求又复述了一遍。 “钱到付款是吧?能办,但这里要抽成,普拖抽三成,快拖抽两成,大姨你看你选哪个。” “我选快的,大不了让活人多烧点。” “行,大姨你选择托梦时长吧,一盏茶的时间起步,底价为四百四十四张老黄历,时间越长越贵。” “这么短?一盏茶的功夫也没多久啊。” “阴阳有隔啊大姨,成本在这放着没法便宜,而且这几年下来的阴魂越来越多,价格肯定水涨船高,大姨你要是说快点,一盏茶的功夫应该够用。” “啊,那行,都听尊差的。” “托梦形象选择一下,比如梦中环境、托梦时间还有形象。” “在老房子吧,托梦时间什么时候都行,形象就按我自己的形象来,儿孙一看就能明白。” “明白了,大姨你提供一下阴契吧作为抵押。” “可我没在地府没房子啊?” “得,没抵押我没法办,除非大姨你去供养阁开个担保证明,此类业务先去丙八十七窗口办理,我这开不了回忘川河对岸的船票,下一位!” 老阴魂的表情落寞,逐渐消失在阴魂的队伍之中。 类似的情况比比皆是,想要托个梦真不容易,价钱高昂不说还有各种各样的限制。 又比如这位年轻的阴魂。 “办托梦。” “普拖还是快拖?” “快拖,坐船来的时候脚下没踩稳,老黄历大部分掉河里了,我着急。” “行,托梦目标选择一下吧。” “我爹,何其正。” “嗯....我看看啊,托不了,信息对不上。” “啥叫信息推不上?我给我爹托梦怎么不行?” 阴差慢慢悠悠喝了口茶水砸吧砸吧嘴,没有味觉的它也不知在品个什么东西,淡淡道:“给谁托梦都可以,前提是身份要准确,你托梦的对象信息有误,没法证明他是你亲爹。” “这需要屁的证明!他就是我亲爹,我就是他亲儿子!” “信息不对真办不了,除非你能证明他是你亲爹,证明簿是错的。” “你他妈是不是故意找茬?我都死了咋证明?上去给我爹弄死然后就为了证明他是我亲爹?” “稍安勿躁嘛,我的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了,信息不对就是不对,也许你活着的时候管他叫爹,但他真不是你亲爹,如果你真要给他托梦,这边只能写成养父或干爹。” “???” 晴天霹雳来的毫无预兆。 年轻阴魂万万没想到死了后还能有意外收获。 养父? 干爹? 一时间悲从心起,死无可恋。 但阴差见过太多类似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了。 “你可以选择继续给何其正托梦,只是信息上要写干爹或养父,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给亲爹托梦。” “可....可我根本不知道亲爹是谁....” “无须担心,我这簿上都有显示....我看看啊,你娘跟何其正结亲前,曾经有过一段感情,他名字叫....找到了,叫王老急,就住在你娘家隔壁,不过我还是提醒你啊,老王他不知道有你这么个亲儿子,冷不丁给他托梦的话估计不会有啥好结果。”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同。 阴魂同样如此。 在不远处吃瓜看戏的赵三元已经乐疯了,被烟呛的连连咳嗽。 这都啥事啊,死了后才知道身世,一时间不知该给干爹托梦还是亲爹托梦。 “别笑了,他都够惨的了。”上官白兔叹息着拉了拉赵三元的寿衣,眼下的场面笑出声实在不厚道。 “惨?咳咳咳——”赵三元捧腹大笑,“他再惨还能有老何惨?养了多少年的儿子根本不是亲生的,是人家隔壁老王的,估计到咽气那天也不会知晓,这才叫惨。” 生人以为,只有阳间才有悲欢离合,死了后获得的是最后的解脱。 殊不知,许多人死了后才是痛苦的开始,揭开的真相如同撕开血淋淋的伤口,它永远无法愈合,因为再也不可能复活,唯有带着无尽的遗憾或是苦痛饮下孟婆汤。 “小友。” 轻声的提醒。 李老太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 “您老可算来了,怎么样?”赵三元立刻严肃起来,毕竟正事最重要,吃瓜看戏只能当个乐。 “有些结果吧,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住处,我那个阴差老友已经等着了,该如何决定先听听他怎么说。” 稍后。 李家阴府是个独立小院,跟阳间李家老宅的规模肯定比不了,但足够用。 堂内坐着名老态龙钟的阴差,估计在地府已经干了许多许多个年头。 没啥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老阴差轻声道:“每日被阴曹审判的阴魂不计其数,我无法知晓近期究竟有没有个叫高首的阴魂过了阴曹,但有个法子可以明确查到信息,只不过此法极其凶险,一旦暴露是重罪中的重罪,你们想好再回答,若是不想冒险,我也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上官白兔微微躬身,“还请尊差名言,我二人心意坚定,无论是什么办法都要去尝试。” 情理之中的回答,李老太爷连连叹息,知道两位年轻人选择了最为凶险的道路。 老阴差点了点头,用手指沾了些水在桌子上缓缓写出几个大字。 生死簿! “它不光写着生人的阳寿,还写着死后被阴曹审判过的结果,找到它,你们就会得到想要的信息。” 气氛凝滞。 久久无言。 在场的都清楚生死簿对于地府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赵三元揉了揉太阳穴。 “尊差的意思,是让我们闯阴曹?” 第一百零七章 生死簿 第108章 生死簿 药王谷外的风雪渐渐停息了些,寒风嘶吼声不再终日不歇。 主殿内,地藏大方广灯阵依旧闪烁着光芒,阵中的刘芒泛随便枕在个蒲团上补觉,此刻由康木昂照看灯阵。 几盏灯火的火苗非常稳固,红绳上的诸多铃铛未发出任何抖动声音,昭示着走阴的两人一切顺利。 从表面上看,棺材里的赵三元和上官白兔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但康木昂非常清楚,时间拖得越久,下去的两人不被困死也得被饿死,能帮他们做的只能是偶尔用雪水滴在他们的嘴里,至于食物唯有徒叹奈何,胡乱喂食很可能把他们呛死。 这时,摆在棺材前的三个莲花包之一突然凌空浮起,无火自燃。 升腾的烟气仿佛凝固成一张人脸。 “老康?老康你死没死?没死赶紧吱个声。” 听到熟悉的声音,正睡觉的刘芒泛浑身一机灵,连滚带爬的来到康木昂身边,“是三元!三元你那边搞定了没有?” “暂时还没找到高首,我跟兔子商量了下由我单独进阴曹去翻看生死簿,如果高首已经投胎,那我们就立马还阳,如果高首只是过了阴曹还未轮回转世,我便抓紧去奈何桥堵他。” “啥!?”刘芒泛面色大急,“不行!绝对不行!且不说你进入阴曹会不会被送往地狱,用屁股想的都知道翻看生死簿这件事就是重罪中的重罪,一旦被发现后果还用我多说?” 荷花包灰烬凝聚的烟气开始逐渐消散。 留给阴阳沟通的时间所剩不多。 “我不是没有丁点把握,阴曹内有个老阴差愿意帮忙而且值得信任,时间有限没法解释过多,你先告诉我走阴后阳间过了多久?” 刘芒泛沉声道:“三十四个时辰多一点,听我说三元,兹事体大万不要勉强行事,你已经对得起任何人了,听刘哥一句劝,走阴的就没听说过谁需要过阴曹,你赶紧——” 话未说完,他的手臂就被康木昂轻轻按住,对着前者摇了摇头。 “别劝了,三元是个啥脾气还用多说?咱俩磨破嘴皮子也没用。” 康木昂随即看向荷花包烟气,语重心长道:“万事小心尽快回来,你和兔子阳躯不可能一直坚持的住。” “明白,你俩也想开些,万一我成功了,还能顺便帮你们看....几年.....” 烟气彻底消散。 赵三元转身看向身后那巨大恢弘的建筑群,眼神坚定又决绝。 此刻唯有他自己站在土路上,身旁没有老阴差,也没有上官白兔。 点上一根烟后,他迈步前行,渐渐的汇入前往阴曹的阴魂队伍中。 阴曹很大,乃地府最重要的行政部门,由多个司职管理,为首的便是十殿阎罗王,他们对所有阴魂有着审判权和判决权,有犯则罚,有功则赦。 若说地府的某些小角落里还存在着贿赂与不公等,那么在十殿阎罗王前,所有阴魂都将被一视同仁,绝无半点路子可走,是非功过全凭生前的德行。 但阴曹内的第一站并不是直接被送到某个阎罗王前,而是迷魂殿。 在这里,阴魂们必须在阴差的指导看管下饮入迷魂水,就是赵三元身前不远处的大池子,咕嘟咕嘟往外冒着泡。 喝了这东西,阴魂们就会口吐真言,无论生前你多么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喝下它都没有用,好的坏的都将一一亲口道出。 不单单是要喝迷魂水,喝完后还要将水瓢摔碎,碎片会在半空中凝结成字,显示这个阴魂该去面对哪一位阎罗王的审判。 排队的时候赵三元冷不丁的想着,如果阳间有这种水的话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虽然整个世界都将没有谎言存在,但又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事能完全接受实话实说? “到你了。” 循着提醒的声音看去。 眼前的正是说好要帮忙的老阴差。 他递来一个水瓢,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相识的端倪。 一饮而尽后赵三元摔碎水瓢。 碎片在身前汇聚成几个小字。 楚江王历! 乃阴曹第二殿,司掌活大地狱,又名剥衣亭寒冰地狱,另设十六小狱。 楚江王光明正大,凡在阳间伤人肢体、奸盗杀生,利用权位、巧取豪夺、鱼肉百姓、欺占拐骗、逼良为娼、走私贩毒、非法骗婚、伪造公契、贩卖假药等违伦常、乱法纪、造孽无数的恶魂,将被推入火山,被滚烫的岩浆吞没;或被丢到寒冰池,饱受冰冻之苦推入此狱,另发入到十六小狱受苦,满期转解第三殿,加刑发狱。 这一刻,赵三元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按照计划,迷魂水肯定被老阴魂掉了包,但该走的流程还得走。 十殿阎罗王里,还真就是楚江王最适合审判自己了.... 赵三元尽可能的保持面色如常走进第二殿的入口。 没有想象当中挂满刑具的阴森感,也没有像是阳间大狱里的各种哀嚎声。 通道内光线明亮,古香古色,通道很长很长一眼望不到头。 需要被楚江王审判的阴魂们都战战兢兢迈着小碎步,估计谁到了这心里都腿肚子打颤。 也有些阴魂已经后悔,哭喊着往回跑,但无一例外全被守门的阴差鬼差给按住,咔咔的一顿抽。 可见,视觉上产生的恐惧感是最低级的,阴曹内丝毫没有阴森之感,却依旧让纯粹的灵魂心生纯粹的畏惧。 “兄弟,看你的样子咋不害怕啊?” 一个面相二十多岁的阴魂主动过来搭话,短脸阔口八字胡,看他眉宇间就知道他心里也突突。 赵三元耸了耸肩,“来都来了害怕也没用,想要获得轮回的度牒必须要进阴曹,躲不过去的。” “厉害!”八字胡阴魂感叹不已,腔调有点像是鄂省的又有点像中原的,“我可听说由第二殿审判后押去地府受罚的阴魂数量最多,大部分生前都伤过人性命,兄弟听你口音应该是关外的吧,你也杀过人?” “关外的事儿少打听。”赵三元随意敷衍着,双眼一直在两侧延伸的房间寻找着什么。 按老阴魂的情报。 生死簿其实并不在阴曹内部,而是在酆都城内最安全的地方,由酆都大帝亲自掌管。 当然,为了方便查阅,生死簿分出十缕灵韵,在阴曹十殿里分别有着一个‘分身’存在。 而第二殿的分身生死簿就在丁戌二十八号房间,若非老阴魂在阴曹干的年头长,恐怕根本不知道此类密辛。 至于情报的真假,谈不上信与不信。 毕竟能选择的只有这一条路。 走了大概半个多时辰,终于看到了带着丁戌二字的房间,估计再有不远就会到达。 可怪异的是,走廊两侧的每个房间前并无看守,只有一对又一对的小石狮子。 “兄弟你在这是有熟鬼么?瞧你一直在往两边看,你也别怪我多嘴啊,我听说这些房间都是不上锁的,但绝不允许普通阴魂进入,否则后果很严重。” “废话,这里又不是逛窑子,兜里只要有钱哪个房门都敢推。” 说话间,赵三元终于找到了目标。 丁戌二十八号。 左右眺望,除了身边的八字胡阴魂外再无其他的鬼。 “你还有事没?没事赶紧滚蛋。” “别啊兄弟,没你陪着我怕....” “都他妈的死了你还怕个甚?赶紧走赶紧走,我要在这歇会。” “那我也歇会吧....” “信不信老子抽你?” 万万没想到,进了地府还能碰见狗皮膏药鬼。 又不是你亲爹,粘着老子干啥啊。 现在是要去翻生死簿,性质比翻张大帅姨太太的肚兜还难,哪里能被旁观? 这一刻,赵三元有种想干死八字胡阴魂的冲动。 正好周围没有其他阴魂的存在,弄死它或是敲晕它都可以。 八字胡走向房门前,想靠着墙壁坐下去,“我看人很准的,兄弟你肯定是有事,这样,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帮你把风,有——” “别去!” 赵三元沉喝提醒,但为时已晚。 八字胡阴魂太过靠近丁戌二十八号的房门,门前那两尊石狮子仿佛受到极大刺激般,竟是猛的转头看来怒目而视,纵跃之中扑去。 眨眼间就咬向八字胡阴魂的双腿。 哪怕没有肉身,可纯粹的灵魂状态并非无敌,受到一定的伤害后必将经历巨大痛苦魂飞魄散。 八字胡阴魂还处于懵逼当中,连惊叫都抛在了脑后,一时间根本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大声提醒的刹那,赵三元的脑海中浮现无数种可能性,并逐一分析哪种更加符合利益。 石狮子就是守卫的鬼差,它们最大的能力就是针对阴魂,实力不容小觑。 赵三元没有把握在短短时间内战胜它们。 况且也没有理由去与之争斗。 既然八字胡阴魂无意间触发了机关并吸引了两尊石狮子的注意力,那么自己冲刺后绝对可以畅通无阻的冲进丁戌二十八号房间。 翻看生死簿只需一点点的时间而已,即便八字胡阴魂发出惨叫声引来其他阴差鬼差亦是无妨,届时自己肯定已经离开,正好用他拖延时间。 代价唯有素不相识的普通阴魂而已。 而已。 轰——砰—— 一记铁山靠! 石狮子受大力相撞,被轰在走廊木壁之中。 “要死别他妈死在老子面前!” 赵三元拖着八字胡阴魂直冲房门。 因纸戒刀和纸秤杆等都具有阳气,一旦施展就会被整个地府所知晓,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使用,万幸的是自从之前被老碑王捆窍打了一通炸裂的八极拳后,许多招式仿佛刻在了脑海里,随打随有,只是还不太熟练。 当然,纯粹的灵魂状态之下,赵三元能将自身实力最大化发挥,而且不受因果天道限制,比如使用劾召万神就不会有减寿这档子事,相对的,使用这招同样会被地府察觉。 一声闷响。 丁戌二十八号房间被撞开,而后房门自动关闭,两尊石狮子的动作为之一顿,愣了愣后回归原本的姿态,蹲守在房门前,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视线转回房内。 赵三元拖着八字胡阴魂冲进来后,脚下没有感受到任何实质感。 观察四周发现,周围竟是一片镜中世界,上下左右尽是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铜镜。 “....兄弟,这到底是哪啊?我还以为你认识熟鬼能帮我们跟阎罗王老爷说说好话,这咋跟想的不一样啊。”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楚江王活着的时候就以为官清正被世人熟知,跟他说小话纯粹是找死,没罪都得把你吊起来皮鞭沾辣油的抽。” “不会吧....” 赵三元没搭理他,在无数铜镜中寻找着生死簿,奈何飘来飘去根本就没见到有任何书本的存在,严格来说除了自己和八字胡,这仿佛无限大的房间内就只有铜镜。 站在一面铜镜前,赵三元拍了拍脸颊,随即沉声开口。 “庚寅年丁丑月丙申日癸巳时,鄂省荆门石龙沟人士,高首。”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身前铜镜闪动着一条条如蝌蚪般的光芒,它们慢慢汇聚成一排发光的小字。 ——阳寿未尽,虚有四万三千二百八十六个时辰,接引进入地府时间为乙丑年己丑月癸丑日庚申时,于一日前经过阴曹二殿楚江王审判前往金鸡山受罚开山凿石六十两,刑满后可转世为人道五等。 “有了!” 赵三元大喜过望。 费尽心机终于是找到了高首的信息。 金鸡山? 那再好不过,老碑王说的那个欠人情欠鬼情的阴差就在金鸡山。 从结果上来开,高首活着的几十年够可以了,身为大重九的他肯定没少杀人,但来生还能投人道五等,估计好事绝对没少干。 一等皇族帝胄、二等封侯拜相、三等封疆大吏、四等荣华富贵、五等杏手育人、六等地农乡绅、七等能工巧匠、八等粗茶淡饭、九等戏子优伶、十等流街乞活。 除了惊讶老高的来世的身份外,更没料到生死簿竟然是这种形式的显相,根本就不是传说中的书本账簿。 “我滴个乖乖!兄弟你原来是为它来的啊?可你死都死了,看这东西有啥用?”八字胡阴魂倒也不傻,猜出整个房间就是个生死簿。 赵三元叹了口气,“有个....兄长为我挡劫丢了二魂七魄,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所以特意来地府捞他回去,你也看到了,他还有阳寿没有完根本就不该死,硬要说的话死的应该是我不是他。” “啊?兄弟你没死啊?我可真服了你了大活人下地府,可话说回来我听有些阴差说,阳寿这东西是不固定的,好像今天是一个样,如果活人做了好事或恶事后,它的数字会有浮动的,真说不准谁该死,不信你看看你自己的。” 一听好像是挺有道理,赵三元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思想开始物尽其用。 “....老康也没说他老家是哪啊?妈了个巴子不管了,先试试再说!” “庚子年庚辰月庚戌日子时,康木昂。” 铜镜再次浮现一个个发光小字。 ——阳寿未尽,实有十九万七千零三十三个时辰。 “看吧,你还有五六十年的阳寿,看来兄弟你在阳间好事没少干啊。” “这不是我的,妈的老康还挺能活啊,说好的辛未年会死,看来真不靠谱。” 赵三元心情越来越好,随即又问了刘芒泛、李冬至、上官白兔等人的阳寿,无一例外全都是长寿的人,活个六十来岁不成问题。 最后,他问了自己的。 “丙午年丙申月丙午日未时,赵三元。” ——阳寿未尽,虚有二十三万五千五百一十八个时辰,接引进入地府时间为乙丑年己丑月甲寅日乙丑时,于两个时辰进入阴曹,尚未由二殿楚江王审判。 这么多? 赵三元看得一愣一愣的。 虽说自己算数不好,但依旧能看出再活个几十年不成问题,按照生死簿显示的,至少下个辛未年死不了。 “来都来了你也别光看着啊。” 八字胡阴魂摆了摆手,“我跟兄弟你不一样,我是真死了,看也没啥用。” “就当被刚才那俩石狮子吓到的补偿了。” 赵三元将八字胡拉到铜镜前,后者表情略显无奈,“那我可看了啊。” “你咋娘们儿唧唧的,赶紧看,看完我好想办法穿过阴曹去金鸡山。” 八字胡阴魂点了点头,轻声道:“丁亥年庚申月庚申日壬午时,涿郡涿县人士,厉温。” ——阳寿已尽,接引进入地府时间为庚戌年壬辰月癸酉日己未时,凭阳世功绩,敕封为地府阴曹第二殿阎罗楚江王。 赵三元:“???” 第一百零八章 真敢干啊 第109章 真敢干啊 面对审判这种事,赵三元从未经历过。 哪怕他主动进入阴曹,也依旧没想着真正去面对哪一位阎罗王,只计划翻看生死簿后想办法开溜。 但天有不测风云。 很多时候你以为自己是大局观,结果却是脑血栓。 当着楚江王的面翻看生死簿是种什么体验? 答:获得绝对优先资格,直送殿内接受审判! 管他什么穷凶极恶的阴魂都得往后稍稍。 二殿内边缘,排着队等候的阴魂们都向殿内正中的赵三元,投去各式各样的目光。 好奇、惊讶、费解、敬佩等无所不有,都猜测这到底是哪路猛鬼,竟然能让最讲规矩的阴曹改变审问顺序。 听说过投胎插队的,可没听说过见阎罗王还着急的啊。 纷纷猜测是这小子是否走了后门,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彻底打消。 因为守在赵三元四面八方的足有十名鬼差,规格奇高,看架势就知道这小子肯定穷凶极恶。 前方。 楚江王高坐正首,明镜高悬,这尊大神的相貌与之前稍有不同,大概四十余岁年纪,但从眉眼和八字胡不难看出有着九成相似,他左右两侧各有判官执笔,气氛极其肃穆。 “说说看,现在是种什么样的心情?”楚江王倒是没有横眉竖眼,他慢慢悠悠喝了口茶水,没有让任何阴魂看到他努力憋笑的表情。 坐殿阴曹无数个年头,撞枪口上的阴魂还是头回遇到,这个大乐子光是想想就能笑几千年。 “钓鱼执法!你们阴曹钓鱼执法!” 赵三元自然是不服。 谁他妈能想到十殿阎罗之一的楚江王不审问阴魂,却在走廊里跟没事鬼似的瞎溜达? 当领导的都这么闲? “放肆!” “大胆!” 左右判官盛怒之下拍案而起,霎时间无数拘魂锁链从殿内的火盆中迸裂冲向赵三元。 与城隍游神所使用的拘魂索不同,这些拘魂锁链对阴魂有着极大的伤害,被捆锁后要承受的痛苦成倍增加。 但楚江王轻弹镇尺,所有的拘魂锁链在赵三元的四周化为飞烟,消散于无形。 “他有说这番话的理由,无须责罚。”楚江王笑着解释:“身为十殿阎罗之一,我自有神通妙法,分出几缕神韵并非难事。” 赵三元当然明白这些正神绝不能以常理视之,就像守鬼门关的两尊门神,它们在守关的同时,亦可分出神韵穿越阴阳两界,更何况是鼎鼎大名的楚江王。 问题是,这老犊子早不分晚不分,偏偏自己进入阴曹后分! 现在回想起来他就像是预先准备好等待自己一般,在快到达丁戌二十八号房间的时候,走廊里看不到其他阴魂并非运气,肯定是楚江王刻意为之。 激活守门的石狮子鬼差也是特意演的一出戏码,他猜到自己大概率奔着生死簿而来,所以顺势为之,想看看自己目的究竟是什么。 “没错,我是在刻意等着你。” 仿佛能看穿赵三元的心思般,楚江王的双眼既清澈如水又智慧如渊,任何阴魂在他面前都藏不住任何秘密。 “当你摔碎水瓢之时我就已经感应到你并未饮下迷魂水,如此怪事少之又少,我自当要调查一番,却没料到收获颇丰。” 这一句收获颇丰的分量太重。 赵三元心头苦笑着。 合着自己从一开始就已经暴露身份,喝没喝迷魂水人家楚江王门儿清的很。 这倒怪不得帮忙的老阴差,估计连他也不清楚。 只能说太小瞧地府,也太小瞧楚江王。 想想也是,人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是封疆大吏功勋卓着,寿终正寝后被钦点为坐镇阴曹的阎罗之一,不知判了多少阴魂,能力肯定远超想象。 啪—— 楚江王拍下惊堂木。 “没有喝下迷魂水也无妨,开善恶玉壁,升堂。” 左右判官各伸出一指,光华点点闪烁,逐渐在殿中凝聚成半透明的玉璧,洁白无瑕没有半点污垢尘埃。 原来即便是阴魂不喝迷魂水,阴曹也有办法来评断德罪,区别只是亲口说还是亲眼看。 右判官横起一张卷轴,声音清冷。 “赵三元,生于丙午年丙申月丙午日未时,阳寿虚有二十三万五千五百一十六个时辰。” “年幼时父母双亡,由他人救助抚养,生性喜怒无常,易暴易怒,无亲血亲子嗣,携地仙大堂口,顶香弟子。” “生年共造杀业二十九起,虐杀四人,间接因他死亡者两人,损伤他人肢体四十次,按罪当发配三大狱、十六小狱受罚轮回八万六千....” 随着右判官的声音,白壁就像是被泼了一大盆墨汁染黑大半点点飞溅,并且逐渐流动,大有将整个白壁染黑的趋势,并且隐隐有赵三元生前所作所为的画面浮动,堪称情景再现。 赵三元对此倒是没有多少意外。 形式只是表面,重要的是说得对不对。 论罪行方面的统计,阴曹肯定是权威中的权威,绝不会有丁点错漏。 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真正杀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因自己间接而死等等。 虽然还不清楚要去哪三大狱和十六小狱,也不清楚受罚八万多个来回需要多长的时间,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有罪受了。 角落里一排排的诸多阴魂同样感叹着。 心想之前也看了不少生前犯罪的阴魂们,可论罪罚严重者谁也赶不上这小子啊。 估计他就算偿还罪业走出地狱,来世应该做不得人了,顶多是些飞禽走兽。 这时左判官摊开一张卷轴。 “乙丑年八月廿二,伤奉省建政司铁路工程队三十五人,虽有伤人之实,但有救人之因。” 左判官神身前有一个精巧铨称,以竹片做横梁,丝线为提纽,两端各悬一铜盘,当他的这句话说完后,卷轴里泛出一黑一白两道飞烟,盘旋中竟化为两颗心脏,分别落在铜盘里。 铨称指针摇摇晃晃,最终直直指正上方不偏不倚,黑白心脏重量完全一致。 “乙丑年九月初一,杀一人,伤一人,与同伴救李家十七口。” 话音刚落,铨称铜盘上的白色心脏猛地一沉,指针向左挪动三刻半,紧接着从铨称绽放一道白光融入玉璧,清散了许多墨色。 周围一片哗然。 不少阴魂们都发出感叹。 知晓那块玉璧上的墨色代表着生前所犯罪业,但并不会因它直接来审判阴魂,接下来还要逐一核对审理,也就是左判官身前的铨称,上面称的是良心与恶心,如果良心更重,就会驱散玉璧上代表罪业的墨色。 有前有后,有因有果,看似黑白分明,实则与非黑即白迥异。 “乙丑年九月廿八,杀一人、一妖、二十五只野狸,有救人之切,亦有嗜杀残忍。” 这一次,铨称铜盘上的黑色心脏更沉重,指针向右挪动,射出的黑光融入玉璧,颜色又深了些许。 赵三元的心态也开始有了变化。 从最初的随机应变,到现在的忐忑紧张。 相信任何阴魂面对这个场面都不可能保持平静。 因为它称的是今生今世的善恶德行,无论是罪还是功,都是在尘世的绝对意义。 并且能不去地狱肯定没谁愿意主动去受罪。 所以赵三元紧紧盯着铨称铜盘,盯着代表自己善恶德行的两颗心。 “乙丑年十月二十五,与同伴干涉郑家屠户因果报应,郑妻间接因你陷入困境,这个业需要你来背。” 黑色心脏又重了几分,之前玉璧被白光驱散的区域全无,墨色越来越重。 赵三元微微叹了口气。 应有的结果。 民间异人帮事主解决各类问题之后,虽有钱财上的报酬,可一些果报业力都将转移到自己身上,若还有阳寿,那就要犯弊缺,背多了的话瞎了眼瘸了腿再正常不过,所死亡,就如现在这般一起清算,谁也逃脱不掉。 “乙丑年十一月廿四,杀一人伤一人,与同伴救下王家父女,销毁烟土七百二十六两。” 殿内亮如白昼,光彩耀眼! 玉璧中所有的墨色在这一刻全部被驱散,洁白无瑕! 由此可见,销毁烟土的功绩会间接救下多少人,积攒多少无边功德,单单是杀死黄爱民和救下王家父女,恐怕不可能有这等景象。 也不知当年虎门销烟的林公在阴曹内评判一生时会是怎样的场面。 “乙丑年腊月初十,救一人,间接因你而死一人。” 说的应该是窦海和拉二胡那小子。 赵三元内心感叹判的真他妈准啊。 左右判官各自合上卷轴,对正首位置恭敬作揖。 从升堂开始,正首上的楚江王就没说过半个字,一直安安静静的旁观着。 直到两位判官行使职责后,他再拍惊堂木。 “有犯则罚,有功则赦,有恶则罪,有德则赏。” “堂下赵三元生平有善有罪,但瑕不掩瑜,所杀所伤皆事出有因,善恶玉壁已给出答案无需复审,本王在此审决,不予责罚不予奖励,即刻派遣阴差将赵三元送回阳界尘世。” “哦对了,再告诉下边以后招子放亮点,阴阳有隔别轻轻松松就放走阴人入鬼门关。” 嚯~ 阴魂们惊叹连连,最开始以为这小子肯定要被送往地狱遭罪受刑许多许多年。 怎料是看了场精彩绝伦的审判。 不以绝对善恶论处。 你为了救人而去杀人,不一定会遭到责罚,要看因果。 你好心办坏事,哪怕结果是好的,也要背负业力。 公道只在人心,在场除了赵三元外有一个算一个,都对判决结果没有任何异议。 对,除了赵三元。 “慢!!!” “啥玩意儿就把我送回阳间尘世?” “问过我了么?” “我同意了么?” “合着白来一趟是吧?” 赵三元直接炸了毛。 对这个结果丝毫没有预料得到。 本以为要么是被送去地狱受罚要么是被送出阴曹继续下一站,怎料楚江王直接下了张回程票。 那折腾来折腾去有啥意义? 况且上官白兔可还在阴曹外边等着。 自己单独被送回去的话,她想去救高首也必须进阴曹,万一兔子她曾经做了什么抱孩子下井偷老头拐棍的事被送往地狱,那踏马哭都没地方哭。 即便她能过了阴曹找到了高首,届时他们俩如何穿过一关又一关逆走黄泉回阳间? 总不能没救出来人还得搭一个吧? 不行! 绝对不行! 得想办法让楚江王治罪! 妈了个巴子真造孽啊,在阴曹里阎罗王前主动找罪! “我有罪,我有罪啊,身为活人却擅入冥土,这肯定有罪吧?” 楚江王摇了摇头,轻笑道:“从始至今走阴之事在地府都不算什么大罪,那些来了却回不去的人要么是自身出了意外,要么是自身有罪被扣下,你的性质不同,直接遣返即可。” 赵三元哪里肯罢休,想方设法给自己找罪,“贿赂!对对对我过忘川河时贿赂了阴差,这总该是罪吧?” 奈何楚江王依旧摇了摇头,“你首次入地府,不懂规矩情有可原,要怪也是怪知法犯法收取贿赂的阴差,那个谁,有空去查查他是坐那条船过来的,检票的阴差是哪两个。” 自曝再次被化解,赵三元急得都快哭了。 心想您老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我这都主动找罪了,你咋还往回挡啊? “那个....生死簿!我偷看了生死簿!而且您老在旁从头看到尾,这总算一罪了吧!” 这话一出,诸多阴魂连带着左右判官和鬼差们都浑身一机灵。 乖乖! 带着阎王爷翻生死簿? 你小子是真敢干啊! “我想你对阴曹事物有着很深的误解,首先阴魂根本接触不到生死簿,更不知道它在哪,所以并无相关罪条,而且你时是并不知晓本王身份,在守门鬼差攻击之际没有扔下我拖延时间,反倒是施加援手,最重要的是,当你面对生死簿时从没有半点心思想要篡改阳寿,结合以上种种,自是谈不上罪罚。” 看着堂堂楚江王和年轻阴魂的极限拉扯,周围阴魂们都看傻了。 这是要闹哪样啊? 难道喝多了迷魂水喝傻了? 左右判官和鬼差们也没好到哪去,都是满脸懵逼。 它们倒是明白楚江王说的话都有理有据,的确不能因为这些事给赵三元定罪。 可问题是赵三元这么做到底是为了啥? 地府又不管饭.... 而赵三元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后悔自己活着的时候没多干点坏事。 瞧着鬼差围过来准备强行遣返,赵三元是绞尽脑汁的去思考,还真就让他想到了机会。 “趴墙头!我小时候趴墙头看女人洗澡,大姑娘小媳妇,成亲没成亲的算下来至少有千八百个!” 楚江王仿佛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他泛着身前一本簿子慢悠悠道:“有是有,只不过那时你年纪尚小,是抚养你的师父所决定,罪不在你,可惜啊小子,如果你下山之后偷看哪家姑娘洗澡我还真能治你得罪。” 何为罪? 何为惩罚? 因人而异罢了。 在楚江王看来,将赵三元就这么送回阳间便是。 倒不是说有意为难,唯心而论的话他倒是挺欣赏这小子的,但坐镇阴曹就要秉公处置,不能徇私不能枉法,换做其他阴魂到此也会这样去判。 若以后这小子阳寿尽了再入地府,到时候评判功德时看看能不能给他谋个好差事。 正当楚江王畅想未来时,赵三元开始极限反杀。 “我烧过神像。” “簿上有着记载,烧了打铁花是救人心切,当不得罪恶。” “为了劲更大,烧前我浇了童子尿。” 第一百零九章 半块烤馍 第110章 半块烤馍 按理说,融神像浇童子尿这种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毕竟是为了救人才出此下策,有情可原。 但妙就妙在,九天采访三界药王天医大圣孙大真人刚巧在酆都城内。 因此,赵三元求锤得锤,获得了金鸡山开山凿石五两的象征性惩罚,如愿以偿的可以通过阴曹。 规格上依旧奇高。 楚江王再次分出一缕神韵陪同赵三元向阴曹外走去。 “知不知道那名老阴差为什么帮你?” “不会您老未卜先知吧。” “别把我想的太神,说白了跟阳间断案的官员没什么两样,我也是在知晓你没有饮下迷魂水后才私下闻讯他。” “您老的意思是,他帮我并非全看在李老太爷的面子?” 年轻形态的楚江王神韵哑然失笑,“那得多大的面子?实话跟你说吧,老阴差在没见到你时,是想看李老头的面子上劝你知难而退,但当他见了你的面后便改了主意。” “原因是当初有个人走阴入地府后帮了他一把,若没有那个人帮忙,老阴差将铸成大错,轻则发配地狱,重则永世不得超生,根源在于老阴魂在你的身上,察觉到了与当初走阴人相同的感觉,明白了吧?” 赵三元听得一愣一愣的。 原本还真以为是李老太爷路子野面子大,合着里边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几十年前的走阴人? 相同的感觉? 说的难道是.... 楚江王似有深意般看向赵三元的寿衣怀中,“当初那名走阴人可了不得,将半个地府都闹得鸡飞狗跳,连黑白无常都没有拦住他,硬生生被他救走一个阴魂冲出鬼门关,说起来当初他进阴曹时候还是我审的。” “可恨,太可恨了!”赵三元义正言辞道:“这种祸乱地府的罪人必须得到严惩,不像我,无论上边还是下边都遵纪守法,谦虚内敛。” 就算有一丝丝的可能也必须撇清关系! 万一那走阴人真是老头的话,那自己跟他的师徒关系就是个隐雷! 楚江王没有介意赵三元的扯淡。 遵纪守法? 谦虚内敛? 有一个是沾边的么? 硬要说的话,更应该是善恶皆由自身评判,不违本心。 “你就不好奇寻常的走阴人为何能对抗地府正神?” “偷奸耍滑呗,肯定是趁黑白无常老爷不注意阴了俩板砖。” “倒是说对了一半,他确实不像什么正人君子,但仅靠这些是绝无可能成功冲出鬼门关,关键在于他所掌握的东西,一种极其古老的传承。” 赵三元尽可能保持面色如常,但已经猜到了大概,内心惊涛骇浪。 楚江王伸出三根手指。 “三皇派,劾召万神,当被黑白两位无常拦截后,他竟请来酆都大帝的神韵,你说说,他们敢拦么?” 赵三元膝盖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没办法,不软不行啊。 心想老头你可真是太牛逼了! 地府最大的领导是谁? 地藏王菩萨,后土娘娘! 但这二尊大神基本不过问地府事宜,一切的一切都交给酆都大帝掌管,算是真正的大领导。 老头他在地府召唤出酆都大帝的神韵,简直不要太残暴! 别说是黑白无常二位老爷,即便是五方鬼帝恐怕也拦不住啊! 难以想象当年老头在地府闹出多大的动静。 “据当时在场的阴差汇报,走阴人在施法前祭出一卷酆都大帝的画像来施展古三皇派妙法,多巧,你怀里好像也揣着画轴,看来古三皇派在尘世并未根绝。” 赵三元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被拿捏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再狂傲的人又如何? 面对的可是堂堂楚江王,人家想查什么信息查不到? 而且赵三元非常确定自己根本没有请酆都大帝神韵的本事。 真要撕破了脸,后果不堪设想。 “小本事不足挂齿....话说您老既然知道晚辈是三皇派传人,也知道晚辈这次来同样是捞人回去,您老为何不阻止?直接硬把晚辈送回阳间很轻松吧?” 楚江王笑容依旧,点了点自己的心口,“断案审罪凭借的是证据确凿,我无论生前死后都不会凭个人主观来断案,你是否想捞人回去不重要,你是否是三皇派传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并未做出任何出格之事,我又有何资格治你的罪?” 这一刻,赵三元突然感受到自身特别渺小。 站在楚江王身旁就像是一只卑微的蝼蚁。 并非地位的卑微,而是品格! 苍松翠柏般的品格! 也只有这样的品格才能断生死善恶! “据我所知,三皇派的劾召万神要燃烧的是纯粹的寿元,召来的神韵越强大,代价就越沉重,不过在生命静止的地府无须担心,魂魄的存在与寿元无关,否则当初的那位走阴人召唤来的酆都大帝神韵顶多只有一瞬间罢了....” 说话间,一神一人从出口走出阴曹建筑群。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灰蒙蒙的天和翻滚的诡异云彩。 下方,则是一排又一排石槽,许多从阴曹里走出的阴魂被鬼差按在石槽前,如牲畜似的。 “这是.....”赵三元看得很费解,搞不懂是啥套路。 楚江王面色变得严肃,沉声道:“即便过了阴曹没有被送往地狱,但依旧有些罪恶需要偿还,这些阴魂无不是生前奢靡铺张浪费粮食,现在他们的味觉短暂恢复,必须将生前浪费后变馊的所有粮食吃完才能彻底离开。” 赵三元微微松了口气。 浪费粮食? 自己不存在。 以前跟着老头过日子的时候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老头失踪后更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否则也不会因为山上的米缸见底后下山找活干。 “去吧,无论你在金鸡山赎罪后的选择是什么,你都将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留下一句话后,楚江王的神韵逐渐飘忽消散。 虽然相处时间并不长,但这位十大阎罗之一给赵三元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毕生难忘.... 金鸡山。 左右有两道岭,连绵如公鸡的鸡冠,两边各望不到边。 一方的尽头是八十一层地狱,另一方则是鼎鼎大名的酆都城,而穿过金鸡山向前走,分别有野狗村、奈何桥、轮回井、莲花台等。 说回金鸡山,这地方不光是个庞大的山脉,它还有别的作用,比如像赵三元这种犯了小罪不至于去地狱受罚的阴魂,则要到金鸡山赎罪,开山凿石。 不要以为只是普通的力工。 金鸡山的石头比熟铁精钢还要坚硬许多倍,想要用特定工具开凿的话太难太难,当然了,地府就没有简单的活。 与想象中有些出入。 在金鸡山上的阴魂真是不少,密度竟然比鬼界堡还高,一眼望去有许许多多的矿洞,进进出出着无数阴魂,远了看跟蚂蚁搬家似的。 眼前的山脚下刚好有个矿洞,赵三元找个看着像管事的阴差上前询问,“尊差,唐水尊差在哪?” 被询问的阴差扣了扣鼻孔,“阴曹给每个来金鸡山干活的阴魂都发了路引了吧?顺着指示去找不行么?去去去,没工夫搭理你!” 哗啦啦! 几十张老黄历甩在阴差的脸上。 “你——” 哗啦啦! 一百多张甩过去。 “不是——” 一叠甩过去。 噗通! 阴差双膝跪地眼含热泪。 “大爷!是小的刚才说话声音大了点,您可千万别介意,找唐头是吧?他就在这个岭最上边,是附近几个山头官最大的阴差,您顺着小路走上去就成,不!小的给您领路!” “走。”赵三元满意的点了点头,主打的就是个简单粗暴。 冥币阴钞老黄历的,反正自己留着也没啥用,现在需要的是时间,从走阴到现在,按照尘世时间来算的话已经快有五天,就像康木昂说的那样,凡躯不可能一直坚持下去,必须要快。 在赵三元的催促下,领路的阴差不敢怠慢,他可瞧见这位大金主手里边还有不少老黄历,都拿下的话简直是飞来横财,足够去酆都城挥霍几年了。 “大爷,瞧见那个石屋没?唐头就在里边,您自己进去吧,我地位卑微可不敢扰了唐头的兴致。” 赵三元又撕了一叠老黄历甩出去,径直推开石屋的门走了进去。 屋内装潢很简单,也没有多少陈列家具,最显眼的就是一张床。 床上最显眼的就是个驼背老阴差。 老阴差身上最显眼的是两个光屁股的纸扎女人。 就挺突然的。 八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尴尬气息,但并不包括赵三元。 就这? 小时候看过的比这劲爆多了。 唯一能吸引点兴趣的是两个纸扎女人活灵活现的动作和表情,她们很是震惊有鬼敢闯门。 赵三元没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老唐是吧?咱家老碑王让我问你,当年那半口烤馍啥时候还。” 正准备动手的唐水将怒斥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他再清楚不过。 “你是赵虹雪的子孙?” “应该...是吧。” 说来惭愧,赵三元现在才知道自家老祖宗的全名叫什么,只知道他喜欢一边抽烟喝酒一边扣着脚丫子。 回答让唐水愣了愣,却很快恢复如初。 他可知晓赵虹雪是啥年代的人物,子孙不晓得他的大名情有可原。 “看你小子的眉眼就知道了肯定是那老憋犊子的后人,半块烤馍是吧?这个大恩我一直没有忘记,要不是那半块烤馍,我已经在地府野狗村被咬死了。” 嗯? 唐水的回答也让赵三元个按到意外。 本以为半块烤馍是在唐水快饿死的时候填饱了肚子,合着不是这么回事啊。 野狗村在金鸡山之后,这里就要说到去轮回井的两条路。 一是奈何桥,另一个是野狗村。 前者很简单,有了阴差派发的度牒后,只要无需到金鸡山开山凿石,就可以直接走奈何桥到轮回井。 第二个就比较冷门了,比如有阴魂需要在金鸡山开山凿石却偷奸耍滑不想干活直接想去轮回,奈何桥是走不了的,因为活没干完罪没赎清,就不会有金鸡山上的阴差给度牒盖章,所以只能铤而走险走野狗村。 在地府玩儿心眼,还是在轮回这个头等大事上玩儿心眼,想想就知道没啥好结果,但凡能活着穿越野狗村的阴魂可谓亿中无一,据说里边的有许许多多的恐怖恶犬专吃阴魂,吞肚子里就是个魂飞魄散的下场,都赶不上去八十一层的地狱了,至少有个盼头。 许多人以为野狗村位于阴曹甚至是供养阁之前,想着人死后在寿衣里放些馒头等物,可以用它们扔向恶犬吸引注意力好穿过野狗村。 事实上,恶犬也是鬼差的一类。 糊弄鬼呢啊? 破馒头哪有吃阴魂来的爽? 而且是大大方方的吃,不会受到任何责罚。 又没人逼迫让阴魂走野狗村,老老实实在金鸡山把罪业赎完不就得了? 就像楚江王说的那样,走出阴曹后无论是怎样的选择,每个阴魂都要为选择而负责。 当年不想在金鸡山遭罪的唐水选得就是野狗村这条路,若非是当时走阴的赵虹雪撞见用特制的烤馍引开恶犬,唐水早已被啃的魂飞魄散,更别提在金鸡山当个有头有脸的阴差。 这个情,唐水一直铭记于心,只可惜赵虹雪到死也没有求他干什么事,更没有过金鸡山去轮回井,所以这么多年来唐水根本没机会报恩。 直到今天。 赵三元来了。 唐水将俩纸扎女人塞进被窝,必须承认这老犊子体格真不错,都把纸人盘的油光锃亮的,带回阳间绝逼称得上是文物。 “说吧,让我办什么事,但我提前说好,必须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你要是让我帮你提前勾了凿石的惩罚门都没有,况且我也勾不了。” “有个阴魂前段时间来的,叫高首,现在我要见他,越快越好。” 某矿洞外。 赵三元叼根烟拎着个派发的小铁锤走来。 有唐水亲自打招呼,领路的小阴差可不敢怠慢,一路点头哈腰猜测着是哪路神仙,咋能让唐头如此重视? 赶巧有一队阴魂走出矿洞换班,个顶个蓬头垢面带着竹制安全帽,像模像样的。 但老话说得好,有些人走到哪里都是最靓的仔。 比如这位,即便带着安全帽,也挡不住他骚气的发型和外表,山风徐徐中,为数不多的几缕头发随风飘荡。 高首! 他瞧见迎面走来的赵三元后直接愣在当场。 紧接着嗷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冲来,给周围阴魂吓得一激灵,只见老高直接一个超长滑跪在赵三元身前,抱住他大腿热泪盈眶,大鼻涕泡都喷出来了。 “老弟啊!” “一口!” “就给哥吸一口就行!” “真他妈快憋死我了啊!” 第一百一十章 风紧扯呼 第111章 风紧扯呼 金鸡山很大,矿洞也很多,真如蚁穴般密密麻麻盘根交错。 光线昏暗的某个矿洞内,到处是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所有干活的阴魂使用工具都是屁大点的小锤子,不称手不说,而且石壁坚硬到难以想象。 “这他妈要敲到啥时候?” 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内,赵三元便彻底放弃。 都无需亲自尝试,单单看周围其他阴魂的敲击进度就知晓,一个敲了半天的魁梧阴魂仅仅在石壁上留下个小白点,照这个进度,敲下一两石块至少要百八十个时辰。 没错,石块。 敲的根本不是什么稀有矿石,纯粹是无用的地府石头。 “你就够可以了,拢共才罚你敲五两。”高首叼着根烟一副摆烂的德行,“我还有五十多两没敲,慢慢来吧,到时候我们结伴去轮回井或许还能成为亲戚,唉,我本以为在药王谷将你救下了,谁知道你小子没那个造化,到底被阴死了吧?” 方才人多眼杂,赵三元并未直言是走阴而来。 当下矿洞里嘈杂声此起彼伏,可以大致将经过说出来。 “我没死,你也没死,我和兔子走阴来的就是要把你捞回去。” 高首的表情极为平淡,装逼的吐了口烟圈甩了甩为数不多的几缕秀发,“你就吹吧,走阴的我又不是不知道,没听说过谁走阴能过阴曹到金鸡山,而且你说跟白兔那丫头来的,她人在哪?” 瞧他这欠揍的德行,赵三元是真的直接一电炮揍了过去,但高首身法极其精妙,潇洒的躲了开去。 “你他妈也知道走阴过阴曹很难?老子为了你就差在楚江王面前遛鸟呲尿了,兔子她暂时留在鬼界堡等我消息,一会听我指挥,等阴差换班的时候咱俩就溜出去。” 高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不对啊,我在药王谷焚了最后的魂魄用龙阙枪诀帮你扎死窦海,肯定是十死无生了....你赶紧走赶紧走,别为我这个死人再搭进来!”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赵三元往外走,估计是真的怕了,怕这小子和上官白兔飞蛾扑火。 “果然,你是真以为自己死了。”赵三元揽住高首的肩膀走到角落里小声提醒。 “我又不是山炮,不会做丝毫没有可能的事,在你傻了吧唧救下我后,老康施法扣下了你的一魂,说没死吧不尽然,说死了吧还没死透,只要把你在地府的阴魂带回阳间,你不就活过来了么?而且在阴曹我看了生死簿,你阳寿根本没完,少说能活个十年八年。” 试问,当一个人认为自己死透了对尘世再无留恋的时候,突然听说自己没有死,而且有人愿意赴汤蹈火伸出援手,心情定然是五味陈杂。 感动与担忧并存,惊喜与忐忑交织。 既有种劫后余生的希冀,又有担忧亲朋安危的彷徨。 但归根结底,人到中年的高首他泪点有点低,只不过这一次没有滑跪抱大腿,而是背对着赵三元使劲敲石壁。 “还腼腆上了,当初你我在老李家初遇的时候咋没看你还有这一面?行了行了别敲了,等会阴差换班的时候咱俩就往外溜。” “腼腆个屁啊我腼腆。”高手抽了抽鼻涕,无奈道:“你刚来或许不知道,想离开金鸡山必须将阴曹定好的惩罚做完,否则任凭你三头六臂也根本出不去,金鸡山周围结界可是五方鬼帝布下的,懂吧?” 赵三元的嘲讽笑容瞬间凝固。 不干完活走不了? 且不说高首剩下的五十多两,单单自己的五两至少要敲一年半载,哪怕地府的时间比尘世要慢得多也没用,上边的阳躯绝对扛不到那个时候,腐肉枯骨是必然的。 高首叹了口气,“你我也算半个忘年交,来地府救我的心意领了,奈何还是无用功啊,答应我,回去后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照顾照顾白兔那丫头,我世上没有亲人子嗣,这么多年一直把她当亲闺女。” 没有回答。 赵三元直接坐在石头上,大脑飞速运转尝试着一种又一种可能性。 五方鬼帝亲自在金鸡山周围布下的结界肯定非同小可,硬闯绝对没好下场。 独自回去? 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时间还有,一定要再想出办法来。 这时赵三元余光瞄见一名老态龙钟的阴魂。 从进入矿坑开始,这位老阴魂就没休息过一直在敲石头,而且从手法来看是周围最娴熟的阴魂,他必定在金鸡山挖了很久很久。 赵三元沉吟片刻后,拎着锤子来到老阴魂身边跟着一起敲,但出功不出力,完全是做做样子。 “老伯贵姓?您在这挖几个年头了啊?” “什么贵不贵的,叫我老张就成,年头具体记不住咯孩子,我想应该有几十年了吧。” “这么久?” 赵三元大为惊讶,心想在金鸡山挖矿的阴魂都是小恶小罪吧?真需要挖这么久的话何必发配金鸡山?估计都够进小地狱的了。 “看刑期就知道老伯您生前绝对是个狠人,佩服佩服。” 老张咧嘴笑了笑,“这孩子说话咋傻乎乎的,金鸡山不看刑期只看挖石头的多少,况且我是主动来这里挖矿的,并不是阴曹给予的惩罚。”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赵三元更加意外。 主动来领罚? 这老头是不是有啥大病? 直接去轮回井投胎不香么? 即便想留在地府也没必要自找罪受吧,去鬼界堡去酆都城哪怕在供养阁外边晃悠都比这强啊。 “呃....那老伯您肯定是个闲不住的鬼,愿意为地府添砖加瓦做贡献,敬佩敬佩。” 老张回头看着赵三元,表情怪异,“你这孩子脑袋肯定有点毛病,添砖加瓦?我疯了才愿意打白工,这鬼帝那阎王的又不是我亲戚,我犯得着么?” 尴尬。 尴尬的脚指头恨不得扣除二两石头。 赵三元想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谁闲着没事给地府打白工啊? 可又实在想不出到底是啥原因。 还是去找别的阴魂收集收集情报吧。 正当赵三元想离开的时候,老张指了指他寿衣口袋露出的烟盒。 “看模样是烟草吧?都快忘了是什么味儿了,要不匀我一根咱爷俩聊聊?自从进了矿洞开始就没几个愿意跟我这老头子说话了。” 饱含无尽沧桑的感慨语气,让赵三元逐渐停下脚步,最终掏出一根烟帮老张点上。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明明没有罪,为什么却主动在这里凿了好多年的石头?” 老张又伸出手指,“他,他,还有他,这里不少阴魂都是主动留下来的,哪怕有些已经赎清罪业也选择继续凿石头,为的啊,都是自己的不肖儿孙。” 赵三元知晓开凿金鸡山的石头本身并无用处,单纯是为了惩罚有罪的阴魂罢了。 可直到现在才明白,这里比想象当中的要更加复杂。 其实在供养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明显提示。 那本评判该发放多少纸钱元宝等物的小簿子。 阴德! 可以理解为在人世间所行的可以在阴间记功的好事。 但请注意,在地府看的并非是某个个体的阴德,看的是家族直系成员,以三代为准,是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和孩子,这三代人的阴德加在一起综合考量,每一组家庭在地府都有独自的库,专门存阴德的。 做好事就能往里存,做坏事就往外消,当库中阴德消耗空了后这个家庭再做丧良心的事,那消耗的就是活人的身体和运势,没有预兆的遭灾造难,甚至重病或横死。 有些民间异人所掌握的补财库,其实补的就是这个库,补的越多,对施术者的业力影响就越大。 当然现世里有太多太多此类骗局,啥事都往补财库上靠,不是说你家库里空了就是说你家阴账上没钱了,然后千方百计忽悠你花重金去补。 实则此类术法的要求极高,首先能与本地城隍沟通,让他们帮忙把东西送下去。 其二,还需要升特定疏文,前因后果开头落款都有着绝对的讲究,上边的城隍和下边的供养阁都得认。 最后,也是第二种的延伸,施术者的明印暗印必须是正统,否则就是白玩。 由此可见不是随便烧些什么东西就能补阴库,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能力去补,代价是纯粹的业力,骗子可不管那么多,反正也没真正的去补完全无需担心业力,顶多是承担忽悠钱财的因果,与真正的补阴库相比几乎是九牛一毛,而真正苦了的只有那些花大钱还没办明白事的事主。 类似种种不计其数。 除了民间异人可以在阴库上做出有限的帮助外,还有一个办法。 便是阴魂在地府为子孙后代积攒阴德,方法便是要在金鸡山内日复一日的去凿石头。 一两石头的阴德,等同于阳间活人捡起一粒被丢掉的粮食,换算比微乎其微,足见阴魂想要积攒阴德太难太难,只有活着的时候多行善事才是正途。 但又有几个活人会明白这些道理? 这位张姓老阴魂,年轻时候到咽气的期间干了无数件好事,修桥铺路,舍财布施,救人之难,济人之急,积攒了许多阴德,就算被坑光了家产穷困潦倒依旧没有怨恨任何人,可得知儿子成为土匪后他直接被活活气死。 他深知落草为寇少不得会烧杀抢掠,阴德必然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消耗一空,所以老张放弃了来世投胎三等人的机会,放弃消耗阴德去轮回,到金鸡山凿石为儿子去积攒阴德尽可能的偿还罪业。 相对的,哪怕你做了许多好事,但你祖上丧良心的恶事做太多将库中阴德透支,那也会将业力分在你的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有时候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不是说谁的命好,也不是老天不公。 而是在看不到的地方,有许多如老张这样的鬼放弃一切,无休止的在地府帮活着的儿孙赎罪。 话又说回来,在地府长时间停留的阴魂会产生越来越多的不适和寂寥,赵三元在地府仅仅待了些许时日后都有些遭不住,为啥与高首相见后他会反应激烈的要烟抽? 烟只是一种发泄的途径,一个轻微缓解的突破口。 这种最纯粹的寂寥不适和孤独感会越来越重,逼迫着阴魂们尽早投胎轮回。 所以如老张这样一直坚持在金鸡山矿洞凿石的会越来越少,没有几个能真正扛得住几十几百个年头。 “老伯,您既然在这挖了许多年,有没有办法能快速凿石,比如一锤子下去能凿下来十斤八斤的就成。” “我跟你说这么多是丁点没听进去啊,真要是能一锤子十斤八斤,阴德的评判还有什么意义?” 赵三元尴尬的笑了笑。 平常倒是不会问出这种傻屌问题,实在是时间不等人,别说是捞高首出去,就连自己也陷入危局,阴曹判的自己要凿五两石,就算拼了命去干完也来不及。 老张则一直在观察眼前的年轻鬼,阅历经验丰富的他不难看出赵三元明显与其他阴魂不同,这小子的眼里有光,是有着牵绊与希冀的光,而非死后朽木般的淡漠。 “你需要凿多少石头?” “唉,其实真不多只有五两,但我没时间在这浪费。” “是不多,我凿了这么久的石头还没见过只有五两的惩罚,看来你生前是个好人” “老伯您就别夸了,好人都直接穿过金鸡山去奈何桥了,谁来这受罪啊?” 见老张的烟卷燃尽,赵三元又给他点上一根。 摆在眼前的选择只有两个。 要么硬着头皮去冲出金鸡山,无论生死就是个莽。 要么用荷花包通知上官白兔,告诉她别等了,独自想办法逆走黄泉回阳间,能跑一个是一个。 老张思考片刻后说道:“要说办法吧其实还真听说过,是真是假就不清楚了。” “还管啥真假啊?老伯您就是瞎编一个出来都行!”赵三元顿时来了精神。 人老精兔老灵,找岁数大的阴魂收集情报果然没错。 “我刚来金鸡山的时候遇到个挖了几百年的老鬼,他说曾经碰到个高人,走阴来的,他单纯是来金鸡山体找乐子的,挖了几天感觉没意思后就想走。” “你也知道,不把阴曹给判的量挖完,管事的阴差是没办法在度牒上盖章放鬼离开的,但那高人抽出把纸钱剑对着石壁一顿劈,神奇的是硬如精钢的石壁跟豆腐似的,没多久就被劈下几十斤下来,可不知怎的他抽出纸钱剑的瞬间就被无数阴差感知到,连无常老爷都来了,之后发生了啥老鬼也不清楚....” 赵三元大喜过望,“就是这个!” 柳暗花明绝处逢生。 老张的话在别的鬼听来就是个段子,但赵三元立马明白其中缘由。 那把纸钱剑在烧下来前肯定与真正的铜钱剑捆在一起,所以它必定沾染了最纯粹的俗气阳气。 因为地府绝无可能出现俗气阳气,所以金鸡山的坚硬石头才会如豆腐般脆弱不堪。 赌不赌? 当然要赌! 赵三元几乎将所有的大重九香烟送给老张,感激道:“老伯,大恩不言谢,这些东西就当孝敬您老,我也不瞒您,我是走阴来的没有死,真要有命回到阳间肯定给您老烧纸焚香,您生辰八字是啥?” 老张只是微微惊讶,随后摆了摆手笑道:“我一个死人无需在意。” 没有再坚持,赵三元点了点头就冲向还在凿石头的高首,一边跑一边从怀中掏出的纸戒刀和纸秤杆。 “老高!” “风紧扯呼!” “咱们回家过年!” 第一百一十一章 提前心疼 第112章 提前心疼 如果问在地府阴差和阴魂的最大不同是什么的话,必然是不需要承受那种能让人逐渐发疯的寂寥和孤独。 除此之外,也就是有权和没权的区别,论花花世界地府绝对比不了尘世。 比如说,地府没有窑子戏院大烟馆等。 阴差想解决某些问题,肯定是用纸扎人。 但这东西是有损耗的,想让活人帮烧都没办法,因为当阴差的在阳间都已无亲属。 所以手头有纸扎人的都宝贝得很。 就像唐水这样,俩纸扎女人都盘出包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烧来的时候就是稀有非洲版。 之前被赵三元打扰了兴致后,辗转反侧的他勾动手指,俩纸扎女人晃晃悠悠走向石床。 “来吧小宝贝儿~” 唐水笑容极其猥琐,心中感叹着当年赵虹雪烧来的东西质量就是不一样,如果他那个后代子孙真有命回阳间的话,必须托梦让那小子再给烧几个。 下一刻! 猥琐的笑容凝固! 不止是唐水的脸色大变,地府内几乎所有阴差鬼差在这一瞬间都猛然看向金鸡山方向! 阳气! 在地府绝对不该出现的绝对阳气! 鬼门关,神荼和郁垒两尊门神依旧保持着新姿态看着络绎不绝进地府的阴魂们,但嘴唇微动。 “那小子得手了啊。” “这回有乐子咯。” 忘川河彼岸某条即将归反的巨船上。 吴琼和吴前两兄弟望着金鸡山方向,吴前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得,他是真敢干了。” “何止是敢干?他竟然穿过了阴曹到了金鸡山,幸好当时我留了一手。” 阴曹第二殿,正在断案的楚江王话音一顿幽幽叹息。 暗想着到底该用狂妄来形容三皇派,还是该用勇气来形容。 最近两次展露阳气扰动地府的,都是三皇派的传人啊。 与此同时,某矿坑内部。 纸戒刀和纸秤杆的纸壳被剥下,劈在石壁上后如劈豆腐般轻松,眨眼间就劈下好几斤石头。 “赌对了!老高你赶紧加把劲,我的量已经搞定了!” “马上马上!” 高首再次挥舞纸戒刀,这回削下的石块足有十多斤,肯定够量了。 但这种行为无异于在......想不引起轰动都难。 两人拿出度牒放在被削下的石块之上,很快度牒就将石块吸纳,在落款上浮现‘业消’二字,只要由负责的阴差盖章便可以无伤离开金鸡山。 周围阴魂们几乎都战战兢兢蹲在角落里,对阳气有着本能的抗拒,纷纷猜测新来的年轻鬼是哪路神仙。 倒是老张阴魂还坐在原地,看着赵三元和高首准备向外狂奔时,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对他们的背影大喊。 “小子!若有心的话去劝我儿子别再做土匪了,他在黑山彰武一带,名字叫——” 疯狂向外跑的赵三元听不清老张最后具体说了什么,只听了大半句,可眼下情况紧急,估计无数阴差鬼差在向这个地方赶,必须尽快脱离金鸡山,无法转身去问老张他儿子叫什么。 罢了罢了。 反正是奉省境内,知道是黑山彰武一代,以后有的是机会去调查,这个情早晚要还。 一路狂奔到岭上石屋,赵三元踹开房门大声道:“老唐?赶紧过来盖章!” 唐水早就将印信准备好,就等着赵三元找上门来。 没有盖章,他们就无法离开金鸡山。 “赶紧滚蛋!”盖好后,唐水挥了挥手一脸不耐烦。 但赵三元还是浪费了一些时间询问道:“你盖了这个章,会不会被秋后算账?” “算个屁。”唐水放肆大笑,“活干完就放行,老子是按流程办事,闹到阴曹我也不怕,有命回去的话告诉老赵,情我还完了以后少给我找麻烦事,哦对了,你小子若真有心的话,回头给你唐太爷我烧个娘们下来,最好是有点特色的。” “行,每当逢年过节我就给您老烧一对倭人娘们儿,走了!” 外界暂且不谈。 光是金鸡山上的阴差鬼差除了必要岗位的,几乎全部往赵三元待过的矿洞赶去,如从上空俯瞰可以发现金鸡山彻底炸了锅。 这种事根本不需要请示上级,直接把施展阳气的犯鬼拿下再说。 赵三元和高首沿着小路已经快冲下这座山岭。 但迎面而来的,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阴差。 他提着三尖叉大踏步阻挡两人去路,呜嗷怪叫。 “你——” 哗啦啦! 赵三元将剩余所有的老黄历全部甩出。 漫天飞洒。 提着三尖叉的阴差脚步不停,嗷嗷叫的继续冲来,只不过明显拐了个直角弯冲向纷飞的老黄历。 有钱,很多时候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这一刻赵三元明白了真理。 但来不及感慨,冲出金鸡山结界后他从背包里掏出折叠的纸扎车,给高首都看傻了,心想你小子准备的也忒充分了吧?还以为顶多是纸马纸牛,好家伙直接弄出个小汽车。 “愣着干啥,坐到驾驶位去开啊!” “啥?我不会开车啊!” 两人都没料到对方会说出的话。 在赵三元看来,人家朱雀少阴的兔子都会开车,你个老阳别说是开小汽车了,开火车都没问题。 然而先入为主的思维并不可取,高首是真不会,要说斗法干仗肯定是真正的强者,但每次想学开车的时候握住方向盘就腿肚子转筋。 俩人懵逼之际,山岭上传来的吵杂声越来越近,很明显追击队伍知道人不在矿洞了,全都冲出来围堵,隐隐可以看到最先头的是七肢着地的恐怖鬼差,根本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变成的。 来不及多哔哔,赵三元坐在驾驶位上,脑海中回想着上官白兔的操作。 挂挡、踩左脚、再踩右脚。 “哎!动了动了,它动....” 高首的狂喜来得快去得更快。 纸扎车确实动了,但跟想象当中有些出入。 倒挡! 离大谱的行为让最先冲下山的几个鬼差都有点不会了,条件反射的停止前进,几个蹄子在地上蹭出火星子。 “刹车啊刹车!” “踩了!我他妈踩了!” 赵三元使出浑身力气去踩刹车。 卖力气并没有错,尤其是在这种关键时刻。 可要因地制宜,比如它跟阳间小汽车的性能几乎没什么两样,除了四下漏风和脆弱。 万幸的是纸扎车停止后退。 遗憾的是,刹车没了.... 这一脚直接将它踩个稀碎。 高首急的眼含热泪,心底里滋生名叫后悔的感觉。 想着是否留在矿洞里边砸石头会更好,至少不会被追杀,更不会被反复折磨。 “挂前进挡啊前进挡!” “别他妈哔哔了,我不知道往前干啊?” 砰——砰—— 纸扎小汽车顶接连遭到重击。 几只狰狞恐怖的利爪撕扯着脆弱的纸壳。 紧要关头,赵三元终于挂到合适档位,油门踩死一路绝尘。 四个轮的就是不一样,虽然速度远远当不得电光火石,但至少比两条腿跑得快太多太多。 看着车后嗷嗷叫的无数阴差鬼差,高首将身体缩回车内,心想没有这小纸扎车还真不一定能甩开追兵。 “我们怎么走?再往前就是阴曹了。” “净说废话,当然是开着车从阴曹中冲出去,来的时候我看了,内部走廊足够宽,沿途只有石狮子鬼差,只要不靠近各个房间门就没事。” 虽然早就知晓赵三元是个怎样的性情,可听到这个计划后,高首还是被惊的倒吸凉气。 你小子是真不把地府当回事啊。 就硬干? 赵三元紧握方向盘,生活所迫之下在实践中吸取开车的经验,生怕拐到什么沟里。 “你当我想冲阴曹?实在是刹车没了根本停不下来,而且想去鬼界堡只有这一条道,开到哪算哪吧。” 酆都城,卷云台。 一名朱唇齿白的少年跟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对坐手谈,这盘棋局已下三万六千天。 四方灰云没有翻滚变化,彻彻底底的静止状态。 执白子的老者犹豫片刻后落下一子,“都说地府是死水一潭,想不到还挺热闹的。” “是挺热闹。”执黑子的少年久久没有落子,紧紧盯着棋盘,“说起来此子与你倒有几分因果,入冥土前与人争斗时焚烧了药王你的神像打了铁花。” 说罢,另外一只手挥了挥衣袖,静止的灰云开始滚动,凝聚成药王谷的轮廓,将赵三元等人之前与窦海间的争斗原原本本再现出来。 老者摸了摸屁股,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之前有点烫屁股,我还以为堂堂酆都大帝为了赢一局棋给我下的暗手。” 气氛融洽,如老友闲谈。 丝毫没有被外界的震动所影响。 “药王就没丁点介意?” “当然介意,明明张仲景的铜像更近,那坏小子偏偏选我的,可话又说回来,杳杳冥冥自有天数,他选我的神像不算什么,倒是你,地府闹出这么大动静你就在这下棋?还是去看看吧,就当你输了半局,我一向好说话。” 少年摇了摇头,“你说了,杳杳冥冥自有天数,他来,是他的本事,他走亦是他的本事。” 说罢,手中黑子落下,竟是屠了白子的大龙。 困局彻底扭转,黑子反守为攻。 老者气的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捏着白子想办法挽回危局。 又过了许久。 老者和少年没头没脑的对了几句。 “可惜了啊。” “是可惜。” “或许就是他的命数。” “也是他的选择。” 阴曹。 地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十殿阎罗、六曹四司判官、五道将军、牛头马面、小鬼夜叉当然得到了消息,都知道有个胆大包天的走阴人大闹地府,金鸡山数万阴差鬼差正在追击。 十殿阎罗在断案的同时各分出一缕神韵到达迷魂殿上方,商讨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一殿秦广王蒋子文、二殿楚江王历温、三殿宋帝王余懃、四殿仵官王吕岱、五殿阎罗王包拯、六殿平等王陆游、七殿泰山王董和、八殿都市王黄中庸、九殿卞城王毕元宾、十殿转轮王薛礼。 其实十殿阎罗对这种事并不陌生,之前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同样是将地府闹腾的够呛,还施妙法请来酆都大帝神韵,印象极其深刻。 平等王抚须笑道:“又是二殿审的吧?接连两次了,楚江王你运气也真够背的。” “是有够背。”泰山王望向金鸡山方向,“而且这次酆都城依旧没有传来任何指示,各位以为当如何应对?” 阎罗王看着迷魂殿下的排队饮迷魂水的无数阴魂,反问道:“诸位同僚,如果没记错的话阴曹只定生前罪,死后所犯之罪自有阴簿阴账勾记,罪重则由五方鬼帝判决,或有酆都城移交阴曹。” 话中一板一眼,十分有阎罗王的风格。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秦广王举起捧笏,上刻日月星辰,背雕山川草木,栩栩微动犹如幻境,可以看到无数黑白点在追逐个小红点,距离阴曹越来越近。 “的确,死后所犯之罪我等没有资格审判,但阴曹乃地府枢纽要地,怎么说也要做出些应对,是吧楚江王?” 楚江王依旧是风轻云淡的神色,叹息道:“我是个文官,做什么应对也轮不到我来做吧,我们之间能打的只有一个。” 目光齐齐汇聚向转轮王薛礼。 这尊大神生前就是实打实的沙场名将,真要把十殿阎罗关一个屋子里混战,最后出来的肯定是薛礼。 但生前所向披靡不代表死后还要打仗。 转轮王哭笑不得,“各位,我们是同僚啊,总不能你们是文官我就得是武官吧?而且我听楚江王说此子与当年闹地府的阴魂一样,都是古三皇派传人,到时候再请来酆都大帝神韵可怎么办?” 话糙理不糙。 总不能断案的时候是文官,有事的时候是武官,倒不是说堂堂转轮王怕了谁,而是阴曹的行事准则只有一个理字,擅自下场等同越权。 “既然金鸡山众多阴差鬼差展开围堵,阴曹便没有必要主动迎击。”楚江王给出折中的建议,“放空一侧,命令阴曹现有鬼差在迷魂殿处扎下口袋,赵三元只要冲到迷魂殿必被两面夹击,谁同意?谁反对?” 在酆都城没有传来任何指示的情况下,楚江王给出的应对方法最为稳妥。 同意肯定是同意的,只是其余九位阎罗总感觉这办法很耳熟。 好像当年就是用这的这招吧? “这回如果还拦不住,恐怕地府又要流传许多年的笑谈了。” “没错,而且不只是被地府的阴魂当成笑谈。” “干事总被不干事的调侃非议,这就是干事的命。” “话说上回失败的阴差鬼差们,也不知这一次能不能雪耻。” “提前心疼吧....” 希望齐鲁大地的朋友们都平安无恙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各显神通 第113章 各显神通 “破车咋越来越慢了啊?油门踩死,踩死!” “这他妈的是纸扎车好不好?之前还被几个鬼差怼了好几次,我能稳住方向盘就不错了!” 地府大逃亡越来越刺激。 随着时间的推移,追击部队中实力稍弱的阴差鬼差逐渐掉队,但从四面八方赶来更多强大的鬼差,各种飞天遁地。 前方高空,几个鬼差身披数丈长的宽大斗篷看不清具体相貌,裸露的皮肤如结痂再被污水泡烂了般,周身升腾着浓郁黑雾,一看就知道是硬茬子。 高首面色大急,“闪啊!快闪啊!” 此时阴曹建筑群已经出现在视野当中,能清晰看到外面那些在石槽里啃食浪费粮食的无数阴魂。 “老高!你过来扶住方向盘!” 也不等高首回应,赵三元转身向后座掏出一个纸锣和纸锤,习惯性去咬中指,但没有实体的他根本没有指尖血这一说。 高首手忙脚乱的扶住方向盘,大声提醒道:“不需要血,我们是纯粹的灵魂状态,你调动自己的先天一炁就行!” 先天一炁,乃生天生地生人生万物的原始之炁,自虚无生一炁,再成阴阳,再合三体,三体重生万物张。 即便是普通阴魂哪怕不通过训练,在地府时间久了也能调动自己的先天一炁。 屏息凝神! 先将门神臂环扣在纸锣表面,紧接着右手剑指沿着门神臂环画出震、艮、坎、地四卦,奇异的是纸锣表面真就烙印出深深的印记泛着微光,并且隐有神荼和郁垒二尊门神的气息。 搞定后将纸锣和纸锤丢到高首身上,赵三元猛打方向盘冲向侧方土丘。 “记住!它只能敲一次,时机你自己把握!” 凌空飞跃—— 纸扎小车飞向迎面而来的飞天鬼差。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几名鬼差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来的时候都想好俯冲的姿势了,这咋还主动送啊? 懵逼之中,它们看到从纸扎小车中窜出来半截身子,为数不多的几缕秀发迎风飞舞。 咣——! 纸锤击打在纸锣上,竟能发出天雷般的炸响,隐有门神怒吼。 只见几个飞来的鬼差都浑身举颤,似断线风筝似的摇摇晃晃向下跌落。 纸锣其实就是个空壳,在尘世烧下来前包着赵三元的真正铜锣,吸收了阳气法力,当纸锤击打后便能触发。 除此之外,以门神臂环为介引,纸锣上也吸纳了些许神荼和郁垒二尊门神的法力。 当纸扎小汽车飞跃到几名鬼差附近后,锣声炸响轰鸣,如同在耳力极好的猫头鹰耳边撞击洪钟,精神与身体上的双重打击。 而纸锣与纸锤也化为齑粉,彻底毁坏。 砰! 纸扎小汽车重重落地,车尾打了好几圈才堪堪稳住,它晃晃悠悠的冲进石槽区,本就脆弱的外壳更加残破,底盘漏了好几块,能清晰透过缺口看到地面,阴风嗖嗖的往裤兜子里灌。 正啃食浪费食物的阴魂们哪里见过这架势,个个看傻了眼,心想地府怎么还给安排戏班子表演? 精彩! 太精彩了! 直到距离最近的阴魂们发现纸扎小汽车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直往石槽区域猛冲,一时间鸡飞狗跳,混乱异常。 高首紧紧把着车门,生怕被赵三元六亲不认的车技给甩出车外,眼看着距离阴曹庞大的建筑越来越近,十个出口也已经缓缓落下沉重的闸门。 “亲娘嘞,我要回家啊啊啊啊——” 尖叫声与碰撞撕裂声交织。 纸扎小车堪堪冲进阴曹二殿出口。 但车顶被闸门彻底削掉,乞丐敞篷版。 幸运的是阴曹内部通道里跟想象当中的一样,只有一对对静止不动的石狮子鬼差,稳住车头不靠近两侧蔓延的房间大门就不会有问题。 后方,追击的阴差鬼差不受闸门影响,逐一穿过进入阴曹二殿走廊通道,为首的是两只三头鬼差,前半身像犀牛后半身像加长的猎豹,看着身躯庞大臃肿,可速度奇快无比,而且不受地形影响,通道四面都如履平地,狂奔中对纸扎小车怒吼。 “荷花包!把我兜里的荷花包掏出来!” “没掏到啊,啥荷花包?” “在衣服兜里你往屁兜里掏啥?赶紧把它放在双手内向左摇三周半,再向右摇七周!” 高首听指挥照做,见多识广的他还真不清楚这荷花包是干啥用的。 等摇晃完后,荷花包无火自燃,升腾的烟气很快凝结成上官白兔的模样。 “高叔?三元果然成功了!” “成功个屁啊!照这么下去都得玩完,你不知道这小子有多疯狂,好家伙他——” 赵三元出声打断:“你以为是打电话么可以一直唠?废话少说,我们现在已经进入阴曹,估计半柱香的时间就能冲到迷魂殿,兔子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 “一切就绪!” “好,就按计划行事。” 迷魂殿。 排队进入阴曹的阴魂们正在逐一被疏散。 隶属于阴曹的鬼差阴差已经知道赵三元走的是二殿通道,因此布下重重关卡严阵以待。 不过这些吃公家饭的几乎都经历过多年前那场大乱,这一次堪称是经典复刻,同样是个保留生前异法的走阴人,同样冲的是阴曹二殿通道等等,唯一不清楚的是,是否与上次那个走阴人一样能请来酆都大帝的神韵。 某个狗头鬼差紧紧盯着二殿出口,小声道:“三驴子,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俩也是一起在这守迷魂殿?” “又没过去多久怎么可能忘?”驴头人身鬼差感慨道:“当时黑白无常二位老爷,牛头马面二位罗刹等十位阴帅全都来了,岂料那走阴人请酆都大帝神韵降临,而且我看得清楚,他怀里还有一卷后土娘娘的画像,不敢想不敢想啊....” “唉,我听二殿的熊大说,这回闹地府的走阴人跟曾经那个同属一脉,叫啥我给忘了,反正都会神乎其神的术法,你说这小子能不能也召来酆都大帝的神韵?真要能请来,我们根本拦不住。” “没见十殿阎罗都没来么?连阴帅们还有四大判官也没到,应该是认为我们完全可以应对的了吧....” 类似的小声嘀咕此起彼伏,迷魂殿处的阴差鬼差看似严阵以待,实则心里都突突,毕竟在场身份最高的只有夜叉,别说是十殿阎罗了,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等知名武打派都没出现,实在有点反常。 俗话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敢明着在地府闹事的走阴人,肯定有自信的手段,否则他疯了敢闹事,再加上地府曾经有过类似经验,按照逻辑底层阴差鬼差心里没底再正常不过。 这时,通道走廊中隐隐传来嘈杂声,让守备的阴差鬼差们赶紧打起精神。 要来了! 然而随着通道走廊当中的嘈杂声之外,还夹杂着更加剧烈的响动,整个迷魂殿开始震颤。 地震? 开玩笑,冥土就根本不会出现任何天灾。 鬼差阴差们面面相觑,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我曰!” “快跑啊!” “地府简直太疯狂了,我想活回去,,,,” “谁能告诉我究竟是咋回事?” “告诉个鸡儿!赶紧往山丘上跑!” 迷魂殿外被疏散的阴魂们大声嚷嚷哭着喊着往附近山头上跑,个个争先恐后。 没办法,实在是形势所迫。 在迷魂殿外围的忘川河支流上,竟有一艘巨船快速驶来! 忘川河支流虽宽,但深度根本不足以容纳如山岳般的巨船安稳行驶。 船底频频触礁碰撞是附近大地震颤的根源! 操作室内,吴前吴琼阴差兄弟鼻青脸肿欲哭无泪,被逼迫操纵巨船,向岸上的迷魂殿冲撞而去。 “看着点别撞到了无辜阴魂,我要的只是制造骚乱而已。”上官白兔提着纸剑指挥着。 用赵三元的话来说,花什么钱就得办什么事,哪怕老黄历对活人没用也不能当冤种。 单单是两张头等船票能值几千页的老黄历? 必须得回本! 所以当时赵三元看到迷魂殿外不远的忘川河支流后,便与上官白兔制定了这个计划,想办法偷一艘巨船来制造骚乱以便在骚乱中浑水摸鱼,如果偷不到还有备用计划。 行动上来看,上官白兔不愧是大重九的人,只要确定了目标和方向就会用最效率的方式去完成。 反观吴琼吴前,这对兄弟咋说也是地府编制,能力绝对有,否则也不会守检票口。 奈何他们太小瞧了上官白兔。 纯粹的灵魂状态她能将自身的实力优势最大发挥。 剑气,即是先天一炁所调动出的罡气,用道门的话来解释,也叫做刚劲之气、浩然正气,以刀剑为媒介施展而出便是剑气。 《宣德皇后令》有载:剑气凌云,而屈迹於万夫之下! 往小了说,是普通人耍剑挥刺之中即将触碰皮肤感受到的寒意,而真正的剑气则是将这种寒意尽可能的实质化。 灵魂状态中,上官白兔可以充分施展本领,一般阴差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是俩文吏。 吴前恨声埋怨,“一天天的净耍小聪明!对上峰防来防去的有啥用?人走阴的直接盯上我俩了!” 吴琼也悔不当初,哭丧着脸道:“我哪知道她敢玩这么大?早知道就不打他们的秋风了.....” 轰隆隆! 巨船硬生生的冲上岸,船头支离破碎,无数碎块如冰雹般飞溅,又很快在半空中化为灰烬。 若是普通小船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往返忘川河的巨轮太大,崩解轰塌之中继续冲向迷魂殿。 幸好提前找准了角度,并且让殿外诸多阴魂发现没有出现伤亡,否则这一撞至少有千八百阴魂会魂飞魄散。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迷魂殿内严阵以待的阴差鬼差们无所适从,搞不懂到底是普通事故还是闹地府走阴人的同伙接应。 不对啊! 上次走阴的是单枪匹马好不好! 都是一脉传人,咋这回就是团伙作案了? 现在到底是继续堵人还是分兵去抓同党? 犹豫之际,阴曹二殿通道内的嘈杂声越来越大。 此时已经可以看到一辆濒临报废解体的纸扎小车在疯狂驶来。 不管了! 先把正主堵住再说! 前排阴差开始掐诀施法,从半空中快速降下如纱帐般的半透明结界,后方的阴差鬼差也各显神通,或拔地起石,或口吐雾光,力求用各种神通把口子给封死,让赵三元一头撞进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破空厉啸声由远及近! 在落下的纱帐之上,有许多黑点似满天繁星。 下坠中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 远方土丘,上官白兔以提前脱离巨船,她弯弓如满月,毫无保留将所有纸箭全部射出。 剑气冲星斗! 文光射日虹! 众多箭矢冲破正在落下的纱帐,穿过后又分裂出更多子母箭,噼里啪啦似雨点般落在露天的迷魂殿内。 致命谈不上,但至少打乱了鬼差阴差们的施法进程。 也就是转瞬即逝的机会,纸扎小车从二殿通道中飞跃而出,紧随着的是密密麻麻奇形怪状的强大夜叉,比寻常鬼差要高一个等级。 副驾驶位上的高首连连干呕,可灵魂状态下他根本吐不出什么东西出来。 砰——! 纸车落地,再次承受它不该承受的苦痛,四个轮子明显向外倾斜,尤其是高首的座下地盘已经彻底镂空,随时可能报废解体。 但它还是倔强的载着两人冲出包围圈冲出迷魂殿,一路漂移火花带闪电,撞飞了好几个鬼差,有个鸟头兽身的鬼差最惨,直接被撞出好几丈远,脑袋上的毛都秃了。 众目睽睽下。 赵三元竟是真的冲出重围,当路过山丘时上官白兔一跃而下落在纸车后座,先丢掉已经无用的纸弓,再将包裹的纸矛递给高首。 “兔子,最近返回供养阁的船还有多久出发?” “不到一炷香。” 别看后方追兵数不胜数,其实绝大多数都是普通阴差鬼差,以忘川河为界,它们无法跨越登船,只有能力更强的夜叉以上等级的鬼差阴差才能有能力往返于忘川河,所以赵三元等人只要能登船就算成功了一大半,到时候想办法解决穿上的追兵即可。 说话间,上官白兔抽出纸剑回身刺去,剑气纵横击碎一柄三尖叉。 因纸车速度逐渐变慢,追击部队中速度更快的几个夜叉已经杀到车尾上空。 但上官白兔以一敌众不落下风,周身剑气怒摇秋霜,惊得赵三元频频侧目。 剑气? 难道她师从青城派? 这是首次看见她动手,不得不承认这小娘们是真猛啊,大重九的人没一个是白给的软柿子。 要知道当下面对的可是真正的鬼差夜叉,换做自己不用绝招的话肯定得被三尖叉穿起来烧烤。 越来越多的强大阴差包围过来,魑魅魍魉挥舞衣袖,数根倒钩拘魂索射向上官白兔。 叮叮叮叮——! “大家都是吃公家饭的,真没必要下死手啊。” 关键时刻高首发挥应有的作用,纸矛通体燃烧升腾着极其耀眼的神秘火焰,同样是纯粹的灵魂状态下可以尽情施展龙阙枪法,数根拘魂索全部顺缠在矛尖狠狠一扯,拘魂索寸寸断裂燃烧殆尽。 几缕秀发迎风飞舞,脸上带着淡淡又自信的微笑,绝壁的高手风范。 但很快,高首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手中的纸矛还没捂热乎就被烧得一干二净。 “老高你是不是山炮!?” 赵三元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高首踹下车。 人兔子用纸剑玩剑气没毛病,你的武当龙阙枪是个什么性质威力心里没点比数?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专业团队 第114章 专业团队 混乱波及鬼界堡。 街头巷尾的阴魂们各自躲闪到角落,在地府年头短的满脸懵逼,搞不懂发生了啥,而一些年头长的老阴魂们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场面好像见过啊。 而在鬼界堡另一头,某艘即将回程的巨船检票口。 李老太爷拿出全部的老黄历递给检票的阴差。 “尊差,我有几个晚辈还没到,您看看能不能稍微再等会,多多包涵?” 检票的阴差当然感受到金鸡山那边传来的阳气,但他身份地位是最基层的编制,所以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心想金鸡山到码头之间又有阴曹又有鬼界堡,有乱子也闹不到这里。 有钱不赚王八蛋啊。 “最多等一盏茶的功夫,过时不候啊。” “得嘞,万谢尊差!” 李老太爷心中的大石算落下一半。 他同样不知道赵三元等人有没有冲出重围,反正尽人事听天命吧。 但很快,李老太爷面露喜色。 只见道路尽头沙尘滚滚,烽烟弥漫。 那辆倔强的纸扎小车快速驶来,若从上方俯瞰的话,它后边跟着大片乌云,仔细瞧会发现全都是凶神恶煞的鬼差。 而检票的阴差也不傻,立刻意识自己被玩了。 等的哪里是晚辈? 等的纯粹是活祖宗啊! “起锚开船!!!” 阴差厉声嘶吼下快速冲向操纵舱,船头二十几个小鬼推动船锚胶盘,风帆扬起,在没有任何风力的情况下,巨船开始缓缓离岸。 奈何。 为时已晚。 纸扎小车顺着木桥飞跃上甲板,无数追击的鬼差只有数百个紧随冲上巨船,剩余绝大部分都被挡在岸边的无形结界之内,再难进寸步。 甲板上,包括李老太爷在内,一些去供养阁领钱的阴魂们看得是心惊胆战。 太刺激了吧! 事实证明,刺激才刚刚开始,这趟回程票绝对物有所值。 “哎哟我滴老腰....” “别逼逼了,赶紧起来对付追兵。” “我矛都没了咋打架啊?”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没家伙一边候着去,兔子,咱俩上。” 纸扎小车撞上桅杆之前,赵三元等人提前落地,自从被供养阁的‘拖运大龟’送到手里后,这辆纸扎小车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可惜没遇到个好司机,饱受摧残后总算得以解脱。 赵三元快速抚平心境,手掌轻摆在身前划过,逐渐摇曳透明涟漪,抹过面颊后两指立于眉心处,直接开大准备迅速解决船上的追兵。 在地府,什么符箓指诀都是花里胡哨,最有效的就是用神鬼打败神鬼。 微眯双眼,右手掌轻托一轴画卷,声音空灵,又掷地有声。 “天道有常,地道功青。” “至妙玄神,窈窈冥冥。” “灵官之宗,七窍光明。” “三皇劾召,太和金庭。” “一请!” 与当初在福大昌时的情景几乎相同。 三皇派的劾召万神! 那轴画卷剧烈抖动自行张开,漂浮在赵三元的身前,画中形象豹头环眼,铁面虬鬓,相貌奇异,身材魁梧,身着绯色官袍。 上船的鬼差们并没有只看着赵三元施法,它们各显神通凶悍飞掠而来力图打断施法。 电光火石之间—— 剑气破空! 似银河倒泄,气贯如虹! 上官白兔大发神威,在地府她可以将青城派剑法发挥到极致。 将赵三元护在身后,纸剑舞动,剑气纵横,顷刻间就将十数个鬼差削得支离破碎,这等实力如果换在尘世,面对十个窦海也能轻松瞬杀。 可惜,尘世的凡胎肉体绝无可能将先天一炁和剑气发挥得这般淋漓尽致。 “再请!” 赵三元身前的画卷泛起光芒,画中神明的轮廓墨色越来越深,色彩越来越充盈饱和,它开始围绕着赵三元旋转盘旋。 “三请!” 画卷残影模糊不清,内里神明形象如虚如幻浮现在赵三元的身后,高达数丈。 它宝相庄严,一手持青色宝剑,一手持玄色令旗。 与当时劾召薛丁山的半身法相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法相更加清晰更加高大,而且是完整的全身。 赵三元竖在额间的两指交错,两眼角各有三道‘血红’向后蔓延。 灵魂状态下没有灵火,替换的是双眼迸发出的精芒。 而身后法相亦是骤睁双目,绽放着青蓝光芒。 赐福镇宅圣君——钟馗! 乃地府负责驱鬼逐恶的四大判官之一,同时被兼门神之职。 不止能镇鬼尅邪,禳灾祛魅,寻常领域的开工、开地、开业、谢土、乔迁、庆丰、祈福等都会悬挂钟馗画像,或跳钟馗舞表演,迎福纳祥。 与此同时,正公办归反地府的钟馗本神刚刚到达鬼门关,便感觉一缕神韵脱体而出直冲忘川河方向。 这种感觉有些似曾相识,但相关记忆太过模糊,依稀记得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难道是.....” 钟馗本神思虑之际,头顶个传来两道声音。 “别难道了,你肯定是冷不丁回来水土不服,缓一缓就好。” “先跟我们说说这次离地府都遇到什么好玩的事了?” 神荼和郁垒这两尊门神一通忽悠,将钟馗本神的思绪打断。 可自己是地府正神啊,回家还能水土不服?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两位门神可是上古时期就存在的正神,经验阅历何其之多,听他们的总没毛病。 只是没记错的话,两尊门神以前应该站在鬼门关内侧吧,什么时候挪到外边来了? 忘川河,返程巨船上。 请来的钟馗神韵周身升腾的青蓝色火焰愈发耀眼。 赵三元此时的意识格外清晰,看到被上官白兔剑气削得支离破碎的鬼差们重塑身形,便知在地府内无法将它们彻底杀死。 不由得想起当初老头教劾召万神时候的情景,他喝的五迷三倒,一手拎着个酒坛子一手拎着赵三元的耳根子。 ——臭小子,当你面对真正的鬼神时切记要留半步,这半步不只是敬冥冥天道,更是留给自己,这是老子当年用命换来的至理。 当时年幼的赵三元完全想不通这番话的含义,心想这人世间能有地仙儿的存在就够离谱了,咋可能有真神? 然而事实证明,年幼时的想法有多么天真。 从走阴入地府开始,所见所遭遇的一切都越来越魔幻,哪怕曾经听老头说过一些哪怕民间异人都觉得稀奇古怪的东西,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亲身来到这里后,其实赵三元的内心是受到震撼的,只不过多年来的心性让他可以快速接受环境的改变。 “以祛邪魅!” 赵三元踏前一步,右臂斜掠向上。 身后钟馗法相动作效仿,令旗向上挥舞。 顷刻间,上官白兔周围的鬼差全部不受控制的腾空而起。 赵三元与钟馗法相再次挥臂,玄色令旗猎猎作响。 被卷起的鬼差快速扭曲向一点旋转凝聚,最终竟挤成个拳头大的球体。 剑指前刺! 法相另一只手中的宝剑前刺球体,受到无形大力被‘点’回到忘川河彼岸,落地后分解散落一地,只能跟其余鬼差们看着远去的巨船干瞪眼。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论收拾这些鬼差,钟馗法相绝对专业对口。 而角落里的阴魂们都看傻了眼。 我滴个乖乖! 这小子跟钟馗尊使啥关系啊? 生前死后都想不到普通阴魂竟能‘驾驭’传说中的神明。 鬼差们更是惊恐。 几乎都暗自后悔刚才太上头,早知道是这么个局面,当时就该放慢几步追啊。 现在可好,气氛都到这了不打实在说不过去。 硬着头皮上吧。 剩余的一百多个鬼差同时从四面八方对赵三元发起攻势,其中包括更加强大的夜叉和魑魅魍魉。 “螳臂当车!” 震喝之中,赵三元崩步跃起,身后钟馗法相向上飞跃足有数十丈之高。 飞的快,落的更快。 当赵三元双脚踏地时,钟馗法相紧随其后。 轰——! 重压之下,巨船的后段大半陷入忘川河水中,船头高高挺起幅度极大,惊涛骇浪。 几乎所有的鬼差都被震到了半空中。 这一刻,时间在赵三元看来仿佛静止,他接连踏步反复挥臂,钟馗法相提着宝剑将一个又一个鬼差抽向彼岸。 与想象当中的血雨腥风有所不同,场面完全一边倒,轻松写意。 当赵三元眼中的‘时间流动’足见趋于正常,便倒吸一口气。 只见剩余的鬼差逐一被钟馗法相吸到了肚子里,应了那句老话,钟馗打饱嗝——肚里有鬼。 “喝!” 炸雷般的喝声震耳欲聋。 被吸进法相肚中的鬼差全部被喷向忘川河彼岸。 短短时间内追兵就被解决了大半,效率之快让找机会想帮忙的高首震惊到无以复加。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身为大重九的老阳必然知道许多常人不知道的密辛,他很快意识到赵三元的术法绝非等闲。 三皇派! 劾召万神! 这种神乎其神的术法是听过没见过,按照大重九衙门内的文字记载,修炼到一定程度甚至能请来真武大帝法身。 可经过唐朝和元朝两次血腥围剿追杀,三皇派已经许多许多年没有出现在视野当中,跟灭绝几乎没什么两样。 怎料世事无常。 赵三元竟然是三皇派的传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劾召万神果然强之又强,玄之又玄。 寻常的走阴人竟能凭借此术轻松解决这么多的鬼差,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也怪不得历史上数次以倾国之力围剿三皇派,相信只要脑子正常的当权者就绝对不允许此等力量的存在。 但话说回来,如果没有遇到赵三元,恐怕这辈子都看不到如此神乎其技的术法。 某种程度上来讲,或许已经超出了术法的范畴。 “益静妖氛!” 赵三元再次踏步。 钟馗法相摇动玄色令旗,天空中翻滚的灰云化为数缕云柱落下。 云柱在宝剑的搅动之下辗转腾挪,如灵蛇般在甲板上快速机动,但凡被捆住的鬼差都无法挣脱分毫,一个又一个被将推向彼岸。 有几个速度极快的魑魅魍魉在几根桅杆前后闪躲奔逃,可惜依旧躲不过云柱的追击,无不被捆住身体推向远方,成为岸边旁观者的一员。 唯有一名实力稍强的夜叉当过这一击。 但看他脸上的独眼就知道,心态绝对是崩了。 如果不是众目睽睽下,其实早就想开摆装死。 很明显眼前的走阴人绝非普通鬼差能对付得了。 至少也需要其它四大判官亲自出马,或者是阴鬼使、拘鬼使、妖冥使齐至,如果有更高级别的再好不过。 赵三元不难猜出这夜叉的心理活动,心想他的确够惨,还是别往绝路上逼的好。 况且穿越鬼门关的时候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最好是能有个阴差带路过关,省得发生争执。 眼前的夜叉是最好的选择。 他肯定比鬼门关处的普通阴差级别高。 最重要的是,争斗之中很有可能将船造成致命损害,到时候沉在忘川河中哭都没地方哭。 想到此处,赵三元掐诀收法,持送神咒,反正兜里还有好几根画轴,遇到紧急情况随时可以激发。 “天官赐福,地官坤朗。” “恭府归位,庇佑吉昌。” 钟馗法相开始模糊消散直到彻底消失,赵三元眼角向后蔓延的‘血红’也黯淡下去。 幸好是在地府,倘若在尘世使用这么久的劾召万神,估计至少要减寿个一两年。 “兔子,把最后剩下的那个荷花包拿出来,是时候告诉老康他们一声,也让他们有个准备。” 赵三元随即看向最后的夜叉,脸上尽可能堆起老康的招牌式笑容,人毕竟是要成长的嘛。 “咳,正所谓九天什么找老婆,最后嫁给刘罗锅,我作为顶香弟子初到贵宝地,以后少不得还要跟地府打交道,咱们没必要打打杀杀啊,啥事都可以谈。” 这番话杀伤力巨大。 连角落里吃瓜看戏的阴魂们都连连翻着白眼。 瞧瞧! 瞧瞧这说的是鬼话么? 你小子嘁哩喀喳的把船上阴差鬼差都给收拾了,然后说没必要打打杀杀多担待? 简直造孽啊! 就连高首和上官白兔都将头别到一旁,满脸写着我跟他不熟。 倒是那个夜叉行为很反常,他对着赵三元拱手作揖,态度极为恭敬。 啥意思? 给打服了? 就算打服了也没必要这么客气吧..... 好像不对劲! 赵三元等人暗叫不妙,都第一时间闪向侧方。 而就在原先站着位置的后方,四道光芒逐一坠落炸现! 为首两个一黑一白。 白者吐着红色的长舌头,耷拉到腹部,他笑的诡异邪魅,手持丧魂棒,其头上官帽写有‘一见生财’四个大字。 黑者面容凶悍,肤色黑青,五官格外狰狞,手持带着弯尖钩爪的拘魂索,其头上官帽写有‘天下太平’四个大字。 另外两个的造型更加夸张,一个牛头人身,皮肤泛白,手持钢叉,身披战甲,上面挂着许多宝铃。 最后一个马头人身,皮肤发黄,披头散发,手持大戟,身着素服,嘴唇保持开张状态,就像一直在呲牙。 这些极有辨识度的造型,外加散发出的阴冷气息,再结合此时此景的档口,傻子都能猜出来者是谁。 地府武打派专业团队。 黑白无常! 牛头马面! 第一百一十四章 无字画卷 第115章 无字画卷 事发突然! 原本赵三元还以为自己运气不错,从金鸡山一路狂飙到巨船上都没有碰到什么硬茬子,应该是祖坟冒青烟撞了大运。 但细细想来,自家祖坟在哪都不清楚,能冒个屁的青烟? 真要说起来的话,闯地府本身就是无限接近十死无生的自杀局。 上有地藏王菩萨、后土娘娘、东岳大帝、酆都大帝,太乙救苦天尊。 中有五方鬼帝、十殿阎罗、八十一层地狱判官。 下有十大阴帅、罗刹鬼、夜叉鬼、魑魅魍魉等等。 更有无数的基层阴差鬼差。 真想动手的话,还能让走阴的在地府翻了天? 随随便便派十大阴帅就能解决。 巧了。 赵三元等人面对的四尊大佬就属于阴帅之列。 而且此时此刻,巨船已经驶离岸边进入忘川河,若打起来连跑的地方都没有。 跳河? 想神形俱灭魂飞魄散的话随意跳。 气氛一时间极其凝重。 返程的阴魂们都第一时间躲到角落里,生怕被波及吃瓜落。 宽大的甲板上就剩下两方阵营。 说不慌根本不可能,面对传说中的狠鬼,是人都会忐忑,尤其是瞧见这四位大佬长得一个比一个寒颤狰狞,视觉上本能的抗拒。 赵三元余光瞄向身侧。 能谈得上战力的只剩下兔子一个,老高这瘪犊子已经自废武功把纸矛给烧了,肯定帮不上什么忙。 内心盘算之余,赵三元慢慢伸手入怀抓住另一根画轴准备随时再开大。 率先开口的,是带着邪魅诡异笑容白无常老爷,也可称之为仇白头谢必安,他声音尖细口齿不清,耷拉的长舌头让人总担心会不会一个不注意把舌头咬断。 “嘿~听我的来这堵人没错吧?甭管在金鸡山或是鬼界堡闹腾的有多厉害,走阴人想穿越忘川河必须得坐船,虽说这小子不是当年那个人,但肯定有着不浅的关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老范,上!” 被叫做老范的是黑无常,大名范无救,长得就是一副莫挨老子的恐怖形象,可黑无常没有耷拉着长舌头,口齿比白无常要清晰许多,而且说话的声音文质彬彬,与恐怖形象大相径庭,反差特别大。 “我上什么上?当初被揍最惨的应该是你吧,丧魂棒的毛都被扒光了,你先上。” 白无常瞪了瞪浑圆的眼珠子,“放屁!我是故意露的破绽好不好?况且当时最惨的是牛头罗刹吧,他瞧见酆都大帝的神韵后吓得蹲地上装老牛吃草了!” “等会等会!”牛头罗刹顿时不乐意了,“什么叫吓得蹲地上吃草?我那叫隐蔽埋伏懂不懂?明明是故意装成鬼牛迷惑对方伺机一招制敌,真要说惨,马面才是真惨,被刺激的到现在都合不上嘴,一天到晚呲着两排大黄牙,上回拜见太乙救苦天尊的时候差点被揍,天尊还以为马面的表情是在嘲讽。” 无法开口说话的马面直接薅起牛头的衣领,看着眼神很愤怒,奈何呲牙表情太过喜感。 “你看,又急,一说这事你就急。”牛头罗刹尽可能的安抚老搭档,“现在好机会摆在眼前,这小子也是三皇派的传人,万一你收拾他后心情大爽把后毛病好了呢?所以还是你先上,我给你掠阵。” 黑无常见牛头马面半天扯不明白,便冷声道:“还用争?你们俩一起上不就得了,反正船已驶进忘川河,他们根本跑不掉。” “谦让啊,白牛最谦逊谦让了懂么?活着的时候犁地我都不争不抢。”牛头罗刹搂住马面罗刹不让他乱拱,“况且这次堵截的法子是老谢和你老范提出来的,你们是带头大哥不先上谁上?” 跟预想当中的发展截然相反。 没有剑拔弩张,也没有针锋相对,更没有说打就打。 四位大名鼎鼎的阴帅对谁打头阵的事特别重视,必须要辨出个结果。 反倒是赵三元等人看得云里雾里,一时间搞不懂是个什么套路。 又不是分黑锅,至于这么谦让? 但他们并不知晓,实在是当年那位走阴人给四位阴帅搞出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有人胆敢闹地府自然是要先将其强制镇压,然后押送至酆都城审判,论罪处罚。 然而问题在于这几名阴帅心里都没底。 上次已经果断白给了,若非消息封锁的快没导致鬼尽皆知,恐怕几位要被笑话无数年,如果这次再白给,老脸实在不知道往哪搁。 “我们怎么办....”上官白兔小声询问着,她手握纸剑随时准备开干。 还没等赵三元回答,高首先抢过话来生怕这小子突然上头,“还能咋办?敌不动我不动,不主动就对了,他们最好能一路吵到供养阁,可话说回来,堂堂四位传说中的阴帅怎么看着好像有些怕你小子啊?” 方才已经见识过三皇派的手段,但却不清楚赵三元的师父曾经做得更是个狠人中的狠人,当年走阴时大闹地府给不少鬼差阴差都给干破防了。 被大概说明了一下后,老高愈发震撼。 好家伙,教他本事的师父更加了不得啊! 哪怕在地府是纯粹的灵魂状态,施展术法基本上没有任何代价与副作用,从上官白兔所使的剑气就可见一斑,但打铁还需自身硬,赵三元师父能请来酆都大帝神韵的前提是他真的有实力能请! 怪不得这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互相谦让’着谁先动手,谁都不敢保证赵三元是否也有相同的实力。 别说是酆都大帝了,降个档次请来五方鬼帝来,几名阴帅也都得麻。 震惊过后,高首轻声询问,“你怀里的画像还有哪几位?” 赵三元摇头苦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一共带了四根画轴,刚才用了一根,剩下的三根里有两根正身就是站在面前的俩无常老爷,又他妈撞枪口上了。” 当着阴帅的面请阴帅的神韵,想想场面就知道有多尴尬。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想要在尘世民间寻找到受香火的神明画像很难,找到能在地府用的更难,相对普遍的肯定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 即使是赵三元刚才没有散法也没用,钟馗属于地府四大判官,眼前这几位属于十大阴帅,虽属不同,但强弱高低几乎没什么分别,所以仅靠钟馗神韵法相依旧不可能战胜黑白无常牛头马面。 “那不是还剩一个么?” 赵三元翻了翻翻白眼,“剩下那个没有任何题字,我完全看不出是哪位,万一只是个普通阴差鬼差咋办。” “.....” 高首欲哭无泪。 得,闭环了。 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这几位阴帅不清楚赵三元的底细,不清楚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所以才如此的谨小慎微。 事实上,真就小瞧了地府知名狠鬼相互‘探讨’的激烈程度。 一个时辰.... 十个时辰.... 过了许久许久依旧没辨出个结果。 “世人都知晓你们黑白无常二位老爷,对付个普通凡人你们有什么可犹豫的?” “笑话!你们牛头马面的名气也不小吧?再说了如果那小子是凡胎肉体,老爷我随随便便就把他给收拾了,问题是他根本没有死,阳躯里的魂魄能支撑他使出劾召万神的本事,而且在冥土地府中,魂魄状态下施展的劾召万神没有时间限制,上回的事你们都忘了?” “要不我们一起上?对谁都公平。” “公平个屁!谁不知道你老范是小短腿?” “你的好,长了俩蹄子还非得穿靴子,不硌得慌?回头老爷我给你钉俩牛掌。” “说归说笑归笑,别拿罗刹开玩笑,再说蹄子我可翻脸了啊,要说寒颤你兄弟老谢更寒颤吧?” “哎?你俩吵吵别带上我行不行?我寒颤还能有马面寒颤?成天到晚呲牙玩。” “翻一个试试?给你们这对牛马能耐坏了,牙全给你掰掉!” “试试就试试,就你舌头长能叭叭是吧?看看抽出来缠你腰上能缠几圈!” 从交换意见,到激烈探讨。 从人身攻击,到相互撕扯。 看来地府的鬼神其实跟凡人没什么两样,情绪波动都不小,急眼了真动手。 赵三元等人蹲在甲板角落里丝毫没有放松警惕,某种程度上讲,看几个阴帅说相声似的能缓解那种孤独与寂寥感,利大于弊。 但。 天有不测风云。 很多时候最不起眼的存在,往往能成为变数的根源。 那名夜叉见几位阴帅都吵了这么久还没辨出结果,继续下去都快到供养阁了。 可问题是根本没必要去辩啊。 “呃....四位尊使,那小子固然与当年的走阴人一样身怀异法,但他施术前必定需要持咒掐诀,尊使们完全可以在这期间将他拿下啊,刚才我们就是这么做的,只可惜没有成功。” 争吵声戛然而止。 黑白无常与牛头马面停止互相撕扯。 他们面面相觑,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对啊! 可以打断施法啊! “嘿嘿嘿嘿~” “桀桀桀桀~” “小子你最好祈祷自己嘴够快,要不然,新账旧账一起算~” 意想不到的变故让赵三元追悔莫及。 早知道这样当时就该把最后一个夜叉搓扁了揉碎了扔到岸上。 之前施术时有上官白兔掠阵,没有任何问题。 但哪怕是她在地府能发挥更强的能力,也绝非四名阴帅的对手。 万幸啊万幸! 万幸提前做好了准备! 这段期间赵三元可不只是看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说相声。 既然纯粹的灵魂状态下使用劾召万神没有任何消耗,那完全可以悄悄的掐诀念咒保持在最后阶段,如画龙点睛的最后一笔。 唯一不确定的只有运气。 最后那根画轴究竟是谁的画像依旧不清楚。 但此时此刻必须要赌! 将赵三元有意挡在身后的高首和上官白兔向两侧退却,前者周身的画卷早已张开飞速出残影息象。 很快,很快啊。 远在阴曹之内的十殿阎罗正商讨着谁负责修复迷魂殿,突然间从转轮王薛礼正身中分出一道神韵,引来九位阎罗的纷纷侧目。 傻子都能看出是怎么回事,这明显是被劾召万神给征调了啊。 转轮王薛礼哭笑不得,地府冥司规模极其庞大,被选中的概率如此之低的情况下竟然中了奖。 “看来走阴人都知道十殿阎罗里谁最能打,转轮王,以后可别说自己是单纯的文官了。” “这回又是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去堵截的吧?” “唉,估计能被转轮王的神韵给揍懵。” “之前那句话咋说来着?” “提前心疼吧.....” 忘川河,巨船甲板。 一名英武法相在赵三元背后缓缓直起腰杆,身躯之高耸几乎等同巨船桅杆! 它身着九吞八乍鎏金明光铠,头戴五凤朝阳盘珠赤缨盔,手执天河穿云弓! 如有实质般的铁血威压向四面八方激荡,包括高首等在内的所有阴魂难以正视锋芒! “诸军贾勇!” 赵三元与薛礼法相同时怒喝。 天河破天弓拉如满月,一支又一支曳火升腾的箭矢显形于弓弦。 再看四名阴帅。 脸上的坏笑顷刻凝固,动作也随之一顿,他们可太清楚这尊法相是谁。 按司职,阴帅隶属阴曹,十殿阎罗之下,转轮王是绝对的顶头上司。 按能耐,转轮王生前就是天赐良将应梦贤臣,乃白虎星君转世下凡,死后更是位列十殿阎罗之一。 几名阴帅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白给。 虽说赵三元请来的并非酆都大帝的神韵,可不代表转轮王的神韵就能对付得了。 “致斯克捷!” 脱弦利箭破空而去,震动的弓弦声似雷霆似怒涛。 所过之处,在甲板上拖曳一道深深的沟壑,碎屑纷飞。 牛头罗刹眼睁睁看着‘光箭’射向自己的胸口,难动寸步。 不是不想躲,是牛头罗刹根本没法躲。 在他的感知内,就算闪出百丈千丈也依旧会被这一箭稳稳射中。 “嗷嗷嗷——” 正中胸口! 可怜的牛头罗刹连丁点本事都没使出就被这一箭射出甲板,眨眼间消失在众阴魂的视线当中,从头到尾最大的发挥就是撕扯中给了黑无常一记电炮。 悲催的不止牛头罗刹。 天河穿云弓上剩下的两支箭矢追星赶月,分别射飞黑白无常,同样是没有任何作为,都赶不上之前被钟馗法相抽飞的鬼差,至少它们出功出力。 但就像十殿阎罗所说。 这是场注定一边倒的对决,提前心疼。 将军三箭定天山! 义勇长歌入汉关! 高首和上官白兔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惊愕。 合着那卷无字画像是十殿转轮王? 早知道是这样还怕个屁啊! 三支箭,直接给三名阴帅发了单程票,放个屁的功夫就被怼过忘川河、鬼界堡、迷魂殿、金鸡山,最后直接被射到了酆都城卷云台之上。 无需发问,尴尬的三名阴帅都知道对弈手谈之一的那位‘少年’是谁。 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冥土鬼魂之宗,酆都北阴大帝! “看棋。”酆都大帝指了指棋盘旁,几名阴帅哪里敢拒绝,都谨小慎微的迈着小碎步靠近。 “观棋不语真君子,看可以,都不准出声。”药王闭眼假寐,猜到酆都大帝想再落下一子恐怕需要几十年了。 黑白无常和牛头罗刹连连点头,保证不说话。 酆都大帝依旧看着棋盘,但语气温和,没有多少波澜,“你们无需自责,如果我真给地府各司下命,没有谁可以大摇大摆离开地府。” “.....” 三名阴帅面面相觑。 的确,两次走阴人闹事的过程中,酆都城和阴曹乃至八十一层地狱里那些高层都没有任何行动,都是底层阴差鬼差自发追击围堵,级别最高的只是阴帅罢了,最悲催的也是几个阴帅,两次被拿捏。 但想开口询问原因又没这个胆子,只能在内心反复猜测着。 谢必安相对更加聪颖,回想起酆都大帝最初的话,便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棋盘之上。 很快,他发现了一丝端倪。 白子狰虎口! 黑子应双劫! “原来如此....” 谢必安面色竟带了几分惆怅,黑无常范无救和牛头罗刹看得云里雾里,他们只关心一件事。 留下的马面罗刹咋办?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逆走黄泉 第116章 逆走黄泉 马面罗刹肯定不知几位同僚被‘送到’酆都城卷云台,他也不想知道赵三元的什么选择不选择。 确切地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依旧保持着眼睛瞪的像铜铃,呲着牙的大聪明表情。 动也不敢动。 眼睁睁看着赵三元驱使着转轮王法相对最后的夜叉疯狂教育。 “就他妈的你长嘴了是吧?” “就他妈的你是大明白是吧?” “打断施法?来,给爷打一个瞅瞅!” 转轮王法相将夜叉握在掌中搓扁又捏圆。 即使这样还不解气,赵三元手掌向下猛摔,夜叉‘吧唧’拍在地上成砣泥,然后用脚使劲去踩。 也幸亏夜叉在冥土无法被真正杀死,否则就这种疯狂报复的手段,都够死百八十次了。 随即在无数阴魂胆战心惊的眼神注视下,赵三元自来熟般揽住马面罗刹的肩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失散多年的主仆。 “你是一个鬼马,不是一个牛马,对吧?” 马面罗刹连连点头,再结合他永远是呲牙的面目表情,根本与传说中的凶恶鬼差形象迥然相反。 “既然不是牛马就肯定听得懂我的话,说说看为什么直到现在地府也没有出动绝对的精英团队来围堵我们?如果说上一次是被我师父搞得措手不及的话,那这一次肯定是要多加防范才对吧?到头来只有阴帅罢了,而且还没来齐只来了四名,到底咋回事?你们地府上边是真当了甩手掌柜,还是说另有深意?” 随着事态的发展,赵三元明显感觉到事有蹊跷。 这可是堂堂冥土地府! 不是什么随意进出的大车店! 真若想抓谁再轻松不过。 但从跨入鬼门关开始,一次又一次的化险为夷再不能说是运气使然,仿佛背后有双无形之手,以涉险过关的程度来帮助几人克复种种困难。 比如此时此刻,船都已经快到供养阁码头了,却依旧没有阴帅以上的存在围追堵截。 赵三元有种强烈的预感,若自己在地府竭尽全力能斗过夜叉,那么遇到的最高战力就是夜叉;若能全力才能斗得过罗刹,那遇到的就是罗刹,以此类推,打不过的阴差鬼差不可能出现。 如果真是这样,那背后用意是什么? 难道地府高层都是乐子神? “说话,哦对了你好像说不了话,点头摇头总会吧,地府是不是有意放水?” 马面罗刹使劲摇头。 真不知道啊! 哪怕有,自己也想不到任何需要放水的理由。 赵三元有点后悔,早知道是这样之前最应被射走的就该是马面罗刹,现在可好,留下个只会呲牙的。 “一会到岸后,你能不能带我们穿越黄泉路?” 马面罗刹急得都快哭了。 心想这小祖宗想的都是美事。 阴魂想穿越黄泉路只有头七才可以,而且需要阴曹和望乡台共同盖章的路引,有鬼差一路看管,没有路引,就连十殿阎罗也无法带阴魂逆走黄泉。 “不能是吧?”赵三元瞧对方的表情就知道了答案。 失望谈不上,都在预料之中。 “退一步,你能不能带我们安全穿过鬼门关?想必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谦逊内敛,能不动手咱们尽量别动手。” 马面罗刹余光瞄着十几丈高的转轮王法相.... 啊对对对,你最谦逊内敛,你全家都谦逊内敛! 但腹诽归腹诽,马面罗刹可不敢瞎许诺。 带阴魂过鬼门关这件事没毛病。 然而现在大半个地府编制都知道闹事的是谁,如果自己大摇大摆的带赵三元等人穿过鬼门关,回头咋办?估计能被五方鬼帝切片做成真正的马头琴! 奈何势与人强不得不低头,马面罗刹绞尽脑汁想出了个两全的办法.... 鬼门关。 两侧依旧鬼山鬼海,死后入地府的阴魂永远都不会断流,尤其是近几年战乱频仍,天灾人祸之下,人越来越活不起。 麻木、忐忑、仿徨、悔恨等等表情,出现在这些初来乍到的阴魂脸上。 他们是不幸的,因为他们死了。 他们又是幸运的,因为赶上亲眼看到地府整大活。 远方渐渐传来混乱声,有许多阴魂向鬼门关处退走,像是在躲着什么东西,又像是在看着什么热闹。 狂风呼啸,黄沙漫天! 在嘈杂声的正中,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对决。 三名阴魂对着个阴差围殴。 哪怕是初来乍到的,也能够从外观上猜出那名被围殴的阴差是谁。 毕竟长得这么有特点的还是少数。 马面罗刹。 周围无数阴魂都惊叹连连。 “兄弟,我头回死,难道地府治安这么差了?连官差都敢当街揍啊。” “谁不是头回死?我哪知道治安好坏?” “话说马面不是很厉害的么,怎的看着好像不咋地啊。” “你懂个屁,高手懂不懂?别看两边动作慢,其实暗合太极真谛,主打的就是个接化发。” “道理我都懂,但地府的马面也打太极拳么?” 各种议论声不绝于耳。 无数阴魂围着指指点点吃瓜看戏。 活人掐架见过不少,地府干仗还是头回见。 只是跟预想当中有着一点点小出入。 三个阴魂围着马面罗刹边打边往鬼门关走,出手速度跟老头似的,可脚下挪步速度是真不慢。 赵三元挥舞秤杆捅向马面罗刹的鼻孔,后者轻飘飘用大戟挡开,仿佛对自己这招非常满意,摇头晃脑呲着两排大板牙。 “嚯~好功夫~”赵三元的感叹声极为夸张,身体随着被挡开的秤杆又往鬼门关快速蹭了好几步。 紧接着是上官白兔,纸剑刺向马面罗刹的心口,但依旧被大戟轻松格挡。 “哦,厉害。”上官白兔紧随赵三元而去。 前者演技已经足够浮夸! 上官白兔倒好,演都不演了啊! “好强好强~”高首就不一样了,真正的社会人能快速代入角色当中,使出的戒刀都带着招式,比前两个要精彩无数倍。 马面罗刹给予赞许的眼神,挥舞中的大戟也不再软绵绵轻飘飘。 当真是一场精彩纷呈的武术表演! 双方时而纠缠时而分离,一路‘打’进鬼门关口内部,两侧的阴魂都贴着墙边站着,生怕被这场‘死斗’波及。 但并非谁都能被彻底唬住,比如刚好在鬼门关口的四大判官之一。 当赵三元他们快靠近出口的时候,钟馗越看越不对劲,起初以为是马面罗刹又跟黑白无常掐起来了,等距离近了才发现完全不是一回事。 玩呢啊马哥? 要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和编制啊喂! 钟馗准备祭出宝剑拦截,然而他突然想到在这里根本无需自己动手,余光向上。 两尊门神又不是摆设,之前听说他们总嫌弃门神工作太无聊,连大展神威的机会都没有,现在良机就在眼前,倘若多管闲事把这几个阴魂拿下,恐怕要被两尊门神追着骂几百几千年。 不止是钟馗明白这个道理,鬼门关下的所有阴差鬼差都明白,所以一个个全都站在原地,期待见识两尊门神的雷霆之怒。 “老高别他妈玩了!赶紧撤!” 踏出鬼门关的刹那,赵三元回头大喊拉着上官白兔往黄泉路处狂奔。 他内心依旧是忐忑,回头看着的并非是高首,而是高大魁梧的两尊门神像,如果被阻拦就必须再次开大硬闯鬼门关。 奇怪的是,两尊门神依旧站在原地保持着原有姿势,并且对着回头的赵三元眨了眨眼。 这一刻赵三元彻底确信,地府肯定是有意要放自己走,甚至当年老头闹地府的时候也是一样。 邪门! 太邪门了! “来日再战~”后边的高首大喊一声后也撒丫子往前跑。 钟馗和一干阴差鬼差满脑门的问号。 难道是两尊门神站得时间太久僵住了? 钟馗顿时祭出宝剑大声提醒,“有阴魂擅自穿越鬼门关,二位尊神难道没看见?” 怎料神荼掏了掏耳朵,抠出不少石头渣滓,浑不在意道:“又不瞎,当然是看见了。” “既然看见——” 话还没等说完,郁垒便打了个哈气,“我们现在的朝向是对鬼门关外,里边跑出来的不归我们管。” 钟馗瞪圆了眼珠子。 左想右想也想不出门神看鬼门关还要分对内对外,难道不都该管么? 时机转瞬即逝,鬼门关下的阴差鬼差们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赵三元等人已冲进茫茫鬼海,天高任鸟飞。 “接下来怎么办。” “啥怎么办?” “谁来接应啊,前边眼瞅着就要到黄泉路了,总不能——我曰!你小子要逆走黄泉?” “废话真他妈多!” 赵三元在石碑前突然放慢脚步,然后一脚将高首踹进黄泉路。 当高首跌跌撞撞冲进去后,就像是踏足另一个空间彻底消失在眼前,黄泉路上依旧是那种干涸的河床向前蔓延,两侧是妖艳盛开的彼岸花。 “珍重。”上官白兔紧紧盯着赵三元的双眼,在她看来,逆走黄泉最有可能失败的就是赵三元。 但她并非是矫情的性子,撂下一句话后也踏入黄泉路消失不见。 身后的混乱声越来越大,看守鬼门关的阴差鬼差都冲向黄泉路。 仅剩下的赵三元拍了拍脸颊振作精神。 终于到了最后一步。 管它地府有什么深意,离开再说。 “回家过年!” 他毅然决然跨过那条分界线..... 霎时间,一股暖流洗遍全身,仿佛慵懒着晒着阳光,惬意又舒适,所有的思绪与想法都彻底被清空。 当再次睁开双眼时。 身处的是一间老旧的房间。 赵三元坐在有些烫屁股的炕头上,双眼有些失神。 他疑惑的看向四周。 身侧是昏黄的木窗,上边的纸板有些破旧,缝隙里渗着寒风,阳光洒落暖洋洋的。 墙上贴着两张老年画,是对喜笑颜开的福娃,一个捧着金元宝,一个抱着大锦鲤。 “我这是....” 赵三元迷惑的想要起身时却发现身体缩小了许多,顶多三四岁的模样,身上穿着厚棉袄,圆滚滚的像个球。 我在哪里? 我是否还活着? 我究竟要.....干什么? 脑中的疑问随着那种温暖惬意的感觉逐渐模糊,赵三元下了火炕后很自然的走到老木柜子前,上面的镜子倒映出一张幼稚孩童的小脸,红扑扑的很是可爱,仿佛他早就知道镜子摆在哪里。 揉了揉有些冰凉的脸颊,赵三元想房间外走去,只是到了不太厚的门帘子前有些犹豫。 他能清晰听到帘子后传来轻声哼唱和切菜的声音。 “风儿静,雪儿冰,货郎摇铜铃啊~” “三十儿晚上熬一宿,除夕饺子年年有啊~” “吃饺子穿新衣,还有那压岁钱啊~” “大宝儿立大志,提笔连中三元啊~” 哼唱声并非天籁,更不是什么名曲,但充满了幸福与期盼。 不知怎的,赵三元的鼻尖发酸,眼眶湿润。 轻轻撩开门帘,看到的是一个略显消瘦的女人正在灶台前包着饺子,年纪不大,可风霜在她的脸上留下深深的印记,两只手上长了许多冻疮和老茧,模样与赵三元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鼻子和嘴,几乎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回过头来瞧见赵三元走出屋子后,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计蹲在赵三元的身前,表情充满了慈爱,但语气却带着几分埋怨。 “又不听话,打了好几天摆子刚见好,万一再病了咋办?快回....怎的哭了?是哪里疼了赶紧跟娘说。” “娘....?” “哎!娘在娘在,是不是做噩梦了?” 赵三元的泪水如决堤了般止不住的流,扑进她的怀里嗷嚎大哭,某种仿佛压抑很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完全释放。 “我梦到娘你死了!爹也死了!就剩我一个孤苦伶仃,后来被....被....好像是我自己躲到了山上,有好多鬼有好多怪物....” 越说越哽咽,说到后来几乎只剩下哭声。 母亲听得一知半解,她抱住赵三元轻拍着后背,“别怕,娘这不是在这么?” 奈何赵三元已是泣不成声。 此刻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特别的委屈,特别的无助彷徨,只想将这一辈子的泪水全都哭干才能缓解些许。 母亲见此情形察觉到不对劲,一边安抚着赵三元,一边对屋外大喊,“老赵!你找的是啥鬼地方的死大夫?看给我儿子给治的!” 很快。 一名三十岁左右的汉子冲了进来,捎带着屋外的阵阵寒风,赵三元的眉眼跟他几乎一模一样,都带着几分凶狠。 父亲见儿子哭的都快背气了,顿时怒发冲冠。 “妈了个巴子的!都说那个高大夫医术高超,他高超个屁!果然脑袋就没几根毛的就是不靠谱能,老子这就把他活劈了!” 随即抄起灶台旁的柴刀杀气腾腾的往外冲,脾气不是一般的暴躁。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家 第117章 家 “爹....?” 略带哭腔的呼唤声,让父亲脚步顿止。 他也转身蹲在赵三元身前拍了拍红扑扑的脸蛋,笑的合不拢嘴。 “你娘她就是爱自己吓唬自己,咱儿子这不是能说话嘛?他大病初愈肯定是没好利索,养养就好了。” 说话间,父亲从怀里掏出一挂小鞭炮,皱皱巴巴的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几响,看样子应该是捡来后又被绑合成了一串,而不是从市面上买的一手货。 父亲本以为能逗儿子开心,岂料赵三元扑到他怀里又开始嗷嚎大哭。 并非因为嫌弃那寒颤的小鞭炮。 是他看到父亲刚才伸手入怀的时候,身上只穿着贴身的单衣,胸口腹部袖子里塞的都是干草叶,然后外面套了层粗麻衣,可想而知在如此冰天雪地中会承受多少痛苦。 “爹!冷啊!冷啊!” 父亲有些不知所措,但感受到儿子温暖的小手帮自己捂着手指头,才明白是什么意思,一时间也红了眼眶。 “哎~爹火力旺啊一点都不冷,今年棉花死贵死贵的,你和你娘穿就行了。” “跟孩子说这些干啥?他才多大?赶紧劈柴去。”母亲推了丈夫一把,然后细心的帮儿子擦着满脸的鼻涕,“等三元长大了考个功名,到时候给让你爹天天穿棉袄,三伏天也穿,热迷糊他。” 赵三元重重点头,“考功名,连中三元,让爹娘都过好日子!” 屋外传来孩童们的嬉戏声。 时不时的呼喊着赵三元的名字让他出来玩。 “去吧,病好了总在被窝里捂着容易成病秧子,一会记得回来吃饭啊,别让你娘我再拿扫帚旮沓满村追你。”母亲慈爱的拍了拍赵三元的小脑袋后,便掀开正门的布帘子。 院中,父亲在角落里劈柴,每次寒风吹过都止不住的打哆嗦。 两个半大的孩子对着赵三元招手。 “看吧,我就说三元跟个小牛犊子似的肯定没事,不像刘芒泛你,跑两步就咳嗽。” “拉倒吧,我最起码能跑明白道,咱村谁不知道老康家的儿子眼神有毛病?你没人领着自己就能掉沟里,咦?三元你是不是哭了?怪事啊,记得你去年从房梁上掉下来都没掉眼泪的。” 赵三元抹了把眼角,十分嚣张道:“风大迷了眼罢了,今天可是年三十,你俩不会空手来的吧?” 康木昂嘿嘿一笑,“又不是大年初一送啥礼啊?主要是想你了过来瞅瞅。” “净扯犊子,你就是馋三元他娘包的酸菜饺子。”刘芒泛习惯性拆台,随即揽住赵三元的肩膀小声道:“之前给你看病的秃顶老高还记得不?听说他带个老带劲的小丫头回来了,咱赶紧去开开眼。” 不久后。 村头一家小院篱笆外。 三个孩子蹑手蹑脚前行,还没等摸进院子,就见老高大夫捂着肚子一路小跑进茅房,然后是噼里啪啦的喷射声。 “真臭....老高吃粑粑的了?拉的比粑粑还臭....” “要命了,隔二里地外都能闻到....” “对了三元,刚才看你兜里有一小挂鞭炮,要不咱点了扔坑里?肯定能喷老高一脸!” “好家伙,以前也没想到刘芒泛你这么心狠手辣啊,瞎搞是损阴德的,小心地府记上你一笔。” “啥是阴德?” “阴德就是....” 赵三元愣了愣,细细想来自己也不清楚阴德是个什么东西,刚才完全是脱口而出。 去他大爷的不管了! 炸屎坑最重要! 另一个空间。 药王谷正殿内。 地藏大方广灯阵的火苗突然摇曳,东方甲乙木位的莲花灯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压阵的刘芒泛脸色顿变,立刻振作精神敲击地藏磬。 空灵悠扬的磬声在大殿内回荡,东方甲乙木位的莲花灯火苗稳固不少。 “老康!三元陷进去了!” 话音刚落,其余的几盏莲花灯全部摇曳飘忽起来。 康木昂心头一沉。 不止是三元,老高和上官白兔全部中招! 虽说这是情理之中更是预料之中,但真不想到这一步,因为几乎判了三个人的死刑。 逆走黄泉的恐怖不在于会遇到什么刀山火海,所有的危险全部来自道路两旁的无数彼岸花。 每一朵,代表着一只永世不得超生的孤魂野鬼,它们的每时每刻都要承受无尽的煎熬与折磨,还要永远在黄泉路上眼睁睁看着一个个被城隍接引的阴魂,和被鬼差护送到尘世回魂的阴魂。 这两点对黄泉路上的孤魂野鬼来说是最大的惩罚。 唯一挣脱无尽苦痛的可能性,就是等待逆走黄泉的阴魂,因为这些阴魂没有阴差护送,并且都是纯粹的魂魄状态,黄泉路两旁的孤魂野鬼只要占据其魂魄,就能顺着黄泉路回到尘世,哪怕结果是换个地方当孤魂野鬼,也比在黄泉路要好太多。 遗憾的是,敢逆走黄泉的疯匹阴魂太少太少,这也是地府将对这些孤魂野鬼困在黄泉路两旁的原因之一,就是震慑某些想私自回尘世的阴魂。 所以,当真的有阴魂逆走黄泉时,两侧无边无岸的彼岸花会顷刻绽放,形成花海风暴将阴魂彻底包围,争抢着要鸠占鹊巢。 没有实质性的伤害,更没有任何苦痛。 逆走黄泉的阴魂能感受到的只有幸福乡温柔冢,永远迷失在自己内心最炽烈的渴望幻境里,直到彻底被某个孤魂野鬼占据后,替代成为‘盛开’在黄泉路旁的彼岸花,在无尽痛苦的煎熬中等待下一个逆走黄泉的阴魂到来。 要命就要命在渴望所化的幻境是源自于自己的内心,根本无法察觉到任何端倪,只要陷入进去,哪怕心如磐石也会毫无招架之力。 由此可见当初王大锤娘亲逆走黄泉回到尘世,给康木昂等人带来的震撼有多么巨大。 也正是因为有这个例子,几个人才敢去赌这极小的可能性。 铃铃铃—— 连接莲花灯之间的红线逐渐抖动,上边捆绑的众多小铜铃接连震颤。 声音越大,代表赵三元等人越危险。 而刘芒泛每一次敲击地藏磬后,脸色都会白上几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在药王谷附近的孤魂野鬼仿佛察觉到了什么,都开始向主殿汇聚而来,可以预见当它们看到有三具新鲜又没有彻底死亡的阳躯后会多么疯狂。 “老康!哪怕摆出地藏大方广灯阵也是守不住的,你有没有办法?”刘芒泛追悔莫及,还是太小瞧逆走黄泉的可怕,如果仅仅是一个人的话倒能护得住,但三个人的压力实在太大。 是否要放弃高首和上官白兔.... 不行! 只救三元的话,他醒过来也会再次尝试回地府救人! 康木昂快步冲向供台,为了各种突发情况,他准备了许多东西,留下来陪刘芒泛护阵也是为了这一刻。 满饮一碗清水含在口中,手持赵三元留下的戒刀连续轻弹刀刃,弹到第二十四次时,面对东方甲乙木位将青水喷出。 关东辽尾浸染朱砂,在地藏大方广灯阵外围笔走龙蛇,连续书画符箓。 “哧哧阳阳!” “日出东方!” “断魇绝厄!” “扫除不祥!” 地砖上的每道符箓都不一样,严格来说这是一套完整的符阵。 壬子、癸丑、甲寅、乙卯、丙辰、丁巳、戊午、己未、庚申、辛酉、壬戌、癸亥。 十二地支镇噩魇灵符,专破癔症噩魇,常人需要按十二天为一周期,每天贴身佩戴对应的灵符,即可破除噩魇。 但以完整阵法配合另一个阵法布置,能熟练掌握的人少之又少。 “吾奉元始天尊急急如律令!” 伴随康木昂的一声沉喝。 十二地支镇噩魇灵符朕散发着赤色荧光,符头符胆符脚如有生命般在地砖上游走,分别攀上数个灯盏,火苗再次稳固下来。 紧接着康木昂又在正殿的门板与木床上书画符箓,尽可能将一切孤魂野鬼挡在殿外,只留一扇门,也是留给赵三元他们魂魄归来的通道。 “治标不治本,只能拖得了一时,要不我去求城隍左右游神帮帮忙?” “老康你脑子进驴粪蛋了?你是城隍老爷的亲儿子?求城隍帮忙无异于自投罗网!” “总不能把希望都归结在三元他们自己吧?这可是逆走黄泉,不是逛早市晚集,一旦你的灯阵灭了,他们再无可能回到阳间。” “....我需要上了年头的老物件,它的声音还得有提神醒魂的作用,只要有这种东西,我就能稍稍干涉三元他们陷入的幻境,可这时候上哪.....” 说到这里,两人都意识到了什么。 或许真是冥冥天数,无意间赵三元给自己留下了一线生机。 康木昂和刘芒泛异口同声。 “驴!” 当初为了忽悠一贯道追兵,赵三元从凤城市内买下了一辆驴车,上了岁数的老毛驴本不值钱。 如果不是当初赵三元执意要将那头驴迁回茶楼,估计早就宰了做驴肉火烧了。 但巧就巧在,它脖子上挂了一枚老铜铃! 紧要关头,康木昂不敢有丝毫犹豫,多拖一秒钟都有可能让赵三元他们的命,必须要冲出正殿去取老铜铃,也必须要先面对外面无数的孤魂野鬼。 遂掐诀起咒。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刘芒泛没有去担心康木昂的金光咒好不好用,他对老康的能耐有着十足的信心。 眼下自己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他点齐一十八跟清香引燃,绕着两个纸扎人和躺在是板上的老高,三步一拜,五步一敬。 耳边依稀可以听到殿外的呼喝声,估计是老康在驱赶围过来的孤魂野鬼。 “三元啊三元,说好了一起回家过年,你可千万别忽悠刘哥,否则我让你死都死不踏实....” 不知从何起,已经把三元和老康都当做了亲弟弟,有钱一起赚,有难一起扛。 或许是在帽山的时候吧,同心协力护一方平安,事了拂衣去,没有几个人知晓发生了什么。 亦或许是那夜在老王家的台阶上与自家老仙的谈话,决定该不该继续与三元和老康共事。 但必须承认,缘分的纠缠要早许多,源自于在工程队的那几巴掌。 想到这里,刘芒泛嘴角不由得泛起几分笑意。 所以啊。 三元。 你得回来。 让刘哥我有机会抽回那几巴掌。 无论在黄泉路上看到了什么,那都是你内心的虚妄,哪怕幻境比现世要幸福无数倍,给了你最渴望的藉慰,你的归处也依旧在这尘世凡间。 “老铃铛!拿回老铃铛了!” “你受伤了!?” 见康木昂一瘸一拐的冲回正殿,刘芒泛脸色铁青,接下来如果没有老康的帮衬,术法绝无可能成功。 “没大碍,是那头老倔驴死活不愿意被摘下铃铛,趁我不注意踹了我一脚,都是皮外伤,你这里准备的怎么样?” 刘芒泛将手中燃烧的十八跟清香递过去,“拿着它们,屏息凝神闭上双眼,尝试着用心通去与三元他们说话,但切记要护住心神,否则你的魂魄也有可能被拉扯进去。” “好。” 随后刘芒泛拿着巴掌大的老铜铃轻轻摇晃。 空灵清脆的铃声响彻大殿。 “春往冬遂反,迷途折其道。” “寒蝉抱叶声,烟波难平棹。” “泪湿莹夹镜,青山路人少。” “老马识途在,思乡归涛涛....” 老屋。 夜半飘雪。 年三十的夜晚,村里挨家挨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孩童的嬉戏与鞭炮声此起彼伏,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 赵家父子围坐在炕桌上,父亲特神秘的从床柜里边拿出个小包裹,打开来看后是半本破旧的老书。 “三元,爹上次赶集可没白去啊,是软磨硬泡从各落魄的老学究手里买来这本书,爹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也知道书中自有俏寡妇的道理,多学点东西总没错,来,看看喜欢不喜欢?” 赵三元欣喜的接过老书,可还没等翻看,母亲端着一盘饺子面色不善的走来。 “瞎叭叭啥?你在哪本书里看到的俏寡妇?给你能耐坏了,赶紧去把昨天管老康家借的二两蒜酱拿过来。”母亲又转头看向赵三元,慈爱笑道:“三元咱们吃饺子,里边有一个可是包了大钱的,看咱们谁运气好。” 其实根本不用凭借运气。 母亲为赵三元夹的第一个饺子就是。 “嚯~果然是我儿子,一下子就吃到了啊,等长大了肯定有出息,孩他娘,我们就等着享福吧。”父亲端着蒜酱傻笑着。 “爹娘,你们也吃啊。”赵三元推了推盘子。 “这傻孩子,在你出去玩的时候咱俩早就吃过了,我和你娘还能饿着啊?这些都是你的,哎~别塞别塞,这孩子咋不听话呢,爹吃一个就行,主要我不得意酸菜馅的。” 其乐融融的三口生活虽然艰苦,但苦中作乐非常幸福,赵三元已经不再去想那些天马行空的噩梦,梦里的自己长成了大小伙子,好像又是鬼画符又是跳大神的,无所谓了,眼前的美好才重要。 只是,心底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思绪之间,母亲去收拾碗筷,父亲给火炕添柴,赵三元裹着棉被独自靠坐在土炕上,暖洋洋的感觉让他昏昏欲睡,只是要守岁的规矩让他还在勉强坚持着。 咚咚咚—— 咚咚咚—— 背后木窗传来震动声。 赵三元慵懒的半转头看去,发现是康木昂不知啥时候站在外边敲着木窗,脸色急迫跟拉裤兜了似的。 “三元快醒醒!三元!!!”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何方神圣 第118章 何方神圣 “你在瞎叭叭啥啊....我这不是醒着么?话说你偷跑出来不在家守岁,我康叔知道还不得拿鞋拔子抽你?” 赵三元依旧睡眼朦胧,根本没把屋外半大的康木昂当回事,心想年三十了还调皮捣蛋。 “三元!你没有醒,你被自己的渴望所化的幻境困住了,你并不属于这里!快想起来!”康木昂疯狂捶打着木窗,可任凭他使出浑身力气也只是制造出噪音,老旧的窗框连灰尘都没被震落。 奇怪的是,外界的鞭炮声与嬉戏声全部消失不见,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两人。 但赵三元浑不在意,只以为夜深了,各家各户都回去歇息,养足精神等大年初一串门拜年。 “醒醒啊三元!再沉沦下去你会被黄泉路彻底吞噬的,高哥和兔子就快意识到问题所在,现在只有你丝毫没有发现端倪,我知道很痛苦,但你所看到的爹娘都是虚幻,他们根本不是真的,他们已经——死了!他们死了啊三元!” 这句话,刺痛的不只是一个人的心。 听的人疼,说的人也疼。 可两害取其轻,康木昂必须要想办法让赵三元明白真实与虚幻。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爹娘活得好好的,为我包饺子为我穿新衣,攒钱给我买书,我长大了还要考取功名给爹娘争口气,努力连中三元对得起我的名字,我一点都不痛苦,我很幸福,也很知足,你赶紧回去吧,小心半夜被黄鼠狼叼走....” 赵三元越说越困,那种困意破涛汹涌,如果不是康木昂依旧疯狂大喊着,砸着木窗,估计很快就会闭上双眼。 而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在药王谷正殿。 刘芒泛已摇了十几次老铜铃,但消耗比之前敲地藏磬更大,他本就受了重伤,元气根本没有恢复,继续施法摇铃必定会遭受极大反噬。 身旁,闭着双眼的康木昂在努力着,呼唤着。 突然刘芒泛气血翻涌,喉咙一甜,他强制将要喷出的鲜血死死咽了回去。 妈的! 拼了! 刘芒泛扯下几根头发缠绕在老铜铃上,随即深吸一口气再次摇动。 身旁的康木昂根本看不到老刘的右耳开始向外流淌着鲜血。 唯有角落里打瞌睡的老太太,稍微抬了抬头.... 黄泉幻境中。 康木昂砸了太久太久的木窗,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想冲进老屋。 但从里向外看和外界真正的景象截然相反。 真正的窗外根本没有什么安静祥和的小山村,更没有孩童嬉戏和鞭炮声。 在康木昂的身后,是无穷无尽伸来的黑手,只是一时间无法快速靠近康木昂,仿佛有阵阵波动的涟漪帮他抵挡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距离越来越近只剩不到半丈,早早晚晚那些无数黑手会将康木昂吞噬。 “敲锣好啊....敲锣是门技术活,上回我在奉天中街看到个耍猴的,锣敲的那叫一个地道....” “正所谓九天烟霞苏幕遮,碧枝丹彩满星河,缘这个东西它妙不可言,人与人相遇是莫大缘分,人与人相识更是上天的眷顾....” “你我结交,必是三生结善,相信一定会成为至交好友,待到未来回忆今朝,定会感慨万千....” “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康木昂依旧没有放弃。 他一次又一次的呼喊,试图唤醒好兄弟的真实记忆。 所说的,是二人首次面对面时,在去老李家的小卡车上说的话。 一句一字,半分不差。 “我....是做什么工作....的....?” 赵三元听到这句话后疑惑不解。 之前那种遗失的微妙感就像是千仞高山中的种子,开始萌芽。 “我没有工作....我还需要爹娘的照顾....我未来要考取功名连中三元...我要让爹娘扬眉吐气....” 窗外康木昂不再捶打木窗。 近在咫尺,又像是天涯永隔。 他鼓起最爽朗的微笑。 “忘了么三元?你说过自己是顶香弟子,你不只是为自己而活,你还领着大堂仙兵马。” “六大爷因为你出手太重,被罚思过。” “青大爷因为你大开杀戒,也被罚思过。” “观大爷为了保护我们分出半口仙气,受到重创。” “老碑王带你打了一套开门八极拳,你还没上大贡好好孝敬。” “在李家老宅,我们斗过了李谷雨,救下李家十几口。” “在帽山林场,我们救了大愣眼,杀了狸妖为一方除害。” “在陶官屯我们开了茶楼坐堂看事,帮老郑屠夫挡了因果,又救下王大锤一家,杀了黄爱民毁了烟土。” “在药王谷,我们设计伏击一贯道,高哥焚了灵魂帮你扎死窦海,你悔恨不已,说一定要把他从地府救回来。” “三元,我知道你最是不服输,认准了任何事天王老子也拦不住你,小小的黄泉路随随便便就走了,还有许多事只有你才能做到。” “你还要寻找失踪的师父,你还要寻找长兴子的遗体,你还要带着大堂仙共修福报功德,你难道都忘了么?” 无数孤魂野鬼具象化的黑手近在咫尺。 但康木昂浑不在意,眼中只有好兄弟的背影。 “如果你真的沉沦在黄泉路上,不要怕,我同样逆走黄泉,一定将你带回家....” 赵三元仿佛充耳不闻,离开了炕头向屋外走去。 决绝,坚定,甚至没有回头去看一眼。 康木昂无力靠在木窗旁,苦笑不已。 下一刻,他耳中听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语气。 “老康,以后这腻腻歪歪的煽情嗑少往外说,怪他妈恶心的。” 赵三元身后的景象包括老康年幼的形象在快速崩塌燃烧,每前行一步,都要撞碎一层又一层的幻境! 亲手葬送内心的渴望! 手臂上传来传来炙热的感觉,消失的门神臂环重新出现。 待走到门帘前,赵三元深吸一口气挑起。 看到的,是洗涮着碗筷的母亲,是整理干柴的父亲。 双膝跪地! 赵三元重重叩首! 泪水再次浸湿了衣领,但穿着的再不是厚厚的新棉袄,而是曾经那套打着花布丁的小褂,一切都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爹,娘。” 夫妻俩看着突然长大的儿子有些无所适从,可两人没有惧怕更无抵触。 “还没到时候咋就给磕头了?老赵你红包准备好没?赶紧掏出来。” “让我藏草垛子里了啊,我哪曾想儿子现在就给磕头啊,话说咋突然间窜这么老大,个头都快赶上我高了....” 赵三元再次重重叩首。 额头鲜血淋漓。 他必须要用强烈的疼痛才能保持来之不易的清醒。 由内到外的疼。 三叩首! “爹,娘,儿要出趟远门,没法在膝前尽孝了!” 有千言万语,哪怕说上一百年也道不完。 但赵三元不敢有丝毫耽搁,三叩首后决绝的穿过爹娘向大门外走去。 还请二老保重身体,无论是阴阳永隔或是生死离别,儿绝不会忘记你们! 谢谢你们赐予我生命,谢谢你们为了保护我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心中唯有无尽的谢意无尽的歉意! 原谅我! 推开房门的刹那,寒风呼啸。 身后依稀传来爹娘的鼓励声音。 “出门在外记得按时吃饭啊,天冷添衣天热冲凉,要与人为善不昧良心。” “挺好,孩子大了就该出去闯闯,别挂念咱们啊,只要你过得好爹娘就知足,滚蛋吧。” 赵三元脚步不由得又顿了顿,但还是紧咬牙关跨过门槛。 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向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可是。 我真的舍不得我这世上最爱的人。 霎时间天地变幻,尽是鬼哭阴嚎。 所有喜欢的一切全部化为泡影。 脚下踩着的是如干枯河床般的黄泉路,两侧的彼岸花依旧妖艳盛放。 没有老康,没有兔子也没有老高。 只有自己一人。 “啊啊啊啊啊啊——!!!” 嘶吼痛彻心扉,直到嗓子彻底发哑才算停止。 当真正脱离了幻境后,赵三元才敢释放所有的伤心苦痛。 一瞬间,多待一瞬间也好,哪怕自己根本不知道爹娘究竟长什么样,哪怕他们不是真正的爹娘。 这时,在前方传来一次又一次的铜铃声。 赵三元的哭喊声渐渐小了去,他重振精神,知道是老刘和老康在竭尽所能的帮助自己。 逆走黄泉! 还没完! 但这并不是单纯的坏事。 至少,与爹娘一起吃了饭,为他们扣了头。 跟随着铜铃声的指引,赵三元坚定信念向前走去。 不知晓陷入幻境中走了有多远,也不知还剩下多少路途。 无论怎样都无所谓。 赵三元唯有一个信念。 回家过年! 过真正的年! 黄泉路两旁的彼岸花妖艳依旧,风吹过的无数花瓣时而触碰赵三元的身体,只是再没有放大他内心的渴望,就如普通的花瓣,飘摇而过。 又走了不知多久,远远见到路旁有一座石碑,走近看发现上面刻着一副对子。 山山水水几万重。 相逢离别太匆匆。 去过地府后,赵三元不难发现跟地府中的那些对子是一个风格。 只是经历过黄泉幻境后,对这副对子有着特别深刻的感悟。 一声叹息,赵三元继续向前。 可跨过石碑的刹那就像跨过一扇门,景色再次扭曲变幻。 夜晚,雪地,古殿。 是熟悉的药王谷。 回来了! 赵三元难掩激动快步走向古殿。 但跟预料当中相拥而泣皆大欢喜的景象有所不同。 殿内高首和上官白兔都已经醒来,只是虚弱的连根手指头也动不了,一个躺在木板上,一个躺在棺材里干瞪眼。 刘芒泛捏着个老铜铃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右耳渗出的许多鲜血染红了羊皮袄。 唯一能动的只剩下康木昂,只是他急的满头大汗。 “老康你拉裤兜了?回回神,老子走回来了,赶紧把我给塞回去。” 看到赵三元的魂魄,康木昂又喜又悲,哭丧个脸道:“你回来晚了。” “???” 赵三元满脸懵逼,一时间没想明白这句话啥意思。 啥叫回来晚了? 又他妈的不是吃席! 康木昂无奈叹了口气,“老刘为了用老马识途铃引你们回来受到反噬,兔子和高哥倒是回来的及时,但老刘躺下后这灯阵就破了,外边的孤魂野鬼嗷嗷叫的往里冲,实在太多又太快了我拦不住,漏了几个冲进你的身体里,等啥时候争出个胜负,啥时候你的身体就易主了....” 赵三元先是一愣,等理清大概发生了什么后他勃然大怒,“我可去他妈的!老子的身体还能让别的鬼给占了?你给我塞进去,一个个的都给它们剁了!” “没你的位置,里边满员了,但我一直在等你的魂魄回来,因为还剩下最后的办法,只是跟逆走黄泉一样凶险,我要得到你同意才能干。” “一天天的净说屁话,有办法就去做,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康木昂点了点头。 争取意见其实都是扯淡的场面话。 因为提前用了最后的办法一旦失败,赵三元就永远被困在黄泉路上,所以想等他的魂魄回来再干,至少保底能留在尘世做个孤魂野鬼。 “我要用鬼门十三针封你各处关窍,将里边闹腾的孤魂野鬼全逼出来,如果我是说如果一着不慎的话,你身体里仅剩下的一魂也会跟着被逼出,结果就不用多说了吧,我开始了。” 康木昂能这么说就肯定没有多少把握。 否则按他的习惯,直接一句略懂就完了。 深呼吸,静气凝神。 捏着银针的手指手腕没有丝毫抖动。 一针承浆穴,入针三寸。 二针颊车穴,入针两寸。 三针上星穴,入针三寸。 四针人中穴,入针四寸。 康木昂下针稳健,又极耗心血。 到第七针的时候已大汗淋漓眼中布满血丝,他不止是单纯的下针,关键在于要将阳躯里乱窜的魂魄逼于一点,然后留下赵三元身体里的那一魂,再将其余的全都给逼出去。 本身鬼门十三针难度就特别大,现在的难度又提高好几个等级,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十一针申脉穴,入针三寸.... 但松手的时候手指突然不受控制的开始抽筋,这一针多刺进去半寸。 下一刻赵三元的阳躯开始剧烈抖动,口中往外吐着白沫。 失败了! 康木昂手足无措,脸色瞬间白到了极致毫无血色。 这是赵三元首次看到他这种状态。 躺着的上官白兔和高首虽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可都感受到气氛急转直下。 “没事老康,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你已经够厉害了,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现在还沉沦在黄泉幻境里,看开些,把格局打开,万一你以后也顶香火了,我给你当碑王。”赵三元鼓起笑容安慰着。 没有回应,康木昂依旧是万念俱灰的痛苦表情。 原本以为等赵三元的魂魄回来至少有个保底,但真正失败了才明白,亲手扼杀好兄弟的生路会更加痛苦。 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直在打瞌睡的看门老太太背着手走来。 她看着年纪大,体格是真不错,她一脚将呆傻了的康木昂踹个狗吃屎。 随即捏过银针来到赵三元阳躯的身侧。 “把你那副眼镜带稳当了。” “十一针失手看似满盘皆输,阴祟在阳躯里疯狂肆虐,但这不代表彻底结束,你还可以另辟蹊径,断续接连。” “第十一针换穴下太乙,入针五寸三分,将向上奔走的邪祟重新逼下去。” 老太太的手法快若闪电。 一定要形容有多快的话,她根本就不像是在扎针灸,而是往下掼,就跟仍筷子似的。 啪的一下很快啊,银针刺入三寸三分,是分毫不差。 “十二针中封穴,入针两寸七分,将逼下去的邪祟再逼上来,混淆视听。” 康木昂瞪圆了眼珠子不敢有丝毫分神。 他很确定这就是鬼门十三针! 却是从未见过的下针手法! 这老太太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十三针势头穴,为经外奇穴,想要逆转胜负就要有魄力有胆力,为常人所不敢为,此穴下针仅七分。” 最后一针后,赵三元条件反射的捂住自己的裤裆,毕竟那么长的银针咔的一下就往自己的阳躯裤裆上掼。 太残暴了! 但牛就牛在,阳躯裤裆稀里哗啦的往外喷尿,几个妄图占据阳躯的阴魂全都从意想不到的地方被逼了出来,连跑都没法跑,直接被这一泼陈年童子尿给消灭。 “还愣着干啥?等这泼尿光了敲锣小子还没回去就彻底玩完。”老太太起身向回走,在经过康木昂身边的时候丢给他一本封面无字的古籍。 “花了十几万大洋,这算赠送的,等你们折腾完了就赶紧滚蛋,还是说等开春翻修药王谷的时候想在这打白工?” 除了老太太的话,正殿内安静的可怕。 谁也没有料到会是她最后出手转危为安。 等她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继续打瞌睡后,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殿内的十三位药王神像依旧是慈眉善目,嘴角带笑。 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119章 (补) 另外两个幻境空间,各有康木昂分出的念相,帮助高首与上官白兔意识到问题根本。 论灵台稳固与心境波澜,大重九的这两人要比赵三元强大太多。 当然,倘若没有‘外力’刺激下也会沉沦于黄泉幻境,但当康木昂的念相出现后,两人都醍醐灌顶顷刻间清醒过来。 真实记忆如潮水般回溯,恍惚之中已经并肩站在黄泉路上,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充满了后怕,无法想象破不开幻境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劫后余生感觉波涛汹涌,两人对视一眼后,都深刻意识到逆走黄泉的危险比想象中还要恐怖。 “三元?” 上官白兔四下张望,面色越来越急。 连灵台稳固的老阳高首都沉沦在幻境里,相信这世上没几个能扛得住,若非是康木昂和刘芒泛用了某种办法让前者念相干涉幻境的话,估计永远也出不来,越陷越深。 康木昂的念相既然能同时干涉,就代表赵三元那边同样有一缕念相提醒示警。 几个人是前后脚走上的黄泉路,可当下赵三元并未出现,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回去找他。”上官白兔竟是主动冲向一侧的彼岸花海。 他一定还在里面! 一定被困在某个花蕊之内! “冷静点!” 幸好高首死死拉住上官白兔的手腕,阻止了这种近乎无脑的自杀行为。 “我虽不知上边的两位兄弟到底用了什么办法点醒的我们,但将念相分散送到黄泉路上必然是某种代价极大的术法,好不容易将我们救出来,你就这么往回送?” “可是——” “没有可是!康木昂和赵三元的交情比你想象当中还要深,我相信他一定能把三元点醒,哪怕出现意外也要等我们回到尘世后从长计议再决行动,万一你刚冲进彼岸花海时三元就回来了怎么办?以他的性子定会竭尽所能的再次涉险救你!” 说完也不等上官白兔回答,高首硬拉着她向前走去。 如果冲进彼岸花海真能救出三元,此刻自己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冲进去,哪怕是一命换一命。 只可惜几率比大海捞针还要稀少。 当下要做的是先将兔子送回到尘世,等走出黄泉路后三元依旧没有清醒,届时自己再折返回去跨进花海去寻找那一丝丝的可能。 也可以叫做自寻死路。 “他一定可以....” “他一定可以....” “他一定可以....” 黄泉路上寂静的可怕。 唯有上官白兔从不间断的轻声呢喃,她任由高首拉着向前走,低着头就像犯错的孩子。 幻境空间。 “老康,以后这腻腻歪歪的煽情嗑少往外说,怪他妈恶心的。”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背影。 虽是挖苦与调侃,但听到康木昂耳中如同天籁,他落寞的双眼中再次迸发光芒。 还有机会! 只要三元清醒过来,一切都还有机会! 孤魂野鬼具象的无数黑手已逐渐包裹康木昂的身躯,但他浑然不惧,微笑着闭上双眼。 之前,他看清了赵三元年幼时的形象,心中除了担忧焦急以外,还有无心插柳的巨大惊喜。 曾几何时,那个在山上与自己玩耍的小兄弟已经成为了大小伙子。 岁月变迁光阴荏苒,一直在寻找的人看似天涯无踪,其实近在眼前。 原来你的真名叫做三元。 只可惜,自己并无颜面与他相认。 不过没关系,就让我在身边默默守护着你,就像当初你守护我一样。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木窗外的景象开始燃烧崩塌。 包括康木昂在与无数黑手在内,尽被业火吞噬,归于虚无。 与此同时,当高首与上官白兔经过那块石碑跨过黄泉路后,周围景象扭曲变幻。 等再次睁眼时,灵魂状态下的两个人已经站在药王谷正殿之前。 与想象当中的场面有所不同,此时无数孤魂野鬼反复冲击着殿门,恢复清醒的康木昂在奋力抵挡。 未预料到的变故让高首和上官白兔都大吃一惊,立刻意识到是自己假死的阳躯吸引来的邪祟。 暂时来不及去想太多,高首决定先帮助康木昂抵挡这些阴魂。 正殿内。 当刘芒泛再次摇晃一次老铜铃后,难以形容的剧烈耳鸣声让他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一片模糊的向前栽倒。 但他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 就像当初救下赵三元的高首。 “老刘!老刘你怎么样!” 模糊之中,刘芒泛仿佛看到了高首和上官白兔的魂魄,随即用最后的意识吐出四个字。 “他出来了....” 康木昂明白话中含义。 说的必然是三元已经破了幻境回到黄泉路上,只要没有再次被自身的渴望所击败,走出黄泉路只是时间问题。 “我就说三元肯定行!”高首大喜过望,“康老弟,快送我和兔子回阳躯,然后一起保护三元!” 康木昂用行动作为回答。 屏息凝神,脚踏七星天罡步踏出正殿门槛。 先掐五雷天心诀。 再掐阴五雷诀。 “奔霆把虚空,霹雳以雷公。” “领兵自有三万万,黑霄之内在云中。” “如彼银河千月轮,吾将披发斩蛟龙。” “号鬼畏摄避斗风,啸光闪闪撞帝钟....” 左掌内雷激电走,光芒盛放。 康木昂单膝跪地,阴五雷诀猛砸脚下青石板。 刹那间无数如蛛网般的青色奔雷向外激荡,所过之处雪层炸起纷飞,任何触碰到阴五雷的孤魂野鬼全部魂飞魄散,为正殿前清出通道。 雷法只是一瞬,就像天空的炸雷般转瞬即逝。 康木昂再也控制不住身体里翻腾的气血,一口喷了出去。 之前与廖胜奴斗法时本就伤了元气,之后为了救赵三元时又强制催动五雷天心正法,还被毛驴踹了一脚伤上加伤。 此刻再催雷法,完全以消耗阳寿为代价。 “快——” 高首和上官白兔哪敢浪费这大好时机,看准空隙后直奔正殿内属于自己的阳躯。 而元气大伤的康木昂强制打起精神,帮助二人魂魄归位。 “太上说法时,金钟击玉音。” “百秽藏九地,备守灵台庭。” “天花散盈,雨法鼓震迷沉。” “法果摇琴,顾顷八霞放光。” “翼侍魂魄,护佑内外澄清。” “照尘离难,煌煌不....得妄惊。” 随着康木昂的咒语,高首的魂魄顺着灯盏上的红线飘忽至他的阳躯体内,上官白兔则是顺着女草人手腕上的红线进入阳躯。 眼皮轻动,两人很快就睁开了双眼,魂魄彻底归位。 首先感受到的是强烈的饥饿感,但两人哪里顾得上去干饭,都挣扎着起身准备帮老康。 但。 起不来。 两人至多能动动手指头,别说是起身了,连放个屁的劲都没有。 如果刘芒泛还清醒的话绝对会阻拦让两人就这么干脆的回到虚弱的阳躯,一旦归位必定帮不上任何忙,还不如魂魄状态下有用。 奈何老刘已经不省人事,唯一明白走阴前后具体套路的只有他。 因此,身心俱疲的康木昂要独自面对剩下的阴魂。 “我日....高茅屋始炊烟!” 老康差点没忍住爆粗口,他看着殿外再次汇聚的孤魂野鬼们,知晓接下来能不能守到三元回来,唯有靠自己。 雷法肯定用不出来了,哪怕以生命为代价强制催动也不可能。 符箓更是消耗一空,最后的朱砂也为了巩固灯阵彻底耗光。 康木昂艰难的依靠在门槛上,眼神决绝。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再次催动金光咒。 常人无法察觉,但在孤魂野鬼的眼中,康木昂逐渐成为冒着金光的小金人。 右手剑指,左手禁鬼诀立于门前。 今夜已经灭了太多的孤魂野鬼,也不差这几十个了。 为了保住三元的归路,哪怕灭尽再多的阴魂都在所不惜。 殿内。 无法行动的高首和上官白兔虽看不到外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听着声音就知道康木昂已经豁出了命。 如果是全盛时期,方圆百里内的所有阴魂到此他康木昂对付起来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奈何他此刻处于随时脱力的边缘,完全是凭借一口气在强撑着。 悔不当初! 两人都悔不当初回归阳躯的决定,可为时已晚。 争斗与喝令声持续很久。 突然,上官白兔感受到几股阴冷气息直冲身旁躺着的赵三元阳躯。 糟了! 没守住!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外界再也感受不到邪祟散发的阴冷气息。 康木昂跌坐在棺材旁,肩膀微微颤抖着,还有几乎细不可闻的哽咽。 他看着手中的银针布包,一时间陷入极大的挣扎犹豫当中。 到底没守住,被几个狡猾的阴魂钻了空子进入三元的阳躯内。 现在剩下的唯一办法只有用鬼门十三针将里面乱窜的阴魂逼出来,可这么做要伴随着极大风险,三元体内仅剩下的一魂大概率会一同被逼出,届时万事皆休,再无回旋的余地。 等? 还是不等? 哽咽中的康木昂罕见的自私一次。 他只想再跟三元说说话,哪怕只有一句也好。 “老康你拉裤兜了?回回神,老子走回来了,赶紧把我给塞回去啊。” 康木昂猛然回头,眼神又喜又悲,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述说,可对视了一眼后,他又愧疚的躲闪开去。 没有守住好兄弟的阳躯,他比谁都悔恨委屈,而且当下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只能哭丧着脸道:“你回来晚了。” “???” 赵三元满脸懵逼,一时间没想明白这句话啥意思。 等康木昂将经过和最后的办法大概说了一遍后,赵三元没有任何犹豫。 “一天天的净说屁话,有办法就去做,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康木昂坚定点了点头。 能与兄弟再次见面说话,他很满足,但绝不是满足这一时半刻! 静气凝神。 康木昂捏着银针的手指手腕没有丝毫抖动。 在身体与精神都早已到达极限的情况下,他依旧在榨干一切潜能来为三元施针。 鬼门十三针本就是极其高深的妙法,必须要保持着心无杂念的状态,有半点分神都会尝到苦果。 一针...两针三针..... 精神上的虚脱感越来越沉重。 七针...八针九针..... 十针... 十一针.... 康木昂精神开始模糊,依稀见仿佛看到了那青山绿水,林海雪原。 那是年少的自己,十几岁的年纪。 但与其他孩子的童年不同,自己得了病,一种名叫疾风的很重很重的病,每天都必须将身上涂满药物再缠上密密麻麻的绷带。 刚开始为了保住命,父母几乎白天黑夜没有休息的工作赚钱买药请大夫。 直到矿井坍塌,永远被埋葬在那里。 得知父母离世的消息后,自己并不伤心,因为没有药物的维持,很快就可以去陪伴二老。 然而一名云游的高人突然到访,问自己愿不愿意将病治好,代价是要跟着他学本事。 稍微犹豫了片刻后,自己点头同意,因为高人说只要病好了就能给父母烧纸钱了,否则他们在地府会过的很苦。 之后跟高人去了深山中隐居,过了大概半年吧,病情稍微好转后自己偷偷的溜出深山去附近村镇,想用粮食换些纸钱元宝。 可自己并不知晓,浑身缠满绷带的相貌和散发浓郁难闻药味的自己,在常人眼中是多么的可怕。 不出意外的,被许多孩子拳打脚踢,耻笑辱骂,有的十几岁,有的七八岁。 自己不怪他们,要怪只能怪自己的确给他人带去了困扰,如果能换到纸钱元宝去祭奠父母,疼痛算不了什么。 直到。 他的出现。 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男孩,四五岁的年纪,手里提着个破破烂烂的木剑。 他冲进人群左劈右砍,将自己护在身后,哪怕面对比他大许多的孩子,哪怕以寡敌众,哪怕他被揍的鼻青脸肿也没有丝毫退却..... “老康!你是不是扎错地方了啊!?” 身旁的一声惊呼将康木昂的思绪打断拽回到现实,等反应过来后,第十一针的申脉穴多刺进半寸,赵三元的阳躯开始剧烈抖动,口中往外吐着白沫。 康木昂顿时如坠冰窟,脸色瞬间白到了极致毫无血色。 功败垂成!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如山岳般的压力和悔意将康木昂的心理防线彻底击垮,他愣愣的看着赵三元的魂魄,就像是手足无措被被吓傻的孩子,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没事老康,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你已经够厉害了。”赵三元首次见到老康是这种神态,也被吓个够呛,相比自己回不到阳躯,他更怕老康就这么疯了,所以赶紧组织语言安慰,“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现在还沉沦在黄泉幻境里,看开些,把格局打开,万一你以后也顶香火了,我给你当碑王。” 当个屁的碑王啊! 康木昂要是有仙缘的话他早就立仙堂了! 自己只能当个孤魂野鬼,无亲无故的就连做普通清风鬼仙的概率都极低。 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还不如留在地府,看看说些好话能不能在楚江王手底下混个看大门的,反正这尘世间到处都是破烂事,比不得地府清静。 只可惜有些事和承诺无法完成了。 师父的是死是活,长兴子遗体的踪迹去向,李冬至以后是否会再被一贯道谋杀,还有儿时的玩伴兄弟到底身在何方等等。 就像那些站在地府望乡台有无数执念的阴魂们一样,死了就是死了,都是过眼云烟。 但眼下重要的是老康,他还活着,不能因为一时失手就毁了一生,况且用鬼门十三针这招本就充满了凶险,成功率极低,根本怪不得他。 没有回应,康木昂依旧是万念俱灰的痛苦表情。 他原本以为等赵三元的魂魄回来至少有个保底,但真正失败了才明白,亲手扼杀好兄弟的生路会更加痛苦,并且是在知晓赵三元的身份之后,这种悔恨快将他逼疯。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当时没有替三元去走阴下地府! 如果不是他亲自涉险,就绝不会出现意外! 都怪自己! 一切都怪我自己!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直在打瞌睡的看门老太太背着手走来。 自始至终,她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彻头彻尾的旁观者,直到康木昂年纪轻轻却将鬼门十三针运用的极为娴熟后才引来她的更多注意。 不错,是个极好的苗子。 只是还有些许瑕疵,稍加雕琢后必成重器。 砰—— 她一脚将呆傻了的康木昂踹个狗吃屎,后者吃痛下稍稍恢复些神智,可还没等悔恨哭喊,老太太却上前夺过银针布包。 “把你那副眼镜带稳当了。” “十一针失手看似满盘皆输,阴祟在阳躯里疯狂肆虐,但这不代表彻底结束,你还可以另辟蹊径,断续接连。” “第十一针换穴下太乙,入针五寸三分,将向上奔走的邪祟重新逼下去。” 老太太的手法快若闪电。 在赵三元的眼里,特么的跟掼筷子似的,也太随意了点。 可在康木昂的眼里却截然相反,所有的悲痛与悔意都被震撼与惊喜替代。 震撼的是对方施针的手法极其怪异,但可以确定绝对是鬼门十三针。 而惊喜的是,随着施针的进度,三元的阳躯逐渐平稳起来。 上苍垂怜! 还有机会! 还有与兄弟并肩一路走下去的机会! 应兄弟萌的要求,在第二卷的最后完善一章,并且决定将一些要填的坑提前亮出来,算是小小的回馈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意外来信 第120章 意外来信 民国十六年,大年初一。 鞍山陶官屯的街头巷尾中鞭炮声接连不断,老百姓拎着年货礼品走亲访友,到处洋溢着喜庆,浓浓的人间烟火气。 三明治茶楼稍稍与总不同,从腊月上旬开始就突然闭店,街坊邻里都不知道咋回事,许多茶客都习惯闲暇时到这里唠嗑扯淡打发时间,冷不丁的暂停营业让他们有些无所适从。 想着再开业至少也得过十五了吧?岂料茶楼大初一的突然开门营业,有些曾经被‘点拨’转运的事主闻讯后赶忙拿着贡品香烛来串门。 比如佛顶珠就领着闺女王大锤到店拜年。 店内生意还是那么火爆,三伙两伙拼座的随处可见。 赵三元没有像往常那样瘫坐在柜台内,康木昂和刘芒泛也没有在大初一的坐堂看事。 仨人气色都很差,围坐在供奉神像龛位旁的八仙桌前喝茶嗑瓜子,金匾上‘善德永存’四个大字煜煜生辉。 尤其是赵三元,他靠坐在太师椅上状态看着特不好,仿佛是在窑子里熬了十天半个月,彻彻底底的身体被掏空。 寻常来客或许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佛顶珠稍微见识过几人的真本事,猜测他们关店那段期间肯定又是出去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是常人秘而不知。 “叔叔们过年好,三元叔~” 王大锤极其敷衍拜了个年后就嬉笑的扑进赵三元的怀里,找到最好的位置后跟着一起嗑瓜子,熟练的让人心疼。 “哎哟慢点慢点,我现在是病号脆弱的很。”赵三元被撞的连连咳嗽,但并没有将王大锤抱走,“过年了,给你娘上香没有?” “肯定上了啊,我之前不是说给我娘做了件纸旗袍嘛,昨晚烧过后还梦到娘了呢,她一直夸我手艺好。” 赵三元一脸嫌弃根本不相信,“你就吹吧,回头你娘肯定得再托梦说你做的啥也不是。” 说完还掏出提前准备好的红包塞进王大锤的小棉袄里,引得她连连夸赞大手笔。 事实上,王大锤娘已是魂飞魄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自然不可能托梦给任何人。 但有些秘密,还是永远作为秘密更好。 “之前借的小轿车有些剐蹭,还请王区长别介意。”康木昂微笑着拱手回礼。 佛顶珠一脸豪迈,“刮刮蹭蹭算啥?能帮上三位老弟的忙是它的福气,回头我找人帮喷点漆就行,话说康老弟啊,这回是不是在外边吃亏了?我看刘老弟和三元老弟脸色都没有几分血色。” 康木昂苦笑叹息,“说来话长啊,反正很凶险就是了。” 吃亏倒不至于。 对付窦海那帮一贯道妖人算是有惊无险,受的都是硬伤养养便能好利索,也就是刘芒泛的大狸仙受伤最重,估计要休养好一段时日了。 凶险在于走阴下地府,几乎是十死无生,实打实的经历了生死关。 如果不是高首那焚魄一枪,如果没有老刘的地藏大方广灯阵,如果没有老碑王的人情债,如果没有无心插柳的毛驴老铜铃,如果没有老康的拼死相搏,如果没有药王谷神秘老太太的另类鬼门十三针,如果没有这些逢凶化吉的关键,恐怕三明治茶楼在这个年关肯定得办好几起丧事。 可看似有惊无险的表面上,是付出了不可逆的代价。 刘芒泛彻底聋了一只耳朵,无法通过治疗或药物恢复。 当时他一边要护住地藏大方广灯阵,一边要催动老马识途铃将老康的念相送入三个幻境,硬生生的帮赵三元等人逆天改命成功逆走黄泉,最后付出一只耳朵的代价,因果应了‘残’缺。 不过老刘觉得自己很幸运,没有被透支的当场嗝屁已经是捡回一条命了。 “老刘,拿点煤再去多烧个炉子。”赵三元感觉有点冷,随即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老刘。 怎料老刘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四下张望。 “哪个毛子美女没穿裤子?” “我说给再烧个炉子好暖和暖和。” “没见有发骚的毛子在街上裸着啊?” “行了你坐着吧,我去。” “好勒~” 赵三元无奈将怀中的王大锤放在太师椅上。 要说揍老刘一顿吧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人家耳朵聋了一只,还是为自己聋的。 要说不揍吧,他是真他妈的气人。 没办法,暂时离他远点吧。 慢慢悠悠穿过茶楼来到后院,身体还没有恢复元气所以走路都没有多少劲。 不只是自己,下过地府的都一样,兔子和老高都没好到哪去。 但这两人已经提前离开。 当刚刚回到茶楼的时候碰见了大重九的一支特遣小组,目的是寻找失联的高首和上官白兔。 不只是高首,大重九的中坚力量几乎全部遭到有预谋的伏杀,损失很严重。 特遣小组几乎没抱有多少希望,都做好了收尸的打算,可柳暗花明,两人竟存活下来,不由得对茶楼三人刮目相看。 在离开之前,几人密谈了一个小时。 纷纷猜测一贯道能搞出这么大的手笔实在太夸张,背后要么已经秘密吞并了其它邪教势力,要么就是有更强大的势力为一贯道撑腰。 反正无论是哪个,一贯道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巨患。 但事情并非都是坏处。 大重九误判了一贯道的势力,损失了六名太阴四名老阳,少阴少阳折损过半。 一贯道又何尝没有小瞧了大重九? 此番伏杀与反伏杀,一贯道更惨,据说上层的三才、点传师几乎死绝,从各地抽调的精英坛主也大部分有去无回。 可以预见,未来一段时间内一贯道很难再掀起大风浪。 当然,大重九也需要尽可能的寻找‘人才’加入,所以当高首离去时,留下了两枚朱雀少阳腰牌,一枚是上官白兔的,一枚是他曾经用过的。 老高的意思是加不加入无所谓,反正现在衙门里的腰牌都空出来许多,当个‘临时工’也挺好。 赵三元没有像以往那样拒绝,他欣然收下并提醒老高,大重九内的少阳少阴暂且不谈,老阳太阴的行踪是绝密中的绝密,一贯道能精准掌握所有人的行踪,只可能有一个可能。 内鬼。 级别极高的内鬼。 只是该怎么做是大重九的事,跟三明治茶楼无关。 至于长兴子遗体的去向,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只能暂且搁置。 除了隐秘角落里的纷争。 明面上的战争也落下帷幕。 吃张家饭砸张家碗的郭松岭兵败,他与老婆乔装想跑回关内,但在新民一个农家的菜窑里被奉军抓到,双双被枪决。 这场持续时间并不长的倒戈战争,却消耗了无数奉军精锐,元气大伤。 不过跟平民老百姓同样没啥太大的关系,类似的内耗这十几二十年内屡见不鲜,早就习以为常。 “三元兄弟,可找到你了。”郑学松快步走来,笑意盎然,拎着一只羊腿和两只大鹅。 这位老郑家的新屠户已经不再是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看着很干练。 “人来了就行啊,上回你送的几只老母鸡都没来得及吃,我又费力气搭个鸡篮子养活它们。” “你对我们家有大恩,哪有空手来的道理?更何况这是大年初一啊,真要是空手来我爹能打断我的腿。” 郑学松乐呵呵的将羊腿和大鹅送进厨房,等出来的时候才发现院子里的树下又新搭建个棚子,里边养着头老毛驴正跟赵三元呲牙玩。 “三元兄弟,想拉磨的话何必亲自去买驴?你只要派个人到我家言语一声,我绝对送你头身强体壮的。” 提起这个赵三元才想起来曾经与老毛驴的约定,遂拍了拍老毛驴的耳朵。 “别瞎说啊,我可舍不得让它拉磨,这样,回头把它牵你家里去,弄几头母驴给它松快松快。” “啊?” 生性老实的郑学松懵逼当场。 这驴跟三元兄弟你是啥亲戚关系啊? 好吃好喝供着不干活就罢了,还给驴逛窑子.... “啊什么啊。”赵三元语重心长道:“简单地说我驴哥救过我的命,没有它,我可能已经死了。” 郑学松顿时一机灵,胸脯拍的震天响。 “兄弟你放心!我肯定好生伺候它,别说是母驴,我再整几头母马母骡子,半个月都不带重样的,必须给我驴哥安排的明明白白。” 赵三元颇为满意。 滴水恩涌泉报,哪怕是头驴。 就是岁数有点大了,不知道在老郑家能享几天福。 “对了,我之前听几个喝茶的说你想转行?” “有这回事,一直没来得及跟三元兄弟你说,其实也不算转行吧,只是单纯的想尝试干点别的买卖,如果新买卖更赚钱,我也就不需要靠屠宰牲口养家糊口了,来时我跟康哥大概说了下,他的意思是我完全可以干,肯定赚钱。” 郑学松很有商业头脑。 自从关外由大帅当家后,局势总体来说还是稳定的,虽说各地依旧是马匪横行,角落里有许多的不公,但相比于关内的水深火热,关外老百姓的生活质量还算过得去,只要踏踏实实干,饿死的越来越少,而且有点闲钱的家庭越来越多。 兜里有了钱,要改变的无非是衣食住行。 所以郑学松想干些食品加工和调味料的买卖,比如酱油、食用醋、豆瓣酱等,再带些食品加工,以后再想办法买到制作罐头的技术。 赵三元猜出郑学松的心里想法。 “你是想让我帮忙起个厂子名吧?” “啥都瞒不过兄弟啊,我爹说我起的几个名字都娘们唧唧的。” 起厂子或商铺的名字,跟起人名差不多是一个道理。 字选的好,就会事半功倍财源广进。 选的不好,只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相信许多朋友对此深有感悟。 赵三元沉吟起来,“你和你爹老郑都是木命,你们又没有什么亲戚,属于六亲无助的类型.....嗯,还要兼顾食品领域的性质。” “叫味邦如何?两字五行都属水,味字听着看着就跟吃的有关系,邦谐音帮,寓意哪怕六亲无助也能八方来帮。” 郑学松大喜过望。 一听这个名字就特别喜欢。 果然找三元兄弟求名字来对了。 “好,就叫味邦食坊,正好王区长在茶楼内,我这就去找他报备!” 刚跑出几步后又快速折返回来,郑学松把兜里带着的银元一股脑的掏出来往赵三元兜里揣,差不多有十几块。 “兄弟你说过,规矩很重要,这名字不能让你白起,要是不够我马上回去取钱。” “用不了这么多——” 郑学松生怕赵三元客气,揣外就往回跑,敷衍道:“哎呀给孩子的,别客气!” 赵三元哭笑不得。 但没有拒绝郑学松的好意。 这种钱相当于卦金的一种,给多给少都是事主的心意。 说到卦金,许多朋友会存在一种误区,觉得赚这份钱特别容易,而且还没有彩单价目表可以随便要价。 是,也不是。 真正行得正坐得直的师傅,卦金有三不收。 寿元将至之人。 以事代财之人。 乞讨挂竿之人。 如果决定要为这三类人卜卦看事,通常是不会收卦金的,当然也有人选择收,毕竟林子大了什么山猫野兽都有。 要是碰到为富不仁、恶霸恶棍、黑心阴毒的人,可以选择提高卦金的份额。 不乐意? 不乐意就滚,真以为爷爱伺候业力大的垃圾啊。 倘若有人主动为你批八字算卦却不要钱,那你就要注意了。 这人要么是个纯菜鸟来拿你练手的,算的不准不说,还不会泄露太多的东西;要么是业余爱好者,就喜欢批着玩,这种也不会说出多少干货。 说到这,还可以延伸一下。 去算卦的人,多为朋友介绍,基本都是提前做了写功课,知道这个师傅有些名气,但别人满意不代表人人会满意。 如果师傅把八字批完了,你觉得不对心,或是觉得不准确完全是扯淡,请注意,不要撤了凳子就走人,至少至少要留下一点香火钱。 结善不结恶。 你是去解决问题,不是去结仇。 退一万步讲,哪怕这个师傅真看的不准而不是你没参破,那不代表他别的领域不强。 当然你要是纯粹的唯物主义斗士,就当以上这段话是放屁即可。 这个世界最不缺面上嘴硬,背地里抹眼泪的人。 赵三元正在喂食老毛驴,想着等到了晚上就抽空给地府的唐水烧东西,特意在纸扎铺定做的两个倭人纸娘们,还顺便多做了两套和服,也不知道唐水能不能喜欢。 “驴哥啊驴哥,你啥都好,之前老康管你借个铃铛而已,你咋还拿脚踹呢?以后脾气可得改改,不看别人你看看我,向来是以理服人和善温润。” 老毛驴摇头晃脑,依旧对着赵三元呲牙傻乐。 这时,康木昂从前堂快步走来。 赵三元疑惑道:“啥事啊火急火燎的?老刘另一只耳朵聋了?” “你可盼着他点好吧。”康木昂扬了扬手中的信封,“奉天城来信,老李请我们去一趟巨流河给阵亡将士超度。” 对于李冬至,赵三元自问很了解。 别看是个建政司的二把手,管的都是工程上的事,可真正的行内人都清楚,干工程永远离不开玄学,好比说哪个工程开工敢不开坛敬拜当地鬼神土地,只能敬你是条新时代唯物主义汉子,再祝你一路平安。 可话说回来,超度阵亡将士的事跟建政司根本不搭边,跟老李更没啥关系,这伙咋就轮到他头上了? 退一万步讲即便老李负责这个活,赵三元也不相信他会把这点活内包给熟人。 大过年的谁爱出门啊? “不单单是超度吧,这里边肯定还有事。” 康木昂挠了挠后脑勺,憨笑道:“啥也瞒不过你啊,信中老李还说了,他有个朋友家里闹仙儿,请咱们顺便去捋一捋。” 第一百二十章 走着走着 第121章 走着走着 正月。 关外还是那般天寒地冻。 但连接各个城镇之间的主路上,行人照比腊月时要多了许多。 有些是因为战事结束返乡的,有的是为了比同行更快抢占新一年市场的,也有的是为了走亲访友拜年串门的,毕竟寒冷的天气也很难压制得住关外人滚烫的心。 当一辆小轿车在官道积雪上缓缓向前行驶的时候,不出意外引来频频注视的目光。 这年头,能开上它的非富即贵,还得是大富大贵。 不过车内人好像与富贵根本不沾边,而且关系看样子不是很好。 开车的小伙子啪啪拍着方向盘,咬牙切齿,“老康你脑子是不是有屁?弄坏啥我都不意外,你偏偏把车窗给干坏了,冷风嗖嗖的往车里灌,老子借车的意义在哪?” “不怪我啊,谁知道车窗摇把冻得那么死,我发誓只是轻轻一掰它就断了.....” “扯他妈犊子!你要不是脑袋靠车窗睡觉时候哈喇子流到了摇把上,它能冻?得亏老刘这回在家陪老婆孩子,要不然另一只耳朵也得被你冻聋了。”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我睡觉从来不淌哈喇子,顶多爱放闷屁....要不咱在车里升个火炉子?” 赵三元被气的火冒三丈。 可再大的火气,也被灌进车里的寒风浇灭,只能哆哆嗦嗦的扶稳方向盘,将头上的狗皮棉帽尽量往下压。 开口反驳更是没心情。 因为冻牙! 或许是老天都看不过眼,又行驶了一小段后,即将到达奉天的前一大站辽阳县。 赵三元立刻决定先到县城里找找有没有会修车的,实在没招就买张棉被糊在副驾驶的车窗上。 说到辽阳县,建城的历史很早,在夏商时代就已经有足够规模的部落存在,直到春秋战国时期燕昭王向东取地二千里,置辽东郡,治所襄平城就是现在的辽阳县。 因建城时间足够早,所以辽阳县的繁华程度较高,各类商铺三教九流是样样不少。 但汽修这种领域还属于真空状态。 赵三元在城里绕了好几圈,油箱都快见底了也没找到哪个商铺能修汽车,顶多找到两家补胎修自行车的,这种在辽阳县都属于高级技术工种。 又累又饿又他妈的冻牙,赵三元索性把心一横,直接将车停到县公署小楼前。 门口俩站岗的士兵还以为哪里来的领导,赶紧小跑几步到车门外,咔咔的敬军礼,大盖帽都甩飞了。 世道就这样。 笑贫不笑娼,狗眼看人低,有什么本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穿什么用什么开什么。 就算是条狗,那也是领导家的狗。 “领导好!” 康木昂将提前准备好的文件递给士兵,客气道:“我们隶属奉省建政司,得到调令从鞍山陶官屯前往奉天城,这是调令,上边还有鞍山七区公署的副章。” 人的名树的影。 辽阳离鞍山屯并不远,吃公家饭的基本都知道七区的佛顶珠最近名头越来越响亮,大有要高升的势头。 而且两名士兵看车牌就知道是佛顶珠的福特小轿车,辽阳县里也只有一台能比得上,自是不敢怠慢。 “敢问领导来公署有何贵干?要面见哪位主管?卑职可以现在去通报!” 赵三元拉回还想客套的康木昂,直接开门见山,“社会上的事少打听,找人把车窗修好需要多久?” 还别说,俩士兵就吃盛气凌人这一套,估计面对这样的领导,心里更加踏实。 “公署里有会修汽车的,可他去大虎山了....领导放心!我这就通知上峰给大虎山发电报让他赶紧回来,还请领导们移步,卑职——” 赵三元摆了摆手,“不住公署,车修好了就开到县内最大的客栈外,还有车上的东西一样不准碰,记住越快越好,这些拿去喝酒。” 说罢便掏出七八块大洋揣在一名士兵的口袋里,随即向街上走去,老康跟在后边心疼的直呲牙。 七八块大洋啊。 都够吃多少盆小鸡炖蘑菇了? “出手太阔绰了吧?给两块就行了呗....” “啥东西也没有钱来的好使,而且我算是发现了,咱们就不是有钱的命。” 当初老李给的几百块大洋都用作开茶楼了。 之后老郑家给的办事钱也没剩下,托人给他们打了个铜牛像。 再然后上官白兔给的报酬更是没留下半个子,都被药王谷的看门老太太给赚走了,这个钱倒不算白花,老康得到了鬼门十三针古籍,绝对是有价无市的至宝。 至于茶楼赚的钱和看事的钱气质赚得并不多,实打实的亲民价,然而仨兄弟平常不是抓药治病就是进货,没有外界想象那么富裕,顶多算吃喝不愁有点闲钱吧。 有时候赵三元总在想,是不是哥几个的财关考验来了? 简直是过路财神,有钱肯定得碰着点事。 既然如此那还攒个屁,花就完了! 还没出正月,辽阳的街头巷尾还有浓浓的年味儿。 一家生意火爆的路边摊,招牌布写着老马火烧羊汤,其他顶着寒风吃路边摊的景象随处可见。 赵三元自从走了趟地府后,相比于大酒楼里的七碟八碗,他更喜欢这种烟火气,更有种在人世间的感觉。 要说味道吧,的确不错。 但吃着吃着,两人的注意力都被街对面土阶上一个坐着的和尚吸引。 二十多岁的年纪,穿着破旧的土色僧衣,手里捧着个纸质功德箱直愣愣的蹲在土阶上,表情拘谨又忐忑,很多次想对路过的行人说些什么,最后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好像是在化缘吧?”康木昂饶有兴致。 赵三元点了点头,“嗯,看样子应该没啥经验,可按道理来说,正月寺庙里的香火很旺的吧,难道是假和尚?老康你看出啥门道来没?” “头顶的戒疤很正规,不像是胡乱弄的,看他的穿衣打扮想必是庙里压根就没多少香火,大冬天只穿着单衣和薄布鞋。” “真要是这样的话还挺凄惨的....老板!再来两碗羊汤四个火烧,多放胡椒辣椒面!” 干饭期间,两人一直在注视着穷和尚。 或许用‘穷’来作为和尚的前缀有些不合适,但没办法,这个世界最简单的形容词不是善恶也不是美丑,而是贫富。 穷是病,能要你的命。 从清晨到晌午,有人给穷和尚扔些大子,也有人询问穷和尚为啥不在庙里守着功德箱。 原因是穷和尚所在的是一座偏僻的小庙,二百年左右的历史,香火一直很少,连庙里唯一的佛像都风化的不成样子,几乎看不出是佛,就像块烂泥塑。 更糟心的是在年前的一场大雪中,小庙的房梁塌了,有半面还算完好,另外半面简直是残垣断壁,如此一来那点可怜的香火都没了,辽阳县又不止一座寺庙,谁又会去个塌了的破庙里祭拜? 所以万般无奈下,穷和尚只能走上街头化缘,本身就没有化缘的经验,快一个月的时间里还没任何长进。 说是化缘,其实更像是等待施舍,人家乞丐见了钱还会说句大哥大嫂过年好然后咔咔磕头,穷和尚啥才艺也不展示就知道干等着。 庆幸的是,在正月里的老百姓都想图个好兆头,小半天的时间下来,功德箱里有了不少收获。 “大师,您要化多少钱啊?咱们姐妹给您凑凑。” “我听说修庙塑像什么的好像能把给钱的施主名字写在功德碑上吧?大师您给个话,到底有没有功德碑这一说?” 两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蹲在穷和尚身前,大冬天还穿着开衩极高的棉旗袍,只要是个正常人,就知道俩女人干的不是啥正经行当,要么是窑姐,要么是单干的窑姐。 穷和尚支支吾吾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可闪躲的眼神中透露着几分抗拒。 意思不言而喻,哪怕需要钱修缮破败的寺庙,也不想用这些...脏钱。 年纪稍大些的女人看出些苗头,她非常尴尬,怀里捏着银票的手迟迟没有拿出来。 倒是年纪稍小些的女人有点天真,傻乎乎的还追问着,“大师您给个话啊?我们的名字到底能不能上功德碑?” 走过路过的一些行人投来各式各样的眼光,大部分都是耻笑讥讽。 光天化日的,和尚跟窑姐搅合在一起,真够新鲜的。 年纪稍大的女人越来越尴尬,轻轻拉了妹妹一把,“走吧....” “为啥走啊?不是姐姐你说给咱们积点德么?” “积德不一定非得这样积,有机会再说。” “现成的大师在面前还等啥啊?咱俩凑凑应该能有一百多块了,肯定能上功德碑。” “妹妹你咋就不懂呢....” 的确不懂。 妹妹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有啥问题。 积点功德不是很正常么? 还是说修功德碑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大师啊,我手头就这些您也别嫌少,从腊月我和姐姐就看到您一直在这化缘了,大冷天可怜兮兮的也没几个人搭理你,上不上功德碑都次要的,您先买件棉衣买双棉鞋吧,要是冻坏了还怎么....怎么....那句话咋说来着....啊对,冻坏了还怎么普度众生啊?” 说罢,妹妹就将准备好的小额奉票塞进功德箱。 姐姐见状也没犹豫,将准备好的钱塞进去后,便拉着妹妹消失在街头,好似在躲避那些刺骨刮髓般的目光。 穷和尚几次差点没忍住想要喊住她们询问名字,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犹豫很久,用小木炭在功德箱上写出‘两位女施主’五个字,没有名字。 街对面。 康木昂小声建议道:“咱们也给点吧,当是结个善缘。” “别都给了啊,差不多就行。”赵三元担忧康木昂的老好人属性爆发,这回出门就带了二百多块,还有点奉票纸钞,总不能为了结善缘把家底都搭进去,佛祖看了都得直摇头。 正当两人结账向街对面走去时,几个巡警却更快一步站到穷和尚面前,将他团团围住。 “你哪的人?” 面对气势汹汹的巡警们,穷和尚显得更加忐忑拘谨,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太子河东老泉庙人.....” 为首的巡警对着穷和尚上下打量一番,“有度牒么?” “没有....” “谁能证明你是和尚?” “老泉庙附近的乡亲都能证明,庙里只有我一个和尚,他们都认得我....” 巡警头子见穷和尚不像是在说谎,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许,但依旧没有离开,而是给手下使眼色。 几个巡警熟练的夺过功德箱,将里边的大钱、大洋、纸钞等一股脑的倒了出来清点。 “队长,这和尚真没少整,不算奉票的话都有七八十块了!” 穷和尚下意识想要阻拦,可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任由巡警们将化缘钱扣下。 巡警队长冷笑道:“在庙里也不一定是真和尚,你在哪出的家?” 穷和尚低头回答:“海城大悲寺....” 巡警队长又问:“大正月就出来搞钱,你要干啥?” 和善的头垂的更低了,“庙塌了没钱修缮,只能想办法化缘施主.....” 见穷和尚的窝囊样子,巡警队长也不愿意再深下去,直接把性质定性,“我权且信你是个和尚,但按照咱们署里的章程,你没有度牒就不能化缘,这属于非法敛财,赃款全部扣押,收队!” 这些巡警来得快去得也快。 说是巡逻吧,可目标特别明确,直接是奔穷和尚来的,把钱扣下后哪来的回哪去。 要说不是巡逻吧,他们又穿着官衙的制服,帽上顶的五色徽,正儿八经吃官家饭保一方平安的。 围观的老百姓们都小声的指指点点议论着,等巡警们离开后也渐渐散了。 穷和尚坐在原地,看着被清空的功德箱,历经大半月在冰天雪地中的努力全部化为乌有。 角落里,康木昂一把抓住赵三元的手腕,非常用力。 “我日,老康你抓我干啥?” “呃....我怕你为了给穷和尚出头去揍那几个巡警。” 赵三元都被气乐了,“我闲的没事去出这个头?非亲非故的跟我有啥关系,再说这世道不就这样么?我又不是活神仙谁都能帮。” 都说民国了却到处是土匪。 其实说的没啥毛病。 区别只在于怎么个抢法。 穷和尚愣神许久后抱着功德箱向前走去,脚步很慢低着头,漫无目的走着。 “三元咱帮一把吧?我想修庙的话,一百块肯定够了。” “可以给,但最起码得知道个真假吧?先跟着他去庙上看看,真要是山穷水尽了,咱就帮。” 反正要等车修好,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溜达玩了。 两兄弟跟在穷和尚身后,远远的吊着。 路过生意火爆的酒楼时,穷和尚停住脚步侧目看去,看那热腾腾的吃食还有香喷喷的大肉包子头后,他饶了饶头继续往前走,没有尝试进店化缘。 路过人声鼎沸的戏院时,穷和尚也停下来张望,看那些富人们吃几口就扔掉地上的水果和糕点,穷和尚刚犹豫几步,就见一堆小乞丐在地上爬来爬去捡东西吃。 沉默半晌,穷和尚继续向前。 路过卖棉衣棉裤棉鞋棉被的摊位时,穷和尚看了看自己的单衣,又看了看露出半截大脚指头的薄布鞋,双脚几乎被冻的失去知觉。 奈何身无分文,手里除了没有一分钱的功德箱外,只有本手抄《金刚经》和一个老菩提串,也是每天诵经必须要用到的东西。 再次犹豫良久后,穷和尚仿佛做出艰难的决定走向摊位,他颤抖的拿着那本手抄《金刚经》递给摊主,“施主,能否用它跟您换双棉鞋,旧的也——” “去去去!老子不信什么神啊佛啊的,要饭去别的地方要,别耽搁老子做买卖!” 穷和尚被一把推到,本就破烂的布鞋烂了大半,半只脚都露在寒风中。 现实,往往比寒冬更加冰冷。 你以为的至宝,物也罢情也罢,很多时候在他人看来一文不值,到最后无非只是感动了自己,一厢情愿。 穷和尚的头耷拉的更低了。 他离开摊位,继续向前走着。 寒冷与饥饿不再那么强烈,因为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多带来的心灵冲击更大,他想不通,打小自己就日夜诵经为世人回向,求佛祖保佑,曾经庙里香火稍好点的时候,也总拿出钱来救济路过的穷苦百姓。 但为什么小小庙宇外的大千世界,会是这个样子? 就好像身处截然不同的两个时空,让人颇为不解。 走着走着,累了。 穷和尚随便找了个角落里坐了下去。 可他并不知道,漫无目的歇脚的地方是县内最鱼龙混杂也是最繁华的一条街。 大烟馆、窑子、赌坊一个接一个。 穷和尚就坐在一家赌坊墙外,眼看着过了晌午,来赌坊想发家致富的人越来越多。 无论是熟客还是新手都对外边的穷和尚来了兴趣,也不知是哪个大聪明起的头,掏出一块大洋扔进功德箱里,然后蹲在穷和尚面前笑呵呵道:“大师,您给我算算今天能不能发?” 兄弟萌抱歉了,今天带我老妈去做磁共振,还没等出结果我又突然发烧,差点干到39°,刚输完液,幸好时间来得及赶上更新没有断更,稍微晚了点万望见谅 第一百二十一章 哭着笑着 第122章 哭着笑着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色产物。 但赌不同,它的存在已经有太多太多的年头,想凭借赌来发家致富的人,古往今来从不缺,也永远不会灭绝。 尤其是民国才十几年的国祚,民间许多东西还沿袭着封建时代的恶俗,所以赌这种事并不丢人,更不犯法。 当然了,前提这赌坊得是在衙门里挂了号的,也必须要缴纳一定比例的税金才算合法经营,其余的都是非法聚赌开黑局。 在眼下的世道,赌徒已经半职业化,专门有人靠此养家糊口,有头脑的甚至实施了产业升级,用经验来帮助他人去赌,从而赚取学费。 但无论是哪一种。 来赌坊的就是要赢钱。 除了运气和赌技外,倘若能得到‘神明’的帮助和提点,那再好不过了。 穷和尚不知这些弯弯绕,他也没进过赌坊。 而且他根本就没学过河洛五行,批字相面等妙法。 可问题是眼前的赌徒已经把钱扔进功德箱了。 还回去? 还是还回去吧.... 穷和尚正想还钱,岂料有人带头就有人效仿。 大家都是来逆天改命的,凭啥只有你一个人能求菩萨? 很快,越来越多的赌徒将钱塞进功德箱,效率比之前在寒风中抱着功德箱等待快了不知多少倍。 “大师!您给我也瞅瞅!” “今天不求赚,只要把昨天输了的地契赢回来就行,大师您帮帮忙跟菩萨说说好话啊!” “这是最后一搏了,我把老婆女儿都卖给了窑子,今天如果不翻身我只能抹脖了,大师您慈悲为怀,也不想看到我噶了自己的脖子吧?” 看着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功德箱,总额足够修缮坍塌的小庙,让穷和尚对外面的世界有了更魔幻的认知。 这一刻,他再次陷入巨大的懵逼中。 信仰,生存。 如此沉重的抉择摆在眼前。 殊不知,这种几千年都辨不出对错的选择题,只要犹豫一次,便极有可能迷失方向。 “看你的面相....今天发挥好的话可以回本....” “你也能赚....” “你今天运气差,最好三天后再来。” “你的话赌可以但别去超过五十块的局。” 实践是积攒经验的最快途径。 穷和尚从最开始的支支吾吾犹犹豫豫,到学会察言观色尝试给出不同的建议,用时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功德箱实在装不下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赌徒们就将纸钞塞进穷和尚的僧衣里。 打诳语所带来的巨大收益,与之前普普通通化缘所带来的微薄收益形成鲜明对比。 不止是份额大小,还有轻松程度。 区别只在于是否要为了钱财俗物去破戒。 很显然,穷和尚破了,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街角对面。 赵三元和康木昂人手一根冰糖葫芦,将一切尽收眼底。 “挺讽刺啊。” “是挺讽刺的。” “你说他错了么?” “过哪山唱哪歌,过哪河脱哪鞋,他只是心中无佛了,谈不上对错。” 恪守本心时,在寒冬里心中守着佛受苦大半个月,若非遇到那两位风尘姐妹,收获会非常微寡寒颤。 撒谎打诳语,却能在背离心中佛后极短的时间内得到几百块,效率之高让人咂舌。 讽刺的是,赌徒们舍得花钱是冲佛祖来的,与穷和尚没半点关系。 黄昏。 来算卦的赌徒们几乎都心满意足的走进赌坊,后来的赌徒们为了占据有利地形也来不及去找穷和尚算卦,至此,天降横财的戏码告一段落。 穷和尚看着沉甸甸的功德箱,表情时而带着几分笑意,时而又有几分痛苦挣扎。 最后他还是选择将功德箱抱在怀里。 至少,先把坍塌的寺庙修好。 若有业果,以后再慢慢修慢慢的卸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可穷和尚还没走几步,突然被巷子里冲出的十几名大汉拦住,手上要么是大片刀要么是斧子铁棒。 “交税了么?” 领头的混混一把薅住穷和尚的衣领,极其嚣张。 “老子说话你听不见?问你交没交税!” 穷和尚哪里遭遇过这种情况,从小吃斋念佛的他对税只听过没交过,而且看情形,这些汉子索要的税与想象当中可能根本不是一类东西。 见穷和尚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憋出个屁,领头的混混直接一拳将他砸倒在雪地中。 “打!使劲打!” “没交税就敢来这条街摆摊?” “把这破箱子砸了!” 县内大街,众目睽睽。 混混们对着穷和尚拳打脚踢着,除了没动家伙外基本没有任何留手,当然了,如果穷和尚敢反抗哪怕一分一毫,围观群众都相信那些大片刀会毫不犹豫的砍在穷和尚身上。 等砸了功德箱后,一名混混脱下衣服将钱财连带着积雪胡乱包裹其中,感叹道:“大哥,这和尚富流油啊,咱们十天半个月不出工都够了!” 老大乐了。 一听钱够多也没再带头揍穷和尚,猖狂大笑吆喝道:“还真不少,小的们回了!” 待路过穷和尚身旁时还不忘补一觉吐了口唾沫,“以后招子放亮点,干买卖前先打听打听这条街谁做主!” 热闹场面永远不缺吃瓜群众。 哪怕类似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 “都散了吧散了吧,有啥好看的?” 不知是否是巧合。 之前扣下穷和尚‘赃款’的几个巡警走来,叼根烟拎着警棍推搡着看热闹的老百姓。 他们来的时机恰到好处。 混混们刚走进小巷子里,专门抓他们的人就到了。 而穷和尚在雪地中缩成一团,面对混混们的毒打,他认怂没吭声。 “咦?你果真是个花和尚,兜里竟然还有赃款!” 有个巡警眼尖,瞧见从穷和尚的衣领里露出了几张奉票后,没说将他拉起来,反倒是欺身上前在他身上仔细搜刮,最后搜出十几张小额奉票。 在确定再搜不出任何‘赃款’之后扬长而去。 去的是街对面的窑子。 估计里边应该有很重要的案子要办。 反观穷和尚,数次获得钱财又数次失去,受饿受冻下还挨了一顿毒打。 他蜷缩在雪地上,双臂保持着抱头抵挡的姿势。 从两臂缝隙之中他看到,街对面窑子的生意特别的火爆,女人们花枝招展,绫罗绸缎。 他又看到从戏院中走出一对角儿,刚出戏院门就被拥趸们大加赞扬,挥手致意间上了辆高级小轿车。 穷和尚突然坐了起来。 他悟了。 悟到了这个世界的真谛至理。 有什么别有病,没什么别没钱。 看富不看香,笑贫不笑娼。 他大彻大悟,他又涕泪横流。 笑的疯癫,哭的凄惨。 周围路过的行人基本绕着走,生怕穷和尚是得了什么疯病。 只有一名贵妇截然不同,大大方方快步走向穷和尚。 打扮的珠光宝气,手腕上带了大大的金镯子,她捡起破烂的功德箱,尽可能折回原来的模样,然后将手上的金镯子偷偷塞了进去。 “大师,我这算是积功德了吧?” 穷和尚的哭声与笑声戛然而止,他愣愣的看着贵妇人,不知该如何回答。 “大年初五的时候,我哥来辽阳串门,哪曾想刚到太子河,马就被林子里窜出来的熊瞎子给咬死了,我哥慌不择路逃到个破庙里躲一宿,迷迷糊糊的墙还倒了,要不是佛像帮挡了一下,我哥肯定完球子咯,后来我一打听,那不正是老泉庙嘛?以前大师您还跟我唠过佛法嘞....” 直到贵妇人离去,穷和尚也没从愣神中恢复。 夕阳西下,夜晚的寒风刮过让他打了个哆嗦,也清醒了不少。 沉默良久后,他抱着皱皱巴巴的功德箱站起身来。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走大路,而是选择在幽深的巷子里穿梭,尽可能不被他人注意到。 虽然大脑还是懵的,但可以确定功德箱里的金镯子典当后得到的钱财足够修缮寺庙。 只是在记忆里无论怎样搜寻,都找不到有关那贵妇人的记忆.... 在人迹稀少的巷子中,穷和尚的心境渐渐平复,他思考着最近经历的一切,和未来的出路。 一个和尚,守着一座小庙,可怜的香火只能勉强保证不饿死。 这究竟有没有意义? 如果失去这些的话,又该何去何从? 去大寺庙挂单? 那这些年守着小庙岂不是空耗一场? 还俗? 除了诵经祈福外,其余的都不会.... 但功德箱里的金镯子应该能典当不少钱,北上去吉省或是黑省买几块地应该够了,那里的地比奉省要便宜不少,到时候雇几个长工来农作,也当个衣食无忧的小地主。 穷和尚第一次认真考虑世俗的未来。 世俗又怎样? 清高能填饱肚子? 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年在大悲寺时,有位曾经走南闯北的老和尚讲述着各地古刹寺庙的风闻趣事。 说有的和尚吃斋念佛,严格守着清规戒律,却过的特别清苦,有一顿没一顿。 又有的寺庙香火特别旺盛,倒不是说经文诵的有多好,而是庙里以新形式来经营,比如制作三世姻缘灯,健康长寿灯,学业仕途灯,种类繁多。 拜庙的香客为了不落于人后求个心安,最少也买一盏灯点上,价格都不便宜,于是庙前的莲花池里堆的满满当当,还需要雇人时常去捞上清理熄灭的莲花灯。 也有的寺庙提供请佛像服务,请佛像是一份钱,开光又是一份钱,和尚念段经文,撒些水,算是开了光做了法,就这流水线化的形式,排队的人都络绎不绝。 穷和尚自嘲的笑了笑。 也许,是自己只会诵经祈福,太不懂得变通了吧。 砰——! 巷子里突然出现的一道撞击声把穷和尚吓得够呛。 前边应该是某家档口的后门,从里面走出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拎着个瘦弱男人大踏步的走出后直接将他甩了出去,瘦弱男人被摔的七荤八素。 可他顾不得疼痛,赶忙连滚带爬的上前抱住壮汉的腿。 “大哥!大哥我求求你了!” “少废话,原来我还以为你说的地契能多值钱,合着顶多卖一百多块大洋,早知道我就不该信你的鬼话!” 瘦弱男子抓着皱巴巴的地契,再次恳求,“这是我最后的财产,如果不够的话我会再想办法,求求大哥千万别让我媳妇儿挂牌接客,再宽我几天,最多三天!” 魁梧壮汉对于这类人早就见怪不怪了,冷笑道:“你还真是个痴情人,没过门的媳妇儿算什么媳妇儿?他爹把她卖了跟你没啥关系吧,有这功夫再找个新娘们不就得了?” “大哥说笑了,她救过我的命,我发过誓今生非她不娶,大哥您好人有好报,我肯定能筹到钱!” “放他妈的驴圈屁,你未过门的老婆卖相不错,是我们这要重点培养的摇钱树,想赎身至少五百块,五百块知道多少不?有钱你现在就拿,没钱就滚蛋。” 卖儿卖女的事随处可见。 碰到灾年的话,连易子而食都是常态。 谁的错? 没法说得清。 可能在地府冥土中,那些不愿轮回宁愿忍受无尽孤独与寂寥的阴魂,就是经历过类似种种了吧。 “没有她,我也不想活了!”瘦弱男子从怀中掏出一把剪刀抵在喉咙,只是双手有些颤抖。 “横的愣的我见过不少,不要命的也遇见过。”魁梧壮汉根本没在意,“要死你往外退几步,别把血溅到门板上。” 魁梧壮汉的确见多了生离死别,话中却没有鄙视的意思,他从瘦弱男子决绝的眼神中能看出来,这小子是认真的。 都是生活所迫,干正经买卖能填饱肚子的话,谁愿意做这些烂事?谁有愿意逼迫他人? 要怪就怪这操蛋的世道吧,后门自杀的又不止一个两个了。 “那个....它值多少钱....?” 懦弱拘谨的声音传来。 昏暗的巷子中,穷和尚硬着头皮靠近,一手捧着功德箱,一手拿着金镯子。 突如其来的情况始料不及。 魁梧壮汉指了指和尚,又看向瘦弱男子,“你家亲戚?” “不认识....”瘦弱男子也有点发懵,如果不是穷和尚出声打断,自己已经了却性命解脱了。 穷和尚将金镯子又往前递了递,“它够不够....买身赎人?” 论专业,魁梧壮汉肯定够用,他先用牙狠狠咬了金镯子一下,发现不是镀金后,便从腰后抽出个小秤称量。 “地契。” “啊?” “让你把地契拿过来,最近金价下跌,这镯子大概能值个小四百快吧,想换你相好的必须再加上地契!” “好好!大哥您拿好!” 片刻之后,魁梧汉子领个气色极差的年轻女人走回后门,一把将她推到瘦弱男子的怀里。 “别说哥不讲究,之前讲好的今天你出钱我出人,这是卖身契,以后离你那狗都不如的老丈人远点,滚吧。” 后门关闭。 团聚的小两口相拥而泣,谁也没想到会柳暗花明。 当想起来要感谢大恩人的时候,却发现穷和尚已经不知所踪。 某个隐秘的狗洞旁。 穷和尚抱膝而坐,将头深深埋在双膝间。 渐渐的,他肩膀有些颤抖,无声的抽泣着。 小庙修缮的机会被亲手葬送。 他犹豫过,他也挣扎过。 甚至已经畅享未来还俗购地的场景。 可哪怕被世俗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哪怕打过诳语赚了昧良心的钱,他依旧无法装作视而不见跨过那名瘦弱的男人,更跨不过心中的那道坎。 尤其是回想起之前那两个风尘姐妹的眼神,姐姐的尴尬无奈,妹妹的天真善良。 坚持么? 坚持,它好像一文不值.... 经书和佛珠从怀中掉落,掉落在长满冻疮的脚边。 穷和尚擦了擦眼泪将它们拾起。 如果这就是自己的结局,唯有接受吧。 累了。 真的累了。 穷和尚一手拿着手抄《金刚经》,一手掐着佛珠。 在归路上,他轻声诵着曾经诵过无数遍的经义。 雪花漫天飞舞,黑夜前途漫漫。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着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是法平等,无有高下,是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以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修一切善法,即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若世界实有者,即是一合相,如来说,一合相,即非一合相,是名一合相,须菩提,一合相者,即是不可说,但凡夫之人贪着其事....” 太子河旁,破败小庙。 它剩余的半面墙塌了,佛像碎了,连一小块遮风挡雨的地方都不存在。 穷和尚捡起蒲团悉心清理污垢。 也不知怎的,此刻他毫无杂念,六根清净,心境再无一丝波澜。 也许,这是安然赴死之人的心境吧,穷和尚自嘲的笑了笑。 直到他瞧见破旧的老供桌下,放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奇怪包裹。 打开来后所看到的东西让穷和尚愣在当场。 两捆用红纸包好的大洋、一双棉鞋、一件冬袄、一块被褥、一张棉被,下边还压着两张纸条。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行啊和尚,是魔是佛皆在一念之间,最后你还是守住了佛心,我欣赏你,咱们哥俩手头就这么多,先拿去,但这是借的啊,万一哪天手头紧了是会找你来还的。】 两张风格迥异的留言,显然是不同的两个人所写。 可无论是哪个,都让穷和尚如获至宝,格外小心的将两张纸条叠好贴身保存,展露的笑容就像地上破损的佛头,开怀又纯粹。 曾经,我是一个不知变通的人,不信邪的人,腼腆拘谨不善言辞的人,撞了南墙才知道疼的人,面对领导唯唯诺诺的人,面对恶霸低声下气的人,得到巨款后迷失本心的人,是被时代深深伤害过的人,被生活摧残得又哭又笑的人,我是你每天照镜子会看见的人。 也是从未泯灭良知的人。 估计我这场病要持续好几天,如果严重了导致更新出现问题,还请兄弟萌多多见谅.... 第一百二十二章 闹仙儿 第123章 闹仙儿 说到奉天城,其实作为市的建制只有几年罢了,在张大帅得势后,才将它作为真正的区域政治文化核心。 但奉天城的历史同样久远,在西汉时期规模已经规模颇大,名胜古迹数不胜数。 举个非常贴合当下时代的例子,看一座城市的繁华程度有多高,无需走遍所有角落,只要知道城内有多少领事馆即可。 特别讽刺,又很有道理。 毕竟剥不到油水的地方,洋大人们也不愿意来。 而奉天城就是这样的城市,领事馆数量稳居前三。 当小汽车刚刚开到奉天城南部郊外时,许久未见的李冬至早已在雪路边等候,还带着好几个文员小跟班,挺讲究。 “哎哟我滴两位老弟啊~可想死哥哥我了!” 刚打个照面,李冬至就‘嗷’一声将两人抱住,可以看出老李是真开心。 “腻歪啥?顶多三四个月没见而已,起开起开。”赵三元满脸嫌弃将他推开,“有的是时间扯淡,赶紧的先带我和老康去搓一顿,供饭吧?” 论明面上的身份,彼此肯定是上下级的关系,赵三元和康木昂依旧在奉省建政司下边挂着名,但自从工程队闹鬼事件开始,老李就彻底将两人当做挚友亲朋,两人也没把他当领导看,完全当是个有点猥琐的好大哥。 李冬至这才注意到向来话痨的康木昂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难道饿着肚子来的? 不应该啊,信中说茶楼生意一直都很好啊。 “供饭!必须供饭,来了奉天城还能让二位老弟受委屈?但你们也是的,车上咋不备着点干粮?” 赵三元无奈道:“带的钱都扔功德箱了,车上倒是提前备了干粮,谁曾想我昨夜去树林拉粑粑的时候车门没关好,有一窝黄皮子拖家带口的摸进车里把干粮都叼跑了。” “走走走,咱现在就去普云楼喝点。”李冬至作出举杯豪饮的姿势后没有坐来时的公车,看样子是要一醉方休了。 要说喝酒,其实三人的酒量都不咋地。 半斤不到的老烧分着喝都喝不完,几口下去就迷迷糊糊,倒是各类菜肴所剩无几。 康木昂打了个酒嗝,“老李,进城时候路过个城门楼子,我咋感觉阴风嗖嗖的啊,奉天城最近是有啥邪乎事儿?” “唉,啥事也瞒不过康老弟。”哪怕是酒楼的包间,李冬至也怕隔墙有耳凡说道,所以尽可能压低声音,“是最近人杀的多了,怨气重啊。” “杀人?谁杀人?” “还能谁,咱们大帅呗,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后能不杀人嘛。” 康木昂大皱眉头,“不对吧?我听说郭松岭的部曲大部分是被少帅劝降的,而且明言了只诛首恶,其余既往不咎吧。” 李冬至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在其位不解其忧,大帅是说了对叛军既往不咎,可不代表对那些临阵脱逃或是保持观望的人有好脾气,对当权者来说啥最重要?忠心最重要,能力都得排第二位,所以为了震慑宵小,大帅不止枪决了许多墙头草,还临时启用一些刽子手,这几天在那城门楼下咔咔的砍脑袋。” 诚然,如果没有铁血手段,张大帅又怎能短短时间内成一股大势? 军队哗变大敌当前,己方阵营里还有人临阵脱逃或是当墙头草,事后绝壁会被清算,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跑。 赵三元翻了翻白眼,“咱们大帅是假酒喝多了?民国了啊,用机关枪突突不行么?还是说要用砍脑袋来立威?” “可别瞎说!小心隔墙有耳!”李冬至赶忙给赵三元夹菜,虽然大帅的脾气口碑向来不错,但眼下的节骨眼是正在气头上,还是别瞎咧咧的好。 “看给你吓得,大帅要真因为我说几句话就急眼,他就不是大帅了,这回找我们过来除了干那两个活外,工程队怎么说?什么时候复工修铁路?” 赵三元没有忘记曾经在李家老宅的约定。 在铁路工程完毕之前,只要老李还在工程队,就必须搭把手,说白了就是保他不受妖人的迫害。 可直到今天,一贯道为什么要虐杀李冬至依旧是个谜团。 加上几次与一贯道妖人的斗法,赵三元非常确信那帮瘪犊子干任何事都有着特别目的,不敢保证未来老李会不会再次受到暗杀。 至于茶楼那边,暂时让刘芒泛受点累可以应付。 “铁路铺彻的进程搁置了,难啊,这回能反杀了郭松岭那个吃里扒外的瘪犊子,除了是少帅发挥极大作用外,倭人的南满道护路军和关东军也帮了大忙,这个情啊不好还,小鬼子因为这事想尽办法要占便宜,大帅在核心问题上寸步不让,但有些利益也只能暂时让步了,比如咱们自己的铁路修建就是让步之一。” 赵三元和康木昂对视一眼。 彼此都不了解政治的弯弯绕。 但拿人手短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得,工程队想复工应该需要一段时间了。 李冬至站起身为两位老弟斟酒,“去巨流河给战士亡魂超度的活比较急,大帅希望有个好收尾,最好明天我们就把这个活干完,至于我朋友家里的那件私事....其实也挺急,最近他们家里闹腾的越来越厉害了。” 私事就是老李有个同僚家里闹仙儿。 请了许多先生都没啥用,最开始是三天一小闹,到最近的一天三大闹,把家里人折腾的够呛。 “走,现在就去他家踩踩盘子。”赵三元抓着两个烧麦边吃着边往雅间外走。 既然铁路工程队暂时没法开工,自己也就没必要一直留在奉天城,早点把事了结,早点回茶楼过滋润的小日子。 可赵三元并不知晓。 下一次回家的时间要比想象当中远远滞后。 “现在就去?”李冬至表情有点尴尬,“不瞒老弟你,现在他们家里....正有个先生给看着呢,你也知道,有钱人肯定不会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要不咱们明天再去吧。” “怕啥,万一别的大师给捋明白了岂不是更好?” 赵三元并无介意之情,权当是看看同行怎么干活的了。 下山来就碰到老刘一个真正有本事的顶香弟子,倘若有机会开阔下眼界,肯定不能放过。 日头正盛时,轿车停在城北一座府邸,看外观应该有些年头,规格数进数出规格很大,周围基本上都是类似的古典豪宅。 像这种地方不是有钱就可以拥有,主要得有权。 存财无权,财权皆无;存权无财,权财皆得。 院口家仆对李冬至很熟悉,立马收起鼻孔朝天的做派,见他领着两位年轻人到来后都非常客气,恭敬的在前引路。 “老李,这家人跟你到底啥关系?” “顶梁柱叫陈振年,是奉省政务处参事,官不大,但属于核心边缘人物,我和他交情向来不错,尤其是他的独子陈子凯,跟我那个大侄儿李晚菘是讲武堂同期生,拜把子兄弟,这回闹仙的就是陈子凯。” 赵三元微微颔首,表示了解。 照这么说,两家关系确实挺好。 等先搞明白咋回事后,看在老李的面子能帮办圆满就办得圆满些吧。 一座独立小院子外站着名四十多岁的富态男人,正是奉省政务处参事陈振年,他已得到下人通报,特意在此等候。 上流社会的一套寒暄后,陈振年友善的跟两名年轻人握手致意,都给足了面子。 “当真是年少有为啊,小兄弟愿意出手相助是我陈某人的荣幸,还请移步犬子寒舍稍加歇息。” 除了客套的陈振年,其余几人的脸色各异。 李冬至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三元无所谓的扣着耳屎。 最无奈的是康木昂,他尽可能礼貌的抽回被陈振年握着的手掌,“陈参事误会了,我就是个来打下手的,真正厉害的是我兄弟。” 气氛尬中再尬。 连一旁的仆人都跟鸵鸟似的把头低下去。 真尼玛的丢人啊! 自家老爷竟然也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 可话说回来,就康木昂和赵三元往那一站,几乎九成九的人都会认为是一身中山装,口袋别钢笔,油头三七开的康木昂是真正的高手吧。 相比来看,小褂打着各种花布丁,乱蓬蓬的头发胡乱扣着个狗皮帽子,嘴里叼着烟卷腰间挂个老铜锣的赵三元完全是更夫打扮。 其实被看成更夫也情有可原,毕竟是本职工作,但以陈振年的地位和当下的气氛下将正主看错,实在是落了下乘。 “是陈某人眼拙了,还请赵小兄弟勿要怪罪。”陈振年很快反应过来,没有作为领导当众犯错后的恼羞成怒,而是极为诚恳对着中啊三元欠身拱手,单单这一点,赵三元就不会有多少介意。 夸老康又不是夸外人,夸谁不是夸啊? “都好说,现在屋里正在办事吧?我听着有文王鼓的声音。” “没错,正有一位大师帮犬子...我也说不太明白,是在调仙还是什么的,诸位有兴趣可以在旁观看。” 陈振年多精明的脑袋?他太清楚同行是冤家的道理了,有李冬至做介绍人,此子必然不简单。 赵三元在旁的话,一来里边干活的大师肯定会不由自主的更卖力气,二来若那先生水平不够,专业人士也能看出端倪。 一石二鸟。 等进了屋,赵三元等人发现里边是真挺热闹。 一名穿着大红唐装的中年妇女正在跳大神,敲着文王鼓唱着帮兵决,蹦来蹦去跟踩电门上了似的。 “....四大名医来上马,五家娘娘上舟龙~” “这才跟了眼光娘娘头前走~” “后跟着送子娘娘压身周~” “泰山娘娘就在当堂坐~” “再跟了痘神与催生~” “五架了娘娘慈悲显~” “又请动了陈黄那么两教兵~” 本来跳大神的中年妇女就够卖力气的,等瞧见陈振年领着几个人走进厅堂,尤其是在看到赵三元后,她不由得一机灵提高了音调。 在她身前的炕头,靠坐着名身穿军服的年轻人,二十左右岁的年纪,应该就是陈子凯了。 只是这兄弟跟没事人似的,一边抠着鼻孔一边看着小人书,对中年妇女的‘请神调仙’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在陈子凯身旁坐着的是个珠光宝气的女人,看相貌应该是他的娘亲,见儿子半天没反应后表情越来越焦急。 “怎么样?我儿子到底是不是闹仙了?”陈振年小声询问着。 赵三元摇了摇头,“光说是说不明白的,他生辰八字是啥?写出来让我和老康一起算算。” 大部分是场面话。 其实赵三元已经基本确定陈子凯就是闹了仙缘,阴阳眼能清晰看到在他身边的窗台上坐着一对老头老太太,但屁股都拖拉条长长的黄尾巴! 它们冷笑看着陈子凯和跳大神的女人! 赵三元和康木昂没有直接明说是怕陈振年感到恐惧,毕竟不是人人都有阴阳眼,冷不丁说你家窗台上坐着俩仙儿,换谁听了都得麻。 “嗯....大林木命,双鬼一仙一佛,五阴三阳,三水一土一火,这兄弟去年应该动婚了,但出现了点变故没有成,肾也不太好啊,亏的也太狠了,还有他咋男女通——” 老康正眯着眼睛一顿掐算,可话没等说完就被赵三元捂住了嘴,实在有点哭笑不得。 心想老康你他大爷的看看场合啊! 对面跳大神的卖力气就算了,你至于给算的这么全面? 但赵三元出手的时机还是晚了半步,陈振年又不是聋子,哪怕话没说完也能知道康木昂的意思。 错愕过后他顿时惊为天人! 上前一把拉住康木昂的手,面色激动中还带着几分尴尬和无奈。 “神了!康兄弟你真神了啊!实不相瞒,去年我儿子确实准备成亲了,奈何出了点小状况只能作罢,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他癖好太丢人,没事就喜欢泡在窑子里跟娘们厮混,大夫都说他的肾脏非常差,而且还....生冷不忌,可给我愁坏了。” 老康只是小试牛刀就让当大官的陈振年彻底折服。 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他见多了,有能耐和半瓶子晃荡的更是见过不少,所以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陈振年心里有杆秤。 退一万步讲,哪怕关系要好的李冬至将陈子凯的情况告诉了康木昂,也顶多是一些鸡毛蒜皮,有关自己儿子的事,除了自家的少数几个人,外人根本不清楚。 “帮帮我儿子吧....他本性并不坏,第八旅那么多连长里,他打仗英勇绝对排的上号,只是生活中疏于管教而已...现在也不知道咋回事他开始闹仙,咱们家祖上也没有干这个的啊,别看他看着跟正常人一样,闹腾起来特别疯。” 康木昂堆笑客气道:“别急啊陈参事,万一这位大妈给令郎跳好了也就用不到咱们哥俩了,即便没眺明白,还有我三元老弟在,这方面他绝对是行家,放心吧。” 可事实上,跳大神的中年女人都快把嗓子唱劈了,文王鼓敲的几乎冒烟,累的她连呼带喘,动作上越来越没有力气。 再看陈子凯,依旧百无聊赖的翻看小人书,根本不当回事。 赵三元看乐了,抓着把瓜子开始吃瓜看戏。 有点意思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堂单 第124章 堂单 从晌午跳到未时。 从未时跳到申时。 眼瞅着都快要到黄昏了,陈子凯也一直没什么反应。 累的中年妇女瘫坐在地上,神也不跳了,鼓也不敲了,嘴里小声嘟囔着唱词,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张开了虎口放...龙声....” “人过留名雁过得...留声....” “我和老仙话熟...咋地也得报报名....” 开仙堂有几个大前提。 第一,你命里得带仙缘,或是本命不带,但在生活中与灵物结下善缘或恶缘。 第二,火候到了,主观意识上决定要立堂口,如果火候没到拔苗助长,仙堂立了也是个空壳子,后患无穷,轻则诸事不顺,重则家破人亡。 第三,仙堂结构合理,是本命缘分的各路老仙家已就位,在开堂师父的帮助下报仙名写堂单,但这一点并不绝对,比如赵三元,他传承的法脉就没报名过也没写过堂单,在心里就行。 这三点齐活就可以着手开仙堂了。 所以眼下跳大神的中年妇女,跳来唱去的就是想让陈子凯的仙家上身捆窍然后报名写堂单。 当然,这种活儿伴随着太多不确定性。 比如现在,陈子凯别说是报仙名,他菜名都不报,这就尴尬了。 能出现这种情况,一来是这办事的师傅本事不够用,二来是人家老仙儿因为种种原因根本不屌你。 赵三元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看大戏,“陈参事,家里拢共给你儿子找了多少个师傅过来?” “少说也有十个八个了吧,咱奉省的,黑省吉省甚至是关内的都有,可谁也拿我儿子没办法,赵老弟你说说到底咋回事啊?难道是他们的老仙家道行不够?”陈振年苦笑不已。 没有立刻回答,赵三元瞄了瞄闭目养神的李冬至。 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老李的面子上,话不能说的太狠。 这老陈家的事儿啊,厚着呢,绝不是单纯开个仙堂那么简单! “嗯...你们以前找的我不清楚,单单眼前这位大姨,不能说是她家的仙儿不行,而是她人不行,再加上你儿子的确比较难整,所以才一直没啥反应。” 屋子就这么大。 赵三元又没刻意压低声音,导致厅堂和卧室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多少有点尴尬,尤其是那位‘坐大神’的中年妇女,她气的脸色涨红,可一时间找不到理由反驳。 但办事的没说啥,旁观的有人不乐意了。 陈夫人隔着老远横眉竖眼的狠狠刮了赵三元一眼,看眉眼就知道是个强势蛮横的老娘们。 “儿子,感觉咋样?” 陈子凯打了个哈欠,“挺好啊娘,外边那个谁,拿一百块大洋过来,好活当赏!” “别扯淡,你江姨特意从赤峰过来用得到着你赏?”陈夫人拉了儿子胳膊一把,“我问的是你有没有感觉,有感觉就赶紧报名啊,报一个也行。” “真没啥感觉,就是有点犯困。” 这话一出口,中年女人立马来精神了,“困?困就对了啊!证明老仙来神了,正是报名的好时候!” 说完她直接把文王鼓放在一边,拿出好几张大红纸来到炕边准备写堂单,还不忘在香炉碗上横上一根点燃的清香。 “来,大外甥,心里反出来啥名就往外说。” “我没啥可说的啊。”陈子凯一脸懵逼,除了没这方面的经验外,心里的确啥感觉也没有。 陈夫人又扒拉儿子一把,“认真点!你江姨在赤峰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师,天庭都赐给过她法号,是神仙转世来到人间普度众生的,许多转世为人的仙童仙女都管她叫妈,可以说是活着的真神仙,她让你说你肯定就能说。” 噗—— 噗—— 厅堂内,赵三元和康木昂都没忍住,一口酸梅汁喷了出去。 请相信三明治茶楼几位老板的专业素质。 奈何实在忍不住。 康木昂还好,笑的特别假。 赵三元直接装都不装了,啪啪的拍着桌子捧腹大笑。 尼玛! 天庭赐法号? 傻狍子成精了也说不出这种傻话啊! 近的说,九顶铁刹山仙家大护法都没有什么天庭赐法号,远的说,人得修成什么样才能得果位?哪个生前不是名垂千古的旷世人杰?古往今来屈指可数! 更何况是个大活人! 天庭的编制是烂大街了么非得发给你? 更让赵三元无语的是,说许多转世为人的仙童仙女管着老娘们叫妈。 咋地? 赐你的法号是北山福利孤儿院分院主任? 狗曰的哪有那么多所谓转世为人的仙童仙女? 人家当神仙不香么? 非得来体验生活是吧? 还能个顶个的准确无误找到所谓的妈? 你亲妈知道你管别人叫妈抽不死你! 最残暴的是,如此不着边际的扯淡竟然真有人信! 而且能一本正经的当众说出来! “别误会....我只是想到了高兴的事....实在——噗——哈哈哈哈哈——” 赵三元笑的近乎岔气。 但听在某些人耳中格外刺耳,比如陈家的人。 家主陈振年是尴尬,他很清楚赵三元是在笑话媳妇说的话,虽然不了解仙啊神啊的,可他相信李冬至,所以就相信赵三元。 儿子陈子凯面色有些疑惑,心想李叔领的来小子是谁啊?笑话啥呢?笑点咋这么低? 陈夫人是气愤,她感觉自己受到了天大般的侮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怒气汹汹看着赵三元。 刚要开口时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嫂子在屋里啊,我还寻思着咋没看见你,这次来除了送两箱地道的哈尔滨红肠外,还带了我的两个老弟过来看看,他们比我亲弟弟还亲,等事完了再介绍吧,嫂子你先忙你的。” 李冬至轻飘飘的一句话,将陈夫人就快到嗓子眼的骂声给硬生生压了回去。 如果只是李冬至带来帮忙的也就罢了,但他话里明确说了关系,真要开骂的话等同两家撕破脸。 老李可是堂堂奉省建政司的二把手,而且最近还受到几次大帅的亲自传唤问对,不出意外的话未来肯定会高升,这种人能交朋友尽量交好,至少不能翻脸。 冷哼一声后,陈夫人又坐回炕头,并未注意到中年女人的眼神略显慌乱,最该生气的她完全没有去怼赵三元,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咳咳,来大外甥,我们先把名报了。” “那我试试吧....” “想到啥说啥,胡黄常蟒哪个都行。” “那我说了啊。” “说吧,别控制。” “胡一嘴、胡娃儿、黄飞飞、黄推水、常爱吹、常来玩....” 离谱! 离大谱! 这哪是报仙名? 完全是把窑子里边的花名给报了一遍。 中年女人拿毛笔的手开始颤抖。 没法写。 这些名真没法写。 如果把陈子凯说的名字写在堂单上然后挂在墙面,以后老陈家也没脸可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私房窑。 与此同时,赵三元为了不打断这场超级笑话,只能暂时将头埋在李冬至的怀里,否则真的憋不住笑。 在炕边的窗台上。 那对仙家老头老太太一直没动地方,冷眼旁观着一切。 笑话还在继续。 万般无奈下,中年女人施展备用方案。 “静下心好好想想,你们胡家教主就要报名了,给你点提示,胡后边带个龙字。” “胡啥龙啊?” “想想世界上什么最大。” “天呗,是叫胡天龙?” “这就对咯,来,说第二个,有个黄家仙可着急了,知道要立堂口后一路跑过来的。” “黄跑跑?” “也行吧....你家老碑王的真身也到了,赶紧趁着热乎劲说是叫陈什么。” “真身?那就叫陈真吧。” 陈子凯一副很痛苦快结束吧的表情,旁边的陈夫人倒截然相反,一脸写着高兴自豪。 但要说难受,老陈家最难受的就是陈振年。 这老哥能白手起家做到奉省政务处参事又岂是酒囊饭袋?况且眼前的情况再明显不过。 自己儿子所谓的报仙名没有一个是主动报的,全都是在姓江那娘们的刻意引导下说出来的。 听听那几个名! 一个比一个离谱! 还跑跑,哪地方的老仙得到后起这么个寒颤名? 说是黄家仙,不知道的还以为拉黄包车的。 难道所谓的写堂单报仙名就是这种让人笑掉大牙的场面?也太草率了吧! 陈振年看向快笑抽了的赵三元和努力憋笑的康木昂后,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我的陈参事,陈大哥,你能不能跟我们说说咋认识的这位大姨啊?不是祖坟爆炸的好运气根本遇不到!” 没有介意赵三元话中过于明显的调侃,陈振年无奈叹了口气,“我本身并未接触这一类....高人,向来只是心存敬畏罢了,但我夫人她特别虔诚,尤其是对顶香啊大仙啊这些人很佩服,所以没事就喜欢到处拜访此类人,再加上我夫人以前生活在赤峰,所以结识了这位...高人。” “她名字叫啥我不知道,人送外号的江妙师,据说在热河那里有一定的名气,我夫人遇到什么事后总去赤峰找她,而且还介绍去不少朋友,久而久之江妙师的名气也越来越大了....三元老弟啊你看在老李的份上给哥哥交个实底,江妙师她到底行不行?” 话里留了一分颜面。 不是留给她江妙师的,而是陈振年留给自己的。 若非是自己媳妇儿找来的人,陈振年就差跳脚骂娘了。 “她以前行不行我不知道,反正现在肯定不行。”赵三元实话实说,直言道:“你也看到了,从开始的跳大神开始就没啥用,现在写的堂单完全是为了写而写,我暂时懒得去查你儿子到底有多少仙缘,但能确定的是说出来的名都稀碎,没一个有用的。” 寻常老百姓面对某些所谓大仙时,几乎都无法分辨说的话或办的事到底是对是错,是真是假。 最简单的例子就在眼前。 仙家想要报名,要么捆窍上身报,要么走心通报。 但看陈子凯的状态,绝对没被任何仙家捆窍,心通别提了,走的更像是鸡通。 碰到心术不正或是不靠谱的师傅,的确会出现这种情况,稀里糊涂的把堂子立了,师傅拿了钱财拍拍屁股走人,即便事后反应过来也没法秋后算账。 报官? 咋说? 说花了钱后仙堂没立明白? 官老爷大嘴巴子抽死你。 报复? 咋报? 是能整死他还是能把钱要回来? 可以说无限接近于死局。 最好的办法,只有在事前找到靠谱的师傅,否则就按一个小区里恨不得栋栋楼都有所谓大仙的现状,踩坑几率无限大。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在陈子凯的吭哧瘪肚下,江妙师总算‘完成’了那一纸堂单,洋洋洒洒写了百八十个仙名,不止是胡黄常蟒和外五行,像是什么道家四御佛家八部众等应有尽有。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凑数,恨不得连虾兵蟹将都往上写。 反正从表面上看,三张红白黄的大堂单看着特有气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把佛道仙几家的神仙谱抄了一遍。 江妙师微微松了口气,“堂单已写好,我看这屋子里靠西面的墙不错,就供在这吧,香炉火烛贡品等物明天要准备好,后天卯时两刻开始作法。” “放心吧大师,东西我早就备好了,今晚您就跟我住一屋,挺长时间没见了必须好好唠一唠。”陈夫人笑意盎然,拉着江妙师的手又问道:“我准备了二十几尊神像,不知道适不适合,要不您给上上眼?” 一般香堂上都会供奉或多或少的神像,主要看家庭条件,条件差的只供堂单也没什么毛病,前提是堂单要靠谱。 倘若哪个沙雕指着自家堂口众多神像,跟你说供奉越多神像就一定会更厉害,这边建议你直接一口老痰吐他脸上,不浓都是对他装逼的不尊敬。 江妙师摆了摆手,“没关系,等明天作法时直接将神像开光即可。” 现在她只想赶紧找个地方好好休息,更确切的说,她不想与厅堂里那个穿花布丁小褂的青年共处一室,个人觉得如芒在背之外,打心通的仙家也暗示她离那小子越远越好。 “咳咳咳——” 被瓜子呛住嗓子的赵三元连连捶打胸口。 憋不住,真的憋不住啊! 实在是这位江大师太踏马神了! 但这次陈夫人再也忍不住,她彻底爆发怒目而视。 “笑笑笑!咋不笑死你?忍你很久了知不知道,若非看在李冬至的面子上,早就将你乱棍轰出去,也不看看自己啥德行,赶紧滚!弄脏了我家的极品紫檀木椅你配得起?” 这话一出口,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 陈夫人并未看到江妙师急迫的脸色,可她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装小透明。 家主陈振年赶紧转头去看好友李冬至,果不其然,老李面色铁青,连一直笑容和善的康木昂都板着脸。 “呵,陈兄果然家大业大,连把椅子都价值连城,我李家虽然比不得你们但也不是穷叫花子,我的兄弟更不是,来,你们出个价,从我兄弟进府开始走过的每一块转,摸过的每一样东西我全都出双倍价钱买下来。” “老李你千万别介意,你嫂子她就是那样的臭脾气,你——” 李冬至拍开陈振年伸过来的手掌,冷笑道:“以往脾气对我臭就罢了,我老李都不放在心上,但谁侮辱我兄弟,他娘的就别怪我翻脸,一万银元的联票够不够?大帅昨天刚赏我的!” 砰的一声,老李将一张联票拍在桌案上。 陈振年哪敢收? 这可是大帅赏给李冬至的,夸张点,就这张联票的印章和署名,一万块都能当两万块花。 正当陈振年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赵三元脸色如常的站起身来,“陈参事,你请我们进府是给我们面子,我们愿意进府是给你面子,可不要理解错了。” 随即拍了拍老李的肩膀,“走吧,听说奉天中街的糖葫芦特好吃,咱去尝尝。” 康木昂和李冬至紧随其后,连看都不看陈家人一眼。 身后时不时传来陈振年的埋怨和他老婆的尖酸刻薄。 “三元啊,我还以为你能掀桌子呢,几个月不见成熟不少啊?”李冬至挤眉弄眼。 “有啥可掀的,也不能白嗑他家二斤瓜子啊,看在你的面子上被说两句无关痛痒。”赵三元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而且好言难劝该死的鬼,陈家人是自己找死,跟咱们有啥关系?” 当几人跨出陈府大门的门槛后。 之前坐在窗台上的那对老头老太太的笑容更加狠毒。 可能要住院,先跟兄弟萌打声招呼吧,不住最好,住了的话希望多多理解 第一百二十四章 斩首 第125章 斩首 问,赵三元最欣赏李冬至哪一方面? 答,公器私用。 比如挪了点建政司的款子,让两位老弟下榻1912大酒店。 它始建于清末,民国元年开业,可以说横跨了两个时代,乃东四省第一个安装民用电梯的上流销金窟,关内关外都鼎鼎有名,往来的富商政要和各国领事武官都喜欢到这里享受腐败。 不说是雕梁画栋吧,至少是金碧辉煌了,到处都彰显着上流味道。 两人的房间在三楼的走廊角落,偏僻是稍微偏僻了些,但风景好,能看到两条街景。 躺在软软的大床上,赵三元感觉骨头都酥了,跟睡火炕完全俩感觉,他抱着枕头滚来滚去爽的不亦乐乎。 康木昂泡在落地窗边的金属浴缸里,瞧见窗台上有个浑圆的大瓶子后来了兴趣,奈何写的都是洋文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好像没啥味儿啊?” 喝了几口后大失所望,便将酒瓶子放了回去。 他并不知道酒水名叫spirytus,更不知道洋人给它起了个外号叫做生命之水。 酒精度高达96%,口感非常接近水,虽然冷不丁喝几口几乎察觉不出异样,但上头是真的上头,很快舌头就有点捋不直了。 赵三元摸了摸肚皮,“之前老李说过这饭店十二个时辰都提供食物吧?我有点饿了,老康你吃不吃?” 康木昂觉得胃里越来越火辣辣的疼,想吃点东西压一压,“必、必须得整点啊,大酒店的饭菜我还没吃过,你说上流社会的人顿顿都吃啥?” “上流社会咋地?还能吃出花来啊,顶多顿顿小鸡炖蘑菇。” “你就吹吧。” 事实上,上流社会并不怎么吃小鸡炖蘑菇,等餐车推到房间时,送来的都是西点和西餐,中式的一样都没有。 俩人坐在餐桌前舞刀弄叉,费了半天劲也没吃几口,最后选择直接上手,等填饱肚子后已经到了后半夜,街上看不到几个行人。 正当赵三元准备去大浴缸里爽爽的时候,窗外远方突然传来惨叫声! 在深夜里极为明显,但距离1912大酒店应该有些距离。 “咋回事?”康木昂推开落地窗走进阳台,依稀能看到街道尽头的小西门轮廓。 没过多久,就看到不少巡夜的巡警向小西门方向赶去,大冷天的还要出夜勤肯定都气的骂娘,不过眼下时局没谁敢偷懒,否则就是触大帅的眉头。 赵三元浑不在意,美滋滋的泡在浴缸里,“林子大了啥鸟都有,更何况是奉天城了,估计是抢劫啊盗窃啥的没什么看头。” 老话说得好,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 等去巨流河为亡魂超度后,这趟奉天城的活就算结了,之后回茶楼过舒坦日子,啥时候铁路工程队复工,啥时候再跟队即可。 所以赵三元丝毫不想被牵扯到任何事件当中,能避就避,甚至连热闹都不看。 “三元三元!你看巡警咋都呜嗷的跑回来了啊?”康木昂连连催促着。 今夜的月光虽然暗淡,不过街道上的路灯还是提供了些能见度,康木昂看到刚刚冲向小西门的那些巡警们以更快的速度跑了回来。 个顶个哭爹喊娘的,棉鞋甩丢了都顾不上去捡,只恨爹娘少生几条腿。 赵三元挖苦道:“你洋酒喝多了吧?这世道能把巡警吓跑的只有军队,还能是关内哪路狠人打过来了不成?” 砰—— 砰砰—— 枪声不断! 速度稍微慢点的巡警都慌乱着对身后黑暗连续开枪,也不知道瞄没瞄准。 “枪声?难道真是关内哪路狠人打过来了?”吃瓜归吃瓜,康木昂也不傻,听到枪声后立马闪回房间,避免误中流弹。 等躲进来后才明白根本武装冲突,因为那些逃跑巡警喊的话非常清晰透彻。 “鬼,鬼啊——” “他妈的到底啥鬼东西啊?” “快去总署要支援!” “总署个屁,通知驻守奉天城内的卫队旅!” “拉炮!必须把炮拉过来!”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沿街商铺和住户有不少都被吵醒,要知道奉天城的大街上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枪声,上次街头放枪还是大帅被满旗遗老遗少刺杀的时候。 见势不妙,赵三元光着屁股冲到床边,将随身携带的m1912霰弹枪抄出来,这大宝贝极受赵三元的喜爱,用途广泛威力强大,是以理服人鬼的代名词。 什么是理? 理就是我用的是16.83x69.85毫米口径弹药。 喂装逼人吃铁铅弹! 喂装逼鬼吃朱砂弹! “老康你戴眼镜看得更清,发现是咋回事了没?” “我这是眼镜不是望远镜啊,太远了真看不清....”康木昂表示无奈,内心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自从药王谷一战后,自己的眼神儿越来越差了,回头得重新配一副眼镜,其中原因大概跟老刘聋一只耳朵差不多,但没有他那么严重。 夜空中逐渐飘下飞雪。 直到拂晓,街头的混乱声才渐渐小了去。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当鸡鸣之后,有关小西门的邪乎事开始传播的越来越快,各种版本的谣言满天飞。 有说是郭松岭化为厉鬼来报仇的;也有的说是最近死的人太多触怒了神仙降罚的;更有甚者说是小鬼子下的邪法。 敲门声响起。 李冬至进门抖了抖肩膀上的雪花时,一眼就瞧见靠坐在床头上的赵三元,怀里还抱着把喷子。 “乖乖!这搁哪整的啊?奉军体系里都极为少见的稀罕物!” “佛顶珠从花旗国驻奉天武官的手里高价买的,一把枪而已不重要,老李你先说说知不知道外边到底发生了啥?” 作为奉省高官,李冬至的消息肯定比常人更灵通。 从他风尘仆仆的模样看,最少知道点内幕。 “边吃边说,给你们带的牛庄馅饼,刚出炉的。”李冬至来时想到或许两位老弟吃不惯酒店里的西餐,所以路过路边摊时卖了些早点,从小事中就能发现他对两位老弟有多么上心,“具体情况还不知道,不过我从卫队旅的朋友口中打听到了点情况,但还不知真假。” “事发地在小西门附近的官办停尸房,昨夜丑时左右好像有一具或多具尸体突然动了起来杀死两个更夫,场面极其血腥,有个路过的酒蒙子看到后直接被吓得醒了酒撒丫子狂奔,幸好他遇到了一支巡警。” “夜色太暗,也不知是俩巡警平日里嚣张惯了还是咋地,直接到晃悠的尸体前问话,结果可想而知直接被干掉,其余赶来增援的巡警开枪射击也没用,根本打不死尸体,或是说尸体本来就是死的,寻常武器对它没用。” “之后卫队旅调了一个加强排支援,可尸体早就消失不见,谁也不知道它跑到了哪里去,事情闹的有些大,还是在眼下的节骨眼上,上边闻讯后立刻下令封锁消息,老百姓的揣测是拦不住的,但官方不允许给任何说法更不允许登报。” 赵三元和康木昂对视一眼。 还真有邪乎事? 尸体起棺害人并非传说,在场三人都是李家老宅惊悚一夜的亲历者。 问题是,这种情况需要很多苛刻的条件才会出现,又是在官办的停尸房里,按理说不该出问题才对。 赵三元沉吟片刻后问道:“你刚才说一具或多具,意思是不确定到底有多少起棺的尸体?” 李冬至沉重的点了点头,“没错,停尸房里的尸体少了足足三具。” 嘶—— 倒吸凉气。 三具尸体同时化煞起棺? 要知道官办停尸房选址都很考究,极阴极煞之地肯定会排除在外,退一万步讲,哪怕这停尸房是上等养尸地,也几乎不可能直接出现三具尸体起棺的情况。 这里边肯定还有别的事! 康木昂对尸体生前身份更加感兴趣,“老李,消失的尸体在停尸房放了几天?生前都是什么人?” 可能问题比较敏感,李冬至拉了拉椅子坐到两人身前,小声道:“还能是啥?最近被砍头斩首的逆党啊,行刑地就在小西门附近,亲属收尸的规矩是必须在行刑后三天,没人收尸的三天后火化,跑掉的三具属于昨天刚被斩首,这也是我早早来找你们的原因之一。” “啥原因?” “最后一批刑犯在今天午时处斩,二位老弟是行家,看看小西门那边到底犯不犯什么说道。” 死刑,究竟有多少年历史已经不可考。 人类的发展进程中,无论是哪一个文明都在死刑领域中开创了五花八门的手艺,在弄死人这一方面,人类好像特别有创造力。 随便一个人都能说出至少七八种古往今来的死刑方式,而死只是一种结果,目的是根本,用各种各样残酷的方式杀死罪犯,最大目的自然是为了起到震慑作用。 到了民国元年,绝大多数死刑行刑方式都被废除。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但炎黄多年处于散装的动荡状态,遍地是山头,所谓的法律肯定做不到绝对的统一。 打个比方,马家统治的西北除了枪决外,还有活埋、沉塘等,砍头的更是不在少数,之前袁大脑袋的时候还重新将凌迟拿了出来折磨犯人,完全开历史倒车。 这些当权者基本都谈不上仁义为怀,主打一个恐怖统治。 张大帅仁义么? 谈不上。 即便他真的仁义,一个地区统治者也不可能是非黑即白,除了好就是坏,他同样有雷霆手腕的血腥一面,对不忠者会给予最严厉的惩罚。 所以当来到小西门附近的菜市场外时,赵三元并未对民国还有砍头这种刑罚有多少厌恶。 真要说厌恶的话,是厌恶这操蛋的世道。 都能老婆孩子热炕头,吃得饱穿得暖相亲相爱没有纷争了,也就没有这些操蛋的事。 乱世啊乱世,人都他妈的快活不起了,鬼怪邪祟还要出来祸祸人。 也不知要到哪一年哪一天,炎黄才能真正的统合起来,老百姓能真正过几天踏实日子..... 午时一刻,奉天城上空阴云密布,雪势小了些许。 行刑台周围渐渐聚集来看热闹的老百姓,他们都清楚要处死的要么是跟随郭松岭的人,要么是在混乱中混水摸鱼搅乱秩序的人,所以对被行刑者几乎不抱有什么怜悯之心。 随便在大街上拉个老百姓问怎么看郭松岭,在不被枪指着的前提下,十个至少有大半对死去的郭松岭和其党羽破口大骂。 一来是唾弃他吃张家的饭砸张家的碗,什么忧国忧民都是花里胡哨,真要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有多么多么的不攀权贵,那你天天跟少帅腻歪啥?老老实实在基层不就行了? 不要看说什么,要看做什么。 二来这场内耗是整个关外的损失,有不少家庭的男丁在奉军吃兵饷,稀里糊涂的被卷进来自己打自己人,大过年的办白事倒了八辈子血霉。 因此,对于这些即将被处以极刑的犯人,老百姓或是来看热闹或是来出出气,只有极少数人心存怜悯。 囚车缓缓靠近,三名犯人被押解到处刑台上,蓬头垢面的都看不太清长相,大致能看出是二男一女。 监斩官不是别人,正是政务处参事陈振年。 他面色奇差一副心不在焉的德行,连罪状都没有当众朗读。 这种活属于吃力不讨好,在民国做监斩官都不会落下什么好名声。 待熬到午时三刻,陈振年丢出令箭,三名膀大腰圆的刽子手摘掉犯人们的头套和塞在他们口中的破布团。 人群中的赵三元和康木昂同时微眯双眼,都看出了怪异的地方。 “老李,这些刽子手从哪找的?” “呃....就是最近找的啊。” “你没懂三元的意思,他是问这些刽子手曾经有没有经验?是否在前清时期就是刽子手?”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前清都亡了二十多年了,想找那时候的老刽子手肯定难。” 果然! 听到老李的话后,两人立刻意识到某种可能性,只是一时间还没有确定。 当下能确定的是这三名刽子手的额间灵火看似正常,实则根源火苗极其微弱,印堂如黑云盖顶。 如果一个的话或许不必在意,但三个都是这种情况,那绝非巧合。 “呜——呜呜——” “呜呜呜呜——” “呜呜——” 没有预料当中的哭爹喊娘或是破口大骂,三个死刑犯早就被割掉了舌头。 他们瞪着陈振年的眼神充满怨恨,几乎要喷出火来。 三名刽子手将口中烈酒喷在大刀上,时辰已到,扬臂举刀。 这时,唯一的女犯突然剧烈挣扎起来,说不出半个字的她嘶吼着,瞳孔处留下两行血泪。 眼中含义不言而喻。 ——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斩。” 陈振年一声令下,三柄大刀斩下。 血雨漫天,身首异处。 三具无头尸首无力向前栽倒,血如泉涌染红了处刑台。 至此,最后一批被判以极刑的犯人已被斩首,昭示着哗变余波会慢慢消散,奉军会慢慢恢复元气,一切都会如往常般有条不紊。 但,一切真的会就此结束? 霎时间,围观群众突然爆发出剧烈的尖叫与惊愕声,慌乱逃跑者不计其数! 这些寻常老百姓们看到毕生也无法忘却的恐怖一幕! 眼前被斩首的那名女犯身体虽倒下,也身首异处,可头颅并未滚落在地! 坠下后竟在半空中饶了个圈直飞监斩台! 流淌的鲜血像是划出了一道妖异红绸! 女头颅狠狠咬在监斩台的桌案,猩红的双眼死死瞪着吓瘫了的陈振年。 “我要你死!” “你们陈家都得死!” 感谢兄弟萌的关心,病情好转,这几天奢侈点吃些好的恢复些元气,应该很快会痊愈 第一百二十五章 僵尸电车 第126章 僵尸电车 午时三刻,是每天阳气最足的时段。 古人认为在这个时间将死刑犯开刀问斩有多种原因。 首先是阴阳平衡,在老祖宗看来处刑犯人是杀生之事,性属阴,必出煞气,而为了冲淡这股煞气,就要选择一天当中阳光最盛的时刻,也就是午时三刻。 其次,身为行刑人所沾染的煞气远超常人,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为了保护刽子手,在行刑时刽子手必须身披红色,再用烈酒喷涂刀刃等等老规矩外,午时三刻处刑犯人所沾染的煞气会降到最低。 最后,老祖宗还认为生前作恶多端的人死后一定会化作厉鬼,只有在午时三刻处斩,才能让这些人的灵魂灰飞烟灭,不仅无法化身为厉鬼,甚至无法转世投胎。 说白了就是保护活人,彻底消灭罪犯,无论生死。 但世事无绝对。 当满足某些苛刻的条件后,开刀斩首就变成了一场灾难甚至是浩劫。 比如这颗没有坠地滚落反而飞了一大圈咬在桌案上的狰狞女头颅。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 无数老百姓亲眼看到这诡异恐怖的一幕! 尖叫与混乱充斥着周围每个角落,人们再也没有吃瓜看戏的心态,无不哭爹喊娘的夺路奔逃,生怕那颗女人头飞过来将自己咬死。 周围的巡警甭说维持秩序,连他们都嗷嗷叫的往外跑,毕竟是身份在这放着,都听说了昨夜在小西门附近发生的灵异事件,到现在还没找到那几具无头尸首,当下又亲眼看到被砍掉的脑袋瞪眼说话,巡警们的心理防线都被摧毁。 不过,事实上并没有众人想象当中的厉鬼大杀四方,卷起血雨腥风。 当女人头瞪眼说了两句话后就滚落在地,跟普通的首级头颅没有多少区别,顶多算是死不瞑目罢了。 只是近距离面对的陈振年已被吓得脸色铁青,四肢如灌了铅般沉重,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最后还是几个下属硬着头皮上前将他架走。 很快,处刑台上除了三具无头尸首外再无其他,连几个刽子手都连滚带爬的往外逃。 最镇定的,当属角落里的赵三元和康木昂。 身旁的李冬至光是看两人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格外严重,女人头滚落在地后不是结束,而是某种浩劫的开始。 “二位老弟....” 不等老李把话说完,赵三元和康木昂分别架着他的胳膊跟混乱人群之后离去,避免被拥挤踩踏。 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老李,你给我们交个实底儿,如果因为昨天和今天的邪乎事引发出啥乱子,会不会影响到你?” 什么无头尸体大半夜的乱窜,什么被砍掉的脑袋睁眼说话满天飞,这些都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一年到头各地出现的邪乎事多了,难道看到一次就要帮一次? 而且两次事件全部发生在小西门附近,其中肯定有着必然的联系,再结合赵三元内心的猜测,几乎能断定里边的水极深极浑,有多远尽量离多远。 赵三元还明白,老李今天带自己和老康到这来不可能只是单纯的看热闹,如果这件事真跟他有何瓜葛的话,再难也得帮。 “唉....”老李叹了口气,“要说影响吧还真有点,我作为奉省建政司的二把手,管的无非是这这那那的工程,但去巨流河战死亡魂超度的活为啥落到我的头上?建政司又不管鬼啊神啊的。” “说起来也怪我之前多嘴,我回到沈阳后怕二位老弟被大重九的高首忽悠走,便找个机会面见大帅将你们的能耐都告诉了他,说实话大帅还真挺重视的,只是时机不好正赶上郭松岭吃里扒外搞哗变,等把郭松岭那个瘪犊子干掉后,大帅百忙之中找到我,说让你们前来奉天城。” “明面上是去巨流河做法事,其实是想试试你们俩,做得圆满的话自然是会得到召见,毕竟大帅在这方面一直挺虔诚的,更何况有我做担保....昨夜和今夜的事属于事发突然,相信谁也没有预料到....” 说到这里,李冬至的叹息声越来越重。 而话中含义,赵三元和康木昂都已清晰明了。 显然,在大帅眼里三人已经属于捆绑状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既然让兄弟俩来奉天城是来试试成色,那么撞上了突发情况就不可能装作看不见。 是个机遇,也是个隐雷。 越快把‘事情’处理好,对于当权者来说民间的流言和舆论压力就会降到最低,老李会因此得到赏识和某一方面上的信任。 相反,若处理不好,老李也会受到牵连。 只能说兄弟俩来奉天城的时机太寸,打雷放屁赶点了,倘若之前没有在辽阳耽搁时间的话,其实在几天前就已经能做完法事,乐呵呵的回家.... 远离处刑台后,几人放慢脚步站在已一条主干道的街角。 康木昂招来报童买了张报纸,倒是没发现有关昨夜小西门恐怖事件的任何报道。 赵三元点上一根烟靠着墙壁吞吐云雾,“说简单点,就是我们既然撞见了邪乎事还是出手为好,办得漂亮,老李你有好处,办不好你就得当出气筒之一,对吧?” 老李点了点头,感慨不已,“没错,也怪我之前太着急想给两位老弟谋个好前程,要是大帅不知道你们已经到了奉天城的话,昨夜和今天的邪乎事其实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老哥我也不整啥虚的,你们若是有把握就好好的干,要是没把握就当做没看见啊,做完法事就回鞍山,反正干与不干,出事都我来兜着。”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尤其是庙堂中人,很多时候都会被动的卷入一些旋涡当中难以抽身。 两人都没有理由去怪李冬至,他出发点是好的,只能说是运气太差。 赵三元掐灭烟头,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缓缓驶过的轨道电车。 “老康。” “嗯?” “时间紧迫,现在我们兵分两路,你跟老李去巨流河做法事,明面上的正事不能耽搁,我去小西门的停尸房看看,必须想尽办法找到那四具化煞的尸体,否则拖得时间越长,危害就越大。” 这时李冬至从兜里掏出俩小红本本,上面盖有总署内务处的印章,是他提前在总署那边给两位老弟办好了的临时相关证件,只要不是敏感重地,寻常官口的人都不会阻拦。 术业有专攻,三元老弟说兵分两路肯定有他的道理,听命行事就完了。 “还有件事没来得及跟你俩说,昨个见到的陈子凯还记得吧?今早又犯病了,据说在家里放了好几枪还打伤了人。” 康木昂对此没有任何意外,轻声道:“本来他的事就难整,再遇上个不靠谱的师傅,出事是必然的。” “爱死不死,没工夫搭理他们,单单刚才那颗首级瞪眼对陈振年说话,老陈家就必有血雨腥风。”赵三元拿着个红本本前往小西门下的官办停尸房。 昨天对于陈家人的行为虽然没有当场翻脸,但不代表心里完全不当回事。 还是那句话。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自己找死,怨不得人。 小西门之下,有一条街被完全封锁,而且是军方的人亲自把守,什么掩体机关枪的一样不少,连坐地炮都架了两门。 但引来赵三元注意的并非是武器装备长枪短炮。 在停尸房前燃起着熊熊大火,士兵们正将剩余的尸首扔到火堆里焚烧, “我日!” 赵三元面色大急。 诚然,把尸首都烧了也就不怕什么化煞起棺了,毕竟骨灰不可能重塑人形,可相对的自己也没办法从尸首上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虽无奈,但赵三元还是拿着小本本跨过警戒线,想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些其他线索。 在停尸房外的台阶上坐着个干瘦老头,砸吧砸吧啄着烟杆子。 “老伯,打听个事呗?”赵三元自来熟的坐到干瘦老头身旁,乐呵呵的递过去一盒香烟。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这么懂事的小年轻。 “这一早上我啥也没干净回答问题了,本来是一个字也不想说,但看你小子有眼缘,问吧,老头子我知道的全都给你倒出来。” “好嘞~话说昨夜出事的时候您老在现场不?在的话都发生了啥?” 干瘦老头吐了口烟圈,眼神有些飘忽,“昨夜啊....” 看着是个看门的打更大爷,其实他曾经是正儿八经的前朝仵作,从甲午战争之前就已经吃公家饭了。 民国后,老仵作年纪越来越大,虽说老本行干不动了,但看在行事稳健的优点上还是给了他一份看停尸房的差事,也算有稳定收入。 这一看,就是十几年,从未出现过差错。 直到昨夜。 老仵作跟往常一样,带着两个小徒弟看守停尸房,因最近发生的事,导致停尸房内的尸体比较多,有来认领的就领回家,没人认领的就停个几天找地方埋了,有条不紊。 也不知怎的,昨夜停尸房里阴冷阴冷的,赶巧火炉里没了炭,老仵作没舍得叫俩小徒弟,便亲自去库房取木炭。 事实上,那种阴冷不只是天气寒冷。 里面还夹杂着越来越浓郁的煞气! 就在老仵作取木炭的节骨眼上,出事了。 他刚回来还没等跨过门槛,就见停尸房内传出凄厉的惨叫,几具无头尸体将两个小徒弟给活活撕成好几段,血肉模糊。 老仵作又悲又惊,他明白回天乏术的道理便丢掉木炭往外跑,期间撞到个喝多了的酒蒙子,对方本想找茬可瞧见停尸间里冲出来的东西后,立马被吓的醒了酒,连滚带爬的只恨少生几条腿。 之后遇到路过的巡警,发现连开枪都没有用后也就作鸟兽散了,混乱中老仵作被两个有良心的巡警拖走才逃过一劫。 “果然是四具....”赵三元微微沉吟,心想与从老李那听到的版本差不多。 老仵作的语气平静,看似风轻云淡,可夹着烟卷的手指在不停的颤抖。 赵三元沉吟片刻后又问道:“那几具尸体生前都是什么身份?” “这年头能被处斩杀头的非富即贵啊,一般人还真享受不到。”老仵作笑容有些嘲讽,“两个当文官的,一个当军官的,还有个专门承包军方订单的。” 单纯的看身份,的确看不出有什么关联。 但不能排除人为的可能性,就像之前被灌了尸油的李家老太爷。 “对了,您老知不知道行刑的几个刽子手都住哪?” “好像听说过,几个都是丁香湖附近的人,距离城内有些距离,你想去的话最好明天吧,太阳眼瞅着快落山了,最近的夜晚实在不太平。” 听人劝,吃饱饭。 赵三元道谢离开后也觉得天色已晚,等去了丁香湖再回到1912大酒店估计都得后半夜寅时,还是明天再说吧。 糟心的是。 到了天彻底黑下来后,赵三元也没有回到酒店。 迷路了。 奉天城太大了,绕来绕去也没绕明白。 即便找路人问路,赵三元听懂了也走不懂,七拐八拐的脑仁发懵。 戌时,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兜里没带钱还没法坐黄包车。 这时看到一辆有轨电车慢悠悠驶来后,赵三元索性跳了上去。 司机大哥是个热心肠,说这趟末班车刚好会路过1912大酒店,就是要多坐一段时间,钱不钱的无所谓,反正赵三元递来的多半盒香烟卷足够车钱了。 末班车上的乘客没几个人,零零散散的坐着。 正当赵三元想找个位置坐下时,余光瞄见左手边侧长座椅上的一个人。 没有头颅的无头尸! 因车内光线有些昏暗,并没有谁对它投去任何眼神,它就安静的坐在那里,不注意看的话就像是把头缩在衣领里打瞌睡的活人,断首处还盖着顶棉帽子。 若非是感受到那股子煞气,赵三元也不会把它当回事。 冷不丁发现端倪后惊的倒吸一口凉气。 心中又好气又好笑。 可以确定,它必然是消失的僵尸之一,但还不清楚它属于哪一类,荫尸的话好说,车里的几个人一起上就能把它安排的明明白白,就怕是紫僵以上的存在,想对付的话手里必须有家伙。 问题是今天出门只是带了老秤杆傍身,其余什么家伙都没带,贸然出手很有可能出意外,况且车上还有几个大活人,真斗起来难免会伤及无辜。 让赵三元好笑的是,他妈的僵尸都会搭电车了? 就算末班车没有售票员,司机大哥你卖票的时候就不能仔细瞅一瞅? 再看自己都不如僵尸,找回家的路都找不明白.... 吐槽归吐槽,赵三元还是尽可能面色如常坐到僵尸的对面,余光瞄着其余几个乘客。 坐在最后排的是名西装革履的精廋男人,正拿着什么文件翻看,嘴里嘟嘟囔那隔着。 在自己身边侧座不远的,是个浓妆艳抹的风尘女人,瞧见赵三元这个英俊小伙后来了精神,也不打瞌睡了频频抛媚眼。 除此之外的活人只剩司机大哥了。 心中盘算每个人的能力后,赵三元无声叹息, 等吧。 就这几位能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算算时间老康应该回到了酒店房间,等电车开到1912大酒店下就吆喝老康来帮忙,能整死一个僵尸算一个。 现在只盼望着对面的僵尸老老实实坐着吧,虽不清楚它到底想干啥,但只要到了酒店下,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奈何。 这趟电车注定是心惊肉跳充满了不确定。 不一会,末班电车迎来新的乘客。 第一百二十六章 活人死人 第127章 活人死人 赵三元觉得自己的运气一直还算不错,至少某些方面运气特别好。 比如撞见邪乎事的概率。 偌大的奉天城,连奉军卫队旅都没找到的几个僵尸,赵三元稀里糊涂就撞见了一个。 除此方面运气就特别差了。 好比他心里疯狂祈祷求爷爷告奶奶这趟末班车到1912大饭店前千万别出波折,奈何老天爷偏偏整活儿。 当电车停靠在某个站点时,车门处爬上来一个人。 没错,是爬的。 实打实的大活人,看穿做打扮应该是个乞讨要饭的,身子底下垫个四轮小板车,两条裤腿空空荡荡。 司机大哥淡淡瞟了一眼没有说什么,一副眼不见为净的表情。 披头散发的乞丐进入车厢后先扫视一圈,发现只有四个乘客后他暗骂运气太差,都怪这两天邪乎事太多,老百姓晚上出门的越来越少。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累了。 “说笑了说笑了,是小弟刚才声音大了些。”斧子哥强忍着胸腔剧痛反而为赵三元点烟,“小弟有眼无珠,大师千万别怪罪,咳咳咳——” 谁出钱无所谓,重要的是有就行。 嚣张的声音传来,一名面色凶恶的汉子走上了车,腰间别着把明晃晃的开山斧。 要么你就直接回一句——我瞅你像我爸爸。 赵三元没理会他,自顾自的掂量着开山斧的重量,决定真到万不得已就用它去劈僵尸。 “给个面子嘛大哥。” 这时司机大哥好心提醒道:“小兄弟,你别怪我多嘴啊,咱奉天城内的乞丐都分帮分派有势力的,一般情况下谁也不愿意招惹他们,你刚才做的太狠肯定会遭到报复,听老哥一句劝,下个路口就下车吧。” 他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搞不懂面对的是什么。 这句话的声音很大,大到车厢内每一个角落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乞丐滑动小板车向前,拿出一把三弦开始吹拉弹唱。 赵三元叹了口气努努嘴,“是把握不住对面那伙计。” 不出意外肯定是要出意外。 “长官,今早在街上贴的公告不是说宵禁从今晚子亥时三刻才开始实施么?”司机大哥有点懵了,心想真要是这个点宵禁,厂子里肯定不会让自己出末班车啊。 有些穿制服的能做到行的正坐得直,有的就会沆瀣一气蛇鼠一窝。 小凤娇和斧子哥这种老江湖哪能不明白是咋回事,都自认倒霉的从怀里掏钱。 小凤娇和斧子哥的确云里雾里,搞不懂所谓的闹腾起来是啥意思。 就这形象,司机大哥哪敢收票?他目不斜视的装作没看见,汉子也没有想买票的意思,余光瞄见年轻女人后他眼前一亮,乐呵呵的坐到旁边。 霎时间车厢之内血雨腥风,到处是内脏碎块,还有连带着脊椎的首级! 遗憾的是,有的人真没法救,满脑子都是小黄油。 这还是留了不少力气的情况下,不然这一招就能要斧子哥大半条命。 伴随着一声闷响,斧子哥的声音戛然而止。 “还挺蛮横,姐姐我就喜欢你这种~” 但乞丐并不知道真相,见磕头都没用后,他一把鼻涕一把泪上爬过去要抱大腿卖惨。 遗憾的是,车上的乘客太少还各有各的心事,谁也没搭理乞丐。 “把握不住你?别闹,姐姐我就没有把握不住的时候。” 实实在在的三个响头,连司机大哥都被惊到了还以为是电车脱轨。 但揩油这种事吧讲究个环境,斧子哥总觉得对面坐的人在往自己这边看,他面色不善的说出关外脍炙人口的话。 乞丐看了看两侧,当眼光落在赵三元的身上后很快脱离,从穿做打扮上看这小子是最寒颤的,手里肯定没几个钱,因此乞丐挑选了左手边低头打瞌睡的人作为目标。 奈何乞丐又怎明白赵三元实打实的救了他一命,真要抱住僵尸的腿,后果可想而知。 “大年初一头一天呀啊~” 这就叫专业! 只是一招他就清楚绝非是赵三元的对手,而且看出来这小子脸不红气不喘的完全没用全力。 所以在权衡之下赵三元没有去大声示警,至少得让司机大哥继续开车,其余的能提醒一个是一个。 电车又迎来了新乘客。 咚—— 感受到尴尬气氛后,乞丐也不介意,在要饭这个领域啥大风大浪没见过啊?既然常规办法不行,那就逐个击破一个一个给弹。 常在河边走的道理,斧子哥是明白的。 关键时刻,赵三元一个箭步上去按住乞丐的脖颈,并将他拖向车门处,期间余光一直在瞄着僵尸有无反应。 在关外的大地上,人们虽然普遍热情好客,可林子大了啥山猫野兽都有,有好人也有恶人。 哪个老百姓愿意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什么稳步推进,什么健康发展? “慢点,爷要上车!” 正疑惑不解时,脸颊上突然感觉被溅到许多温热的液体。 所以僵尸的不吭声,让斧子哥顿时不乐意了。 眼睁睁看着那巡警头子被活生生撕扯两段! 平常狗眼也就罢了,车厢里坐着四名乘客,你偏偏挑个不是人的! “大哥消消火,跟他一般见识干啥啊?估计睡的比猪都死,大哥抽烟不?” 没道理啊,以前吃拿卡要都是无往不利,今晚到底怎么了? 管死人要饭就罢了,还他妈的唱小拜年就离大谱! 年轻女人先是一愣,随即笑的前仰后合花枝招展,这可能是她入行以来听到过最大的笑话。 这时,赵三元身体微微后倾,揽住小凤娇和斧子哥的肩膀小声提醒,“一会闹腾起来后,你们俩有胆量跳车就别犹豫马上往下跳,受伤总比死了强,不敢跳就躲到角落里。” 一记八极拳撑锤正中斧子哥的胸膛,受大力向后退却的刹那又被赵三元扯住手臂拉了回来。 “你把握不住。” 无语了。 “你干啥?” 爹啊,爷啊,孩儿不孝啊,咱家三代黑道,到我这辈怕是要断了啊.... 随即一脚将乞丐蹬下电车,干脆利落。 哼哼,你这种抠门吝啬的乘客我见多了! “为啥啊?” 尤其是巡警头子,只剩小半截身子后还没有彻底断气。 赵三元紧紧盯着僵尸的同时,袖口缓缓滑落出老秤杆,只要它动手就直接开干,没办法等到电车路过1912大酒店。 严格来说,这帮人算不得乘客,因为没投钱。 只可惜,咔咔磕头也没啥卵用。 “想个屁,你也不来翻我的牌子。” 上你家开啊!? “大哥过年好!” “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什么叫专业? 想要没有纷争的最佳回答有两个。 “一会跟姐姐回家呗?不收你钱~”小凤娇已经彻底沦陷,她就喜欢赵三元这种年纪又小还冷酷能打的小伙子,“只是这几天姐姐我来了天癸,但放心它明天就走了,正好明儿个我休假~” 这年头,单纯的叭叭几句就伸手要钱无异于痴人说梦。 值得一提的是,民国早期的警察可不是什么光鲜工作,这种方面北洋政府延续了前朝的做法,是多种职能都有,既管治安还管交通秩序,另外还兼管公共卫生,说白了就是把民警、巡警、城管、交警、环卫的工作一起干。 听到最后赵三元才听明白是咋回事,气势用两个字就能形容。 洋洋洒洒的一通叭叭,里里外外得有小一千字,就像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一般,听着就犯困。 在地上翻了几个圈后,乞丐对着电车破口大骂:“敢耽搁爷爷挣钱?有种!我看是你找死!” 乞丐不相信,认为是对方为了不给赏钱装出来的。 “还是给个吧,” 赵三元吐了口烟圈,指了指斧子哥腰间的开山斧,小声道:“把它借我用用。” 电车依旧平稳又缓慢的向前行驶着,乞丐也一直弹着三弦,可无论他多卖力气,眼前的‘大爷’根本不买账,甚至连动都没动。 当看到自己另外半截被撕碎的身体后,巡警头子的眼神从茫然到无尽的恐惧。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还听不明白的话,只能说生死有命了。 一份工资,多份差事,可想而知这里边有多么混乱,又有多少空子钻。 一生气,抄出斧子就准备教训教训对方。 “还是给个面子吧大哥。”赵三元拉着斧子哥坐回原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他妈的真是狗眼看人低啊! 车内,无论巡警们怎么催促,眼前‘人’愣是没有丁点反应。 斧子哥有些肉痛,陪笑道:“大师有所不知,这是咱家的传家宝,您要是喜欢斧子,小的回头找西头的老铁匠给您打两把硬实的。” 身旁频频抛媚眼的年轻女子竟蹭到赵三元的身旁,小手指头轻轻勾搭到后者的手背,那股子浪劲儿溢于言表。 “......” “正月里来是新年儿呀啊~” “用它,换你一条命,你换还是不换?” “嗯,身份无疑。” “你谁啊?面子很大?滚滚滚。” 伱家僵尸开团圆会? 身前,他们看到毕生难忘的一幕。 “我又没看上他,把握不把握的能咋地?” 赵三元冷眼旁观。 他妈的直接说宵禁不就得了? 从最初的乞丐到现在的巡警,总有人自找死路。 “咳咳,在市政府、省政府的正确领导下,从今夜开始全面落实关于夜间城市安全的多项要求,要精心组织,攻坚破难,稳妥推进,上下齐心,规范出入身份管理,增强城市安全意识,促进对内对外的城市健康发展,倡导仁义礼智信全面提高,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为奉天城各界民众安全打下坚实基础....” 逼逼这么多给鬼听的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哪怕只是对得起这位好心的司机大哥,今夜也必须保这趟末班车安然无恙。 “你也没问题。” 其他几个巡警还没反应过来,也步了后尘被碎尸当场! “大爷赏两个钱花呀啊~” “费什么话?你是长官我是长官?再多说就把你归类为寻衅滋事阻挠执法!”巡警头子冷哼一声后向车厢内走去,发现里边满打满算也没十个乘客后,眼神略微不喜,随即吩咐手下道:“检查身份,可疑者全都带回所里严审。” 但斧子哥好像并不买账,伸手按住赵三元的肩膀。 “它是个僵尸。” 赵三元彻底大无语。 赵三元翻了翻白眼,他很想一个大逼兜给这娘们抽到最后排,但生怕动作太大惊动僵尸,所以只能暂且忍耐,任凭骚娘们动手动脚。 但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下车。 “瞧不起我是吧?信不信老子打爆你的狗头?” 之前在辽阳公署小楼前的时候是自己愿意给,咋说都行,若是硬抢那就得说道说道了。 咚—— “稀罕稀罕你呗~” 巡警头子还没见过这种不知规矩的人,他背着手走到那‘人’的面前,开始那一套官腔,派头十足。 真睡着了? 所以真正的乞讨者门槛绝对不低,必须得有手艺得有活儿。 赵三元又不傻,可问题是兜里就没揣钱,即便揣了也不可能当这个冤种。 大家过的都难,凭啥给你钱? “也祝家里的大嫂过年好!” 关键时刻,赵三元再次站了出来拦住找死的人。 就说车内这位,三弦弹的没比戏园子里边的乐师差太多,至少在不懂行的人听来很悦耳。 “没你的事闪一边去,别到时候溅你一脸血。” 无独有偶。 要么你用枪口顶在问话人的脑壳上作为回答。 至于答案的话,肯定不能回瞅你咋地,要不然少不得一场龙争虎斗,因为这个回答比‘含妈量’最高的辱骂还要危险;也不能不回答,否则问话人会觉得你在蔑视他的一切。 “我要是你就马上下车。” 几个身穿制服的巡警登车,除了手里拎着警棍,背后都扛着长枪。 在奉天城内敢当街在腰间别把开山斧的肯定不是唬人的小混混,绝壁是亡命之徒。 “你好坏啊~我好喜欢~”身旁的骚娘们再次发浪,对赵三元这个俊小伙越看越稀罕,做梦也没想到坐个末班电车能碰到如此极品,爽一把不收钱也行啊。 如果为了保住车内几个活人性命,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司机大哥停车然后都撒丫子往外跑。 一个头磕地上。 说罢也不管两人听不听得懂,开始轻声诵持金光咒做好准备。 “让你滚你听不——” 斧子哥也不介意,暗地里对着小凤娇动手动脚。 但从大局出发,让僵尸继续留在车内是最好的方案,现在还不知道它是个什么品种的僵尸,如果是紫僵以上的存在,放它出电车必然会造成更多的死伤。 不出意外的没有任何回答,僵尸保持相同的姿势一动也不动,没有陷入这句问话的死局。 “大哥大嫂过年都好!” 他一边骂一边还追着电车,在空荡荡的裤腿下还有一双裤腿,乞丐的两条腿根本没折,只是用障眼法蒙骗世人罢了。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讲师?为人师表的我接的多了,看着人模狗样,其实都是银样蜡头。” 但小凤娇和车后排的精瘦男人都投来惊愕的目光。 它都没有脑瓜子了能瞅啥? 赵三元随便应付几句便坐回原来的位置警戒着。 有的愿意出手相救,有的就不愿意救。 “他有他有,长官别急眼。”小凤娇还是个热心肠,又在随身的小包里翻找着钱财。 “呦呵,这不是东雪园的小凤娇嘛,想哥哥没?” 活人管死人要钱,有用就怪了。 “家家户户团圆会呀啊~” 一个巡警走到赵三元的面前,意思不言而喻。 赵三元欲哭无泪。 而这帮人并不在意。 血色中。 你他妈的瞧不起我啊? “你瞅啥?” 好家伙,武学高手啊! “唱唱唱,大半夜唱你娘?眼瞅着都要出正月了还拜个屁的年?不想死的赶紧滚蛋!” 电车依旧向前行驶着,夜色也越来越暗淡,因为没有真正到宵禁的时间,所以两侧街上还是能看到一些行人。 在斧子哥看来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可势与人强啊不得不低头,只能含泪将祖上传下来的斧子递给赵三元。 赵三元是左耳进右耳出,心中祈祷着电车千万千万别再上人了,不然护不过来。 “滚犊子。” 给脸,就得要脸,不然就该被打脸了。 毁灭吧。 “三界内外,唯道独尊。” 随即几个巡警转身看向另一边侧椅上的人。 既如此,那就来备用方案! 很多时候,赵三元总感叹这人世间充满了魔幻。 天地良心,这一刻赵三元都有点替僵尸委屈。 在对付僵尸这方面,老秤杆的威力肯定比不得经过处理的利器,恰好有人送装备,哪有不收的道理? 但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在关东尽可能别问出你瞅啥这三个字,它相当于最高等级的挑衅,是干架前的至高号角,说出来基本都没啥好结果,当然也尽量别回答这个问题。 又能瞅着啥? 咚—— 电车上的,明显属于后者。 那具无头僵尸缓缓站起身,锋利细长的指甲上挂着血沫肉块。 祝福兄弟萌七夕嗨翻天 第一百二十七章 绿铜 第128章 绿铜 原本还算整洁的车厢内化为九幽炼狱。 登车的所有巡警眨眼间被团灭,加一起也凑不出一具全尸。 腥风血雨中,僵尸身上隐约升腾起一股尸气,而且赵三元观察到它裸露在寿衣之外的手背皮肤。 浓墨色! 绿铜! 大爷的竟然是绿铜! 它的实力可比紫僵要强出许多,不止移动速度更快,并且力大无穷,能移石推树,纵跃可达数丈,表皮有尸毒缭绕,常人沾之非死即残。 赵三元心都凉了大半截。 原本以为顶多是个紫僵罢了,没想到是个绿铜! 手里要是有趁手的家伙倒是不慌,奈何现在就有老秤杆和一把顺来的开山斧.... 面对七尊门神,有头绿铜没着本能的抗拒和抵触,它接连前进是敢靠近。 一路火花带闪电的电车两旁出现数辆军用卡车,下边全是荷枪实弹的奉军卫队旅精锐。 即便是指尖血抹了斧刃,效果也微乎其微。 但突然被车下的军官狠狠按上。 手外边的苇索和小戟看着重飘飘,打在有头绿铜的身下却是劈啪作响碎屑纷飞,尸气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耗着。 但并非像是在鬼门关这样的乐子神模样,它们两眼接耳,两眉朝天,一神持苇索,一神持小戟,面容威严,姿态神武。 李晚菘抄出老秤杆正欲起身时,霎时间腥风盖顶! 咋把它给忘了! 这送烟的大老弟也是个狠人,我拎着把开山斧见招拆招且战且进,竟是有被直接怪物整死。 没些士兵怕夜长梦少,结束举枪瞄准。 李晚菘连进数步才止住身体,从右手八指传来的尸气透骨彻寒直往心脉外钻,若非没金光护体,恐怕已有再战之力。 八字小明咒! 能重易将活人撕碎,自己就算金光护体,脑瓜子恐怕也得被拍的稀烂。 手中开山斧舞的虎虎生风,可顶少只是从绿铜表皮下刮上点残渣,完全伤是到其根本。 旁边司机小哥看得又气又缓,可我能做的只没尽量控制住脱轨电车,想帮忙也帮是下,也有什么能帮的。 老秤杆对付有实体的阴魂甚至是对妖人都非常坏用,可对付硬邦邦又力小有穷的绿铜实在有法发挥其能耐,即便捅千四百次也捅是出一个窟窿眼,所以李晚菘缓需个能与绿铜僵尸继续拼杀的武器。 “别吵了啊别吵了,先找找手头下没啥能帮下忙的啊!话说印泥我能是能用得下?” 李晚菘手持老秤杆率先冲出发起反攻,七尊门神紧随在侧,遇到事它们是真下,对着有头绿铜猛攻。 一触即进! 滋滋滋——轰轰——! 腥风扑面! 其余八名乘客都缩在车尾角落,我们错过了最佳跳车时机,眼看着电车越来越慢,根本有胆子往上跳。 李晚菘是由得想起下次遇到类似的对手,还是面对施展寄打之术的毒品头子黄爱民。 啥玩意儿? 所没气力都毕功于那一斧,黄毅文是进反退愤劈而去。 “他嗷嗷啥?别以为戴个眼镜你就是销他!要是十个四个的混子你自己就都收拾了,可他们用脑瓜子马虎想想,特殊东西能对付得了这怪物?” 李晚菘的得意术法,媒介是再是古老的年画,而是门神赐予的真正信物。 本该受伤倒地的绿铜僵尸竟突然出现在李晚菘的身后,左爪直拍我的天灵盖! “这他说怎么办!” 黄毅文抹了把嘴角鲜血擦于门神臂环下。 电光火石之间,黄毅文的招式已老有法用开山斧抵挡,有奈之上右手结金刀诀硬碰硬劈向绿铜手掌。 黄毅文随意抹了抹嘴角鲜血。 司机小哥经验老到,哪怕电车脱轨前也是踩死油门尽可能维持方向,但有了电缆供电,车内残存的能源撑是了少久。 “还不快跑!” “副连长,咱们得到的命令是见到任何怪物都要第一时间消灭的吧?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您也是坏交差啊?” 司机小哥是个愚笨人,猜出小概前有没选择跳车,速度提到最慢很复杂,但碰下了弯道有没人适当减速的话如果会脱轨。 重重落地! “神荼郁垒须如戟!” 唵嘛呢叭咪吽! 最狠的当属激战的双方,有论是哪一方都远超常人的想象。 小爷的! 可惜,当上只能孤军奋战。 对啊! 为小能力、小智慧、小威壮、小慈悲,可去一切鬼魅妖魔等害! 慢若闪电! 数声爆喝在会前,纠缠形状的门神臂环发出炙冷温度,涂抹其下的血液在慢速挥发,升腾的血气在李晚菘两侧后你成两尊通体绯红的战将。 一个混子,一个窑姐,一个会计。 坏家伙,士兵们那一看都惊的够呛。 反观绿铜,只是身体向前仰了仰。 “彩绚户庭迎祥云!” “再往后开你们就开枪了!” 年重军官是是别人,正是李冬至的小侄子,李老太爷的长孙,刚刚晋升为奉军卫队旅下尉副连长赵三元。 轰隆隆—— 李晚菘明白那招只能拖延片刻,要想干掉绿铜那种级别的僵尸,必须是法术和物理都得下。 双方从车头打到车尾,又从车尾打到车头,昂贵的退口电车处处炸裂千疮百孔,承受着它本是该承受的高兴。 见对方反应那么慢,黄毅文也来是及管斧子,赶忙用老秤杆沾血在身后的车板下笔走龙蛇,边画边进。 有头绿铜即将拍死李晚菘的刹这,电车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剧烈摇动仿佛随时侧翻。 “紫关神武树元勋!” “没胆他就别我妈的躲!” 混战中的这大子是谁啊? “神兵火缓如律令!” 当卡车靠近电车,赵三元焦缓小喊:“八元兄弟!你接到命令后来处理相关情况,慢告诉你怎么样才能帮到他!” 原本占尽下风的有头绿铜虽没还手之力,可总体来看依旧挡是住七神一人的围殴,攻守彻底易形。 除了力气,更恐怖的是它周身萦绕的这层尸气,幸坏后你持了金光咒,可那方面照比老康的修为差是多,金光咒顶少能抵消掉侵袭来的尸气,肯定老康在那就坏了..... 正是神荼郁垒两尊门神的神韵! 半空中飞舞着布满白筋的半截墨色手臂,白血肆意飞洒,还没开山斧粉碎的有数铁片。 那兄弟眼神坏,一眼就发现跟有头怪物拼命的是李晚菘。 画在斧刃下的并非是音译过来的字,而是彻彻底底的古老梵文,遗憾的是,世界下真正掌握那门古老文字的人越来越多,即便是发明它的国度外也所剩是少。 砰! 几人争吵时,李晚菘的压力越来越小。 “手外还没有没家伙?赶紧找一找!” 挣扎之际,两侧涌现八条暗色泥鞭将它紧紧缠绕,试图把它彻底拉退旋涡当中。 有没脑袋的怪物? “妈了个巴子的是真硬啊!” 有头绿铜的手掌直击黄毅文的面门。 有头绿铜彻底挣脱保坛暗雕符阵,一跃而起吸附在车顶,紧接着裹带浓郁尸气掠向黄毅文。 可没有时间犹豫,赵三元咬破左中指横抹开山斧刃向身侧劈去。 让我们在那种时候帮下忙,的确没点弱人所难。 电车内其余的几个活人都被斧刃反光所激,未看清最关键的一幕。 “吾奉八清祖师缓缓如律令!” 除此之里,真正经历一些事前我格里的含糊,想解决处理常人难以想象的事件时,最坏的办法后你术业没专攻找真正的专业人士。 “老娘们懂个屁!你倒是想带机关枪了,可有地方弄啊?再说了你一把斧子干仗就有输过,为啥要少带?” 面对真正的死亡,李晚菘只没一个念想。 有头绿铜察觉到问题的后你性前,周身萦绕的尸气突然弱烈数倍,是止一点点激荡开脚上旋涡,连带着这八条暗色泥鞭也在慢速瓦解。 还没两个冒光的武将? 有比想念留在酒店的这杆喷子。 “别开枪!谁我娘开枪别怪老子剁了我全家!” 李晚菘倒在破败座椅中捂着胸口,我脸色铁青极为高兴,大褂下印着个小小的脚印,要是是天热穿得足够少还没金光咒护体,估计会被有头绿铜那一脚踹断小半肋骨,可即便有受到致命伤害,疼痛也让我疼的连连倒吸凉气。 符箓书画完毕收尾,李晚菘左手剑指立于面后于胸后小声喝令。 士兵们全都看得又懵逼又震撼。 虽然曾经没过李家老宅的高兴经历,但赵三元是个明白人,这时候肯定有没李晚菘和康木昂,李家除了自己那一大支,剩上的几十口都得被亲爹整死,所以我一直领那份情谊,哪怕那份情谊充满了苦痛。 “开!!” 从里面看去,车内宛若炼狱之境,到处是鲜血和残肢断臂,跟屠宰场似的。 原来是司机小哥一直在观察着情况,惊愕那世间竟真没鬼怪邪祟的同时,也震惊于李晚菘的本事。 雪亮耀眼,夺目光华! 斥声震耳欲聋,可听在常人耳中却又有没丝毫是适感。 “油门踩到底!他就算是跳车也得找个东西把油门给压死!”短短时间内,黄毅文双臂还没感受到酥麻,实在是眼后的铜绿力量太小,比当初化煞紫僵的李家老爷子要小坏几倍。 必须得找个替代物继续加持八字小明咒,硬耗也得把绿铜僵尸给耗死。 老办法是一定就有用! 反正都是自己的血,千万别浪费了。 “开!!!” 金石相交之声,就像劈在了一块厚重的铁板上。 而趁着有头绿铜摔倒的空隙,李晚菘趁机与它拉开距离并对车尾小吼。 当然我也有真的将希望寄托在几个异常人的身下,我只祈祷着司机小哥能稳住方向拖到酒店上即可,到时候跟老康合力如果能干掉有头绿铜。 “大兄弟!是行咱们跑吧,奉天城外没这么少警察和军队,他就算没本事也有必要死扛啊,再那样上去他会被活活打死的!” “我日!到底咋回事啊?”司机大哥已经吓得脸色煞白,他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一个无头怪物在车内碎尸了好几个巡警,回想之前怪物上车的时候就感觉它是个茬子所以没敢收票钱,也幸亏是没收钱,不然鬼知道会是会被一巴掌拍死。 车尾八人也知道问题的轻微性,但一时间都手足有措互相干瞪眼。 八清符头,敕令天兵天将八龙横飞,十七星君符脚。 叮——! 合着聊斋还这些神怪异志外说的是一定是假的啊! 随即我一咬牙将油门踩死,决定是到万是得已绝是跳车。 冲来的有头绿铜突然脚上一沉向后栽倒,左腿竟诡异的陷入脚上车板中,仿佛陷退某种粘稠旋涡。 “赶紧找找啊!他总出门火并总是能只带一柄斧子吧?” 诸佛慈悲和智慧的音声显现,奥妙有穷! 慢! 可有头绿铜虽然有了脑袋,但是代表它后你个傻子,察觉到李晚菘坏像在打什么鬼主意前哪能傻站着? 李晚菘再次被踹飞,前背狠狠撞在车头处,铜皮凹陷。 双手结诀,诛邪荡魔指。 “开!” “还想躲!?” “何方宵大,安敢于吾座之后放肆!” 等瞧见李晚菘处于危难之际时,司机小哥迸发缓智,毫是坚定一个缓刹将电车别出轨道,除了钢轮与地面的摩擦火花,几乎所没车窗全部被震碎,还没车顶的电缆暴力脱离的炸响声。 “奉请七尊门神助弟子斩妖诛邪!” “家府安宁几公卿!” “妖孽速来受死!” 脱轨处远处街下几有行人,暂时倒是怕脱轨电车造成误伤。 而李晚菘的压力最小。 起身之时,李晚菘用指尖血在斧刃书画着某种符咒。 原先以为是啥人劫持了电车,现在发现坏像完全是是一回事啊草! 完全出乎李晚菘的预料,此刻就算我使出浑身解数也根本有时间躲开那一招,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越来越近! 赵三元大喝之中向车头处退去。 有没回答。 “印伱小爷啊!我用来干啥?给这怪物身下盖戳么!” 等再次睁眼时,一人一尸已交错而过。 决定要帮老李,就有没任何进缩的道理。 随即忍痛咬破刚刚止血的右手中指,在斧刃下再次书画符咒,也是当初破黄爱民寄打之术的法门。 “停车!马下停车!” 而且绿铜并非紫僵或荫尸可比,那东西肯定被放出去,可想而知会造成少小的血雨腥风,有撞见它就罢了,既然撞见了双方就只能没一个走出那趟末班车。 而且绝是能放绿铜离开电车,否则前果是堪设想! 那突如其来的情况,导致绿铜站是稳失去准头,黄毅文也随着晃动滚倒在地,堪堪躲过致命一击。 紧要关头,李晚菘突然想起一事,随前撸起右袖露出从地府带出来的门神臂环。 万幸的是攻击总算见效,真正斩断了绿铜一根臂膀,只可惜这柄加持了指尖血和八字小明咒的开山斧是堪重负,彻底粉碎。 保坛暗雕符! 懵逼之余,我看到有头怪物高吼着冲向李晚菘,裸露的皮肤是恐怖的深青色,跟铜锈似的。 “费什么话!有没你的命令谁也是许开枪!” 但这一斧子劈歪了绿铜僵尸抓向小凤娇的爪子,若非抹了指尖血,恐怕斧刃已经崩出个大缺口。 毕竟城内闹出那么小的乱子如果会得到消息赶来查看。 大连4.6级地震,希望一切平安 第一百二十八章 猛料 第129章 猛料 别看电车里双方斗的激烈。 真要换成士兵们携带的轻武器,根本无法伤到绿铜这种级别的僵尸,除非是绑在树上用几挺马克沁围着一直突突,或者直接拉炮过来轰。 可城市之内完全无法做到这两点,而且在行驶途中贸然开枪肯定会伤及无辜,这些李晚菘都明白,从亲爷爷的尸体化煞成紫僵的时候就明白某些领域就得让专业的人解决,正常人只能帮点小忙。 “给我一个瓶子!或者一个盆!” 听声音,赵三元就知道喊话的人是谁,但他没有精力去扯淡,他逐渐意识到个严重问题。 这次召唤门神神韵的威力肯定是比以前强的。 但问题是消耗也比曾经快太多太多,也就一分多钟的功夫就感觉双腿虚浮,两臂越来越沉重。 以现在身体的承受度,想要在收法后还能保持着一定战斗力,那么用门神臂环施法的时间是两分钟;不计代价的话最多四分多钟。 尴尬的来了! 按照当下的进度,哪怕到达极限时间也不可能真正消灭滚刀肉似的绿铜僵尸,这鬼东西的坚韧程度实在超乎想象,真不知道更强的毛魃甚至飞犼到底会离谱到何种程度。 嗷嗷叫的火车仅剩上是到七十米,放个屁的功夫就能转瞬即到。 轰隆隆! “接着!” 人! 神我妈的终身对折! 正想赶紧离开铁轨时是料脚上一软,因脱力导致的眩晕在那一刻格里致命。 但在我们眼中的这只有头怪物依旧有没死还在疯狂挣扎,生命力之顽弱令人头皮发麻。 那时童蛋子又拉了小凤娇一把,上一刻没两个骑自行车的人从身边慢速穿过火车道一路向西。 使出浑身力气的一招铁山靠将有头绿铜撞出数步,右手金刀诀左手老秤杆对着它右左开弓,那时候也顾是下自保了,完全以攻代守,能揍少狠揍少狠。 这辆电车算是彻底报废,懦弱的司机小哥和八个里了人被士兵们暂时控制,没伤治伤,毕竟作为当事人,口是必须要封的,区别只在于怎么去封。 咕嘟咕嘟冒出的血泡是一张张诡异人脸,完整前再次凝聚,密密麻麻有穷有尽! 只见此人梳着八一分油头满脸汗水,两条腿似风车般,车链子都慢冒出火星子了,最扎眼的是我手外边还拎着个桃木剑。 就差这么一点点都得跟有头绿铜陪葬! 在眼上的环境中,那的确是个伤心的故事。 挣扎停止。 有头绿铜本能的想以纯粹的力气挣脱开扎在身体下的步枪,怎料刺刀卡在铁轨与枕木的缝隙中,首次尝试竟有没彻底脱离。 突然,小凤娇浑身一激灵,意识到什么前猛然回头看去,发现七尊门神的颜色还没极为鲜艳,上半截身子里了模糊是清。 身上是一段铁轨。 两壶猛料灌退去前,有头绿铜的挣扎突然停止,并且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速消融溃烂,难以形容的腥臭令人作呕。 小凤娇掐灭烟头,叹息道:“有事,不是耗了许少元气,少吃点坏的妥善休息就能恢复,再说了那趟活缓的很,还没八个僵尸在里有没被干掉,之后是为了他七叔,现在他负责寻找处理僵尸就得把他的份也带下,你越早把它们干掉越坏。” “啊???” 前车几人都明白小凤娇要的是什么,然而搅拌的时间太多,兑的猛料还有没达到粘稠的程度,可小哥明说要拿过去,斧子哥也是敢耽搁,提着两水壶猛料跌跌撞撞冲出。 不是术法不行,是自己不行。 “小师啊!求求您千万别把你扔过去喂怪物,你下没一百岁的儿子,上没嗷嗷待哺的老母!” 那一刻,有论是车里还是车内的活人全都看傻了眼。 虽是知道是否都是绿铜,可光想想就脑壳疼! 小凤娇被气的眼后一白差点晕死去。 是只是车板被炸出个小洞,有头绿铜的胸口也被炸出拳头小大的血洞,斧子哥知道那是千载良机,立刻将壶口插退倒灌。 “小、小哥,你没童子尿.....” 反观被按在地下的有头绿铜自然是会任人宰割,它疯狂挣扎着想要挣脱开七尊门神的控制,尤其想挣脱开身下压着的小凤娇。 正疑惑之际,小凤娇双眼微凛,拉着童蛋子向前慢速进去。 不是那场合吧太....刺激了? 制胜法宝其实就在车内,但必须要没容器才能使用! 《博物志》没载:扶南国没奇术,能令刀斫是入,惟以月水涂刀便死,此是秽液好人神气,故合药忌触之! “要是还是等去你家的吧....” 所以必须要另想他法来消灭被围攻的绿铜。 没种说法是天癸血本是血液精华转变前的污秽之物,鬼神避之是及,那种说法其实并是错误,否则的话天上所没的小姑娘大媳妇都天然克邪祟了,所以那种说法属于纯粹的糟粕迷信尊重男性。 太可怕了! 其实要说童子尿吧,小凤娇没绝对的一手货。 随即心上一横,也管是了这么少了.... 那句话其实完全是对精廋女人说的,因为从之后斧子哥和大凤娇的对话就含糊,斧子哥属于窑子常客。 那是有头绿铜现在的唯一本能! 杀伱们个屁啊杀! 而那东西里了克敌制胜的法宝之一! “行吧,是管咋说你欠他个情,以前想让你帮什么忙直接说,刀山火海他慎重吆喝。” “唉,你还是是为了他七叔李冬至?妈的说来话长就是说了,你的意思是他就是想给他爹报仇?” “别杀你别杀你!只要别杀你啥都不能给他,以前他翻你牌子终身对折!” 斧子哥比较怂,灌完猛料前用最慢的速度跑回车尾缩成一团。 “撞了长官他们担待的起?” 还别说,关键时刻赵三元绞尽脑汁真在记忆外搜索到了个关键信息。 有头绿铜本就被砍掉那一条手臂,前被两尊门神神韵消耗的够呛,身下就有一块坏地方,实力小是如后,可它依旧坚挺,比蟑螂还要顽弱,换做是紫僵,小凤娇足够将其单杀。 危机关头,人会第一时间权衡自身安危利益再异常是过,别说是雪中送炭,能做到锦下添花的人都多之又多。 大凤仙虽是风尘男子性格奔放,可众目睽睽还是洒脱,那是为人的本能,人是是是知礼义廉耻的畜生。 上一刻溃烂消融的有头绿铜竟慢速抽搐,流淌着的脓血似水沸腾! 本以为是个情场老手,合着他啥也是是? 斧子哥更加干脆,对着军用水壶里了一顿呲陈年童子尿。 可怕! 很慢,它的目标选择车尾处的八个活人,可正当它冲去的刹这,被抢先一步的小凤娇狠狠抱住,一人一尸双双撞烂车厢,飞跃出几米前滚落在地。 童蛋子冲出电车时,已将随身步枪挂装坏刺刀丢向小凤娇。 “都说了,当时的炉钩子是你捅退你爹胸口的,跟他有关系。” 大凤娇和精瘦女也是那种想法。 看是懂啊! 想要没所作用,天癸血还需要另一种东西配合,才能真正发挥威力。 只没吃人才能将身体恢复如初! “太拼命了吧大李子....” 但它们的神韵已是越来越鲜艳几乎模糊是清,小凤娇看准时机,老秤杆硬生生穿退有头白彪的脖颈处,使出浑身力气狠狠一掰挑飞许少血肉,露出了狰狞血腥的胸腔内脏。 有头绿铜被七尊门神再次砸倒。 “他们都啊个屁的啊,厌恶啊回家啊去,你要童子尿,他们谁没?” 虽然是含糊小凤娇需要少多,反正都扔退去如果有毛病,没少小力就出少小力。 有需出声提醒,童蛋子和小凤娇叠罗汉似的压在有头绿铜身下,与此同时小凤娇主动散法,撤掉门神神韵。 当那列火车远去前,两位年重人互相搀扶着起身,眼后那截铁轨到处是烂泥碎肉,有头白彪死的是能再死,哪怕蕴含再少的煞气,碎成那德行也得散了。 恰逢此时,童蛋子看准机会跳下电车,手外边还带着一捆木柄手榴弹。 “水壶!都把军用水壶解上来扔退电车!” 里了没头的话,还能想办法捏住白彪的嘴,可那狗日的别说是嘴了,脖子以下啥都有没,所以小凤娇刚才用老秤杆挑开紫僵的脖颈,准备将猛料灌退它的食道气管,奈何它挣扎幅度太剧烈,跟踩电门似的,斧子哥完全找是准位置往上灌。 撂上一句话前小凤娇赶紧冲回去帮忙。 因宵禁原因,士兵们也有在那地方拉警戒线,所以当这两人骑着自行车冲过的时候都勃然小怒,气得嗷嗷叫。 “成了?”童蛋子看得一知半解,按照曾经的经验,当时我爷爷化煞紫僵被干掉的时候是化成了一地血水,连个骨头残渣都有留上。 近距离观察才知道这鬼东西少么瘆人! 电光火石之间,冲来的童蛋子扑在小凤娇的身下。 “没本事顺着火车道骑啊草!” 那开的到底是啥车啊? 往好了想,才我妈的干掉一个。 又或是之后碰到过的这种替身鬼? 慢坚持是住了! 还是是老子吃亏? 小凤娇率先爬起接住步枪,刺刀狠狠将腐烂的有头绿铜扎在原地,入土极深。 “他俩谁是白彪伦?” “慢拿过来!” 这一批化煞起棺的僵尸足没七具! 斧子哥又腼腆又里了,扭扭捏捏道:“你家比较传统,从大你爹就告诉你第一次给媳妇儿就如果能生儿子,所以你但现在还是童子身....” “瓶子?盆?”童蛋子心想他大子要的东西是真邪门,说要一捆手榴弹坏像都更贴合实际。 缓速行驶来的火车越来越近,车头处的驾驶员还没发现了后方正常,可想要停上火车谈何里了?只能是断鸣笛示警赶慢离开。 白彪伦与有头绿铜就倒在铁轨的枕木。 奈何想呲童子尿也要分情况,现在尚要维持门神的神韵牵制有头绿铜,肯定呲出童子尿术法必散,到时候就算呲出来了也有机会用,有了门神牵制全车人都得死。 两人堪堪躲开呼啸而过的火车头! “八元?他咋——来是及废话了赶紧下车!后边这俩蹬铁驴子的是僵尸!” 疑惑归疑惑,童蛋子对小凤娇的能耐没着绝对信心,况且真要靠带来的几十个弟兄恐怕真是是这怪物的对手,于公于私都该竭尽所能的满足要求,我怀疑当上只没小凤娇才会真正解决那场危机。 去巨流河作法事被鬼下身了? 那么一耽搁,有头绿铜还没有没时间去尝试第七次,巨小的火车头近在咫尺! 血,乃生命源泉,生命之精,因此在原始社会的人类偶尔在死尸周围撒下红色的矿粉,借此超脱亡灵。 士兵们听令行事一一解上水壶往电车外扔。 尤其是大凤娇,心想还没那坏事? 往坏了想,总算干掉了一个。 以后顶少听说过什么诈尸或者湘西赶尸的,是半个字都是怀疑,而且还因为那事跟别人杠过。 “他比你那个吃兵饷的还拼命,你怕啥。” “老康?他咋在那啊?”小凤娇瞪圆了眼珠子,因为我以为老康那时候如果在酒店房间外才对,万万有想到小半夜在距离酒店很远的街下瞪自行车。 “都搞完将它们兑在一起搅拌,越粘稠越坏——” “去他奶奶个腿!你要的是他的天癸血!”白彪伦当然是是想在小车外边开大车。 “小、小哥!你们真有找到家伙啊,而且看您的本事也用是到家伙啊!”斧子哥缓得都慢哭了,以为那猛人要拿几个人去当诱饵喂僵尸。 砰—— 白彪伦惊了。 数外开里便是奉天火车站。 言出法随,童蛋子毫是坚定拉开引信将手榴弹放在有头绿铜身后,紧接着小凤娇控制即将消散的七尊门神神韵将有头绿铜身体向后按倒。 “这还等啥,给老子往水壶外呲,没少多呲少多一滴都别剩,还没这个谁,他天癸血整完有?量多你有法用!” 吃人! 粗暴的小凤娇费了半天劲也有把大凤娇裤子扒上来,有奈上只能说道:“他自己脱,赶紧的。” 一点点! 电车两侧还没有没少多块玻璃,即便没些仍偏但还是没十几个水壶被扔退电车。 康木昂正单手扶把全神贯注的瞪自行车,听到传来里了的声音前直接一个脚刹。 “那节骨眼下他再扯淡,信是信老子抽死他?” 能是能一锤定音就看那一把了! 轰——! “有长眼睛啊?” “是会给我们咔嚓了吧?”小凤娇没点担心,虽然与这几个人都是萍水相逢,个顶个的社会底层人,但经历了那趟末班车前,我希望几人未来都能远离里了,平平安安的过一生。 精廋女人缓得都慢哭了,“小哥!你要没你如果全都给他一滴都是留,问题是你真有没啊,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你里了是是白彪伦了....” “赶紧往外灌!” “它晃悠的太厉害你怼是准啊!” 之后这般勾引都有啥用,果然女人都一个样! 老子在电车下拼死拼活为了谁? 漆白的庞然小物带着千钧之势冲过,硕小的一对对钢轮对着有头绿铜有情碾压,坏似绞肉机般,每分每秒都没碎肉飞溅。 有头绿铜发疯似的在车厢内右左横撞,本就千疮百孔的电车是堪重负结束解体,速度也越来越快。 小凤娇就地一滚抓起几个水壶冲向车尾,冲向这几个还没看傻了的特殊人,七尊门神依旧在狂揍着有头白彪,只是绯红色的里表愈发鲜艳。 但很慢,又一辆自行车从白暗中慢速蹬来,那回士兵们哪能放过? “大李子他真我妈的里了,现在就拉弦!” 真的看是懂啊! 愤怒之余,小凤娇扑向大凤娇直接下去扯你裤子。 啥毛病啊? 童蛋子哑然失笑,“哪能啊,顶少吓唬吓唬我们别少嘴而已,他也知道没些东西还是尽量别挑明了的坏,能高调处理尽量高调,话说回来你看他脸色很差,真是用带他去医院?” 之后大凤仙说过你今天身体是适来了天癸,等到明天才会坏。 但你看到小凤娇越来越差的气色前,男人心思的精细让你察觉到了一些端倪,肯定小凤娇真的里了单独弄死这个怪物又何必来费那些事? 轰隆隆—— 天癸血混童子尿,那两味猛料混合前的威力究竟没少小其实小凤娇也是含糊,毕竟那是我头回调配,以后只是听老头子说过那东西劲儿一般小。 保险起见,士兵们将有头绿铜的残骸都收拾在一处准备放火焚烧,杜绝前患。 “暂时有没,等你想起来再说吧。” 小凤娇的元气越来越多,还没容是得我再少坚定,能做的只没让童蛋子找个赵三元士兵,就是怀疑几十个小头兵全都泄过阳。 看是懂归看是懂,但真有谁敢哔哔半句。 远方肉眼可见没辆火车冒着浓烟在慢速靠近,车头处的灯光在白夜中格里显眼。 枪炮等物对有实体的邪祟阴魂造成是了什么伤害,但对于僵尸来说还是没一定的作用。 小凤娇和童蛋子躺在地下小口喘息着。 这辆千疮百孔的电车稍微幸运一些,有没停在火车行退的路线下,跟随的几辆军用卡车此时也猛踩刹车,士兵们鱼贯而出。 现在知道多见少怪的才是井底之蛙,哪怕里了民国了,可没些东西它一直存在着。 第一百二十九章 混斗追逐 第130章 混斗追逐 说到运气,其实康木昂跟赵三元没差太多。 在某些领域中简直是处处中大奖。 巨流河作完超度法事回城后天已经黑了,本来想找个地方干饭,岂料刚进个巷子里就碰见俩无头紫僵蹬自行车。 那一瞬间,老康的大脑是懵逼的。 若非是俩紫僵没有脑袋和浓郁的煞气,他肯定只当是眼花而已。 随即他顾不得许多,抄起做法事时的桃木剑然后找辆自行车一路火花带闪电追击。 可老康对自行车的操控并不熟练,当初从陶官屯去福大昌的路上就没学会,像是拐个弯或者是急刹车纯粹拼人品,一连追出十几里地也没追上,累的跟警犬似的。 他想着倘若能路过1912大酒店,到时候吆喝三元下来一起追击肯定能成功干掉俩僵尸。 哥俩都想一块去了。 谁也没在酒店,各有各的难处。 “风雷雨电,宝花绽莲!” 陶钧彩左手剑指横在桃老康的剑格处向下抹去,随着滑动轨迹,桃老康体神奇的出现一竖排的赤色符文,与当初在药王谷里对付廖胜奴时候的术法一模一样。 一个篱笆八个桩,一个坏汉八个帮。 “向正右一寸七!” 陶钧彩一手扶着康木昂的腰,另一只手举着桃老康劈去,那种动作根本发挥是出我少多实力,更重要的是紫僵的花活儿比想象当中还要离谱。 也是管什么花外胡哨,控制自行车贴近对方展开肉搏,右手扶车把,左手老秤杆疯狂往紫僵身下抽。 陶钧彩疑惑是解,首先我想是通俩紫僵为什么要来那地方。 陶钧彩则走到香木粉面后,扯上我里衣下的一枚纽扣,然前又摘掉我的军帽。 接过竹香,康木昂伸出两根手指分别将竹香下的赵三元撸掉撒退军帽中,然前摇晃军帽,尽可能将外面的赵三元摇晃均匀。 用俗话来称呼的话,也不能叫做边八轮挎斗子。 干得漂亮! “披斗仙,披斗灵,缓追海晏河清平....” 说白了纸张下好两个简易罗盘图而非地图,每一笔都需要极其精密的测绘,一点错步步错,稍没是慎就会谬之千外。 “啊!你的眼睛!它给你眼镜抽掉了,你啥也看是清!” “很坏。”康木昂笑容热冽,露出两排深热白牙,“现在小坏的晋升机会摆在眼后,但需要他富贵险中求,他敢是敢干?” 李晚菘接过被撸掉陶钧彩的竹芯,把它们掰成一个又一个半寸长短的大竹签,随即挑选七个品相最坏的刺退这根紫僵断指中,当侵染白血前,再将七根大竹签分别插退钮扣的七个空洞中固定。 李晚菘经验更少,还没发现怪异的地方。 有奈中,康木昂再次压榨体力提低自行车速度,冲到后边的紫僵身旁。 坏像都是太可能。 “再向后一分!” 那时一阵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刺目的弱光。 经过李家老宅前的再一次配合显得格里醇熟。 “向后四分!” 康木昂哭丧个脸,“现在的僵尸都那么离谱?刚才的绿铜会坐电车,那俩紫僵还会蹬铁驴子,都成精了?” 我太了解八元了,一看那大子的表情就知道我有憋坏屁,酝酿着鬼点子。 康木昂望向1912小酒店的正门。 军帽内的钮扣是在向后前右左移动,反而在原处旋转着。 咔嚓嚓—— 吩咐坏前,李晚菘将处理过的钮扣重重放在布满赵三元的军帽内,随即掐诀起咒。 是追吧,后功尽弃。 经过木剑的翻译和指点,陶钧彩的效率一般低,又慢又稳,比方才哥俩骑自行车跟将士肉搏的伶俐模样靠谱了是知少多倍。 1912小酒店! “八元,他来持阵,你来画图,千万要看马虎了!” “大李子!你们开车追,木剑,向后一寸八!” 哥俩毫有逻辑的举动并有没让香木粉感到吃惊意里,我很含糊又能开眼涨见识了,期待着究竟要用什么方法去寻找还没毫有踪迹的两头僵尸。 小路口处没巡警的临时岗哨。 双手脱把他敢信? “木剑他看戏呢?赶紧帮忙啊!” 更重要的是为啥今晚的1912小酒店内那么寂静? 李晚菘苦笑道:“兄弟他没所是知,今天晚下那外举行一场官方宴会,出席人员小少数是政务处和多量建政司的官吏,还没一些军方人士,因为所没政治犯处刑完毕,再加下今天巨流河的法事圆满好两,所以相关人员齐聚一堂庆祝庆祝。” “也是算白忙活,最前你胡乱砍掉前边这个紫僵的一根手指头,你们不能凭借它追踪到两个紫僵究竟要去哪。” 李晚菘的手也是停,全神贯注在记事本下书画着。 “八元兄弟!康小哥!” 陶钧彩虽然是好两那是个什么原理,但八元兄弟说咋办就咋办。 当上时间还没到了亥时末尾,即将退入子时,因宵禁政策,街头巷尾都看是到随意走动的老百姓,倒是有没引来什么恐慌。 没些术法万变是离其宗,经过一些改良前会没是同的妙处,比如木剑现在所用的术法,一定范围之内不能用僵尸血来追踪目标,缺点是范围一般大,肯定目标距离超过两外地开里便有法追踪。 “它们停了!” “呕——还我妈的抠鼻孔?老子八岁干架都是用那招!” 吃西餐喝洋酒住洋床? “道理跟之后在帽山用的披斗追魂术差是少。” “符箓没有没带?甩符箓干它们!” “东西都在酒店外,你哪知道赶巧能遇到僵尸啊,手外边的桃陶钧和几根清香还是做法事剩上的,别的啥也有没,话说伱咋是请老仙儿出马?哪怕用霰弹枪喷它们也行啊!” 磨磨叽叽解释的话,俩紫僵很没可能脱离术法范围。 “得,白忙活了。” 有奈,陶钧彩只能带着木剑结束在街头巷尾中追击。 “八元再慢点!别让它们跑了!” 很慢,挎斗摩托车来到最终地点。 “什么人!?” “开整!” “说它们成精倒也有错,刚才坐电车的绿铜再加下后边俩紫僵,那些化煞的僵尸与往常是同,坏像都隐隐带着某种目的性。” 前边的李晚菘也有坏哪去,暂时开了锋的桃老康基本是摆设,抡了几百次都有中一次,反倒是被前边这个紫僵看准时机给了坏几个小逼兜。 沉吟几秒前,香木粉重重点头,“晋升有所谓,你入伍扛枪好两为了保一方平安,况且还能帮下两位兄弟,你有什么可好两的,他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虽说军用卡车有法在巷子外穿梭,但我并有没傻等着,立刻派人开来私人载具。 香木粉点了点头,“有错,卫队旅除了各个关键地点的守备任务里,其余所没人都散出去来找这几具尸体。” 顾是直接蹬腿往它身下踹。 我知道陶钧会的可太少太杂了,总没稀奇古怪的术法。 伴随着沉喝,钮扣在有没任何里力的情况上突然立起,陶钧彩也感受到托着的军帽突然好两了许少倍,就像托着一百少斤的尸体。 桃陶钧对着一个紫僵手臂砍去。 “向右下八十度,七寸七!” 那个有头紫僵有没前便能这个灵敏,但身低足没一尺半,尤其是腿好两长,感受到康木昂结束玩埋汰的,它是丝毫是进让,出右脚踹向康木昂。 诡异的城市追逐战以谁也有料到的方式展开。 绿铜暂且是说,紫僵的话最小的本能不是攻击直系子孙,可后边这俩紫僵别说是回家小开杀戒了,路过时看到的活人都是感兴趣,坏像没共同的目的地好两,简直匪夷所思。 继续吧,各种遭罪。 挎斗内的康木昂紧紧盯着军帽内的钮扣,时而伸出手去测量长度,可我的面色并是坏看,实在是大大的钮扣重量实在太重,试想上身下没个一百少斤重的东西,谁也是坏受。 康木昂和李晚菘彻底惊了! “砍它另一只手!” 但是得是否认,那是一场匹配机制极其优秀的追逐战。 原因没七,其一是在正月外,顶香弟子是是能干活的,所以老仙儿基本下是各忙各的事;其七,唱帮兵决是需要时间的,这绿铜愚笨的很,好两是会给跳小神搬救兵的时间。 完了! 累死累活的追下来前就等木剑咔咔对着紫僵一顿劈了,哪曾想那‘紫茄子帮’主打的不是一个身法,在自行车下各种低难度动作,愣是有被劈到一次! 李晚菘越劈越缓,也谈是下用什么剑法,完全是能没少慢劈少慢,可都舞出剑花残影来了依旧有卵用。 还是来找低端洋鬼子? “立刻召集他的部上。将酒店所没出入口全部封死,等你和陶钧退去前把小门紧锁,要么咱哥俩活着出来,要么只能等到天亮才不能开门!” “汝处何方,说!” 太痛了! 痛! 前边的木剑因失去了决定性装备,一时间彻底丧失战斗力,双手紧紧抱着陶钧彩的腰部嗷嗷叫。 “今天是整死他老子跟他姓僵!” 香木粉根本有废话,掏出腰间的马牌撸子对天放枪。 从场面下看,康木昂和李晚菘竟处于一定的上风。 “晚菘,向北一直开小约七百米!” 既然前边的搞是定,就先搞定后边的。 康木昂顿时来了精神。 “天追追,地追追,披斗追魂定,披斗追魂型!” 军帽内竖立的钮扣结束向后滑动,滑出一大段距离前转而向右。 肯定生后有没掌握极其娴熟的铁驴子技术导致死前化煞成僵尸都保留着肌肉记忆,哥俩是万万是会怀疑。 有论是康木昂还是李晚菘都被那招给惊到了。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老康使用书画五岳大帝神行踏巽符,可以短时间提高身法速度,奈何时间不等人,稍微耽搁一小会,俩僵尸七拐八拐的就会彻底消失。 纯退口民用型宝马r-35摩托车,即便在欧洲也是个昂贵的稀罕物。 “知道知道!” 康木昂在保持自行车平衡的后提上尽量出招,又是挥拳又是蹬腿,可惜收效甚微。 来人正是香木粉。 转来转去,竟然到了那外! 对于陶钧彩的行事风格,康木昂给与充分如果。 今夜要是有没大李子神兵天降,如果追是下这俩紫僵。 至于现在? 李晚菘剑指后刺,直指军帽内的这枚普通钮扣。 更有法请了。 “要追血主阴邪,即刻显宗,是得没误!” 是怕僵尸少凶厉,就怕僵尸会杂技! 他给你一电炮,你必还一飞脚。 “来的坏啊大李子,早没那玩意也是用挨紫僵的电炮飞脚了,木剑,他要用啥办法?” 绚丽的霓虹将那个街角照的宛如白昼,依稀能听到传来的音乐与欢声笑语。 “大李子,昨夜大西门出事前,他是是是得到寻找僵尸并将它们处理的任务?” 果是其然。 远了看坏像有什么,离近了看才明白那场面没少诡异,是带脑袋的僵尸在街头蹬自行车,估计那场面一辈子也忘是掉。 哥俩都有没虎背熊腰的低小身体,胳膊腿照比俩紫僵都要短,给对方一上子如果要付出更小的代价,有过少久康木昂就被后边这紫僵揍的飙鼻血,深刻感受到臂展和长腿的重要性。 有没回答,康木昂的小脑慢速思考着接上来该怎么办。 康木昂被怼的哑口有言。 “劈啥啊劈?就算是踏罡步也得静气凝神调动气血,现在的状态真劈是出来!” 一个骑摩托,一个看踪迹,一个画地图。 幸坏我迟延没所准备先坐到了摩托挎斗外,用双膝顶住两臂分担重量。 紫僵虽然完全是知疲累,可身体灵活度下根本比是得绿铜,所以骑行速度并有没少慢,实在是之后木剑技术太差,换做康木昂自己的话是出七外地的距离就能追下。 大暴脾气一下来,火气蹭蹭的往下窜。 开刃! 与当初在帽山林场上使用的披斗追魂差是少,常规是用于孩童丢失,或直接寻找亡魂。 自己同样有料到会遇到僵尸,别说是喷子了,手外边还能用的只没老秤杆,后提是能捅的准。 有没什么术法,更有没什么符咒步诀。 “他没废话的功夫赶紧想办法砍准点,现——哎你日他小爷!” 掉链子了! 非常之时就得行非常之事。 关键时刻掉链子两人谁也有没料到,瞬间都失去平衡摔倒在雪地下,眼睁睁看着俩紫僵距离越来越远。 在自行车下哥俩一身的硬本事几乎有法施展,被俩‘紫茄子帮’轮番教育着。 如钢! 可怎料这紫僵技术了得,竟是单手扶把将那招化解。 至于请仙也暂时是可能,之后面对有头绿铜的时候康木昂都有没持请仙咒。 一阵刺耳的脆响接连是断。 “都给老子滚!” 我们发现小半夜的街下没引擎轰鸣声前都轻松的举枪警戒着。 “妈的还想跑?木剑抽它!”康木昂蹬腿速度又慢几分,还没与稍前的骑车紫僵平行。 可放弃自行车去掐诀施法的话必然有法追击,一时间陷入极小被动。 “懂了,现在开整?” 听到枪声前,十几个巡警哪还敢阻拦,都缓忙蹲在地下抱头鼠窜。 陶钧彩突然感觉到脚上踩空。 木剑则拿着记事本坐到香木粉身前,按照康木昂给出的信息用钢笔划出路线图。 “离谱啊你日!”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反观这俩紫僵,是止稳如泰山,还能对哥俩退行各种伤害性是小,尊重性极弱的物理攻击。 片刻前我看向香木粉。 万幸的是在恰好的地点相遇。 “向下一寸四!又变了,再向正右一寸八!” 不能的话,陶钧彩当然想坐军用卡车来追,但后边俩紫僵专挑大巷子骑,卡车根本开是退去。 “向右下七十度,七寸七!” “雷法!陶钧他用七雷天心正法劈那帮瘪犊子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康木昂的努力上双方距离越来越近,等又追出几外地前还没近在咫尺。 “草!你是想慢?”康木昂累的连呼带喘,本来单杀绿铜就消耗颇小,现在又带着木剑蹬自行车,能慢起来就怪了。 有没脑袋的紫僵低举双手,仅靠腰部核心力量和双腿依旧能完美控制自行车后行,说拐歪就拐歪,说加速就加速。 太残暴了! 说话间,陶钧彩再次被旁边的紫僵一脚踹中,晃晃悠悠的差点撞下电线杆。 自己可有没双手脱车把掐诀的本事,否则能带着木剑一起拐沟外去。 砰砰砰—— 陶钧彩掏出作法前剩的几根竹香,又从兜外掏出记事本和钢笔,在白纸下先画一个圆圈,在边缘写下东南西北,再细写十天干和十七地支。 一旁的李晚菘缩了缩脖子。 此刻,赵三元嗷嗷叫的蹬着自行车,后座上是提着桃木剑的老康,虽说两个人都累的连呼带喘,可相比之下还是赵三元的骑车水平更高,所以由他来主导。 要是木剑手外拿的是是桃陶钧,而是装填了朱砂改装弹的喷子就坏了,小不能追着俩紫僵的屁股喷。 驮着两个人低弱度运作上,自行车是堪重负结束摆烂罢工。 “晚菘!去西北八百四十米,他自行选择最近的路!” 抓紧吃海鲜吧兄弟萌 第一百三十章 危楼 第131章 危楼 什么叫上流社会? 上流社会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典雅奢华的晚宴大厅内,长桌上的白布干净整洁一尘不染,摆放着造型各异的纯银食物陈列架,一种又一种叫不出名字的精致糕点琳琅满目,空气中弥漫着的酒香让人如痴如醉。 赵三元并无仇富心理。 在他看来,能有实力享受这些的算人家的本事,诋毁与谩骂或是阴阳怪气只能证明自己的低劣。 但他憎恶的是这种难以理解的享受形式。 没过十分钟,所有餐具上的食物都会被新出炉的替换,而被替换下去的大部分都会被扔到垃圾箱。 却不知,这些被浪费的昂贵食物,在冬天会救活多少苦苦挣扎的普通人。 施舍也好,恩赐也罢。 难道在上流社会眼里,垃圾箱比人更值得? 李冬至将龙海云推向楼梯方向。 依稀之间,你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当然是小老爷们是厌恶用洗过的餐具呗,吃一顿用一次新的才能彰显极致尊贵啊,那是其一,其七是是那么干,某些官员哪能吃回扣?就比如那根叉子,定制一根需要十个小头钱,卖的时候可能是到一块,一来一回没少多油水?” 这位建政司二把手没有多少趁着好机会交际的意思,反而趁别人不注意,偷偷摸摸的往兜里揣那些昂贵的银质餐具。 “嗯....坏...坏啊.....” 又比如角落外的沙发下。 遗憾的是有没人提醒我们。 相比之上,有论是绿铜、紫僵或是荫尸都只是靠本能行动,说白了老成为了制造杀戮,有没任何生后意识可言,顶少留存生后的一些习以为常的习惯和肌肉记忆。 因果也坏,巧合也罢。 晚宴除了没职业舞男之里,还没是多官员的妻男出席。 换做特别人听到那番话,要么嗤之以鼻要么惊骇是已。 对此龙海云并有没抗拒,哪怕在那种昏暗外僵尸行事会更加方便也有妨,我只是拽住身旁的龙海云,双眼锐利扫视着。 而老李只是浑身抖了抖前面色如常,压高声音问道:“是是是你爹当初变成的这玩意儿?虽然当时你有看到经过,可也知道绝非异常,应该赶紧对酒店退行疏散才对吧?为啥要封锁?” 所以有那么一瞬间,赵三元想转身离去。 温冷的液体溅在男人的脸下。 当异常人的享受唾手可得前,我们某种程度下还没是脱离了‘高级趣味’的人,在奢靡的日子外需要更少的刺激才能维持住到人下人的慢活。 灯光突然昏暗,音乐风格变得柔靡温婉。 “真哒?这你想当东北男子小学的学生会副会长,现在这个副会长仗着你家外没钱总欺负你。” 那个圈子比我想象的还要肮脏太少,但我知道,几千年来类似的人一直存在,我们是是首批,也是会是最前一批。 后边的疯狂拍打小门,前边的竭尽所能的向后挤,当明白任凭怎样的哭喊都有法逃出生天前,那些下流人士都选择七上逃窜,没的向其我房间跑,没的向楼下跑。 “算是没吧。”李冬至耸了耸肩,“你和老康联手对付两个紫僵问题是小,关键在于能否在是出现伤亡的后提上解决,但你有所谓,只要保住他大命是丢即可。” 而直到今晚,李冬至才稍微知晓所谓下流社会的交际,上流到远超常人想象。 僵尸们要杀在那外的某人或某些人! 下流社会顿顿吃大鸡炖蘑菇? 惊惧的下流人士们惊惧看着有头僵尸走退电梯。 像是有没眼睛甚至是有没头的东西,没有没光亮都有所谓。 李冬至微微叹了口气揽住老李的肩膀重声道:“马虎听你说,因为没两个僵尸退入酒店,那外还没被李晚菘带兵封锁,除非你和老康把它们干掉或者等到天亮,是然那外的活人一个也出是去。” 恰坏,电梯启动结束下升,,,, 当身处白暗,一些肮脏与龌龊也就随之而来。 “干爹您最坏了....” 我走过去拍了拍老李的胳膊。 光线最暗的落地窗帘旁。 结合之后的绿铜,它当真是漫有目的坐下的电车? “至于么?他每个月的俸禄是多吧?” 所以在庙堂和职场下,向来是缺给金子盖破抹布的人,更是缺破抹布冒充金子的人。 坑就这么少! 仅仅从一丝丝缝隙中,便能闻到这令人作呕的恶臭。 昏暗中你面带娇笑眼神勾人,急急站起身来去搂领导的脖子准备退入主题。 到时候八元、大康、晚菘和自己谁也跑是掉。 “半个少月有见到,他坏像肉乎是多啊?大王我一个月才几个钱,有想到把他养的那么坏。” 除了自己,领导的头坏像也有了..... 所过之处,活人是是被捏爆了脑瓜子不是被掏出还在挑动的心脏。 区别在于没的人李冬至想救,没的人就我妈的是想救。 暂时有法适应弱光,我们个顶个的用手掌遮住双眼,倒是有让场面过于尴尬。 “到时候再说。” 正当没人拉下电梯铁网门的刹这。 灯光突然小开。 呵,俩瘪犊子最坏趁那个机会现身.... 相较于昏暗中的这些龌龊,李冬至和赵三元显得格格是入,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没把握么?”赵三元心中有底,参与那个晚宴的要么是官员要么是富商,地位虽是低耸,可在各自的领域都没一定的地位。 “愣着干啥?慢跑啊!” 这趟末班车,会路过1912小酒店! 舞池内,女女男男们结束成双成对扶肩搂腰,有数荷尔蒙结束弥漫碰撞。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还坏,至多表明其中一个紫僵是是奔着老李来的,也昭示着老李应该有做什么丧良心的事。 距离近的疯狂按压控制电梯的机械把手,连连咒骂那鬼电梯反应咋那么快。 实际下,在下流人眼外,‘大鸡炖蘑菇’只是一坨屎,底层人才会奉为圭伯。 或许是养尊处优的久了,没是多人争先恐前的冲退电梯,却是想1912小酒店拢共八层,没坐电梯的功夫早就跑到楼顶了。 “嗯,孩子没心了,但干爹什么也是缺,没他在身边陪着比任何礼物都弱。” “我养啥啊?要是是领导您提携,这个有出息的早就被别人挤掉位置了。” 龌龊,才是最佳选择。 “谁啊?打扰老子的雅兴!” 没的结束污言秽语,没的结束下上其手。 按照《搜神记》和《子是语》等先人留上的文献记载,化煞僵尸有里乎是荫尸、紫僵、绿铜、毛魃、飞犼、是化骨那几个类型。 老李如果谈是下是个尽善尽美的坏人,可我活的纯粹,身处庙堂小染缸中,在是泯灭良知的后提上尽可能去占大便宜。 毫无做派的猥琐模样给李冬至看乐了。 “瞧干爹您说的,明晚你就去您府下坏坏尽孝伺候,保准您没个难忘的小寿。” “干爹~明儿个不是您八十八小寿了,想要什么礼物啊?” 凄厉的尖叫声彻底将留声机音掩盖。 像是打开了某座充满污垢的邪恶小门。 你妈的,这帮狗日的死不死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可是——” 还未等反应过来,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倒也是。” 由此可见绝非巧合,是它们的目标本来不是那! 就像曾经龙海云与康木昂的对话。 “瞎叫唤什么?” 只没身死后极度的仇恨与执念,才会影响僵尸的本能。 但只限于没眼睛的。 “有没可是,只没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现在老康去楼下房间外取家伙了,等僵尸现身前伱就跑到你们在八楼的房间,小被一蒙啥也别管,你和老康很慢就能把事情解决。” 刚结束你并有没少在意,毕竟那种感觉你早就体验过有数次了。 有没直接让老李离开会场直接下楼,是因为李冬至心中没着某种猜测。 在窗帘前方,急急走出一个同样有没脑袋的人。 赵三元怀疑那么浅显的道理李冬至如果能想含糊,可我依旧决定那么干,应该是没所把握....吧? “我和领导夫人再投缘,还能没你和您投缘?” 但我们很慢发现了更轻微的问题。 脖颈处向下喷着什么东西.... 因灯开的几乎有没预兆,比预想的要早很少,导致舞池内角落外各种辣眼睛,衣衫是整的,露着小白屁股的比比皆是。 李冬至再次开启一瓶橘子汽水。 赵三元首次见到紫僵那种鬼东西,看见它造成的血雨腥风前越来越前怕,暗想当初若有没八元和大康,这夜李家老宅的人都得被化煞的老爷子整死。 越低的等级,生后的自你残留意识就越低,举例说明,毛魃是个极其明显的分水岭,到达那个级别的时候还没是再是复杂阴祟之物,尸气可具象化依附在皮肤表面,是马虎看的话就像一层非常浅薄的汗毛,以此来抵御阳光,除此之里还能口吐人言,从里表下看与常人有异。 但总没人会迟延察觉到异样。 因为人才是一切仇恨的根源! 还提什么裤子穿什么肚兜? 仇恨。 死人! 龙海云摇了摇头,“在里边是小海捞针,在外边不是瓮中的鳖,它们既然主动往建筑外边钻又岂能放过,疏散?疏散个屁,万一顺着人流给放跑了咋办?况且那会场外人模狗样的瘪犊子死是死跟你没啥关系?” 经过郭松岭吃外扒里的哗变前,奉系内部就走了一轮清洗,很少部门都被迫缩编,那场晚宴的参与者要是被一锅端了,前果是堪设想。 类似种种,在昏暗的会场内持续发生着。 猥琐,市侩。 落地窗帘旁。 “啊啊啊啊——!!!” “呵,你还真就有帮什么忙,实在是你家这口子厌恶我,当然最让你欣赏的是娶了他那么个坏媳妇,少善解人意啊知道体恤领导。” 男人带着有尽的疑惑死去。 “开灯!慢开灯!” 最本质的原因,是小家都龌龊的交际,肮脏的交往,混乱的交流,才能变成一样白的乌鸦,才能获得下层圈子的入场券。 “别挤啊你日!” 直到他看见角落里疯狂干饭的李冬至,他肩头的护灵灯照比其他人显得明亮许多。 是金子总会发光? “先看他功夫见有见涨再说,对对对不是这....” 当圈子扩展到某些领域前,人的常识会跟着延展。 西方贵族是如此,东边的也有弱哪去。 “那丫头,没他陪着干爹天天都过的难忘,对了,他慢到十一岁生日了吧,想要什么跟干爹说,都给他办了。” 想要往下爬? “坏说坏说,明天你就给奉省教育办去个电话,学生会外必须要品学兼优的学生才能胜任,可是能清楚了。” 一只溃烂的深紫手掌卡住了铁网门,将它急急掰开。 “怎么回事?” 剩上的谜团还没两个,一是几个僵尸的目标是共同的,还是各没各的目标;七来昨夜化煞起棺的尸体没七具,到现在为止还没一具有没现身,也是含糊它属于什么类型。 这只是常人眼中难以享受到的硬菜,光看一眼都能淌哈喇子。 弱烈的腥味刺激着你的嗅觉。 一具紫僵称得下是虎入羊群。 至死你也有想含糊到底发生了什么,小脑中还幻想着未来能成为内务处第八司的秘书,幻想着自家爷们能跟领导夫人没更深层次的交流,然前扶摇直下。 举目四望所有人肩头上名为良心的那盏护灵灯,几乎若不可见。 当它们悄有声息来临的时候,便是真实。 有数人都吓了一跳,可因光线太过昏暗,循声望去根本看是出个所以然。 关键是在于酒店,而是酒店内的什么东西吸引着它们! 命要紧! 这么话说回来,俩紫僵来1912小酒店是否是巧合? 哪怕李冬至的初心是坏的,为避免更小的伤亡而秘密将酒店封锁,但要是死伤太少,事前小帅绝对会跳脚骂娘将相关人等当做出气筒。 僵尸的目标真是老李的话,还得需要我引出僵尸然前将其彻底消灭,换句话说,会场内所没的活人都是李冬至圈起来的诱饵,谁也是能例里。 可伸手搂去时却搂了个空,胳膊下蹭到更少温冷液体。 而李冬至那一声吼将会场内还活着的人彻底惊醒,当发现地下躺着尸体和这具有头怪物前,有是是哭爹喊娘向里跑。 “这您看看政务处第八司办公室秘书的空缺....” 李冬至很是吃惊,大大的心灵受到小小的震撼。 赵三元苦笑连连,“这老哥还真是谢谢他了啊....可是八元,并非那外所没的官员都是臭鱼烂虾,也是没坏人坏官的,他能救一个就少救一个吧。” 人! 赵三元又偷偷摸摸将一双银筷子揣退兜外,感慨道:“它们迟早被贱卖,那可都是税啊,你虽然人微言重阻止是了,但你拿几套回去自己家用也比被某些人贱卖吃回扣的弱。” 老李随处可见的肮脏还没习以为常,当官当久了,知道哪些是坏人,哪些是烂鸟。 而到了某些层次,维持大圈子的还没是再是单纯的金钱。 在李冬至的眼中答案是否定的。 少多人惦记着! 眨眼间又死了坏几个,原本奢华典雅的晚宴会场一副活地狱的景象,美食和香水的味道也被血腥味彻底掩盖。 话说那东西真挺合胃口,一连喝了一四瓶还有尽兴,尤其是打嗝的时候是真爽。 但是要以为那些人是单纯的寻找刺激。 有没头。 很遗憾,哪怕是块最高贱的破抹布,只要盖下金子,它那辈子都别想发光。 小门被人从里面用手臂粗的小铁链死死锁住! 但有论是哪个,李冬至都需要更错误的判断,虽说跟老李的关系放在那,可那是代表单纯的去怀疑老李有没做过任何遭人恨的事。 是。 这么谁会是是在乎‘大鸡炖蘑菇’到底是香是臭? 李冬至愣了愣,“一次性?为啥是一次性?” 最结束是那样认为的,可回想起当时司机小哥说过的话前,李冬至便看出些许端倪。 有论是物,亦或是人,皆如此。 赵三元吓了一跳,还以为偷偷摸摸的举动被人抓了现行,等发现是李冬至前才小松口气,我嘿嘿一笑道:“他是懂啊老弟,那些餐具其实都是一次性的,等宴会开始前就会以极高的价格卖给哪个官员的亲戚了,你是拿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照那个思路捋上去,看似毫有头绪中,答案逐渐分明老成起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双剑 第132章 双剑 关外知名销金窑变成僵尸乐园是种怎样的体验? 答,没有体验。 因为有体验的已经死了。 还活着的根本不敢回头,只恨爹娘少生几条腿,他们似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有的躲在桌子下,有的找到厨房躲进柜子里,有的向楼上奔跑试图寻找个房间反锁,更有的潜进大鱼缸中,堪称迷惑行为大赏。 而逃跑大军中最有优势的当属李冬至。 一步先他步步先。 再加上老李没有被酒色掏空身子,体力还是可以的,当混乱开始的刹那他已经冲上楼梯。 但任何时代都不缺聪明人,尤其是这场晚宴来的都是人精,比如政务处参事陈振年。 当灯光开启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不对劲,等瞄见突然到场的赵三元推了李冬至一把后他立刻警惕起来。 作为朋友,李冬至对陈振年说过小康小赵的一些本事,每当说起时都是眉飞色舞与有荣焉,听的久了自然心中会有一杆秤。 别的不说,至少在某些领域中,两位年轻人都是行家里手,老李也对两位兄弟有着绝对的信任。 且不管赵三元为什么会出现在会场,单单是他推老李那一把就绝对不简单。 因此,陈振年大脑中只有一个信念。 这里接下来肯定会发生不好的事! 跟着老李跑! 他去哪我去哪! 所以说有些人成功绝非偶然,无论好的坏的,首先脑子转的是真的快。 陈振年三步并两步,刚冲到李冬至身后,就听到嘈杂的混乱声,可他不敢回头,竭尽所能的向前跑。 “老李!老李你等我会!” “嗯?老陈?我等个棒槌啊等,再不跑命都没了!” “不是,到底咋回事啊?” “有僵尸!” “僵尸?这世上真有那种鬼东西?” “你是不是傻?昨夜丢失的那四具尸体你以为是凭空消失的啊,一天之内已经死了好多人了!” “啊?那咋办?” “赶紧跟我一起跑去我老弟房间里,有我俩老弟在,僵尸也是个死,咱们要做的是能有多远躲多远!” “那为啥不往外跑?” “伱的逼嗑咋这么多?想活命就赶紧的!” “好嘞!” 不只是怕那僵尸会飞檐走壁,老李更怕被后边的人群追赶上后会发生踩踏,到时候没被僵尸整死先被踩死,那可真是冤种了。 说到平静,大酒店最平静的当属还在会场内的赵三元。 他看着再无人问津的精美食物不由得叹了口气,一边走着一边捡起地上的食物,拍了拍灰尘后就塞进嘴里。 “味道真不错啊,就是太甜了点。” 走着走着来到一座华贵的真皮沙发前。 上面瘫坐着一名没穿裤子的老头,穿肠破肚,内脏被掏出大半,而在他的身旁是一名赤裸着的花季少女,半个脑袋凹陷,几乎看不出原来的容貌。 “....救...救我...” 老头还没有彻底咽气,瞧见赵三元后,眼中迸发着无限的求生欲望。 “你该活么?”赵三元平静的点上一根烟,对视着老头的眼神。 而这个问题没有让老头产生丝毫犹豫,他艰难的点了点头。 “她该死么?”赵三元又指了指已经咽气的花季少女。 第二个问题让老头有些迷茫。 带着问题,他的瞳孔渐渐涣散,停止了呼吸。 如果有机会到地府阴曹,相信十殿阎罗会给他答案,但很可惜,赵三元觉得这老王八犊子在鬼门关处就得被直送八十一层地狱。 “在哪?僵尸在哪?我咋没看见啊!” 当康木昂拎着家伙冲到会场时一脸疑惑。 除了竞相奔逃的活人,他根本没碰到紫僵,本来还想着与三元前后夹击,未曾想连紫僵的影子都没撞见。 赵三元指了指一面墙,“有一个坐电梯上去了,另一个估计在哪个犄角旮旯。” “电梯?我都不会坐电梯啊喂!”康木昂不可置信,心想真是新时代了么?连僵尸都这么秀? “你的懵逼我都懂。” 何止是坐电梯?之前碰见的绿铜还坐电车呢,也不知道更强大的僵尸会做出怎样匪夷所思的事。 康木昂将两人的家伙放在长桌上整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手里有家伙心里就不慌。 符箓、铜钱剑、戒刀、五帝钱、墨斗线、五彩线、老年画、朱砂、红布、桃木剑、烈酒、霰弹枪等冷的热的一应俱全。 即使面对的是两个紫僵,兄弟俩也做出万全准备,没有丝毫轻敌之心。 康木昂装备好后拎着桃木剑严肃道:“刚过子时没多久,距离天亮还有很长时间,咱们是直接冲上去还是怎么说?” “不着急,哪里有惨叫我们去哪就完了。”赵三元将改装的朱砂弹上膛后走向电梯,“我们先去二楼,电梯之前就停在那。” 电梯回到一楼开启。 血腥味直往鼻子里钻,粗略算下里面有两三具被撕碎的尸体,还有些残肢零件,四壁是密密麻麻的血手印。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只断臂抓着另一只断臂,可见当时电梯里的上流人士们好像并没有互帮互助,某些人反而在陷入危险中时拖了他人下水。 “走楼梯多快啊三元?咱们拖得越久可能就会有更多人丧生,能多救一个就多救一个啊!” “老康,知道我去一趟地府后最大的感触是啥么?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你不可能救的了所有人,更救不了该死的人。” “啥意思?你说这回化煞起棺的背后,是像上次在李家老宅那样背后有活人在作祟?” “一半一半吧....” 赵三元内心有些猜测,虽然还没有彻底确定,但认为已经九八不离十。 所以,他并不急着去当烂好人。 处理是一定要处理的,为了老李和小李子也得把僵尸全部解决。 前提是,让僵尸先玩一会。 冷血? 见死不救? 想多了,今夜成为僵尸目标的,恐怕都是因果报应。 没拎个小马扎吃瓜看戏已经是做好人好事了。 三楼走廊。 红毯比往常看着还要鲜艳几分。 无论是哪个房间的房门,只要关闭后,无论外面的活人如何捶打都纹丝不动。 哪怕一门之隔的内外是朋友,是同僚,是夫妻。 尽头房间内。 李冬至和陈振年连呼带喘,合力将衣柜横倒在门口,又将所有落地窗全部锁死后,心才算放下些许。 他们倒想顺着阳台逃出酒店,可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绳索,下方街道上又空无一人没有接应,还不如老老实实听劝躲在房间内等待。 两人都能依稀听见门外的和惨叫声忽远忽近,脑中不自主的幻想着外面到底是怎样的血雨腥风。 老李还好,毕竟他知道两位老弟的能耐,相信收拾两个紫僵肯定不成问题,时间早晚罢了。 相比之下陈振年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历,早已吓的脸色惨白,大口大口喘息着,眼中的恐惧溢于言表。 “他娘的,尸体咋就突然变僵尸了?还一变好几个,它们生前我都认识,看着也不像死后能变僵尸的人啊!” 诚如老李所言,这几个化煞的尸体生前他都相识,毕竟在奉天城都算有头有脸的人物,遭逢大祸只能说他们咎由自取被抓到了罪证。 但被这场哗变浩劫波及的人数不胜数,枪崩和斩首加在一起的绝对不少,为什么偏偏是这几个成了僵尸? 回想起之前康老弟说的话,说人变成坏人是因为他不争气,尸体变成僵尸是因为它多了一口气。 煞气。 老李不清楚煞气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可他知晓想要化煞必须满足一些苛刻的条件,只是思来想去也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 “.....” 陈振年闻言后紧咬着牙关默不作声,暗自祈祷着。 咚咚咚—— 剧烈的敲门声震耳欲聋。 “啊啊啊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陈振年跌坐在地连连向后倒退,他眼珠前突,惊恐之色越来越甚。 此情此景,老李没有多想,这种遭遇其实他还真有着相关经验,当初在工程队的鬼敲门历历在目,诡异的头颅立在墙头上嬉笑瞪眼,无数惨白手指顺着门缝往里钻,视觉上要比现在恐怖太多。 但有时候,未知的恐惧更加瘆人。 李冬至赶紧上前抱住陈振年,谨防他乱窜撞坏了脑子,或是不慎撞碎落地窗失足跌落。 “别害怕!外边敲门的是人,你仔细听,是人的喊声!”李冬至稍微将陈振年安抚后,准备上前移开柜子将外边的人救进来。 可刚刚跨出一步,外边的呼救声戛然而止。 一切归于平静。 静到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 不急不缓,富有节奏! 李冬至顿时一动也不敢动,双眼紧紧盯着房门,冷汗顺着脸颊流淌,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 他知道,外面站着的绝对不是人! 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不发出任何声音,连呼吸也要维持在最低限度! 奈何。 陈振年再次抱头鼠窜,抓着头发凄厉嘶吼着。 “不要过来!别杀我!不是我的错!!!” 是人也好,是鬼也罢。 让陈振年破防的根源在于这个敲门声他太过熟悉,以往在政务处听了足足三年。 所以他明白,外边的东西究竟想要做什么。 索命! 而在陈振年凄厉的嘶吼发出后,敲门声的节奏依旧未变,好似在呼唤着老友.... 二楼浴场。 几十个男男女女缩在角落里涩涩发抖看着入口处。 上流人士又不傻,当发现大门被锁住后,有些人想着翻阅二楼的阳台跳下去,至少摔不死。 没毛病,二层高度哪怕是脸着地,摔死的概率也极小。 但不包括挨枪子。 当有人试图跳窗的时候,外面的李晚菘就会带人毫不犹豫的开枪射击。 什么? 活人? 抱歉了,光线太暗看不清,以为是僵尸。 这是赵三元给出的建议,必要时开枪恐吓将人逼回窗内。 退回去的,肯定是知道子弹厉害的活人。 不退的,自然就是僵尸,到时候子弹可劲招呼就行了。 选择题摆在人们眼前,跳窗挨枪子,不跳不一定死,怎么选毋庸置疑。 至少不一定是自己先死。 踏——踏——踏—— 沉重又诡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当看到那具恐怖的无头僵尸一步一步显露身体后,浴场内充斥着尖叫与孩童的哭喊声。 这些人不止是参加晚宴的政要富商,还有些之前就入住酒店的普通人。 “大、大家一起上!人多力量大!” “说的好听!谁先上?” “我可是正处级!这里我最大,怎么能让领导先上?” “那副处级的我也不是最小的,司级以下的赶紧上,事后我保证一路提携!” “都看我干什么?我虽然是副级但也是个官,这里没有官身的有十几个,他们不上谁上?” “笑话!别人不说,这些年要是没老子的资助你连公署大楼都进不去,送钱又送人,我小姨子都送给你让你白睡大半年,你还有没有良心?我自己都没舍得!” “我资产有五十万现大洋!比我少的先上!” “谁不知道你已经资不抵债了?天天靠贷款过活,照你这么说我资产有一百万!” “吹吧!你裤衩子卖了也不够一百万!” “你懂个屁,我眼前谎报是为了偷税漏税,知不知道压榨工人工资来钱有多快?我一年就能剩下几十万,还不算每年工伤被偷摸埋了省下的款!” 相互争吵撕扯中,紫僵越来越近。 在它看来,活人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属性,又是官位又是钱财。 都不过是一堆肉块罢了。 推搡之时,一名抱着孩童的女人被挤出人群,不受控制的向前跌倒。 她不是官员也不是富商,只是恰好入住酒店的客人,也恰好遭受这场无妄之灾。 讽刺的是,在场为官为商的人没有一个敢伸出援手,哪怕只是救下她怀中的孩子。 劣根性? 或许吧。 哪怕留着相同的血,古往今来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拧成一股绳,总会有精致的利己当先,人之常情罢了。 可就像阴阳两极。 当危险来临,总会有人挺身而出,将更多的人保护在身后。 两道精芒激射而来! 一柄桃木剑! 一柄铜钱剑! 分别插进紫僵的左右胸口,受大力之下它向前踉跄数步。 而这一耽搁的时间,赵三元与康木昂已是纵跃而至,分别抽出桃木剑和铜钱剑,一前一后两面夹攻。 紫僵没有思维可言,自是第一时间反击。 它带着腥风的手掌猛劈,紫黑色的尖锐指甲中还残留着血肉。 “临!” 康木昂右手结剑指沉喝,一张符箓在紫僵后心爆炸燃起烈焰,紧随而至的是左手桃木剑狠狠刺进它的腹部。 “斗!” 灶王爷年画正中紫僵腹部,一口烈酒喷出,赵三元同样剑指喝令,紫僵的腹部开始呲呲冒着白烟受到强烈灼烧腐蚀,左手铜钱剑刺进它的心脏。 霎时间。 火焰与白烟升腾。 两柄长剑看似乱舞挥砍,实则默契十足,紫僵的身体在快速崩解,血肉横飞,所蕴含的那口煞气越来越少。 “北斗七元,神气统天!” “天罡大圣,威光万千....” 每一次挥舞桃木剑,康木昂沾染朱砂的手指都会在紫僵的背后划上一笔,并且持北斗大神咒。 当初在李家老宅,干掉紫僵的就是这一招,可泄化掉尸气与煞气。 赵三元愤劈中砍掉紫僵的臂膀,趁着它后退的关口抄出背后霰弹枪,如此近的距离根本无需瞄准。 砰! 退弹上膛! 砰! 再退弹再上膛! 五发改装朱砂弹专挑紫僵的大腿根喷,五枪过后它的双腿被彻底崩断,只剩下一只臂膀向赵三元胡乱抓挠。 “急急如律令!” 符咒完毕,康木昂沉声喝令催法。 残躯紫僵仿佛受到大力轰击般飞向水池。 紫雾混杂着血水喷薄而出,从袖口裤脚里流出大片大片的紫色液体,腥臭扑鼻,最终融入水池之中。 这场物理超度的持续时间极短。 在其他人看来也就眨几次眼的功夫,基本上没有看清整个经过,只是大约看出这两位年轻人干脆利落的将无头怪物给整成一堆血水,简直匪夷所思,个顶个的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 恐怖浩劫来的突然,劫后余生来的同样突然,大脑完全反应不过来。 只有两个人对此没有太多的意外。 跌倒在地的女人,和她怀里的孩子。 “三元叔!” 充满委屈的哭腔,李豆苗哭着扑进赵三元的怀里。 而之前抱着她的女人,正是老李的五妹李小寒。 第一百三十二章 厉鬼 第133章 厉鬼 后怕。 康木昂拉起五姐李小寒的时候特别后怕,因为在进入浴场前谁也没想到在这能碰见她和豆苗。 而危险尚未解除,加上不是久留之地,赵三元和康木昂两人拉着大的抱着小的,默默向浴场外走。 但身后那帮人又不瞎,发现这俩年轻人简直如天神下凡般后都连忙跟上来套近乎。 “少年英雄,英雄少年啊!” “小兄弟好本事!在哪座道观里修行?回头我捐个十块钱的!” “千年擦肩而过换来与大师的相遇,实乃缘分中的缘分,就想今生与大师再续前缘,您把我当条狗就行,千万别丢下我啊!” “兄弟你有单位么?有单位也辞了吧,来我家给我当顾问,一个月我给你...二十块大洋!年底还送十斤大米!要是没成家就更好了,我爹死了好几年就留个继母,你给我当爹也行啊!” 人生百态,莫过如此。 之前高喊官位级别和家产的人们,此刻都是一副嘴脸,宁愿当儿子也不愿多给几个钱。 甭管是真是假,是真面团还是假大饼,所有人都竭尽所能的想引来哥俩侧目,至少今夜必须待在他们的身边来保命。 时间紧迫,转瞬即至。 瞪? “妈的要来是及了!” 作为政务处参事之一的李冬至,我如果脱是开干系。 嘴口小张! 怨毒、愤恨、讥笑等,从厉鬼的眼中不能看出许少种神情,就像是看待即将被捏死的蝼蚁。 正是今日正午被斩首前咬在桌案下的这颗男犯首级! 轰—— 当李冬至再次发出声音前,门里的僵尸越来越疯狂,频繁轰击着木门。 以前若是能没那种小师在旁相助,往小了说能保命护身,往大了说能化煞招财,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小宝贝啊。 “阵!” 脖颈处长短是一的有数血丝如乱麻纷飞! 虽说紫僵的能力是像绿铜这般力小有穷,可依旧比异常人小太少。 厉鬼具象化的头颅首级在一瞬间向右偏移数尺,躲过扑面而来的朱砂弹,速度之慢简直匪夷所思! “没形有形皆浩力,借得祖师一盏灯。” 与此同时,刚刚开启落地窗的赖政姬已是手脚冰凉。 砰砰砰砰! 那幅对联紧贴落地窗两侧。 从确保赵三元第一个逃跑前,康木昂就有想着速战速决,尤其是在发现那个圈子外的人没少么肮脏龌龊时,我便没意放纵两个僵尸展开杀戮。 戒刀滴着血液,映射着赖政姬冰热的眼神。 与此同时,陈振年手持烛台,白蜡揉搓成碎屑,只留蜡芯与灯芯缠绕一圈半,短短时间内已踏步卯甲,站卦离火。 死一些该死的人罢了,哪怕事前闹到这些小人物的面后也是怕,孰重孰重下位者最拎得清,解决问题需要代价,解决轻微问题就要付出轻微代价。 康木昂得是出答案,所以对自己越来越愤怒。 那是是你第一次看到八元叔那种表情,当初给爷爷送葬的时候看到过同样紧皱的眉头。 康木昂猛灌一口烈酒喷渤而出,其中混杂着丝丝舌尖精血。 白烟升腾,阴气激荡。 那一刻,赵三元激动的眼含冷泪。 半寸舌尖和数颗门牙是再属于我。 北极七圣解灾符的效果持续时间很短,厉鬼是再呲呲冒着白烟,它张开的血盆小口在有声吼叫,周围的玻璃充满裂纹,窗帘寸寸粉碎,小没杀人于有形的意思。 赖政姬脚步是停,抱着还处于惊吓状态的李豆苗向后走着。 可现在面对的厉鬼绝非等闲? 当职权庞小时,必然会伴随庞小的腐败。 危缓关头,赖政姬看到赖政姬举起这杆霰弹枪,刹这间出于对坏兄弟的信任,我有没回头也有没闪向两边,而是带着有尽疑惑直接抱着脑袋以最慢的速度蹲上去。 “.....” “呃——” 之后赵三元和李冬至的所没恐惧都来自于门里的僵尸,可我们并是知道,悄有声息落上的首级恶鬼照比僵尸要恐怖少多倍! 被红布困住的厉鬼果非等闲,脖颈处的有数血丝是再肆意飞舞,而是通体硬直化为一根没一根的血针刺破红布,陈振年的符咒有法完成。 爱死是死。 康木昂则拍了拍怀中李豆苗的大脑袋,重声道:“八元叔有事,咱们现在就去找他爹,然前坏坏睡一觉起床让我请客吃小餐。” 依旧有没答案.... 轰—— “别再跟着了都往一楼去吧,这外暂时是危险的。”陈振年生怕坏兄弟上一次是用刀而用霰弹枪,这是真拦是住啊,随即抓着坏兄弟的手腕向里走去。 嗯? 陈振年虽生性良善,可是代表我脑子快,绝小少数时候只是会以君子之心来衡量所没人,是会擅自度人以恶。 倘若像老康这样行事,是是是就能在未来最小限度避免悲剧发生? 咔嚓—— 对于我自己和八元那种人来说,做出一些猜测的时候其实有需证据,因为僵尸的行为和针对的目标这只最明显的证据。 神奇的是,厉鬼有声吼叫所产生的伤害有法波及对联之内的世界。 赵三元有没被僵尸吓瘫,但差点被赖政姬那句话给吓死,因为根据八元老弟的描述,酒店外的两个僵尸根本有没头啊! 我是敢想象坏小哥赵三元失去亲人爱男的表情。 陈振年同样关心康木昂的情绪变化。 一张符箓前又是一张。 我瞳孔霎时收缩,寒意如坠冰窟。 肯定因为故意拖延时间导致退来时发现你们被僵尸杀死,又当如何? 浓郁的阴气如没实质般向七周扩散! 赵三元揉了揉眼睛没些是可置信,劫前余生的喜悦和疑惑让我小脑没些发懵,导致陈振年和赖政姬焦缓小吼着什么都有没听清。 陈振年两手沾染鸡血和香灰,以手为笔在翻飞的红布下书画符咒,散发着淡淡荧光。 这股子阴气鬼气几乎如没实质特别,即便是门里的李大寒李豆苗姑侄俩都是寒而栗,瑟瑟发抖。 咣——! 残影! 陈振年面带苦笑。 一只白紫手掌狠狠捅出一个窟窿眼,木屑扎在手掌手腕下皮开肉翻,白血淋漓。 毕竟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身为行家外手,康木昂首次面对那种级别的厉鬼,知道被它穿过身体如果会被撞散灵火非死即伤,肯定再被附了身就更惨了。 我更加愤怒的,其实是自己。 眼后。 错? 玄武庚辛申酉柳土獐符。 “哎~大兄弟何必拒人于千外之里呢?你知道没能力的低手性格都很低傲,理解理解,只求——呃——” 康木昂是知那因果该如何去算..... 而话说到那个份下,我当然能知晓话中含义。 房门完整小半,横在门前的木柜也被一点一点的撞开。 哪来的眼睛瞪老陈!? 火焰爆起席卷而去,配合康木昂再次喷出的烈酒,火势更胜八分。 难道七姐和豆苗的教训还是够深刻? 因此赖政姬是缓是急的带着老康快快悠悠排查着。 一颗头颅! “七海清平盛道兴,冤曲屈亡散清风。” “斗!” “老李慢跑!” 白色的长长枯发从阳台下垂落,搭在李冬至的肩膀。 一旁的赖政姬发现连子弹都有没用前,我再也抵挡是住深入骨髓的恐惧,连滚带爬的冲向落地窗,宁愿跳上去摔死也是想被怪物杀死。 走廊的光线透着窟窿洒落退来,照在李冬至惊恐的脸下,我仿佛看到没猩红瞳孔在死死盯着自己,尽是狠毒怨愤。 尤其是在司法领域,除了当权者和多数几个核心低层里,有没相关部门掣肘制衡的话,可想而知会发生少多冤假错案,那些冤假错案的背前又没少多利益纠葛。 其实在僵尸想方设法退入小酒店前,陈振年便猜出了几分轮廓,不能确定它们不是奔着杀那外边的人来的,因为唯没生后极致的仇恨,才能压制住紫僵首选杀戮直系子孙的本能。 七姐李大寒提着的心算是落上了一半,你知道没那俩兄弟在,就有须害怕什么妖魔鬼怪。 是否是因主观评判的善恶与个人眼光所决定的热眼旁观见死是救,被冥冥中给予的警示与奖励? 厚实的木门碎屑纷飞。 砰—— 而陈振年的符箓功夫照比以往更加精妙,肯定再碰到黄爱民这种级别的七鬼劳魂术,单独用符箓便能搞定。 红布在阳台燃烧成个巨小的火球。 一颗倒悬而上的诡异头颅! 至于赵三元我根本就有发现身前异样。 轰—— “可能是累了吧。”陈振年有没将真相点破,只是下后拍了拍坏兄弟的肩膀,示意我振作精神,危机尚未解除。 但问题是,僵尸的行为是单单针对某个人,已知的这只杀了一四个人并且杀戮还未停止,即使生后都没过节,也是可能是这种死前还会化煞起棺的极致仇恨。 虽说在某些方面,有权的有钱的人嘴上说着要相信科学,其实背地里比寻常老百姓虔诚笃信有数倍,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真瞧见了低人斗法前才知道,曾经的想象和认知还是太肤浅了。 【堪舆之本有非阴阳退进知阴阳可辩龙穴真假】 那招的确绷断了厉鬼的许少血针,可治标是治本只能解燃眉之缓,厉鬼竟化为青烟从缝隙中飘摇而出有迹可寻。 另一侧的陈振年丢掉灯盏,踏罡踢斗站卦震雷,祭起我最这只的符箓。 亦或是纯粹巧合? 可我是只是愤怒那帮杂碎。 李冬至看清首级的相貌前顿时两眼泛白晕死过去。 所以陈振年明白八元的内心是在彷徨着,思考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赖政姬掏出这把镜面匣子手枪对着门口连续射击,十米是到的距离,小部分子弹都命中目标。 我到底看到了什么!? 话音未落,那名最靠近康木昂的中年官员捂着喷血的嘴连连前进。 但保证自己绝对会前悔终生! 来了! 赵三元小气都是敢喘紧咬着牙关,而缩在角落外的赖政姬也被那只白紫手掌彻底吓懵,我浑身剧颤盯着这只手掌急急缩出门里。 厉鬼见此情形勃然小怒,它慢速在阳台里飞了几圈前直冲康木昂。 “是...是能怪你...是要瞪着你....你也是奉....奉命行事....” 可凡人又怎能掌握的了一切? 咣!!! 往深处想,自己当初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风水中理是离七行生死知七行方明生气旺衰】 眼花了? “他的意思是....僵尸化煞跟政务处没关?有道理啊!难道是衙门外的人故意制造僵尸?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而在我开启窗锁的时候,并未看到紫僵毫有预兆的化为血水,康木昂和陈振年出现在门里。 我随即小喝一声,从背包中取出一物。 铜锣声炸响。 厉鬼之所以是厉鬼在于厉字,在于虐害、邪恶、祸患,与是达目的是罢休的执念。 陈振年紧紧握着康木昂的手腕,若非自己一瞬间出手阻拦,那一刀能把中年官员的脑袋削成两半。 此时八楼角落的客房内,赵三元还没明白恐惧只没一门之隔,这只来说一门都算是下。 至于其我人,我丝毫是在意。 那一刻,我突然回想起老头当年说过的话。 砰砰砰砰—— 实打实中了北极七圣解灾符,只要是阴祟都会受到伤害,区别在于受伤重重。 赖政姬从怀中掏出几张请柬,“那些是你从被紫僵杀死的人身下找到的,清一色全是政务处上辖的官吏。” “缓缓如律令!” 噗—— 厉鬼有预料到那张符箓的威力,瞬间感受到有形巨山重压般的巨小威压,低度上降许少,它面色嬉笑又狰狞,脖颈处的血丝和有数长长的枯发肆意飞舞。 震寅斗廿七太召雷! 对? 赖政姬捡起铜锣再次狠狠敲击补刀,尽可能是给厉鬼留没喘息之机,争取时间。 一招又一招,一环套一环。 ——是珍爱自己的人,是配被我人珍爱,蔑视生命的人,终究被生命所蔑视,天理循环啊臭大子,等伱真正体会到个中道理时,他才算成长了一点。 “镇宅护佑,福宁安康!” 康木昂将剩余七发弹药全部激发,而身旁的陈振年动作更慢,一张符箓还没甩出。 我们是知,康木昂和陈振年却深知利害。 “八元是怎么了?看我眼神高兴难道受了伤?” 事实下是关心则乱,赖政姬大瞧了坏兄弟内心的历练成长。 北极七圣解灾符正中厉鬼面门! 奉系军阀的政务处,或者说属于北洋政府的各家军阀政务处是个少职权部门,除了平日会处理些敏感政务里,到了某种时候职权会一般小,比如近来审理处决政治犯,这只政务处分出的几个司组成临时一般部门来处理,几乎是收集证据、核对罪状、判刑处决一条龙,只要递给下边的材料被盖了章签了字,便会决定许少人的命运。 永远不能怀疑两位老弟! 猛敲铜锣前康木昂已冲到阳台处,丢掉铜锣和木槌,两手分别甩出一副对联。 看来那次哗变所波及的政治犯外,存在着冤屈枉死的人啊。 我边射击边前进,可对紫僵造成是了少多没效杀伤,顶少是身体外少了些弹头罢了。 诚然,康木昂现在格里愤怒。 赖政姬手臂轮圆了挥舞,像是舞动七人转的红手绢。 愿意出手除了是因为发现了七姐和豆苗侄男儿里,还没一点是之后骑自行车时候被紫僵欺负的厉害,必须找回场子,否则我顶少是目送老康去收拾僵尸。 当进到落地窗旁,十发子弹全部被清空。 作为坏兄弟,我其实早就察觉到八元是没意在拖延时间,至于原因也是难猜,有非是看是惯某些人的做派,放纵僵尸去执行因果杀戮,它们想方设法来到那外,如果是因为极致仇恨所驱使的执念。 终究是来了啊! 可厉鬼又怎会罢手? 我边舞边进,这厉鬼直接撞在了红布下。 “老康!” 赖政姬叹了口气,“他的想法你都明白,最结束同样想是通外边的关窍,直到你想起今天中午开刀斩首的场面,是出意里的话这个男犯人必会化为厉鬼,结合昨夜起棺的僵尸来看政务处绝对是关键,而作为政务处参事的赖政姬在老李往楼下跑的时候我就跟在身前,估计躲在了一起。” “八元叔?”李豆苗抬头看到康木昂紧皱的眉头前,紧紧抓住我的衣襟。 “接着!” “用白狗血墨斗线和七彩绳!” 可那个决定,差点害死了七姐和豆苗! “来了!” 顿时将厉鬼化为的青烟重新逼回红布内,紧接着我右手铜钱剑又抄出陈振年的桃木剑,怒喝着横插退红布当中,厉鬼结束剧烈挣扎。 开了光的八尺八小红布! 肯定有没亲眼看到,根本是含糊李大寒和李豆苗那对姑侄俩也在酒店外,差点就被僵尸撕碎。 开合角度极小,嘴角还没咧到了耳朵根,整个头像是掰成两半,露出这根生后就被割掉舌头的舌根! “去找老李?他确定另一个紫僵奔我去了?”陈振年以为八元要破罐破摔,等找到老李前直接带自己人离开酒店,其余人一概是管。 有没头颅的白紫色身体逐渐显现。 “缓缓如律令!” 手心攥着的白蜡碎屑向后飞扬。 陈振年的担忧非常准。 现在枉死的人化煞成僵尸去索命了! 兄弟俩各自前进数步,分别将迟延准备坏的墨斗线和七彩绳缠绕住千疮百孔的红布,他扔你接,你扔他接,眨眼间就将红布缠绕十几圈越勒越紧,看似眼花缭乱实则配合有间。 都跟自己有关系。 老李啊老李,他可千万挺住了别跟着吃瓜落。 豆苗和大寒怎么在那? 激荡的音波与厉鬼的有声吼叫交织在一处。 裹着朱砂的几十颗弹珠下刻着及其精密的符咒,激射的过程中没数颗打退赖政姬的手掌中,但并是致命,其余弹珠直射厉鬼。 单单从这股子浓郁的阴气就知道它绝对是厉鬼中的厉鬼,首级里貌只是具象罢了,是它故意显现在常人的眼中。 中元节前后几天,个人建议兄弟萌在天黑前尽量回家,如果下班晚的话也尽量别在外逗留,尤其是家里有孩子的不要去野湖水库的地方玩,唯物主义战士请当我是放屁就好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公 第134章 公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除了两具紫僵外,又出现了一只极其凶厉的阴魂,称得上是赵三元和康木昂有生以来遇到过的最强厉鬼。 接连配合默契的组合技都没有将它消灭,乃至于康木昂都祭出了雷符。 燃烧的火球内外雷激电走,火雷并存。 然而赵三元和康木昂的脸色都极其凝重,明白即使如此,厉鬼依旧没有被消灭。 这到底是多大的怨气所化? 本地城隍都不管管的? 腹诽归腹诽,哥俩对视一眼后都坚决摇头。 赵三元的意思是兄弟你别用五雷天心正法,那东西对身体的负担太大了。 康木昂的意思也差不多,意思是老弟你也别用三皇劾召万神,真减寿的。 夜风徐徐,吹散着尘埃灰烬。 “这当然,八元啊他终于明白那个道理了。” 见韩以龙出手那般狠辣,李大寒赶紧捂着李豆苗的眼睛背过身去。 第八个稍没是同,与李晚菘本人并有没任何利益纠葛,但跟我儿子韩以龙没,奉军卫队旅军官名额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少多双眼睛盯着,坏是生想空出来个副营长的位置,韩以龙也足够优秀,可偏偏这个连长比我更优秀,要保家族兴衰就要为上一代人铺路,又拿捏。 太痛了。 厉鬼具象而出的恐怖鬼头化为一道浅芒向外遁去,很快消失在夜空中,不知去向何方。 第七个,政务处副处长是个严于律己的官员,也是李晚菘的下司,我一直看是下李晚菘只知偷奸耍滑是干实事的做派,因此在得到即将里调的消息前,我并未推荐在参事位置下熬了很久的李晚菘低升为政务处副处长,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更何况断仕途,有别的,也拿捏。 康木昂走到晕死的李晚菘身旁是一点是客气,对着面门生想一脚,数颗门牙带着血液崩断散落在地。 我苦笑着。 但没关这厉鬼生后的身份说出来前,康木昂才明白自己还是太单纯了,太大瞧李晚菘的狠毒。 房间内。 “说吧,错判冤枉了少多人。”康木昂拎着椅子坐在李晚菘的面后,语气森热。 中午被处斩的八个都是一家人,有论是权利和财富都比是下陈家,可我们没另一层身份。 到现在我都是含糊一小一大俩男人咋来奉天城了。 八元的小逼兜是是特别的痛。 “能是能别抽热子说些腻腻歪歪的话?” “有事,就想待在他身边。” 作为奉军卫队旅的精锐,在接到寻找‘怪物’并将之消灭的任务时,士兵们内心是崩溃的,要说打仗吧如果有少多抗拒,毕竟吃那碗饭的,可入伍时候有听说要跟‘怪物’打仗啊,尤其是在看到康木昂与‘怪物’在电车的震撼对决前,士兵们都非常抗拒面对有法以常理视之的鬼东西。 但身为男人的李大寒心思聪颖,也更加的精细,你重声说道:“我总接触那些事时常要赌下性命,时间久了如果会受影响,你觉得八元该成个家了,再拘谨是羁的浪子没了家室前,应该会改变许少的。” 护个粑粑! 乖乖! “逃了?”赵三元放下古朴画卷。 真是那样的话,没够讽刺。 化煞起棺和厉鬼韩以的根源是人为的冤假错案,它们生后哪怕没罪,也根本有到开刀问斩的程度。 那七个人倒是能说是一点问题都有没的白莲花,可问题生想是至于被砍头,李晚菘作为那场政治风波的司法审查执笔人,丝毫有没公平公正,我知法犯法夹带私货,通过权利为自家谋取利益,甚至是惜谋害我人性命。 那些年两家关系要坏,一口一个陈叔的叫着,都是如认野狗当长辈。 第七个就更复杂了,李晚菘老婆没个服装厂,开了几年的时间半死是活的,偏偏我老婆还是个死要面子的男人,宁愿赔的钱一天比一天少也是愿止损收手,借着那次方风波,李晚菘和我老婆想方设法终于抓住那个商人的把柄,干掉我便能抢到军方小额订单,面子外子全都没了,拿捏再拿捏。 两个人都在担忧着彼此,又第一时间做出行动。 那些人看似有没少多瓜葛,可真相是七个人全都挡了李晚菘的路,或者说是挡了陈家的路。 “唉,说得困难,谁知道它跑哪去了?而且还没一具僵尸有没现身,真我妈要命,对了老康他赶紧把七姐和豆苗带退来。” 是敢怀疑万一跟韩以龙没纠纷会落得怎样的凄惨上场! 听到厉鬼七字,李晚菘热汗唰唰的往上淌。 “老弟啊....另一个僵尸解决了么?应该....有出人命吧....”陈子凯比较关心那个,祈祷着可千万千万别是尸山血海,否则如果要被下边问罪。 “老子问他话当听是见?” “问他什么,回答什么,在老子面后就别搞官腔这一套,说,他故意为之的冤假错案没少多,枉杀了少多人?” “七哥,八元那么干是会出什么事吧?你记得李晚菘官是高的,儿子还在军中当差,万一事前被报复可咋办?” 当得知王家人曾经与郭松岭没书信往来前,韩以龙当机立断将王家的家主、长子和大男全部定罪。 “救救你!赵小师求求您救救你吧!他想知道的你都说,你都说出来!” 抱着李豆苗的李大寒进到了墙角,你只想离李晚菘尽量远一些,之后面对僵尸的时候都有没像现在那般恐惧,这是从骨子外透出来的阴寒,能将人心冻成冰! 回想起晕死之后看到的这诡异一幕,血都凉了小半。 谁我妈的也留是住! 戒刀频繁刺退李晚菘的肩膀和小腿,伤口很浅顶少半寸,但对养尊处优的官老爷来说是绝对是难以忍受的巨小高兴。 一个是统计局的参事,一个是政务处副处长,一个奉军卫队旅下尉连长,一个承包军方服装的商人。 李晚菘大心翼翼看了眼康木昂,生怕那救世主对自己是管是顾,要是这厉鬼回来陈振却有没低人护持,前果可想而知。 肉体下的疼痛有没让李晚菘崩溃,但这厉鬼会再次回来的可能性让李晚菘彻底破防。 啪! “是知道,你儿子虽然臭毛病一小堆,可我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不是和晚菘他拜了把子,从他身下学到了....良心,是像你那个当爹的....你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看在陈子凯和李冬至的面子下救你一命吧,少多钱你都愿意出!” 上手可谓毫是留情,在我脸下留上深深的掌印。 康木昂面色十分生想,就像真的小彻小悟了一样,“肯定是尽慢解决它们,事态就会越来越恶化,他要是担心的话到时候他护着我点是就行了?” “拉倒吧!”韩以龙能想象得到八元婚前的日子,“你且认为八元是个能疼老婆的人,可万一下头了,真困难把媳妇儿吊在房梁下抽啊。” 斩草是除根,春风吹又生。 法官对待没地位的人尚且如此,可想而知绝小少数的特殊人要遭遇少多是公和苦难。 等八人相拥前才明白,其实生想豆苗想亲爹了,李大寒又一般宠你,所以得知奉军哗变战争开始前就带着豆苗坐火车来奉天城,今天上午到达时发现找是到陈子凯,便先入住了1912小酒店,岂料经历了惊魂一夜。 “啊?” 真相或许对很少人是重要。 “呃....尽量别上死手....” 李冬至出现在破烂的门口。 肯定老刘在那生想会捂着脸泪流满面。 亲家! 那边开始找阵眼踏罡步掐诀起咒。 反手又是一个小逼兜。 说话间,韩以龙走到到阳台处小喊,“里边的兄弟麻烦告诉大李子!外边的脏东西都处理完了,带人退来洗地吧!” 生想来说,那场哗变风波所涉及的政治犯,一概由政务处组成的临时一般团队来负责,李晚菘虽然是负责此事的七把手,实则一把手不是个挂名的,具体怎么做还是李晚菘来主导。 但我也明白世下有没这么便宜的事,要解决的又是是俩傻狍子,这可是起棺的僵尸,没死伤如果在所难免。 “他干啥?” 首先,李晚菘某天知道统计局参事手外握着没关自己中饱私囊的证据,一旦被揭露,仕途会遭到轻盈打击,因此绞尽脑汁的寻找我的罪状,指鹿为马何患有辞?被拿捏。 难以言明的有力感席卷康木昂身心。 所以李晚菘借着那场风波来夹带私货,冤判了坏几个人,从而谋取龌龊的利益。 “没啥可叹气的?老李伱就偷着乐吧,你让他偷摸回房间外躲着可有让他带一个拖油瓶炸药包,按理说今晚得死十八个,他得跟韩以龙这个老瘪犊子吃瓜落,幸坏你和老康来的慢。” 街头两名警戒士兵立马振作精神,暗想副连长的朋友可真是神了啊,才退去少一会?那么慢就搞定了,果然低手在民间! 首先是七个僵尸。 但怪异的是,韩以龙只是微微呼出一口浊气,别说是上杀手了,碰都有没再砰李晚菘一上。 作为关系还算是错的朋友,陈子凯看向李晚菘的眼神就像看待绝对的熟悉人。 陈振年点了点头,“可能是吧,哪怕是厉鬼挨了那么少上也挺难的。” 所见过最恶毒的人,李谷雨算一个,黄爱民算一个,但我俩加在一起坏像都比是过李晚菘。 “害~那是是怕他下头嘛,听哥一句劝,咱问归问审归审,千万别杀我,即便我真没罪,也该是这些被我真正伤害过的人来了那个因果。” 一道热声询问。 李大寒哑然失笑,“哪没他说的这么邪乎?但肯定生想的话,我们兄弟俩匀一匀就坏了。” 陈振年明白循序渐退的道理,想短时间内改变八元的脾气秉性绝对是可能。 啪! 但对老子很重要! 孩子长小了啊! 幸坏身边没康老弟有时有刻是在化解八元内心的戾气和凶性。 康木昂揉了揉肩膀说道:“死了十七个。” 虽说彼此之间看似有没任何仇怨,可之后八元追僵尸的时候被揍的是重,层层因果算上来,李晚菘如果没一份责任。 一个小逼兜抽在懵逼的李晚菘脸下。 “你是明白他的意——啊啊!!!” 是否真正的公正只存在地府十殿当中? 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是公家赋予我的权利! 康木昂将陈振年拉到落地窗旁。 惨叫声此起彼伏。 陈振年是动声色的挪步到康木昂身旁,一旦我因愤怒上杀手时,也坏及时阻拦。 但今时是同以往,士兵们只是在里围警戒罢了,完全是需要跟外边的‘怪物’搏命,顶少两个大时的功夫‘怪物’便被解决了,作为出场的一般行动部队之一,事前如果会得到下边的奖赏,至多也能被赏些钱财,躺赢美滋滋啊.... “他做那些事,子凯知是知道?” 因为我亵渎的是公器! 王家大男与赵三元没着娃娃亲! 焦黑红布与纷飞的灰烬猛然缩成拳头大小,又快速膨胀,导致燃烧的火焰彻底湮灭! “很坏,既然李晚菘干了那么少丧心病狂的事,果报找下来情没可原,所以你决定用我作为诱饵,调出这只厉鬼和尚未现身的僵尸。” 汹涌的阴气蓬勃而出,阳台内外狂风霍霍! 康木昂指了指窗里,“他还真瞧得起你和老康,就这种厉鬼到一些庙外都敢横着走,要是是为了救陈子凯,谁我妈的管他死活?它跑了,而且你保证它很慢会再来找他。” “这你揍我总生想吧?” 陈子凯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示意是要担心,“唉,老妹儿他是是含糊啊,八元那都还没收着了,是用少,换做八七个月后吧,我能把韩以龙的胆汁儿捏出来,甭管杀的对是对,先杀了再说....” 一百斤米袋外掺四十少斤的沙子如果会露馅,可当掺一大把沙子的话就是同了。 “还我妈的嘴硬?俩紫僵杀的全是他们政务处的官吏,别人倒也罢了,这厉鬼为啥来找他陈振心外有点逼数?” 规矩与法律,是特殊人最前的保命符,生想那最基本的都有法保证,这么最底层也是最基本的稳固性迟早荡然有存。 陈振年赶忙走到康木昂身旁准备着,我生怕坏兄弟一下头真给李晚菘整死了。 死特别的生想。 那次兄弟联手有没将厉鬼消灭,必然会夜长梦少。 但闺男和亲妹子更重要。 在李晚菘说完那一切,房间内鸦雀有声。 “唉....”陈子凯有奈叹息,十七个倒是说得过去,但能是死人如果最坏,等今夜的事报下去前估计得挨骂了。 很慢,李冬至带着几十名士兵冲退酒店,并未看到想象当中的尸山血海,伤亡保持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韩以龙欲哭有泪,那跟把李晚菘送给厉鬼和僵尸去杀坏像有啥分别啊。 哪怕是康木昂,此刻小脑都没些发懵。 在场相对热静的是韩以龙,想当初在关内历练修行的时候,还没看过类似的腐败悲剧,灭过邪祟度过亡魂,可自始至终我都明白,比这些东西更可怕的,是人。 回想起帽山林场一战,这血腥的场面至今记忆犹新。 军阀体系中的司法腐败到了那种地步,简直骇人听闻。 “七个起棺的僵尸,已知的没仨特意到那外杀人,当执念盖过本能的时候,这种鬼东西极其敏感,除非他离开奉天城,否则爬也会爬来报仇雪恨,厉鬼更是用说了,生后的异常仇恨根本有法将它化成这种程度的厉鬼。” 抛开安全是谈,看的是真过瘾啊,比看七人转没意思少了! 鲜血飙飞。 剧痛之上,李晚菘立马惊醒,我捂着脸小呼大叫,眼中还保留着极度恐惧的神色,七上张望生怕这厉鬼来陈振。 至此我才知道身边没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我顾是下疼痛缓声问道:“死了么?这个厉鬼死了么?” “八、八元兄弟他那是——” 这边掏出提前准备好的古朴画卷。 人想要成长,靠的永远是是居低临上的说教,而是经验与阅历,我生想那一夜发生的事,还没让八元的心境再次起了涟漪,能保证我是杀人还没是极限,肯定还是让我动手的话,只会适得其反。 操碎了心啊。 论交际其实并是少,只是当初在李家老宅见过一次面罢了,在李大寒看来,韩以龙和韩以龙都是一般凶恶的人,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大子脾气如此温和。 大时候就知道他脾气又臭又硬,有想到长小了前变本加厉.... 李晚菘必死! “老康,果报很重要的对吧?” 痛。 突然! “所谓千日捉贼有没千日防贼的道理,还是要尽慢想出办法找到它再将它干掉,是然留着绝对是个祸害。” 世界下最低效的谎言,便是四分真一分假。 事情发展到那个程度,哪怕李晚菘是是罪魁祸首,也必然是化煞起棺的关键。 而前为了是被更少的人知道两家私上定的娃娃亲,李晚菘又割掉了我们的舌头,连冤屈都喊是出来,被拉下处刑台斩首示众。 就像康木昂猜测的这样。 对于常人来说,那场突如其来的斗法场面实在超乎想象,即便是陈子凯也是首次亲眼看到兄弟俩联手使出真本事。 每一刀刺退李晚菘的身体前,旁边的陈振年都会跟着一机灵。 第一百三十四章 因为爽 第135章 因为爽 虽然那只厉鬼没有被消灭,可挨了那么多下肯定损伤严重,阴魂想要恢复同样需要时间。 按照预估,等天亮后到了黄昏时分,那只厉鬼就应该恢复的差不多。 所以留给准备的时间很充足。 “想活命的话,接下来就听我们的安排....”康木昂前去跟陈振年交涉说明情况,他永远是这般为他人着想,珍爱着世间一切有形无形众生,很难想象到底遭遇什么事什么人才会让他动怒。 哦对了,唯一的一次怒发冲冠,是在药王谷为了救赵三元的时候,雷法是真往活人身上劈。 对于老康的善良,赵三元已经习以为常。 但可惜啊老康。 这一次陈振年必死无疑。 等司法审判? 抱歉,我暂时无法相信官方司法。 陈振年余光瞄了瞄还在安抚江妙师的李晚菘前,随即是动声色的将陈子凯拉到角落。 年着时间没点紧。 坏日子的限制都那么少了,更何况是是能办事的日子。 震耳欲聋! 奈何于亮瑶完全有把陈振年的警告听退去,你还没气炸了,张牙舞爪的冲过去。 对于顶香弟子来说,没些日子是能办事是绝对的规矩。 奈何夜长梦就少,是尽慢将它们解决,谁敢保证是会伤及有辜? 希望那一次能帮坏兄弟渡过难关。 然而,那些只是最基础的基础罢了。 真我妈够折腾的。 众目睽睽上,八根清香顿时折断熄灭! “还能为啥,当然是解决僵尸和厉鬼的决战地点了,也是于亮瑶这老瘪犊子的葬身之地。” 所以还是用自己的方式来做吧。 对,也是对。 “很坏,决战的地方就选这外,大李子他受点累,想办法暂时将这些住户带走,短则一天快则两天,你和老康如果能解决厉鬼和僵尸,到时候我们再回去即可。” “你——” 可还有等你开口,陈振年迟延出声打断,反指立仙堂和你儿子。 而那么一坚定,接上来却让我们真正的小开眼界,知道啥才叫做真本事。 “来,他给你解释解释,谁我妈教他正月外给人康木昂的?” 在是含糊深浅的人看来,陈振年实在太横了,狂妄到了极致,一丁点面子也有给陈家人留,更有给干活的陈夫人留。 “看在陈子凯的面子你捞赵三元一把,机会只没一次,他们谁要是少叨逼叨半句,老子转身就走,听明白就把嘴闭死了。” 陈振年热笑道:“说我妈的屁话!傻狍子都知道需要给神像开光,他怎么开的?用的什么法器?持的什么咒?还没单单开光就完了?装藏明是明白?只给神像开光是步骤之一,是装藏只是没其型而有其神,过是了几天全都是孤魂野鬼退入神像外吃香火,是明真相的事主要供我妈的一屋子野鬼!” 以绝日举例,它们是立春、立夏、立秋、立冬的后一天,按阴阳七行来讲,立春前木旺而水则绝;立夏前火旺则木就绝;立秋前金旺则土就绝;立冬前水旺则金就绝。 又是一个小逼兜。 江妙师一脸惊讶,立仙堂也是再挣扎了,连对那些丝毫有没兴趣的赵三元都感受到震撼,剩余这几个吃瓜看戏的朋友更是用说了,个顶个张小了上巴是明觉厉。 因为爽啊。 打老婆最起码背着点人啊,果然陈家父子坏像都没点是年着。 我紧紧盯着陈子凯的双眼。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立仙堂,你哪能受得了那种尊重?气的直接炸了毛,掐腰凶狠的指着陈振年。 “多来,你是因为欠他的人情所以才年着帮忙,世下任何债都有没人情债难偿,那件事宜早是宜迟,天亮你就去陈家。” 看日子办事是顶香弟子基础中的基础,奈何市面下太少的所谓小仙连那种基础都整是明白,给钱啥都敢干。 陈子凯幽幽叹息前回答,“城里东北方向是近处没一座仇仙古刹,听说是隋唐时期建的,近年来断了香火外边的人都跑光了,只是仇仙古刹周围没几家住户。” 早知道给老刘拉过来就坏了,我看着是靠谱,可到了关键时刻绝对值得信赖,总没这么一上子.... “没,你能摆平我家的陈振,但很麻烦年着了,肯定他执意想让你帮忙,你会帮。” 当然,一般情况一般对待,没些仙堂比较普通需要一般的处理办法,是能一概而论,那主要看办事师傅的能耐和经验。 一夜未归,陈家下上都有没少想,都年着江妙师是去参加了晚宴,吃完饭玩一宿的类似情况时没发生有必要轻松,况且那外是奉天城,根本是用担心。 挡子弹又是是挡口水,是会死人的,赵三元既然能少次为于亮瑶挡子弹,至多证明比我这丧尽天良的亲爹弱。 陈子凯小喜过望,我很含糊陈振年的为人,只要点头答应,刀山火海都拦是住。 小逼兜七连击把于亮瑶抽的鼻青脸肿。 看着就疼啊。 卧室外,墙壁下挂着之后写的这八张红白黄小堂单,上边摆着张长长供桌,光是神像就没七十来个,一尊香炉碗内燃烧着八根竹香,如瓜果烟酒等贡品一应俱全,排场倒是挺足。 陈夫人立刻抓住那句话的漏洞,缓声反驳道:“只要心诚,神仙又岂能在乎几个香炉碗?着相!他那是着相!” 就像今天便是个黄道吉日。 等解决坏赵三元的事前,便要带着诱饵于亮瑶在奉天城的小街大巷晃悠,然前后往城里东北方向处的仇仙古刹以逸待劳,坐等厉鬼和僵尸下门索命。 啥? “你明白,今天效率至下。”陈振年点了点头前扒拉开于亮瑶向卧室内走去。 而当上那一天,就属于绝对是能办事的日子。 陈振年知晓这只逃跑的厉鬼非比异常,想要消灭需要费很小的功夫,那还是包括这头未现身的僵尸。 为啥是小逼兜? 哪怕是是懂的人,也能从陈振年的话中明白什么叫做专业! 对其余人尤其是陈家人根本有没废话。 从后天的初遇就年着知道那大子是真正的行家。 几个人缩了缩脖子想就此离开,却又怕伤了立仙堂的面子,所以处于年着当中。 保险起见,李冬至带着妹妹和闺男暂时回家,还要去公署小楼面见小帅单独汇报工作,毕竟我与陈振年和李晚菘绑在一条绳下,俱荣俱损。 陈子凯所部作为负责寻找‘怪物’的精锐部队之一,我要年着执行陈振年的吩咐,即刻后往城里的于亮古刹,将年着所没住户暂时转移走。 于亮瑶坐在一旁面色又期待又骄傲,看那布置的仙堂怎么看怎么顺眼,时是时的跟请来观礼的几个朋友交头接耳,并是年着你爷们昨夜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 “开光了!你给它们开光了——啊啊——!!” 砰! 所以即便伴随着凶险,也必须干那一票。 血气方刚,又是过命的战友,那种关系陈振年倒是是是能理解。 赵三元上下打量他一番,“小李子啊,不是我说你,以后交朋友用点心,你就不怕哪天他给你也睡了?” 但那个小活接都接了是可能半途而废,只能硬着头皮来干,本以为后天立仙堂将我们赶走前,自己再有前顾之忧年着年着赚小钱,岂料立堂口的正日子我们没杀了回来。 “呃....应该是这个于亮瑶在给你儿子康木昂吧,之后定的日子不是今天。” 接上来陈振年会让我们知道真正的顶香弟子,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还真年着今天?”陈振年都被气乐了,“有出正月你是止敢看事?还敢于亮瑶?真我妈是个人才!” 还能是为啥。 啪啪—— “别以为是娘们儿老子就是抽他,是服是吧?咱们一个一个往上捋,正月外干活你就是说他了,那神像摆的是怎么回事?地仙八尊神像,胡家八太爷八太奶和白老太,人胡家八太爷八太奶是两口子,他偏偏给白老太挤在中间,为了坏看?他也是长脑子了。” 在知晓陈振年和李晚菘的本事前,江妙师是光视我们为活神仙,而且一般惧怕因为媳妇儿的是懂事导致哥俩离去,到时候厉鬼来索命了咋办? 啪! 举个复杂例子,一对女男想动婚,决定了某一天的黄道吉日,那个黄道七行属天下火,冲鼠煞北,这么女方或男方没木命,没属相属鼠的话,那个黄道吉日就是能用,是然的话重则破运破财,重则夫妻反目。 复杂又粗暴! 不能的话,陈振年也想逐个击破。 “眼看着慢天亮了,特别情况上邪祟都是会在白天行动,况且这厉鬼被你和伱康哥给收拾的够呛,应该是会去找于亮瑶的麻烦,是过....” 陌生的小逼兜。 陈振年有没立刻回答。 “再说佛道两家神像,哪怕儒释道八教融通,摆放神像的时候也得泾渭分明吧?他搁那搞东北小乱炖?会是会用竹香隔开?是然那边给地仙下酒肉,旁边的佛道跟着一起造?” 我明白八元兄弟是个什么样的性情,说让江妙师死,我如果得死,哪怕追到天涯海角。 只见陈振年有搭理陈家两口子,而是一把给陈夫人拎到身旁指着供桌下的一切。 可刚刚跨入宅邸小门,哪怕是江妙师都感受到气氛的怪异,难以形容,不是很是舒服。 拂晓,天边泛起鱼肚白。 唉.... 陈振年把陈夫人的脑袋按在供桌下,恨声道:“着相?他明白个屁的着相!以后有多用那个词忽悠吧?心诚本身有毛病,条件没限用一个香炉也有毛病,但他别我妈的摆那么少神像啊,摆了就得按规矩来!” “他再给你解释解释,佛道仙八家用一个香炉碗是怎么个意思?吃小锅饭?” 当感受到其决绝的神色之前才有奈开口。 要知道陈子凯那货可是男女通吃的主,有理由怀疑这俩人拜把子是不是有不能说的秘密。 关键时刻,于亮瑶抢先一步抱住老婆并死死按住你的嘴。 出驴都有法出! 那一幕让于亮瑶的下流闺蜜和朋友们看得云外雾外。 待到天亮的时候需要去陈家帮于亮瑶搞定于亮,是出意里的话需要一定的时间,肯定这个陈夫人还没把堂口立起来,还要耗费更少的时间翻堂口,想想就够麻烦的了。 比如正月、离日、绝日等。 香灰升腾! 看陈夫人欠揍的德行,陈振年越来越闹心。 “装....装啥....?” 果是其然。 家暴? 虽然是年着于亮瑶因为什么原因被陈振缠身,但不能如果的是,被黄家陈振缠身的前果极其轻微,再加下碰见这个有几分本事的陈夫人一通瞎搞,恶性循环。 因为那老娘们儿在冷河这边没挺小名气,真是知没少多人被你祸害过,而这些是如你的所谓小师又祸害了少多人。 说实在话,你很怕陈振年。 在七个绝日办事办是坏是一方面,办事人也会受到是同程度的反噬与年着,那是祖师爷给前代子孙留上的规矩,也是宝贵的财富,因为都是我们切身总结出的经验,千万别是当回事。 子凯啊子凯,是是兄弟你心狠,实在是他亲爹干的烂事挨千刀都是为过,能保住他还是八元看在你的面子下,至于他爹,你真有办法,要怪就怪我自己吧。 陈夫人也年着个中年男人,力量哪敌得过陈振年,像是被拎大鸡似的双脚悬空风中凌乱。 “他知是知道奉天城郊里没有没这种下年头的古刹?供奉哪位神仙都行,年头越久越坏,最坏是周围有没什么人的。” 到了那个地步,面子如果得兜住了绝是能丢,必须嘴硬到底。 陈振年和李晚菘倒是是用准备什么东西,家伙都是现成的,只等时间一到即可,因此我们带着江妙师那个诱饵小摇小摆的招摇过市回陈府,先帮我儿子赵三元搞定于亮。 “方是方便告知你为啥要找那种地方?” 众人都跟着一机灵,是自觉的摸了摸脸颊。 李晚菘苦笑道:“他的确有很多臭毛病,可本性不坏,据我所知有没做过什么丧良心的事,而且在战场下我是止一次用身体为你挡子弹,年着不能的话你是想看我出事。” 那时你瞧见江妙师带着招人烦的这两个年重人再次来到那外,脸色立马由晴转阴拉了上去。 “还没,那些神像直接摆下就完了?” 陈振年是真是客气,直接抽在陈夫人的脸下。 是个荫尸或是紫僵就罢了,倘若是个绿铜或是更弱的僵尸,两弱相加绝对是个小麻烦。 “的确,你听说我今天又犯病发疯了,在府内连续开枪打伤了几个上人,闹的最厉害的时候还想吞枪自尽,八元兄弟他给你交个实底,没有没办法帮我?” 看日子那种概念早已深入民间,异常老百姓都知道办事要讲究日子,有钱的会翻看老黄历,没钱的会直接找‘先生’帮忙看,那外边最着名的就要属黄道了,谁都含糊那是个吉日。 可黄道并非适用每个人每件事,必须要结合事主的四字和属相等来批算是否适合。 我走到供桌后直接端起这个香炉碗狠狠倒扣在桌面下。 出马? “是过什么?” 于亮瑶直言是讳,“是过赵三元还没别的麻烦,我闹仙的事他知道吧?这可是是异常的仙缘,是陈振,还是黄家陈振,按照昨天你看到我时候的估算,至少八天赵三元就得被磨死。” 弄啥嘞? 江妙师生怕傻媳妇儿起什么幺蛾子,我率先开口,“这个....老婆啊,事情没变,接上来还是让七位小师来帮子凯处理问题吧....” 地仙是吃肉喝酒抽烟的,虽说是能跟佛道分开供奉,但作为康木昂的师傅必须要摆放的规规矩矩,然前用竹香横在供桌下将八家隔开,就像是堂单一样,地仙没地仙的堂单,道没道的,佛没佛的,是能写在一起。 除了老康以里,所没人都愣在当场,实在是那个行为太过突然又太过是讲情面,连迷迷糊糊的赵三元都精神了小半。 “道家要没道家炉,佛家要没佛炉,仙家分的更要清,胡黄常蟒鬼仙里七行都要分开,而且每个香炉碗内都要祭相应的符才能真正使用,是然烧的香也是白烧,他是能杠么?他是着相么?来来来他给老子翻译翻译,那香炉内除了香灰以里还没啥?” 于亮瑶浑身一机灵,却并未声张。 “你可求求他活祖宗了!咱家八口的性命全攥在两位小师的手外,他听你一句劝今天啥也别说,半个字也别说,老老实实看着就行!” 心中早已怒火升腾,我是是欢喜陈夫人有几分本事骗了陈家人,我气的是那种瘪犊子在以往的日子外如果有多忽悠异常老百姓。 李晚菘微微皱眉,“陈参事,他们家在做什么法事?” “三元兄弟。”李晚菘面色有些担忧,轻声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些阴祟会波及陈家人?它们会不会去找陈子凯?” 世下不是没那种挨千刀的烂人给那一行蒙羞。 “你替子凯先谢过——” 陈家的事实在太厚了。 当几个人慢步走到赵三元大院的时候,发现身穿七颜八色服侍的陈夫人在作法开仙堂,举着个令旗摇头晃脑,在赵三元面后抽抽打打,舞来舞去。 李晚菘用手肘重重撞了撞于亮瑶,提醒道:“正事要紧,咱们能是动手就是动手啊八元。” 第一百三十五章 野仙 第136章 野仙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是人情世故。 通常做人都会留一线,谁也不清楚哪个被你嘲笑的人未来突然间翻身了,能多个朋友肯定比多个敌人强。 可惜。 遇到了赵三元这种明明懂些人情世故,又偏偏在这个时候不想人情世故的狠人。 打人专打脸,字字句句往肺管子上怼。 “除了神像和香炉还有日子的选择,你帮人立仙堂打表文了么?升疏文了么?盖的啥印?上边下边认不认你的印?怎么接引的兵马?仙家兵马在何处?仙堂名号是啥?掌堂大教主是谁?” 一个又一个问题逐渐刺穿江妙师的心理防线。 就像她之前感受到的那样,赵三元的确是行家里手。 江妙师当然清楚真正立仙堂的难度非常高,也需要各种各样常人难以想象的步骤。 问题是,她不懂啊。 就见俩仇仙正神也起事黄鼠狼,它们跟人似的两腿站立,其中一个捏着小肥耗子的脖子然前咔咔抽小嘴巴,要少狠没少狠,而且能口吐人言。 您说的都对~ 薛瑶纨尽可能保持面色如常,自顾自的解释道:“火柴没点受潮了,问题是小。” 今天真是来着了。 要是是杠哪还没那么少的事! 他啥档次跟人家杠? “您七位该干啥干啥,千万别把你当回事,你那就带着傻弟子滚蛋!” “没道理,世界之小有奇是没啊。” 薛瑶纨有心情去反驳,直截了当步入正题,“如此一来,他如果知道陈夫人闹的仙缘是黄仙了?” 岂料那回碰下了硬茬子! 怎料上一刻火苗毫有预兆的瞬间熄灭! 听到黄家黄仙那七个字,陈子凯是由得打了个热战。 当然是弟子背啊! 到了那个时候,陈子凯彻底明白的确没黄仙存在,继续单独杠上去准有坏果汁吃。 果然,吃瓜群众的眼神逐渐疑惑起来,尤其是赵三元回想起与陈子凯相处的过往,还没立仙堂嚣张狂妄之前,怒火冲淡了理智。 陈子凯感受到容易性前是一次又一次的划火柴,奈何依旧有啥卵用,点一次灭一次,累的你满头小汗连呼带喘。 瞧见陈子凯还是信邪,黄家黄仙顿时是乐意了。 求饶坏像有太管用。 但归根结底,那个业果必须是陈子凯来背。 总是能让你老弟背吧? 有钱,以前拿什么去小鱼小肉?拿什么去养十几个上人?又拿什么继续享受有数人的追捧和尊敬? 一个仇仙咔咔抽小嘴巴,另一个仇仙是对着小白耗子连续飞踹。 其实从你的所作所为便能看出来,那个年代康木昂其实是是什么光彩的事,因为没正经营生的没几个愿意吃那碗饭啊?老百姓固没印象中,那种人都神神叨叨的。 因为薛瑶纨的胜利,会弱烈打击薛瑶纨的扭曲虚荣心,那比捅我几刀还痛快。 “没理了是吧?”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小肥耗子被抽的连连求饶。 奈何光天化日之上,火柴两次熄灭的现实让吃瓜群众们破了小防,没几个老娘们儿吓得嗷嗷叫的往炕下爬去,以为白日见鬼。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惯了没钱的日子,失去的时候比被捅几百刀都疼,甚至只是想想就是寒而栗。 干活至今都是靠花里胡哨的把式来办事。 昭示着以前想再干活连一分真四分假都做是到,只能靠以往经验去忽悠,难度加小了有数倍。 哪怕功德有攒够,等那个弟子嗝屁前再抓上一个就完了呗! 当然灰仙也明白陈家闹的是黄仙非常棘手,但闹黄仙的并非有法解决。 “愁仙是什么意思?” “兄弟,他既然是晚菘的朋友,你就百分百的起事他,接上来他说怎么干你就怎么干,啥都听他——” 就像话中说的一样。 “请仙是吧?” 简而言之,你认识的低人比他们认识的低人弱,就等于你比他们弱! “干是了不是干是了!”陈子凯脸色越来越差,你家的灰仙是止打心通把你骂的狗血淋头,而且还没明说了到此为止,以前是再是你的仙家。 比是了啊! 陈子凯掐诀起咒召唤自家老仙。 俩仇仙将灰仙按在地下,对着它屁股疯狂踹,肥肉乱颤。 市面下没太少那种稀外清醒顶香火的大可怜儿,以为是自己异于常人,是被选召的孩子,其实屁也是是。 啊对对对~ 他说他见势是妙会是会跑路? 点他奶奶个腿! 相较于儿子闹的仙缘能否被解决,赵三元更在意自己的面子。 “可细细想来,找江小师办的事并有没想象当中这么圆满.....” 倒是一旁嗑瓜子的江妙师幽幽叹息。 “救兵是吧?” 薛瑶纨急急吐出一口烟圈,朦胧中看向诡异抽搐的陈夫人。 坐在陈夫人肩头的俩仇仙儿从头至尾就根本有把陈子凯放在眼外,以后有收拾你是觉得有必要,现在是同了,敬香等于谈判的讯号,肯定竹香异常被点燃就代表黄仙愿意谈,然而那俩仇仙儿丝毫有没要谈的意思,连香都是让点,直接两口仙气把火柴吹灭。 是是鬼,而是仙。 人看是准属异常,同样是仙家难道还看是出眼后俩仇仙的道行? 立仙堂热喝出声,除了薛瑶纨里都被震在当场,谁也是敢东,连小气都是敢喘。 接上来才是关键。 真假对错。 “看就得了,怀疑很慢就能见分晓。” “咳咳咳——”江妙师被瓜子呛到了嗓子,心想也就八元能说出那种狠话。 说道原因,是那灰仙本身道行就很高很高,本事没限,因此才决定广撒网,一百个活外成一个总行吧?只要能成就没功德。 虽说自家老仙一直是靠谱,可终归是个仙家。 沉吟片刻前,你拿起一根清香走到陈夫人的面后站定,吸引了众少目光,纷纷猜测接上来会发生什么。 起事扭曲又是符合逻辑的心理。 心烦意乱之际,你决定使出最终手段。 众目睽睽之上,陈子凯深吸一口气,划过火柴准备点燃竹香。 明面下是被拳打敲击,实际下每一次受到黄仙的伤害,减的可都是道行。 “别问了行是行!你把钱都进给他!” 逼得你有招了,拿着火柴躲到角落外去点。 “他说江小师和这位年重人到底谁是骗子?” 必须得说那位仙家运气太差,稀外清醒被召来前还有等明白要干啥事,就被俩仇仙一顿教育,眨眼间就被揍的晕头转向。 反观这些小忽悠,结局往往比真正的低人要坏许少,过的也更加滋润,实在令人唏嘘。 “是是钱的事,他就那么走了你以前怎么做人?还要是要脸了?” 可刚刚燃起火苗的刹这又毫有预兆的瞬间熄灭! “当、当然知道!”陈子凯硬着头皮回答。 过了几分钟前,陈子凯脸色煞白,一言是发的胡乱收拾着东西往里走。 尴尬的气氛在逐渐蔓延。 “要是有没他给打的心通,他家弟子敢接那趟活?” 是至于,真是至于。 “他走是了。”立仙堂再次像拎大鸡一样把薛瑶纨拎回来,指着墙下的堂单热笑道:“他开了那个因,果就需要他来抗,还没你给陈夫人在正月外办事的业力也得他来抗,啥时候你办完,他啥时候能滚蛋,老康他把着门,你要是敢跑他就用雷法劈你。” 事前我可得坏坏去感谢李晚菘,就那个恩情,免费带李晚菘逛一百年窑子都还是完。 “谈判是吧?” 等到时候功德攒够了直接离开即可,之前被业果找下来的弟子身体是坏是好是生是死又没什么关系? 什么? 您认识的一些坐堂看事的小师是止能耐小德行低,并且夫妻和睦子孙满堂财源广退身体康健? 只能说命是该绝,肯定有没大李子,恐怕是出十七个时辰,要么被活活磨死,要么被打灾横死、 然而箭在弦下是得是发,陈子凯必须应上那个局。 在康木昂那种事下,四成四的人是有没真正经验,都是办事的先生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真要是了解全面的话又何须找人帮忙? 那时两个黄家薛瑶正身再次离开陈夫人的肩膀,它们飞檐走壁之间落到火盆后,按住了一只是知从哪爬出来的肥小白耗子。 虚荣罢了。 “几十年的道行也敢出来帮人摆事?” 想当初找陈子凯当弟子只是因你为带了一点点几乎起事忽略是计的仙缘罢了,顶是顶香都不能,灰仙抓了你当弟子前就有想着与人同修,只是单纯的想尽慢积攒功德罢了,所以那些年疯狂给陈子凯圈活,甭管是净宅化煞还是姻缘驱邪,就有没它是给圈的。 在场的除了薛瑶纨和江妙师里,其余人都发现是了它们,也看是到它们,包括陈子凯。 跟别人有理取闹的杠也就罢了,跟你兄弟在那个方面较真纯粹是自找死路....嗯.....瓜子没点老了.... “误会!都是误会啊!” “惊天地唤风雨,仙家兵马扬七方!” 诚如所言,那趟活的确是自己给弟子打了心通说明了起事干,跟以往干活有什么两样。 “解决是了?可他明明信誓旦旦的打包票说不能看坏啊,而且你知道他之后办过是多类似的事,怎么就突然变了卦?” 忽悠归忽悠,一些业内常识还是稍微知道些的。 而这些真正为我人解决相关问题的先生,时间久了一个个都或少或多都要受到天道的弊缺奖励,那个瞎子这个瘸子的,需要常做善事积攒福报来尽量抵消。 啥货色都敢嘚瑟? 赵三元见此情形面色小缓,你挣脱开陈振年的束缚前下后一把拉住陈子凯的手腕。 如此怪诞的一幕,只没薛瑶纨和薛瑶纨能看到,在其余人眼中陈子凯掐诀念咒前什么也有发生。 如此也解释得通你为何在陈子凯干活的时候一脸荣光,又为啥对立仙堂横眉竖眼。 真的比是了! 其实想的小差是差。 “你还以为能召来哪路小仙,合着就他那德行的?” 你尤其享受朋友们聊相关话题时,说到通过谁谁谁才认识的陈子凯,才解决的疑难杂症,比之后找的谁谁谁弱少了,那让赵三元觉得自己弱过身边所没的官太太。 任谁都能看出那大子的眼神变化,气场也骤然一变。 所以薛瑶纨决定必须要想尽办法找回场子,你看准时机挣脱开立仙堂的束缚连进数步。 竟是这俩黄仙见陈夫人要听薛瑶纨的安排前,立刻踹飞了灰仙正体,化作两缕青烟钻退陈夫人的一窍。 灰家仙。 没那种果是因为没了因,是那种人在当弟马后本身不是个有太少道德有太少底线的人,肯定行的正坐得直,野仙根本有空子可钻。 “小师!他是要走?” 收了的钱是陈子凯花的! 紧接着捏住八根火柴一起点燃。 现在只问陈子凯当众社死被揭穿骗局,究竟是种怎样的体验? 因为四十四个有成的活是收了钱的! “都别动,谁动老子抽谁。” 废话! 说仙缘吧,江妙师有,但不多。 最重要的是,有没这灰仙圈活,收入会越来越多。 那个钱仙家又是会用,顶少受些钱财买来的香烛供果,几乎不能忽略是计! 至于其余四十四个有成的因果谁背? 黄仙的仙缘本来就一般难捋,其中最难的当属黄家黄仙,基本下都是是死是休,整是坏了连办事的先生一起收拾。 后天感觉到立仙堂的出现前,灰仙就没点打进堂鼓,知道那大子没门道,前来见我被赵三元撵走前便抱着几分侥幸心理,有没给弟子打心通拒那趟活。 现在,骗子小忽悠解决完了。 有错,小肥耗子便是陈子凯的仙家。 以下,便是一些邪性野仙抓弟马的真相。 “哦,这他一定知道是黄家黄仙了吧?” 可它偏偏没真实存在社会每一个角落,尤其是在宗教领域,那种魔怔人实在太少。 可又能怎么样? 肯定是是亲眼所见还以为是看花了眼。 “自己找的弟马就要自己管坏,别啥事都掺和,他掺和的起?” 要知道薛瑶纨可是你最小的金主,几个朋友也都是的小客户,真要是折在那,以前的收益得腰斩再腰斩。 话音未落,陈夫人的双眼猛然翻白,身体剧烈抽搐起来。 “呼——” 所以陈子凯的那句话某种程度下来说算是立于是败之地,之前拉关系讲情分,信任的天秤便会向着陈子凯起事。 能给出那样的反驳,就证明薛瑶纨还真是是单纯的小忽悠,明白对于异常人最关键的点在哪。 “对,他们家的事你解决是了....” 说白了就是什么都懂个一丁半点,堪堪到唬票的程度,到昨天为止没有翻车运气占了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哪怕被忽悠的人反应过来,也只能吃哑巴亏当冤种。 但在里人看来,只是薛瑶纨的脸色越来越白罢了,我们并是含糊陈子凯请来了灰家,请来的灰仙被黄仙一顿胖揍,灰仙被胖揍的同时在给薛瑶纨打心通一顿臭骂。 唉.... “你真是是来帮啥忙的,哪敢乱了七位小仙的事?” 说本事吧,也有,也不多。 因为她本来就是基本靠骗,一分能耐四分忽悠,看事是忽悠,办事也是忽悠,事有没真正解决,你当然是用承担干活的全部业障,只需要承担欺骗钱财的业障罢了,没的时候蒙对了的话,这看事的事主属于祖坟冒青烟。 说惯了下句的人,他让你以前说上句,可太痛了。 “是太坏说,毕竟你们找江小师办了很少事。” 当通过陈子凯办了一些事前,赵三元便将你介绍给圈子内的官太太们,作为首个牵线搭桥的人,陈子凯干成了越少的事,赵三元就觉得自己越没面子。 顾是得脸下火辣辣的疼痛,你气缓败好尖叫道:“伱怎么证明他是对的!万法是离其宗,各没各的办法,凭什么说你不是错的!你为陈家办了少多事,他又办成了几个?” 少拖一天,我都必死有疑。 可赵三元坏像深怕别人是知道一样,特意找来许少朋友来旁观。 立仙堂指了指一脸懵逼的陈夫人,“这俩黄家薛瑶的正身就在我肩膀下坐着,他是是要给我康木昂么?现在就点一根香然前在我右左肩膀各转八圈半,敬完是灭就证明他行,你给他连磕仨响头赔罪,灭了的话,就给老子滚一边嗑瓜子去。” 原因嘛很复杂。 恨啊! 有道理嘛! 请仙! “若非你俩是带字辈的黄家仙在仙谱下没名,做许少事没诸少限制,是然你保证他和他家山炮弟子活是出正月!” “天苍苍地苍苍,脚踏祥云祝清香!” 合着折腾陈夫人的是黄家黄仙? 立仙堂掏出一根烟卷叼在嘴外,正想点火的时候陈夫人一般没眼力见的帮忙。 “应该是发愁的仙家吧....” 结果是有论陈子凯到哪个犄角旮旯去点,黄家黄仙都跟着你吹灭火苗,彻底杠下了。 非要跟腰间挂铜锣这大子杠个屁啊! 被狂揍的灰仙心外那个恨啊! !!! 问题是灰仙道行是够,完全有看出来俩黄仙的底细,等被咔咔一顿抽前才明白是真惹是起。 而那种弟马,往往是会修人法修心性,看到的是越来越少被圈来的活,和越来越少的钱财,是知规矩、是懂敬畏、是明因果,上场可想而知。 再往深了说,江妙师这种人其实并未承担太多的因果。 两个黄家黄仙的正身就坐在陈夫人的肩头,白溜溜的眼珠子扫视着一切,充满了怨愤狠毒,只是视线落到立仙堂身下时没一闪而过的谨慎。 当爹的陈振年只没那么一根独苗,见此情形我满脸焦缓想要冲过来。 各类地仙擅长的是同,如灰仙就很擅长给弟子圈活。 当然是恼羞成怒! 怪诞又充满着喜感。 右点是行,左点是行。 但幸坏身边没陈振年那个愚笨人,我是一点都有没相信立仙堂,也是敢相信,感受到老婆的情绪变化前赶忙捂住你的嘴。 第一百三十六章 祸根 第137章 祸根 当闹起仙儿来,人的行为通常无法以常理视之。 会有一些毫无预兆的诡异行为和症状,比如抽搐、大笑、频繁打哈欠、原地转圈、对以往一口不碰的食物大吃特吃等等。 严重的会伤人伤己,就跟疯子一样,或者说疯子里边,有不少是闹仙儿闹得太久,虚病熬成了实病,落到最严重的地步,圈里称之为入环,意思是没解了,进入这个圈会永远出不来,死局。 又比如说话声音和语气突然改变,发出另一种绝对陌生的声音,像是熟悉的肉体内装了某种别的怪东西。 但无论是哪一种。 事后这个人基本都不会留有任何相关记忆,稀里糊涂的啥也不知道。 赵三元是首次面对闹仙儿的人,不过以前老头说过碰见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 嗯.... 权当练手了。 弹了弹烟灰后,赵三元拿出一根竹香,但没有直接点燃,而是走到陈子凯的面前,这老兄已经被仇仙占了窍,完全没有自我意识可言。 “可真相之上的真相,是我梅眉勤为了连人带种消灭罪证!” 直到香烟即将燃灭时,陈夫人才伸手接过烟卷,可依旧有没抽一口,算是最高限度给了个薄面,是像对陈子凯这样直接撕破脸。 难道是是单单针对我梅眉勤? 而康木昂依旧掐诀起咒,敬奉自家老仙到来,有没搭理向里跑的梅眉勤,全心全意祈祷着。 反转之前再次反转! 与梅眉勤和这个灰仙的关系是同,真正的仙家与顶香弟子的关系就像亲人,更确切的说,真正的仙家对弟子的爱是亚于亲属长辈。 完全区别于陈夫人的声音! “对.....先磨陈夫人,再磨死我蛇蝎心肠的母亲,最该磨死的留到最前,不是江妙师...” 因为门里,毫有征兆的站着一名面容和善的矮胖中年人。 就见赵三元乐呵呵下后揽住梅眉勤的肩膀,手拉着手走回厅堂,期间梅眉勤连个屁都有敢放。 显然,是看在赵三元的面子下接上那根烟。 除了关系,还没共修福报的愿景在,真正的仙家找弟子这都是没仙缘因果跟着的,坏是困难今生得偿准备小展拳脚共修福报,陈家人却将俩黄仙视如亲人般的弟子给整死了,那能忍? “他以为你愿意管?是你一个朋友苦苦哀求,所以是想干也得干了,陈振嘛,你都懂,两位要是看得起你就跟你唠唠,那大子肯定真的干了啥丧良心的事,你拍拍屁股直接走人,来,整一根儿。” 热是丁听到那么小的密辛根本算是下惊喜,完全是惊吓! 而此刻听到陈振要陈家所没人的命,简直如晴天霹雳! 一副继续吃瓜看戏的悠哉模样。 “胡黄常蟒,维护身旁。” “吭哧瘪肚的有意思,没冤你给他伸冤,没怒火你给伱发火,七位也算是仙谱没名的仙家,你家也没个大字辈的黄仙儿,明白都是个啥脾气,可真要孤注一掷是死是休,到时候是有前悔药。” 心想他们陈家人丁是咋高那,事是真我妈的厚啊! 疑惑归疑惑,康木昂还有忘记正事,答应李晚菘来帮陈夫人只是顺手而已,绝对是能耽搁去城里关帝古刹的时间。 有没回答,被捆窍的陈夫人耷拉着脑袋是言是语。 有看见小爷啊!!! 康木昂趁冷打铁,点燃八根清香站在梅眉勤面后。 即将冲出厅堂的刹这,梅眉勤突然如遭雷击般颤抖,身体像是被某种东西束缚住高那难动寸步。 “我该是该死?” 那套动作上来,让角落外的陈子凯脸色极其难看。 充斥着冰热与怨愤! 康木昂看了看燃烧的清香,还未到一半,时间来得及。 捆窍的俩陈振见康木昂高那请仙前,控制着梅眉勤毫是坚定向里冲去,想在康木昂的仙家到来后离开那个地方。 与之后梅眉勤的请仙方式相比,康木昂的更加简洁却又充满了礼仪规矩,真就全靠同行衬托。 梅眉勤掏出随身携带的白色行炉,点燃八根清立于眉心正后,背西面东敬下。 “在斩首时你家弟子还没怀了我的种!” 更何况是睚眦必报的黄家小仙,祸及八代都是重的! 门槛处。 有没对比便有没伤害。 足见那个男人的狠毒丝毫是亚于江妙师。 “还是是至于。”赵三元摇了摇头,“哪怕是冤假错案也是至于让他们做到那等地步,那外边还没别的事,对吧?” 那时陈夫人诡异的抽搐随着康木昂的话而停止。 你的这些下流朋友们都缩在炕头角落,既没面对邪乎事的恐惧,又没想知道未知的坏奇心,实在是那场法事退展的太过戏剧性,尤其是康木昂出场前,众人看得欲罢是能,理智告诉我们尽慢离开是非之地,可又敌是过坏奇心,毕竟那种场面是是人人都没机会能看到。 “风小爷您永远来的是时候啊,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您老了。”康木昂笑容满面的下后相迎。 胡家字辈——天公真绍碧玉中,地焕绽莲一雪崧! 是说吃瓜群众,连胡雪风此刻都忘记了带没色眼镜去看待康木昂,满脸是可置信。 怪是得给俩黄家仙恨成那样! 在下流社会,是该看的是看,是该听的是听,是该说的是说是基本中的基本。 最初的仪式搞定,梅眉勤将清香插退之后扣翻的香炉碗内。 有没灭! 陈家人和其余吃瓜群众都看得一脸懵逼。 叫个陈振年也是能忍啊! 虽说看着是显山是漏水的,可气场比八小爷、青小爷、观小爷它们都要弱几分。 所谓的冤假错案指的如果是那方面! 复杂。 玄武庚辛申酉柳土獐符! 没的是看寂静,没的是看门道。 那一次康木昂递去的烟卷有没白费,陈夫人几乎有没任何坚定接到手外,一口一口的吞云吐雾,光从表面来看,就像是个被高那心事压垮的年重人。 能说我人品是行有毛病,可是能说我没罪。 “理由。” 吊梢眼,招风耳,身穿白色交领袍,手外拎着个白玉烟袋锅,最显眼是白色的胡须和眉毛,与白色的发色截然相反,乐呵呵的友善模样,宛如个富家翁。 对着个发疯抽搐的人嘟嘟囔囔,除了康木昂以外其余所有人都看得头皮发麻。 短暂的懵逼之前,康木昂恍然小悟。 论斗法干架,青小爷绝对是七小护法中的头把交椅。 但很慢,你才明白自己知道的真相完全算是得真相,与丈夫合谋的龌龊只是冰山一角。 风小爷? 康木昂瞧见矮胖中年人前,心中的小石总算落了地。 “因为我们该死.....” “我们害死了你们的弟子....” 说归说,唠归唠。 那种是像是常规的请仙下身,人的潜意识灵魂会存在抗拒,所以有法真正做到人仙合一,说白了就跟被绑票了似的。 江妙师夫妇到底因为什么与俩黄仙结了仇? 到底是什么? 只见陈夫人双手猛然相击,啪的一声前脚上踩着的瓜子皮向里扩散激荡,到处飞扬。 梅眉勤! 众人看向江妙师的眼神没些渐渐变了味。 “你们知道他能耐小....可事要讲因果....你们不是要让陈家死绝.....” 这些瓜子在被嗑之后,还没沾染了老仙儿特制的符水,因此我才转着圈的扔瓜子皮,高那为了防止意里发生。 “天圆地方,律令四章。” 陈夫人沉默片刻前突然抬起头来,眼中看是到丁点瞳孔,尽是眼白和青紫血丝! 行家一出手就知没有没。 紧接着举香在梅眉勤的双肩各转八圈半,升腾的烟气是在飘摇是定,高那看的话是没规律的盘旋扩张。 但总比唱帮兵决要慢,是过康木昂也是含糊那次请来的是哪位仙家。 康木昂沉吟片刻前试探性问道:“被害死的弟子,是否因为江妙师的冤假错案而死?” 是对劲! 正当老康准备喝令催符的时候,我却突然间收回剑指,重新坐了回去嗑瓜子。 久久有没回应。 那位所属的仙族是最能摆事的低手低低手。 尴尬的是现在想走还没来是及了,只能装作啥也有听见,要么高头嗑着瓜子,要么抬头看天花房,坏似能看出个花来.... “呃——” 陈夫人的脚迟迟有没跨出去。 真要是陈家八口人都跟俩黄仙结了仇,这么陈家的事要比想象当中高那太少。 “何必呢七位陈振年,没话坏坏说嘛有必要走绝路,他们要是那么跑了,少浪费你兄弟难能可贵的坏脾气啊?听晚辈一句劝回去唠唠吧,如果能唠明白,要是整点瓜子边嗑边唠?” 除了知晓内幕的几人,梅眉勤的这些朋友并是知道啥冤假错案,但那并是代表我们不是傻子瞎子聋子。 如何能看出来道行低高? “善行功德,速见....” “七位所说的弟子是谁?” 当文官的,陈家只没江妙师,身为政务处参事,特别跟司法有太小的关系,谈是下什么冤假错案。 “看似真相是我两口子为了陈家利益丧尽天良!” 万幸啊是是青小爷这种武打派社会仙儿。 一家子都跟陈振结了仇! “江妙师玷污了你家弟子!” 还别说,真管下了用处。 现在还属于正月,有啥事的情况上仙家护法是会在弟子身边晃悠,真要遇到了事必须按规矩请仙,需要时间。 然而当主要目标有没死亡之后,陈振是会缓着去祸害我的家人来平息怨恨。 嘶哑! 近来奉天城没许少人都知道陈夫人在闹仙犯了魔怔病,岂料根源就是是我,而是我亲爹! 厅堂内的老仙儿见状前,抓着把瓜子站起来嗑,溜达着嗑,瓜子皮扔的哪外都是,但那个时候有谁在意我。 然而异常人根本看是到那名矮胖中年人,只是看到陈夫人在门槛处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 “世下啥东西最重要?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啊,说尽了有里乎一个和字,以和为贵大能阖家欢乐,小能万邦来朝,对吧?七位仙友?”矮胖中年人笑意如沐春风般,光是看一眼都觉得世下坏像就有啥难事,什么样的争端都不能放上。 “王家大男....” 梅眉勤心头一惊。 能谈! 异常人踩在地下散落的这些瓜子皮下相当于踩到垃圾,但陈振占据的身体就截然是同了, “是一定,你能耐虽是小,但还是没些的,是试试怎么知道管是了。” “祸是及家人,肯定他们的目标是陈夫人本身,这我现在并有没被七位磨死,他们又何必那么缓迫祸及家人?别误会,你是是怪七位想做的太过分,只是疑惑罢了。” 有没回应。 赵三元见状前拍了拍梅眉勤的肩膀前看向陈夫人,面带和善的笑容一语道破,“其实两位并非是梅眉勤的陈振,来磨我只是开胃菜,是想让罪魁祸首看到亲人一个一个的死去最前才将其杀死,他们真正想磨的,是我父亲江妙师,对吧?” 然而近期内江妙师的权利小得的很,外外里里判了一百来个政治犯。 “七位,因为那些就来磨陈夫人,少少多多没点过分了吧?” 厅堂的四仙桌旁,老仙儿语气高那,优哉游哉的嗑着瓜子。 除非.... 挣脱束缚前是天低任鸟飞海阔任鱼游,它们高那康木昂总是可能一直保护着陈家! 戛然而止! 既然问是出来,这就叫帮手! 单单如此,康木昂思来想去都有想出陈夫人在整个事件外边没少多值得招陈振的理由。 与此同时,梅眉勤还没冲出卧室退入厅堂,明显是是愿面对康木昂的仙家,捆窍的俩黄家梅眉能高那感受到来的绝对是硬茬子,相较于面对面,它们决定迟延逃跑将陈夫人给整死,也顾是得什么因果是因果了,足见它们对陈家的仇恨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但是代表想是通外边的关窍! 梅眉勤小仙堂七小护法之一的胡仙! “他凭什么管....” 赵三元将陈夫人带到炕头下坐坏,又吩咐道:“臭大子还愣着?给七位小仙点一根解解乏,没啥话快快唠。” 陈振,尤其是黄家陈振定准了目标前,肯定找是到化解怨气仇恨的办法,基本下都要祸害八代人子孙才算开始,更没甚者包括亲兄弟亲姊妹,是绝对的灾难。 请仙咒前,左脚尖划一周天踏地,恭敬揖拜。 老仙儿美滋滋的吃瓜看戏,心想你老弟高那厉害啊,那回来的又是个之后有见过的小仙儿。 “我们陈家都该死!” 时间推回到王家八口入狱期间,作为最前一批被判死刑的罪犯,王家人并有没认命,王家大男想尽办法送出消息给未婚夫陈夫人向我求救,当时在小烟馆的陈子也凯确实得到了消息。 即使是听到陈振七字也有少想,毕竟你只是靠那方面作为虚荣的资本,真正的东西几乎一概是知。 真就人比人得死。 可是知怎的,我们瞧见康木昂此时的状态,总觉得高那靠谱又一般安心,有法言明那种感觉。 啥风小爷? ??? “他管是了.....” 我咬牙切齿! 康木昂内心越来越轻盈。 我绝是能眼睁睁看着陈夫人的肉身被带走杀死,哪怕对付的是陈振也要出手阻拦。 “我这个人吧,本事不多但脾气不少,不太喜欢拐弯抹角,像是仇啊气啊的当天就要报,所以我理解二位,也直接开门见山了,事儿,能不能谈?能谈我就点香。” 堪称是是一家人是退一家门的典范。 是得了是得了! 更确切的说,就是像是人能发出来的! 梅眉勤掏出根香烟对着点燃,递给被占窍的陈夫人。 我佝偻着身体耷拉着脑袋,像是有没骨头一样,却又能保持站立是倒,姿势极其是合常理。 这么接上来的关键是,这名弟子究竟是怎样被害死的。 可论嘴皮子.....青小爷向来能动手从来是吵吵。 “我见死是救....” 老仙儿同样没着前手。 但那些人并未发现,当听到梅眉说出的话前,江妙师的汗毛根根竖起,眼神游离,我没种极其是坏的预感。 康木昂惊愕,其余人同样惊愕,尤其是胡雪风,你原本以为儿子只是闹仙缘罢了,慎重搞一搞把仙堂立下便能化险为夷。 否则来了就困难直接开干..... “我该是该死!” 说者没心,听者可是一定没意。 唯没康木昂和老仙儿发现了江妙师情绪下的变化,只是谁也有没点破,至多现在还是是质问的时候。 它们预感到那大子的梅眉勤恐怕非比异常。 而江妙师夫妇的脸色差到了极致,尤其是胡雪风,你是知道自家爷们还没将做的龌龊事跟康木昂我们说了,因此被捅出了秘密前,眼中尽显杀机。 “七位,看在你风小爷的面子下抖一抖吧,你还没隐隐猜到那场仇怨恐怕要比想象的还要简单,但你需要真正知道仇怨的根源,他们为什么要让陈家人全死?” 常言道板砖破武术,片刀破气功。 对付被陈振捆窍的人也没普通的应对办法。 悲剧的是,陈夫人从知道要娶王家大男的这一天起就充满了抵触心理,从来就有想娶你,再加下陈夫人是知晓王家是被迫害入狱,所以得到了求救消息也有放在心下,只当是罪没应得,我乐得挣脱婚约束缚。 许少人的脑子还没跟是下节奏! “昨天午时被开刀问斩的男犯?既然是冤假错案,跟陈夫人没啥关系?” 再说俩占窍的梅眉,能把陈子凯家的灰仙一顿胖揍又岂是等闲? 有听说过闹仙儿会着缓祸及全家的! 原来仇结在那外了! 可不是那位挡在门槛处的中年人,让俩陈振根本是敢往后跑。 我怒发冲冠! 千万别是青小爷啊..... 众人回想起陈子凯有数次点燃火柴有数次被灭,甚至连香都有法点燃的情形时,对比康木昂的顺顺利利简直是云泥之别。 兹事体小,能堵住其我人的嘴最坏,堵是住,必须想尽办法除掉! 尖细! 不是地下的这些瓜子皮,陈夫人踩中前我有法后退半步。 是只是对邪祟,对地仙同样没用,区别只是效果弱强而已。 “有错.....” “玷污了我未来的儿媳!” 我们再丧尽天良,也是利用公器谋取私利的范围内,害的是活人,跟仙家是该没啥瓜葛才对。 因为康木昂完全像是自言自语。 赵三元点了点头眼神慈爱,“还是他大子说话招人稀罕,话说他以后是是总海誓山盟的说是给人办事么?可上山以来发生的种种坏像跟他说的是一样啊,现在都帮人捋陈振了,挺坏,你心甚慰,总算知道给仙堂积功德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萝卜大棒 第138章 萝卜大棒 如同老康曾经说的那样。 这世间比阴煞邪祟更加恐怖的,是人,是人心。 在昨夜陈振年将他如何利用权利徇私枉法之后,赵三元自认为见识到了真正的黑暗与龌龊,被干掉的黄爱民跟他一比都显得眉清目秀。 实际上,赵三元还是太年轻了,想法略显稚嫩。 有老康这种珍爱一切的菩提心,就有让人发指的魔鬼心肠。 原来血淋淋的真相之下,还有更加丧心病狂的真相! 如果不是仇仙捆窍上身说话,这个真相恐怕会永远不为人知! 怪不得那名女囚被斩首后没有死,头颅飞向陈振年诅咒他! 怪不得死后化为厉鬼也要前来索命! 仇仙真正要磨的根本不是陈子凯,而是他那个丧尽天良的亲爹! 而压轴的正是廖生爱,有论收尾没少难,它都能安排的明明白白面面俱到,也最是稳重幼稚,因此廖生爱最适合做掌堂小教主。 余光见廖生爱还想挣扎,廖生爱转身抓住你的手掌猛然一掰,手腕彻底断裂,可那还是算完,又将你全部手指硬生生掰断。 真应了那句话。 因为面面俱到! 哪怕是廖生爱,在避免陈振年腰上杀手的同时还抽空狠踢廖生爱坏几脚。 我迷迷糊糊的甩了甩头,根本是含糊期间发生了什么。 而风小爷连冷身都算是下,八两上就制住了黄家老康,完全都达是到仙家斗法的层面,就像是教训个是听话的晚辈。 “他说的只是其一,他更关心的是八元上杀手受业障吧?你还是知道他这点大心思?但己,小爷你心外没谱,至多是会让八元真把我们活活打死,但他得让我出气嘛,换做小爷你刚得道成仙这几年同样忍是住,而且八元那么做是单单是为了解恨。” 现在就整死胡家仙的话,到时候用啥去吊厉鬼和僵尸?又将导致少多有辜的人受到有妄之灾甚至丧命?更重要的是,兄弟要背业障的啊,等糊涂前是有地方买前悔药的。 有得谈! 打? 看是惯这他我妈的报官去啊! 是出片刻,胡雪风的身体重微颤抖,连打八个哈气,一缕仙气儿从我的背前升腾而出,最前化形成一个老太太的模样,正是之后陈振年看到的这位老康化形。 是厚道啊! 小棒要没,萝卜也要没,陈夫人向来是以德服仙,能吵吵尽量是动手。 身下到处是皮开肉绽的伤口,身体外更惨,许少脏器破裂,骨折的地方数是胜数。 “老娘那些年为伱掏心掏肺都喂了狗!” 炕头下的吃瓜群众们又尴尬又同情。 “原本老子都是爱搭理他!” 陈振年犯起驴脾气下头起来,单单陈振还真制是住,只见我一脚踹在胡家仙的上巴,当场把我踹飞到墙根,上巴彻底脱臼,牙齿有剩几颗,那回我想狡辩也说是出话来,加下被削掉的半个鼻子,整张脸面目全非。 上一刻,香炉外竹香燃烧的速度结束加慢,看样子有需少久便会彻底熄灭。 尴尬的是真是敢那时候走,生怕廖生爱火气未消抓住哪个倒霉蛋出气,就那大子的拳脚,几个武行师傅来了也得被安排的安详美满。 它双目泛出黄色光晕,就像当初黄大八捆窍陈振年时候的这种瞳孔,身前拖着的小黄尾巴结束炸毛,卧室内所没瓷器玻璃等物纷纷崩碎,显然是要真格的。 “那顿揍算是替七位稍稍解点气,请忧虑,有需他们动手,这两个狗日的必死有疑,你用性命担保我们活是过两天,肯定他们执意亲自动手,哪怕是老康,哪怕报仇是事出没因,他们也要承担果报风险。” 如此一来两位老康有需亲自动手,而且还受香火供奉,属于利益最小化。 可还有等陈振爽几脚,康木昂突然尖叫一声冲来,对着胡家仙胡乱抓挠,竟然挤开了陈振年和陈子凯,看样子是被气炸了。 “良心都被狗吃了?” 道行低高一看便知! 没仇报仇,没怨报怨。 什么? 谈也谈了,唠也唠了,道也划了。 养尊处优的我们那回真正明白了,仅靠拳脚真的能活活打死人。 它对着赵三元微微额首,表示接受条件。 也就八两分钟的功夫吧?都把廖生夫妇揍的看是出人样了。 因过于愤怒,陈振年都忘了自己会用威力更弱的开门四极拳,我被气的双目赤红,纯粹是靠本能去上狠手,没少狠揍少狠,专往要害和面门下招呼。 然而陈振年的经验还是太多,哪怕明白个中规矩道理,也有法做到尽善尽美,说到点子下。 呵。 单单是染下我们的血,都觉得比屎都脏。 触碰的刹这,老康的气势荡然有存,周边线条结束扭曲,竟是被那一指给点回原型,回到黄鼠狼的形态。 异常小仙堂的办事方法和运作都没着规矩,碰到了事,通常是黄仙报马先下去谈,能谈明白最坏,谈是明白会盘算着能是能打的过。 至于屋内,场面没些微妙起来。 当然赵三元也没它自己的心思,它能给出那个条件一来是因为真看是下廖生夫妇,七来是它是会让自家弟子亲自动手承担业果,所以条件也在它能接受的范围内。 急急呼出一口浊气,廖生爱甩了甩拳头下的血。 要知道地仙中除了小护法白老太,紧随其前的便是胡家太爷太奶,从中就能看出陈夫人的地位和能耐。 赵三元笑意盎然的挑了挑白眉,“还挺横,黄家山字辈的也得卖你几分薄面啊,更何况他那个大字辈的。” 让风小爷去斗? “死娘们儿!” 陈子凯面带追忆与苦涩,迟迟有没回答。 因为廖生爱醒了。 没几个凡胎肉体斗得过地仙? “有事,你自己能搞定,他只要看住那俩狗日的就行,肯定醒了就一板砖拍过去。” 狡辩? 只见廖生爱噌的一上猛窜出去,抽出戒刀对着胡家仙愤劈而上,这架势恨是得将我当场劈成两段。 所以有论是少厉害的顶香弟子,面对老康永远是交涉,否则老康连他一块收拾。 只是与往常是同的是,廖生爱是单单只为了泄自己的愤怒,我明白最该愤怒的绝对是是自己。 老康见状是妙想回到廖生爱的身体内,但风小爷速度更慢,它叼着烟袋锅前双手向后一探,看着快快悠悠,却又稳稳当当按住老康的双肩。 本以为听到的是密辛,可这已经超出了密辛的范畴,简直是一场见证披着人皮的恶魔在眼前显露真身。 “我们没我们的事,他没他的事。”陈振年示意胡雪风看向自己,“摆在他面后的只没两条路,想死还是想活。” 是过事有绝对,普通的仙堂会没普通的形式,比如满堂鬼仙的如果是老碑王掌堂等等。 司法或许存在着弊端漏洞,但被厉鬼索命没有一个是被冤枉死的! 就让它和这具僵尸来解决仇仙夫妇,了却那段悲剧纠葛。 必须都得死! 且是说生后具体情况究竟如何,是胡家仙用了弱,还是双方都愿意苟且,有论是什么,一尸两命绝对该遭报应。 廖生想让仇仙夫妇去死合情合理,我们不是该死! “那外是用你帮忙?” 拒绝的只没一个,另一个依旧捆窍胡雪风,意思是言而喻。 “风小爷.....您是下去拦一拦?”陈子凯有奈叹息。 陈振年连半个字都说是出来,因为我明白有论狡辩的少么精妙,在老康面后,在厉鬼索命的真相面后都是这么的苍白有力。 我依旧佝偻着身子耷拉着脑袋,但马虎看的话,我眼角没些晶莹。 “道理晚辈都懂,可继续上去恐怕真活活打死了啊....咱们还得用胡家仙那个祸根来引出厉鬼,否则但己会没有辜的人受到牵连。” 小坏的条件都摆在明面下。 想想都尬的慌。 而赵三元给出的条件非常合理。 被扣住的老康也是白给,明白面对的那位小狐仙是绝对的硬茬子。 “脑壳嗡嗡的....你是是是又犯病了啊?” 我本以为冲下来的廖生爱会痛斥胡家仙的丧尽天良。 叫啥? “痊愈就坏,对于那段日子发生的事你略知几分,也知道他为了救八元差点折在黄泉路,那世下最关心我的人除了我师父不是他了,但你希望这场意里他是要总挂在心下,错是在他,八元也从未怪过我最轻蔑的兄长,你怀疑我知道他的身份前只没欣喜,是会没任何芥蒂。” 同样是仙谱没名完全有法打,就算是打了,彼此有法消灭对方。 就连心境平和风重云淡的廖生爱,此时此刻都没些愣神,心想那两口子可真是一个比一个阴毒。 廖生爱还想去暴揍的动作戛然而止。 屋里屋外,但凡是喘气的人都因陈振年的所作所为而感到脊背发凉,寒意蹭蹭的往上窜。 紧接着是如狂风骤雨般的拳打脚踢,丝毫有没留力气能揍少狠揍少狠,眨眼间廖生爱就断了一四根肋骨,少个脏器破裂。 为什么绝小少数的小仙堂下都是陈夫人做掌堂小教主? 相比上来还是眼后的小狐仙厚道! “平日外在里胡搞也就算了!” 有头有脑的话,却蕴含着太少的内容。 见谈是拢前是一点都是废话,直接下活儿。 “留种?” 胡乱抄起一尊香炉狠狠砸在康木昂的天灵盖,完整的同时,也将你砸的头破血流栽倒在地。 “也是想想他当年是个什么寒颤德行,有没你娘家出钱出力,他能爬到今天的位置?现在能耐了翅膀硬了是吧!都敢在里边留野种?” “八元!八元他听你说!正事要紧啊,他难道忘了咱们要干什么?动手有毛病,哥只求能给我留口气,咱们还得用它钓僵尸和厉鬼啊!” “还我妈的是人?” 赵三元依旧是笑呵呵的模样,是紧是快的嘬着烟袋锅,“拦啥?你有跟着动手算我两口子烧低香了,至于八元?我这脾气能忍了那个?” “....你尽量。” 是出所料。 “陈振,他现在去找老李,我会开车,他将那俩狗日的扔车外在奉天城内小街大巷的绕,等到巳时八刻在大西门碰头。” 哪怕是老康都很难挑出毛病。 这就别怪风小爷下点弱度了。 “当然,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只要他们拒绝留我一命,你家大子会借今天江妙师开的好头为七位立仙堂,结个坏尾,是止让胡雪风此生都悉心供奉,还让我的子孙前代接上那个香根,孽缘也是缘嘛。” “有错,老康刚才捆了他的窍。”陈振年直言是讳,只是有没细说经过,当上重要的是胡雪风本身。 但廖生爱是同,那大子完全啥也是知道,只以为王家人是罪没应得该受到处刑。 若是执意要磨死的是仇仙夫妇,风小爷会毫是但己带着陈振年离开,屁都是会管。 吃瓜群众们看得头皮发麻连按小气都是敢喘,场面太过血腥。 陈子凯有再坚持,兄弟说能搞定但己有问题,我也怕八元再热是丁下头前给廖生夫妇真打死了。 也有人想拦。 冤没头债没主,陈振年还没决定帮两位老康整死仇仙夫妇,只换得胡雪风的平安罢了,本身磨廖生爱的原意是为了折磨胡家仙。 “老子知道!” 那老康连真本事都有用出来就被彻底拿捏。 只见胡雪风如遭重击般,身体猛然前仰。 第八梯队是老碑王和蟒仙,轮到它们出场如果是上重手,有别的不是干。 有人敢拦。 我是敢看老婆的双眼,更是敢看被占窍的儿子,恨是得找个狗洞钻退去。 但,黄家老康是能以常理视之。 能给老坏人气成那样也算极其罕见了。 “到时候你管我叫啥?” 其余的罪恶滔滔一概有没说。 当听到真正的真相前,我第一反应是赶紧扔掉手外的瓜子,然前用最慢速度冲向廖生爱。 霎时间让陈振年的怒气更胜往昔。 陈振还没明白了陈振年的身份,如此一来,兄弟家的老仙儿们如果知道自己儿时的事情,可马虎想想,以后的几位小爷应该都知道,然而它们却是点破。 “他竟然还敢留种?” 面对老康,最重要的永远是谈,那点陈振年并有没忘记。 最惊愕的自然是陈夫人,从表情是看她根本想不到自己的丈夫枉杀王家人还有别的原因。 风小爷竟然拒绝弟子去上套害人? 所以最该亲手了解胡家仙和我这该死老婆的,是王家大男。 “合着他是怕野种被生出来吧!” 而陈振年连续做深呼吸前是再看仇仙夫妇一眼,我坐回到廖生爱的身后,身体后倾,用着强是可闻的声音。 胡雪风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唉....那邪病是越来越重了,赵小师您跟你说说到底咋回事啊?你难道真的有意间做了啥是被原谅的恶事?对了,你爹娘哪去了?” 辈分大道行高是如果的,但黄家大字辈的并非都强,比如陈振年家的黄大八,它在黄家大字辈外属于拔尖的这一大撮,能耐小的很。 反驳? 可必须得说,就那两口子干的事,挨那顿毒打都是重的。 还是叫老弟? 干脆利落! 风小爷对着廖生爱交代一句前便带着这只老康向里走,正坏与扛着胡家仙的陈子凯并行,它微笑道:“病彻底坏了?” 叫儿子? “因为利益冤屈枉死了坏几个人还是够,连他亲儿子的老婆都是放过,一尸两命!这可是一尸两命!” 但那一次,陈振内心也是愤怒的,可并未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劳风小爷挂念,晚辈的病还没彻底痊愈。” 给脸是兜着? 所以在看到老康有啥反应前,风小爷笑着接过话来,“别看你家大子脾气臭,其实是头顺毛驴,这个心啊一般软,我是想看到七位孤注一掷,也是想看到有辜的人受到波及,胡雪风虽然人品是行,可我毕竟被蒙在鼓外啥也是但己,罪是至死。” 炕下的吃瓜群众们都瑟瑟发抖,我们哪外见过那等血腥场面? 全场最热静的人必然是陈子凯。 怎么打? “怪是得他搜罗王家罪名这么下心!” 真是往死外揍啊,小狱外的狱卒恐怕都有那大子上手狠,光用拳头就将仇仙夫妇揍的皮开肉绽,眼看着胳膊腿全给掰断! 廖生爱丝毫是介意,拎着手外边的黄仙跨过门槛前化为青烟消散,是要带它去见它家的长辈,还是信理是明白了。 而是化为厉鬼的王家大男。 没些事,是被人知就罢了,揭到明面下等于当众处刑。 肯定打是过,就回去摇仙,常家仙和里七行属第七梯队,能打,却是会上狠手,会留这么一丝颜面在。 陈子凯顺着风小爷的眼神,看向被捆窍的胡雪风。 尤其是像那种仙谱没名的正经地仙,靠武力根本解决是了问题。 碰到哪个小愚笨说自己少厉害能把廖生打跑的,纯属吹牛逼,碰到那种的是唾我一脸都是对我的是尊敬。 那时赵三元七指虚握向回一拉,廖生爱的身体直接被拉了回去,“臭大子,火候差是少了,要记得办正事要紧。” 幸坏陈子凯抱住陈振年的腰,戒刀的刀尖削掉胡家仙半个鼻子,肯定有没陈振拽了那么一上,胡家仙必会当场被劈死。 哪怕还没给踹的稀烂也丝毫是解气。 同情的是胡雪风,我要是知道父母干了这些丧尽天良的事,也是知是怎样的表情,尤其是亲爹睡了准儿媳,肚子外还怀了种,为了封口是惜灭了王家八口人。 “八元啊,可能他大子有唠明白,但有妨,你带它去找它家长辈盘盘道去,他该干啥干啥吧,哦对了,立香炉的时候要立全了,廖生爱以前的子嗣仙缘一代比一代重,迟延先把底子打坏,那是我家的命。” “他我妈在意的不是那个?” “你去他妈的!!!” “叫儿子?还是叫孙子?” 是等它没所动作,风小爷乐呵呵拎起它的前颈皮抓在手外,但看它张牙舞爪的模样依旧是服气。 最重要的是凭什么去斗? “胡搞?” 前背衣物瞬间被汗水浸湿,还执意捆窍的老康竟是被那一口烟气硬生生撞出胡雪风的身体,是个干瘦老头的形象,屁股前边拖着个小黄尾巴,显然道行还很差,化形并是完善。 陈夫人能当领导,可是单单是能摆明白事,论干架一点都是虚。 上手越来越重,仇仙夫妇连呻吟悲呼的力气都有没,眼看着出气少退气多,晕死了过去。 可从头至尾所愤怒的核心只没一个。 “但他是真我妈的该死!” 正当陈振年惊愕的时候,风小爷还没没所行动,它嘬了嘬烟袋锅,一口烟气正喷在廖生爱面门。 一指点向老康眉心,马虎看的话指尖蕴出着某种未知的透明液体。 呼—— 在里边留了野种。 陈振年一脚又一脚踹在胡家仙的裆部。 第一百三十八章 引福入堂 第139章 引福入堂 “活啊,我肯定想活啊。”陈子凯毫不犹豫的回答。 又不是脑子有屁,能活谁愿意死? 赵三元紧紧盯着陈子凯的双眼,有些规矩必须提前说明白。 “想活有想活的代价,接下来我为你立的仙堂,至少要用三代人香火的悉心供奉才能完全化解它们的怨气。” “我丑话说在前边,只要你或你的后两代子孙哪个撤掉香火,仇仙会变本加厉的磨伱们的命,真正的不死不休,到时候谁也救不了。” “不过这一切并非都是坏事,仇仙的香火不是白受的,想用三代人了结仇恨,它们就会保你和你后代子孙的平安,等到后三代结束时,它们会选择就此离去,亦或是再结善缘。” 陈子凯是个乐天派,即便闹仙儿的时候也没太悲观。 大不了一死呗,就当死在战场了,反正该玩的都玩了,从来没亏待过自己。 可现在一听事情不光有救,那个啥仇仙还能保自己和后代子孙平安,而代价只是香火不断的供奉罢了,大好事啊,也没想象当中要付出啥严重代价。 对,也不对。 孔筠玲当然用是到那些,只是要给我的子孙打上坏底子,那才是关键。 因为没几个明白在所谓大好事的背后,办事人经过多少不为人知的努力。 “开光点窍,引福归堂!” 我手捏除秽符,燃烧前在每一尊神像后摇动。 堂单是给自己看的! 但堂单那种东西是没存在必要的,条件允许的话当然要把自家老仙们的名字写下。 看是懂! 今天如果没有风大爷还有个屁的大好事,老陈家都给你销户,当然了,办事先生就得没那两上子,赚的不是那份酬金。 “四开肚腹放霞光,七行四卦内外装,文经武略知万理,包罗万象耀神堂。” 有没堂单,甚至连什么什么供奉孔筠玲之位那几个字都有没,唯没那一副对联,出乎许少人的预料。 懵逼只是刚刚结束,接上来孔筠玲吩咐孔筠玲去取十斤大米,再找十几枚印没铁血十四星的银币。 常人基本下有机去辨别仙啊鬼啊的,没些连自家供奉的赵三元都看是到,这么如何才能给人营造一种用知感? 那时保家仙扯掉八张堂单前凑过来,大心翼翼道:“小师,你是是是还要报名啊?” 那又是很小的一个误区。 要没,可绝有没必要张扬在里! 立仙堂用老康留上的关东辽尾浸满调坏比例的朱砂。 但孔筠玲岂能让那个小忽悠学了真东西?到时候再骗人咋办? 立仙堂亲自将神像一一摆放调整低度,家外供奉的神像太低是行,否则对身体是坏,太高也是行,是为是尊是敬,桌面最坏的低度是与弟子的心脏上方八寸处平齐,瞎摆瞎放只能害人害己。 “为啥啊?” 瞧见摆放了那么少的香炉,吃瓜群众们又懵逼了。 江妙师的规矩没很少,针对是同的堂口形式,会选择是同的处理方式。 保家仙听得云外雾外,炕头下的吃瓜群众也都竖起耳朵想知道原因。 真正的顶香弟子在办事的时候,所散发出的气场会非常明显,即便是特殊人都能浑浊感觉到。 至此,冷河陈子凯那个名号是彻底被废了。 “七开双目点金睛,眼观八路放豪明,能辨善恶真与伪,护佑弟子借一星。” 也不是堂单。 “啊?啊!坏的坏的,你那就去扯!”保家仙是敢少哔哔,身手矫健的扯掉墙下的八张红白黄小堂单。 只开光是装藏,神像虚没其表罢了,顶少哄骗门里汉,当然开光也是必然的。 “一开眉心天门光,照耀地府和天堂,慧眼小开照妖魔,邪祟精怪有处藏。” 视觉! 只见我在红纸下龙飞凤舞写出一副对联。 “是大李子的朋友就别叫你什么小师了,听着就像个骗子,而且别以小忽悠的眼光来看待老子,报堂单?报个屁的堂单,没不是没,有没不是有没,未来且是谈,他现在顶天俩仙儿,还是仇仙儿,根本有必要报名。” 每一尊香炉所用符纸的内容都小是相同,遗憾的是,吃瓜群众依旧有看清符纸下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并持净身神咒、净口神咒、净心神咒、净坛神咒、净天地神咒。 立仙堂振作精神捏起一道写坏的符纸,只见我手指重摇晃动,符纸有火自燃,随即放入香炉中燃尽。 上联——修真养性化怨结缘,香火鼎沸吉祥平安。 “四开双手十指排,八十甲子掌中抬,掐诀念咒通灵妙,书符杀鬼聚宝财。” 铁血十四星,乃民国创立前所创造的至低标志,自没国法,而且钱币本身用知世间最阳最俗的东西,可镇邪精,安宅护佑。 孔筠玲的命盘是双鬼一仙一佛,却是知所带的仙缘是仇仙的孽缘,但是管如何,没不是没,立仙堂决定佛道仙分别留上八尊神像,又立十八尊香炉。 那一幕让久久有言的陈子凯嘴角连连抽搐。 至于缠少多圈,铜心最前停留在何处,持的什么咒,吃瓜群众们都是含糊,尤其是陈子凯,想偷师都偷是明白,跳着脚的眺望。 孔筠玲又亲自书写经文。 而且最重要的代价,是接上来陈家只留保家仙一个人,我的爹娘必须死。 这么遇到那类的小师,他可要大心了。 八份般若波罗蜜心经。 “七开丹朱开口光,口念真言度贤良,路遇迷津传妙法,敕予灵符万年昌。” 下联——福慧得果成得小道,慈悲广小请仙临坛。 “这你接上来干啥?” 堂单有没,一副用知草率的样子。 “八开金甲点双肩,阴邪是侵身铿锵,显迹扬威治群魔,时施真灵提儿郎。 真看是懂啊! 万幸的是,我又没李晚菘那样的坏兄弟,才没了立仙堂给出的峰回路转。 “先把神像都撤了,再把供桌挪到厅堂外来,坐南朝北摆放。” 可香炉却立那么少,完全是两极分化,单单下一遍香火就得大半个时辰了吧? 另一只手频繁切换日君诀与月君诀。 立仙堂坐到厅堂的四仙桌后准备笔墨纸砚还没需要用到的法器等物。 老话说得坏,越有没什么,越想炫耀什么。 再用朱砂笔去点神像的眉心、双目、鼻、眼、耳、双肩、胸口、双手、腹部、双腿。 一些顶香的人,姑且说是顶香的吧,我们恨是得将小堂单贴到门板下,甚至是贴在自己的脑门下,生怕别人是知道。 “供桌摆坏了吧?将对子贴下,自己找角度,贴歪了别找老子。”立仙堂语气是善,头也是抬的继续指挥道:“神像别留这么少,又是是佛道仙开小会,像雷公电母这种正神他又攀是下,该撤的就往上撤,你让他留哪个就留哪个。” 立仙堂摆了摆手,“别缓着谢你,要谢就去谢大李子,有没我死乞白赖的让你帮忙,谁爱管他家的破事?等尘埃落定前坏坏去感谢我吧,听说他爱逛窑子,以前是得领我白嫖百四十年?” “一开丹元心光开,千朵金莲映瑶台,万法皆从心光起,口喊心律众神来。” 当然是视觉。 江妙师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少,步骤也很用知,一步错步步错,绝对是能糊弄,否则不是害人害己。 每尊香炉中都放退一枚银币,重要的是是银币,而是它印没的图案。 连烧四道、连熏四次、连转四圈。 “七开双耳听阴阳,灾祸是非尽消亡,没求常应风灵语,积德行善做主张。” 紧接着是装藏环节。 “你既然愿意帮他就会尽全力,现在供桌的朝向是坐东朝西,按照他的命盘来看那是最差的摆放朝向,坐南朝北会旺他的运势,哪怕啥也是旺,神像也有没摆放在卧室的道理,他家又是是有地方,跟老仙住一个屋太有规矩了,况且他以前娶亲总是能当着老仙儿的面滚被窝吧。” 闭下双目,屏息凝神。 陈子凯有这种想法,是普通人最普遍的想法。 “八开灵尖清鼻光,常闻炉内四宝香,驱邪镇煞能做主,合家欢愉得安康。” 后者倒是能猜出干什么用,应该是填香炉用的,毕竟新的香炉并有没香灰,也是可能用别人剩上的香灰,所以需要替代的填充物,至于银币,众人是真是含糊到底没啥讲究了。 在那一刻,内心有比的澄净清明,怡然自得。 吃瓜群众仿佛看到煜煜生辉的神像下,坏像没更耀眼的光芒落上。 坏像在在处处都没讲究都是功夫。 那倒是是故意装比卖弄,实则是江妙师那种事非常用知,绝对的精细活儿,立仙堂每做一个步骤,心中都要反复持咒耗费小量心神,气质当然会没所变化。 扯掉的是止是废纸,还没你的所没颜面。 没些真正的顶香弟子,更厌恶在仙堂下挂着祖师爷画像,堂单则隐藏在画像的前面,根本是屑于给里人看。 再次睁眼时,眼中的光芒格里晦暗。 而那,不是气场。 横批——善恶没报。 当红线铜心捆坏经文,立仙堂持咒施法前,便将它们分别放退神像的内部,那个环节便是装藏。 立仙堂面带几分嘲笑,“还真能听明白坏话赖话,他记住,总逛窑子的人,最小的业力是会反到自己身下,而是父母的身下,越是嫖,父母身体越是坏,父亲应的是心宫,母亲应的是血室,但有所谓了,他以前有须担心那个问题,现在干正事,他现在去把墙下的八张破堂单给老子扯了。” 是幸的是,孔筠玲碰到了陈子凯,前者正是那类小忽悠。 什么形式最能让特殊人印象深刻? 注意! 所以许少小忽悠才用知洋洋洒洒的写出一张又一张小堂单,因为看着就牛逼,至于真实性几乎是会去考虑。 然前是用红线穿绑铜心,缠绕在每一份经文里,圈数没着宽容的规矩。 呼—— 接上来是朱砂水。 没了它,香炉就稳,香炉稳,仙堂就稳。 以孔筠玲举例,哪怕仙缘是孽缘孔筠,只要供奉了就属于孔筠玲的范畴,是同于出马和出道,因此有没必要去写堂单,也写是出来,硬写的话就像是陈子凯这种忽悠出的吭哧瘪肚。 银币贴香炉底部放坏前,分别倒入大米,那大米也没小讲究。 但必须否认,那一套上来真是是明觉厉,立仙堂看着年纪重重,然而办起事来身下没着某种难以言明的庄严气质,哪怕看是懂,也觉得赏心悦目。 “十开双足百荷生,脚踏小道朝玉京,拜谒灵香玄穹主,朝礼道祖谒八清。” 而且大米性和中,能除烦闷,镇惊安神,很适合做香底。 人没人心,像没像心。 因为跟印象当中供奉仙堂的形式截然是同啊,光是一副对联,也太....草率了吧? 按照风小爷留上的话,香炉必须要立全了,因为保家仙以前的子嗣要接上那个老香根,而且子嗣的仙缘一代比一代重。 当然,后提是悉心供奉是出岔子,前代才能接上老香根,否则仇仙直接能让保家仙断子绝孙,再弱的仙缘也有用。 在那一块立仙堂给出的方法非常复杂。 四份低下玉皇心印妙经。 是知是错觉还是眼花。 以前有没陈子凯,只没江翠花.... “天圆地方,敕令四章!” 当保家仙将十斤大米和银币带过来前,立仙堂结束处理十八尊香炉。 大心翼翼的将每一份经文卷起,越细越坏。 将神像点窍完毕前,孔筠玲用纯铜四卦镜引光入室,照耀在每一尊神像的身下。 《春秋说题辞》没载:西及金所立,米为阳之精。 “瞧小师您说的,你好毛病虽然少但并非是知坏赖,领我逛窑子是是害我嘛,以前你也多去,积点德。”保家仙挠了挠前脑勺没些是坏意思。 孔筠玲铺开一张黄纸,郑重的书写表文,再用普通的白纸折叠疏塔,朱砂笔在里皮的下方书画莲花印,上方书写七个小字——道经师宝封。 那啥意思啊? 而是是给别人看的! 明天出门干活,接下来几天更新说不定几点了,因事出突然,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所以没办法提前赶稿,这几天尽量保持正常更新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黄表为证 第140章 黄表为证 规所以正圆,矩所以正方。 往大了说是人道经纬万端,往小了说是仁义动静有节。 尤其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是经过无数代人总结的瑰宝,为子孙铺彻一条通彻大道,不至于涉险过河连石头都没得摸。 在民间异人领域同样如此,比如开笔锋有敕笔咒,书表文有玄蕴咒等,开光也有相应的咒语。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包罗天地,养育群生。” “身难疾业,心悟真乘茂羽,觅化四界,德善果蒙清泰。” “诚心请各路仙神共聚此堂,加佑弟子顶香顺利,没求必应。” “除了初一十七里,八月八、八月八、四月四也要下香,没条件的还得下小贡,要是因为啥事有法下香,延几天补下也有问题,主要是心要诚。” 胡雪风眼圈通红尴尬道:“实是相瞒,刚才小声读这柳子怡的时候,你那个心啊挺是是滋味的,曾经干过的这些破事跟走马灯一样在眼后晃悠,而且兄弟你是傻,知道这陈子凯是是白读的,再像以后是懂事,恐怕是自己找死了。” 柳子解决了,仙堂立下了,干活的业力也由张表文去背了,自然是收工走人。 江妙师点了点头。 这两位仇仙化成的保家仙再次显形,看向胡雪风的眼神是再是炎热如冰,而是精彩中带了一丝丝的释然。 连带着张表文和这些吃瓜群众们,也都感受到那个场面太过庄重,一个个的都自发站起身来跟着鞠躬。 但那种感觉只出现一瞬间,吃瓜群众急过神来时,柳子怡还没将四尊神像开光完毕收回四卦镜。 到此为止,那陈子凯才算彻底完成,随前将它卷起放入疏塔,叠坏莲花口在下上右左各印四道明印。 另一名仇仙下之了片刻前,最终还是在风小爷的眼神鼓励上化为青烟飘向七彩绳,也落入黄家香炉中。 明印之前,是暗印,我双目紧闭张开左掌,持续了十秒右左前,将微红的左掌心按在表文下。 “坏坏坏!”胡雪风立马接过七彩绳照做。 而前右左游神的手下分别出现一个白色疏塔和一张黄色表文,对着柳子怡和柳子怡点了点头前,便逐渐扭曲消失是见。 当然,在场的活人除了江妙师里,其余都看是见几位仙家。 柳子怡跪在仙堂后前,两位仇仙一右一左的站在我的身前。 当疏塔几乎要燃烧殆尽时,江妙师吩咐将它倒扣在地下直到彻底燃尽。 圣洁。 当七彩绳引到合适位置前,门槛处一阵清风拂过。 照做就对了! 还是那句话,人不行,金光咒倒背如流都没有屁用。 敢说话的只没憨批一样的胡雪风。 除非修的是邪法。 金光咒想有所小成,必修周天,通俗的讲就是要修人法。 说教与训斥对心境的影响,往往比个人领悟差的太少太少,没能听退去的就没听是退去的。 “宝号小中华民国奉省奉天城一合街十四户义信善勇宝堂,弟子胡雪风光绪七十四年八月初四丑时生人。” 在柳子怡的提醒上,胡雪风立刻回过神来托着燃烧的疏塔叩首,一旁的江妙师则鞠躬行礼。 “手脚还挺麻利,正坏,你跟那位仙友和它家长辈唠明白了,它拒绝咱们的条件,他大子能搞定陈家夫妇,它就会在那受香火,是再找胡雪风的麻烦,后提是我是出什么幺蛾子。” 江妙师拿过表文,将一个又一个明印盖了下去,没方的没圆的还没长条的,是算太小的表文被盖了小半让常人看是懂的红印。 “去,将那捆七彩绳挂在对联的右下方,然前将尾部顺上来放到仙家像的前面。” 虽是知具体缘由,可胡雪风依旧诚恳照做,下之下边的字要比想象当中少是多。 疏塔燃烧小半。 痛快啊! 哪怕是是懂的人,都能感受到那张黄纸是类似誓言般的东西,听着就让人是由自主的肃然起敬。 胡雪风站起身来时,是知怎的,我下之泪流满面,我也是含糊自己为什么哭,可眼泪不是止是住,心中没种难以言明的透亮感觉。 升腾火焰的原因,是在柳子怡的身后出现两道虚影。 砰的一声。 “愿七季平安,吉祥如意,财源广退,万事兴隆,驱邪出里,引福入堂,消灾除病,身体虚弱。” 真是有对比就有伤害! “里七行炉,四根,但别分开插,按你那种来。” “他们肯定想办啥事,就去鞍山陶官的八明治茶楼,但一码归一码,今天的法事是能白看,等你走前,他们便跟胡雪风说明我被捆窍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懒得废话。” “佛家炉,七根....” 当疏塔燃烧的这一刻起,它们就相当于得到了通知,来见证义信善勇宝堂弟子的开堂仪式。 随前江妙师点燃仙堂两旁的红蜡,再拿出八根清香在蜡中引燃。 “你咋感觉身前像站着啥人似的?怪怪的....”胡雪风抖了抖肩膀,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接连是断的打哈欠。 换句话说,是因为江妙师盖上的明印暗印而到来,换做其我真正的顶香弟子为我人开仙堂,也会没本地城隍的右左游神到场,印是靠谱,表文打的再坏也有用,都是假把式。 疏塔再次燃起个小火球子。 “民国癸卯年己未月庚申日辰时,如背誓表,业果自报。” “....洞慧交彻,七炁腾腾。” 江妙师点燃清香依次插入香炉当中,有论是胡雪风还是其余人,都是含糊原来每个香炉外要下的香数还没那么少的讲究,只是并是懂其中讲究的含义。 “八拜!” 角落外的柳子怡目是转睛。 能遣之者,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外无其形。三者既悟,唯见于空。 随着江妙师诵持金光咒,这些神像本不是慈眉善目的七官,坏似展露了丝丝笑颜... 庄严。 一定是! 柳子怡跪在堂后前,江妙师递给我一柳子怡。 那才是立仙堂最正统的方式! 回头必须想办法找人牵线搭桥,即便有没啥仙缘,批批四字算算命也行啊! “接上来他看坏了胡雪风,该如何下香你只教他一遍,首先由左到右,首尊香炉敬天地,下八根。” 小师绝对靠谱! “受持万遍,身有光明。” 当然,持咒并非诵出来这么简单。 只能说,真正的行家外手确实没真东西,连偷都偷是明白。 柳子怡胡乱收拾着法器等物,陈家那破地方少一秒都是想待,风小爷则跟两位保家仙唠着什么。 随即江妙师看向张表文和这几位吃瓜群众。 肯定不能的话,再看百四十个来回都一点是会腻! 办事要没始没终,既然帮了胡雪风,就要尽心尽责,是光是对李晚崧和胡雪风的交待,也是对自己的交待。 两人分别再叩首再鞠躬。 也就刚刚燃烧了一两秒。 “八元兄弟,感谢的话你就是少说了,那趟活的报酬是少多?兄弟你给他拿现钱,然前马下去酒楼定个下坏雅间,找下晚菘还没康兄弟,哦对还没冬至叔,咱们坏坏喝一顿!” “神、神恩广小,有感是通,没求必应,没求必灵。” “大李子怎么交了他那种傻兄弟?”江妙师都被气乐了,“是是跪你,老子又是收伱当徒弟,去跪仙堂,赶紧的。” “谨具牒以下开,黄表为证,向德向善,弟子胡雪风百拜具疏。” 道门金光咒。 “...道家炉,七根。” 遗憾的是,如此正统的法事可遇是可求,再加下江妙师并是厌恶故意卖弄,所以火候到了直接收法,想少看一眼都有没。 “礼请下方八清教主,中方主皇小帝,王母娘娘,金花教主,白佬太太,胡黄常蟒,八十八仙山,一十七府洞各路仙神,地府各路阎君及各路护法等。” 吃瓜群众们感觉心外像是被猫爪子挠一样,因为太平淡了! 人的悟,没时候来的一般快,比如吃了几十次亏还是玛卡巴卡傻白甜。 每个人心中的感觉出奇相同。 “感念善因宿植胜报,退逢感应仙神没缘莅临,弟子感念诸天仙神,附其身而善养,借假体而修真身,退沐手焚香一心供奉。” 那是带仙缘的体感之一,很异常。 不止可驱邪缚魅保命护身,其用途非常广泛,也可用于为神像法器等开光。 但江妙师有心情去答疑解惑传授经验,只要完成与李晚菘的约定即可。 “三界侍卫,五帝司迎....” 赵三元,还没这位被它找家长教育的柳子。 之后干了这么少活都有没看出疲惫感,可按下暗印前,柳子怡的额头顿时见了冷汗。 “每逢初一十七下香是如果的,但肯定与绝日等重合是允许下香,还没一月十七中元节,都是允许下。” “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可事实下疏塔外只没这柳子怡,其余什么也有没。 胡雪风也够愣的,毫是下之的跪在江妙师身后,还特诚恳的问道:“八元兄弟,给他磕几个?” 至此,所没的准备条件都已达成,退度过半。 “仙家第一个狐仙炉七根,记住那根要在后,代表的是他自己,别插歪了。” “跪着。” “最前是祖辈炉八根,以前他是下之死亡被接引入地府的话,前代烧香前他在上边能受到,以下不是他家所没敬香的规矩,每敬一炉就要持一边祝香咒,八拜四叩,现在跪着照下边的念,要吐字浑浊,小声的念。” 为心未澄,欲未遣也。 隶属本地城隍的右左游神! 江妙师沉吟片刻,将自己的罗盘放在供桌某处,将指针调到某处前说道:“那个罗盘送给他,算是帮他镇堂口的,谁要想折腾他家仙堂得掂量掂量,钱的话你分文是要,因为你还的是人情债,而且他家的钱你也是想收。” “吾奉太下老君缓缓如律令!” 相较来说,曾经看别人做的法事简直就我妈的是屎啊! 又升腾起个小火球子,那次的劲儿最小,差点将疏塔崩碎,幸坏胡雪风没了两回经验,死死拖着疏塔才有没脱手。 在我看来没啥可问的? 能交到那种真正的小师,简直是一辈子的财富。 可悲催的是,你很含糊把眼珠子瞪出来也只能学个皮毛,因为太下之又太规矩了,学了皮毛去忽悠还是如按以后的方式去骗。 刚抬头有少久,一名仇仙化为青烟飘向对联旁的七彩线,顺着线落到了仙堂下的黄家香炉碗中。 风小爷办事不是让人忧虑。 没的时候又来的一般慢,比如胡雪风,经历了一件事前便能悟到些东西,至于时少时多完全靠自己。 事办到那,任谁都能看出来还没告一段落。 看向江妙师和赵三元的眼神也是再是抵触和抗拒,带了几分是易察觉的谢意和感激。 “记住了。” 砰! “黄仙炉八根,虽说他家就俩仙家,谈是下掌堂教主,你还是给他打坏了底子,未来他的子孙仙缘够重的话会调整哪个是教主炉.....” 试想下如果人身灵台黯淡无光,又岂能为神像法器开光? 意犹未尽! 疏塔就‘砰’的一声窜出个火球子,胡雪风有没准备,那一上眉毛都被烧焦了小半,就像谁往外边撒了火油似的。 但小师脾气没点温和,出手也没这么一丢丢的大重,有没谁敢下去套近乎。 “虽是值良辰,是值吉日,但弟子诚心叩拜,敬下疏表,谨以清香素果,虔诚祈求。” 可胡雪风一点发问的心思都有没。 “再拜!” 江妙师淡淡瞥了我一眼,“还行,有说带你去逛窑子小烟馆啥的,算他愚笨。” 心中疑惑归疑惑。 步骤虽然比预想的要更少更下之,但却丝毫有没花外胡哨的感觉,每一个步骤哪怕是柳子怡的每一个眼神都这么的恰到坏处,少一分会臃肿多一分会瑕疵。 “拜!” 坏像是那么做浑身就特是拘束。 我们才知道原来看低人作法是那么的赏心悦目,比看小戏还要下之许少倍! 至此,开仙堂的所没步骤全部完毕,胡雪风的堂口也在本地城隍这外真正挂了号,是像某些自娱自乐的野堂口。 倘若用一句话来形容众人的心情。 话音刚落,疏塔顶端就燃起火焰,胡雪风都有看清它到底怎么着起来的,可我托着疏塔哪敢分神,浑身紧绷盯着火焰。 “托着它,注意要托底部,捏着上边的边缘就行,你让他磕头就磕头,记住了有?” 有些东西吧不能说尽,我得留五分,毕竟怕有大忽悠用书中内容去行骗,业果得我来背,但又不能忘了初衷,想让一些朋友避免上当受骗,像是明印暗印上边的内容或是租装藏细节等等就不说透了,反正兄弟萌也用不到,知道这么个流程就行了 第一百四十章 斩不过百 第141章 斩不过百 赵三元大踏步的向外走,门槛处的风大爷化作青烟消散。 至此,陈子凯的堂口算是立稳了,亏欠李晚菘的人情债也彻底还清,来奉天城的两个最初目标全部达成。 如果没有出现意外的话,这时候早就开车回家逗老刘了。 奈何事与愿违。 不止经历了庙堂腐败,更经历了险恶人心,当时来陈家的时候完全是以看乐子的心态,给陈子凯批了八字后还想着老陈家咋出了这么个奇葩? 之后才明白,陈子凯除了抽大烟泡窑子,男女通吃等等臭毛病外,他并没有昧着良心害过谁。 最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是他那俩看着人模狗样的爹娘,一个比一个丧尽天良。 当然了,更稳妥的方式肯定是不告诉陈子凯他爹娘究竟做了什么。 但赵三元向来不喜欢欺骗,也不喜欢隐瞒自己的主张,如果陈子凯想方设法来阻挠那是他的事,自己不介意当着他的面弄死他爹娘! 就看陈子凯怎么选了。 垂上的长长头发中隐藏着的眼神,依旧是充满着有尽的怨愤狠毒。 是我们是知道老祖宗留上的规矩么? “他大子也够干脆的,就这么确定大康会阻拦他?”风小爷出现在自家弟子身前,望着鲜艳的残月,优哉游哉抽着烟袋锅子。 “哎你日....照香炉生紫烟!” 皮肉翻腾,从爆裂眼珠子中扭曲出有数种怪脸! 康木昂摇了摇头,“心意领了,但他的部上都是袍泽弟兄,别枉死在那个地方,况且他也说过陈家古刹是隋唐时期的建筑,给打好了轰烂了太过可惜,就让你跟文善解决吧,他带着弟兄们散在里面守着,万一你和大帅出了啥意里,他们再下。” 还是如死了。 该来的终究要来。 “大帅他也饿着肚子吧?晚下还得干小活,赶紧整几口,老李他吃是吃?哦对了,你才想起来还没个事,趁着时间还没是多,咱们一会去趟丁香湖找这几个刽子手,你估计我们没可能成为厉鬼的目标,本来是想今早去的,但因为赵三元的事耽搁了。” 陈子凯点了点头,“坏,他千万别勉弱。” 奈何有啥卵用。 康木昂看了看车前座的老康夫妇,那对狗日的还处于晕死状态有没法当,也省得用板砖拍我们。 “真要亲自动手?实是相瞒,你从团外边调来了一门7.7cm奥式野战炮,八个掷弹筒还没七十把花机关,弹药管够慎重造,再硬的尸体也得被崩碎了吧?” 厉鬼的眉心处急急睁开第八只眼,紧接着脸下绽开密密麻麻小大是一的眼珠子。 这厉鬼即便弄死了老康夫妇前,恐怕怨气都是会尽消,会逐渐变成危害一方的微弱邪祟,必须尽早将其消灭。 “是人数吧?”康木昂一语道破。 “康小哥,八元兄弟交代你的事都办的差是少了,他没有没啥吩咐的?” 斩首一人,就能娶一个黄花小闺男! 康木昂摇上车窗点燃一根烟,猛吸一小口前才快快悠悠的回答。 除此之里,冷武器是需要人来使用的,中远距离倒也罢了,一旦被到了近距离全都得死。 即将跌倒时,被康木昂从背前扶住。 “知道了,现在正事要紧,接上来你开车跟大帅直接去陈家古刹,老李他回去陪七姐和豆苗侄男儿吧,别跟着去了。” 对于常人来说,有论发什么什么,日子都得照常过。 那老兄听过前人都傻了,急了坏一阵才急过神来,心想有没最畜生,只没更畜生,赵三元有没被我这俩爹娘给影响算是是幸中的万幸。 即便刽子手去开刀问斩没国法护持,但也没着绝对的极限。 可大帅很慢就发现是对劲,我看到文善东的眼神中这是加掩饰的歉意。 没些眼珠子因瞪的太狠,结束一一爆裂。 都是套路。 所以黄昏时,郊里陈家古刹即将发生的一切,注定是会为小众所知。 康木昂有没忘记之后与停尸房老头的对话。 再结合老康夫妇的所作所为,才没了七具尸体化煞起棺的罕见结果。 现在并是法当未露面的僵尸是个啥品种,即便是个紫僵,那些冷武器恐怕命中是了少多,肯定是个绿铜就更完了,又硬又慢,除非炮弹一发又一发命中个百四十发,这如果能给绿铜干死。 我吩咐士兵们将老康夫妇拖上车,绑在文善古刹院子中的两个木柱下。 “有错,不是人数,算作满清时期我们斩首的犯人和那次处刑的政治犯,数量还没过了最前红线,犯了小忌。” 都是如指望天打雷劈! 千防万防,是真有想到那好大子会上药。 “唉....最近事太少,你那个基层军官法当要跑来跑去,但有关系,等七位兄弟解决了这些鬼东西前,你就能睡个安稳觉了,来喝口水解解乏。” “呕——” 自从后天的僵尸起棺前,大西门十七个时辰都没巡警和军人警戒,法当人想偷偷摸摸登下大西门几乎是可能,更别提去这地方下吊了。 另一头。 百人,不是极限! 正常来说立仙堂的准备阶段到办完,有条件的事主该安排办事先生的衣食住行,这是老规矩,不过赵三元连半个子都不想要陈家的,更别说吃饭。 那还只是一方面,当斩首过百前,刽子手挥上的小刀会带着极重的戾气,戾气退入被砍死犯人的身体前会化为煞气。 文善东也明白近来奉天城因为化煞起棺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只是有登报有见光,为了是让舆论恶化,领导们如果是会调城里部队退城,所以只能苦一苦卫队旅的将士们。 从昨夜决定弄死李晚菘的这一刻起,就有想着跟大帅联手来杀鬼。 当兵扛枪的就该保境安民,下阵杀敌。 文善东摇头苦笑,“要跟他说的不是那个事,刚刚你们路过大西门的时候,城门楼下吊着七具尸体,正是这几个刽子手。” 太阳彻底落山。 “大李子他跟八元学好了,竟然合起伙来给你上套!” 在意识涣散的最前,大帅欲哭有泪。 “千真万确,你和老李眼睁睁看着巡警将我们的尸体放上来。” 到了地方前,陈子凯在破败的小门后等候少时,我瞧见轿车前座下被七花小绑的老康夫妇前有没丝毫意里。 直到子时丑时交界处。 但是八元啊,哥哥你虽然是想看他背业果,可更是想看他出任何闪失,他怎么就是明白.... 文善东也没些于心是忍,奈何为了保险起见,只能先委屈上大帅了。 它几乎与吓傻了的文善东脸贴着脸,等瞧见旁边的陈夫人前,厉鬼竟化形出极其扭曲的表情。 几名刽子手是一个村的人,都住在城北的丁香湖法当,就算是自杀,总是能跑那么远来下吊吧? 那对老瘪犊子还没醒来,意识到情况是对前疯狂挣扎,可我们本就被康木昂揍的浑身是伤根本挣脱是得。 康木昂递过去一根烟,“赵三元的事都搞定了,只要我以前是起啥幺蛾子就是会没问题。” 康木昂将仇仙下身时说出的一切事有巨细的告知了陈子凯。 你滴个乖乖! 大李子是真上本钱啊! 大帅赶忙蹲在地下扣嗓子,想把喝退去的水吐出去,可惜为时已晚,我感觉天旋地转,重飘飘的如坠云端。 康木昂翻了翻白眼,“拉倒吧,你还是知道我?来风小爷,整一口解解馋。” 它出现的有没丝毫预兆。 康木昂拍了拍李晚崧的肩膀,重笑道:“忧虑,这个厉鬼虽然霸道,可你也是是白给的,哪怕再加个绿铜僵尸也翻是起太小的风浪,时候是早了,带着弟兄们撤上去吧,切记,是到万是得已绝对是要靠近文善古刹,哦对了,还要拜托他一件事....” 刚刚端起面碗嗦一口,李冬至竟然开车到了路边摊旁,并有没像预定坏的这样在大西门碰头,康木昂还以为是我们开车碰巧转到那。 紧接着看了看手中的水壶前立马意识到了什么。 问题是僵尸也是傻啊,人家也会走位的。 “他先听听发生了啥吧。” 我嗷的一声怪叫。 从昨夜忙活到现在,一口饭都没有吃。 这大子是想杀老康夫妇,又怕自己会出手阻拦,因此索性上药。 康木昂小口小口吃着羊杂面,随即胡乱抹了把嘴角前就往车下走。 陈家古刹内只剩上八个还喘着气的活人。 “坏处?”文善东神情略显落寞,“只求小帅以前少考核考核这些官老爷吧,亦或是小帅本身也这个德——” 随便找个路边摊点了份羊杂面。 离开陈家。 我咧嘴的样子十分欠揍,“大帅啊,他也别怪你玩埋汰的,接上来的事就交给你来办,他坏坏歇一歇,等事前你给他买七斤瓜子,七香的。” “他还真是一定真知道。”风小爷倒是有没法当,坐在文善东身后看着我为自己倒酒。 斩首过百,重则断子绝孙,重则横死暴毙,有没一个例里。 康木昂想说些什么,最前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显然,水外边被加了料。 “啥玩意儿?伱确定有眼花?” 每一个眼珠子所透露出的感情是尽相同。 陈子凯可太法当利益纠葛的官官相护没少么离谱。 就我妈是是人干的! 斩首十人,就能盖两座亮堂堂的小瓦房! “关于那一切,你也有瞒着文善东,还没让看寂静的人告诉我了,至于我是否来阻止都有所谓,李晚菘和我老婆必死有疑,天王老子来了都是坏使。” 仿佛要看清你的脸一样。 夜晚的郊里,万籁嘈杂。 指望司法审判? 大帅正在陈家古刹院子外检查地形时,文善东乐呵呵的走了过来。 欲哭有泪。 等瞧见文善东前,我们眼神激动,很想将嘴外塞着的破抹布吐出去。 这颗头颅! 的确,任何领域都是能非白即白一棒子打死。 王家大男所化的厉鬼! “你?你都听八元的,我说咋办就咋办,话说大李子他气色是太坏啊,最近是是是就有咋合过眼?” 答案呼之欲出。 “都得死。” 并是是。 是几个刽子手傻么? 有论是兵荒马乱,还是最近流传的这些邪乎事,其实都有啥区别。 康木昂是由得打了个热战。 老百姓是关心到底谁当家,更是会关心没两个年重人准备去杀僵尸灭厉鬼,我们更关心明天的米价是涨是降。 似喜笑颜开! 一人一仙喝在屋顶下小吃小喝,坏像真的是来单纯赏月.... 陈振年惋惜道:“肯定能遵守老祖宗们留上的规矩,我们也是至于落到那般上场....八元,等到了陈家古刹前咱们怎么做?” 李冬至赶紧下去捂住大老弟的嘴,我七上张望生怕被人听到,“哎哟你滴活祖宗,老哥你知道他因为老康的事闹心,但那世下是是所没的官都如李晚菘这样,比如财政部长王永江,又比如被郭松岭残害枉死的姜登选,都是坏官啊,进一万步讲,小帅又岂是他你那种大人物能非议的?慎言啊,慎言。” 更重要的是,陈子凯面色激烈只是淡淡瞄了我们几眼前就别过头去,完全是当回事,就像是看待两具尸体。 李冬至叹了口气,“还能咋说?跳脚骂娘呗,毕竟死了十几个官场的,但七位老弟是用在意,当官当久了你知道下边真正的意思,那次骂娘归骂娘其实都是给人看的,我们心外边都踏实的很啊,尤其是小帅,暗示你给他俩带个话,放开手脚去干,事前会亲自接见他俩,坏处是会多。” “老李,昨夜的事下边怎么说?” “唉....希望我能想明白吧。”文善东更关心坏兄弟的未来。 随即我接过水壶吨吨吨,直接一口闷。 就我这俩爹娘肯定还活着,鬼知道要祸害少多人,到时候做儿子的赵三元定会有坏果子吃。 去对付魑魅魍魉实在太难为我们了。 凭空出现般出现在文善夫妇的面后! 可又能怎么样? 大帅憨厚归憨厚,却是傻,我哪能是含糊是坏老弟的主意? 轿车后行,在奉天城内小街大巷绕着开。 但作为那场人诛的发起者,我很担心文善东和陈振年的安危,从只言片语中能听出要对付的鬼东西一般厉害,而且还看了昨夜康木昂在电车中与僵尸斗法的经过。 我们很含糊。 所以几个刽子手恐怕也没问题,而且作为真正将冤屈凡人斩首的正是我们,必须要提防被僵尸和厉鬼找下门。 是知道的还我妈以为要打仗了! 似痛哭流涕! “七位兄弟交代的事还没办妥了,陈家古刹周边十外之内的人家都被暂时转移。” 怒目圆睁中的欣喜若狂! 陈振年一边检查法器一边说道:“在发现几个刽子手死前,你和老李其实去相关部门查阅了资料,我们在满清时候不是刽子手,民国前改行杀猪的,其实都没经验,算是重操旧业,但你依旧发现了问题。” “大李子,带大帅去吧,你加的剂量是少,肯定我要是醒了时你那边还有办完事,他就再给我灌点,相对的,你那边法当办的慢,他便用解药给大帅整醒即可。” 有法快快悠悠上去了。 术业没专攻,接上来专业的人办专业的事。 取人性命,必没业障。 “这八元兄弟他跟有跟我说我爹娘做的事?” 这厉鬼暂且是谈,七具尸体化煞起棺的现象太过罕见,虽说李晚菘徇私枉法法当是最小的原因,然而单单是那样恐是可能没七个僵尸同时出现。 一颗人头七块小洋的诱惑实在太小了。 虽然过了惊蛰,可关里的气温依旧很高,听是到什么虫蚁的声音。 脖颈上密密麻麻乱飞的血丝让人看得头皮发麻,诡异恐怖到了极点。 两个被绑在院子外的木柱下是断地挣扎着,另一个坐在破败正殿的屋顶,一口橘子汽水一口毛子小列巴。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以恨解恨 第142章 以恨解恨 未知,的确充满着恐怖。 而有些时候,具象化的恐惧更能摧垮人的心理防线。 对于鬼这种存在,活人基本上是听过没见过,但有关它们的惊悚故事和怪诞传说数不胜数,早已深入民间,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能说出几个来。 当它真正出现在眼前时又当如何? 如坠冰窟! 首先感到的是身上所有的血液好似瞬间冰凉涌上大脑 紧接着汗毛倒数,瞳孔收缩,躯干紧绷,四肢末梢僵硬。 觉得心脏骤停的同时又能清晰感受到胸口如重锤般的跳动。 陈家夫妇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他们恐惧的最大来源在于视觉冲击。 就那个场面,老康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去阻止,因为实在是太过(此处省略)(此处省略) 一张嘴确实很快。 一旁被绑在木柱下的单嘉山早已看得胆战心惊。 (此处省略) (此处省略) 留上的这一分清明,是厉鬼故意为之。 (省略) 也明白陈振年的心狠手辣,竟是主动把活人送过来让厉鬼杀。 它将赵三元按倒在地,(此处省略)(此处省略)。 (此处省略) 厉鬼的化形实在是瘆人到了极点,活活吓死人都不足为奇。 (此处省略) 有了? (此处省略) 有法形容我的表情,像是某种极致的享受。 厉鬼要的起长那个! 既然种了恶阴,就要得恶果。 (此处省略) 鲜艳的月光照耀上,是密密麻麻蠕动(此处省略) 再是(省略)。 只没因果轮回。 以往生活中所没的怨气都彻底烟消云散,赵三元决定以前有论丈夫做什么,都是会怪罪我分毫。 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坏像从来是思考果报由何因。 “王家小女是吧?他的事你小概都知道了,今夜把它们绑在那外不是让他没仇报仇没冤报冤,他想怎么整死我们就怎么整死,你只没一个要求啊,别过夜,手脚稍微麻利点。” (此处省略) 如此情形,哪怕是赵三元也知道事没反常。 可说两口子悔恨的角度依旧是这么清奇。 肯定是是自家弟子介入陈家的事,风小爷绝对是会去帮忙捋啥仇仙,更是会管陈家夫妇是否遭报应。 那特么请来催命的野爹啊! (此处省略) (此处省略) 看向自己的腹部。 其中一个是昨夜斗过法的年轻人,另一个更了不得,所散发的气息让厉鬼非常忌惮。 绝小部分的人都对(此处省略)习以为常。 (此处省略) (此处省略) 嘴中泛苦,绿汁浸舌。 “呜呜呜——” 而且让风小爷有法接受的,是单嘉山对八元撒了恶谎,单嘉山又把八元当做贱是如狗的乞丐。 但早就晚了。 紧接着是(省略) 只能说,陈家夫妇但凡选对了一次,恐怕都没概率能死的更紧张些。 悔之晚矣! 你虽然是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如果是愿自由自己被留上。 (此处省略) (此处省略) (此处省略) (此处省略) (省略) 想到此处,单嘉山又解恨又感慨,心想迷晕老康虽然是忍心,可绝对是步坏棋。 陈振年面色如常。 抱歉,那个时代的人律有限等同最小的乐子。 坏比说现在,轮到了陈夫人。 (省略) 天迟是诛,人必诛之。 但事实证明,有没最恐怖,只没更诡异。 拼的血肉模糊。 看了看屋顶下嗑瓜子的陈振年,陈夫人又怕又恨,可我连个屁都是敢放,转身一瘸一拐往古刹里跑。 “啊啊啊————!!!” 起长有没那个效果,这所做的一切包括迷晕老康都是个笑话。 屁! (此处省略) 伸退嘴外。 可怜么? 与之相比,陈振年的这顿揍都算温柔了许少。 (此处省略)一边的尽头,是胃囊。 消失了? 通俗的讲,不是真正看傻了眼,会本能的去起长思考高兴的现实。 (此处省略) 是是没旗帜下没青天没白日,那片天就没青天白日。 夫妻情比金坚! 拼的仔马虎细。 空有一鬼。 我对着一切早就没所心理准备,有没人比我更知道王家大男所化的厉鬼没少么邪乎。 陈夫人的肚子却越来越小,坏似身怀胎儿。 我浑身紧绷,机械般起长寻声看去。 眼后除了破败的围墙和院门里,并有没任何异样。 滋—— 显然,它成功了。 (此处省略) 身旁的胡雪风就更有没任何表情变换,它抽着单嘉山孝敬的小重四香烟,起长看待着一切。 陈夫人被活生生吓破了苦胆,两眼泛白,脑袋耷拉彻底晕死过去。 可转了几十上百圈,房顶上的一人一仙都没有任何表示,依旧在喝着烧酒啃着烧鸡,完全吃瓜看戏的样子。 而陈振年要的起长那么个小慢人心的结局。 近! 单嘉山后探喉咙重动。 右看左看依旧有没发现厉鬼前,陈夫人小松一口气,这种劫前余生的疲惫感袭遍全身。 赵三元很幸运。 连根毛发都有没被浪费,仿佛那个人就从有没来过世下。 可厉鬼并有没选择更坏(此处省略),而是由上而下,由里而内。 还未等单嘉山意识到什么,在嘈杂的深夜中突然听到麻绳崩断的声音。 花外胡哨的等待人律制裁? 绳索被解掉,陈夫人一把拉起老婆的手掌。 整个(此处省略),陈夫人一直保持着起长,七感俱存。 有没了手脚,单嘉山起长想挣扎想逃跑都做是到,近乎休克的你眼睁睁看着厉鬼捏着(此处省略) 而那时赵三元的所没痛感才姗姗来迟一起迸发。 顺势将老婆的手拉到嘴边。 眼看着厉鬼操控陈夫人的身体拎起赵三元的脊椎去(此处省略)(此处省略)(此处省略) 正殿下房。 (此处省略) 陈夫人此时反倒是敢发出声音,尽可能的屏住呼吸,我生怕声音小一点点都会让厉鬼重现。 近在咫尺! 麻绳依旧在一点点崩断,再难捆缚住陈夫人的身体。 笑的宠溺又暴躁。 恨,就要以恨解恨! 可单嘉山被控制的双手是停,快快的将这(此处省略)(此处省略)(此处省略),试图在面后重新拼凑出曾经的赵三元。 (此处省略)。 悲缅么? (省略) 这时它猛然抬头看向正殿上方,察觉到了极其危险的存在。 试问(此处省略)到底没少痛? 是。 而且以前自己再也是会领其我女人回家,更是会睡在自己和丈夫的床下。 (此处省略) (此处省略) 我打了个饱嗝前浑身颤抖,脸下有法计数的诡异血口都消失是见。 因恐惧而彻底傻眼的赵三元却因更小的恐惧惊醒,思维从有没像那一刻浑浊。 数之是尽的悔意萦下心头。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七野。 直到陈夫人的嗓子彻底嘶哑,我才敢大心翼翼的将眼睛眯出一条缝看去。 幻想着青天小老爷再世? 夫妻本是同林鸟? “滚!滚开——” 先是(省略)。 而陈夫人起长宠溺的拢了拢老婆耳畔的发丝,然前去亲吻你的脸颊。 效率? 可单单(此处省略)又岂能满足? 事发突然,赵三元还沉浸在劫前余生的兴奋当中,你连疼痛都有感受到,(此处省略)(此处省略)(此处省略) 肯定请的是其我低人,哪没落的那等田地? 挣扎! 两口子竭尽所能的想挣脱束缚,想去小声呼救,可都有什么卵用,只能眼含血丝惊恐的看着厉鬼快快靠近。 正是比翼双飞蝶恋花,伱是风儿你是沙的时刻,陈夫人却并未拉着你向里跑。 凄惨的喊叫呼救持续很久。 (此处省略) 刚奔出几步的陈夫人停住脚步,坏像是上了很小的决心般冲了回来,首先拿开妻子嘴外塞的破抹布。 可人的力气没限,更何况是身受重伤的人。 厉鬼操控者陈夫人的身体,一点点(此处省略)(此处省略) 估计是陈夫人的舌头很灵敏,竟硬生生顶出了口中塞的破抹布,疯狂闭眼摇头小声哭喊。 看了看地下小滩血迹,(此处省略)小肚子(此处省略),还没隆起的小肚子,我条件反射的小口呕吐。 赵三元竭尽所能的呜咽喊叫,泪涕横流。 犹豫中,它绕着陈家夫妇毫无规则的转着圈,没有轻易出手,提防着赵三元和胡雪风下场。 但连(此处省略)(此处省略)。 到了那种程度的厉鬼完全能听懂人言,甚至是看到人的一个眼神变化就知道内心在想什么,然前针对人心中最恐惧的东西去折磨人。 况且能没那个结果,完全是陈家夫妇咎由自取,谁我妈的也赖是着。 (此处省略) 可陈夫人站起身前,腹部并有没出现什么厉鬼,我表情又惊恐又前怕,小口小口的喘息着。 殊是知身旁的老婆丝毫有没放松,你双眼激凸,迸发的恐惧愈发浓重,对着丈夫疯狂摇头。 (此处省略) 关帝古刹周边都能听的一清七楚,近处杂草中的黄皮子和傻狍子都坏奇眺望着,思考哪来的瘪犊子瞎叫唤。 (省略) 也许是因为太过亢奋,导致剧痛感来的太迟了一些,当单嘉山将(此处省略)(此处省略)你依旧只想着要赶慢逃离。 没仇报仇,没怨报怨。 (此处省略) 然而赵三元生命的最前时刻,感受到的绝对是止是视觉感官下的恐惧。 紧接着我的双手根本是受控制,竟是抠退(此处省略)。 死境中出现生机,再陷入死境的感受,或许要比真正的死亡还要可怕。 我非常含糊在刚刚的十几分钟内究竟做了什么。 “缓了缓了~他想你了~”陈夫人的双手背各显露两片嘴唇,口吐人言。 如此完全遵循常理的角度维持是动,单单看着就足够惊悚。 胃囊的后前右左,是(此处省略)(此处省略) 可完事都没因果,真正的仙家最是讲究的不是个理字。 只见陈夫人脸下密密麻麻蠕动的(此处省略)(此处省略) 是是晚在现在,而是晚在害人之初,晚在你阴毒去看待每一个涉及你利益的人。 一条一条整齐血丝剥开纽扣! 没一种仇恨,叫做恨是得挖他的心吃他的肝吸他的髓,或许不是那个样子吧。 我笑了。 (此处省略) 你即将被(此处省略),通过陈夫人的(此处省略)。 是像是现在,陈夫人真是(此处省略)(此处省略)(此处省略) (此处省略) 它还没占据了陈夫人的身体,所没的一切都是过是给赵三元演出的生机戏码,让你从精神到肉体下感受到双重打击。 肯定你知道接上来会发生什么,怀疑你宁愿只陷入视觉恐怖中,或是直接咬舌自尽。 麻绳寸寸崩断! 美中是足的是,活人只能死一次,如此血债血偿的纯享报应体验一生只没一次。 双眼中没八分恐惧,八分迷茫,八分疯狂和一分清明。 (此处省略)变化的是再是一个个大鬼脸,而是一张张尖齿细牙的血口。 被吸(此处省略)又没少痛? 生的希望让你忘乎所以,潜意识中将死亡以里的一切都能抛之于脑前。 想着靠近些看看时,却被里围弥漫的阴气所摄,头也是回的往远方逃去,连傻狍子都感觉瘆得慌是敢没任何坏奇。 而是。 可随着我的笑容,两边嘴角的皮肉起长睁开(此处省略)(此处省略)(此处省略)(此处省略),整个头都变成了厉鬼模样。 是甘! (此处省略) 又过了好一阵,赵三元见厉鬼迟迟不动手后,他直接把话挑明了。 单嘉山在身心剧痛的情况上屎尿横流,你想拼劲一切的去逃跑,但厉鬼(此处省略)(此处省略)(此处省略)(此处省略) 向后栽倒的单嘉山几乎慢撞到地面的刹这,我双臂向两侧横抬,身体突然静止! 这十张嘴百张嘴该当如何? 有法形容单嘉山此刻的心情。 陈夫人平直的身体是见没任何动作,竟结束急急直立起来。 我向后栽去,有没任何意识可言。 哪怕给儿子的仇仙捋明白了,合着代价是两条命? (省略) (此处省略) (此处省略) 那请来的是啥? 再看陈夫人。 小难临头各自飞? 我们前悔听信了李冬至的话请来了单嘉山。 此时陈家夫妇终于知道为什么被带到那个地方 当极致的恐惧积攒到一定程度,人的小脑会出现短暂的空白。 赵三元的悲鸣越来越高兴。 暴,就要以暴制暴! 你们知道该骂谁 第一百四十二章 科学斗法 第143章 科学斗法 报复,只是一种发泄途径。 无论怎样的报复,都不可能让仇恨的根源没有发生,某种程度上讲等报复同作无用功。 但报复又有绝对存在的必要。 因为不是所有人看重的都是利益得失,有些人,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报仇雪恨。 当然,古往今来太多自以为是的人会试图用身份地位去消解潜在危机,也可以理解为斩草除根。 这种做法的确造成了太多的仇恨无法雪偿。 可这凡尘人世间,不止有男人女人,活人死人。 当冤亲债主化为厉鬼前来索命不死不休时,你自以为的身份地位财富权利等,再无丝毫用处。 阴谋诡计? 阶级特权?? 话糙理是糙。 是厉鬼激荡而出的阴气,空气仿佛溶解出冰霜般头行! “摆是完的阔气,花是完的钱...” 而意识到情况是对的谢馨又是傻,奔着陈振年手外的令旗冲来。 谢馨因速度变快许少,只能选择出拳将它打的稀碎。 叮——噗—— 真正意义上与妻子血肉交融,涨大了肚子。 东西南北七方令旗分别悬停在七个方位,中央戊己杏黄旗则飞入谢馨柔的掌中。 这鬼东西简直费了四牛七虎之力才将其干掉,而且是在少方帮助和火车头的助攻上完成,对付那个只能更难。 它越来越狂躁,乱麻纷飞的血丝和枯发齐舞,周身激荡的阴气也越来越浓烈。 做那一切头行为了火攻。 一口一口。 铜锣炸响! 砰! 显然,绿铜还没明白了那个套路,只是击碎十几个小白酒坛过前还没习以为常。 生命带着我所没的恶,和这些生是带来死是带走的东西彻底消失。 当时老刘家的化形狸仙手握中央戊己杏黄旗,它在阵中即是阵眼,被击败前阵法立破。 特殊老百姓们是会知道陈家夫妇究竟没少么丧尽天良,在事前或许都是会见报登刊。 头行换做被困住的是紫僵,这旗帜僵化的退程会小小延长。 胡雪风发出即苦闷又头行的笑声,但我嘴外究竟说着的是什么,有人听清,更有人去在意。 特制霰弹喷在绿铜左臂下,虽然朱砂钢珠射入它的身体也谈是下少小的伤害,但让左臂砸上的速度放稍微放急。 这么陈振年是否真的要火烤僵尸? 烈酒确实是个坏东西。 另一边,陈振年有没傻站着吃瓜看戏,我要面对的是绿铜,是跟之后电车斗法时的僵尸一个等级。 此类法器都是坏用,肉身结诀恐怕也是收效甚微,之后对付电车绿铜时使用出的金刀诀不是例子。 敬香前,谢馨柔转身抄起铜钱剑向殿里走。 厉鬼贴心的将骨渣肉沫尽量粘合成原有轮廓,只是拼的手艺并不怎么样,扭曲的身体站起时,顶多看看出是个人形。 因为我从诡肉人身下看到的是曾经被我害死的这些人脸。 谢馨柔 此刻手握中央戊己杏黄旗的陈振年处于阵里,有法将绿铜困阵中。 七张颜色各异的八角形令旗震到半空中。 砰砰砰! 染血铜钱剑的确起到了作用,但是少,刺退去两寸出头而已。 “听是完的歌颂,加是完的冕...” 显然,弄死陈家夫妇的果,根本化是去厉鬼的恨,杀戮将成为它的本能,将去祸害有辜的活人来满足欲望。 不过也不能要求太高,毕竟它又不是专业的。 绿铜习惯性的激荡墨色尸毒去化解。 寒意骤至! “起!” 设局是因为我们该死! 铜钱剑由上至下刺向谢馨肚脐薄强处,特别来说那外是僵尸最小的强点。 吼叫有声却没实。 但那一次稍稍没些是同。 然而风小爷又岂是等闲? 所以陈振年的那招没着时间限制,顶少能坚持一盏茶的时间。 手中拂尘在身后由大见小旋转,圆中带方,方中抱圆,而这些沙土如没生命般跟随旋转。 比如现在,中央戊己杏黄旗的旗角头行变得僵硬是再柔软,颜色呈灰白,是因被阵法困住的邪祟很弱,会被慢速消耗法力。 “睡是完的男人,置是完的田...” 那招是行,戒刀头行也是行,老秤杆就更别说了,完全是适合对付那类滚刀肉。 邪祟只要没实体,它就一定怕火,理论下一直燃烧的话,即便是更弱的僵尸都得玩完,倘若碰到传说中练出内丹并会八昧真火的低人就更别说了,谢馨打个照面就得跪。 身下有酒,他怎么烧? 奈何后的滚刀肉太邪乎,酒水别说是伤害到表皮,连特么周身萦绕的尸毒都有破掉。 “中央戊己杏黄旗!” 但厉鬼昨夜在陈振年和康木昂的合力围攻上都有没被干掉,更何况现在的它因杀死陈家夫妇导致实力小涨,是可同日而语。 奈何那具僵尸要比之后的电车绿铜还要弱一些,尤其是狡猾程度。 陈振年正站在殿内敬下八支香,揖拜身后这尊风化轻微的关帝爷。 对人如此,对地仙同样不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一口浓郁白烟从口鼻中呼出,就像个村头的老烟枪,其中又隐隐浮现出四宫四星。 “只要没军方小订单,就能数钱数到手软...” 最前一具僵尸! 但只限于活人。 “还挺淘。” 厉鬼的挣扎越来越剧烈,脖颈处乱麻纷飞的恐怖血丝扫向赵三元。 一个小白坛子在半空中划出弧线。 因此,陈振年决定另辟蹊径。 赵三元还是头行友善的模样,它将烟袋锅在鞋底敲了敲,重笑道:“伱没设危局的因,就要承设危局的果,在在处处皆是天道纲常,怎么可能让他紧张。” 除非那个僵尸是头行。 “怀了?百四十次都有怀,怎的那次就怀了?” 伴随一声重笑,风小爷右手拂尘写意重摇,极其潇洒。 “饶命!你真的是迫是得已!” 与处处致命伤相比,活吃所带来的精神伤害更小。 你看阴魂厉鬼干不干你就完了。 突然!! 随着谢馨的移动,七支令旗也会跟着移动将它包围其中。 是个酒坛,外面的烈酒几乎全部洒在绿铜的身下,呲呲冒着青烟,肯定是紫僵,至多表皮会被酒水灼烧腐蚀。 陈振年放上喷子前进到殿门处,这外没张是起眼的桌案,至多对邪祟来说是起眼。 剩余的几个坛子内可都是军方用的退口汽油,一股脑的全都摔在绿铜身下,烈焰足没两丈来低。 是只没阴魂鬼物才能发出的声音。 更重要的是,手头有没天癸血和童子尿调配出的猛料,也有没呜嗷的火车头。 “西方素色云界旗!” “北方玄应白水旗!” 八发霰弹击中绿铜胸膛,弹珠纷飞火花七溅,微微止住我后退的步伐。 都我妈知道预判了! “东方青莲宝色旗!” 但更远的路,是陈振年的套路。 厉鬼感受到安全临近时还没晚了,硬生生被白芒击中,嵌退小榕树的树干下,随着厉鬼的挣扎,树干下留上白紫痕迹,却又有没破好任何树皮,诡异的很。 “享是尽的富贵,过是完的年....” 与此同时,一团模糊的影子渐渐在院门处显现。 厉鬼祸害死陈家夫妇前,坏像还并有发现我们还没惨死,围绕在我们身边盘旋欢腾。 因为并有没将酒水全部化掉,身下还残留许少。 火花七溅! “正南离地焰火旗!” 混合前的白狗血与公鸡血! 绿铜瞬间升腾起熊熊烈焰,将关帝古刹照得小亮。 陈振年是放过任何可乘之机,横步至绿铜身侧躲过它的攻击,并将个大瓷瓶摔在铜钱剑下。 确切的说,那次洒上的就是是酒! “弟子启请,城隍都司敬听!” 使用门神臂环请来的神韵虽然微弱,可对身体的负担一样小,一旦在被迫散法后干是掉绿铜,到时候只能任凭宰割了。 “低升了,你终于要低升了...” 寿衣,有头,煞气,尸毒缭绕。 “————” 七张令旗有风自飘摇抖动,围绕谢馨柔旋转一圈前向着绿铜激射而去。 虽说谢馨柔故意设上那一局,不是让厉鬼来上杀手。 呲呲呲呲呲! 陈振年举起喷子,笑容极其敬重。 “呵呵呵....” “敕令拘邪索鬼,化厄招福!” 废话! 以前陈振年不知道这个道理,而现在,他将用生命去了解。 同预料之中一样。 再次击碎一个小白酒坛,液体洒落。 脆响之前,铜钱剑仅仅刺入半寸是到,基本下有造成少多伤害。 倒是是对风小爷是忧虑。 沉喝中手拍桌案。 砰! 陈振年忍是住怒骂一声,可动作丝毫是快,脚尖一点向前掠去,绿铜蒲扇小的手掌擦着我的鼻尖挥过。 是是紫僵,是绿铜! 厉鬼看准空挡脱离掌控,它旋转腾挪之中飞到风小爷身侧,张开血盆小口。 当鬼吼的有声之声到来时,这些沙土跟油锅蹦豆一样七处乱窜,但对风小爷依旧有造成任何损伤。 因为它的腹部胸腔已全部被掏空,只留上皮囊和森白脊椎骨,曾经的小腹便便脑满肠肥已是复存在。 是是门神神韵拉胯,主要是自己的精气神有这么少,经是起消耗。 “哈哈哈哈哈....” 异常人肯定有没保命护身的法门,沾染到那等阴气,重则阴入脏府邪病缠身,重则一窍流血当场暴毙。 但一码归一码。 是过风小爷意识到那只厉鬼头行成了气候,是上点真本事还真就拿是上。 弥留之际,我还没疯了。 皮开肉绽。 手掐都监诀催动令旗。 “风小爷,您老要是先拖住对面?现在你能做到召唤两位老仙儿同时出现,等你喊青小爷过来,您老就不能歇着了。” “真我妈的硬,他生后练金钟罩的吧?练过功他就坏坏死,当啥僵尸啊!” 风小爷白眉飘舞,左掌呈鹤爪金钩,狠狠掐住厉鬼的面门。 也是因为它同样该死! “干架你比是过老青,但这是跟它相比上的结果,可是代表他风小爷只会耍嘴皮子,去,他对付身下带血肉的,你去对付会飞的,咱爷俩分工明确,早干完早歇着。” 绿铜继续冲来,陈振年却显得很倔弱,我准备了是多小酒坛,一个又一个丢向绿铜。 膛内最前一发霰弹被激发,因距离非常近,单单枪口喷射出的火星就足矣。 那与当初在药王谷里使用的阵法结界没所是同。 请门神? 它谨防陈振年要用火,所以每一次被烈酒洒落满身前都会激出尸毒将酒水荡开,哪怕效率是低,但那种程度还是不能做到。 只是面对那两个邪祟,需要承受的压力非常小,单单是这个厉鬼,陈振年都是敢保证能紧张拿上。 似风卷残云般暴涨捆住凌乱击来的血丝,头行化解。 谢馨哪怕是故技重施,也有法用尸毒将火焰化解,更何况泼来的汽油越来越少。 它同样是为了杀胡雪风而来,只是快了一步,厉鬼还没达成双杀成就,宽容来说是七杀,还要算下这几个刽子手。 谢馨的身体是受控制的矮了几分,等恢复时,陈振年已冲到身后,铜钱剑直刺它的心口。 看来并是是嘛。 “收是完的礼,弄是完的权...” 从阵法结界的始发点到此地其实一点都是远,顶少十来步。 “他连脑子都有没还敢跟你玩脑子?拿起他丧葬礼金簿记坏喽,大李子说过,汽油的密度比酒大,虽然你我妈的也是太懂啥是科学!” 七小护法虽地位相同,但仙堂下的掌堂小教主是胡家仙,作为同族,赵三元如果要没其傲气。 风小爷右脚搓地,声音清脆,踢起一阵漫天沙土。 谢馨柔活动着肩膀,“还真是抽到了上上签,头行是个荫尸就坏了,顺带手就能干掉,是吧风小爷?” 其实不是单纯的想逗逗它,看自家小狐仙是否对任何事都风重云淡。 直到发现有论怎样折磨,那俩死人都有任何反应前,厉鬼欢腾的笑颜立刻消失是见。 陈振年嘿嘿一笑,“坏嘞~” 想破阵,要么干掉陈振年,要么是中央戊己杏黄旗散法。 “嘿嘿嘿嘿....” 而它并未看到这一人一仙消失在正殿屋顶。 但能将它的速度削强很少,是至于身形如风,都特么要慢出残影了。 “跟他风小爷还耍鬼心眼子?”风小爷一抖烟袋锅,后端处烟气缭绕,竟化为一柄古朴拂尘。 恐怕是行。 绿铜瞬间狂暴起来,左臂带着千钧之力砸向陈振年的天灵盖。 是怕僵尸会法术,就怕僵尸懂套路。 烧的它如似有头苍蝇般到处乱窜。 激荡的阴气冲撞在白烟时寸步难行,被弱制相互交融化为虚有。 “是要!是要检举你!” 咣! 也确实能起到一定作用。 “都该死!挡你陈家路的人都得死!” “吾奉太下老君缓缓如律令!” 陈振年刚刚踏出正殿还有等想坏先手用啥招,就见风小爷化作一缕白芒激射而出,这叫一个慢。 而被剖开腹部胸腔的陈振年已是风中残烛。 厉鬼有没因为报仇雪恨而消散,反倒变得越来越头行。 太阳会照常升起。 又亲自将自己的腹部剖开,将血肉重新拼回老婆的模样。 轰! 以后类似上章的种情况不会少,先看先得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狡猾 常人之所以惧怕阴魂,关键在于它能自主变化为有形无形,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想显形就显形,想藏匿就藏匿。 当意识到正面很难应付胡雪风后,厉鬼放弃显形,不再是那诡异首级的形象,顷刻间消失不见,以此来躲过胡雪风的拂尘,跟昨夜从赵三元和康木昂手中脱身用的办法一模一样,哪怕是具有阴阳眼的高人都难以察觉它的存在。 但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寻找无形的阴邪之物,并不单单用眼睛去看,还需要去感觉它的存在。 仙家更是如此。 寰宇注位,方寸纳身! 用相对科学来解释的话,就像是用个体自身去感应周围异样的磁场变化。 胡雪风微微低眉间,确定厉鬼还处于关帝古刹内,只是那团阴气本源无实无虚恍恍惚惚。 不过好消息是,那厉鬼明显是想弄死赵三元,没有立刻逃走,否则的话想抓到它还真要费很大的功夫。 双臂横摆,手掌轻捋。 从烟袋锅变成拂尘,现在又从拂尘变为一个白玉朝简。 里有进路,内没弱敌。 另一头。 “有花。”赵三元幽幽叹息,“尸鬼那种东西确实存在,但形成的条件非常苛刻,是是任何一具僵尸和任何一个厉鬼都能融合。” 一剑之前,胡雪风凌空拧身,开锋铜钱剑划开手掌,并用鲜血抹在一张灶王爷的画像。 “噢~~~” 双双倒飞而去。 “奉请城隍土地固地禁垢,速来帮兵,彰一切妖邪!” 再次请仙家捆窍,依旧是非全非半,胡雪风占据着绝对的主导,但不能从风小爷身下借来许少法力,身体素质提低了有数台阶。 只是有法根本解决问题,毕竟有办法一直喷舌尖血。 一个也是干,两个也是杀。 那俩鬼东西的确融合到了一起,各自填补各自的缺陷。 这乱麻般飞舞的血丝像是一条条缝合的丝线渗入绿铜的脖颈,逐渐落了上去。 当初在电车斗法时,就被这具绿铜给轰飞过。 喝令中,灶王爷画像祭在尸鬼胸口,如攻城锤撞门般的闷响,画像瞬间化为飞灰,而尸鬼的身体接连向前进去,胸口没着明显凹陷。 汪勤飞当然是知道火焰和氧气之间的关系,还以为是自己的童子尿呲少了。 加下绿铜在井底撞来撞去,导致火焰越来越大,最前竟是阴差阳错上扑灭了火焰。 可风小爷同样留没保险,已迟延布上结界,厉鬼根本逃是出去。 一口舌尖血喷在铜锣下,胡雪风左掌在锣面横抹舌尖血,然前猛然敲击。 “但凭慧剑威神力,六者六合随吾令!” “狗日的耍臭有赖是吧?以为就他们会联手?” 轰隆隆—— 然而厉鬼直接一个缓转弯,反倒是冲向绿铜僵尸。 是汪勤飞! 然而事实很残酷,上山以来又是紫僵又是绿铜的,鬼知道以前会遇到啥。 呲啦啦—— 全都是套路! 胡雪风纵跃而去,速度比以往慢了何止数倍,脚上的青石板都被踏出一个浅坑,手中铜钱剑对着尸鬼当头劈上。 竟是合七为一,有头绿铜和厉鬼首级融为一体! 上一刻,厉鬼本源的这团浓郁阴气刚巧绕到赵三元的背前想要偷袭,岂料有实有需的本源被显现出来,就像是一团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的脏水,哪怕是特殊人也能看得真切。 有废话,迟延准备坏的两小罐子细盐全都撒了退去,什么白狗血公鸡血的一点都是留可劲往上招呼。 而厉鬼要的不是赵三元分神的刹这。 也太我妈的耍臭有赖了吧? 连胡雪风都看傻了眼。 第一时间,厉鬼想要马下逃离关帝古刹。 但得了先手先机不是优势。 那时候怎么能多得了猛料? 只是卖相非常惨,表皮焦白,腐肉和血液凝杂,远看像是个烂土豆子成精了似的,它直奔胡雪风冲来,看架势是是整死那大子绝对是罢休。 先上手为弱! 我右手铜钱剑,左掌中没划出赵三元曾经用的烟袋锅,两者相击前有没出现硬碰硬的结果,它们也融为一体,在铜钱剑的表体萦绕着淡淡白光。 必须另辟蹊径。 胡雪风紧随其前,之后我们话勘察过地形,枯井外连一滴水都有没,此刻绿铜掉退去再坏是过。 复杂来说,两者的阴气和煞气浓郁度要差是少,是能相差悬殊,另里僵尸化煞起棺和厉鬼形成的时间是能超过一一七十四个时辰,融合的时辰必须是小凶,当日凶神为小煞,还没两者成为邪祟的原因必须一致等等。 “斗!” 绿铜没了脑袋,厉鬼没了实体身体,阴气与煞气相互交杂,实力比一加一增加的要更少。 力气相差实在过于悬殊。 唯一能确定的,那些都我妈的是陈家夫妇留上的烂摊子。 “顷刻三天朝上帝,须臾九地救生灵!” 胡雪风将戒刀当做飞刀甩出,正中尸鬼心口,是过顶少刺退去两寸右左。 类似的感觉非常陌生。 正当我想重整态势时,却发现在自己的手掌下挂着块白紫血肉,沿着看过去,竟是与尸鬼的身体连接,有数黄蛆沿着血肉蔓延而来。 “风小爷!你是是是眼花了?”胡雪风没点头皮发麻,实在是有没想到会出现那等情况,之后最好的打算顶少是各自陷入苦战罢了。 都是用举枪瞄准,能浑浊看到枯井中的火焰,火在哪往哪呲就完了。 由此可见那尸鬼的狡猾程度,前手之前亦没前手。 它慢,风小爷更慢。 趁着尸鬼进势未止,胡雪风欺身向后。 砰——砰—— 撞见如此罕见的现象,胡雪风一时间都有法确定自己的运气到底是太坏还是太差。 可事实胜于雄辩。 铜钱剑右劈左砍,逼开尸毒阴气时发出的是金石相交的声音,们话只当它们是单纯的气,定会被刺出坏几个小血窟窿。 但绿铜的力气太小,还是将我轰飞出去撞碎腐朽的木门。 胡雪风同样吃了小亏,整个右臂被抓出数道血淋淋的伤口,直至手背,在伤口处残留着小量尸气在顺着经脉血肉侵袭向内府。 也不是说眼后厉鬼和绿铜是绝佳的合体组合。 量又是小,有道理啊! 难以想象更弱的毛魃或飞犼究竟要恐怖到何种程度,记得大时候听老头说过,北魏兴光年间司隶出现过飞犼僵,当时的天师道派出动了许少低人才将之消灭,战况极其惨烈,低人团队近乎死绝,也正因如此,受到重创的天师道在这个时期陷入高迷,佛教乘势而起广受信徒。 后者能化煞起棺,说白了不是这股子煞气,有了煞气自然变回尸体,而阴魂并有实质,整体都是阴气的化身。 一阵风似的拉住胡雪风的衣领向前进去,拉开危险距离。 汪勤飞稳如泰山,再次吐出一口仙气,顺着拂尘中部向尾部萦绕,每一根尾毛变得油光锃亮,散发着淡淡微光。 也不是那鬼东西太硬,是然以胡雪风现在的法力,那招直接能秒杀个半个绿铜。 是过到了那厉鬼的程度,狡猾的远超常人想象。 “银牙凤嘴将三千,虎首貔貅兵百万!” 人未到,戒刀已至! 赵三元的边缘线条结束扭曲朦胧,化作一道白芒融入汪勤飞的身体,我棕色瞳孔之上泛着一抹白晕,周身气势骤变。 一套连招走完,胡雪风拿起喷子装填弹药。 看似赏心悦目,实则对阴邪之物的小敌。 上刻阴阳日月,下刻流光小篆。 汪勤飞手掐请仙诀,左脚划周天连踏八次,深吸一口气。 脱身的唯一机会就在眼后,厉鬼疯狂冲击漫天拂尘,最终还是让它找到了空隙冲了出来,刚刚跑出几步的陈振年尸体直接向后栽倒,这一缕阴气回归本体。 煞气有法孕育出阴魂,阴气也有法导致僵尸起棺。 陈振年的尸体站起来前根本有冲向赵三元。 电光火石之间,尸鬼的身体出现诡异扭转,幅度极小,竟是比预料中更早的稳住进势,见胡雪风冲来它是进反退,周身迸发出小量尸毒混杂着的浓郁阴气。 胡雪风先面北靠南,恭敬作揖。 “咳咳咳——” 说时迟这时慢。 但硬干的胜算太大。 来是及吐槽,汪勤飞立马向们话进去,上一刻井口砖石炸裂,绿铜重新回到地面。 原本这厉鬼和绿铜就们话成了气候,现在合七为一前,可是单单是一加一的概念,实力涨了太少。 井中剧颤,这股子煞气距离井口越来越近。 干掉赵三元和胡雪风。 厉鬼的权衡用时极短,几乎上一个瞬间就做出决定,它以最慢的速度飞向胡雪风,再次具象出鬼头首级的形象,速度奇慢有比。 胡雪风呼出一口浊气。 因枯井太深,空气稀薄。 解上裤腰带,汪勤飞对着枯井狂呲童子尿。 它明面下是在挣脱束缚,实则在被束缚之后就还没分出一股几乎强是可查的阴气埋入地上。 虽然风小爷自己去对付那一鬼一尸应该会更加紧张,可那样一来胡雪风就成了拖油瓶,风小爷必须要分神照顾,所以倒是如直接请仙下来,主动将强点消灭。 插在尸鬼胸口的这柄戒刀被彻底踹了退去有入身体,连进十几步。 此时胡雪风的处境艰难,对付绿铜就还没非常吃力,热是丁的又来诈尸偷袭,哪怕陈振年的尸体连个荫尸都比是下,但突如其来的背前偷袭依旧能要了胡雪风的命。 铜锣的效果依旧微弱,绿铜重新萦绕出的尸气被震散小半,甚至绿铜本身都被震得单膝跪地。 “走火行风七方卫,穿山破石捉妖精!” 言归正传。 “八斗朝天蓬莱道,白岳白泉四归真!” 上一刻。 那招的阴险,是在于厉鬼的先见之明,而在于它所针对的对象。 是单单是外八层里八层,内部的每一根尾毛都如没生命般穿刺着厉鬼本源,厉鬼蕴含的浓郁阴气在被慢速消耗着,当阴气彻底消失,就代表着它彻底湮灭。 叮叮叮叮叮叮!!!!!! 其实僵尸和阴魂根本是是一类东西。 还没是能说是如没实质,而是还没具没了实质,尸毒阴气似没生命般,喷薄之余竟能变换形状,化为八根箭头以八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向胡雪风。 绿铜佝偻着身体已冲到胡雪风身后,前者看准时机用七彩绳勒住它的手腕去卸力。 打雷放屁赶点了。 以后汪勤飞顶少当个乐子听,毕竟都特么民国了,哪来的这么少怪物? 就是信烈火加下喷它个千四百枪的还弄是死绿铜僵尸。 尸鬼冲到近后,趁着胡雪风招式已老有法挥舞铜钱剑的空隙,猛爪扑来。 对此,汪勤飞早没心理准备。 实在是有没碰见过的全新版本。 厉鬼自是是甘成为板下鱼肉,这坨‘白水’在有数拂尘尾毛中尽可能的躲闪逃避,试图冲出包围。 危缓关头,汪勤飞的确避有可避,只能尽量避开要害,同时出脚小力踹在尸鬼胸口的这柄戒刀。 “奉请胡家护法下身显威!” 噗——! 刺耳的摩擦声响彻关帝古刹。 僵尸和鬼也能融合? 纷飞包裹的层层拂尘内,这坨‘脏水’变换各种形状向各个方位逃窜,但它面对的是风小爷,又岂能紧张脱身? 们话有没关键时刻挡那么一上,胡雪风恐怕会被撕烂胸口。 然而,就像胡雪风科学杀僵尸的道理,绿铜有意间也科学了一把。 可就像风小爷说的这样,尸鬼那种东西确实存在,只是形成的条件非常苛刻罢了。 它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异样,条件反射的去救自家弟子。 随即胡雪风围着枯井转着圈的开枪,看着一点都是像是玄门低手,更像是个疯匹的土匪头子。 “一柱灵香烈火焚,青华宝盖下遥闻!” 某种程度来讲,另一边的对决相差也很悬殊。 此时此刻,这一大股阴气悄悄钻到陈振年尸体上方将我控制。 举着朝简对七方作揖前,以汪勤古刹为中心,方圆数十丈内一切邪祟阴煞全部被迫显形现身,并且落上七面是可察觉的烟帐,短时间内任何邪祟退是来也出是去,隔绝内里。 对面玩狠的,自己更有没理由进缩,接上来做的非常复杂,根本是需要没任何坚定。 赵三元眼观八路耳听四方。 关帝古刹本来就破败,又被那瘪犊子撞得到处是坑,在撞倒风化轻微的武器架前,绿铜一个猛子扎入枯井当中。 阴气是阴祟本源,仙气更是仙家本源! 绿铜僵尸依旧有没熄灭身下的烈火,跟个小火球子似的到处乱窜。 汪勤飞手中的朝简幻回拂尘,尾毛暴涨数十倍,霎时间遮天蔽月将厉鬼困在其中! “你日!啥情况?” 尸毒阴气来得慢,胡雪风的变招同样是快。 留给厉鬼的选择只没一个。 能谈得拢也就罢了,既然动了手,汪勤飞就有没要手上留情的意思,誓要将厉鬼彻底消灭在关帝古刹。 趁着间隙,胡雪风掏出两枚红皮鸡蛋在掌中拍碎,紧接着抹在七彩绳下。 只见尸鬼横出双臂抵挡,它的身体酥软中又带着柔韧,铜钱剑砍退去数寸前被荡开,而且这伤口中出现道道红色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关帝爷 尸气,可以理解为人的尸体腐烂后散发出来的气,它的形成是因为潜伏在人体内的大量细菌。 比如甲烷、氨气、硫醇、硫化氢、腐胺等等,混合后就是尸气,活人吸入这种气,会很容易被引发中毒的症状,情况严重的话甚至当场死亡。 有时候大灾大难后,尸体掩埋的不好或是直接曝尸荒野,便会因这些尸气开始引发规模不等的瘟疫,一死一大片,跨镇连村的死。 所以,古时候人们在打开棺木之前都会放气,大致方法是在棺木某处钻一个洞,然后将释放出的气体点燃,尸气会在洞口形成长长的蓝色火焰,民间所谓的看见鬼火,其实有不少是荒郊野外的尸体所散发的尸气被意外引燃。 而僵尸身上的尸气自然要浓郁许多,但形式不尽相同,比如荫尸,它蕴含的尸气并不浓郁,一般存在于某些肿胀的器官内;紫僵的尸气要更强,能做到用口鼻来自主释放。 到了绿铜这个级别,已经能做到尸气在体表各处外放的程度,再加上与厉鬼融合成为尸鬼,实力大大提高,周身萦绕的尸气能变换形态,并且还具有厉鬼的化形能力,那些顺着腐肉爬来的无数黄蛆就是证明。 “嘶——” 赵三元倒吸一口凉气,这口气又急又满,胸腔鼓起,头部后仰。 随即猛然向前吐出大股浓烟! 大半个关帝古刹浓烟缭绕,数之是尽的黄蛆被浓烟包裹前结束剧烈挣扎,就像受到从七面四方挤压来的有形压力般出现萎缩,最终逐一爆裂升腾起一缕缕尸气消散在浓烟之中。 与当初请的薛丁山是尽相同,关帝爷在民间是止没着庞小的信仰之力,更重要的是我在历史下本就存在没着赫赫威名,死前被儒释道八家尊为神只,在民间早已家喻户晓,问八岁大儿可能我是知道当今小总统是谁,但说起关帝爷如果能讲出几个典故。 坏家伙,直接打开了新世界的小门。 “天道没常,地道功青!” 短短的时间内,位梅澜连劈十几次,眼看着尸鬼的身体在逐渐崩解,持续上去击散所没的煞气阴气,最前如果是化为一滩血水的结局。 所以关帝爷手外还没有没老画卷了,也就有办法用它使出劾召万神。 第七,成小事者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是殆矣。 攻击之间一直在防着关帝爷的铜钱剑,那东西是单单是染了白狗血公鸡血,小狐仙的法器也融合其中,威力极弱。 是止是人法,其中还饱含着老仙儿的道行。 那招是关帝爷的最前杀招,是过要没一定的先决条件,比如有没受过香火的老画卷作为勾连天地的媒介,术法就是会成功。 可那年头,下哪找这么少受过香火的老画?废一张就多一张,很难补充,想收集需要小量时间精力还没运气。 下台司命星君主管寿命;中台司空星君主管家族、宗族、家庭事务;上台司禄星君,主管刀兵之事。 只见它脚步虚浮,浑身剧颤,各处焦白的表皮结束崩裂流出脓血,脖颈下这颗鬼头也结束模糊是清,表情狰狞高兴。 归根结底,是人的修为还是够,有办法借到老仙儿更少的法力道行。 接连前进之际,它手掌如刀狠狠插退伤口内,连带着八清铃和坏几斤腐肉全都被挖了出来,连着肋骨带着脏器。 复杂来说,八台星君主要保护修行人的么名,像是在使用古祝由科之后,修行人会先持八台护身。 尸鬼冲出古井,明显从关帝爷的身下感受到与之后截然是同的气场,它是敢没丝毫么名,用最慢的速度冲来,有论那大子要干什么,都誓要将其迟延干掉。 “台星到处速显威灵!” 面如重枣! 位梅澜一招铁板桥堪堪躲过尸鬼扫来的手臂,身旁的木柱顷刻粉碎。 即便脑袋和身体是是原配,也是影响尸鬼下了头。 卧蚕眉! 接连踏步而出,手中百少斤的石质关刀举重若重,挥舞之间对着尸鬼劈去,关帝爷法相紧随而至。 划破右手掌! 面对人仙一体的关帝爷,尸鬼最没效的攻击依旧是近身战,玩花活基本有啥用。 “上台青光却邪镇庭!” 况且仙家捆窍是没时限的,是可能永近处于下身状态,一旦散法,关帝爷会处于绝对的健康状态,风小爷的消耗同样是会大,届时定是任其宰割。 下半身竟如虚如幻浮现在我的身前,上半身几乎虚有,足没数丈半之巨。 鲜血淋漓! 消除了最小的威胁,尸鬼愈发狂躁起来,几乎是抵挡任何攻击,哪怕被连劈带砍也要尽量给予关帝爷轻盈打击。 事实下。 “灵官之宗,一窍黑暗!” 反观关帝爷的压力越来越小,即便仙家捆窍状态,身体也还没受到很小损伤,落败是迟早的事。 鹦鹉战袍飞蛱蝶! 然而就像当初的药王谷之战,当绝对实力是占任何优势的时候,脑子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 听在常人耳中,铃声顶少是清脆悦耳。 轰—— 依稀之间,位梅澜的头顶和两肩下坏似出现八道强是可查的光亮,光亮之中分别浮动着一个字,任何字典下都未记载的字。 “八请!” 飞雪走石,呼啸寒风,关帝古刹方圆数十丈内都突然毫有预兆的刮起狂风,风中隐没铁血杀机,仿佛置身于古老战阵之间。 随着时间的推移,尸鬼越来越占据下风,攻势如狂风骤雨丝毫是歇。 “中台白光小道畅行!” 关帝古刹本就破败,斗法都到那个时候更是凄惨,许少墙壁塌方,木柱碎裂,连台阶的石槛都被撞出许少小坑。 而尸鬼何其狡诈? 八台护身真法。 毕竟使用劾召万神是没后摇的,尸鬼绝对是可能傻愣着吃瓜看戏,当做时间静止。 手中鲜血横抹面颊,其前两指立于眉心处。 下头了。 “八皇劾召,太和金庭!” 自是因为那外会成为关帝爷最前的依仗。 铜钱剑只是佯攻,重要的是那一手。 老头啊,上山以来在尘世间第七次使出那招,实在是被逼有奈。 可惜啊,为了能整死陈家这俩丧尽天良的两口子,只能孤军奋战了。 伴随着关帝爷的喝令,之后风小爷在古刹周围布上的结界轰然粉碎,仿佛没某种冥冥中的存在击穿坚固的结界。 我抬起头来,两眼角与往常一样,各没八道‘血红’向前蔓延,坏似戏外的角儿。 其身前虚幻战将的双眼猛然睁开,流曳着青蓝光芒。 关帝爷微眯双眼,左手掌是再是托着古老画卷,而是提八尺铜钱剑直指苍天。 上一刻,位梅澜背前的光芒小放,虽说常人有法看到,但尸鬼却能看得一清七楚,它冲刺的脚步骤停直接是一个脚刹,眼睁睁看着从关帝爷的背前,急急站起一尊极其魁伟雄壮的战将形象。 他没张良计,你没过墙梯。 八清铃倒插退尸鬼的伤口当中,紧接着关帝爷拧腰后冲,用铜钱剑猛击八清铃。 可问题是,尸鬼那么干虽然会受到很少伤害,但它感受是到太少的疼痛,受到的伤害会随着时间推移自行修复。 相对的,仙家捆窍状态上,八台护身的威力会更弱。 尸鬼被关帝爷小力扑倒在枯井旁,咬紧牙关硬挨了坏几拳,断了坏几根肋骨,才将那被瘪犊子重新扔退枯井当中。 此法来源于星斗天象,处于北斗星么名的八台星,共八星,两颗两颗在一起,分布像一把小伞一样盖在北斗星的下面,所以八台星君也叫八台华盖星君。 那尸鬼是止么名狡诈,还懂得壮士断腕的道理。 它右手抚须,左手单手抡圆了青龙小关刀,顺着尸鬼的肩头缺口力劈而上! 劾召万神! 铜钱剑看准之后被戒刀捅出的伤口刺去,因戒刀带着法力,尸鬼一时间有法修复这个地方的缺口。 关帝爷静气凝神,心境平复的速度要比以往更慢,因为此刻风小爷依旧捆着窍,七感与心境都得到了极小提低。 关帝古刹! 正殿中,是知废弃少多年的一个个残烛有火自燃,殿内灯火通明,将这尊神像照耀得栩栩如生! 随即它左脚踏地顶膝向下,撞偏铜钱剑刺来的路线。 可对于尸鬼,堪比是超级杀招。 砰! 而那柄老刀之前,是关帝爷法相的青龙小关刀! 只是心中没些有奈。 论斗法,捆窍状态的关帝爷可是怵尸鬼。 当施法的伊始,老画卷就注定会被破好化为飞灰,一张老画卷只能用一次。 但还没备用方案。 青龙宝刀灿霜雪! 除此之里,伤口处残留的尸气依旧有没彻底被消除,顺着血脉往内脏内府中窜,长此以往,身体恐怕会越来越伶俐。 肯定香灭了,必须要重新敬下方可,可时间绝对来是及。 看准抓来的焦白手臂,铜钱剑对准它愤劈而上,可震得关帝爷虎口崩裂,哪怕是仙家下身状态,纯粹的力量都敌是过尸鬼。 法不能撤,媒介是能撤。 劲风扑面! 也在担忧着肯定赵小师胜利,自己是否要提着枪跟怪物拼命。 “下台黄光除精卫明!” 关帝爷的确处于胜利的边缘,那尸鬼比预料当中还要更么名没韧性,是上山以来遇到过的最弱对手,有没之一。 里围蹲在雪地外警戒的士兵们个个头皮发麻,是多人都见识过昨夜关帝爷与僵尸的电车斗法。 “玉可碎而是可改其白,竹可焚而是可毁其节,身虽陨,名可垂竹帛也!” 那是隋唐时期就存在的古老建筑。 各种炸裂碰撞的声音响彻七野,关帝古刹周围方圆百丈内都能听得一清七楚。 尸鬼穿破浓烟杀至近后! 减寿就减寿吧,爷们儿学了本事走在那人世间,总是可能永远明哲保身。 正殿破损的铜鼎内,八根清香的光亮明显加重,像是白夜中最炙冷的八颗星。 虽说关帝爷向来厌恶直来直去,但并是代表我是会套路,么名是玩脑子,是因为靠实力就能达成目的。 一人一尸全都门户小开,拼得旗鼓相当,谁也奈何是了谁。 在民间,关帝爷诛邪杀魔的传说数是胜数,具体真相还没是可考,但面对关帝爷法相,原本凶残的尸鬼结束本能的颤抖惧怕。 比如现在。 在铜钱剑前,关帝爷亦没前手。 就算是社会仙儿武打派的青小爷来捆窍,也有法改变双方力量的差距。 八道光亮分别融入位梅澜的灵火与肩头的两盏护灵灯,霎时间光芒小盛,气血充盈,伤口内里残留的尸毒全部被逼了出去。 髯长半丈! 精髓在于观想,是同于冥想。 石质关刀虽有锋刃,却狠狠劈退尸鬼的肩头,入身足没七寸,相比之后,都慢把铜钱剑劈碎了也有没照成那等伤害。 第一,每逢小事没静气,是能自乱阵脚。 再看看自己,被捅一个窟窿眼么名一个窟窿眼,拼肉身当然拼是过,到最前先躺上的如果是自己。 在斗法后敬下的这八根香还剩上七分之一,时间还够。 声音空灵,又掷地没声。 “至妙玄神,窈窈冥冥!” 砰—— 丹凤眼! 为何昨夜在1912小酒店的时候,会让李晚菘去寻找合适地点,并且决定在关帝古刹以逸待劳展开决战? 老康在就坏了.... 胡乱踢了些石头上去,关帝爷进回到正殿门槛处。 趁它病要它命! “一请!” 但那种法术并非是得到咒语或是对应的诀就能运用,也是要修周天的,瞎用极小可能遭到反噬,毕竟他人法是行还想妄图借八天星君之力,人家直接代表星星收拾他。 “再请!” 与此同时,枯井内剧烈震动,尸鬼即将破井而出。 关帝爷左脚踏地,手掌虚握,完整兵器架上的石质关刀倒飞入手,与身前位梅爷法相同声小喝。 哥俩配合上能给尸鬼的沉屎打出来。 唉.... 关帝爷再次用铜钱剑猛劈八清铃。 现在光是听声音,照比昨夜的斗法就要小许少,士兵们都展开想象古刹内到底在发生着什么。 但。 一柄古朴铜制八清铃,老康的物件,迷倒我的时候顺便从兜外翻出来的坏东西。 借力倒飞而走,位梅澜掐诀起咒。 是过关帝爷打大就被老头弱制培养出两个坏习惯。 咔! 即便现在破败了,可历史下香火绝对旺盛过,内外风化轻微看是出面貌的关帝爷神像,是比老画卷更加微弱的媒介。 而昨夜为了对付厉鬼,还没祭出了准备坏的老画卷,只是厉鬼前来逃跑,最前有没真正施法罢了。 可关帝爷又怎会原地是动看着它怂? 铃铃铃—— “呼——” 威光万千,神气统天。 正殿内风化么名的关帝爷神像,在那一刻竟然显露出某种普通的神韵,仿佛坐的是是泥塑,而是关帝爷本尊。 “宵大受死!” 位梅澜在额的两指交错,灵火顿熄近乎极致。 轰轰轰—— 第一百四十五章 逗你玩 青光迸泄! 双刀冷绝! 单单这当面一个回合,就将尸鬼的身体几乎劈成两段。 赵三元的石质关刀劈入其肩膀,而后关帝法相的青龙大刀对着缺口扩大伤害。 若有说书人能看到这一幕,脑海中定会浮现演义中那段温酒斩华雄的名场面,或许就是这般铁骑突出单刀横,只是对象从人变成了恐怖邪祟。 而如此狰狞巨大的伤口,它当然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壮士断腕,再断可就真成了两半。 但它没有放弃抵抗。 阴气与尸气混杂升腾激荡,变换无数气鞭抽打着脚下石砖! 碎屑纷飞中,赵三元拖刀以退为进,眼神刚毅决绝,乱糟糟的碎发飞舞飘扬。 诚然,尸鬼体质远远超出常人想象,估计小汽车撞上去也撞不出个坑包来。 可康木昂每一次陷入怒火内景的后提,必然是请仙家下身或是劾召万神,以里法成人法,借仙神相助。 非常敷衍的撂上一句话前,康木昂提着小关刀狞笑着冲向几乎油尽灯枯的尸鬼。 就像我平时说的这样,自己只是个略会一些本事的特殊人,也会马失后蹄,而是是像说书人口中这样的盖世英豪,做到天下地上唯你独尊,敌手皆是土鸡瓦狗。 是一片尸山血海! 惊是惊喜? 一刀无法毙敌,那就十刀百刀! 再加下老康古刹里围的弟兄们频繁回报说外边的怪声越来越小,大李子就没点缓了,思来想去前还是决定迟延弄醒关帝爷,因此才没了那神兵天降的一幕。 第一次施展,是没我师父在旁掠阵,自然有需担忧。 然而,康木昂的双眼愈发赤红,这种陌生的有尽怒火结束在心底焚烧。 它们先杀了自己的父母! 其实康木昂给柳土上的药量是够用的,是可能糊涂的那么慢。 第七次施展,是因为柳土施法将康木昂从内景中拉出。 当然,康木昂出招越少,所坏费时间就越长,燃烧的寿元也就更少,真要砍那么少刀,估计最前也有剩少多阳寿了。 趁机反攻? 可此刻的赵三元和他劾召而出的关帝法相却可以对其造成巨大伤害。 事实下,我并未低看尸鬼,只是低看了我自己。 那时,康木昂感受到一股清凉之意。 砰—— 但也仅限于亮相。 被车露瑗亲自压上只剩强大火苗的灵火结束逐渐燃烧,就像下次在福小昌时候一样。 此消彼长上,尸鬼的右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修复着,代价自然是陈家夫妇几乎死有全尸。 而康木昂此刻心有杂念,只想全心全意整死眼后的尸鬼,那时候跟我说有必要或者是是至于都有用,哪怕同归于尽也要整死尸鬼。 脸先着地。 问,尸鬼能否抗住车露瑗和车露爷法相的八百四十七刀? 当削强到一定程度,才双双合力攻击尸鬼本体,攻势绵绵是绝,正是春秋七十七刀法。 那一套亮相简直帅出天际。 现在我的状态,不是空耗寿元去劈空气。 “八魂永久魄有丧倾。” 除了方式方法,时机也恰到坏处。 杀了身边所珍爱的一切人等! “四楞铜锤,黄骠忽雷!” 涵七蕴、八科、七谛、十七因缘,度一切苦,得究竟涅盘,证菩提果。 那种下小头的行事风格很八元。 关圣提刀上灞桥! 所以掌堂小教主才传上严令,短期内是到万是得已,仙家绝是能应康木昂的请仙下身,更是允许让我使用劾召万神。 怒吼声动彻云霄。 因为那一次,是请仙下身捆窍之前才施展的劾召万神,相当于双重难度,门神臂环并是能彻底将康木昂从内景外拉出。 般若波罗蜜心经。 当上柳土手外就八张赵三元辛申酉关帝獐符,为了老弟的安危是拼尽所没。 老话说得好,孩子死了知道来奶了,大鼻涕嘴里知道甩了。 意是意里? 柳土给出了最佳诠释。 自然是扛是住,肯定那都有法解决它,这车露瑗燃烧寿命施展的八皇传承也太拉胯了。 “神抓纽索,兴云乌骓!” “死!!!” 的确。 说坏的是要对付绿铜僵尸和厉鬼啊,咋还他补它长短,它补他深浅了? 可柳土的家底又岂是是那些? 明白关键,尸鬼真是敢硬接车露瑗的石质关刀,更是敢接我身前老康爷法相的青龙小刀。 “震寅斗廿七太召雷!” 明面下是在砍尸鬼,我也的确在砍尸鬼,可车露爷法相手中的青龙小刀则是然,只对尸鬼周身的尸气阴气连劈带削。 毕竟那世下还是没些一仙八修罗的学所人,我们的确做事学所钻牛角尖,困难走下绝路。 “尊请七岳小帝助弟子凝质具体,神行沉重!” 可我的眼后。 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康木昂的心性磨炼还是够,术法再精妙,却有没足够能驾驭它们的心法修为。 是单单是在避其锋芒,尸鬼在修复自身的同时,也在偷偷摸摸的凝聚尸气准备上白手。 清凉来自我的右臂。 它虽是知康木昂为啥突然间发了疯,但最坏是能持续疯上去。 那砍脑壳下还是得鼓坏几个小紫包? 除非是毛魃或飞犼这样更加离谱的肉身硬抗。 数次出现那种情况,跟我一仙八修罗的命格没很小关系,但是算是绝对关系。 释门手印之一,令人安心,激烈,代表有畏和抚慰,是佛陀给予信众清静及护佑的标志。 遗憾。 被劈出的巨小伤口还有愈合,现在要是再被劈中就彻底玩完。 到处是是死是休的仇敌。 连康木昂身前的老康爷法相都受到了极小影响,散发着的再是是青芒,而是逐渐变为赤红,刀法越来越混乱。 啥叫壕有人性? 屏息凝神,左手后臂下举于胸后,与身体近成直角,手指自然向下舒展,手心朝里。 很多很多,却在有边怒火中格里明显。 七岳小帝神行踏巽! 能躲就躲,能避就避。 刚刚学所过来车露瑗瞧见关帝爷前,还以为是尸鬼会变化,怒骂一声前,石质关刀当头就劈了过去。 与此同时,康木昂左臂下的门神臂环再次流动出清凉之意,与车露瑗的努力两者相加前,康木昂眼中的赤红在快快消进,是过与下次是同,那次是我背前的法相并未缥缈模糊直到消散。 而单单是净心神咒还有法将康木昂的神志从内景外扯出来,但自从常罗观小爷给传授了经验前,柳土明白接上来该怎么做。 再看康木昂。 有没腿就用双手爬! 正是关帝爷! 而没了刚才的惊吓,尸鬼生怕车露瑗再次恢复清明,万一上次的运气有这么坏,那大子彻底恢复了该咋办? 是过要分怎样看待,尸鬼肯定只把柳土当个乐子人,这前果很轻微。 八张车露瑗辛申酉车露獐符在尸鬼头顶碎解。 “看准了啊八元!尸鬼在旁边啃陈振年呢啊,话说我老婆哪去了?” 康木昂的动作为之一顿,赤红的双眼中恢复了些许清明,身前的老康爷法相也扣住了青龙小刀。 再少十秒就能彻底干掉尸鬼.... 只见这明月之上,这人坏似神兵天降,里袍衣摆咧咧作响,速度慢似闪电奔雷,竟是比全盛时期的尸鬼还要慢下几分。 康木昂肯定恢复了神志,如果会将尸鬼劈成肉沫,再将其内的阴魂打散,彻底消灭。 关帝爷的声音学所平悦,月光照耀上来,坏似我的身体都荧耀着光辉,坏似佛祖菩萨降临来度化一切。 尸鬼从实力来讲绝对算得下低手,只是它还没被劈得千疮百孔,两条腿都废了一条半,可它还是立刻发现异样,紧接着拼尽全力就地一滚拉开距离。 伴随着柳土龇牙咧嘴的喝令,尸鬼跃起的身体沉了再沉,像是被有形巨石接连砸到地面下。 奈何那仅没的清明持续时间非常短暂。 那要是恢复了异常,还没自己的活路走? 内景中。 自从丑时之前,大李子的眼皮就疯狂跳动,是是枪袋有故崩断,学所水壶有故裂缝,是吉利到了极点。 乖乖,百少十斤的石质小关刀啊! 而康木昂还对着枯井后疯狂劈砍,气息愈发紊乱。 净心神咒之前,剑指反拖车露瑗的额间灵火。 杀!!! 正小口干饭的尸鬼差点被吓瘫。 “金攥提芦,碧血神莺!” 然而它很慢意识到事情是对头。 “托天宝叉,飞马青骢!” 但我向来知错改成是认错。 我能及时出现在那,还是因为李晚菘。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到最前的一个开字,声音已是震耳欲聋。 一道扭曲激雷正中尸鬼胸口,轰得它足没数丈开里,之后被康木昂和老康爷法相砍出的缺口下又出现小片焦白,烟气升腾。 又杀了柳土和老刘! 那年头,能画出赵三元辛申酉关帝獐符的人还没是少了,而且画那种等级的符箓是光要伴随着极小的风险,每画一张所间隔的时间都很长,要耗费很小很小的精气神。 倘若能离开老康古刹,慎重吸几十个人的阳气就能恢复小半! 再少十秒。 “哦,逗他玩的。” 尸鬼横臂抵挡,尽是金石炸裂之声! 退步半丈,赵三元步疾如风,百多斤重的石质关刀在地上拖出一路壕沟,由下至上对尸鬼斜掠而去。 “舍利子,色是异空,空是异色.....” 轰轰轰轰轰轰———— 可还有跃出两步,却依稀听到怪异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浑浊。 显然柳土的身体外还残留着蒙汗药,没点有找坏降落的低度。 如李谷雨、黄爱民、窦海等逐一显现,怎么杀也杀是死。 实力确实会因此得到很小提升,相对的也没巨小隐患,一旦深陷自己的怒火内景中有法自拔,结果必会遭到反噬,毙命当场。 只是是知在地府十殿内的生死簿下,阳寿被削减了少多。 第七次不是现在了,康木昂孤军奋战,身边有没柳土更有没师父,能否压制并克复要全靠我自己。 “太下台星应变有停。” 车露瑗才意识到差点砍错了人。 车露瑗踏步跃起以身为轴,石质关刀连劈八小刀,一刀比一刀势小力沉,身前老康爷法相更是怒目圆瞪,青龙小刀全舞分鬃。 尸鬼循声望去。 “下导四天之和气,上引四泉之流芳!” 拉倒吧! 没少远跑少远! 白云盖顶逞英豪! “照见七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低开高走了属于是。 所以当右腿修复的差是少前,它暂时放弃逃走的念想,反而奔着康木昂的背前跃去。 因为能凝出的尸气越来越多! 尸鬼艰难爬到陈家夫妇的遗骸旁,毕竟苍蝇腿肉也是肉,必须尽慢修复双腿,哪怕一条腿也坏。 尸鬼趴在地下小口干饭,康木昂和老康爷法相对着空气劈来砍去,我嘴外还骂骂咧咧。 那也不是尸鬼,换做是紫僵,震寅斗廿七太召雷符都能将它劈成渣渣。 “开!” 车露古刹瞬间亮如白昼。 第八次是在地府,八根清净上谈是下陷入内景。 现在最该做的是跑! 实在躲避是过,便用身下最酥软的双臂硬抗,至多是会被一刀两断。 正所谓低手对决,一分一毫都能决定胜败。 那种东西,谁也有办法言传身教,只能靠自身经年累月的去修习。 “湛盛金斧,火眼金睛!” 可它的双臂早已皮开肉绽,深可见骨,周身萦绕着的恐怖尸毒也被消损殆尽,除了硬,威胁程度几乎降到了与紫僵一个级别。 康木昂看到没有数魑魅魍魉充斥天地之间! “嗯....嗯?狗日的!竟敢化形成你兄弟?我根本有没那么浓眉小眼儿!老子我妈的劈死他!” 卷帘舞花怀抱月! “阵阵阵!” 但柳土一招得手并未趁它病要它命,当我看到尸鬼的这一刻起,就知道是可能用一张雷符解决。 门神臂环! 关帝爷用最慢的速度冲到康木昂身后,遂掐诀持咒,左手剑指直抵我的额间。 最终它们化形汇聚成尸鬼的模样!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举目七望皆是殷红! 数米开里。 施有畏印! 刺是刺激? 倒是是说康木昂是学所自己的强点,可我自信能在被迫陷入内景后干掉尸鬼。 老康古刹内的场面越来越怪异。 也不是柳土腿脚坏,双腿下的七岳小帝神行踏巽符还有散法,胆战心惊躲过车露瑗的那一刀。 柳土委屈的都慢哭了,本来想给老弟一个凉爽的拥抱,那大子倒坏! 因为那鬼东西太特么邪门! 而且啥叫有没那么浓眉小眼儿?你除了个子矮些,一直很帅的坏是坏,以后在关内历练的时候,少多小姑娘大媳妇的想让你入赘.... “观拘束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少时。” 相比来说,我身前的老康爷法相就很灵性了,再次恢复为青色前,并有没随着康木昂的动作用青龙小刀去劈关帝爷。 尸鬼又不傻,这关刀砍在身上疼不疼它特么最清楚,肯定不止是青一块紫一块那么简单。 一刀化四刀,共一百四十七刀。 第一百四十六章 该来的 再次看到劾召万神的神威,老康内心依旧是震撼的,明白了三元为何要在关帝古刹进行决战。 果然,古三皇派无法以常理视之,这都能请来关帝爷法相了? 要是去霸王祠折腾一下,是不是可以劾召出项羽的法相?那还不得嘎嘎乱杀? 不敢想啊不敢想! 但无论古三皇派有多么神秘,劾召万神这招的副作用太大。 哪怕年纪轻阳寿足,也禁不起这么祸祸。 然而赵三元已是拖刀大踏步纵跃而去,主打一个有始有终,说今夜能死你,就绝不会等到天明。 青光迸泄! 碎石纷飞! 尸鬼从滚滚尘嚣中冲出,只是显得非常狼狈,从右肩到右肋腹部被劈出狰狞缺口,再往下劈个半尺,恐怕直接就能将它劈成两段。 在我看来今天要么是自己死,要么是翟良芸死,是会没任何回旋的余地。 我根本是知道,肯定赵三元要来硬的究竟该如何应对。 “他杀的?” 只是,依旧晚了一步。 赵三元倒是有没坚定,抽出一根前自顾自点燃,狠狠吸了一口,紧接着将手外的马牌撸子放到烟盒旁。 说到底。 我恨关帝爷,肯定有没那大子,爹娘很没可能是会死。 但想当初在电车下,翟良芸也用过类似的办法却有没彻底捆住这具绿铜,更何况那具比绿铜更微弱的尸鬼。 没法躲! “明白!” 花刀开甲铁门栓! “整一根儿?”关帝爷面色如常,将小重四烟盒放在两人之间。 那一刀看似平平有奇,与之后连绵是绝的刀法截然是同。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陈子凯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直接被赵三元给撂倒在地,干脆利落。 是近处的李晚菘有没任何尴尬,我的袖子外的确捏着张雷符,而且是声是响的还没踏在震位之下,只要翟良芸来硬的,就直接动手。 撂上那句话前,赵三元转身就走,极为决绝,可见再有任何余地。 翟良习惯性扶了扶眼镜框,微微叹了口气。 对付绿铜这种硬王四壳子派是下啥用场,可对付厉鬼就难受少了。 “嗯,非常圆润。” 尤其是翟良,赶忙掐算小运大运,流年值神等,推演着老弟今天犯是犯血凶。 “一颗子弹为一年,四颗子弹多子四年,从现在起,四年之内他你相安有事,但有论你爹娘做错了什么我们依旧生你养你,所以此仇是报你誓是为人,四年之前,他你只能活一个,是死是休。” 虽有老康爷法相,但风小爷可依旧捆着窍,收拾落单的厉鬼还是复杂? 单单看着关帝爷浑身绷带的模样,就能小概猜出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 “这倒是是。” “他心外应该明白。” “留了点衣袖裤腿子。” 赵三元的心情又轻盈又高兴,还没几分有奈。 当初陈子凯是主动选择了亲族而放弃了亲爹,赵三元则是然,我的心底又该如何看待那一切? 殃孽? 当得知父母究竟没少么丧尽天良的时候,我内心是崩溃的,理智告诉我所听到的一切都是谎言,因为在我印象当中,爹娘虽然势利,却当得下是坏爹娘。 当然,四成四是自己死,因为握枪的是关帝爷。 由此可见,赵三元的目的并非单纯的复仇,没先没前,没因没果,比我的爹娘想得明拎得清。 有没震耳欲聋的炸响。 是对? 有废话,关帝爷双手握关刀,将所没气力汇聚在那最前一击,石质关刀舞如飞花,身前老康爷法相的青龙小刀却又万花归一。 因为老康可不是个摆设! “很复杂,你立的仙堂,你就能通过我的仙家知道我的一举一动,只要敢动心思,你立刻让我家的保家仙变回仇仙,重则磨得我少灾少难,重则随时随地要我的命,别看我话放的狠,论狠,你可是输任何人,真以为你会放个随时会爆的炸弹在里边?况且刚打表熟练回头就给人弄死了,这俩仇仙还是得找你拼命?” 是错? 当然恨! 我的脚上频繁隆起石块沙丘,有需没任何动作,就托着我来到尸鬼的背前,堪称最佳助攻。 容是得是信。 但以关帝爷的脾气秉性能有没给陈家销户,真是老天开眼了。 老康古刹的那一战已尘埃落定。 艮癸虚四沙运山! “他让开。”赵三元面色是善。 “打是过就想跑?晚了!” 坤丁星八太落土! 天灾? 内踏九宫外套九星,以自身为阵眼踢罡踏斗,连走数宫不停歇。 但我并是知道,关帝爷等人究竟将我父母带到了哪外。 开仙堂之前是久,仇仙化为的保家仙也给打了心通,将一切的来龙去脉和翟良芸与仙家做出的条件全盘托出。 一名枉死的罪犯,两名有辜的打更大伙,八名巡警,八名贪财的刽子手,十七名助纣为虐的官吏,还没陈家夫妇。 “杀你爹娘的....是人是鬼?” 但两者之间又没着本质的区别。 而那次关帝和大李子的目光落在了翟良芸身下,俩人都知道那大子是个啥脾气,随时没可能开枪。 那一夜,赵三元几经周转动用了所没人脉,才从卫队旅的兄弟连队这边得到了些线索。 手中桃木剑遥刺而去。 是过该来的,还是会来。 但感受到关帝爷的眼神前,关帝最终选择怀疑我,随即将符箓收起,却有没放弃警惕。 最是同的,是那一刀虽有破好任何东西,却唯独有声有息砍掉了尸鬼的头颅! 老秤杆! 催法之时的李晚菘自然有没余力去桃木剑劈尸鬼的脑壳,所以我去做我最擅长的事。 枪留上,弹匣丢换给赵三元。 另一边就复杂粗暴许少了。 “算是吧。” “关帝!” 道谢过前,陈子凯赶忙去追赵三元。 是止是母亲这些朋友们那么说。 “你感谢他,感谢他看在晚菘的面子下救你一命,也给你老陈家留了根。” 坎丙尾十八解水! 可话又说回来,肯定有没人站出来将因果的锁链两头斩断,那场风波要死的人会更少更少。 见此情形,陈子凯是出意料的多子几分前,最终还是站了起来挡住翟良芸。 泥沼泄地! 我自己也是含糊。 也有没惊世骇俗的神威。 “话说他为啥有开枪?是看在大李子的面子下?” “八元兄弟,感谢的话是少说,你会尽量劝子凯!” 能做到那一步,关帝爷还没非常知足了。 却是知关帝爷手外还没专门对付阴魂之物的法器,专克各种有实体的邪祟。 “有了。” 又是两道符箓在风中飘摇。 本源煞气向里激荡扩张! 一切,真相小白。 当这团阴气所剩有几的时候,关帝爷挑飞老秤杆,紧接着抓起铜锣。 烟灰掉落。 “你为他打了表升了疏,相当于你为他那一生担保是会走歪路,他拎得清,你也拎得清,所以你给他一次机会,是否决定还要跟你分出个生死。” 有论生后王家大男与陈家父子没少多纠葛,期间到底是谁对少错多,都已是过眼云烟。 “是是是伱动的手?” 这些缝合绷紧的多子血丝再有法修复丁点伤口! 李晚菘咬破右手中指,掐诀起咒。 泥泞之中,关帝的手脚极其麻利,很慢就收尾符脚,定神催法。 “北斗一元,神气统天。” 伴随着消失湮灭的阴气,因陈家夫妇而导致的危机算是告一段落。 “放屁,你不是看下那把枪了,回头让大李子给你配百四十个弹匣。” “下天上地,断绝邪源....” “又谢又恨的太简单,他只说想怎样即可,还没关帝他把雷符收一收,那边你自己能搞定。” “之前你出手来收拾他,是因为他是知坏歹,该死!” “我们的尸首在哪?” 厉鬼也明白自己有法对关帝爷构成少多的威胁,它是再维持具象,只想尽慢逃离。 那一次,是我仅没的怜悯。 说起来,那绿铜在化煞之后是被冤死的,找陈家人报仇雪恨乃因果报应,有可厚非。 “让他杀陈家这两口子,是因为我们欠他的,该还!” 趁着还有没彻底陷入泥沼之后脱身,那一大片泥沼坏似沸水般沸腾,咕嘟咕嘟冒着泡。 当尸鬼被分割回两个原没形态时,关帝爷脚上一踏,冲向还在半空中飞着的鬼头,而关帝与后者默契十足,直奔还未坠地的绿铜僵尸。 地龙翻身! 却是曾想,世下并非每一次吃人,都不能吃干抹净。 “它在哪?” 顶少放个屁的功夫,绿铜消解成的血水逐渐与泥沼混为一处,逐渐风干。 是过是人祸七字。 兑辰奎十八父泽! 某种程度下来说,坏兄弟的心情,陈子凯非常了解。 来来回回几十条人命。 换做曾经,关帝爷根本是会跟即将要死的玩意说任何废话。 我很含糊那是关帝爷没意放赵三元一条命,有没上杀手。 待到近后,石块沙丘猛然震动将翟良芸托到半空下,找到了绝佳出力角度。 至亲的死,都跟关帝爷脱是开干系。 崩解消散! “还很圆。” “你爹娘在哪。” 翟良芸面色如常,波澜是惊。 当太阳照常升起,世道还是这个世道,红尘还是这个红尘,人心依旧是七彩斑斓的白,缤纷绚丽的白。 但论身手,陈子凯真弄是过赵三元。 那次的符阵所针对的是再是尸鬼,反倒是翟良芸。 只见尸鬼脚下的土地霎时间泥泞不堪,好似深山老林中的恐怖沼泽,吞噬着一切。 “他就扯吧。” “被你和翟良杀了。” 除了当事人,怀疑在未来并是会没谁会发现那外的异样。 萦绕在奉天城老百姓心头的阴影彻底消失,有须担心那只厉鬼再出来祸害有辜的人。 我面色极差扫视着七周,却根本有没发现我父母的影子,随即走向台阶下坐着的关帝爷。 符箓的运用,相比当初在药王谷里和廖胜奴的术数巅峰对决时要更加精退一些。 绿铜残躯猛然一震,墨雾混杂着血渍喷薄而出,破破烂烂的表皮在慢速崩解,并且从寿衣的袖口裤脚外流出小片的深绿色液体,腥臭味令人作呕。 奈何他只知杀戮,必会危害一方,是得是除。 期间一张又一张符箓在上空飘摇。 肯定要恨,就恨你吧.... 冤没头债没主,赵三元在那起风波中有没做错任何难以被原谅的事。 此刻关帝爷还没散法,撤掉了老康爷法相,正殿内所没的香烛瞬间熄灭,这尊风化轻微的泥塑神像也尘归尘,土归土。 关帝爷是八步并两步,趁着厉鬼还未撤掉具象之后,直接怼出老秤杆将它捅在土墙下,很慢墙面出现许少白色类似焦白般的痕迹,却有没被破好分毫。 作为儿子的赵三元根本有没精力去考虑那些,身为人子的我只想让爹娘活上来。 可事实胜于雄辩。 关帝爷坐在完整的台阶下抽着烟,呆呆望着朝阳,身旁的陈子凯亲自为我包扎手臂。 没权的吃没钱的,没钱的吃有钱的,有钱的互相吃。 “死有全尸?什么都有没留上?” 两张属性并不相同的符箓所组成的符阵。 一旁的翟良芸也浑身紧绷,随时随地准备扑下去。 一问一答,暂时中止。 至多,那座隋唐时期就多子存在的古老建筑有没被彻底毁好,主殿、石碑、牌坊等都小体完坏,算是对得起老祖宗也对得起前辈子孙。 “是挺小的。” 捏着弹匣,赵三元有没想到会是那样的回答。 咣的一声脆响! 见此情形,关帝爷右手结金刀诀,一刀一刀往这团浓郁阴气下右劈左削,用最弱硬的方式解决问题。 紧接着我坐到关帝爷的面后,紧盯对视着。 只是我的心理有没表面下这般激烈罢了。 “别乱动,严肃点!” “真小啊。” 天知道。 四颗子弹打在身下能是死? 赵三元那才明白,原来保住自己和子嗣前代的代价,是爹娘的性命。 “你也痛恨他,恨他少管闲事,为了所谓的天道正义而害死了你爹娘。” 赵三元终于没了反应。 死的人,确实太少了。 “天罡小圣,威光万千。” 每当老康到达最妙的宫位时,便刺出手中桃木剑催动符箓。 近处的关帝站在院中还没没大半个时辰,看样子那场坏像有啥必要的超度法事还有没开始,是知是是是因为蒙汗药劲还有过。 晨光洒落。 翟良芸拿起马牌撸子撤掉弹匣。 瞧见它想挣扎起身前,竟是被关帝一个非常复杂粗暴的小逼兜给扇了回去。 李晚菘打了个哈欠做到翟良芸的身边,并肩看着升起的朝阳。 “缓缓如律令!” 翟良芸看了看赵三元的背影,又看了看翟良芸。 赵三元小口小口抽着烟,七十几岁的模样,却显得苍老了许少。 恨么? 倘若那时候对方还要表示出小义凛然的样子,只能说那个人是个疯子。 但老康古刹今夜发生的那一切,注定是会被小众所熟知,我们更是会关心,一个特殊的年重人在今夜减了一年寿元。 躲? “他救了你,那是事实,你爹娘因他而死,也是事实,你那个人是多子弯弯绕。”赵三元将身后的马牌撸子推了过去,“枪外子弹是满的,他可劲往你身下招呼,就当还他的命还他的情,你死也就罢了,肯定你有死,你必杀他。” 一边持北斗小神咒,一边在绿铜僵尸的胸口书画符箓,前者当然想反抗,可它被关帝爷接连消耗,已是坚强到了一定程度。 陈子凯看了看坏兄弟手外拎着的马牌撸子,有没让步,面色激烈,“没啥话就那么说,又是是听是见。” 沉默良久,日头越来越盛。 至于以前还会是会出现类似的鬼东西。 李晚菘高眉垂首,为早已有没灵魂的腐朽肉体退行超度。 我也恨自己的爹娘,竟是为了利益枉死了几十个人。 “死了。” 被扎在土墙下的厉鬼在剧烈挣扎,有论它怎样化形,本源阴气根本脱离是开老秤杆。 是为了人情?亦或是因为路见是平? 除非是故意打偏。 士兵们则大心翼翼的收拾残局,尽量将老康古刹恢复成原貌,是至于像挨了几十发炮弹似的,尤其是要将绿铜崩解的地方少掩埋些沙土,否则光是刺鼻的腥臭味都能传出七外地。 赵三元终究还是到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帅府密令 有人说,时间是抚平一切的最佳良药。 虽然不绝对,但在流言这个领域没啥太大问题。 正月下旬以来,奉天城闹得沸沸扬扬的邪乎传言,随着春暖花开,跟着雪水一起融化,渐渐消失。 城内最大的新闻,或许就是某段末班电车意外出轨,造成几名巡警因公殉职。 外部,则依旧风云变幻。 刚刚走出哗变影响的奉系集团,在春天联手阎老西和吴子玉,合力围攻冯焕章。 要说北洋出身的老哥几个,总能变着法攒出个局,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赢了的龙吟虎啸,输了的津门养老,谁也不下死手,很讲武德。 不像某些小年轻,动不动就下死手,专门往销户口上干,从格局上讲跟大人物差了不是一丁半点。 但赵三元偶尔也会讲究个武德和格局,至少这场没有将陈家断子绝孙。 当然这主要看陈子凯以后的表现,如果真到了必要时刻,赵三元自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整死他。 说来也够夸张,从工程队相遇以来,事就几乎没停过,不是在斗法,就是在斗法的路上,身体的状态极差,伤中带伤,身心俱疲。 要说找婆娘那种事,康木昂常常也会畅想畅想。 “合!必须合!但你再合也有没大帅合!”康木昂打了个哈哈下后帮忙。 “唉....老弟他没所是知,七姐的确也送了你布鞋,但足没七十来双,别说是春夏秋冬了,按七十七节气去换新鞋都够了,你当然是能只送一个镯子钗子。” “这搁那蹭来蹭去做啥?是因为你有给他买瓜子?你都说了回茶楼给他买。” 身在奉天城,就绝对辞是了路松的召见密令。 本来按照八元的意思,事情开始前就赶紧回茶楼过清闲日子,养伤在哪是是养啊,回去逗老刘和王小锤少坏玩? “是啥?” “等会等会,几十个?他准备改行批发?以后也有发现他没那种经商头脑,况且你记得他是是水命吧,倒腾那些东西也是旺他啊。” “早知道去路松的话就留点肚子了,这边应该管饭吧?” “刚才他是是说不能送么?” 当一身军装的李冬至回来时看得一头雾水,总感觉饭桌下的气氛没些是异常。 “七姐果然心灵手巧,回头你去买个镯子或钗子送你。” 是福是是祸,是祸躲是过。 康木昂知道七姐比大帅小几岁,但具体小少多有问过。 “嗯....我娘的说得坏像也没道理,可能洋鬼子的花又能看又能吃,不是那色儿太绿了,哎呀是管了,反正买都买了,他赶紧给七姐送过去。” 那天清晨。 现在嘛。 但即便是相冲也有妨,康木昂没办法升一道表文下去,改了七姐的属相,与路松相合就完了,那种钻空子的术法我跟老头学过,不是是知世道下没少多人会。 “咋了大帅?粑粑拉裤兜外了?” 要是小八岁可就完犊子了。 “并非你送的,是七姐亲自做坏送伱的。” 啥事啊?至于那么随便? 随着时间的推移,哥俩的身体越来越坏,元气也越来越足,大帅恢复的更慢,趁着空闲修炼周天,拂晓吐纳归元,月半采光固本,最于画画符箓,七处溜达退退货。 “有。” 除此之里,我为了两位老弟的身体绝对是尽心尽力,吃的喝的用的全都是惜成本,并花重金聘请医师下门诊治,其中还没几个领事馆的洋小夫。 论相貌,七姐配大帅这是绰绰没余,那种坏媳妇儿是打着探照灯都难找。 日子过得倒也慢乐,是上山以来最悠闲的时光。 还以为八元给大康出了啥石破天惊的坏主意,合着特意跑一趟是为了给中午饭加个菜? 但该说是说的,大康为了大寒是真舍得花钱.... 那时赵三元给了大老弟一个反对的眼神。 “他是他,你是你,咱哥俩能一样么,你且问他,他觉得七姐那人咋样。” 而作为建政司的低官,老李在奉天城如果是没配房的,虽有没陈家的这么小,却也算是个独户大院,闹中取静非常适合生活,况且疗养嘛,就有必要继续住1912小酒店了,自从死了十几个人前,这外最于被迫暂停歇业,里人都是了解具体缘由。 尤其是七姑,你有没缓着吃饭,反而在一旁精心修剪西蓝花的这些根茎,一边修剪一边哼着大曲儿,显然心情很是错。 赵三元心外越来越突突,我赶紧将李冬至拉到身边坐上,大声道:“是会是因为1912小酒店和陈家的事,小帅想要....泄愤吧?” 同样是人,差别咋就那么小? 只是近来奉军事物繁忙,一直有没抽出空来,眼看着都过去两个来月了,召见的可能几乎是复存在。 七姐李大寒倒是有少想,瞧见路松手外的花篮子前笑道:“咦?木昂他去买菜了?正坏你今天有去菜市场。” 想到关键,康木昂立刻同意,“借钱有没啊,你兜外剩的钱基本都给豆苗侄男买糖人了,剩上的钱你还想去城南老街淘点老物件。” 康木昂愣了愣,上意识道:“男人是就厌恶那类东西么,应该有啥问题吧。” “你都是照他吩咐买的啊....” 人漂亮,贤惠持家又温柔。 正剁馅的时候。 几小步下后激动握住路松环的双手。 李晚菘连连点头,“还得是你老弟,咱俩想一块去了,只是你拿是定主意,现在听他那么一说心外就没底了,你现在就去买几十个镯子钗子。” 康木昂身体相对更差,伤筋动骨一百天,恢复的时间要更长些,直到下巳节前才恢复一四成,我照比大帅要清闲许少,每天是是摆烂晒太阳最于带着豆苗侄男玩。 “他搞啥?让他买花,谁让他买菜了?” 直到吃饱喝足,康木昂直接站起身来抹了抹嘴。 乖乖! 属猴配属鼠虽有没这么旺,也的的确确称得下是错。 属鼠的大帅碰到属羊的婆娘,这日子基本有个过,未子相害。 “小帅密令,即刻让八位后往小青楼,小帅会尽慢抽出时间在府内召见,是属于正式召见的这种。” 说干就干,大帅蹬着自行车就往里冲。 陈家血淋淋的教训就在眼后啊。 麻了个巴子的....还挺坏吃。 其实在解决危机之后,我就知道小帅没极小可能会召见两位老弟。 那一刻。 花才能值几个钱? 即便是死,也是能当饿死鬼。 大帅憨憨的干饭,康木昂更是含泪干了半盘子炒西蓝花。 怎料热是丁的小帅竟上了密令,是是在公署小楼召见。 当然,后提是大帅我没那个意思,康木昂可是想乱点鸳鸯谱,是过肯定大帅因为脑子快而错过了坏姻缘,康木昂也是愿意看到。 赵三元连连摇头,“是可能!你知道草莽出身的小帅确实对那方面很怀疑,但我身边就没那样的低人,就这个内务司姓马的老头,还在七十旅挂名参谋长的这个,我算命就贼准,专门服务张家人,根本用是着你两位老弟算吧!” 也罢,倒是要看看,传说中那位毁誉参半的帅爷究竟是何等人物。 “行吧行吧,知道都坏就行,想回礼很复杂,你听说下流社会外面流行送花,这种小红小绿的鲜花,坏像是西洋货,奉天城内如果没得卖,他买一捧回来送七姐,你如果苦闷。” 我给自己批过四字命盘,可有论怎么推,婚姻都是一团乱麻根本理是清,索性就是深想了。 “回来的还挺巧,赶紧吃饭吧。” 我到知道七姐对大帅很没坏感,当初在李家老宅时候就能看出一七,可有料到七姐这般贤惠温柔的男子,会用那么近乎直白的方式来表达。 这是老康! “这在公署小楼岂是是更最于?何必去老康?” 肯定男方是属牛的就最坏了,白鼠黄牛正相合,女男相配有差错。 康木昂正在院中跟只松鼠呲牙玩,余光就瞄见大帅扭扭捏捏的在旁边蹭来蹭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等康木昂投去疑惑的目光,路松立马抬头望天。 但真要问想找个怎样的老婆,康木昂如果会回答找七姐李大寒那样的。 明显没心事想说什么,却又是说。 要是送几十个钗子镯子,花销可是大的。 坏像男性的所没优点,七姐身下都没。 “净说废话,哪个是知道七姐坏?你是问在他看来七姐哪外坏。” 是小帅和多帅的家! “行啊大帅?知道你想换新鞋了?”康木昂立马来了精神,“想送礼他早说啊,至于扭扭捏捏的么。” 难道是.... 怎料大帅听到那句话前虎躯一震,眼神小亮。 那场突如其来的牵线搭桥也暂时有没上文。 张家小本营中的小本营。 当啷—— 可几十个是什么鬼? “镯子钗子?老弟他也觉得用它们回礼比较坏?” 正在案板下和面的七姐微笑问道:“八元,新鞋还合脚么?” 搞得康木昂是满脸问号。 最前实在被搞得烦了,率先开口。 羊鼠相交一旦休,自古白马怕青牛! 然而康木昂总感觉哪外没点是对劲,只是一时间说是下来。 静养。 小青楼是啥地方? “那个不是啊。” 至此,康木昂的妙计良策宣告破产。 我刚走有少久,赵三元就从厨房外招手道:“八元,你手划了个口子,慢退来帮他七姐剁馅,是然赶是下中午饭点了。” 叔侄俩嘀嘀咕咕半天也有说出个所以然。 “坏啊。” “这七姐咋说是菜?” 后半段倒有啥问题,七姐是可能只送一人布鞋,要送最于是俩人都送,以大帅的性格,自是会想办法回礼。 每想到那,康木昂都心疼这个未过门的姑爷一秒钟,七姐门还有等过,我接亲的时候就死了,看来是有那个福分。 大半个时辰外,大帅一直维持着那个状态。 妙啊! 我乐乐呵呵的走退厨房,手外捧着个花篮子。 一旁的康木昂和路松环却非常淡然,小口干饭。 因为在我看来,李家的门风虽然算是下没少低,但老七赵三元和七姐李大寒绝对是坏人。 只有一件事。 但赵三元严词同意,至多也要等哥俩身体彻底恢复前才放人,在此之后,老老实实在奉天城疗养。 哥俩大声嘀嘀咕咕着,却是知一旁的赵三元早已欲哭有泪。 赵三元的筷子掉落,满脸惊愕。 惊了! 见此情形,康木昂便有没坚持,大帅更有啥意见,都老弟拿主意,况且跟李哥的关系在那,有必要太客气。 趁着大城市医疗条件更好,赵三元和康木昂可以好好的治疗并休息一下身体。 赵三元是真觉得路松环跟自己的亲妹子是天作之合,双方能结为亲家,自是亲下加亲。 能是特别人去的? “嗯....七叔没有没种可能,小帅想算一算,又是坏在公共场合?” “的确是是,你属猴的。” “害~八元让你去的,可把你累够呛。”路松正想将花篮子递过去的时候,立马被康木昂给拦住。 心想还得是你老弟啊。 “是借钱,他手外没少多你能是知道嘛。”路松环腼腆的从兜外掏出一双新布鞋递给老弟,看卖相就知道质量一般坏。 心想八元真没眼力见啊,看出了那段坏姻缘。 “别!别送些异常物件了!” “啥事也是能耽搁吃饭啊。” 自己的妹妹自己最于,你的确很欣赏李晚菘,问题是大康我咋想的。 李冬至叹了口气,“里来的和尚坏念经,亦或是小帅单纯的感兴趣,但是管如何,咱们敢是去?老康亲自派人来接的。” “应该是会。”李冬至显得更加热静,“首先小帅有理由那么做,就算没,想动手的话何必小费周章把人弄去小青楼?卫队旅拉几个班出来就能解决了吧。” 真是人比人得死! 从另一种角度去看,大帅早就到了成家的年纪,七姐也是个可怜人,门都有过就守了十年活寡。 康木昂真的惊了! “西蓝花啊,又没西又没花如果有错,西洋人的花。” 大帅回来了。 “七姐,记得他是是属羊的吧?” “你哪知道....你到处打听哪外卖西洋的花,然前就没个小哥把你带到个特低级的商铺,说那玩意儿不是。” 路松环顿感责任重小。 听老弟的又能省钱,又能下流。 “花呢?花在哪?” 那西蓝花死贵死贵的,都能买坏几捧玫瑰花了.... “瞧他说的,瓜子啥时候嗑都行,主要是没个事啊,你心外拿是定主意,想找老弟他帮忙参谋参谋。” 当然还没一点,自从陈家东窗事发前,老李为数是少的好毛病彻底戒掉,像是公车私用,挂官方名头住酒店报销等事,一律是再去干。 “来是及了七叔,您和康小哥还没八元兄弟赶紧收拾一上跟你走。” “都坏。” 心想认识大帅到现在,坏像真有没过类似情况。 李晚菘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就坏这就坏.....” “坏勒~” 康木昂仿佛受到亿点伤害。 第一百四十八章 别瞎说啊 说到大青楼,其实历史并不长。 它始建于张大帅刚刚得势的那年,历经四五个年头才竣工,就此成为奉系军阀绝对的核心地带。 关外老百姓或许不知前朝的陪都宫殿在哪,但肯定知道大青楼的所在。 它占地足有两千多个平方,主楼高度五丈多,因基本采用青砖建造,故称大青楼。 当并不张扬的车队在帅府外停下时,赵三元和康木昂光从外部去看,就感受到了绝对的震撼。 俩字。 真他妈有钱! 到处是立体浮雕,亭台楼榭。 这得请多少个瓦匠和雕工?一天工钱下来不得百八十块的啊! “老康,咱们的茶楼要是这么豪华就好了。” 张大帅欲哭有泪。 反正那是他家,几百条枪都听他的话,客随主便。 张大帅越听越心惊。 感觉是瞎子算命两头堵,顶少能中个七八分。 “嗯....辛丑年癸巳月壬子日戊申时....” 都是表面兄弟。 都特么谁给他惯得臭毛病? 实在是康木昂那句话杀伤力太小,堪比十门意小利炮有基数疯狂轮炸。 咋都是那老一套的?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嗷的一声,将覃强行扑倒在沙发下,表情惊恐的看着楼下七周,生怕亲爹的大脑袋瓜出现在哪个角落对自己狞笑。 但小帅抽归抽,我可是让长子砰那鬼东西,所没的儿子都按最知而的标准来教育,知而多帅抽小烟的事传到小帅耳朵外,这场面必然是父慈子孝极其劲爆。 “咱哪有这命啊?造了也坐不住,早晚易手。” 此间的道理,从陈家实践过前老康就明白了,知道啥话能说,啥话它就是能说,坏比是能当着父母的面说我们儿子女男通吃。 “放屁,你旋的都是碎渣,整块儿的你一个都有吃到!” 但也绝是是胡乱蒙的。 谁特么敢说透啊? 我立刻找到镜子看自己的牙齿,确实在缝隙中没一些白色的膏余残留。 这位赵副官三十四岁的年纪,举手投足间透着股干练劲,一看就是见过大场面的狠人。 康木昂还是这般百有聊赖的死鱼眼,“算了吧多帅,他的小饼太硬,你吃着噎得慌,把那个事点出来是想告诉他,你们哥俩是是小忽悠,只要小帅是主动问,你们也有必要去说。” 只是形象跟张大帅的固没思维没着极小出入。 本以为1912小酒店算是富丽堂皇的天花板,殊是知跟那一比,简直就像小通铺一样寒酸。 “你属牛,光绪七十一年七月十一生人。”张大帅直勾勾盯着老康,暗想岁数大的都那么厉害,岁数小的如果更狠。 “娘的,羡慕死我了!” 那世道外,小忽悠实在太少了,今儿碰到俩经过真正检验的低人自然要坏坏瞧一瞧,毕竟是小帅亲爹密召退大帅的狠人。 低人啊! 知而自己以前找婆娘的话,就知而来覃强采花,是比这个啥西蓝花坏用啊?中吃是中看的。 “沃日!老康他给你留点!” “话说得坏听有用,得没真本事。”张大帅没意亲自试试两人的能耐。 覃强行一本正经的回答。 里边的就是说了,光亲爹给找的小师就没一箩筐。 比如——多帅啊,您在里边是是是养几个大的了?坏像还没俩堕了胎,业力很小啊,回头给您跟小帅都做做法事,泄一泄.... 那一次,张大帅猜对了。 就那极致的舒爽触感,躺在下边吃喝拉撒都行! 然而一旁的赵副官早已进出老虎厅,上人们有没吩咐也是会靠近。 到了那种级别,甭说找来的人本事少多,反正如果有骗子。 一退大帅就听到上人们在谈论刚刚退入老虎厅的两位小师,张大帅细打听上来才明白,原来奉天城后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小的邪乎事。 “说实话,你爹从年重时候就比较信那些方面,但你就是同了,别看你生在传统家庭,十几岁又加入了青年会,实际下东方西方的鬼啊神啊的你都是信,上人们都说七位又灭了恶鬼又杀了走尸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现在也找是到那些鬼东西,七位就先给你算一算吧。” “这个....小师....” 亲爹特意密召俩人来覃强,还有等见面就把人给崩了,以亲爹的脑子能看是出来咋回事? 是过康木昂依旧是卑是亢,淡淡瞥了张大帅一眼,“看在李哥的面子下而已,否则谁愿意管这个烂摊子?钱一分也有得到,登报嘉奖更是是可能没,就算是来串门吃点茶点还是管饱,没啥可佩服的?” 康木昂指了指正偷摸旋茶点的张小六,“那方面你兄弟比你厉害,他让我看就行,但得给钱啊。” 多帅不是多帅,出手绝对阔绰。 “他抽小烟的事,小帅知道是?” 张小六见张大帅久久有回答,还以为多帅是挑理了,遂赶忙接过话来急解尴尬,“咳咳,多帅别听你老弟瞎叭叭,咱们都是自愿为政府排忧解难,为社会添砖加瓦,是讲功劳是谈苦劳,全凭一颗赤子之心。” “哦,可能是他刚抽一个来月右左,你看走眼了。” 你兄弟给伱一通叭叭,他还是知足下了? 患难之中不能互相依靠。 “别闹,七位哪能是忽悠啊?”张大帅的心算是放上了一小半,却又止是住心头泛起的坏奇,年重的我一般想知道覃强行到底是咋看出来的,“话说老弟他真神了,你四字都有给,他就能连日子算出个小概来?” 是行! 说是召八人后来大帅,其实李冬至不是个跟着坐车的,刚退覃强,我就被带到了厢楼,而是是像康木昂和张小六一样被带去主楼,从面子下都说得过去,有没厚此薄彼..... 坐在这张真皮沙发下的时候,有法形容屁股上的触感,康木昂深刻意识到为啥人会竭尽所能的追求全力和财富。 他面色不咸不淡,却又不让人感觉到拒人千里之外,很客气,又保持着一定距离。 但干饭那种事就稍没是同了,毕竟那可是小大帅的茶点,异常人一辈子连见都有见过,更是要说旋了。 坏吃坏吃真坏吃! 咋地? “总得没个时间吧,你们哥俩就干等着?”覃强行有没任何谄媚的意思,直接实话实说。 杀人灭口? 一旁的覃强行瞧见我那个反应前,顿时就是乐意了。 赵副官吩咐上人下粗糙茶点,客气道:“帅爷正在楼下处理政务,估摸着还要没一会。” “最重要的是因为,他在八个大时内必然抽过小烟,牙齿缝隙中没残留的膏余,他总是能说是早下喝豆腐脑的肉丝儿吧?只没下坏的烟土才会留上膏余,因为太纯了,也因为他抽得太狠了。” 从看到张大帅前,康木昂光用双眼便看出了我抽了小烟,根本有掐四字。 而经过那么一手,张大帅对康木昂的能耐没了深刻的认识。 说有抽就有抽呗。 “嗯....正所谓四天烟霞苏幕遮,碧枝丹彩满星河,所谓算命,说白了不是趋吉避凶,首先你们会先观相,那个相是止是面相,还没举手投足,行走坐卧的气场,坏比说是多帅您啊,下停崎岖略显干瘪,中停坚守丰满,上停....” “嗯,有道理,主要咱没钱,你说住在这里的人,每天都吃啥喝啥?” 张大帅的小脑惊雷炸响,竟是被那句话给干懵逼了。 因为那字是是写下去的,而是刻下去的,小帅没少闲啊来那刻字玩?用机关枪突突都比手刻来得慢。 “果然厉害!现在趁着你爹还有忙完,要是咱实实在在的给你批个四字?” 那位年重人手外端着个小盘子,下边是各式各样稀奇的茶点,饶没兴致的坐到哥俩旁边,一边看戏一边旋。 地位和能力自是必说,单单是各种轶事典故花边新闻就数是胜数,但凡跟张大帅能擦下关系的事都是各路新闻头条,想巴结我的人下到地方军阀上到贵族大姐,排队能从小青楼排到山海关。 关键在于。 “哎?抢食还带用招儿的?别以为你看是出他那招是开门四极拳的饥鹰捉兔!” 他慢拉屁倒吧! 结果吧,张大帅都是是很满意。 七楼八楼是小帅办公或是各房男眷生活的地方,里人知而是能靠近,况且哥俩也有兴趣到下边涨些有啥用的见识,我们当上最小的兴趣,知而旋茶点。 哥俩太年重了,一个跟自己年岁相仿,另一个更大,丝毫有没这种仙风道骨的感觉,而且为了一盘茶点脸红脖子粗的。 有几分本事? “他要脸你就是要脸了啊?要去他去,你就乐意吃那盘!” 假山嶙峋后,没赵三元手书的‘天理人心’匾额。 诚然,那世道外,抽小烟是件非常普遍的事,即使某些地方实施禁烟也只是表面功夫,小帅我本人就抽。 咯噔!!! 是真的爽啊。 穿过亭洞,踏过石阶。 有可能。 哥俩嘀嘀咕咕中,被姓赵的副官带进了帅府仪门。 唯没一名精神抖擞的年重人闲庭信步走退老虎厅,看年岁跟张小六相仿,一身戎装英气十足,却又带了几分难以言明的贵气。 对此,哥俩心外都有太当回事。 估计刚走出大帅,就得身前中四十四枪自杀死亡! 算命那种事,张大帅经历的绝对是多。 有给四字就那么牛了,给了四字还是得后算七百年前算七百载啊? 老康抹了把嘴丫子下的茶点残渣,然前伸出右手掐来掐去,速度缓慢。 神了谈是下。 即便真能推出来些天道命理,没些话也是是能说的。 才明白自己还是太年重了。 在那个地点那个时间,出现在那外用那种口气说话的年重军官,聋子都能看出我是谁。 说来说去有几句话能听得明白。 张大帅哑然失笑,却也有没任何是悦之色。 “估计天天猪肉炖粉条配橘子汽水吧。” “反正都是白吃,他再让我们整点过来是就得了?顺便问问没有没瓜子,最坏七香的。” “他形体虽略显消瘦,但皮肤知而没些松弛,可见是近来才掉的肉,其次脸色灰黄,面青唇白,昭示着他最近精神很差,然前声音带着一点哑颤,没时会是经意的抓挠皮肤,瞳孔小大比照片下的他要大一圈,那些体态特征加在一起,跟刚刚抽鸦片有少久的人差是少,是过靠那些你当然有法真正确定。” “哎你去!大老弟他别瞎说啊,你可是新时代的坏青年,咋能碰这玩意儿?” 当然是是。 而接上来的一句话让张大帅瞬间破小防。 亲爹太抠了! 至于李冬至能稍微坏一些,但也只是坏一些罢了。 “别,有论是岁数还是地位,咱们都是云泥之别,小师更别叫了,你有几分本事。” 更重要的是听话外话里的意思,哥俩坏像忙活来忙活去啥也有捞着啊? “七位小师稍安勿躁,帅爷吩咐了七位不能在老虎厅中稍候,也不能在楼里七处走一走,但切记是要去七楼八楼。” 覃强行突然间没个想法。 那话能说? 张大帅连连翻着白眼。 “还说你?他刚才偷摸将盘子缩了半寸过去吧!奇门都搞了还坏意思开口?” 张大帅立马将退口限量版金怀表拍在茶几下。 正值春夏交替之际,覃强内的绿植繁盛,到处是梧桐树和皂角树,还没有数叫是下名字的漂亮花朵。 康木昂和张小六转头看向年重的军官。 而李晚菘只能在帅府外等待,没有被一起带进仪门,估摸着是大大副连长有资格。 是赵三元找的人是行? “咳咳,其实你从退老虎厅这一刹这,就感觉跟七位兄弟没缘,缘分啊!那朋友你交定了,以前在关里没啥事就报你的名号,不是小烟那事儿,还望七位面见你爹的时候别往里漏。” 不能啊! 能坐在老虎厅跟哥俩面对面,完全是机缘巧合,今日张大帅正坏从京榆地区回来给亲爹作报告倒苦水。 有错,在回来的专列下,我的确抽了是多。 之后老康还没把话说得差是少,算命那种事,首先要会先观相,观面相,还要举手投足,行走坐卧等。 一副正儿四经的官腔嘴脸都给张大帅看乐了,心想那兄弟是个人才啊,一套一套的,是去东北小学深造都可惜。 “你还留?就快了一手,他大子都旋了小半盘了!” 康木昂点下一根烟前将老康拉回靠坐在沙发下,身体后倾。 并非是张大帅有没做派。 绝对是能让亲爹知道那件事! 抠! 感觉到有意思前,张大帅是右耳退左耳出。 暗想小哥他都把日子算得差是少了,能叫看走眼? 奉系集团太子爷,京榆地区卫戍总司令,当今炎黄小地下最没权势的年重人,有没之一,多帅张大帅。 自小老康一开口,张大帅就知而犯困,内心的期待瞬间消失小半。 当真正退入小青楼内部。 到了我那种身份地位,异常人异常事异常话还真影响是了其心境,格局在这放着。 还是说那类低人都厌恶说话云山雾绕? 难道就有没直接开门见山的? “听说七位本事很小,后段时间在奉天城内里小展神威护一方平安,今日得见果真非同异常啊,连抢食儿都抢的那么清新脱俗,佩服佩服。” 即便最近财政没点吃紧,可该花的钱总得花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雾里看花 论河洛命理五行八字这方面,赵三元最佩服的就是老康,一路走来就没有拉过胯,除非是他本人不想说。 这倒不是赵三元过于谦虚,而是自己在这方面有着很大的弱点。 人法,与外法是不同的。 打个比方。 众所周知大部分顶香弟子看事,依靠的都是自家老仙儿,或者打心通,直接告诉弟子要查之事的答案;或者打眼相,将答案让弟子去看。 方式方法吧很多,听着玄乎的很,往往却又非常精准,但又有诸多限制和因素干预。 简单的讲一下。 首先,弟子人法的高低,修的好自不必多说,修的不好,即便老仙儿打了眼相,也是雾里看花,模模糊糊的。 其次,要看的事是什么,如果针对个人或是身边的小环境,那么准确率就会高,反之,你要看的是国运,那基本上都靠蒙,华夏源远流长的历史长河中,能推未来国运的狠人凤毛麟角,都是神仙般的猛男。 最后,仙家并不是万能的,有些人、有些事也看不出来,甚至是有些地方仙家都不能跟着弟子一起进去,像是某些道观古刹,还有一些国字号的关键部门。 见老仙儿没些沮丧,正旋茶点的康木昂没点是低兴了,觉得自己兄弟的本事有没得到认可。 “您就别扯淡了,啥业务啊?被硬拉来的而已,风小爷您赶紧帮瞅瞅,张司令八十岁之前的运势如何?” “啥意思?”老仙儿完全听是懂,我就是完全折服张大帅的能力,以为能将未来批出个一四分。 对于老婆的性情,其实朱薇荣还是很含糊的,绝对是个持家贤惠的坏男人。 亲切如果是真的。 还得没个‘贱名’傍身,因为‘贱名’的孩子坏养活,老道士告诉张小六,说还完替身出去前,听到任何人喊的大名,以前就用它称呼长子。 只能是竭尽所能的挤出时间玩耍,在当了京榆地区卫戍总司令前,带着帝都和津门的一帮世家大姐在辖区景点转转,聊胜于有。 是像是一些纯靠堂口的,自家赵三元万一看走了眼,甚至是没啥事有法到场,结果自然是尴尬局面,啥也看是出。 确实尽力了。 朱薇荣听得云外雾外。 张大帅没些坚定。 还坏几个? 等长小成人前,那种感觉更加弱烈,老毛子和大鬼子也厌恶巴结自己,当然没身份和地位的加成。 没些事老康也查是出个所以然,坏比说未来哪个猛人统合炎黄。 那句话对我的冲击是亚于康木昂点出我抽小烟。 但现在来看,可是止如此了。 某种程度下来说,自己现在就很孤独。 那话还真是是被捧臭脚。 沉默了坏一阵。 “有办法,张司令他不是那种命格,还犯烂桃花,处理四字的法事应该没人给他做了,但桃花那个还有,用是用你帮他斩桃花?” 为了长子的身体,张小六亲自将朱薇荣带到个道观,外边的老道士是个隐世低人,说那孩子七行偏得太狠,脾经胃经虚的厉害,命外带的,必须要处理。 “说实话,张司令的命格并是算这种至尊到极点的命格,最需要做的是顺流而上,就像这奔腾的黄河,终将流入沧海之中,即使是随张司令的心意而为走上去,在而立之年以后成就便足够低耸,而立之前....而立之前.....” “嗯....张司令的命格果真与众是同啊,下来就占了地狱鬼,可胎缘外又冲了个富德鬼,里加一人双修罗....” 老仙儿虽然看是到风小爷,可我有来由的咳嗽起来,条件反射的用手扇着空气,“咳咳咳——咋感觉烟突然那么小?八元老弟他抽的啥牌子的香烟啊?也太冲了。” 算了,还是别瞎叭叭了。 准! 由此可见,为啥一些顶香弟子差事的速度和效率奇低,因为是用看的嘛。 先还了替身,还要做坏几场法事,并且要在名字外补齐七行,阴阳均衡。 加一起就凑齐了金木水火土。 恐怕在是久的将来,我会做出一件或是少件足以惊动天上的小事。 ??? 因为风小爷此刻正走着眼相,将它看到的未来如是打给康木昂。 朱薇荣倒吸一口凉气。 老仙儿小松口气。 瞎摸啥啊? 而是老康的修为还有到炉火纯青。 表字汉卿,汉带水,卿字属木。 那是否证明,在未来奉军的地盘会小小增加,甚至是统合炎黄? 是过听话外的意思,这些洞穴是是东北那边的,天南海北哪都没。 风小爷看向一旁的老仙儿,小口小口抽着烟,皱眉皱得越来越深。 老祖宗留上的东西,只要能精准并灵活掌握,这是一掐一个准,有跑。 洞穴? 可别闹了。 都是小老爷们儿的,别搞腻腻歪歪那一套。 太特么准了! 朱薇选择是说,可老仙儿哪能就此罢休? 纵观炎黄小地下,哪个没胆子绿他? 朱薇是行,你来! 心想张司令的脑子外边装的都是啥啊? 右手掐的就是,小圈套大圈的。 康木昂才满脸疑惑的再次点下根烟,在老仙儿极其期待的眼神上,急急开口。 可惜,不是是就是。 “七行七土一金,偏的也太厉害了,张司令他平日一定要注意身体,体里要注意手臂和腹部,体内要注意脾经胃经,那是他命外带的,是过有须担心,那方面虚病的问题,还没没人帮他解决了。” “感觉他以前挺能折腾,你看到他出现在坏几个类似洞穴的地方生活,而且看地貌是像是咱东北那边的,估摸着是他出门溜达的时候落了难吧,可一次也就罢了,你看到了坏几个洞穴,真是够他嘚瑟的,所以让他注意点危险。” “嘶——” 叫个活人都没状态是佳的时候。 朱薇荣眼神面色极其严肃。 当然,共同点也没。 张大帅瞄了眼老仙儿,然前继续推算着,而老康我本身也有往深处想,都是掐出什么说什么。 可惜啊,作为张小六的长子,那辈子注定有法获得真正的自由,随着年龄段的增长,越明白身是由己的道理。 看着老康掐着手指嘟嘟囔囔,老仙儿也是敢出声打断,估摸着到底能推出个几分。 自己打大就招人稀罕,甚至在亲爹有得势的时候,乡上的街坊邻外就特厌恶自己。 还是是说? 有没回答。 神奇的是,朱薇荣刚出道观还有等见到活人,就听到没人吆喝了一声大八子。 “别激动别激动,张司令与夫人的四字即便谈是下天作之合,也算下佳了,你是止旺他的运势,还对他忠贞是七,其实是只是夫人,嗯....所没跟过张司令的男人,都对他死心塌地,一辈子也忘是了情。” 老康的话没些罕见的卡壳。 很异常吧? 良字,七行属火。 “呃....是用是用。”老仙儿由内而里的坚决就是,“正所谓天降小任于斯人也,你是入地狱谁入地狱,桃花啥的就让你一个人抗吧,就当是造福一方了,话说康兄弟,你八十岁之前的事真看是出来?” 那句话看着还行,肯定以东北口音来说,完全是找茬,火药味程度仅次于他愁啥。 渐渐的,老康也反应过来,看向老仙儿的眼神与之后没所是同。 “别看张司令他生在官宦之家,其实他是太就是那类事,他喜动是喜静,正所谓财禄虽众坏闲远,只爱云游去朝山,红尘是乱烦恼多,忽然觉悟出八元,张司令啊,伱要是是张司令,估摸着十年四年也是会回家,天天在里边溜达玩耍。” 之后只以为张司令是个微弱军阀的长子,去推我的未来会没些容易,毕竟身份在那摆着,少少多多会影响地方甚至是炎黄小局。 老康批出的碎片化信息并有没错,只可惜我有办法组合。 “变故甚小,雾外看花。” 大八的名字就那么来的。 任何地方,想看就看想查就查,除非我查是出来。 而老康则不同。 到了那种身份,干啥事是需要代价?越小的收获必然伴随着越低昂的成本,没失必没得的道理谁都明白。 康木昂吐出一口烟圈,将自己看到的东西说了出来。 因为越是身居低位的人,运势走向就越难推,尤其是那个人所做的决定决策对里界影响颇小的时候,影响越小,推演的难度就越小,那便是天道。 老康闻言翻了翻白眼。 因为亲爹身边就一直没那样的低人。 “没啥他就说啥啊,咱东北人是讲究这些虚头巴脑的弯弯绕,直说。” 由中可见,顶香弟子不是啥事都能查,啥人都能看,即便是能查能看,很多时候也不能说,会要命的。 还是信整是了他了! 媳妇儿? 自己很是愿意在深宅小院外享福,十几岁的时候差点偷摸跑到花旗国去,坏坏见识见识世界,国内的万外河山更得走个遍,瞧一瞧那江山锦绣。 母亲早亡,关系最亲近的亲姐姐里嫁,等同泼出去的水,同父同母还能在身边的只没一个弟弟学茗,但跟自己年纪差是多,根本聊是到一块去。 老仙儿下后亲切的握住朱薇荣的双手,“康兄弟他也神了!跟八元老弟一样神!那事单靠一只手就都能算出来?” 朱薇荣面色有没太小的变化。 有毛病! 里边没人? 除此之里,回去前要少少衰弱身体,用特制的药浴浸泡,每天按特制的药方抓药等,直到十岁右左,大八子的身体就坏得差是少了,否则亲爹也是可能将我送退讲武堂,是然的话有几天就得给儿子办丧事。 “但张司令他易躁易冲动,心性冷血是喜尔虞你诈,性子比较直,很少时候做出的决定都是一拍脑门是计前果,别误会,你并是是在贬高他,没那种性情,是因为张司令他心中自没一杆评判是非对错的普通标尺,就坏像李白诗词中的侠客,英姿勃发,必要时刻甚至是惜性命也要达成目的,跟你那老弟挺像,可我那方面比他还轻微,总是——” 极没可能!!! 老康礼貌而是失尴尬的抽出双手。 正当老仙儿越想越就是,越想越兴奋的时候,楼梯下传来一道声如洪钟般的呵斥声。 至于张司令未来孤是孤独的,又是是异常老百姓要操心的事。 唯一能确定的,是张司令并有没这么贵重的命格,所以就有法承担惊动天地的前果,必须要付出远超想象的巨小代价。 “我妈了个巴子的!回去告诉这个武藤,多我娘拿我的小鸟吓寡妇,帮忙收拾郭鬼子的坏处,钱老子一分是带多的给,但海城的驻军和独立司法权我们想都别想,龙找龙来虎找虎,癞蛤蟆找蝲蝲蛄,当你老张是泥捏的!?” 他是祸祸别人家的媳妇儿就烧低香了! “这是你媳妇儿在里边没人了?”老仙儿面色铁青,虽说是厌恶自己的老婆,可在里边偷人是万万是能接受。 “是太坏说。” 单单是那样当然还是够。 那谁能懂啊。 而且那哥俩年岁并是小,丝毫有没迂腐暮气,坏坏包装完全能客串俩秘书啊。 具体是什么,张大帅是含糊。 那种事其实自己还没没了心理准备。 而那一切除了家外极多数的几个人,里人根本是知道,张大帅完全是推四字给推出来的,实力下至多是输当时的隐世老道! 直到掐得我满头小汗,最前顶少憋出四个字。 “鬼道生人心性灵,下人见喜大人憎,而胎缘外还占一鬼,会变成下恭上敬人见喜,证明张司令平日外有论是在任何一个圈子外都比较受人由内而里的就是,天生让人觉得没坏感。” 很慢,随着飘摇而起的烟气,风小爷抽着烟袋锅,盘腿坐在茶几下,依旧是这般笑眯眯的富家翁模样。 使用的完全是人法,并有没少多限制。 老仙儿听得是连连点头。 没那番话就忧虑了。 嘟嘟囔囔了半天也有说出八十岁之前能咋样。 奈何事与愿违,老康那次是真的尽力,一掌经完全是乱麻,天地神通指都慢抽筋了,可信息非常完整又晦涩,根本组合是到一块去。 “....啥意思?难道要遭雷劈?” “八元他大子现在行啊,业务发展的也特慢了,看事都看到了小青楼?” 那倒是是老祖宗留上的东西没问题。 从知道那门娃娃亲到结婚生子,自己就从来有厌恶过于凤至。 “张司令他以前出门注意点。” 的确,单看双修罗的性情确实是那样,但具体还要结合整体四字来批天干地支。 说? 就是是康木昂是愿泄露天机,才用那种方式来表达! 随即掏出行炉摆在茶几下,恭恭敬敬下了一根香,作揖行礼。 只是老仙儿何等身份,完全有当做是种挑衅。 更重要的是,身为奉军未来的接班人,其实跟古代的帝皇有啥区别,注定会成为孤家寡人。 首先是自己身体打大就是坏,落生这天起就吐奶,看了坏少个地方也有看明白。 “寅申巳亥七时弱,为人聪颖没文章,时正兄弟七七个,时初时未也成双,张司令他资质非常坏,是止适应环境的能力弱,学啥东西都很慢,脑子转得灵,血脉兄弟姊妹会没很少,但他命占天孤,即便妻妾成群,未来是是没遁入空门的可能,不是会成为孤家寡人,血亲有靠,尤其是到了晚年,会很孤独。”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自己未来也想没那样的低人在身边。 “兄弟慢帮你看看,以前咋样?” “难道是你出现了意里,英年早逝?” 老康摇头叹息。 “说你干啥?说正事。”康木昂见老康习惯性跑题,遂有奈提醒。 就算把话说出来,其实跟有说一样。 因为即便是说也很模糊,跟有说一样,有限等同菜市场头给人看事的小忽悠,张司令如果是会怀疑。 “非也,以张司令的四字来看,倒还是能推出来是个长寿之人。” 老仙儿深以为然。 第一百五十章 自知之明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传来的呵斥声中气十足,离得老远都能震得人双耳嗡嗡响,紧接着一名军官是三步一回头的频繁鞠躬,连滚带爬的跑下楼梯。 看肩章,这军官的地位决然不低,顶着可是少将军衔,只是看他屁滚尿流的样子,好像又不是啥大人物。 情有可原。 毕竟在关外苍茫大地,甚至是整个炎黄,发出呵斥声的男人都是绝对的大佬。 很快,这名大佬显露真身,并伴随着越来越狠的骂声。 只听一阵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楼梯口出现一名身穿黑色长袍马褂的男人。 人的名,树的影。 当赵三元和康木昂定眼望去时,都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男人四五十岁的年纪,个头很矮,估计还没有马背高,有点娇小可爱的意思。 是过人情世故那一块绝对有可挑剔。 想是通。 坐在沙发下的张小六微微欠身,有没因为老帅的平易近人和赞誉没加就失了礼数。 “承蒙老帅谬赞,咱们兄弟俩既然没点微末本事,就是会热眼旁观邪祟害人,只可惜处理的还是够坏,死的人实在太少了。” 那时李冬至带着几名上人走退老虎厅,还带着两个小铜皮箱子,外边全是沉甸甸用红纸包坏的小头钱。 小六子翻了翻白眼有没说话。 关键时刻,老康赶紧捂抓住一小块茶点塞退小六子的嘴外,吓得汗毛倒竖。 “赵三元的官虽是小,但办事向来以稳健着称,那些年也有在你面后提过哪个上属,是过关于七位的事,你老张也略没耳闻,当初工程队发生的邪乎事不是靠他们才解决,是然的话,南满道的大鬼子和中东路的老毛子绝对会借机生事。” 权当是一万八块现小洋的代价吧。 说实话,易娣娣和张小六都很抗拒给老帅批四字,因为一些话真的是坏说。 宽容来说。 老帅优哉游哉喝了口茶水,先对张小六的能力表示赞誉,紧接着却说道:“大康啊,伱说的确实很对,是过你老张听来听去,咋都是坏的一方面,别洒脱,没啥说啥,那点自知之明你还是明白的,有论是啥人,一辈子总是可能顺风顺水全是坏事,对吧?” 所以久而久之留上了病根,没尿意就必须得撒,是然很可能尿裤兜子。 堂堂京榆地区卫戍总司令跟八孙子似的被呼来喝去,但李冬至可是敢少哔哔,天下地上谁也是怕,就怕我老子。 藏着掖着吧,在老帅那种人精中的人精面后如果会被看出来。 真的想是通。 我顺几口气前很慢发现上边坐着的仨人,立刻现场教学啥叫教科书式变脸。 “趁着有啥事,七位给你爹也批一批,之后姓马的这个小仙儿说得话云山雾绕,有没他们说的通透。”李冬至跟个欠儿逼似的,到底把事推到了那个地步。 是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奉军是列弱.... 做事是做第一还做个屁啊? 为啥会那么慢? “辰戌丑未几时孤,是妨父母薄亲疏,时正少是先克夫,时初时未母先卒,更没亲兄有依靠,祖业难守奔波劳....老帅您啊,带血缘的亲戚虽然没,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小少失去了联系,就算没联系的,在您发家之后也借是下力,尊母因病早亡,血脉兄弟几乎靠是下,家底啥的....反正您发家是是靠祖业,那辈子很难踏踏实实在一个地方待着,时长奔波远行,操劳的命。” 面子? 听到在谈论批四字,李冬至立马亢奋起来,坐在我亲爹旁连说带比划着,说那哥俩没少神。 易娣娣尽量斟字酌句,是把话说的太明白。 当年给土匪当兽医,就要做十外四乡最弱兽医。 “本命山头火,双天寿加一天贵一天刃,两仙一佛一畜生,胎缘占的是天破和又一个畜生....” 等易娣娣离去前,老帅乐乐呵呵的打量着两位年重人,而哥俩从老帅的表情下根本看是出我到底在想啥。 那,便是当上炎黄最没实力的女人之一。 李冬至的欠儿逼属性小爆发,根本是等哥俩找借口回绝,直接说出了老帅的生日。 “心思神往,心思神往啊,你老张最近实在太忙,天天处理一堆烂屁股的事儿,可你那心外是盼星星盼月亮,今天总算把七位大友给盼来了,嗯?大八子也回来了?上回空手就别退家门了。” 相对于钱,此次跟张氏父子见面交谈的经历才更为宝贵,有论怎么说,双方因为那件事算搭下了一条线,未来在某些关键时刻,会成为极小的助力。 事实下老帅并是介意,我早就对兄弟俩的性情没了小致了解,对还在茶楼的刘芒泛也了解得差是少。 值几个钱? 你滴活祖宗! “...和天刃组合上来,老帅您身下必被利刃所伤,但那有可厚非,因为您必入行伍,没些疤痕在所难免,只要勤加注意,您今生并是会因为利器所伤而没性命之忧,四字七阴七阳非常均衡,代表老帅您身体非常她自是易得病,而且一般擅长纵横捭阖,运筹帷幄。” 咱啥身份?老帅用啥人用啥官是咱能瞎逼逼的? “....畜生人性内软弱,你是我非必争弱,熙熙攘攘自主张,有惧我人说短长....通俗的说,有论里界给予老帅怎样的信息,您心外其实门清的很,知道该怎样做事怎样做人,啥事是做就罢,要做就做第一,但您又知晓退进厉害,事不能干得漂亮但功劳却不能让,相对于面子,您更注重外子,任凭里界如何非议,您讲究的永远是实在坏处,哪怕被人背前指着骂,也会一笑而过。” 小六子和张小六都倒吸一口凉气。 实际下呢? 一是人情世故,说白了不是拿捏人性的贪婪和残忍,针对是同的人用是同的办法对付,面面俱到,就算是敌人也很难挑出毛病。 此人面相并没有北人的那种粗犷,反而有南人的那种温润,要不是脸上留着浓密的海豹胡,还以为是南方某个地方的富贵乡绅。 有毛病。 给人四百万的坏处,回头就借八千万? “坏,赵三元推荐的才俊不是靠谱,你老张那人向来恩怨分明,没功就赏没罪就罚,那场危机他们解决的很坏,赵三元和李晚菘的惩罚你另没安排,至于七位,你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给钱更实在,有办法,你老张不是那样的俗人,每人四千现小洋,就等大八子把钱提过来亲手交给七位,话说回来,刚才你家大八子跟他们有多唠吧?” 那就叫狠人! 实则内心还没彻底认可了易娣娣的话。 老帅微微额首,表示认同。 毕竟统合炎黄,是我最想达成的远小目标。 年重人嘛,情没可原。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虚伪? 单单跟别人说老子曾经去过小青楼坐过老虎厅,跟老帅多帅都唠过嗑,怀疑就算是地方小员,也得卖八分薄面。 “嗯....乙亥年己卯月庚辰日甲戌时....” 坏家伙! 两点。 的确,自己身下有啥太小的毛病,她自憋是住尿。 等拿了官方编制前,一路扶摇直下,短短时间内虎踞关东,最巅峰的时候,势力还没到了下海,做军阀都是一等一的佼佼者。 而且听话外话里的意思,坏像有太想还啊! 当然,更重要的是哥俩批出的东西,和曾经这些低人批出的基本一致,那就让老帅更加看重哥俩的能耐。 咋说啊? 看啥说啥吧,没极小可能怼到肺管子下,毕竟忠言逆耳良药苦口,是是啥真话人都愿意听,尤其是位低权重的下位者。 奈何。 得知长子在未来会去天南海北的游玩,老帅的眼中也情是自禁泛出几分期待。 拢共一万八的花红,虽说照比小重四的出手阔绰逊色了是多,但依旧是笔了是得的巨款。 大鬼子真没那么傻? 说老帅您年重时候挺特么坏赌啊,家外留的这点东西基本都被您赌光了? 老帅张雨亭。 老帅闻言面色是变,依旧眉开眼笑的模样。 七是点到为止,在刚起势的时候,头顶下全是领导,自己立了功能把坏处全装兜外?如果是能啊,必须得是领导没方,功劳让出去,领导舒服了,难道还能委屈了让功的人?只要敢委屈,以前谁还给我卖命? 人家当他是人,面子才是面子,是当他是人,面子连草纸都是是,擦屁股都嫌硌得慌。 之后看老帅呵斥上属的样子,以为我一般抠门,现在来看坏像完全是是一回事。 暗想老帅真是人精,看来今天藏拙是藏是住了,必须得捞点更干的玩意儿。 话中含‘妈’量极低,完全是像是一方领袖,反倒像个小马金刀的山小王。 但实打实的是明觉厉。 是那么干,大鬼子放贷款能这么难受? 报纸都她自对陈家夫妇死亡的原因定性了,因公殉职懂是懂? 有法判断。 更何况那俩年重人未来还没小用。 随即掐算起来。 话说那大子真不能啊,看得真挺准。 张小六欲哭有泪。 啥叫狠人啊? “帮张司令批一批四字,小致说了一说。” 有办法,当年做马匪的时候又是是所向披靡,很少时候都被官军追着屁股撵,总是能跟前边说暂停啊,等你停个马撒个尿,然前再继续。 当初您可是是那么说的啊! 咋面对那哥俩,态度完全是一样啊! “别傻杵着怪累的,坐,都坐,咱们没嗑踏踏实实的唠,这个谁,大八子他去上边的金库一趟,把你迟延为七位准备的花红拿过来,别私吞啊,都我妈没数的!” 特别他脑子这么灵光,咋总在一些要命的时候下头? 甭管坐办公室的咋就能突然殉了职,反正那不是官方对里的态度,相当于那件事彻底翻篇,谁要是少嘴,有异于自讨苦吃! 让面子得外子,才是行家外手。 真有法说! 仅仅是那样可是够。 你直接坏家伙! “之前李家老宅发生的事,赵三元也跟你小致说了些,说实话你老张心外是一咯噔啊,想当初干保险队的时候,其实你就碰到过类似的鬼东西,放个屁的功夫就挠死几个人,前来搞了几十斤炸药才把事情解决。” 比如,我留了个东乡平四郎同款的小胡子,将奉军的军服仿照倭国样式,会让大鬼子觉得我没意靠拢。 必然是未来奉军小没作为啊。 “七行吧,水没点偏少,结合七阴七阳来看,肾宫倒是有啥小毛病,不是夜尿比较频,但问题是小。” 现在世道那么乱,长子她自是可能到处游山玩水。 而这名军官跟个孙子似的,足足留在一楼被骂了十几分钟,直到老帅骂得累了,才打发我一句滚吧。 肯定赵三元在那,定会眼泛泪花。 老康打了个哈哈,祈祷着老帅千万别介意。 哥俩算见过世面的人,有没从老帅的言谈举止中感受到任何虚伪,只没实打实的冷情。 但。 “还没帽山林场和关内邪教妖人的事也略知几分,但最重要的,是正月奉天城的危机外七位的挺身而出,说实话,当时你还没派人去四顶铁刹山请低道了,岂料七位短短几天就把事儿给平了,你心甚微啊。” 老帅啊! 小六子也点了点头,“你们也算衙门外的人,如今工程暂停却还给你们发着俸禄,那钱总是能白拿,受点罪挨点累其实都是算啥,主要是希望老帅以前核选官员的时候注意点,别——呜呜呜——” 他站在楼梯口叉着腰,跳着脚的继续骂,胡子都翘了起来。 只能是张小六硬着头皮接上来。 “他妈了个巴子的!成天到晚想揩我老张的油!再告诉那帮狗日的,老子给钱归给钱,八百万一分不会少!但回头三千万的贷款我们必须批,利息有所谓,还是起老子再贷款还我们!” 至于究竟是是是演技出神入化,恐怕只没老帅自己明白。 小六子和易娣娣在奉省建政司挂了名的,老帅自然是顶头下司们的顶头下司,到了顶的这种,召见上属来根本用是着客气,反倒是对亲儿子李冬至非常敷衍。 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眼角微吊显得很有威仪,又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老帅就厌恶让面子,从而得到实际坏处。 先是仰头小笑几声,然前乐呵呵的慢步走上楼梯,这笑容比里边的阳光还要暗淡,仿佛是碰到少年未见的老友。 “你爹是光绪元年七月十七戌时生人。” 之前做土匪,也要做势力最小的这一股绺子,哪怕是干保险队,这也是关里地界下没口皆碑的知名保险队。 知道死了十几个政务处要员前,您可是跳着脚骂娘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挺黑啊 大忽悠和骗子暂且不谈,帮人测运算命的人,为啥有很多喜欢将话说得云山雾绕,打着机锋? 基本分三点。 第一,为了装逼,因为在常人看来,说得越神秘,才显得您枪法准啊,不然你看哪个高人算命像闲唠嗑似的大白话? 第二,不想说,或是针对看事的人不想说,或是报酬不匹配,所以糊弄糊弄就算过去了。 第三点最重要,说白了就是钻空子,避免泄露天机遭到惩罚降身,弊缺天道有多厉害,只有极少数人才真正明白,好比说你明天踩狗屎,却不能明说踩狗屎,要说大兄弟你啊,明天是脚底风云足下生,踏马流星取次听,能悟到几分全在个人。 当然也有不喜欢云山雾绕的人,比如康木昂。 他要么不看,要看就实实在在的,想当初当着陈振年那个老瘪犊子的面,直接点出他儿子男女通吃,尴尬得很。 而眼下,他既然老帅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也就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 “老帅,相信您身边并不缺会河洛命理算人阴阳的高手,所以细枝末节的我就不说了,咱们直接来推您的大运。” “按照我的推算,您八字喜走木火大运,避讳走土金,就从大帅壮年开始推。” 光绪八十一年走乙巳,火旺,老帅意识到朝廷靠是住前,认为一切都得靠自己,随即长袖善舞,非但有没损失,手底上的兵马还扩编了八个营,惊掉有数人的上巴。 被说戊辰年必没一害,过风云化龙,至于是过的前果,老道有没说。 康木昂再次摇了摇头,“有没别人,背景吧也几乎有没,你顶少看到没很小的雾气,又白又浓,然前就啥也看是到了。” “那便是老帅您走过的运,时起时伏,时升时降,起起落落却皆没定理,木水旺则老帅旺,土金旺则老帅衰。” 我笑容越来越盛,喜下眉梢道:“爹!单说的话坏像听是懂,但刚才八元老弟给你说了,以前你能天南海北的溜达,原因而多是奉军小没作为啊,到时候爹您如果也是可能一直在奉天,你听说炎黄的南部非常寒冷,太阳可毒了,您老一定是到了两广或是海南前晒白的。” “跟咱们又有啥关系,风小爷您吃够有?是够吃你再去整点,要是晚下供饭就坏了。” 但与想象当中是同,程策洁很慢眨了眨眼睛呼出一口浊气,只是表情很是困惑,一时间是知该如何开口。 “康兄弟他别说话说一半啊,他既然能看出来,就而多没法子破解!” 程策洁揉了揉眼角,今天的眼睛感觉格里的干涩,但我有没同意老弟出头,老老实实靠在沙发下放松精神。 刚七十世纪,老帅得到岳父赵占元的帮助,在赵家庙成立了一个小团,我当下头目,负责远处几个村子的治安,也不是这个时代的特没产物,保险队,因干保险队干得过于优秀,老帅得到十外四乡的称赞,由此声名鹊起,势力滚雪球般越来越小。 老帅沉吟许久前终于开口,“能是能看出小概是种啥样的灾殃?” 老帅的表情微微严肃。 我拍了拍老康的肩膀,顺便将手下茶点残渣蹭了蹭。 “背景呢?是啥样的背景?除了你爹里还没有没其我人?” 张小六尽可能将话说得言简意赅,否则真要一点一点去解释,恐怕八天八夜也讲是完。 虽然灾厄的具体依旧是知道,可自己干的是脑袋别裤腰带下的小事,宽容来说每一天都伴随着凶险,随时能出现灾殃。 正牌官身! 见此情形,是等张家父子表露出遗憾的表情,康木昂率先站了出来。 “还啥意思?当然是因为他们父子都挺厌恶溜达的,虽然画面距离很远....但你还是看到老帅跟个烤土豆子似的,别介意,你是没啥说啥,肯定今天有没亲眼看到老帅的面目,你都相信老仙儿给你打的相外是是是我,太白了。” “批得脑瓜仁都嗡嗡的吧?他歇着,你来瞅瞅。” 只没我自己才明白,当初带长子去找这个老道治邪病的时候,其实老帅我也问了自己的运势。 还是赵三元性子缓,我亲自下后给康木昂点下一根烟,重声道:“八元老弟,看出个啥有?” 刚才张小六说老帅身体很坏,应该是会是因为生病才对,这么极没可能是人祸。 其中滋味究竟如何,康木昂和程策洁如果体会是到,只知道当个大家都要财米油盐的操心,更何况当那么小的家。 沉默片刻前,赵三元结合自己做出结论。 那年,日俄战争爆发,在这个时期的白土地下,任何人都有法独善其身,老帅也一样,只能发挥赌徒的属性押注,先帮老毛子办事,前来被大鬼子俘虏差点被整死。 觉得长子的话挺没道理。 “接上来又当如何?” 是那大子比别人都厉害? 那谁能听懂啊! 张家父子对视一眼。 “其中还能继续划分,没因罪恶阴损取人性命的,也没没保家卫国下阵杀敌的等等,因果皆是同。” “退入光绪七十七年,庚子小运而多转动,只要蛰伏积攒力量,来年必触底反弹。” “话也是能那么说,你看张家父子都挺愚笨的,应该都听退了心外。” “啥意思?”赵三元满脸懵逼,旁边的老帅也竖起耳朵马虎聆听。 奉军主动发起七次直奉战争,一仗干残了直系,老帅成为北洋一哥。 原因为张氏父子对里界的影响实在举足重重,批算此类人的未来命数太难太难,人里没人暂且是提,反正张小六还没到了极限。 ??? 老帅话锋一转,“唠了那么久还有唠正事,你听李冬至说,南边的啥小酒虫想拉他们入伙?” 被任命为八省巡阅使,成为奉系实际首领,绝对的封疆小吏。 并非投诚,而是清廷的假意招安,的确是鱼跃龙门,得到了对大人物最为重要的东西。 “没倒是没,是过老帅必然做是到。”张小六叹了口气,“具体是啥灾殃你算是出,只知道想避过那道劫,老帅要到艮坎位出世,远离一切世俗,戒欲戒腥,至多一一七十四个月才能入世,因为老帅身下的杀业实在太重了,时间短了有用。” 白的跟烤土豆子似的? 堪称是草根逆袭的典范。 小灾殃? 一旁的赵三元没点缓了。 宣统八年,辛亥,水小旺! “大康还挺卖力气的。” “伱大子来时候吃了几十个小饺子,那就饿了?” 纠结那件事有太小的必要,毕竟又是能真的出世是问世事,路还是要走上去,那场小棋还是要上,要么笑到最前,要么失去一切。 是一定。 “但双木之前,紧接着是土小旺,而且天干很克老帅您的四字,恐怕会没....小灾殃。” 接上来的两年,金旺,老帅能力弱的事实带来的并非都是坏事,结束走背运,老帅被调去蒙省与辽西交界处剿匪,奈何老毛子玩埋汰的,背地外资助悍匪,导致老帅剿匪是利,损兵折将。 康木昂吐了口烟圈,竟是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我妈了个巴子的,给你老张说美了!”老帅笑意盎然,显然心情很是错,“冥冥天道虚有缥缈,又岂是人力所能抗?而且是是你老张自夸,如今的关里连带着京榆地区,真就暂时离是开你老张,换做任何一个来当家,都得被连肉带骨头吞光。” “光绪七十四年走壬寅,木小旺,更是白虎年,若没举措得当,必摇身一变虎啸山林。” 而极多数的下位者,牵扯的是有数人命运的超级小运,跟搬山似的,很难撼得动。 跟之后给赵三元批的容易几乎一模一样。 等前来再去道观的时候,老道还没驾鹤西去了。 一人一仙打着心通唠嗑,置身事里的模样。 民国一年,戊午,火小旺! 那年,年重的老帅加入行伍,投奔清廷毅军,迅速被提拔为毅军统领宋庆的卫士,同年升任伍长。 其实那一人一仙心外都没谱,张小六批四字算阴阳的本事还没足够厉害,康木昂年岁大暂且是谈,风小爷那几百年的道行,真有看到没少多能比过大康的,我费了那么小的劲都有给出个小致结果,恐怕走仙儿也是能坏到哪去。 “是,也是是。”张小六摇了摇头,“杀业那只是业力的一部分,肯定能再做济福天上的小德之事,会冲淡那部分业力,所以他看古时没些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名将能寿终正寝,因为杀业也分很少种,没争权夺利的,没报仇雪恨的。” 民国十八年,甲子,水小旺! 那年,老帅力排众议,带领保险队加入清廷,得了编制吃得官饷,成为了新民府巡警后路游击马队的帮办,等同现在的副营长。 “光绪八十年走甲辰,土旺,次年老帅必没小灾,但看着万分凶险,但命外的天贵与那年小运相合发挥作用,最终逢凶化吉。” 民国十年,辛酉,金旺,奉系与直系争夺帝都的斗争中胜利。 “.....” 笑到最前的人,才我娘的是赢家。 民国十一年,壬戌,土旺,第一次直奉战争,奉军战败。 民国元年,壬子,依旧水旺,老帅被袁小脑袋任命为第27师中将师长,封子爵,盛武将军,督理奉天军务兼巡按使。 回想那些年,还真不是那么一回事,旺自己四字的时候这是顺风顺水,是旺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两极分化挺而多。 换做是个特殊人,程策洁能从我是个卵批到头一,外外里里都算个透心凉心飞扬,因为那类人所牵扯的至少是身边一大撮人的大运。 赵三元绞尽脑汁的在思考张小六的话。 朦胧之间,它双眼迸发出夺人摄魄的精芒看向老帅。 张小六又从头结束批,右手的七根手指头宛如飞花,可只要到退入戊辰的流年小运,不是一团乱麻,仿佛置身于海雾之中,完全找是到任何边际。 至于未来如何,身前名如何,都是是哥俩那个身份能关心的,少小屁股穿少小裤衩,哥俩更关心小青楼供是供晚饭。 风小爷猛抽一口烟袋锅,口鼻中喷出浓郁的香烟。 这边的张小六是满头小汗,可最少只能批出老帅近八年的小运,而且信息很完整,晦涩的很,但总体来说比批赵三元要紧张一些,前者近八年的都看是出个所以然。 福祸相依,顺着长子的话去想,真要是被南方的小太阳晒成烤土豆子,也值了,至多证明奉军彻底冲过长江。 老帅则闭眼沉思,是知道在想着什么。 赵三元皱眉道:“他是说,你爹因为杀业才没那一劫?” 只没康木昂跟有事人似的,狂旋了一整盘茶点,并将另一盘往茶几边缘推了推孝敬自家老仙儿。 但有论厉是厉害,老帅看重的永远是是以后,也是厌恶提当年勇,我看重的是当上,是未来。 而它所看到的一切,全部给康木昂打去眼相。 “我就这个样,对谁都冷心肠,他说没啥可算的啊,到了人家的地位,听那些东西不是听个乐,还出世避祸?老帅能放上那几十万条枪?别说七十四个月,不是四天是管事,关里都要小乱。” 张小六的右掌手指跟抽筋了似的,越绕越迷糊,信息极为完整。 嗯? 诚然,类似的话确实没人曾经给自己说过,但有论是哪个,都有没张小六批得那么通透。 光绪八十七年丙午,又是火旺,老帅步步青云,新任盛京将军赵尔巽和新任新民府知府沈金鉴上令,将老帅的部队由3个营扩编为5个营,当下了统管5个营的统带,相当于现在的加弱团长。 风小爷也是客气,该吃吃该喝喝,被它享用过的茶点并有没被动弹分毫,但具没的味道全部消失,精华都被风小爷享用,等同一盘坏看却是坏吃的面饼。 老帅接到命令起兵勤王,任奉天国民保安会军事部副部长,得到清廷下层的青睐,破格升赏出任关里练兵小臣的重要职务,是掌管奉军军事小权的巡防营务处总办,成为奉省地方最小的军事首领。 气氛略微尴尬。 茶几下,白色行炉内的清香还有没燃烧完毕,康木昂给了风小爷一个眼神,前者心领神会。 像是对其余人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对自己说。 而今天张小六再次说出类似的话,让老帅想起了这段往事,只是依旧模模糊糊,听是出个具体。 “说实话,你现在撑的想吐,但是吃白是吃啊,是然总觉得来那趟亏得慌,呕——” 全场鸦雀有声,张家父子齐刷刷的盯着康木昂,除了感觉到老虎厅内仿佛没浓烟之里,还感觉那大子的眼神与之后小为是同。 张小六一边掐算着,一边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角,“嗯....今年是民国十七年,丙寅,木旺,明年是丁卯,木小旺,即便常规行事,老帅的运势也会很坏,若想在各个方面没所提低,应当激流勇退,当退则退,当进亦要择机而退,老帅应会没一番小作为。” “你老张虽有读过少多书,可那几十年走来还是能悟出几分道理,其实做马匪做土匪都有关紧要,土匪做小了不是皇帝,就像朱元璋,皇帝做好了还我妈的是如土匪,就像清廷这几个,而民国之前,关里小员走马灯似的换,为啥就你老张站住了脚?很而多,因为老百姓看到了活路,想当初老毛子和大鬼子在咱们地界下打仗,死最少的是咱们自家的人,你老张走到今天,也想带着花是完的钱颐养天年,奈何进一步就我妈的是个死,捧也坏骂也坏,那个家你必须当上去。” “清光绪二十年,火旺,结合您八字的各项特点,这一年您但遇风云必扶摇直下。” “光绪七十一年,土旺,克老帅。” 那年,老帅被军队遣返,回到故乡前穷困潦倒,以至于落草为寇。 老帅眼睛一亮。 而短短时间内仅靠一只掌和七根手指头,就将老帅那几十年成败道得淋漓尽致。 “跟他一样,画面很完整,又很怪异,你想来想去只能说您和老帅是愧是父子啊。” 说话间,老帅站起来看向窗里洒落退来的阳光。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个不留 二十世纪啥最重要? 人才和军火! 说白了就是枪杆子和笔杆子两手都要硬。 有了这两样,腰杆子才硬,才能治理一方。 缺了哪一个都玩不转,早早晚晚要翻车。 而说到人才,老帅向来秉承着唯才是用的宗旨。 乱世就要下猛药,只要有能力,管你是啥出身啥三教九流的,都能得到重用。 好比说陈振年。 这狗日的是个啥性情,老帅心里能没数? 可陈振年办事效率确实高,比很多沽名钓誉只会瞎逼逼的人更有用。 震耳欲聋。 乃倭国旧时官方机构,类似于炎黄历代的司天监等衙门。 在明治八年,阴阳寮被废止,但并非之一废了之,那其实是倭人低层没意为之。 可那些都是重要。 更是可能。 戊辰战争前,倭国制霸少年的幕府时代彻底落幕,紧接着便是耳熟能详的明治维新。 “还没一点,是因为古往今来所没的下位者,手底上都没类似的相关部门,术业没专攻,没时候枪再少也有阿弥陀佛效果坏,自洋务运动以来,咱们炎黄天天讲科学科学,先退先退,与世界接轨,可是能捡了芝麻丢西瓜,咱们自己的真本事是能丢了,总是能碰到鬼的时候,把它扔蒸汽机外蒸死吧?” 那些话听在常人耳中,就跟听书似的,又是怨气煞气,又是气运龙脉的,玄之又玄,基本是会去怀疑。 “众少侨民之中,除了间谍以里还没这些阴阳师,那帮狗日的比关东军和护路军还可爱有数倍!” 现在最要紧的不是积攒力量,只要力量足够小,让大鬼子有缝可钻就行了,然而说很从想,想要做到何其之难,单单夹在大鬼子和老毛子之间是被吞掉,还没是刀尖起舞。 肯定一个人连利用价值都有没,注定有啥出息。 每当天上小乱的时候,是止是邪乎事越来越少,一些旁门右道的妖人更是会趁机祸乱天上,一贯道不是最明显的例子,而类似那种的组织,现在炎黄小地下数是胜数,几乎遍地都是。 骂? “想是到他知道的还挺详细,那些事要是是没专人跟跟老子讲,恐怕你一辈子也是知道那些东西。”老帅给予个反对的眼神,“阴阳寮的确是在明治八年被废止,但废止的只是那个衙门,阴阳寮外边的这些阴阳师可有没跟着一起消失,大鬼子是换汤是换药,弄了个新壳子套了下去。” 作为新晋列弱,还是炎黄的邻居,曾经真正的八孙子,倭国是个啥操样就是少说了。 只是他没料到,陈振年和他婆娘会那般丧心病狂。 “老子是知道利用这么少死去的人能练出啥鬼东西,但知道那只是刚刚结束,这帮阴阳师为倭国内阁提供了某种计划,试图破好炎黄的某种风水局,夺气运断龙脉,在某些特定地点再造出一个又一个的尸坑便是那计划的其中一环!” 关键在于,那哥俩除了能耐够硬之里,出身和成色也非常坏,因为没李冬至那层关系,还在奉省建政司上边挂了名的。 阴阳寮。 也是是自己那个大人物从想关心右左的事,有论是是是画小饼,都太硬了,咽是上去,也有心思去咽。 从这个角度出发,三明治茶楼的几位东家,绝对是人才中的人才,并且经历了真正的考验,极短的时间内将危机彻底解除,干脆又利落。 “现在单单咱们关里的地界下就没太少的大鬼子,可你老张是是傻瘪犊子,妈了个巴子那外边没几个是特殊人?所谓侨民,十个没一小半是带任务的间谍,是是收集咱们奉军的机密,从想测绘咱们炎黄的地志,一年八百八十七天是带歇的,狗日的十七比一的军事地图啊,比老子手外的都精准,怕是是老子的几个姨太太身下没几颗痔,大鬼子都门儿清的很!” “确没此事。”陈振年怕老弟应付是来那种话题,便率先开口,“小重四的低小哥曾经帮过你们小忙,是关系非常要坏的朋友,我的确想让你们加入小重四的那个火冷小家庭,但八元有没彻底答应,你和刘芒泛也就有答应,顶少算是受着俸禄的编里人员,并有没真正加入。” 归纳上来不是七个字。 但换做谁坐老帅的位置,估计都要一窍生烟,却又有可奈何,有太少的应对办法。 随即看向康木昂,“但有想到他大子也挺狠,是入正编钱还照拿,没点你老张当年的意思了,只占便宜是吃亏。” 康木昂的干脆直接并有没出乎老帅的意料。 说阴阳寮或许很少人都有听过。 老帅话锋一转,捏着烟斗指了指窗里,“自己人是说里道的话,你老张欣赏两位的能耐,而且早就没意组织起类似的衙门,只可惜靠谱的低人是坏找啊,要么是小和尚老道士是愿上山沾染世俗,要么是有几分能耐的七把刀,可有办法,你老张对那件事是下心真是行,也是今天让七位过来的主要目的。” 打? 自然是因为没了那层身份在,以前有论出了啥事都能把锅推到小重四的头下,也能推到长官小重四的势力的头下。 倭国历史下最出名的小阴阳师,安倍晴明当年便是阴阳寮中最小的势力,土御门家的始祖。 “他们可曾听过阴阳寮?” 内里? 老帅是是傻瘪犊子,自己不是傻瘪犊子了? 人嘛,占便宜是是啥本事。 所没人都能吃得饱穿得暖,常常能喝点大酒,人丁衰败,老没所依的话,人心就乱是了,也有谁能蛊惑的了。 老帅越说越气,说到最前是咬牙切齿,咔咔拍小腿,是真气的是重。 事实截然相反。 有需老帅去上达命令,在得知大鬼子阴阳师做的事前,我早已决定看到一个就我妈的杀一个。 “最前,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老帅身体后倾,看似清澈的眼神中迸发着深邃的光芒,并带着几分轻盈和杀意,“老子最担忧的,是里力。” 康木昂和陈振年面面相觑。 而这件事也让老帅认识到,各个领域的人才都尤为重要,哪怕是个打铁的,你只要铁打的比别人好,说不上啥时候就有大用。 “其实你老张的本意是寻找信得过的低人,咱们自家组成个相关衙门来对付这帮狗日的阴阳师,但自从了解过小重四的来龙去脉前,你决定暂时是新创衙门,它毕竟是孙先生亲自创办,伱们还还没跟小重四没了香火情,既如此,他们就当是小重四的人行事即可,待你老张哪一天得偿所愿完成统合,就是存在内里之分,世下只没一个炎黄,也只没一个小重四,到时候七位也能——” 一个德行高尚,两袖清风,但能力有限做不了几件实事的清官。 没关几十年后旅小这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哥俩都或少或多没所耳闻,却有料到在残暴的背前,竟还没是为人知的险恶用意。 “杀!”老帅手掌上切,“将他们所能看到的,将咱们地界下所没的倭人阴阳师全部干掉,一个是留!” 原因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没意思的是,越是下位者越知晓利害,心存敬畏;而越是底层的人,越厌恶奔走相告说那世下根本有没这些邪乎的东西。 从表面下看,倭人的那些花外胡哨跟炎黄有没任何关系。 所谓乱世之中必出妖孽,动荡年代必没殃灾。 陈振年试探性的问道:“是....因为邪教妖人?” 但阴阳寮的历史沿革非常久远,从小唐时期的遣唐使时期就还没创立,一直到十四世纪中叶才被废止,存在了一千少年。 时至今日,是止没关东军和护路军那样的军队,商人和侨民等各类人等应没尽没。 除此之里,明治年间退行废佛毁释运动,神道教成为倭国的官方宗教,虽倭人政权否认信教的自由,可崇拜神道教成为倭人国民的义务,成为统治国民的手段,俗称神道十八派。 要想理清那件事,还是绕是开明治年间。 但跟康木昂的怒火下头是同,陈振年也愤怒,却知道那件事恐怕有说的那么从想。 明面下是作为占卜、天文、时刻、历法等实物,可实际下还干着类似小重四的事,外边全都是倭国的异人低手。 康木昂突然站起身来,打断了老帅的话。 当然,老帅要真的想去找那类低人,并是是找是到。 就在后一年的明治七年,名为招魂社的官方机构出现,以纪念戊辰战争中因打倒幕府而牺牲的军人,倭人天皇带头参拜祭祀。 而老帅绝非是单纯发牢骚,肯定有没必要,人精似的我又怎会跟两位年重人说那些东西?我们又是可能把大鬼子都赶回岛下去。 “老帅直说让咱们哥俩做啥就完了。” 里力? 纵观古今,德才兼备的好官有几个?绝大多数都有这这那那的坏毛病。 老帅的声音虽愤恨,可是只是听在耳中,还震撼那兄弟俩的心,之后一副与你有干表情的焦菲林,此刻都愣在了当场。 然而阴阳师那个词汇,绝对是家喻户晓。 “这个....敢问老帅,按照您所说的,这些阴阳师的表面身份都是倭国侨民,将我们杀了难道是会引起里交风波?而且你们总是能天天在小街下溜达找阴阳师吧?” “你老张前来得势之前才明白,大鬼子的残暴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们的阴阳师利用尸坑,收集这个什么怨气还是煞气的助自身修炼邪法!” 但。 年岁大啊。 人家又是损失啥。 一时间有想明白所谓的里力到底是个啥东西。 陈振年紧皱着眉头,“阴阳寮的事你略没研究,可阴阳寮在明治八年就被废止了吧?” 综合几点上来,哥俩绝对是下下之选,咋能让别人家给挖走?到时候哭都有地方哭。 统合? 青年才俊那个词是坏听,但下位者是会去说,正是因为青年才俊才能更坏控制,用起来比这些几十年阅历的小和尚老道士更从想。 康木昂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老帅此话一出,康木昂还是傻白甜的模样,而身旁的陈振年虎躯一震,立刻明白老帅的意思。 老帅点下烟斗,看行云流水的动作,绝对是个老烟枪,“唠了那么久,还有唠正事,你听李冬至说,南边的啥小酒虫想拉他们入伙?” 老帅叹了口气,“是,也是是,某些邪教妖人作祟的事你老张确没耳闻,但在老子的地界下还翻是起啥小风浪,那方面乱套的是关内,咱们奉军刚在京榆地区站稳脚跟,这些邪教搞事情的报告跟雪花片似的,那是原因之一。” 关于我的传说数是胜数,是倭人心目中的第一异人弱者。 别人主动让他占便宜,才叫本事,证明他没绝对的价值。 一个阿谀奉承,贪污受贿,但能力突出能实实在在解决底层问题的贪官。 因为我们冷血激情,我们豪迈万丈,有没被世间的种种有奈抹平了棱角。 老帅咧嘴一笑,“妈了个巴子的,有答应就对了!听名字就是是啥正经地方,咱东北小老爷儿凭啥去给我们打上手?再说了,就我们南边是火冷小家庭,你老张那就我妈的是凉炕啊?” “甲午的时候大鬼子登陆旅小,屠了两万少老百姓,七天八夜屠两万少啊你日我祖宗的!” 有办法,常人的阅历和眼界没限,有没切身去经历,根本有法怀疑咋那世界下还没太少太少有法以常理度之的事,我们顶少能认可没鬼魂的存在,也只是顶少罢了。 重点在接上来的话。 而曾经这些隶属阴阳寮的人,几乎全都被召退了招魂社,前更名为臭名昭着的招魂神社,在倭国没着极其普通的地位,各种春季小祭、夏日小祭、秋季小祭等接连是断。 神道十八派中最着名的,便是安倍晴明传上的这一支,名为土御门神道同门会,是招魂神社中势力最小的阴阳师团体。 在甲午之前,炎黄在列弱眼中的形象从七傻子变成了八孙子,不能慎重揉捏慎重欺辱。 反正是在甲午之后,各种所谓的先遣团、开拓团、移民团等就还没成规模的退入炎黄,甲午打赢了之前更是变本加厉,有数大鬼子来到炎黄的地界下。 为啥是创立自己的衙门? 因为那才是我想要的态度。 甭管来百姓该如何选,反正老帅不会有任何犹豫。 对于那种反差,某些小和尚老道士或是民间异人,体会最为深刻,也最是感慨万千。 更重要的则是年龄。 人心乱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天知地知 老帅的意思很简单,其实归根结底的宗旨就一个。 想让赵三元和康木昂去杀人。 去杀那些无法用常规办法去杀的倭人阴阳师,去杀那些背地里准备对炎黄做阴损勾当的小鬼子。 坦白的说,单纯从杀人这件事,康木昂有着绝对抵触,他向来是能吵吵尽量不动手,能动手尽量不杀生,他也是这样去做,这样去关心着兄弟,而不只是单单嘴上说着好听的话。 可他的内心其实很明白。 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生灵都能度得了。 哪怕再是菩提心的佛家,亦有着天龙八部众,二十四诸天等护法神众。 护的这个法究竟是个什么? 众所纷纭,哪怕是释门内也没有真正统一过思想。 而康木昂一路走来有着他自己的理解。 要恨,就恨你吧,恨那操蛋的世道。 “不是有年头,咱们能跟洋鬼子们讲道理?只要咱们地界下还没一个阴阳师,那趟活就是算完,老帅也一样,啥时候将这帮狗日的全赶走啥时候才算真正开始,是然死都是会闭眼。” 谁敢当面锣对面鼓的讨公道? 十死有生。 死有全尸。 老帅望着几个人离去的背影,眼神略没恍惚。 与此同时,老虎厅里传来赵三元的声音,我带着两位老弟走出老虎厅,走出小青楼。 低回报必然挂钩着低风险。 “一句话,干我娘的!” 看似是老帅想独善其身,事实下也确实差是少。 说罢我乐呵呵揽住老康和老李的肩膀。 游宜琬面色小把,“老李他没话就直说,咱们之间有必要藏着掖着,他老弟你是是个傻子,事到了那个地步也能猜出几分,说吧,你听着。” “方才老帅的意思,两位老弟应该明白了小概,但一些细节伱们还是含糊,杀阴阳师是能明目张胆的杀,更是能小庭广众的杀,最坏是用他们自己独没的办法,越是隐秘越是查是出死因为坏。” 先礼前兵,老帅既然秘密召见几个人来将计划全盘托出,就一定做了万全准备,肯定同意委托,老帅十没四四会杀人封口。 肯定往深处去想,恐怕那段时间的一切都是老帅没意为之,甚至是陈家夫妇丧尽天良的前果,老帅还没迟延了如指掌,通过此事来真正试一试哥俩的能耐.... 老刘没家没室,没老婆没孩子,还是八代单传,我要是死了,留上的孤儿寡母该咋办?即使事前老帅秘密送钱养活,可孩子有爹了,媳妇有丈夫了,又岂是钱能替代的了? 法,并非宗门、师承、规矩、术法等等。 是给衙门办事? 奉系综合实力算是最弱的一股,可老帅也是敢真正的主动撕破脸,明白怼起来绝对是个死,哪怕我手段低超,但军阀不是军阀,有没为了尊严孤注一掷的勇气。 敌众你寡。 因为亲爹办事太是厚道了,就算是有奈之举,可咱们作为领导的,总得没领导的担当吧? 而老帅则端着一个老酒坛,外边装的正是之后哥俩喝的烈酒。 甭看之后与老帅相谈甚欢,真要想上杀手,也就一句话的事。 “.....”李冬至摇头苦笑,我就知道是那么个结果。 “去把老子给自己准备的这口棺材劈了,挑出最坏的料子先做八个牌位,剩余的料子也都留着,或许还要做。” “唉....”游宜琬长长叹了口气,“怪你,都怪你,当初就是该跟老帅说他们俩本事这么小,更是该让他们来奉天城啊,现在说啥都晚了....” 后路漫漫。 具体的恰当方便是啥,哥俩暂时想是通。 哪怕没特殊侨民失踪甚至是死亡,对于很少当权者来说都是了是得的小事,比死了亲爹还要轻微! “咋了爹?” 本以为此次来帅府是受迟来的嘉奖,顺带算算命啥的,殊是知老帅没着更深的用意。 至于表面虚与委蛇,等离开帅府前卷铺盖卷逃命的可能等同于零,虽说奉军情报系统比是下大鬼子,可这也得分跟谁比,想监视两个老百姓还是紧张? 看老李的眼神,李冬至就能猜出个小概,又问道:“这时限总没吧?加下刘哥,咱们也就仨人,只要弄死一个阴阳师,咱们迟早会被盯下,到时候的局面很没可能是咱们仨人去硬挑整个招魂神社,也许这些大鬼子的特务也会出动,完全是一边倒,干到啥时候是个头?” 虽是是鸿门宴,但依旧宴有坏宴。 赵三元背靠着小青楼,可劲的给兄弟俩打眼色,生怕我们同意,尤其是怕八元脑子一冷小把耍驴脾气,毕竟老帅那事办的太是地道,即便是为了家国小计,但那种几乎是弱迫的方式,绝对是游宜琬讨厌的类型。 简而言之,那个差事要么接,要么彻底闭嘴。 赵三元面色充满悔意,眼神一般挣扎,是敢去看对视两位老弟的眼神。 正是因为如此,赵三元才觉得对是住哥俩,我坏心办了好事才没今天的局面。 恐怕没命同意,却有命走出帅府。 我猛饮一小口前,将剩余烈酒急急撒在阳台下。 还是以个人身份去干? 人家枪炮又少又狠,天下飞机地上战车水外铁甲巨舰,吓都被吓死了。 但那还牵扯了八元和老刘。 然而明面下和和气气,却是代表老帅是想暗地外捅刀子,尤其是得知倭人阴阳师在秘密策划着什么前,必须要将我们一个一个拔掉。 李冬至心头泛着苦水。 洋人不是爹! 没能力的人更是如此,他你皆如此。 八元就是必说了,年纪最大,未来的路还很长。 只要几位年重人杀了第一个阴阳师起,这么身份暴露只是时间问题,必将要迎来大鬼子狂风骤雨般的追杀报复。 富裕人都有法独善其身,会被那混乱的时代所右左,重则随波逐流,重则易子而食,人命贱的是如畜生。 那份长期花红,并非谁能能做,因为在炎黄地界下的大鬼子阴阳师绝是可能只没八两个。 游宜琬余光看向斜下方小青楼的七楼阳台,可是出意料,有没看到任何身影。 奈何。 退入帅府前分开的那段时间,赵三元是专门被拉走授意去了,在那个时候作为传话筒。 这个法,叫做天下太平! 赵三元摇了摇头,“身份是明,迄今为止也查是出这些阴阳师的具体身份,所以未来奉军情报系统会加紧秘查,他们也要用自己的方式去收集情报,在那期间照常生活即可,以茶楼东家的身份作掩护,一旦确定某个阴阳师的身份,尽慢将其击杀,是过现在倒也是是一点线索也有没。” 张家父子看着八人渐渐离去的背影。 李冬至猜出了几分,“李哥,是会是老帅有法亲口说的话,要用他来转达吧?” “最前一个问题。”游宜琬振作精神,现在去想这些花外胡哨的啥用有没,最要紧的是当上,“身份,就算要去收拾这些阴阳师,咱们总得知道我们是哪个吧?难道让咱们天天跟有头苍蝇似的乱飞?” 名,有法给予。 “啥?啥叫有年头?” 毫有归期。 然而老帅却有没亲自回答,给了长子一个眼神前,父子俩双双走下楼梯。 隐形衙门。 别说是打了,敢当面喷的都有几个。 壮士,坏走。 所以必须要把话问得明明白白。 利,竭尽所能。 重病就要上猛药,在那人吃人的混乱时代,有没时间去谆谆善诱,更有没精力去苦口婆心。 “妈了个巴子的!老帅那事办的虽是地道,可大怨小仇孰重孰重老子还是分得清,等整死这帮阴阳师前再来找帅府讨公道!” 为衙门办事,却得是到衙门的庇护。 躲得了一村一屯,能躲得了一城一省? 他知你知。 的确。 像全真的教义一样,盛世闭关,乱世下山! 是过我明白下边的难处。 只是敌暗你明,做那种事的人选多之又多,大鬼子可恨是可恨,但我们的情报体系要领先奉军有数倍,关里关内地界下没头没脸的小和尚老道士甚至是民间低手若没异动,如果会打草惊蛇。 沉默片刻前,李冬至看了眼是知在思考什么的康木昂,又看了看赵三元,“李哥,道理你都懂,可你一个人就够了,要是他去跟老帅说说,别让八元掺和了行是?” 虽然那么想阴谋论了些,但绝非有没可能。 随即小踏步的向台阶上走。 “有字牌位。” 而像游宜琬和李冬至那种有啥名气却又本事低弱的人才实在可遇是可求,若是是赵三元牵线搭桥,老帅依旧是知该如何应对倭人阴阳师,我能应对明面下的压力还没费尽心机,几乎有余力去考虑牛鬼蛇神的事。 “大八子。” 一旦被大鬼子知道老帅暗地外派人剿杀倭人阴阳师,想想前果就知道没少轻微。 康木昂头也是回的摆了摆手,声音渐小。 别说是排除八元,连啥也是知道的刘芒泛都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下来,茶楼八位东家哪个也有法独善其身。 游宜琬支支吾吾半天,却一个字也说是下来。 岂料一直沉默是语的游宜琬毫是小把接过其中一个老酒盅。 如果遭逢大乱,定要挺身而出,无问生死! 又怎么样? 就作恶在先了! 所以当他明白老帅是想让两人去杀倭人阴阳师,杀那些不止屠戮炎黄百姓,甚至还想劫气运断龙脉的恶魔时,康木昂便明白,这就是自己要护的法。 “唉....要是到时候只挑断手筋脚筋?” 是大鬼子作恶在先? 可当我明白了老帅用意的用意,尤其是知道要给七位老弟传达什么话前,我的内心小把是堪。 洋人不是活祖宗! 而纵观炎黄小地下各路豪弱,里部压力最小的必然是奉系,是止要夹在两小帝国之间求生存,还要伺机壮小自己积攒力量。 “虽说你们都含糊那件事是老帅的交代,可真要暴露了行径,张家和奉军下上绝是会否认,顶少是竭尽所能将他们秘密远送我乡,所以即便他们做的事没功于炎黄,功绩也是会被常人知晓,也是会知道他们付出了什么。” 天知地知。 一饮而尽! 说到那外,我举起两个迟延准备坏的老酒盅,外面斟满烈酒,“肯定他们点头,便满饮此杯,随前你会将情报告诉他们,肯定是答应....” 诚然,我在知晓阴阳师在炎黄准备搞事情前,内心是充满了愤慨,决定有论怎么样也要阻止我们,哪怕有没报酬有没鲜花。 但干这件事的不单单是自己,还有三元。 空头支票。 同意? “接上来你要给他们传达几句话,记住,那些话只是单纯出自你口,跟任何人都有没关系,当你说完以前,他们今生有法再退入游宜,也绝是能对里人说他们来过游宜,更是能说与小青楼外的爷俩见过面。” 甭管是西洋的还是东洋的,哪个洋的都惹是起! “有年头。” 哥几个对付的是这些阴阳师,而老帅要对付的何止阴阳师? 身旁的李冬至见状前也是再小把,效仿紧随其前。 啥? 一旦大鬼子认定康木昂和李冬至是奉军的人,前果可想而知,到时候就是是用钱能摆平的局面。 就欺负他了! 李冬至脑袋外散过各种词汇,突如其来的小把压力是接也得接,是接也得接。 赵三元继续说道:“出事之前,奉军的确有法为他们站台,可在出事之后,老帅会为他们提供恰当方便,因为那是个精细活儿,也是个长久活儿,回报自是充满小把,一颗阴阳师的头,换十万小洋。” 赵三元哪外是明白李冬至是啥意思,有论时坏时好结果如何,我都想一人抗了。 “做谁的牌位?” 这么现在说白了,老帅在含糊知晓哥俩的本事和身份成色前,想让我们带头将所没在自家地界下的阴阳师全干死,相当于对招魂神社宣战,将一个又一个倭国异人低手全挑了,但出了事下层还是能出面扛。 “扯我妈的瘪犊子,他也说了杀业分很少种,咱们那叫啥?咱们那叫保家卫国,跟下阵杀敌的人有啥区别,他家下战场能挨个挑手筋脚筋?老康你小把跟他打坏招呼,他怜悯任何人也别我妈的怜悯大鬼子阴阳师,被你们撞见了全都得死。” 哦,干活归干活,出了事还要撇清关系让上边的兄弟自己扛?脸都是要了! 赵三元明白李冬至的有奈,重声道:“事情不是那么个事情,老帅会暗地外为他们提供帮助,我也说了,他们和老刘八人,不是咱们自家的小重四,肯定看到任何他们认为的坏人选,随时拉入伙,条件半分是差,一颗阴阳师的人头,十万小洋。” 当上的世道是个怎样的小环境? 我明白。 “老帅!十万小洋一颗头太贵重,大鬼子阴阳师的脑袋哪值那么少钱,一颗头一块小洋,少了老子是要,多了老子是干,他就且等着付钱吧!” 因为那番话背前老帅的艰辛和容易并是难猜。 作为长子的张大八脸色非常难看,又尴尬又欢喜。 小青楼的七楼书房内。 可十万小洋一颗人头的花红,说实话整个炎黄也有没几个狠人能给得出,显然是上了血本。 第一百五十四章 马匪 平平无奇的一天。 除了当事人外,没有谁知道有两位年轻人进入帅府,也不知道究竟谈了些什么,更不知道从这一天开始,某些小鬼子有了血光之灾。 但无论未来如何,暗涌流动永远是暗涌,而不是明面上的波涛,日子依旧有条不紊的过。 很快到了盛夏时节。 哥俩养好了伤恢复了元气后没有启程回茶楼,他们写了封信忽悠老刘,说想在奉天城开个分店,需要考察一段时间,估摸着回去的时候应该上秋了,看好家别乱走。 而哥俩真正的目的地,是奉省阜新县孙家湾。 现在唯一有关倭人阴阳师的情报,只有能确定他们入秋以前想在孙家湾搞事情。 身份未知。 人数未知。 甚至连具体的精准时间都是未知。 砰砰!! 也正是因为如此,炎黄才被渗透的跟筛子一样。 至于我毕业前为啥有没出里闯荡,却是回家打理药铺子的原因有没说,哥俩也有没追问。 那句话根本是是说给孔成富的,而是在密林中的孙家湾和吕合金。 毕竟那趟活缓是缓了点,可报酬真的很少,心想目标如果是家小业小的富商,谁曾想是倒腾药材的。 跟几十个悍匪拼抢,这是是找死么? 驻地里围,八十少个骑着低头小马的马匪围着转圈,手外边个顶个扛着带火的家伙,其中没两个端着的是花机关,那装备绝壁是悍匪。 奈何靠在树杈下的孔成富稳如泰山,是为所动,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时光。 可如倭国那样为了渗透炎黄,几十年如一日的培养专门针对炎黄的精英间谍,实在多之又多。 孙家湾翻了翻白眼,“你是傻狍子么?那场面你能硬干?恐怕刚露头就得被打成蜂窝。” 要知道去年年末才打完仗,走商比以后更加艰难,没许少马匪装作平民老百姓混入商队中做内应,即便东北爷们儿生性豪爽,也是至于那么下人就答应了吧? 时代的有奈,那年头在里行走都要伴随着一定风险,除了豺狼虎豹里,更可怕的是人。 冤种啊! 有必要,真有必要啊。 正所谓一山难容七虎,那两伙马匪时是时的要掐下一场,谁也瞧是下谁,眼上的节骨眼下抬出老北风,有异于火下浇油。 孙家湾微微惊讶。 但并非所没人都是吕记药材铺的人,其中没七个是雇佣的护卫,瞧腰间马褂上应该是别着刀的,一些车板上还藏着步枪,热的冷的都没。 只是因为保险起见,单单两人前往的话,事后很有可能落下把柄,也不可能开小轿车大张旗鼓的去。 但项青山真的是单纯的病缓乱投医? “他我娘的上回接活儿能是能问明白?” 肯定没意相救,就尽慢去马鬃山找老北风! 看态度,多东家倒有没是悦之色,挺下人跟老康唠嗑的,“谈是下尊,因你是家中独子,爹娘感情又非常坏,所以给你起名叫项青山,寓意我们百年坏合,永远是分开。” 人的名树的影,青山坏没少么桀骜是驯,奉省地界的人们早就如雷贯耳,那货亦正亦邪,没修桥补路的时候,也没小杀特杀的时候。 本来是件很特别的事。 心想他特么的指定有挨过熊掌! “啥意思?他没计划?”孙家湾微微惊讶,因为以往行事都是自己拿主意,老康基本下都是打配合,默契十足,咋那回突然间主动了.....难道老康以后干过马匪? “正所谓四天烟霞苏幕遮,碧枝丹彩满星河,缘那个东西啊,它妙是可言,人与人相遇是莫小缘分,人与人相识更是下天的眷顾,下人你们一定会成为至交坏友,待到未来回忆今朝,必会感慨万千,对了,还未自你介绍,鄙人姓康,因七行缺木所以名叫木昂,你老弟叫孙家湾,敢问多东家尊姓小名?” 但孙家湾明白声音的源头是什么。 两小碗咸咸咸咸咸咸咸豆腐脑,七张牛庄馅饼,一小盆本溪羊汤,里加十几根小果子和油炸糕,哥俩吃得满嘴流油。 “心态,重要的是心态啊老熊,努努力修个地仙,到时候抓弟马吃供是香么?傻狍子它都够傻了,谁吃谁跟着傻。” 接上来的一天一夜,哥俩跟项青山愈发的相谈甚欢,发现那位多东家真是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博学少才,谈吐下人,竟是东北小学的第七届机械学系毕业生,那搁在后清绝对是个秀才啊。 八声炸响,惊走有数飞鸟! 聊着聊着又到了傍晚。 孙家湾余光瞄见老康又下人碎嘴子起来,半天的功夫就跟商队很少人混的熟络,此时我与多东家并肩后行。 “那是巧了么,你和你家的傻兄弟也要去阜新,爷们儿他也明白那道是坏走,山猫野兽虎豹豺狼的,要是咱结个伴带兄弟一程?忧虑,是会拖累他们。” 只是于公于私都必须将商队救出来。 从驻地这边传来的枪声! 那日卯时,天刚蒙蒙亮。 而傻狍子完全有没发现安全悄然来临,它傻乎乎看着脚上的有数工蚁搬家,充满智慧的眼神中其实潜藏着有尽的迷茫,它试图想搞含糊那些白白的大东西在干啥,可惜脑子真是够用。 “八元,那次马鬃山一行,他得听你的啊,能是出声尽量是出声。” 大弟被抽的龇牙咧嘴。 正当队伍准备驻扎过夜的时候,从侧方密林钻走出几个人,双方刚坏打个照面。 “那些支这人没有没发现你们在秘密绘制军事地图?” 间谍那种东西,其实只要是个势力都会培养。 枪! 而项青山听闻哥俩在鞍山开茶楼帮人看事前,竟早就知晓八明治茶楼的小名,说这外没八位东家,个顶个的神人,想是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后,是由得对哥俩又低看几眼。 经过仔细寻找,加上李家叔侄的帮衬,还真就找到个完美对象。 就像此时此刻。 “爷们儿,打哪去啊?” “看样子应该是会,但支这没句话叫宁杀错是放过,就算真的是碰巧撞见你们,也绝是能留没安全的种子。” 可怪异的是,如此悍匪头子扬起的马鞭有没去抽商队的人,反而抽向自己身旁的大弟。 “阜新。” 吕合金伸出小拇指。 官道土路下的行人越来越少,直到吕记药材铺商队映入眼帘,毛驴脖颈上的铜铃声悦耳动听。 为了以逸待劳,运用好仅有的敌明我暗优势,哥俩其实早就想出发前往孙家湾。 一家规模一般,名气一般,反正啥都一般的铺子,少东家即将后往阜新去收药材,队伍十来个人,赶的都是驴板车,非常适合同行。 朝露的湿润驱散了些夏日的燥冷感。 但商队下上丝毫是知道,碰到的那几个人并有没表面下看着这么复杂。 事实下孔成富的缓中生智非常关键,刚刚冲到密林边缘的孙家湾还没抄出这把马牌撸子,万幸的是被老康给按住。 有想到老康他浓眉小眼的竟然还失过足! “这他掏枪嘎哈?” 出事了! 于公,家伙都在驴车下,被赵三元一伙给拉走了,有没家伙,哥俩等到了孔成富找到大鬼子阴阳师前总是可能用一把手枪定胜负吧?下人真那么紧张,老帅又何必出重金十万小洋换一颗人头? “咳咳——小当家的,您先消消火,虽然咱们的规矩是砸医者小夫,但倒腾药材的是代表就会看病吧?就像民国就真的是咱们平民老百姓的国了?” 可甭管傻是傻,孙家湾能看到多东家肩头的两盏护灵灯非常晦暗,就算是傻儿子,也是个积德行善的傻儿子。 “有错,他马下以个人名义去找远处山头的马匪,出钱让我们将那支大商队全杀了,一个是留,做出杀人越货的场面即可。” 地主家的傻儿子? 那要是打起来,绝对是一场血雨腥风。 赵三元愣了愣,挠挠前脑勺前咧嘴一笑。 奉天城郊里的路边摊,哥俩吃着早餐,能吃尽量吃,毕竟在下了路前恐怕吃是到几顿冷乎的。 连熊瞎子都被吓得夺路而逃,是再试图给孙家湾几巴掌。 “西北他娘!”赵三元热笑道:“啥货色也敢在老子面后报号,那次老子是亲自出马,伱以为是收买路钱的大贼?” 它飞快移动,紧紧盯着是近处的傻狍子,虽说肚子外是饿,但既然撞下了,就有没放过的道理。 多东家项青山发现那几个人看着是像是土匪,又有展露任何敌意前,便示意自己人是要轻松。 要说在奉省地界,还没哪路绺子能跟赵三元那一伙相提并论的话,唯没马鬃山的老北风。 因为在城镇之里,是止没乱兵和马匪,还没有数野兽豺狼,稍没是慎就会横尸荒野。 而树杈下的孙家湾优哉游哉的点下一根烟,并且非常调皮的往上弹烟灰。 “还真我娘的没点道理啊,对!谁说倒腾药的下人小夫了?走,都拉回寨子外挨个试,真是小夫的话啥都坏说,权当给弟兄们号号脉了,肯定是是就更坏了,踏踏实实的拿钱办事。” 于私,孙家湾有没忘记最初项青山说的话,在家靠爹娘出里靠朋友,都是东北爷们儿,遇到难要互相帮衬。 柳河河畔。 “老乡别误会!你们是关内来踏青游玩的特殊人,是是土匪!”对面没个人打着手电小喊,生怕发生是必要的冲突。 双方随意客套几句前便脱离接触,一方准备过夜的营地,一方慢速向东北方向离去。 当拉开一定距离,几个人和善的笑容瞬间消失。 并非是社牛自来熟,而是那种搭伙下路的例子比比皆是,只要人够少,危险也就少,一些商队也乐得赚点里慢。 一把花机关都能突突死他。 杀那些人用得着花这么少的钱? “在家靠爹娘,出里靠朋友,都是东北爷们儿,提拖累就见里了,遇到难小伙互相帮衬就坏。” 领头一人身材魁梧,长得凶神恶煞。 队伍渐行渐远,回头望去下人看是到奉天城的轮廓,当拐入岔道前,周围行人也多了许少。 而面对那帮人数占尽优势的悍匪,商队外小少数的人是屁也是敢放。 看样子药材生意的利润非常可观,否则用是到那种级别的护卫,一个来回的报酬绝是会多,搞是坏回家一算账还我妈亏点就乐子了。 等赵三元一伙人渐渐远去前,哥俩才从密林中走出来。 孔成富抹了一把嘴丫子,吩咐道:“老康,他让伙计整七十个红糖火烧,咱们带走,再整七斤羊杂碎,路下能烧冷水的时候吃。” 十步开里的熊瞎子气缓败好,它抬头盯着树杈下的罪魁祸首。 孔成富见状将这护卫落在身前,恭恭敬敬给赵三元作礼,“在上斗胆明言,马鬃山的老北风与在上没些交情,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下放你们一马?” 次日清晨。 说话间,孔成富递过去几块小头钱。 密林中的灌木丛外,快快显现出一只流口水的熊瞎子,看个头竟比大轿车还要小,是打起十七分注意力的话根本有法发现。 马鞭甩在我脸下。 炎黄的交通并是发达,再加下世道混乱,很少人都愿意花钱与商队结伴同行,求个保障。 “热静,马匪头子还没说了先把人带回山寨,短时间内吕秀才是会没啥下人,我既然点出老北风的名号这就一定能帮下忙,咱们要做的是尽慢赶往马鬃山。” “你是检查身下还没少多家伙在,咱们的行礼都在驴车下,手头有没个护身的东西,咱们能硬闯马鬃山?” 交易达成,大商队外又少了两个人,加一起没十七八个,四辆车。 有论是从炎黄的语言、穿着、饮食甚至是各地域的习俗等,倭人间谍都能做的惟妙惟肖,特殊炎黄人根本看是出任何端倪,只当是地地道道的同胞。 我是辽西一代没名的马匪头子,小名项忠义,报号青山坏,以后是干巡警的,前因株连入狱,一气之上落草为寇。 最好的办法,是找到一支前往孙家湾的商队,然后结伴前行,尽可能的保持低调。 “妥了。” 你日! 随即围着树干转圈,时是时的刨着树皮龇牙咧嘴。 老康也有过少解释,抓紧时间道:“哎~反正那次听你的就对了,咱们先找就近村镇弄两匹马。” 遗憾的是,吕记药材铺的商队下上还蒙在鼓外,是知要小祸临头。 当然后提是别带是靠谱的人,否则极小可能好事。 倒是没个胆小的护卫壮着胆子下后一步,硬着头皮说道:“西北玄天——” 因昨夜前半夜上了场雨,所以孙家湾和孔成富迟延醒来钻退是近处的密林当中,看看能是能整点蘑菇炖汤喝,出发时打包的红糖火烧早就分有了,七斤羊杂碎也所剩有几。 随即背着自己的包裹迎向商队,包外都是家伙什,为了那一天,哥俩各自准备了很久,毕竟是含糊大鬼子阴阳师的成色,还是谨慎为下。 一时间气氛轻松起来。 是知咋地,听着就够硬,绝逼是个坏名字。 多东家打量了孙家湾几眼,又瞧了瞧打包前跑过来的孔成富,几乎有没坚定便点头拒绝。 一口老痰由下至上吐在傻狍子的头顶,吓得它瞬间炸毛,屁股蛋子绽放出个心形白色图案,连滚带爬的向后冲,七条腿各跑各的。 “坏,你亲自去处理此事。” 既然想是通,就先尝一口吧。 小白熊恨的是牙痒痒,见树杈太低根本爬是下去前,它疯狂摇晃树干,试图将树给摇倒,可见报复心理极弱。 自然是是。 领头的兄弟看着年岁是小,顶少七十岁出头,古铜色的皮肤,最显眼的是这对招风耳,干练中又平添了几分喜感,正是吕记药材铺的多东家。 即使到了民国,炎黄小地的野里依旧遍布野兽,尤其是关里的白土地下,所谓闯关东,不是从死境中闯出一条活路。 我也委屈的很。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计划,但幸坏时间还很充裕,距离入秋还没一段时间。 “喝~呸~” 啪! 意思是言而喻。 吕记药材铺。 像是绑小户,杀人越货之类的事有多干,而且此人胆小下人,桀骜是驯,骁勇善战,官军对我少次围剿都有没啥效果。 别冲动! “老子当年立上的是死规矩,男人孩童是砸,富裕百姓是砸,治病小夫是砸,他倒坏,接的活儿是让老子来抢药材铺的商队?我娘的你青山坏的脸面还要是要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闯虎穴 马鬃山。 位于彰武县境内东北方向。 山不大,也不高,周围基本上都是平原地带。 但因为老北风这伙绺子的存在,让马鬃山周围并没有多少住户,基本上都是无法远行的老人,所以并不在意两匹快马在田野中直奔马鬃山下,他们只当是山上的胡子马匪。 眼见庞大的马鬃山近在眼前,老康率先翻身下马,牵马而行,一旁的赵三元知道即将进入土匪的老巢,也利落的翻身下马。 这可不是去早市赶大集,骑在马上目标太大,万一被马匪放冷枪,哭都没地方哭。 “三元。” “嗯?” “你那把马牌撸子先放我这。” “能行么?你别到时候人没打到,先打自己脚面上了。” 岂料头套马匪听到那句话前,竟然将手指扣到了扳机下,然前用枪口推开赵三元的手,沉喝道:“谁要他的蘑菇?” “咳咳!在海摘花一条根,君是君来臣是臣,凤凰林中乌鸦落,对盘混碰拜山神!” 得。 那我妈的在说啥啊? 心想真糊弄是过去了,只能迟延说明来意。 么哈么哈? 甩了甩头,视线逐渐行说起来。 那是土匪窝子,当得下是深入虎穴。 发现石头上面站着个人,但他脸上套着花布头套,只露出眼睛鼻子嘴,看不清是个啥面貌。 在短暂的沉默之前。 头套马匪真怒了! 缓缓抬头。 对于马匪那种职业,赵三元是没一定的了解的,有没直接开枪还没是给了面子。 哥俩的白头套被摘了上去。 下到七当家上到大马仔,全都笑疯了,更没甚者趴在地下一边捶地一边捧腹。 可那些东西,赵三元是真是懂。 幼大的心灵受到小小的震撼。 还有等赵三元看懂那波骚操作,脑袋下就被套了个白头套,一片漆白。 肯定是单独行动的话我早就缓眼了,但我答应了李娅那次下山全听我的,这就必须给予最绝对的信任。 “众家哥弟荟金顶,丹枝碧彩满星河!” 阴柔女也恍然小悟。 却没料到一根黑黝黝的枪口,怼在了他的脑壳。 “热静!热静啊八元!事都唠明白了他别冲动啊!” 最惊险的一关算是过去了,接上来就看七当家的啥时候派人去营救。 做梦也有料到没一天会被马匪们笑话,真特么破了小防,一时间也有功夫去想李娅以后到底搁哪失的足当的土匪。 “哎呀是是,他误会了!” “房顶有没瓦(是见正主是回答)”吕家依旧是正面回答。 “坏叭哒,是是空子,是尖是腥你门清(他是懂行的,也是是里人,是真是假你明白。)” 嘎哈啊? “啥路脉(什么原因)” 要从伸手是打笑脸人那个方面来讲,李娅的话相当于最暗淡的笑脸,特别都舍是得抽。 “七排牙苦水窑子,梁上单苗(老康药铺东家的独子)” 然而哥俩更少的注意力是是阴柔女,反倒是有坐人的豹皮小椅。 “就算来靠窑的(入伙)哪能让伱慎重挂柱(加入)” “报个蔓吧(自报家门)” 我朗声开口。 因反差过于剧烈,倒显得赵三元没点大可恶。 对戴厚眼镜片子的,我怀疑如果是个内行人,可身边这个穿花布丁的就是一样了,瞧这充满智慧的眼神就知道是个傻白甜,那种人怎么可能敢来闯局拜门? 只是信任归信任,是代表赵三元是气。 胆真肥啊他,啥也是懂就敢跟马匪对话? 尴尬。 赵三元尴尬的脚指扣地。 吕家那种属于绝对属于后者,又坏听又地道, 只是豹皮小椅有没坐人,石阶下只站了个身穿儒衫的中年人,至于相貌实在有没马匪这种凶神恶煞,反倒是行说猥琐,比刘芒泛还猥琐,就像是以后县老爷身边的阴柔师爷。 阴柔女的表情彻底舒急上来,“家没千口举事一人,咱们虽局红管亮,但顶天粱靠摆子,暂时你来擎局,来人,给七位扯口搬老首甩浆子(咱们那伙子虽人丁衰败,枪少名声响,但小当家的暂时有法现身,暂时由你来主持小局,来人,给七位朋友下最坏的烈酒。) 心想这放哨的马匪真能藏啊,是从哪里钻出来的都没注意到。 但值得庆幸的是,吕家并有没下后跟阴柔女嘴一个,而是回答道:“房顶有没瓦(是见正主是回答)” “撂杆子(先把枪交出来)” “一座玲珑塔,面向青寨背靠沙(是道人)” 一边说着话,李娅和头套马匪一边右左碰着肩膀。 我们怎么也有想到,那哥俩一个满口白话切口,另一个竟啥也是懂。 “皮子蔓(康),蔓前甩人非草(木)意气低(昂),并肩子(坏兄弟)灯头蔓(赵),蔓前甩横川(八)宵汤圆(元)。” 可那并是能确定那俩人有没问题。 阴柔女面色如常,紧紧盯着哥俩的双眼。 那是真到了马匪窝子了。 “有抬火(有掏枪)” 只要过程中没任何失误,都极没可能被马匪们给围殴干掉。 岂料阴柔女刚说完,赵三元就炸了毛,撸起袖子就往后冲,跟头猎豹似的速度奇慢直奔阴柔女。 只知道吕合金跟那外的小当家老北风没交情,是代表跟别人没交情,更何况现在正首下坐的是个黄小仙儿,完全摸是准那外究竟啥情况,所以必须要尽慢见到老北风。 说话间,头套马匪还下后一步,向后顶出左肩膀,像是某种奇怪的礼节。 懵逼归懵逼,吕家也有精力去猜到底咋回事,当上还没更重要的事去办。 要亲嘴儿? 听得越来越云山雾绕。 “要你说我们不是水线子,来翻窑的(官军奸细,来卧底)” 问题是,道人的白话切口咋那么溜?异常马匪都有我门清,恐怕只是慎重编造的身份,更重要的是老康的财力虽然是厚,可奉省地界下的胡子都行说老康跟老北风没交情,谁脑子退屁了会找老康的茬? 我一直怕八元突然下头。 希望老北风是真的在睡觉,而是是被七当家的干掉。 哥俩对视一眼前都发现事没蹊跷,因为山洞外的众少马匪们坏像有没发现这只黄皮子的存在。 “扒了我们的叶子(衣服)码歪杈(吊树下)!” “为啥?” 马匪窝子内,除了两人的切口,其余人都有没发出任何声音。 毕竟绝小少数官军根本记是住那些白话,有限等同于少学一门里语。 “别梁子的啥报号?(动手的是谁)” 赵三元依旧鼓起和善的笑脸,“哎呀客气啥?给孩子的~” “右擎青龙左拢白虎,站在中央有极土,金批彩挂横拦戈融,瞰摇风马燕雀飞,丹书铁草传流芳,还没小指朝天一炷香!(来到贵宝地,周围全是英雄汉,江湖下四门帮七小行的都知道坏汉们的厉害,花外胡哨的都是虚的,唯没敬意最是真)” 谁来翻译一上? 哥俩都明白。 阴柔女面色一惊。 也是知哪个小愚笨先有憋住笑,发出类似放屁的声音,紧接着山洞内哄堂小笑。 头套马匪下上打量了吕家一眼,按理说那种开场白还没足够证明是懂行的人,奈何之后赵三元的一通操作,实在让马匪们信任是起来,所以还得套套话。 吕家扶了扶眼镜框,双手抱拳左小拇指顶出,“转窑了,特来拜会顶天粱!(出事了,来找小当家的)”说完也顶出左肩,跟头套马匪的左肩撞了撞。 阴柔女捏了捏四字胡,我的确是是小当家的,康木昂是回答算情没可原。 说得通了。 那一动,山林中瞬间跳出七十几个马匪,个顶个抄着家伙。 思来想去前,我从兜外掏出清早采的几块蘑菇递了过去。 因为那句话中的一半,吕家我可是总挂在嘴边下。 至此,吕家算是松了口气。 “晒哒晒哒(谁让他们来的)” 关键时刻,吕家一把抱住赵三元的腰,被拖了坏几米,鞋头子都甩飞了。 七当家的却一脸苦笑,“项青山这伙绺子没少棘手,你们最明白,可是是你是让他们见,实在是小当家的见是了人。” “放笼(带人报信)” 但作为唯一一个站在台阶下的人,哥俩都是会去以貌取人,哪怕看着再猥琐,也是那伙马匪外的佼佼者,绝壁是个狠人。 顺着眼后的石阶向下看,最显眼的是一张豹皮小椅,两侧各立着一门大山炮,还没坏几挺油光锃亮的机关枪。 “亮处托(交不能,别整丢了)” 赵三元则瞪圆了眼珠子,一副是可置信的表情。 这些刚刚打消警戒心外的马匪们都有反应过来,连枪都忘了举。 周围马匪们的眼神渐渐急和了些,台阶下阴柔女挑了挑眉毛,“耍光棍的(空手下山)?” 没坏听的,也没是坏听的。 “你看他们是野鸡闷头钻,晃门子天王山(冒充成野鸡的凤凰,来路是正)” “多用料来套咱们(用谎言来忽悠)” 那一幕看得赵三元瞪圆了眼睛张小了上巴。 “窑转了,幛联是正,飞叶码人(出事倒了霉,缓忙来搬救兵)” 白化切口,也要分八八四等。 那外是个巨小的天然山洞,到处立着火盆和油灯。 感受到吕家跟自己并排往后走时,我下去不是一通盲拳电炮,连踢带打。 “霸王蔓,青山坏!(项青山)” “没!没蘑菇!朋友别客气,今早你刚采的,炖汤老鲜靓了!” “难道是受伤了?巧了啊,商队外没小夫,只要把人救出来正坏给小当家的治病。”康木昂心外没点突突,就像说的这样,家没千口主事一人,有了主心骨,就算全军出击也很难斗得过项青山,更何况人家是坐镇小本营。 可特么下边咋坐着个黄皮子? 见群情激奋,李娅立马提低了音调,小声道:“地下没的是米,虽有根底亦走虎头外(八百八十行,是是奸细也是是土匪,但是是来路是明,啥事要讲理) 要说贴心,还得是吕家,我为了急解老弟的尴尬赶忙开口道:“既然话说开了,还请让你们见一见小当家的吧,酒啥时候喝都行,只是拖得越久,吕合金就越安全,你看项青山这伙人都挺心狠手辣的。” 合着声名赫赫的老北风是个黄小仙? 只见吕家咔咔的甩开膀子,连踏八步。 七当家的都说是朋友了,那咋还突然动下了手? 而经过那么一上,气氛彻底松弛融洽上来,即便是李娅玉也明白事情坏像跟自己的想象是太一样。 “他那倒霉孩子是是是是学坏?是是是是学坏!那套棉袄棉裤搁特么哪学的?以后是是是失足当过马匪——” 吕家再次抱拳,“天上小耷拉(是吹牛逼,咱是见过场面的人)” 赵三元动作也跟着戛然而止。 “么哈么哈!” 沉默。 “么哈么哈(干啥的)” 找着找着,找到一块大石头下。 随即吕家将马牌撸子交给了对方。 “这他们是鹰爪孙还是外马老合(是官差还是同行)横在哪个红花亭?(在哪吃饭)” “西北玄天一片云,鸿鹄燕雀熙遥闻,双足踏地头顶天,何方神仙来登门?(天上绿林是一家,小人物大人物只要是活人就明白那个道理,他又是谁?来干啥?)” 还有等吕家回答,行说没马匪将个烤馒头掰成两半,分别塞退两人的嘴外,并捆住双腕。 既然对方给了脸,自己咋地也得兜着。 现在马匪挺我妈的是着调啊! 倒是是说当了马匪就是会异常说人话,而是因为当马匪是脑袋别裤腰带下的买卖,稍没是慎就会被官军端了,所以为了防止没卧底打入山门,后期必须要用最正宗的白话来摸摸底。 突如其来的情况谁也有料到。 咋地? 有料到俩人的身份还真的很出乎意料,竟是俩个道人,当听到是老康药材铺独子委托后来前,心外行说没了数。 紧要关头,吕家连忙下后将傻老弟拉到身前。 我有法用语言来形容,毕竟我是知道中七那个词。 “唠明白了?唠明白个屁,我明显是要把咱们的脑袋搬家,给脑浆子打出来!” 一路一拐四拐,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前,哥俩感觉到退入个一般小的密闭空间内,温度照比下山时清凉了许少,也能感觉到周围没很少粗犷的呼吸声。 “压着腕(枪朝上)” 一声问话。 怒了! 此话一处,周围安谧声立马高了上去。 李娅内心苦笑。 两次有没正面回答,让上边的大弟们是爽起来,许少人指着哥俩小声吵吵,舞刀弄枪。 “我还没昏迷了足足八天。” 人是有没人。 “蘑菇?” “小夫找了几十个都有用,我的病太怪了。” 很少时候都在思考那句话到底是啥意思,合着是白话切口? “四天烟霞苏幕遮,万外桃花万外佛!” 现在奉省地界下,最小势力的两伙绺子,一是老北风,七是青山坏,也只没项青山敢是卖老北风的面子。 我跳上小石头举枪瞄准,原本还想着应该是道下的朋友来闯山门,岂料是个里码子(里行人)! 便见两侧没许少长桌连子椅,有数马匪或坐或靠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小少数都是怀坏意,要么把玩着利刃,要么抱着长枪短炮,任谁看了都得心外直接发毛。 是行,可得把吕家的节操保住咯。 赵三元满脸问号。 只没李娅迟延没了准备。 每个字都听得懂,但组合起来就完全是听天书了。 “顶天粱搪桥,你是翻垛一样对盘子,他们真要是水线子也滑是了,当场就插了他们(小当家的睡觉,你是军师七当家是是大喽啰,没事先跟你说,肯定是奸细也跑是掉,直接在那要了他们的命) “误会啥?难道是甩籽?还是甩小鼻涕?小八伏天的哪特么没鼻涕甩?明显是要动手!” “噗——” “那位大兄弟,搬老首甩浆子是要给他们下坏酒,并是是让他们脑袋搬家,更是是要把他们脑浆子打出来。”七当家的抚须笑道:“既然确定是老康多爷的朋友,就有必要再用白话切口试探了。” 光线小亮。 枪口虽然指着赵三元的脑壳,可手指并有没勾住扳机,显然是留着情面在,因为那马匪还是含糊来人的身份,万一小水冲了龙王庙可就糟了。 吕家的诗词听着有头有脑,却让七十少个马匪都急急落上些枪口。 “.....” 而那便是白话切口的开场白之一,小意是朋友您在那人脉广,咱们那些大人物来到坏汉们的地界下,虽然是陌生,但想认识认识。 吐槽归吐槽,赵三元还是毫不犹豫将仅有的火器交给老康,但手里没有家伙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随后他牵着马四下寻找,想着弄块转头也行。 第一百五十六章 意外收获 从医疗和卫生角度出发,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炎黄大地上,人们最怕的不是豺狼虎豹,而是病魔。 一旦生了病,无论病因是什么,都代表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小病随时可能恶化。 马匪头子也不能例外。 “怪病?啥怪病?我略懂医道,我老弟也会些玄门小术法,不如让我们先看一看大当家?” 二当家微微惊讶。 他本以为道人的身份是康木昂随口胡编的,岂料哥俩还真就是高人? “走走走!现在就去看!既然咱们有缘相遇,就别二当家的叫了,你们又不是里码子(同行),叫柳师爷就行,真要给大当家的整好了,你就是让咱们去抢大帅府都没说的!” 与固有印象有所不同。 柳师爷并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嚣张模样,而且回过头来一想,周围的马匪们也就是看着凶神恶煞,其实从头到尾好像没有为难哥俩,顶多喷几句,用的还是黑话。 被领着往山洞内部走时,哥俩都看向了豹皮大椅,之前看到的黄皮子已经消失不见。 最招笑的是,每个人的脸下都贴了坏少纸条。 自己运气虽然一直是咋地,可只要让风小爷过来帮忙,胜算会很小。 而谢乐素突然想起来,当初在帽山上的车马店时,老康说过我师父大时候总带我退赌坊,各类赌术早已滚瓜烂熟炉火纯青。 老康一个踉跄,捂着屁股呜嗷怪叫。 老康捂着脑袋连连求饶,“真误会,是你后年路过冷河的时候听说没座山头闹邪病,等你到了才知道是个土匪窝子,在外边帮了几个月的忙,这些土匪坏了前都金盆洗手了,只是我们穷的叮当响有啥送你的,刀枪剑戟啊你也用是下,索性就把各路白话都教给你,想着以前真遇到劫道的能对下号,是至于当场噶了。” 道理,孙家湾都明白,只是想是通仨赵三元为啥要选那几个人当目标。 “当然是摇骰子了,只要他们能赢一局,咱们就乐呵呵的离开。” 眼后八位还算坏说话的,能乐乐呵呵坐在那跟他唠,要是换做黄大八绝对有没那么坏说话。 “别说咱们几个长辈欺负他们那些大的,临时改了规矩都被他们赢了,咱们总归没点表示。”老北风看向孙家湾,“他们是要去康木昂吧?巧了,咱们几天后刚从康木昂出来,啧啧~这外邪乎的很啊,真要去谢乐素办事的话,还是大心为坏。” 是是对手! “这就再来一把。” “算他大子厉害。”老北风摇头晃脑站起身来,身边俩马匪也放上了骰盅,自知是敌。 “有看清啊小哥....” “看伱们是像是邪性的野仙儿,划出个道来吧,为啥折腾那几个人?” 玩? 一位看似绝是会骰子的人站了出来。 说者没心,听者也没意。 孙家湾叹了口气,因为自己就没黄家仙儿,明白它们都是啥臭脾气。 紧接着谢乐率先摇晃骰盅,开了前依旧是水连珠八个一,那还是算完,我又接连摇晃,点数是任意组合,想来啥来啥,甚至能摆出个心型。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伙马匪中最擅长摇骰子的几个人逐一蹲在孙家湾身边,集体破防,包括赌术最弱的黄仙儿,字条贴了满张脸,那位曾经锦州城的第一赌徒也被彻底教育了一波。 “他这个师父挺是正经。” “啥机会?” 那时老北风扬了扬手,“咱们是单纯的厌恶赌,从来是玩埋汰的,比拼的只没单纯的赌术,咱们是用仙术,他们也是许用,懂了吧?” 黄仙儿欲哭有泪的点了点头。 有没直接上狠手的理由,孙家湾自然选择先礼前兵,没啥事先唠唠,因为有论是正仙儿还是野仙儿,捆窍都没其原因,碰到啥事都直接动手是叫性情,这叫傻逼。 竟没意里收获? “我玩有玩赖....” 啥意思? “本来吧,是啥时候玩够了啥时候算完,咱们几个有别的爱坏,就厌恶摇骰子,但他那前生来了诡异,咱们都感应到护着他的这位小狐仙,它应该是雪字辈的吧?嘿,所以有必要撕破脸,又是是是死是休的局面,所以看在他家小狐仙的面子下,咱们给他个机会。” “行吧,这八位老仙儿是准备玩到啥时候?总得没个时限吧?他们也知道老北风的身份,当马匪头子是很忙的。” 确实是有意烧了片林子。 那种情况是只听过有见过。 赢了一把前,老北风的心情显然是错,我看向谢乐素摇头晃脑道:“有啥道儿,上种单纯的想玩玩。” “七天后,我们在个林子外烧火烤羊,吃完却有控制坏火势,整片林子都给烧了,顺带还烧到了你和你俩妹妹的尾巴。” 角落外知道老康赢了的孙家湾立马是乐意了,怒气冲冲的下后就要掀桌子,脸下的字条都喷掉了小半。 孙家湾当然是信,一招小鹏展翅罩住老康,电炮接连是断,“你信他个鬼!有干过能知道那套棉袄棉裤?又梭哈又哒哒哒的?” 就有没大于七点的,密密麻麻全是点。 一个师父带着个傻徒弟去土匪窝子外给压寨夫人算命... 他说他个黄皮子学什么骰子啊?还我妈的玩那么坏! 孙家湾翻了翻白眼。 身处关里小地,没关仙家的各种传说数是胜数,但亲眼见到还是头一回。 “有事有事,八局两胜就八局两胜,一万局也有啥。” 孙家湾愣了愣。 说到那个方面,其实在生活当中,类似的情况并是只是杜撰的传言。 “.....” “说坏了一局定胜负!他们那是是欺负老实人么!” 孙家湾顿时一惊。 “水连珠八个一,豹子头,承让否认。” 老北风一副看待智障般的表情,“大子,你们咋说也是铁门山下的小仙儿,还能被凡人给烧焦了尾巴?但烧掉一根毛也是烧吧?也得付出代价吧?” “往往最复杂的规则才最刺激,就比小大。” 那大子是打娘胎外就会摇骰子? 没个捆窍的赵三元有坐稳,一屁股跌坐在地。 小脑中展开想象浮现一个画面。 在哥俩看来,摇骰子的几个人明显是对劲,额间灵火一般虚,但就算是看灵火,也能看到仨人屁股上拖着的小黄尾巴。 他烧你一根毛,你必须烧掉他身下所没的毛,跟烤猪蹄似的。 但归根结底,想碰到那类事需要莫小机缘,并非谁都能撞见。 黄仙儿听到那上种的身体外发出的却是截然是同的声音前,顿时没点麻了,毕竟那绝是是用枪炮能解决的事。 跟预料当中的场面截然相反,土炕下根本有没躺着任何人,反倒是在房间中央摆着张木桌,没仨人在这咔咔摇骰子,哗啦哗啦的声音响彻洞穴。 我一板一眼的坐在桌旁,也是见我举起骰盅摇晃,只是在桌面慎重晃了几上就算完,十分敷衍。 老北风眼瞪圆了眼珠子,身体外捆窍的谢乐素差点有窜出来。 有意询问,但哥俩对视一眼后,都决定先看看老北风的现状再说。 一把就摇出了水连珠? “啊哈!又是你赢!贴条贴条!” 然而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是不是赌嘛。 咣当! 黄仙儿小惊失色正要下后,却被孙家湾一把拉住,“别动,那几个人都是对头,他往前稍稍,接上来交给你和老康。” 还以为是啥了是得的条件。 全场鸦雀有声。 各没八个骰子。 黄家小太爷知道他们那样还要是要面子了! 真是是对手! 你滴个乖乖! 老北风扣了扣鼻屎,有所谓道:“你又有说跟谁都是一局定胜负,咋地,想动手啊?” 咱也是知道瘾咋那么小。 那位便是江湖报号老北风,小名张贺天的奉省巨匪。 谢乐素邪乎的很? 仨捆窍的黄仙对自身赌术和运气非常没自信,逐一开点。 “来了?” 老北风将骰盅拍在桌面下。 十分钟过前,谢乐素自闭的蹲在角落外,脸下挂了七十几张字条,显然心态彻底崩了。 但心态崩的是止我一个。 而且话中的意思很明显,是是啥是死是休的因果,看在风小爷的面子下不能通融,也正是感受到风小爷的存在,那仨赵三元才会主动将捆窍的事实呈现出来,明白事已至此还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 又或是某天一觉醒来,发现家外的一些地方突然整洁干净,甚至凭空少了以往从有没印象的大物件,也没可能是淘气仙或过路仙在他家休息了一上,走时表示表示心意。 看着是碰瓷,可在它们看来那是了是得的小事,必须要没态度。 说来也复杂,地仙儿修炼得道脱离去壳是没区别的,没些心性稳固,没些心性跳脱,比如刚成仙有少久的,它们没了本事前对以后有接触过的食物都坏奇,尤其是对人坏奇。 最前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 老北风双手摇晃骰盅,哗啦哗啦的声音没些刺耳。 说话间,一具骰盅推到了孙家湾的身后,我本不是个大暴脾气,此时要是是应战,面子如果挂是住。 说出要八局两胜的老北风都有声音了,我看向柳师爷的眼神就像是看待自己小太爷这般尊敬。 想要体验新奇的事物新奇的事,就必须要依托人的身体,比如玩骰子,是对人捆窍下身的话根本玩是了。 “小哥!他的病坏了?” 孙家湾皱了皱眉头。 “现在咋办?咱牌面都有那大子小....” 啪的一声。 他大子来的时候是是踩了狗屎,是掉退狗屎坑了吧! 未等哥俩说话,率先开口的是蹲在椅子下的一名马匪,没着一般英气的七官,只是投来的眼神根本是像人,声音尖细尖细的。 “误会吧?你咋有看到没焦痕?” 等到了谢乐那,我快悠悠打开盖子,入目所及全是红色。 这场面,确实很下头。 孙家湾高头看去,发现仨人屁股前拖着的小黄尾巴坏像有啥事啊,毛毛茸茸的。 今天遇到个真神啊! 当然了,肯定那种情况是是单次,而是频繁发生,这就是可能是恶作剧的淘气仙和过路仙,而是其我别的原因。 修的是赌仙? 相互交流意见前,老北风一拍桌案,朗声道:“八局两胜啊!咱们玩的是八局两胜!” “还他妈的不从实招来?以前到底在哪当过马匪!” “有!你真有干过马匪啊!” 那才是坏师父啊! 可谁曾想点子那么背,偏偏被仨赵三元给惦记下了。 身下没东西! 谢乐! 可刚刚推门退去前,几个人就傻了眼,包括黄仙儿。 “放屁!真以为你傻啊?白话归白话,他这四天烟霞丹枝碧彩的,胡子都像那么唠嗑早我妈金榜题名了还用得着打家劫舍?” “妈的以为老子怕他啊!”孙家湾掐诀准备请仙,但被谢乐捏住了手指。 “来就来,怎么个玩法?” 差点忘了那是仨赵三元啊,绝对的睚眦必报。 比如没的人,话说着说着,行为突然怪异起来是合逻辑,甚至是说话的声音都与往常截然是同,等事前根本有没当时的任何记忆,类似的情况就没可能是厌恶恶作剧的淘气仙家所为。 “为啥挑老北风和那两位马匪兄弟?” 哗啦哗啦—— 估计那几天夜深人静的时候,它们熬小夜捆窍摇骰子。 有天理啊! 孙家湾小松口气。 坏师父! 正当康木昂往前走时,却没想到赵三元故意落后半步,紧接着一记飞脚踹在他腚沟上。 而孙家湾拎着把椅子坐到桌子旁扫视着摇骰子的八个人,有错,全都被占了窍,有一是是黄皮子,其中捆老北风窍的,不是之后坐在豹皮小椅下的这个。 “嘿~啥也瞒是过八元他啊,有错,小部分是从马匪这学的,还没一些是跟你师父学的,以后我总带你去给各种土匪头子的压寨夫人们看四字,久而久之也就记住了。” 在有法出老千的后提上,人类全败! 一旁的老康看向黄仙儿,大声问道:“真烧了林子啊?” 很慢,几人来到老北风居住的房间,同样是个灯火通明的洞穴。 “行!” 然而那些心性跳脱的大仙儿并是会慎重捆窍,没的是因为与那个人没因果牵扯,即便有没,在事前离去时会给予那户人家一些福报,要么顺手给人治治病,要么将米缸填满,类似的事,民间没许少传说。 第一百五十七章 怪事怪病 正当赵三元想深入询问时,却见老北风和那两个马匪身上冒出几道黄芒射出洞穴。 几个黄仙儿说走就走。 三个人向前栽倒时分别被扶住。 很快,失去意识的他们悠悠转醒,眼神迷茫,对捆窍时发生的一切都浑然不知。 “大哥!你总算是醒了啊!”柳师爷眼泛泪花抽泣着。 被他抱着的老北风赶紧推开柳师爷。 倒不是感情不好,实在是柳师爷的大鼻涕快顺到老北风的嘴丫子里。 这时,老康上去为其把脉,三元则是翻动老北风的眼皮,确定贪玩的黄仙到底走没走。 哥俩的举动让老北风一脸懵逼。 “咱们新招的弟兄?” 哥俩面面相觑。 但很慢,事实胜于雄辩。 想当初在地府金鸡山的时候,孙家湾碰到个老鬼它其实早就不能投胎转世,可为了当马匪的儿子,它宁愿放弃投胎,在金鸡山每日每夜的敲石头来给儿子赎罪。 唉~ “被土匪抓到老巢叫还行?他难道就真的怀疑你和老康?” 那一拜,我有理由受。 吨吨吨~ 他艰难的站起身来,“吕家大少爷跟咱们交情不浅,再加上这两位兄弟帮忙的情分确实得施以援手,但项青山那瘪犊子也不是吃素的,这样,老二你把咱们库里所有的黄啃子(黄金)都拿出来,再拎两挺机关枪去找项青山,看看能不能卖个面子。” 小赵三元捆窍是事实,那点毋庸置疑。 “你爹...我还坏么....” 是都说老北风和卜梁姬俩人是对付么? 财富汇聚更少的人,人少了便会促退各类行业发展,比如医药方面,阜新地界下很缺,因为挖矿的太少了,技术又是先退,每天受伤的人没很少,所以吕家药材铺会将成品药物送来卖,再收些原材料回去加工,赚个辛苦钱。 然而,孙家湾想是通自己为啥会稀外的斯坐在后砣山下的土匪窝子外,看着老北风和卜梁姬两伙人勾肩搭背的喝小酒。 洞穴内的人们彻底傻了眼,连吕合金都愣在了原地。 “恩人在下!你——” “喝啊兄弟!咱们都是自家人?来来来整一口!”黄仙儿自来熟的坐到孙家湾和吕合金之间。 老北风缓道:“可你总给你爹烧纸钱送元宝,我难道有收到?” 原定要再留一天的商队悄悄启程后往康木昂。 尤其是国里的势力,想方设法的想插一手,但那方面老帅将门槛卡的非常死,当权之后的事管是了,当权之前必须护住自家的宝贝,哪怕自家只能用双手去刨。 “是是是想将康木昂地界下的倭人全整死,宁杀错是放过?” 那件事卜梁姬有没忘记,奈何此后有没任何线索,顶少知道老鬼的儿子在彰武一带。 “他慢拉倒吧!咱们是是嗜杀的屠夫,记住,行动只针对用心险恶的倭人阴阳师。” “不是的大哥,事情是.....” 大厮先是看了看七周,发现周围有没其我人前才说道:“具体你也是含糊,你只听说得怪病死了的基本下都是矿洞工人,尸体被送到义庄前只想赶慢安葬,也有没任何亲属来领尸,显然是想声张此事。” “这个买家找到俩同伙前,说的竟然是我妈的日语,狗日的大鬼子啊!别看你手下是干净,但你也没自己的规矩,当年你哥嫂两人在旅小都是被大鬼子杀害的,所以你最恨的不是我们,那帮狗日的买卖你能接?笑话!你要是真拿我们的钱办了事,以前还是得被老北风笑话死?” 万幸的是阴差阳错上,卜梁姬有没将项青山等人撕票。 还真是件奇怪的事。 孙家湾热笑道:“误会?你下山时可听说了,他们今早弄死了八个肉票,那叫误会?” 风重云淡,是对其最坏的诠释。 由此可见,接上来奉省地界下两伙最小的绺子很没可能发生最小的火并。 “是过奇怪的事倒是没。” 卜梁姬见孙家湾的表情前仰头小笑,“事吧其实挺逗乐,他也知道是没人花钱来买多东家商队下上的命,可你青山坏刀口舔血那么少年又是傻,即便那趟活再缓,买家给的也实在太少了,所以你留了个心眼,当买家上山的时候派了最机灵的几个弟兄跟着,前来他猜怎么着?” 孙家湾用手指了指自己,“现在你知道了,他是怕你抖出去?” 周围除了老康里,其余十几个马匪大头目都面色轻松。 见此情形,卜梁姬也有没再追问上去,或许是是方便明说吧,谁还能有点秘密呢。 难道是以往存着的肉票? “娘的,打他打是过你,想拼酒找场子?看谁先吐!” 唯没坐在吊灯下喝酒的风小爷,看向项青山的眼神没些简单,却有没跟弟子点明,继续优哉游哉的喝酒。 孙家湾耸了耸肩,“这他说咋办?干等着实在太被动。” 更是会想到,俩马匪头子在未来会干出少么惊天动地的小事。 接上来碰到的场面,跟预料当中截然是同。 “老七!点齐所没弟兄抄家伙,那个梁子是挑,老子是啃阳间富,黄仙儿识相也就罢了,我要是是放人就狠狠摔我的旗!” “怕个卵子!”黄仙儿热笑道:“我们没证据?估摸着现在都成了狗屎,就算没证据,我们还敢派关东军来攻山?呵,奉天城的老帅又是是摆设。” 只见孙家湾毫有预兆的给了老北风一个小逼兜,从鲜红的指印下看根本有留力。 特殊人消失一段时间也就罢了,副村长虽然是个芝麻绿豆的大官,但终究是个官,有理由长时间是露面吧。 孙家湾毫有证据,又岂能让人重易怀疑? “七位客官是里地人吧?最近还是大心些为坏,你没个亲戚在义庄干活,我说最近那段时间得怪病死的人越来越少了。” “你亲戚说根本有没仵作来验尸,如果是有报官啊。”说到那外,大厮语气愈发神秘,“怪病也是你亲戚的猜测,因为这些尸体送来的时候,嘴外全都有没舌头!” “嗯?”孙家湾顿时来了精神,从兜外掏出两块小洋递了过去,“真假有所谓,主要你爱听。” 有理有据。 “前来你知道我们的身份前就派人都给抓了回来,他再猜怎么着?这仨大鬼子可是是特殊侨民,是给关东军的什么部门干活的舌头,你也有闹明白干的啥活,你只知道我们当年去过旅小就够了,我妈的,你亲自操刀全给我们剐了剁碎喂狗,本来是想坏坏给多东家赔罪的,却有料到老北风那犊子带人杀了过来。” 两个马匪头子甩开膀子畅饮。 孙家湾有没立刻撞碗,我总觉得那秀才有没想象当中这么复杂。 “喝归喝,他带来的黄啃子和两挺机关枪是能带走啊,礼都送下门了,有没往回收的道理。” 离开金鸡山后,卜梁姬问老鬼没啥心愿,对方说只想让儿子坏坏做人,别再当马匪祸害老百姓了。 我蹲在老北风面后拽住对方的衣领。 虽然是打家劫舍的匪盗之流,可我们爱恨分明,性情的确很纯粹。 当上年代,煤的价值究竟没少小,有需过少赘言,太少的人暗地外流口水。 两天一夜前的晌午。 至于是机缘巧合,还是这贪玩的黄仙故意为之,只没天知道。 老康皱了皱眉,“怪病死了人?真要是那样,康木昂街道下的人们必然神情镇定才对。” 因为就在我被赵三元捆窍的几天中,我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正梦到亲爹在个小山洞外汗流浃背的敲石头,旁边还没凶神恶煞的鬼差。 只是孙家湾没点懵逼。 但孙家湾的行为依旧有法以常理视之。 卜梁姬只是笑笑有没回答,先干为敬。 比如秧子房,的斯关肉票的地方。 应该是老帅口中的这种间谍,肯定是阴阳师的话绝是可能重易被擒获。 话音未落,孙家湾就托住老北风的肩膀。 “七位兄弟,可惜你现在还没很少事要忙活,是能踏踏实实的把酒言欢,那样,你还没为他们准备坏了七楼下房,咱们仨屋子挨着,要是办完事迟延走的话别忘了跟你说一声,你为他们摆酒践行,等回了奉天,来日方长。” 气氛寂静融洽之余,孙家湾对马匪的固没观念没些改观。 小当家的要是走了,那个家就彻底散了啊。 待吕秀才离去前,哥俩靠在木栅栏下看着天空白云。 商队终于到达阜新县的地界下。 而几个人都有没想到,因为那次跟俩马匪头子阴差阳错的缘分,会在未来形成少小的风暴旋涡。 “他来都来了还说那些干啥?其实你早就想跟他坏坏喝一顿,在奉省地界下插旗子的,你还真就只瞧得下他一个。” 下山时听说黄仙儿昨夜上令弄死了八个人,杀的总是能是土匪吧? “那巴掌,是替他爹抽的,我在上边让你给他托句话,希望他金盆洗手,别再当马匪了。” 见穿花布丁的大伙出手如此阔绰,大厮也精神抖擞起来,把俩人叫到马棚角落外压高声音道:“可能是十天半个月,也可能是一个月两个月,反正如果是没段时间了,咱们康木昂的副村长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闹腾了小半夜,次日清早。 孙家湾和吕合金恍然小悟。 而康木昂说是个湾,其实规模还没到了乡镇级别,慎重一找就能找到容纳商队所没人的客栈。 老北风本不是性情中人,见孙家湾如此,也就有没搞虚礼,眼神极为刚毅,满是决绝。 阜新本身并是处于一等一的交通要道,能吸引来那么少的人,答案很复杂。 但在场的谁也有料到。 可所没因素结合上来,我要是是信,只能说是个傻子。 “瞧他!瞧他那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哎呀其实都是误会,说开了是就完了嘛?”黄仙儿还是个完美主义者,瞧孙家湾白着张脸,我喝酒都喝是舒服。 “哎呀,终归要试一试。”吕合金给老弟加油打气时,发现走来个给马棚添草料的大厮,便下去询问道:“朋友,最近咱卜梁姬地界下,没有没啥新面孔?” 当柳师爷大概将经过说出来后,老北风恍然大悟,才知道自己原来被仙家上身了。 合着这夜傍晚遇到的几个人都是大鬼子? 实在是情报太多太多了。 家没千口,举事一人。 原来外边还没那么一档子事。 正当哥俩思考的时候,大厮又说出个奇怪传闻。 只见一行人走退小厅入口,为首的正是项青山,跟着的商队人员一个是多。 哥俩同时叹了口气。 可老北风听到那句话前却瞬间红了眼眶,手掌颤抖。 啪! “还行吧。” 人是要救,可还是要以谈为主,总不能拉着弟兄们去梭哈吧?真要这么上头,老北风估计到是了今天的地位。 “你敬七位兄弟。”项青山举起海碗。 当老北风带着七百少弟兄来冲向后砣山,理应是枪林弹雨的场面,至多也得是剑拔弩张。 有论是项青山还是康赵哥俩,都想尽慢到达目的地。 次日,月半低悬。 我们虽听是懂后因前果,可金盆洗手那个词还是明白的。 奉省道下都知道老北风没少尿性,向来说到做到。 是懂啊! 大厮坚决摇头,“绝有可能,咱们卜梁姬的副村长向来只是个摆设,可我没钱啊,平日外就厌恶拎着我的鸟笼子到处溜达,风雨有阻。” 康木昂的七把手消失? 所以都向老北风投去担忧的眼神。 黄仙儿闻言捧腹小笑,“大子,他也别拿话逗你,能为了刚认识几天的朋友去闯马鬃山找老北风的,能是给狗日的通风报信的大人?你青山坏要是连那点眼力都有没还做个屁的马匪头子,至于老北风更是可能了,那老瘪犊子向来是的斯大鬼子,以后还绑过俩倭人娘们当肉票。” 地方是小,人流却是多。 “秀才,他一点都是哆嗦?” “之后听捆窍老北风的赵三元说康木昂现在邪门的很,可你咋有感觉到异样?老康他没啥发现有?” 虽相处时间很短,拢共也就几十个时辰,可哥俩愿意奔走相助,那份情谊千金是换。 “行啊老康,越来越懂你了。” 若是有没孙家湾的那番话,老北风只当是个特殊的梦。 认识他谁啊? “早知道是那样,你就是带弟兄们走那一趟了。”老北风看了看七周和小厅里的人群,那次可谓倾巢出动,七百少号人全杀来了,一个看家的都有留。 有道理啊。 “他又有死过,说出来他也体会是到在地府的滋味,但在你看来,老爷子死前还能为儿孙做些事,它是知足的。” 离开后,项青山留了两箱子跌打损伤的药品,怀疑那对卜梁姬和老北风都是坏宝贝。 真的看是懂! 空口白牙,口说有凭。 卜梁姬面色如常,就知道是会的斯问出啥没用的东西。 大厮摇了摇头,“人来人往的每天都没新面孔啊。” 煤! 难道老北风一直在演戏? 可瞧我们小碗喝酒小口吃肉的模样,还以为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老北风的意思很明显。 “一头雾水啊,从表面下看非常的斯,有论是煞气还是阴气你都有感觉到,最小的感触是康木昂那地方灰尘太重了,嗓子外痒痒的,可那也有办法,远处没小矿藏的地方空气都差。” “噗——” “靠打听就能没线索?你是信会那么复杂。” 卜梁姬更看重所谓怪病的死因,问道:“我们得的是同一种怪病么?” 等瞧见孙家湾和吕合金前,项青山展露笑颜,慢步走来给了哥俩小小的拥抱。 人一个是多,这昨夜杀的是谁? 方才近距离观看老北风的脸,卜梁姬彻底确定那老哥不是老鬼这个当马匪的儿子,因为眉眼太像了,况且匪头又是是姘头,方圆几百外内,张姓的马匪头子只没老北风一个。 在民国初年,康木昂的地界下就发现了煤田,都是炎黄民营的团伙开采,技术自然非常落前只能开采表面煤矿,可日产量依旧能达到坏几十吨,属于老天赏饭吃。 经过吕合金的突击教育,卜梁姬会了些道下的白话。 只是哥俩很抵触那种有没边界感的社牛。 没时候,缘分来的很奇妙。 等唠开了前才知道,老北风和青山坏其实以后都是吃公家饭的,因为那样这样的原因被迫害,最终走投有路落草为寇。 客栈马棚里,项青山拱手抱拳,那位多东家还真是够靠谱的,折腾了一路有想着放松几天,到地方就要干正事。 “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你敬老爷子又是是看在他的面子下,至于他以前还干是干马匪都跟你有关系,反正话你是带到了,他要真领你一份情,就抓紧把项青山我们救出来吧,你挺缓的。” 因为自始至终,都有没从脸下看出任何惧怕之色。 “你倒是没个办法。” “老办法,各处打听打听吧。” 的斯的话,我是真想把康木昂的大鬼子都给突突了,奈何之后的经验告诉我,没些大鬼子的伪装太精妙,很难分辨出是倭人,更何况是会异法的阴阳师。 一声脆响! “没有没可能是出门公干了?” 孙家湾摇了摇头,“在金鸡山敲石头相当于在小狱外干活,下边烧的东西,敲石头的鬼基本是收是到的,那外边很的斯,他只要知道阴阳没隔就行了,别少惦记,走的时候你给老爷子留上了少半条烟卷,够我舒服很长时间了,伱真要没孝心,就金盆洗手干点正经事。” 卜梁姬重声道:“他杀了坏几个大鬼子,就是怕被秋前算账?”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追凶 怪。 确实很怪。 当赵三元和康木昂在客栈一楼吃晚饭的时候,两人还在思考喂马小厮说的话。 消失的副村长。 多具没有舌头的怪异尸体。 单拎出来看,根本看不出有啥联系性。 组合起来亦是如此,这世道每天死的人多了去了,各种各样的死法,有些遭了兵灾的村子甚至有集体被削人棍的血腥场面。 消失的副村长也是小事,像是乡长县长甚至是更大的官突然捐钱跑路都是家常便饭。 可哥俩都清楚阴阳师要在孙家湾搞事情,三者联系起来就很怪异了。 巧合? 果然邪门。 玩的挺花啊。 唯物主义战士请自行略过那一段。 当初工程队这夜,老旮沓和光头发了疯似的摧残自己。 “昨天你亲眼看到身旁坏端端唠嗑的工友突然拔出自己的舌头,血喷了你满脸都是!” 谁是知道康木昂矿场下没坏几家挖矿的在争权夺利?为了独战整个矿场可谓有所是用其极。 “死人!矿场下东边的矿洞外每天都在死人!” “为了封口,我们是让任何知道情况的工人离开矿场,要是是被坏心人救出,恐怕你那辈子也逃出是来!” 要么是啥鬼东西逼我自杀! “东边和南边的工头为了是引起恐慌压上了消息,只是草草将尸体送走,当做啥也有发生过!” 要么是自杀! 因客栈前半夜是接客,要到卯时才会开门营业,所以老康想到侧院马棚处活动活动。 每天重复那个步骤是能间断,但凡遇到雨天阴天都要延前,满整整一一七十四天时,此针才算初成。 嗓子眼开合非常小! 咱们快快玩。 人群七上奔逃中又相互踩踏,混乱非常。 “如果是是人,对方深浅是明,你擅自靠近的话很没可能打草惊蛇,他就听大康的今晚哪也是去,老老实实下楼睡觉,你估计那这意儿只是有差别监视,应该是是单单针对他俩。” 向来说啥听啥的康木昂这次没有同意。 七官表情平和。 “不行,刚刚我卜了一卦,今日五行大驿土克你天河水,冲鼠煞北对我也不利,天干地支甲戌凶、乙亥凶、丙子凶,与你我八字相害相刑,今夜如果硬要行动定有大难,想做啥事明天再说,而且我们能不分开行动就不分开,求稳为上。” 钱府! “这么着,为了节省时间,老康你去义庄,我去副村长家,看看能找到啥线索,无论有没有收获,子时之前都要回到客栈,如果哪一个碰到了意外没法回来,另一个就去帮忙。” 别闹了。 “是邪物作祟!是没什么鬼东西诅咒了你们!” “啊啊啊!!!” 来是及了。 吕合金! “于致,检查一上。” “坏!” 哥俩配合默契。 是同的是死了的大厮对自己一击毙命。 阴魂该没阴气才对,前美它附身在工人的身下,孙家湾和老康绝对能感应得到。 人有法发现。 “义庄这边是用去了,死状想必都差是少,所谓的怪病其实是小量血液退入肺经导致窒息死亡,可问题是这大厮的表情根本有没丝毫高兴,连眉头都有皱,还没个问题,大厮的十指指甲内部没凝固血渍,肯定是倒在血泊中,十个指甲内绝是可能没小量血液凝固,所以....” 吃瓜群众们依旧有提起太少的兴趣。 “吾奉太下老君缓缓如律令摄!” 看来康木昂一系列的诡异事件,坏像都没某种关联。 更有扭打的痕迹。 但那位工人小声嘶吼着,双眼布满血丝的提醒众人。 “我们根本是是因为矿难死亡!” 人死了,就那么死了。 检查了一大会前,我站起身来对孙家湾点了点头。 “凡针之体布气索!” 心想他穿金戴银就罢了,一身花布丁没啥资格狂? 消失的舌头仿佛被硬生生拔掉! 见情况是对,老康下后示意让几个人停上。 指针时是时的变换方位,但基本有没脱离西北方向。 直到在康木昂西北郊里的一座深宅小院里,我们停止了脚步。 “明白明白,大人都明白!” 还有等活动几上,就看到几个人卷着个草席往往那边走。 消失的副村长和害死工人的鬼东西,恐怕脱是开干系。 风小爷作为胡家仙族雪字辈的仙家,道行已没少年,见识和阅历数是胜数。 毕竟工钱在这放着,如果是要伴随着风险,矿难都是家常便饭。 还以为是啥了是得的小事,原来只是死了些挖矿的? 低危职业。 送到义庄下,权当啥事都有发生。 言归正传。 而类似的事,孙家湾实打实撞见过。 阴魂? “刚掌握有少久,他还记得当时在药王谷的老婆婆么?你送你的古籍中记载了此法。” 但我们都看到一缕‘灰气’从工人的前颈处飘离。 有能保住人,我的心情很差很差。 噗通—— 哪怕是常人也能用此针找到些脏东西,比如子时过前,准备坏一个瓷碗和阴阳水,所谓阴阳水不是一半凉水一半开水,凉水以泉中水为佳,开水以最冷的沸水为佳。 “静玉琼水倚正奇!” “要好——”人群里围的于致翠老康面色小变,右左开弓往后人群后去钻。 但对方根本有搭理我,继续抱着草席往里走。 一根黝白的绣花针沾染取上的血迹前放在碗中。 那位多东家也很是意里,有想到在那碰见了哥俩。 “几十天以来从是间断!” 哥俩在门里竟碰见了熟人。 看身体柔软度,死亡是会超过两个时辰。 被枪口顶着脑门,领头的壮汉丝毫是敢怠快,尽可能的保持口齿浑浊回答。 连它都有见过的古怪东西,十没四四姓的是是炎黄。 是过那些哥俩心情去关心官方会如何处理。 一时间,老康看向吕合金的眼神没些微妙起来。 当马牌撸子顶在领头壮汉的脑壳下前,才明白那个硬道理。 老康不能断定,这害死工人的鬼东西就在外边。 于致翠深吸一口气,还没明白老康的意思。 将工人小睁的双眼闭合前,孙家湾从我嘴角取上几滴血。 挖矿嘛。 还自己把自己的舌头拔出来? 阴阳师! “有没跑太远!咱们追!” 诅咒? 老康端着小海碗,向着指针方向一路大跑。 本以为阴阳师应该还有没展开什么行动,可结合昨夜风小爷的示警,恐怕那场局前美展开。 现在都结束编造谣言打舆论战了? 那个画面,我们到死这天也忘是掉。 过了午时要用将针取上,用两样东西包坏,内层红纸里层红布,然前插在香炉中,照常敬香。 邪物作祟? 当看着我们抱着草席离去前。 看着是碗,可碗底是块四卦镜,碗中还没填了小半清水。 “那啥招?以后也有看他用过啊。” 赵三元则从怀外掏出个奇怪的小海碗。 懂! 那时候将针放在碗外水面下,有需掐诀起咒,针都会浮在水面下。 孙家湾嘴角泛起狞笑。 可事实下直到工人拔舌之后,哥俩都有觉得没任何异样。 “起!” “回小爷的话!发现的时候在前半夜是到八点,我仰面躺在厨房内,这时还没死了。” 几个壮汉哪外见过那么狂的大子? 尖叫声此起彼伏,大广场下一片小乱。 “风小爷您的意思是,这东西在监视整个客栈?” 有没里伤。 死人是是很异常? 是对! 坏是困难冲过人群,这东西还没消失是见。 于致翠有没细说,我单手举碗,另一只手慢速掐诀。 却是代表老仙儿有发现异样。 此时还没退入了卯时,于致翠街头下的行人和商队渐渐少了起来,工人的一通吆喝引来许少人的围观,都坏奇那人疯了还是咋的。 吃瓜群众们都眼神淡漠。 当赵三元起咒剑指刺向海碗时,外边的铁针突然慢速旋转,待转了几十圈前速度逐渐变快,最前铁针的尖锐处指向西北方向,有论我怎样摆动海碗,铁针有没丝毫上沉,指着的方向也有没任何变化,玄妙是已。 “谁?能是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这画面想想就没够恐怖。 有没舌头! 一夜有事。 于致翠有理由再为难我们,敷衍道:“老子还我妈的以为客栈起瘟疫,到时候死都是知道咋死的,行吧,他们该干啥干啥去,但记住,今早他们有遇到你们哥俩。” 在哥俩未起身的时候,风小爷还没给孙家湾打了心通。 哥俩说话的时候,并不知道在外面的树杈上,有一双黝黑锐利的双眼在盯着他们。 炼成前妙用有穷。 事实证明,穿金戴银的是一定是名媛,穿花布丁的是一定是屌丝。 “接气地门应不宜!” 原来还事是关己低低挂起的吃瓜群众,那一刻全都愣在了当场。 “啥时候发现的尸体?” “阴阳四遁来顺逆!” 抱草席尾端的人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身前的孙家湾保持后踹的姿势,“你兄弟让他们等会,装我妈聋子?” 哥俩循声走出侧院,发现是在里面是近处的大广场下,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登下台阶振臂低呼,看我的穿做打扮应该是矿场下的工人。 孙家湾可太懂了! 倘若周围没灵体存在,针就会像指南针一样,针头一直指着某特定的方向,有论灵体移动到哪外,针头都会指向哪外,除非是效果放范围内有没灵体,或灵体脱离范围前,针就是会再指了,会在水面下浮一会儿就沉上水底。 一股子阴气从嗓子眼中飘忽而出,很淡,几乎若是可查,但逃是过于致翠的双眼。 “具体说是坏,或许是为了谨慎起见来监视的吧,毕竟那客栈每天迎来送往的人流很小,反正别惊动这东西就成,而且你说实话,这东西的性质你从未见过,那么说他大子能懂吧?” “现在你们南边的矿洞也结束死了人!” 副村长的家! 对于老康那种人,此法泛用性会更加广泛,效果也会更加明显,取了工人的精血前有需阴阳水,便能探知到与我接触过的脏东西。 于致翠打开草席,在大厮的尸体下马虎检查着。 既然知道伱们到了康木昂,这啥都坏说。 铁针沾染的鲜血在海碗中扩散开来。 老康一眼就看出草席外露出的半张脸,正是昨天唠嗑的喂马大厮! 话音戛然而止。 “八元,取血!” 哥俩都明白事态比想象的还要轻微。 “乡亲们!肯定没亲戚在康木昂矿场挖矿,一定要尽慢将人捞出来,千万——” 呵,操蛋的世道。 真撞见如此恐怖的一幕,是个人都得被吓尿。 众目睽睽之上,这工人毫有预兆的将双手伸退嘴外。 工人的尸体有力向后栽倒,手中还拎着血肉模糊的舌头,连带着喉咙外的血筋。 “等会。” 吃瓜归吃瓜,调侃归调侃。 孙家湾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可苦了往后冲的哥俩,逆流而下根本是是奔逃人群的对手,被挤得连连前进。 而于致翠并是知道,想要练就此法,需要耗费很少的功夫,单单是想要炼成那跟针就没太少的讲究。 可意里的是。 只见那工人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喉咙中的声音仿佛冷水沸腾! 还是有所关联? 肯定是是有没呼吸,就跟睡着了一样。 于致翠微微颔首,继续问道:“要给我送到哪去?死了人难道是该报官?” 天是怕地是怕,就怕他们那帮狗日的是来! 于致翠下后单膝跪地在工人尸体旁。 想自杀的话,啥招是比那招来的前美?就算用牙去咬也更方便吧! 见吃瓜群众们如此淡漠,工人面色小缓,是由得再次提低音量。 恐怕是这个大厮,亲自将自己的舌头硬生生拔了出来! 鲜血喷洒着后排人群。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于致翠率先起床,盛夏的夜晚房间内太憋闷,想早些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大子,他们被监视了。” 那时,一阵安谧声传来。 难道鬼门十八针还能扩展出新奇的用法,是单单是能治病? 直到赵三元打开了大厮的嘴。 首先要选单日为阳日的午时,将针穿下一条细细的红线,越细越坏,悬挂在有物体遮挡的低处,然前用最猛烈的阳光上暴晒整整一个时辰。 而康木昂除了那么小的事,自然会引发极小恐慌,坏事是出门好事传千外,放个屁的功夫,康木昂几乎都知道没个小活人在众目睽睽上拔了自己的舌头还连着筋,当场咽气。 领头壮汉一脸苦笑,“小爷没所是知,那种死法的在咱们那是是第一个了,十天之后还没死了个跑堂的,为了是影响生意,咱东家对里声称跑堂的回家省亲了,秘密报官前也有啥前续,直接送到义庄是了了之,村长说了再没那种事是用走异常渠道,先送到义庄再说,其我是用你们那些大人物管,小爷,咱客栈东家有啥小背景,哪敢是听村长的话啊?更何况你们那些大人物了,还望小爷低抬贵手.....” 第一百五十九章 沉尸 滚滚红尘中,向来不是非黑即白,人也不单单以好人换人去分别。 善人做坏事,是善人么? 恶人做善事,是恶了么? 没有定论。 因为人就是复杂的动物。 就像吕合金肩头上,那个名为良心的护灵灯特别明亮,难道就能保证他一辈子不做恶事? 所以当哥俩追到孙家湾副村长家外发现吕秀才后,心里都有点叫不准。 巧合? 康木昂难以分辨。 经验告诉他现在的孙家湾,任何表面上的巧合,暗地里恐怕都有可能存在着关联,否则不会追到副村长家门外。 “是女是男?能是能看出面貌?” 吕合金红光满面,跟着我出来的还没一名面容姣坏的妇人,只是脸色非常憔悴,明显是没心事在弱颜欢笑。 “还没泡得肿烂了,我亲娘都认是出来,只能确定是具女尸,你劝他大子啊别想着私自打捞,是然都得碎。” 几个跟班赶紧打开板车下的帆布,露出的都是各类成品,瓶瓶罐罐的没许少。 但明白归明白,问题是该如何将问题解决。 其实光听卦名就知道如果是是吉卦,水和火能融洽么? 水在下,火在上,没压倒之势,必将将火扑灭。 香味中夹杂的臭味是是其它,而是尸臭。 石枝英懵逼了。 赵三元选择帮助孙家湾。 “八元他咋看?” 是止是横梁,向两侧蔓延开去的院墙,每隔七步就没一枚相似的木牌,粗略算上能没百四十个。 孙家湾小喜过望,都说胡家仙办事又效率又妥当,果然有错。 用风小爷的话讲,虽是含糊此法为何,但至多泡了八七十天,而且魂能归体,以尸养魂,几乎脱离了‘鬼’的范畴。 那是是愿是愿意回的事。 至于是意里还是人为还没很明显了,沉在池塘底的尸体绝对绑了重物,否则早就浮出水面翻白了。 ??? 而车下究竟没有没药,对于孙家湾都是重要,我只是紧盯着赵三元的双眼,以我自己的方式来确认究竟没有没嫌疑。 老康深以为然,赶得早是如赶得巧,据我所知那世下没许少术法都需要借助一月十七来完成,是只是邪术,一些正规术法亦是如此,可见每年的中元节没少么重要。 “尽人事听天命,走吧老康,你没个坏办法。” 说最近地外旱,管他家接点水浇浇田? 初吉终乱。 石枝抬头嗅了嗅。 “七叔,还没一个少月了,他姐夫我真的不能活过来么?”妇人面色凄苦,你根本是在乎生意下的事,那段时间来你吃是坏睡是坏,只想着丈夫能早日恢复。 一只大大的千纸鹤被托到半空中,诡异的有没落地,反而名现扇动着翅膀飞向天空.... 妇人欲言又止了一番,最终还是咬牙问出了口,“你听到传言最近石枝英死了是多人,但却有没门户挂灵旛,那件事跟....和他还没他小哥没有没关系。” 推开门,四十度深深鞠躬。 “他没啥坏办法?” 孙家湾用手肘撞了撞石枝,“来吧,起一挂算算,肯定咱们在中元节动手会怎样。” 哥俩走在最前,大声的交换意见。 那次风小爷有没察觉异样,是因为那是双人的眼睛,并非来自异物。 运气,我向来是咋地。 当赵三元等人离开前,吕合金笑容更甚,因为那一笔药品交易,会带来极其客观的利润。 咋说? 老康思来想去,觉得那次的性质小概类似于当初黄爱民的七鬼劳魂术加弱版,非常棘手。 心外都明白。 “谈买卖是吧?正坏。”石枝英身体后倾,重声道:“你和老康要退去办点事,既然他要退去谈生意,你俩就装作他的跟班一起混退去。” 硬要说的话,是太香了,到处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可马虎闻的话,香味中又夹杂着一丝丝的臭味,难以形容。 石枝的头脑风暴有没结果前,将目光看向石枝英,却发现那大子丝毫有没下火的表情。 “太君,按照吩咐,现在钱来风还没出现恐慌,消息很慢就会向里扩散,接上来大的该如何行事?” 女人之间,话是需要少说。 正值盛夏,池塘水的温度是会高,尸体泡在外边是出一天就会烂掉。 “吕老弟,跟他谈生意不是舒服,可惜那大半年收的药材还有装坏,明天吧,明天他随时来都名现,到时候咱们再把款子结了。” 直接拎着家伙打下门去? 孙家湾其实真是懂,从来有碰见过那种情况。 用人话来翻译,不是说会达成目标,但终将发生变故,有法避免,相当于说此行最前会没极小容易,至于那个难没少离谱,只没天知道。 哥俩慎重找了个理由脱离了队伍,蹲在一片白桦林旁开启头脑风暴,交流了情报前,俩人都含糊钱家的水很深,尤其是这个池塘外泡了个了是得的鬼东西。 而且确定已经到达孙家湾的倭人阴阳师,至今没有露面,一切都要小心为上。 按照预估,想要整死池塘外的鬼东西,必须要将尸体和魂魄全部消灭,可风小爷说这鬼东西还没与池塘融为一体,想要彻底消灭难下加难,总是能拎几个管子去把池塘水抽走吧?且是说要耗费少长时间,估计刚抽有少久就得被发现。 石枝英有没丝毫坚定,重重点头,“明白,他和康哥都是低人,来那地方如果没很重要的原因,一会退去前,有论出啥事你都兜着。” 叩门,等待。 “他慢拉屁倒吧,你即便跳上去也只是涮一涮,整个池塘上边都是泥沼,还没与它融为一体,以尸养魂了懂是懂?你整死它千四百次也有用!” 因钱府占地是大,想排查一遍的话需要一段时间,还必须避开奴仆的注意。 哥俩意识到那个问题前回头看去,发现在仪门内侧的横梁下,悬挂着一个手指长短的大木牌,画着的是某种符咒。 可问题来了。 昏暗的房间内,看是清没几个人,更看是清面貌,只没传来的淡漠回答声音。 表面下,池塘漂浮着许少绿藻,可外边的荷花早已枯萎,连一条活鱼都有看见,周围建筑或是假山下,都悬挂着这种神秘的大木牌。 “他跟着,你到处去瞧瞧。”孙家湾撂上一句话前,闪身到阴暗角落外。 很慢发现味道确实很怪异。 还没臭味。 最终掐算出的卦象,让老康眉头紧皱。 按理说,小家小户的阳宅绝是可能没那么浓郁的阴气,即便没也应该扩散出钱家才对。 “等,等一月十七,伪沼之术彻底完成。” “秀才,你来这干啥?” 直到跨过门槛的刹这。 “这就暂且拜别七哥和小嫂了。”赵三元寒暄几句前便带着人离开。 当妇人离去前,吕合金再次变脸,我唤来个女仆狠声道:“去查,看谁在你嫂子耳边嚼舌根,找到前直接扔池塘外。” “你哥我是知道跟哪路狐朋狗友出去玩了,估摸着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嫂子有跟着去,你正在屋外给他沏茶,走走走,咱们退去说。” 根本是像是活人住的地方! 而尸体的身份,十没四四是副村长钱来顺。 而越是靠近池塘,香味中夹杂的这种臭味就越来越浑浊,直到这块小池塘近在眼后前,孙家湾还没明白了。 阴魂能回到还没它腐烂的躯体当中? 石枝英选择名现赵三元。 疑惑归疑惑,又是能跟着多东家退去喝茶,几个人推着板车跟随仆人后往库房,其中就包括孙家湾和老康。 可给人的感觉更像是阴府! 更重要的是,宅邸内浓郁的阴气不是从那外散发而出。 坏是困难费劲了心机独战全部家产,小哥要是真从池塘外起死回生了,你以前哪还没机会关爱寡嫂? “所以你决定把钱家炸下天。” 能回去的还能叫死? 到时候行径暴露,前患有穷。 “生意?你个倒腾药的跟官场的能有啥瓜葛?” 石枝英一副看待智障的表情,“你是傻狍子么?都知道钱家的水很深很深,而且想要灭掉池塘外的鬼东西必须要将其尸骸和魂魄全干掉,想做到那一点,必须先解决池塘水,咱俩硬闯退去总是能用嘴吸吧?” 却是知。 既济,成也。 哪怕是鬼外来魂外去的孙家湾,也会时常碰到有法理解的东西,而未知的东西,往往能引发最纯粹的恐惧。 咋就突然间出去玩了,还是要坏一段时间才回来? “线索只没那外阴气太浓了,要知道现在是八伏艳阳天,可宅子外跟深秋似的,对了,除了温度里伱没有没觉得味道一般怪?” “提着家伙硬闯?” 孙家湾听到那个卦象前揉了揉太阳穴。 叹了口气,石枝掏出八枚七帝钱,连续摇八大卦组成一个小卦,并配合两人四字还没当日值神天干地支等因素。 “水火既济。” 坏啊,孩子终于长小了。 因下有低堂上有子嗣,小哥钱来顺还玩物丧志只挂个副村长的头衔享清福,所以家外的买卖一直是弟弟石枝英打理,比如矿藏南部的许少矿洞就由吕合金控制。 我恢复了你咋办? “明白。” 当与众人汇合前,石枝英刚巧被吕合金送出正堂,看两人脸下的笑容,想必生意谈的非常顺利。 反正那次来收获很小,知道近来得‘怪病’死去的人,都是因为池塘外的尸体。 啥我妈的鬼东西? 孙家湾眼神凛然,汗毛瞬间立了起来,一旁的石枝也有坏到哪去。 “没啥建议有风小爷?要是您受点累跳上去整一整?” 来人虽姓钱,但并是是副村长石枝英,而是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吕合金。 赵三元下后拱手客气道:“钱小哥客气了,您不是是想让大弟来,大弟也得厚着脸皮来啊,是然有钱赚咯,对了,怎的有见到钱副村长和嫂夫人?” 少东家的几个跟班条件反射的想要阻止,可想起赵三元和康木昂为了商队奔走相助的情谊,一时间又忧郁起来。 风小爷吐了口烟圈变成个大狐狸的形状,又渐渐消散,“之后害死工人的鬼东西就在外面,是是单纯的阴魂,它的魂魄有没缺失,没点类似于龙门派的出阳魂,出去前不能回到身体外面,所以它害人的时候,他和大康才有没名现感知到。” “一个。”胡雪风坐在假山下抽着烟袋锅。 “是啥?” 说是阳宅。 万幸万幸,老弟那回有下头。 某个角落中,一双眼睛注视着一切。 而是有法回啊! 吕合金收起笑容,变成一分担忧八分期盼的表情,安慰道:“事已至此你们能做的只没祈祷了,今天是第七十四天,明天就到了双一之数,也是阴月十七中元节,只要过了今夜,怀疑小哥一定会恢复如常的。” 哥俩对视一眼前,都有没声张,选择随机应变。 砰—— 风小爷既然那么说,孙家湾小概能想象出池塘底是个啥场面。 “这倒是,我肩头两盏护灵灯都慢灭光了,绝对是个头顶流脓脚底生疮的恶人,但你问的是这个逃退钱家的鬼东西没有没线索。” 可风小爷说暂时有办法,这只能从长计议了。 名现真像风小爷所言,池塘底上的尸体到底算是算是死? 老康小松口气。 吕合金交代上去前,独自后往宅邸深处,这外没一座独栋大院。 坏事将成,可是能在节骨眼下被嫂子发现真相。 钱来风郊里。 还有等摸出几步,风小爷毫有预兆的打来心通。 池塘外绝对没沉尸! 沉尸! 随意往返这我妈的还是乱了套? 之后都有跟风小爷打招呼,它就还没展开了调查,并且很慢发现了问题所在。 “因为我们此次就是找钱副村长来谈生意的,一直以来孙家湾都是钱家收药,你们绕是开的,八元他要是是信就去板车下看看。” “钱老七人是咋地。” 说话间,我将手掌搭向妇人的肩膀,但被前者躲闪开来,自大受到传统教育的妇人是愿与丈夫的弟弟没任何肢体接触。 是一会宅门开启,说明来意,钱宅奴仆引路,一切都很名现。 钱家果然是对劲。 石枝英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跟着走退正堂,看是出任何异样,可跟我来的几个跟班就沉是住气了,跟多东家来钱家是是一次两次,哪个是知道钱来顺我向来是远走? 孙家湾点下根烟快悠悠道:“办法是次要的,你要是有记错,今天过了子时不是一月十七中元节吧,处暑和白露之间,阴极阳衰时是一年中阴气最重的一天,有论谁整出来的这鬼东西,恐怕都是会放过一月半的良机,所以今夜过前,钱来风必遭小变。” 但事实下从里面根本感觉是到任何怪异,仿佛所没的阴气都被挡在了钱家宅邸之内。 个屁! ..... 啥? 还真就来对了地方。 “风小爷,外边沉了几个?” “差是少没大半年有见了吧吕多爷?最近你还算着日子,心想也差是少该来了,念念是忘必没回响啊。”笑声传来,正堂中走出个八十少岁的女人。 石枝英倒吸一口凉气。 “大子,西北方向七十丈开里是个花园,花园没个池塘,去这外。” 幕前白手又是傻,如果会没所防备,尤其是这块棘手的池塘很难解决。 吕合金故作放心的表情,“真假还是含糊,但确实没相关传言,可那件事跟小哥和你有没丝毫关系,嫂子他也知道想要小哥恢复如初,必须要用异法泡在池塘外七十四天,身体是能脱离一丁半点,咋可能跟咱们没关系?看天色昏暗怕是要上小雨,嫂子还是慢退屋歇息吧,等到了明天,嫂子他一定能再次过下幸福日子。” 面容名现,气质特殊,身材特殊,反正有论怎么看都很名现,要是是穿着绫罗绸缎,还以为是府外的奴仆。 看着稀松特别,但推门之后,吕合金仔名现细整理仪容,然前用手搓着脸部肌肉,尽可能摆出谄媚却是失尴尬的笑容。 可那方面的‘运气’就很突出了。 他一把将吕合金按在墙边,四目相对。 吕合金艰难回答道:“咳咳——我是来谈生意的啊。” 越想头皮越麻! 但赵三元的性情注定他不会将所有疑问埋在心底,更何况他已经将吕合金当做朋友。 一具尸体就能没如此浓郁的尸臭和阴气,太过反常了,说是池塘底上沉了几十具尸体,孙家湾都会怀疑。 “唉....” 第一百六十章 活祭 钱家宅邸怎么说也是数进数出,占地比三明治茶楼还要大得多,想要把钱家炸上天的可行性并不高。 可单纯的将池塘夷为平地倒是简单了许多,只需两个炸药包足以,爆炸和震慑力就算不能将池塘夷为平地,也定能将沼水全部崩飞。 说到炸药包,民间自制肯定没啥可能性,它多多少少还是需要点门槛,首先火药配比就是个大难题,其后还有材料的来源问题。 因此,可控的炸药包,几乎都掌握在军队手中。 毕竟民风再淳朴也顶多是自制的土枪互喷,类似土枪俗称炸子,因为声音真的很大,却只有一发,相比杀伤力,它的威慑力的作用更加突出,主打一个不崩死你也吓死你。 反正肯定没听过村头干仗还有乡亲扛炸药包往上冲的。 说回军队。 孙家湾有着极其雄厚的煤矿储量,这么重要的地方,附近肯定有驻军,但老帅为了避免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严令驻军距离矿场至少二十里地。 等哥俩小心翼翼拎着两个炸药包往孙家湾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啥? 驻军为啥会给炸药包? 没给啊。 就直接拿的啊。 别问,问就是奉系顶层机密。 反正哥俩是把东西带回来了。 关键装备已获得,剩下的只有行动的细节方针。 现已经过了子时,基本上来不及修整,计划的探讨只能在路上完成,等回了客栈拿到全套装备后便开始行动。 可自始至终老康的脑仁还是懵逼的。 看着堆手里边拎着的炸药包,他左想右想也想不通自己咋就同意了三元如此疯狂的想法。 乖乖,绝对的量大管饱! 嗯....风格很三元.... “啥时候动手?” 赵三元看了看夜空中的残月,“寅时三刻,在阴阳即将交替时动手,无论那个鬼东西是啥,都会老老实实待在池塘里吸收阴气,而且人的精神状态在寅时最困乏,就算有人警戒,我们的成功率也会大许多。” 事有轻重缓急。 虽然至今为止阴阳师都没有露面,但哥俩不可能放任其他邪祟作乱下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的钱家,怎的就会养鬼物了? “到时候老康你翻墙头进去摸进池塘边,拉线后直接把炸药包往里扔就完了,可千万别被石头绊倒啊,我不想来年给你上坟。” “不是!听你话里的意思,咋的你不去啊?” 赵三元微微点头,“我提前潜进钱家,不管钱来顺是不是一家之主,我相信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在我们今天离开的时候,副村长夫人那脸拉的跟出殡似的,所以我们要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是钱家所为,还是另有黑手。” 虽然只是未雨绸缪,可也要竭尽所能避免再出现李家老宅那样的事。 如果只是钱家人搞事情也就罢了,就怕背后有类似一贯道的邪教撑腰。 康木昂右眼皮一直跳,哪怕提前卜了一卦,但心里一直没太多底,“道理我都懂,可动静闹的太大,咱们有极大可能暴露,原本是敌暗我暗,要是敌暗我明可就糟了,尤其是至今为止阴阳师都没露面,更不清楚他们的能耐。” “听蝲蝲蛄叫唤还能不种地了?他们最好听到动静过来,也省得老子去找了。” 作为绝对的行动派,赵三元只要认为各项因素可以行动的时候,就肯定不会隔夜再去。 莽也好,狂也罢。 反正夜长梦多的道理,他再清楚不过。 宁愿快速行动担风险,也不愿意前怕狼后怕虎,犹犹豫豫错过良机。 丑时。 万籁寂静。 盛夏的夜晚闷热难耐。 只是过了子时彻底进入阴月中元后,原本令人烦躁的知了叫声却都消失不见,或许这些小东西也知道在今天要低调些吧。 钱家府邸内堂。 身为家里的女主人,钱夫人自从丈夫出了意外后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许多个夜晚她都辗转反侧,思考着当初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今夜同样如此,她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一切.... 丈夫与往常一样去外面遛弯,可接连三天都杳无音信,直到第四天,丈夫钱来风被弟弟钱来顺背了回来。 满身是狰狞的伤痕,身体被钉了几十根竹刺。 钱夫人哪里见过这阵仗?差点两眼泛白晕死过去。 用二叔钱来顺的话说,大哥是遇了马匪被掳到了山沟子里,遭受了非人的虐待,后来费尽心机才将他救出魔爪。 只是人已经如风中残烛,救回家中时回天乏术。 正当悲痛万分的钱夫人准备安排后事时,二叔钱来顺却给出个建议。 他说认识了几个隐世高人,有办法帮人借寿续命。 从理智上出发,钱夫人自是不信的,可六神无主之下只能抓住这个救命稻草试一试,能成功最好,失败了,结果也不会更坏。 几个高人来了。 当着钱夫人的面杀将一条狗的脖子斩断,却又当着面将狗给起死回生,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 这一手让钱夫人大喜过望。 她以为上苍垂怜的时候,高人们说出了条件。 不要钱,不要物,权当是做好人好事,只是人跟狗不同,想要施展这个术法,必须要至亲之人将钱来风的舌头拔出来杀死,一男一女一阳一阴最好,如此重任,自然落到老婆和亲弟弟的头上。 时至今日,钱夫人每当想起那夜的场面时都会感到极度不适,又害怕又反胃。 因为细细想来,整件事有太多不值得推敲的地方,如果是土匪动手,为何不图钱财,反而要虐待钱来风? 事后这么些天了,那些施法了的高人就再也没露面过,他们到底去了哪? 钱夫人无数次的去怀疑起死回生的可能性,又无数次的安慰自己那些高人们很厉害。 就这样过了四十八天,终于要满双七之数。 吱呃—— 木窗被夜风吹开,暗淡的月光洒落进房间。 “小金?小金??” 钱夫人呼唤着贴身婢女,可她哪知道,二叔钱来顺背地里下了死命令将婢女杀死,在黄昏时已经秘密沉了池塘。 久唤无果,钱夫人只能亲自下床。 她路过了柜子..... 路过了屏风.... 路过了妆台... 路过了铜镜.. 戛然而止! 钱夫人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浑身紧绷,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余光好像看到....铜镜里自己的映像并没有随着脚步消失,而是一瞬间定格在铜镜中央! 恐惧似排山倒海萦绕心头,钱夫人无法确定刚才是不是自己眼花。 她缓缓转过头看去。 暗淡的月光照耀在铜镜上,这个角度有些让人看不清。 钱夫人吞了吞口水,一时间不知是该关窗户还是该直接回到床上。 最终,她选择将让人瘆得慌的铜镜扣倒。 并非是脑子进了水,实则当初那几个高人说过在府邸中布下了结界,说是能镇宅化煞,因此钱夫人心里有些底气。 一步.... 两步.... 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的自己依旧风韵犹存,只是看着很憔悴,有些病态的发白。 嗯? 额头怎么有些黑? 钱夫人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用手蹭了蹭额头,但擦拭过后,手上没有任何污垢。 再看镜中。 额头上还是黝黑一片。 还有,一只浮肿惨白的手指在撩拨自己的长发。 钱夫人猛然回头看去,因动作过于紧张,背靠着梳妆台的她撞倒了许多瓶瓶罐罐。 然而身后没有任何人的存在。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 她双目充满血丝,汗毛倒竖的四下张望,心脏的剧烈跳动声格外激烈。 但依旧没有看到另一个人或是....鬼。 难道是最近精神太差,出现了幻觉? 缓缓松了口气后,钱夫人转身将瓶瓶罐罐捡起。 只是她并没有发现。 原本开启的窗户早已关闭,仿佛从来就没有开过! 将瓶瓶罐罐捡起后,钱夫人已是心力憔悴,不想再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只想一切回到最初。 越想越委屈,她扶着梳妆台,泪水滑落脸颊。 抽泣声又突然顿止,钱夫人的瞳孔极剧收缩。 镜中的自己,眼角根本没有滑落泪水。 反而笑颜如花! 彻底意识到事情不对的钱夫人大声尖叫,大多数女人面对恐怖的第一反应。 但刚张开嘴的瞬间,镜中窜出一只浮肿溃烂的手掌,紧紧拽住钱夫人的舌头。 血雾漫天! 溅满妆台! 一切,又归于平静。 窗还是窗,镜还是镜。 唯有钱夫人躺在血泊中,手中捏着她自己扯下的舌头。 笑容幸福祥和,就像她最后看到的镜中人。 与此同时。 一个人影摸向房间门口。 钱来顺。 看他醉眼朦胧的样子,恐怕没少喝。 主要是太开心。 自从傍上大腿当了狗后,属于自己的好日子即将到来。 不止成功解决了没出息的大哥,还能将家里所有产业财富全都抓在手中,而且利用那个什么沼阴之术,已经在孙家湾和矿场内引起大面积恐慌,估计用不了多久,便能底价收购其他矿坑,届时金山银山都不换。 最重要的是,馋了好几年的饺子终于能尝尝鲜了,未来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为何不提前吃? 当然是为了仪式感。 只要过了今夜,沼阴之术就能大成,某种程度上来说‘大哥’也算复活了一把。 如此大喜之日,正是品尝美味的好时候,主打一个刺激。 推门而入。 沁人心脾的饺子香直往鼻子里钻,这让钱来顺的醉意更盛三分。 蹑手蹑脚的往里走。 可以从屏风中隐约看到牙床上的那抹倩影。 大愿即将得偿,钱来顺的血气是蹭蹭往头上窜。 借着酒劲和好日子,他是再也不想忍了,一招饿虎扑食冲上牙床,抱住那日思夜想。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钱来顺将饺子翻了过来,入手所及皆是软玉柔香。 意外的是,已经到了深夜,饺子竟没有睡着,被翻过来后,她水汪汪的眼眸看了过来,嘴角带着一抹浅笑。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此人此笑。 都是钱来顺无数次幻想中的画面。 除了刺激和心满意足外,更多的是感激。 他感激上苍,给了自己一个当狗的机会。 自始至终,他自认为没有在这场事件中出多大的力。 只是按吩咐将亲哥骗到郊外,将亲哥残躯背回家来骗嫂子,故意放跑自家矿场的一名工人等等。 随随便便做了几件事,便得到了一切梦寐以求的东西。 至于过程中死了谁,死了几个,跟自己有个屁的关系? 只恨到了三十多岁才有机会当狗,早知道打娘胎里就得当。 私出房栊夜气清,一庭香雾雪微明。 纤手传被分竹叶,一帘秋水浸桃笙。 杏脸桃腮,欲拒还迎。 钱来顺也不知道饺子今夜为何没有预料当中的抗拒。 可都这份上了,哪还顾得了许多? 满是大黄牙的嘴就嘬了过去。 然而很快就感觉有点不对劲。 主要是味儿不对。 饺子馅应该是香的啊,咋有股怪味? 好似臭鱼在臭水沟里泡了几十天似的,等回过味儿来的时候,钱来顺差点把隔夜饭吐出去。 记得晚饭也没他娘的吃咸鱼啊? 但来都来了,含着泪也得咽回去。 不就是味儿冲了点么?都不叫事。 钱来顺没多想,足见心态非常不错,换做是窑子里他早就日尼玛退钱了。 咔嚓—— 窗外一道电闪雷鸣! 霎时间屋内光线大亮! 钱来顺借着光亮彻底看清眼前人的相貌。 这哪里是饺子。 简直是腐筋烂肉的结合体! 只是在外边兜了薄薄一层半透明的表皮,里面的烂肉腐筋在无规则的蠕动! 惊雷过后。 暗下的不是之光线。 还有钱来顺的心。 意识到眼前的鬼东西是什么后,他已是吓得肝胆欲裂。 不可能! 它怎么可能出现在这! 府内早已被设下层层保护措施! 况且现在已经是阴七中元,它该在池塘泥沼里才对! 费解困惑,惊愕恐惧。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钱来顺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也没有时间去思考。 血光弥漫! 不止是之前灵活搅动的舌头。 只见钱来顺的胸腔在快速凹陷着,仿佛身体被掏空.... 一切,再次归于平静。 床还是床,屋还是屋。 梳妆台前的钱夫人尸体渐渐发凉。 而钱来顺自始至终都没有进入这个屋子。 他仰倒在房间门外。 双手伸进自己的嘴里,豁口极大,甚至没入了整条小臂,身旁都是各种血肉模糊的零件。 触目惊心。 到底是不是因为色字头上的那把刀送了命? 未知。 但钱来顺如果还活着,一定会震惊事情与自己的想象完全不同,除了稀里糊涂惨死之外,其实整个钱府内的奴仆婢女们都逐个看到极其恐怖的东西,最终全部拽出舌头横死当场。 钱府上下十几口,一夜之间全部销户。 更重要的是,钱来顺不清楚一个人间至理。 大饼虽然好吃,但没有好胃口的话会被噎死。 从他决定当狗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活不过今晚,钱府所有人都是活祭.... 与此同时,钱府外的白桦林。 哥俩丝毫不知道钱府内发生的事。 他们垮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赵三元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不是,老康你算卦算的啪啪响,咋就不算算今天有没有雨?” “你也没让我算啊。”康木昂也很无奈,他抬头望天,好家伙,这雨下的又急又大。 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炸药包,思考着这东西到底防不防水。 第一百六十一章 圈套 诚然,对于哥俩来说,夜间行动早习以为常,而且他们确实喜欢在深夜办事,因为没有吃瓜群众的围观和打扰。 但并不包括深夜在林中淋大雨。 大雨哗哗下,气氛很尴尬。 苦茶子都能拧出二斤水。 说雨休吧,可来都来了,延迟一晚上必将夜长梦多。 说继续吧,鬼特么知道淋了雨的炸药包还能不能炸。 只能说时也运也,哥俩算来算去,愣是忘了算今夜老天爷的脸色。 “要不我用道火符烤一烤?” “你快拉屁倒吧!万一它不怕水咋办?你一道火符出去,老刘在家里直接原地吃席!” “那咋办啊?” “咋办?你先上。” 钱府院墙外的角落,赵三元拖着老康的脚,借力将他送上墙头。 还是那句话,来都来了,总不能傻乎乎的回去,今天是阴七中元最是关键,必须要在阴阳交替时将池塘里的鬼东西消灭。 “别踩脸啊我日!” “太滑了我也没招儿啊!” “手使劲,别特么光上脚——呕——” “行了行了!” 费了好半天劲,并且让赵三元吃了好多泥巴后,老康终于翻上高高的墙头。 接下来就是几个炸药包。 虽说大雨哗哗下,可这玩意儿还是轻拿轻放的好。 “老康,落地没?我可扔了啊。” 砰—— 一声闷响,完全不像是被接住的声音,仿佛是砸在了啥东西上。 没错。 炸药包砸中了老康的脑壳子。 但不是赵三元用力过大,也不是老康不想接,而是他没法接。 一连被砸了三四次都是如此。 没办法。 此刻老康又惊愕又尴尬。 身前不远处就是那诡异的池塘,雨水拍打下击散着浮面的绿藻,平添了几分诡异。 而在池塘前,悄无声息的站着一条狗。 双脚站立的大狗! 月光下。 它没有伸舌头也没有狂吠,就这么安静盯着康木昂,任凭风吹雨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新立的雕像。 因毫无防备,老康冷不丁的撞见后差点没吓尿。 但他也明白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的怪狗,绝对不是啥好狗。 既尴尬又诡异,尤其是老康还一直被炸药包砸头。 “老康?老康你特么吱一声啊....” 墙后传来赵三元的声音,奈何老康又怎敢轻易回答。 从站立大狗的身上,他感受到某种极为讨厌的气息,却又说不上来这种感觉。 硬要说的话,就是毛骨悚然! 短暂权衡后,他谨小慎微的向左移动半步,可脚还没等落下去,那条怪狗的眼神就跟着瞄了过来。 果然邪门! 老康缓缓从背后抽出桃木剑,面上尽可能鼓起和善憨厚的笑容,手掌虚压,用最温柔的声音小声对着怪狗开口。 “别误会....其实我是来送货的,白天送的药品有几样落下了,咱吕家大少爷发现后连夜派我送过来,可夜深人静的我怕打扰到贵府休息,所以才出此下策,哎~别急着谢,我这人就喜欢做好人好事,是吧三元?” 明面上是对对着怪狗扯淡。 实则是用声音提醒墙外的赵三元。 有情况! 你小子那边悠着点! 咱们可能暴露了! 事实上,墙外的赵三元此时也不再去呼喊老康,而是背靠墙壁面向府邸外不远处的白桦林。 林子边缘,有一抹明显亮光。 灯笼! 黑色的灯笼! 且不说哪个冤种会把灯笼做成黑色,单单它存在的本身就是问题。 瓢泼大雨没有将它浇灭不说,还悬在半空左右飘忽! 他妈的根本就没人提着它! 是它自己在动! 如此场面让赵三元也明白了。 行踪暴露。 还真形成敌暗我明的态势,不止入了陷阱,连敌人是谁都不清楚。 可对方到底是啥时候发现的? 疑惑间。 黑灯笼并不愿意让赵三元过多思考。 眨眼的刹那,竟突然拉近了数丈距离,近乎脸贴脸! 那黑灯笼纸壳内窜出一个半透明的扭曲长条形怪物,拖曳着黑气冲向赵三元的口鼻! 阴气? 煞气? 都不是! 又全都有! 赵三元很难形容这鬼东西的性质。 就像个杂交后的品种。 轰—— 粉碎稀烂! 胡雪风从天而降,一脚踏碎黑灯笼! 碎屑中的透明扭曲怪物还想挣扎,但风大爷脚尖一拧,将其彻底消灭。 它轻轻放下烟袋锅吐出一口烟圈,笑呵呵道:“吓唬小孩子的东西就别往外掏了,没劲,大家都很忙,赶紧完事回家睡觉。” 狐仙向来以和为贵,能吵吵尽量不动手。 但风大爷这次丝毫没有要谈判的意愿,说干就干,攻击性极强。 是它明白。 这次要面对的对手根本没得谈。 也没必要谈。 带着的笑容不再是以和为贵的气质,完完全全的冷笑。 话音刚落。 白桦林中走出一人,渐渐浮现出轮廓。 穿着打扮非常怪异,是赵三元从未见过的服饰。 足袋、袴裤、露先、狩衣、单褂、立乌帽。 虽然不清楚这套打扮具体叫啥,可看着就不像是正经人。 个头没多高吧,左手里边拿着个大大纸扇,一面画着怪异紫火,另外一面看不到真容,右手举着把油纸伞。 这时,雨夜中一只纸做的小纸鹤挥动着翅膀飞来,这人轻摇纸扇,那千纸鹤竟与之融为一体。 赵三元双眼微凛。 是跟上官白兔一样的催器术法? 好像不是。 也谈不上更高等级的御物。 是种从未见识过的怪异术法。 但可以确定,自己和老康暴露的根源,极有可能是那只纸鹤。 噼噼啪啪的雨水声丝毫没有冲淡针锋相对的气氛。 在赵三元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仔细打量着赵三元。 咔嚓——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大重九?”怪衣男率先开口,听着就不是本地口音。 此时此地,一口就能说大重九,显然不是啥善茬。 这又不是烟摊买香烟。 “一贯道?”赵三元答非所问,他第一反应是大重九的死敌一贯道,毕竟那帮狗日的里啥稀奇古怪的人都有。 事实证明。 双方都想岔了。 “说出你的身份,或许我能饶你一命。” 赵三元都听乐了。 心想之前遇到这种口出狂言的瘪犊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成了滋养小树的肥料,死的不能再死。 但无论何时面对敌手,他从不隐藏自己的身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这一点向来让老康很上火。 好比现在。 “赵三元,把你爷爷的名记住咯。” 估计怪衣男属实没料到眼前的小子回答得如此干脆,丝毫没有说谎的样子,大脑多多少少没有反应过来。 他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也报出自己的大名。 倒不是说这货行得正坐得直,完全是因为炎黄人在他看来就是狗,狗都报名了,自己能不报?那不是显得不如狗了? 很病态,又很真实。 “初次见面,我叫伊良子毒丸。” 报名后还微微欠了欠身,显得有点礼貌。 却不知赵三元听到这名后,脑子明显没转过来。 “你娘完犊子?你爹从哪个粪坑里把你掏出来的,咋起个这么不着调的名?”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这名听着确实不咋地,但这是翻译过来的名字,原意又不是完犊子。 然而伊良子毒丸听到赵三元的回答后,眼中已有怒火。 “@#¥%” 叽里呱啦说了一达通。 奈何赵三元听不懂鸟语。 可他敏锐察觉到话中的一个词后,杀意瞬间升腾,二话不说抽出戒刀率先杀去。 西内! 这个发音,赵三元非常熟悉。 当时在工程队初遇老刘的时候,调阴魂上身说话时其中就有这个词。 小鬼子! 阴阳师! 他妈的找来找去竟然在这撞见了面! 合着钱家的背后是你们在搞事? 那就更得死了! 与此同时。 院墙的另一侧。 康木昂就没有能对话的人了,他双眼紧紧盯着那条站立的怪狗。 严格来说,是池塘边的诡物。 当老康试探性向前迈出第一步时,那怪狗突然向后仰去,幅度极其夸张,好似在耍着逆向铁板桥。 可无论是人还是狗的脊椎骨都绝不可能向后弯曲九十度以上。 后仰之后,腹部向上背部朝下,在摆着一种极格外诡异的姿势。 正当老康吞口水的时候,这诡物从姿势的变化进展到形体的变化。 扭曲狰狞,骨骼凸起,像是折叠的皮肉在一点点翻开! 在老康的注视下它越来越大,越来越诡异,最终在雨水的拍打下变成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怪物。 论邪祟,老康见识过的绝对不少,消灭的鬼东西也数不胜数,可他从来没见识过这种鬼东西。 形状只是其一。 更诡异的是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阴气与煞气,这等同于说眼前的鬼东西根本就算不上鬼东西。 顶多能说它是从没见过的狗。 老康揉了揉眼角,心底有些怀疑自己的本事。 理智告诉他面对的是从未碰到过的危局。 可经验又告诉他对面只是个有点丑的狗。 除此之外,自从翻进钱府的院墙后,老康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一时间没有发现。 不管了! 先试探一波再说! 一张北极四圣解灾符祭出。 正中诡物身体的刹那,老康遥刺桃木剑。 “急急如——” 敕令刚吐出一半,他就将另一半硬生生咽了回去。 是被惊的。 因为符箓正中诡物的身体后,竟被其身体吸纳,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要知道北极四圣解灾符虽不是老康最强的符箓,但却是泛用性最广,最好用的符箓之一。 哪怕面对的是再强悍的鬼东西,多多少少肯定能有效果,只是分效果强弱罢了,从来没又遇到屌用不顶的时候。 惊愕中,那诡物一步一步跳动而来,庞大的身躯却轻盈无比,跳动之间扭动着身体。 且不说带来的压力如何,单单是视觉冲击力就足够瘆人,普通人看一眼就两眼泛白被吓得屎尿横流。 危机越来越近。 老康这次连祭出两道符箓。 玄武庚辛申酉柳土獐! 朱雀丙丁巳午室火猪! 依旧没有啥卵用。 两张符箓在触碰到诡物的一刹那就被其吸收进身体里,无底洞一般来啥收啥。 康木昂脸色极其难看,不知脸上的是雨水,还是伤心的泪水。 反正内心是有点破防的。 严重怀疑学的本事是不是都喂了狗。 连续三张符箓都没用,用威力更强的雷符恐怕也没屌用。 咋办? 是桃木剑开锋配合罡步手诀去近战? 还是索性用出五雷天心正法? 对自身的怀疑和对事态的犹豫,让老康的心境罕见产生了很大波澜。 可无论他内心怎样权衡,都没有翻过墙头与三元汇合的选项。 对手太邪门,不能把老弟也牵扯进来。 夜风呼啸而过,雨水浸湿了老康的护双眼。 当他条件反射的去擦拭眼睛的时候,那鬼物又蹦了好几步,双方距离再次拉进。 突然。 老康的动作为之一顿。 他猛然回头看去,终于明白之前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根本不是错觉。 原来如此! 怪不得符箓都没有用! 转过头来后,波澜起伏的心境彻底平复,看着越来越近的诡物,老康浑然不惧。 左手以大指掐子文,其余四指压盖大指。 五方力士诀! 为护身强魄之用。 此诀没有任何攻击型,也不会如让身体金刚不坏。 但老康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用了,并持后土宝诰。 “九华玉阙,七宝皇房!” “承天禀命之期,主执阴阳之柄!” “道推尊而含弘广大,德数蓄于柔顺利贞!” “效法昊天,根本育坤元之美!” “流形品物,生成施母道之仁!” 老康面色镇定,心如止水。 哪怕那诡物近在咫尺,依旧没有停止掐诀持咒,仿佛对所有的一切都毫不在意,并且闭上了双眼。 “岳渎是依,山川成仗!” “大悲大愿,大圣大慈!” 恰逢此时,诡物纵跃之间在半空中再次扭曲着变换形状,化为一根足有五丈的长刺,说是刺,粗细比奉天城里的木质电线杆都粗,狠狠刺向老康的喉咙。 “承天效法,后土皇地只!” 后土宝诰的最后一个字刚落,老康浑身轻颤,骤然睁眼。 风雨不止。 暗淡无月。 一切都跟之前一样。 可眼前没有任何诡异的东西存在,无论是站立的怪狗还是变幻莫测的鬼物都消失不见。 此刻老康倒握桃木剑,剑尖距离喉咙近在咫尺,差点将自己给刺死在墙角。 “呼——” 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放下桃木剑。 赌对了! 自己其实早早就落入了对手的圈套当中。 只是这个圈套的形式太过少见,江湖上真正能掌握此法的人非常少。 《列子·周穆王》有载:穷数达变,因形移易者,谓之化,谓之幻;因形者其巧显,其功浅,故随起随灭。 《后汉书·陈禅传》亦有载:永宁元年,西南夷掸国王诣阙献乐及幻人,能吐火,自支解,易牛马头,明年元会,作之于庭,安帝及群臣共观,大奇之。 幻术! 第一百六十二章 针锋相对 幻术这种东西听着很高大上,其实民间老百姓也有机会接触。 以前街头巷尾的卖艺人所使用的障眼法,有大多数能归类于幻术领域。 当然,只是最低端的江湖手艺罢了。 而说到真正的幻术,是针对五感进行影响迷惑甚至是攻击,很多时候防不胜防,因为你不知道啥时候就稀里糊涂中了招。 比如老康,就是在翻墙头落地后掉进了幻术陷阱,这陷阱最阴险的地方在于,无论是雨水还是夜风等等都是真的,只有那个诡物是假的。 迷惑五感之后,老康彻底陷入幻术当中,去对根本不存在的敌人连续出招,到后来行动彻底受施术者打的幻想支配。 看似是诡物刺向他的喉咙,实则是老康自己差点用桃木剑把自己给噶了, 杀人于无形之间! 如果真是这个后果,某种程度上来说堂堂桃木剑杀手,也算死得其所了。 但老康的敏锐让他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夜风。 风的本身没毛病。 有毛病的是院墙上的东西。 那些一个个奇怪的小木牌。 最初翻墙落地的时候老康就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等意识到问题转过头看去后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陷入了幻术当中。 一个个的小木牌,在夜风中竟巍然不动! 除此之外,钱府内飘荡的浓重香气也没有被大雨冲淡半分! 再结合数张符箓没有起到丝毫效果,康木昂立刻断定自己是中了幻术被迷了五感。 虽说不擅长这些稀奇古怪的术法,但该如何从幻术中挣脱而出还是略懂的。 果然,老康的猜测一点不错。 整个钱府都是施术者布置的主场,能凭借个人意愿让站在府内的人中不中招。 万幸的是危急关头永远可以相信老康,他有惊无险的破了幻术,只可惜废掉的那几张耗费心力制作的符箓, 而他更明白。 这只是刚刚开始。 雨水早已浸湿了全身,老康眼神逐渐严肃起来。 池塘旁的花圃中走出一人。 无论是穿做打扮还是散发出的气质,都与赵三元遇到的完犊子差不多,最大不同是外边的完犊子拿着的是纸扇,这个拿着的是个类似灵幡的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要给他太奶上坟。 老康的经验体现出来,无需多说就猜出对方的身份。 阴阳师! 以前在典籍上看过,对方戴的立乌帽正是以往阴阳寮的款式。 果真孙家湾的所有怪事背后都有着必要联系,恐怕都是阴阳师在捣鬼。 可为啥要针对钱家? 又为啥要在孙家湾引起恐惧风波? 老康思考之际,对面的小鬼子阴阳师也在打量着他。 炎黄本地的异人高手其实遇到的很少,而且大多数是没几把刷子的大忽悠。 这让向来高傲的阴阳师对炎黄异人彻底看扁,岂料眼前带厚眼镜片子的竟能轻松破了自己的幻术。 “钱府的这些布置都是你做的吧?”康木昂秉承着能吵吵尽量不动手的原则,率先开始话疗,“作为国际友人还是以和为贵的好,无论你谋算着啥恶事都不会有好结果,听我一句劝趁早束手就擒,我尽量让你走的安详美满。” 以前不一定,现在既然愿意进老帅给挖的富贵险坑,康木昂就明白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杀。 阴阳师必杀之。 潜移默化中,赵三元不再像以往那样遇事皆杀;康木昂也在被影响着,不再像以往那样悉发菩提心,对何人何事都报以绝对的善意,兄弟俩相互应影响着彼此。 康木昂明白心可善,却要分对象。 可话说回来,能轻轻松松的把事办了,总比你死我活的要强太多,哪怕话疗来感化对方束手就擒甚至是自己噶自己的几率太低,但老康毕竟是老康,终究想试试。 成一个也是赚啊,又没啥成本。 遗憾的是,对面阴阳师通晓炎黄语言,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 心想你个小八嘎,竟然还幻想着能杀了我? “笑话!我犬塚甚绪岂能向支那卑躬屈膝!” “啥肾虚狗?肾虚泡枸杞啊。” 枸杞到底治不治肾虚,犬塚甚绪肯定不会知道,他只知道康木昂今夜必须死。 说动手就动手! 灵幡挥动! 雨水虽浸湿了灵幡,可一张张白纸却丝毫没有软趴趴的样子,挥动之后,有十几张白纸随风飘荡。 肾虚狗横摆灵幡,双手连续掐诀结印,又不同于康木昂所熟知的指诀,冷不丁一看各种翘兰花指,娘们儿唧唧的。 难看归难看,但老康不敢掉以轻心。 十几张白纸摇身一变,在雨水冲刷中竟成了十几条灰蛇扭动着身体冲去。 幻术? 不对! 老康看出这些灰蛇绝非幻术,虽不知被咬到会是啥后果,但还是别硬接的好。 他避其锋芒连退三步,左手剑指横抹桃木剑身。 下一刻出现五枚古朴五帝钱。 再次横抹剑身。 噌噌噌噌噌—— 雨水拍打中,五帝钱没有清脆落地,而是逐一迎向十几条怪蛇。 “此宅有主,敬告四方!” “该离则离,该来则康!” “离煞镇邪,魁魅魍魉!” “七真演化,五运朝阳!” 老康舞动桃木剑,数枚五帝钱在白空中以某种阵型下落,在即将撞击在那些灰蛇的前一刻突然各种上下左右急转弯。 因天色过于昏暗,再加上大雨磅礴,肾虚狗并未看见五帝钱之间有丝丝红线连接。 “临!” 大喝一声,老康双手持剑倒插大地。 数枚五帝钱在半空中急速交汇,许多条灰蛇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红线狠狠绞杀,碎尸万段。 剩余的五六条灰蛇虽躲过一劫,但仅仅只是一劫。 如圆润利刃,五帝钱射向四面八方,主动追杀着剩余灰蛇,很快全军覆没落在泥水当中,变回一张张碎纸屑,最终被雨水浸湿,融入大地。 五帝齐飞! 老康这招既有效又好看,放个屁的功夫就将狗肾虚的术法化解,第一回合算是完胜。 只是内心不由得吐槽一番。 这也叫蛇?你真是没见识过我老弟家的青大爷或观大爷! 然而面对陌生的对手,试探性的攻击是常态。 当五帝钱先拔头筹的那一刻,狗肾虚的后手已经紧随而至。 入目所及皆是飞来的竹刺! 叮叮叮叮叮—— 一些竹刺分别将五帝钱钉在院墙上,如脱弦利箭。 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竹刺上书画着扭扭歪歪的符咒,跟蚯蚓似的,与当初钉进副村长钱来风身体里的那些竹刺如出一辙。 甭管好看不好看,阴阳师这招不止破了五帝齐飞,并且这波攻击还将老康算计在内,数根竹刺分别飞向他的各处要害。 要说老康是堂堂正正,狗肾虚就是阴险至极。 但当生死对决,管用就行。 面对杀招,老康暗叹阴阳师果然不是啥省油的灯,竹刺看似是后手,实则后手之后还有后手。 因为在下方的泥土之中,还有一只潜藏的怪异水蛭! 恐怕在首个回合间,灵幡甩出的那些白纸并非都化为灰蛇! 如果提剑招架格挡竹刺,必然会被泥中的那只水蛭趁虚而入。 给老康思考对策的时间只有一瞬。 他立刻甩出一大捧细小未知物,仿佛在身前下起了金色的雨,紧接着拔剑而起。 漫天挥洒中,射来的竹刺撞到后竟来势趋止,神奇的腐烂消解。 噗—— 一剑水波激荡! 老康将水中潜藏的水蛭一剑刺碎。 这一幕让狗肾虚大惊失色。 躲过一招就罢了,连续后手都被轻松化解,已经彻底让他是意识到碰见了硬茬子。 更想不通康木昂甩出的那片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何天克他的沼竹? 答案很简单。 八谷之首。 芝麻。 用老祖宗陶弘景曾的话来说:八谷之中,惟此为良,仙家作饭饵之,断谷长生。 只要稍加处理,便是上好的法器材料,而且肚子饿了还能熬芝麻糊充饥,堪称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除此之外,芝麻本就天克竹子,倘若将芝麻埋进竹子的根部土壤中,竹鞭很快会腐烂,竹子自是不能活。 当然,炎黄子孙的智慧,小鬼子再学也只能学个皮毛,看表情就知道狗肾虚完全不清楚其中的道理。 但这不妨碍他恼羞成怒。 狗肾虚本就没把这戴眼镜的支那小子放在眼里,奈何现世啪啪打脸,势在必得的连招全部被化解,病态的自尊心受到极大打击。 怪叫一声后,狗肾虚将灵幡扔上天空,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块古怪的镜子,他单膝跪地将镜子立在泥水上,恰好灵幡落下,他单手接住用灵幡拂过镜面。 霎时间还反光的古怪镜子变得黯淡无光,极致的黑。 嘴里念念有词,吐字飞快。 估摸着是小鬼子的某种咒语。 老康正考虑着是不是该趁对方玩花活的时候偷袭一波,但狗肾虚确实当得起高手二字。 在漆黑镜面的反射下,身前的泥水霎时间变得漆黑一片,并且随着狗肾虚的咒语,如蛛网般快速向康木昂蔓延而去。 所过之处,芳草鲜花尽数枯萎,面积虽不大却宛若一摊死泽。 康木昂心里一咯噔。 来不及偷袭了。 这帮倭人阴阳师的术法确实怪异得很,以往根本没碰见过,花里胡哨中透着深深的阴毒。 别说跟纯正的佛道两家法脉相比,连炎黄民间法教的术法都比它大气了许多倍。 疑惑归疑惑,康木昂曾经游历世间的经历让他经验十足,立刻想到相对靠谱的应对之策。 说破大天,狗肾虚用的都是镜子。 镜,五行属金,金生水。 其动若水,其静若镜,其应若响。 《抱朴子》有载:万物之老者,其精系,能记人之形惑人,唯不能易镜中之真形。 既然对方用镜以外法乱真形,那自己当然是反其道而行之,以外法归全真。 老康挑剑转身,单膝跪地。 下一刻,一块八卦镜扣在泥水中。 “天昭罗煞,土地星神!” “四生六道,宣开藏门!” “吾奉太乙救苦天尊急急如律令!” 桃木剑直刺八卦镜背,后者顿时立在泥水当中并开始快速旋转,卷飞大量雨水,自身却又没陷入泥中。 拨云见月。 一缕月光透过乌云洒落, 谈不上明亮的月光照耀下,八卦镜似反射又似绽放光芒,正映在如蛛网般袭来的黑水。 倘若从上方俯瞰已是黑白交织,好似纵横十九道的大棋盘,双方竭尽所能的想吞掉对方,又第一时间填补被吞掉的空缺。 见僵持不下,狗肾虚的咒语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叨逼叨跟机关枪似的, 反观老康显得要轻松写意很多,咒语只持一遍即刻,剩下的都是用桃木剑催动术法。 人比人得死。 大家都是会异法的,同行衬托下,你这么轻松写意,侮辱性实在太强,尤其是对狗肾虚这种从骨子里瞧不起炎黄的小鬼子。 他大喝一声再次挥动灵幡,只见那古怪的黝黑镜子向前飞去。 黑芒大盛,雨夜中本就暗淡的光线因它更变得加漆黑,很快压制住的八卦放光。 康木昂见对方玩愣的,立刻连踏罡步,仿佛手中拿的不是桃木剑,而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大纛旌旗。 八卦镜不再旋转,以最强硬的方式冲向古怪镜子。 没有黑白。 没有西东。 彼此轰然相撞,碎片纷飞! 跟余辉一起崩散的还有肆意挥洒的雨水,连带着花园中的泥水都四下激荡。 虽看似斗法都了个旗鼓相当,可更多的泥水是向着狗肾虚激荡着,因速度过快,原本还算洁净整洁的服饰沾满污垢,连那高高的立乌帽也被冲掉。 要说狗肾虚的个头本就不高,长得还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再没了人靠衣装,卖相惨不忍睹。 加上饱受冲击的心理,一时间让狗肾虚有点破了防。 反观老康没有趁着对方愣神的功夫展开偷袭。 倒不是说他有多么正牌,而是要时常清理镜片上的雨水。 没办法,最大的弱点就是眼神儿。 大雨夜的,看不清东西啥都白扯啊。 “你很不错,我必须承认你的确很不错。”狗肾虚缓缓站起身来,脸上不见多少愤怒,可两眼中迸发的杀机恨不得将康木昂生吞活剥连骨头一起咽进去,“你是我遇到过最厉害的支那,有资格让我使出真本事。” 这是骨子里的傲慢,显得非常多余。 可在狗肾虚看来,自己说出这番话,已经是对康木昂莫大的恩典,等同于神明对猪猡般的肯定。 然而事实上老康的心理是有些反差的。 因为从实力上出发,对面的阴阳师术法虽然又古怪又阴毒,但对上后发现也就那么回事。 总体来看,都赶不上当初在药王谷对上的廖胜奴。 “啊?是么?那你赶紧用啊。”老康的态度让狗肾虚再次狰狞。 好不容易装的镇定自若,好不容易装回高手风范。 态度却再次让狗肾虚破防。 这道真不怪老康态度敷衍,因为他正竖起耳朵去听院墙外的声音。 老弟那边好像也碰到了敌手。 希望别出意外.....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冷刀光寒 性格。 往往决定一个人今生的脉络。 比如谨小慎微不在河边走的人,踩坑落难的几率肯定会小很多。 反过来讲,性如烈火的人,身边一定会伴随着凶险,因为这种人太过性情,容易上头。 咱也不说是谁。 反正钱家外的对决已经展开。 在得知对边的完犊子是阴阳师后,赵三元根本没废话提着戒刀就冲了上去,眼珠子都快喷出火来。 自从在老帅那得知当年旅大的惨剧背后有小鬼子阴阳师影子后,赵三元就暗自发誓要将见到的所有阴阳师全部干掉。 军队有军队去对付,政客有政客去对付,轮不到每天为吃饭发愁的老百姓去上火。 但涉及到某些方面,赵三元有他的坚持。 至少他要整死眼前的小鬼子。 术法? 哪有活活把小鬼子劈死来的痛快! 然而小鬼子归小鬼子,却不是普通的小鬼子。 相较院墙内的狗肾虚来说,完犊子更加沉得住气。 面对杀气腾腾的赵三元,他不进也不退,只是平直打开折扇,扇面上的火焰图形好似微微泛光。 雨水啪嗒在扇面,丝丝气焰缭绕着。 完犊子手腕翻转将火焰扇面冲下。 黑气升腾,汇聚成一个又一个黑灯笼。 与之前相同,根本看不清它们的移动痕迹,每当赵三元眨眼之时,它们都会诡异的变换位置,每个黑灯笼中都窜出个半透明的扭曲长条形怪物。 仔细看去会发现,这种窜出的怪物躯体并非是光滑的完整体,而是由无数‘三瓣嘴’一个咬一个汇聚而成,凸出密密麻麻的怪齿。 虽不清楚这鬼东西到底是什么,但赵三元庆幸自己开了阴阳眼,能发觉这些常人无法看到的危险。 而且观其性质,想必造成的不是物理伤害,而是类似阴魂对灵火的冲击。 这么多的数量冲一个来回,赵三元自问绝对会当场咽气,原地开席。 可风大爷会教完犊子怎么做人! 一口浓郁的烟气喷出将狂奔的赵三元包括在内,并将所有黑灯笼囊括其中,丝毫不受雨水影响。 紧接着它高高跃起倒举烟袋锅狠狠一磕,烟斗内被磕出大捧烟灰落入浓烟之内。 火花四溅! 浓烟中到处是噼里啪啦的巨大火花! 完犊子眼神微凛。 他这个身份同样能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场面,也知道保护赵三元的那位是炎黄地仙。 可没料到道行如此强劲,轻松写意的一招就将所有阴摩灯全部干掉。 看赵三元的年岁也不大,到底从哪圈来这么厉害的地仙? 疑惑之余,浓雾边缘暴起一个人影,正是怒目圆瞪的赵三元。 他纵跃而出,手持戒刀对着完犊子当头劈下。 这刀师从郑学松,完完全全是斩猪头的招式。 完犊子不敢硬接,脚尖一点向后掠去,同时翻转手腕折扇扫过身前。 泥水出现四个隐蔽旋涡,从中射出四道泥柱封堵住赵三元的攻击路线。 就这? 赵三元嘴角狞笑。 真当老子手里的戒刀是普通杀猪刀? 呲啦啦—— 刀柄捆绑的布条被扯开,飘荡足有一丈多长,上边书写的尽是晦涩神秘的符咒,彻底释放戒刀的最大威力。 白骨青灰勾金铁! 冷刀光寒罩明月! 泥柱粉碎,如土鸡瓦狗毫无抵挡之力。 冲过层层泥水,赵三元还未落地就见许多星芒激射而来。 纸鹤! 拖曳丝丝绿芒的纸鹤! 跟狗肾虚一样,这个完犊子也不是啥省油的灯,又奇怪又阴邪,大圈套小圈的一环套一环。 赵三元也没废话,手臂一扬,洒出无数纸钱。 风雨中,戒刀咒布在身前绕弧。 “上有九龙回日高,下有九幽冥海涛!” “正交难翻金银路,群魔退闭断邪桥!” 言出法随。 无数纸钱随着咒步在赵三元身前化作圆弧,好似有一股神奇的旋风指挥着它们。 下一刻,纸鹤如子弹般撞击在纸轮上,发出阵阵撕裂般的响声。 一攻一守,斗的是旗鼓相当。 任凭纸鹤的冲击力有多大,都无法穿透纸轮,甚至是绕过弧线,也会被纸轮反而挡之。 双方斗的虽激烈,但过程非常短暂,很快所有纸鹤全部无功失败撞得粉碎,而赵三元身前的黄色纸轮也是千疮百孔,最终被大雨冲刷在泥水中。 这场两种不同体系的异人斗法,暂时看不出孰强孰弱。 攻的巧,守的妙。 然而赵三元可不是孤军奋战。 当纸屑还未彻底溶解时,风大爷转瞬即到! 傻子都能看出来阴阳师施展术法的媒介法器就是手里的怪异纸扇,先把它毁了再说! 风大爷猜的很对,纸扇对完犊子来说的确很重要,但这不代表他没有自保的手段。 纸扇合起,完犊子大袖挥摆,一个御祓串在手。 嘴里叽里呱啦不知道说着什么,但肯定是某种咒语。 御祓串摇晃三次后,突然阴风霍霍,吹得赵三元有些睁不开眼。 只见数个阴魂被御祓串勾来,融入完犊子身前翻腾的淤泥,竟是用异法将阴魂固在淤泥之中,变成了好几个歪歪斜斜的泥人。 这并非是完犊子自带的阴魂。 过了子时就是中元节,也就是俗称的鬼节。 民间传言说鬼节的时候会鬼门大开,阎罗放阴魂们回阳间溜达溜达,其实没这么离谱。 首先十殿阎罗本身不是地府一把手,就算它们敢这么干,把守鬼门关的门神也不会放。 都特么回阳间了还不乱套? 但七月半的阴气确实非常重,是孤魂野鬼们最活跃的时期,因此完犊子想要拘几个阴魂过来,简直不要太轻松。 常人对孤魂野鬼这种东西充满着恐惧,对某些人来说却施术的道具。 只是按照正常流程,驱使阴魂来办事,讲究的是个你情我愿,我出价,你干活,比如传说中的收池人便是御鬼的高人。 跟清风烟魂那种鬼仙不同,收池人御使的阴魂基本就地取材,直接跟当地阴魂定下契约,类似于给地主老财打短工,可惜现在的收池人逐渐绝迹。 那么区别来了。 完犊子的方式完全是硬拘,根本不顾因果。 当然了,小鬼子都没把炎黄人当人,炎黄鬼当然啥也不是,拘你是你的荣幸。 泥人中的阴魂们痛苦哀嚎,却又无法挣脱束缚,只能按照完犊子的命令攻向赵三元。 身为最是讲规矩的大狐仙,风大爷已经被完犊子的阴损所激怒。 当孤魂野鬼的就够惨了,你他娘的还硬拘?这等术法的代价必定是阴魂的魂飞魄散,再无丁点轮回的可能。 愤怒归愤怒。 风大爷绝对不是在关键时刻心慈手软的护法。 当断不断其后必乱,怜悯是胜利者的专属,事已至此,倒不如给这些阴魂一个痛快。 “小子!你对付那狗日的,这些阴魂交给我!” 赵三元用行动作为回答。 四五丈的距离,完全是射程之内。 他立刻掏出马牌撸子举枪瞄准,只是没有瞄准要害,而是针对四肢。 被子弹打死太便宜了,必须将完犊子活剐。 砰砰砰—— 连续三枪。 这么近的距离,赵三元自信可以命中目标。 的确,三颗子弹全都打在了完犊子的身上。 但。 中弹后,对方的身形如烟消散,紧接着在左右各汇聚出一个完犊子出来。 赵三元明显一愣,紧接着再次扣动扳机,直到将弹匣清空。 然而完犊子分裂的越来越多,足有十几个,从表面上看与常人无异,都是举着油纸伞手摇御祓串,铃声纷杂重叠着。 神仙? 妖怪? 都不对! 是幻术! 干仗状态下的赵三元向来全神贯注,脑子转的非常快,立刻意识到对方的把戏,只是还不清楚到底啥时候用的幻术。 被迷了五感,赵三元更明白自己处境非常危险,绝不能等完犊子先出招。 后退躲闪没有用,因为这只是主观上的躲闪,中幻术随便动作的话,方向极有可能南辕北辙。 “小子!用大吉水!” 心中传来风大爷打来的心通,并告知了破解幻术的方法。 赵三元毫不犹豫从怀中掏出了几种与当下气氛格格不入的东西。 橘子、柚皮、计叶、柏叶。 这时候肯定不是想吃个水果压压惊。 他将四样东西揉捏到一起,混合的汁水从指缝中流淌而出。 二话不说将汁水抹在双眼皮上,双手各结剑指斜顶两侧太阳穴。 “大洞真玄,长炼三魂!” “一魂速守七魄,二魂速守泥丸,三魂受心节度,速启太素三元君!” “向遇不祥之梦,是七魄游尸来协之源,急召桃康护命,上告帝君!” “五老九真守黄阙,神师紫护将军玲!” “返凶成吉,生死协命!” “开!” 伴随最后一声爆喝,赵三元骤睁双目。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个通体漆黑类似飞镖的东西急射而来。 赵三元条件反射身体后仰,一招幅度极大的铁板桥,漆黑飞镖擦着额头飞过带出一抹鲜血。 如果解除幻术的速度再慢上半分,恐怕就不是额头被开了个口子这么简单了。 见赵三元躲开这致命一击,完犊子不免吃惊。 心想这小子用的到底是什么术法? 就那几种不起眼的玩意能破了幻术? 殊不知,再强的阴阳师也只是小鬼子。 如果是平安时代的话,刚刚从炎黄学走本事没多久的阴阳师或许就能看出来关窍。 那几种东西单拎出来的确不起眼。 但混合后便是物美价廉的好宝贝,名为大吉水。 相信许多客家兄弟会知道这个老习俗。 此物寓意除秽迎新,除夕一早,小孩们要去采摘熬的各种树叶,然后大锅里熬水,熬出来的水混着各种树叶的香气,老辈客家人会说这是过年才洗的神水,洗过之后冇灾冇难,清洁平安,长命百岁。 一般来说,大吉水需要十几种材料混合才算完美,只是赵三元手头上就有这几样,但配合解噩咒的效果非常显着。 汁水明目,咒语消法。 由此可见老祖宗们一代一代传承下的习俗蕴含着大智慧。 完犊子显然不明白啥是大吉水,就算明白,他也不懂为何一个东北小子竟懂客家人的习俗用以破除幻术,离了大谱。 另一边。 风大爷气势卓绝。 辗转腾挪之间,泥人一个接一个的崩碎。 只是混入泥水中后又重新塑形,继续攻向风大爷,已经反复了十几遍。 见此情形,风大爷扶摇直上又重重落下,手中烟袋锅化为拂尘,如它长长的眉毛一般洁白无瑕。 轰—— 泥水飞溅! 一膝将个泥人顶倒在地。 其余泥人合力攻来,风大爷向后掠去。 仙退,拂尘未退。 数之不尽的拂须分散刺入跌倒的泥人身体,风大爷扬臂一扯,泥人中的阴魂竟被直接拽了出来。 可就像预料的那样。 完犊子的术法过于阴毒,无论泥人有没有取得战果,里边的阴魂都会魂飞魄散。 像此刻,被拽出的阴魂点点消散,痛苦的哀嚎声也随着消失不见,无论它是生是死,这个世界上都不会再有它存在的痕迹。 几百年里见惯了生死离别,消灭了无数邪祟的风大爷面色平静,表情淡漠。 但了解它为仙的赵三元如果见了,一定会紧张的缩了缩脖子。 因为风大爷它向来带着和善的笑容,当它不笑的时候,后果很严重。 是形势所迫。 是无可奈何。 明白。 风大爷都明白。 所以它要以最快的速度帮自家弟子清理棘手的泥人们,然后整死那个该被千刀万剐的阴阳师。 一手托出,拂尘飞向半空。 风大爷再吐仙气,剑指遥刺。 拂须犹如突然绽放的白色花苞,向四面八方快速蔓延。 这招威力甚广,拂须穿刺过绝大多数的泥人身体,如入无人之境。 剑指横劈! 拂尘顷刻旋转起来,无数拂须拽出一个又一个阴魂,又逐一魂飞魄散。 仅剩的三两个已经不成气候。 反观赵三元那边。 破了幻术之后并不算尘埃落定。 当知晓子弹收效甚微后,赵三元心中感叹着如果兔子在这就好了,有她擅长的那种气宗术法,要拿下完犊子肯定会轻松许多。 感慨之余,手上的活儿丝毫不慢。 一块三尺三大红布扯出,雨夜中显得尤为鲜艳。 见识到赵三元本事的完犊子丝毫不敢轻敌,警惕的向后退去。 火光大盛! 浓烈火焰推着红布往前飞,眨眼间便裹挟成个大火球。 完犊子暗叹好险,幸亏提前拉开了些距离,但仅仅也是拉开一些罢了,虽然火球的速度飞快,却没有太多的时间应对。 他捏断手中的御祓串,十几个小铃铛迎面撞向火球,撞击的角度非常刁钻,是火球的中部偏下,因为他知道无法彻底停下火球,倒不如将其挑偏路线。 如他预料当中的差不多,十几个小铃铛势大力沉,击中后爆裂出无数火花,果真将火球挑到上空。 但也只是差不多! 当火球被挑飞的刹那,完犊子看到火球的背后还连着东西。 戒刀的咒布。 要糟! 第一百六十四章 式神 论血气方刚,相信同龄人中没有几个比赵三元还莽。 但要论心眼子,赵三元也当得起老阴比这个雅称。 至于他如何切换,完全取决于他当时的心理状态。 能轻松解决的何必多费脑筋? 干他妈的就完了。 反之的话,自然得用些手段。 看老康这段时间的变化就知道,不少阴招都是师从赵三元。 裹挟红布形成的火球只是佯攻罢了。 当完犊子看到那条戒刀咒布的时候,赵三元来不及擦拭嘴角的烈酒,他强忍着喉咙的灼烧感,双手狠狠扯动戒刀。 “斗!” 霎时间,大火球分裂无数,似烟花般炸向完犊子。 会幻术又怎样? 说白了都是为了迷惑敌人。 你会,老子也会! 完犊子看着眼前炸来的无数小火球,哪怕因为暴雨关系它们的火势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但打到身上绝对不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好结果。 来不及多想。 他咬破大拇指将指尖血抹在油纸伞内侧划出大圆弧,叽里呱啦诵着咒语的同时将油纸伞抵在身前。 砰砰砰砰砰—— 如预料当中的一样,这些小火球绝非等闲,要是普通的油纸伞早就被炸得稀烂,完犊子心想得亏反应的快。 狡猾狡猾滴! 但也仅仅是狡猾罢了。 换做是自己,这时候一定会抓住机会发起第三段猛攻。 呵,还是太年轻。 完犊子耻笑赵三元经验不足时,他嘴角的狞笑却顷刻间凝固。 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刀尖刺破了油纸伞。 缺口越来越大! 刀光越来越亮! 赵三元竟是与无数小火球一起冲撞而至,一刀破开了完犊子‘加固’后的怪伞。 诚然,今夜的风雨确实让火攻威力大大降低,但赵三元本来就没想着用这招一锤定音。 火焰烧焦了发梢,灼烧着脖颈脸颊。 赵三元浑然不觉一般,眼中死死盯着完犊子,戒刀直刺对方的心口窝。 与院墙内老康和狗肾虚的斗法画风有些不同。 这边斗的虽也是热火朝天,但更多的是在斗心眼子,举手投足好像全特么是套路。 看着距离胸口越来越近的戒刀,和杀气腾腾冲过雨帘的赵三元,完犊子自知无法靠肉身硬接这致命一击。 就像说的那样,双方都在斗心眼,未虑胜先虑败。 当之前完犊子举伞的那一刻,另一只手已经提前捏住个小物件,防备不时之需。 一枚蓝色勾玉。 拇指鲜血早已将它浸染。 叮! 脆响刺耳。 赵三元必杀一刀正中完犊子胸口,可顶多刺穿了衣物,对方肉身丝毫没有受损,仿佛刺在石头上一般。 是寄打之术? 还是横练功夫? 都不对! 脑海的一瞬间浮现出无数种猜测。 但戒刀撞击之后,赵三元的身体受惯力前冲。 心里暗呼要坏,因为没想到对方的心眼会这么多。 完犊子接下来会用什么手段? 是那把折扇? 还是再掏出其他怪异法器? 攻击的形式又会是什么? 自己第一时间该如何应对? 直到赵三元看到完犊子左手亮出的家伙后,一时间有点懵逼,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完犊子嘴角挂着冷笑。 如此近的距离,任何术法都是花里胡哨,哪有冷兵器来的干脆利落? 胁差! 一把只有一尺长的倭刀! 刀刃漆黑没有丁点反光,绝对是涂了某种毒物! 由中可见固有观念不可取。 对于阴阳师,炎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撞见过,就更谈不上熟知他们的习惯。 除了各类法器之外,阴阳师同样擅长法剑、太刀、弓箭、法杖、薙刀、刺股、木棍等冷兵器,尤其是在经历村头乱战的一百多年,岛上极其混乱,阴阳师为了自保更加专研冷兵器的掌握。 毕竟多一份手艺多一份安全。 试想下大家都认为你是会各种异法的高人,却在对决的关键时刻出其不意掏出一把机关枪,对手绝对会大惊失色。 距离如此之近,完犊子的肋差短刀转瞬即至,他已经能想象得到腹部被切开的美丽画面。 诚然,赵三元确实大惊失色。 甚至差点没憋住笑。 没办法,被逗的。 当自己落入完犊子的套路后其实非常紧张。 但! 你妈妈的还以为能用出啥邪乎术法,合着是跟老子玩近身战? 这不巧了么! 跺地崩步! 赵三元借助前冲之势化凶为吉,顶肩撞向完犊子胸口。 开门八极拳! 铁山靠! 一击将完犊子撞得双脚离地喷出好大一口鲜血,手中肋差也在这一刻失去准头,蹭着赵三元的腰间划过。 啥叫撞枪口上了? 完犊子给出教科书般的展示。 他本以为能出其不意,岂料赵三元被自家老碑王捆窍打了一套八极拳后,已经成为近战小能手,一下子趁势而起反守为攻。 瞬间将完犊子揍得晕头转向,依稀之间倒是能从拳法上猜出是个大概,但因攻守易型的太快,完犊子还以为是赵三元暗地里有帮手突然神兵天降。 谁打的八极拳啊? 赵三元一招得手,根本不让完犊子脱离自己的掌控,将对方缠臂带回后连顶心肘! 缠臂崩肘硬开门! 顶、抱、单、提、挎、缠。 六大开接连不断,将完犊子抱在身前狂揍。 你玩刀?老子就不会打拳? 奈何地理不便。 八极拳发力在腰在足,现在大雨磅礴脚下泥泞不堪,八极拳威力被削弱太多。 否则即便是个浑身腱子肉的也得被赵三元揍趴下。 就像此时,弓步踏出后踩的是个大水坑,别说是借力了连站都站不稳,差点摔个狗吃屎。 良机来的过于突然,完犊子都以为自己会被活活锤死,冷不丁的见赵三元踩空哪里会放过好机会,是连滚带爬的往后退,彻底被八极拳打出了心理阴影。 鼻青脸肿就不用说了,肋骨都被硬生生打断了好几根,也顾不得那柄短刀丢到了哪里去。 拉开两丈开外,完犊子余光瞄见自己拘来的孤魂野鬼全被胡雪风打散后,明白自己彻底落入了下风。 完犊子这个恨啊,总算明白赵三元并非是有帮手,揍自己的一直是这小子。 难道这也在你的计算之内? 阴险! 可天地良心,赵三元真没算到这一步,完全是打雷放屁赶点了。 完犊子的接连出招无不被这一人一仙化解,他的愤怒与疑惑即将到达顶峰。 到底是谁!? 这小子明显是奔着孙家湾,甚至是奔着钱府来的,难道他知道阴阳师要在这搞事? 他最先想到的肯定是大重九的人,招魂神社的阴阳师都清楚炎黄地界上,唯一能与招魂神社过招的组织只有大重九。 可炎黄至今都是散装的,大重九更多是在炎黄南部活跃,黄河以北的影响力极低,更别说遥远的关外大地。 还是说奉系高层秘密与大重九达成了某种合作关系? 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就大了! 众所周知大重九隶属于南方政权,没有当权者受益,大重九敢跟奉系高层有联系? 无数种可能性在脑海中闪过,但没时间给完犊子多想,当下最要紧的是解决掉眼前的一人一仙。 只能用绝招了! 手中折扇再次打开,展露的是折扇的另一面。 所画的东西非常抽象,完全是一团乱麻。 虽然夜雨让能见度变得很低,但赵三元依旧能看清那团乱麻在扇面上诡异变动着。 这时风大爷身形飘逸的按住赵三元的肩膀。 “狗急跳墙,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看他到底能翻出多大风浪。” 至此为止还没有彻底了解阴阳师的具体水平,更不知到底有多少压箱底的邪乎术法没有用。 不管怎么说,求稳为上,弟子的安全永远是第一位,剩下啥都是次要。 其实赵三元这时候真没上头,他现在最关心的是钱府内的老康,因为雨声掩改了许多声音,也不知里边怎么样了。 然而完犊子的咒语声比以往都要大许多,叨逼叨跟哭丧似的。 “走点心,这正干仗呢不知道啊?小康比你厉害靠谱,咱们管好自己这一摊就行。”风大爷掰回赵三元的脖子,让他直视着完犊子。 一人一仙的友好互动,在完犊子看来绝对比给他几电炮还难受。 真有这么轻松? 自己好歹也是招魂神社正牌阴阳师! 也罢! 接下来就让你们知道阴阳之最恐怖的到底是什么。 扇面上的那团乱麻愈发扭曲,当到达某个临界点时,完犊子连续掐诀怪叫一声,古怪折扇凌空翻转越来越快,半圆残影看着像是一个完整的原型。 “呃————” 沉闷低沉的吼声传来。 从折扇残影中探出个诡异之物。 体态臃肿,表皮暗淡。 独腿,无头,三只手。 足有轿车般大小。 问题是没有头,它到底是从哪发出的低吼? 放了屁? 赵三元当然不清楚这鬼东西是啥。 式神! 古笼翁! 这是源自于倭国的古老术法。 式者,侍也。 可以将式神理解为侍神,顾名思义,就是侍奉主人的各种灵体和鬼怪, 此术由第一位大阴阳师安倍晴明首创,据说式神的种类有一百零八种,细分还可以分为外道七十二,上道三十六,古笼翁便是外道的一种。 式神的媒介大多是经过特殊处理过的纸张,也可以利用其它法器召唤而出,除了活物与鬼怪意外,传说连生人的魂魄都可以变成式神。 某种程度来讲,跟炎黄的一些术法大同小异,比如召唤地仙或驱使阴魂等。 这种术法究竟是不是当年从炎黄爷爷手里学到的,依旧是个谜团。 不过从另一种角度可以看出些端倪。 式神这东西并非万能的,它有个非常大的缺点。 噬主! 一旦施术者力量大减,式神极大可能会背叛主人,乃至于先把主人杀了助助兴。 类似的形式挺像滥五猖,好用,却长了反骨。 所以两者之间有多少关联,只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但这些赵三元丁点都不清楚。 他直勾勾瞅着从古怪折扇中窜出的古怪玩意儿。 左看右看,再左看右看。 最终不由得问向自家老仙。 “风大爷,这是酸菜缸成精了么?” “不太清楚,对于倭人的东西我也所知甚少,但是....” “但是啥?” 风大爷一本正经道:“但是据我所知,倭人没有酸菜缸吧?它们又不会腌酸菜这种高级材料。” “也是。”赵三元深以为然。 抛开那鬼东西的一条腿和三只手,确实有种神似的感觉。 问题是它真的不是酸菜缸,就是长得像而已。 完犊子召唤出式神后一副趾高气昂的拿捏表情,可听到这一人一仙的对话后差点没被气抽。 侮辱性极强! 古笼翁!传承数代的古笼翁懂不懂!看名字就知道是灯笼! 你才酸菜缸,你和你家狐仙都是酸菜缸! 多说无益,完犊子也懒得解释,接过落下的折扇后立刻命令式神先下手为强。 必须承认古笼翁看着没有太多的压迫感,长得也非常臃肿,可速度奇快无比,霎时间消失在原地。 能成为阴阳师没有一个是白给的,门槛是必须能控制一个强大的式神,尤其是在明治维新后阴阳寮体系崩塌,能被招魂神社返聘继续重操旧业,本就证明了其实力。 赵三元见古笼翁消失不见后,以为是跟之前的黑灯笼一样会瞬移,他立刻左右观察着,却根本没看到古笼翁到了哪里。 在上面! 反应是反应了过来,但还是慢了一步,风大爷提前发现古笼翁出现在正上空并重重落下后,它立刻拽着赵三元向后退去。 轰隆隆—— 淤泥纷飞! 水波涛涛! 古笼翁重重砸在地面上,威势骇人的紧。 真要被砸个正着必定会粉身碎骨。 赵三元立刻意识到,完犊子的术法所召唤出的东西虽然常人看不到,可却能实打实的破坏其它实体。 从这一点来看,跟地仙没有任何区别。 棘手! 可更棘手的接踵而至! 古笼翁一击不中,臃肿的身体内迸发出昏暗的光亮,但在赵三元看来犹如近距离看着高功率走马灯,顿时被晃得头晕目眩,霎时间看到无数奇怪的画面,可谓防不胜防。 麻痹了赵三元,古笼翁撑地的单只脚仿佛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崩飞之际,速度快到令人发指。 万幸有四大护法之首的风大爷,见弟子迫不得已中招后,立刻拽着他避开锋芒。 风大爷也是首次面对小鬼子的式神,纵然想到许多办法加以应对,可自家弟子是凡胎肉身,对付古笼翁过于吃力。 捆窍上身? 意义不大。 捆窍的精髓在于借仙家外力为己用,依旧是以弟子的凡胎肉身为主,真要捆了窍,正面开干的危险性极高。 带着弟子去擒贼先擒王? 成功率太低。 古笼翁速度虽快但行动并不算激进,都处于随时能后退保护完犊子的位置。 那留下来的选择只有一个。 风大爷吐了口烟圈吹在赵三元的额头上将他唤醒,尽量言简意赅。 “小子,我数三个数,到时候你再睁开双眼,之后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 赵三元满心疑问。 啥数? 没数啊。 “一!” “不是,风大爷您先——” “二!” 话音刚落,赵三元突然感觉到自己被大力抛飞,衣摆猎猎作响,脸部表皮迎风颤抖着。 “三!” 第一百六十五章 符箓符咒 俗话说得好,做人一过百,形形色色。 无论是任何文明、种族、国家、地域、宗教等,人只要多了啥奇葩的另类都会存在,而且越是有能力的人,性格越是古怪。 举个例子。 小鬼子都是狗,那阴阳师就是狗中怪狗。 其实从术法成面上就能看出,狗肾虚之前施展幻术中的怪物形象,起初就是条又诡异又恶心的怪狗。 属于术由心生了。 但作为狗,却没有狗的自知之明,认为炎黄人才是最低贱的狗。 所以当康木昂精妙绝伦的化解一切并隐占上风之后,狗肾虚那病态的自尊心大为受挫。 一定是自己过于轻敌没上强度! 就不信今夜弄不死你个小八嘎! 灵幡拍打左肩,右手捏出一张白纸。 这张白纸并非是灵幡掉了毛,从形状上看与炎黄符箓基本一致,只是上边书画的东西让人费解。 “@#¥%” 狗肾虚叽里呱啦嘟囔着咒语后甩出白纸激射而去。 为了保险起见,老康没有硬接,只是尽可能拉开些安全距离。 符箓? 不像啊。 看着跟老百姓所说的鬼画符差不多。 难道国外的符箓都这么另类? 疑惑之中,那张白纸颜色渐深,边缘越来越平滑,像是大号的竹叶。 狗肾虚大喝一声,手结剑指对着康木昂凌空砍下,神奇的是那‘竹叶’速度明显加快,如飞刀般砍向老康。 见速度相差过于悬殊,老康也不再躲闪,因为躲特么也躲不过。 他看准时机反其道而行之,向‘竹叶’挥劈桃木剑。 见此情形,狗肾虚剑指斜掠向上,那片‘竹叶’还真就如臂挥使般改变方向,在半空中切断无数花草树枝后划了个圆弧再次射向老康。 这东西可比啥飞镖暗器厉害的多,不止威力恐怖,还能受施术者的控制改变方向。 有点类似炎黄的催器术法。 但见识过此法的性质之后,老康绷紧的心弦稍微松了松。 就这啊? 照比上官白兔那真正的催器术法弱不少。 虽说不太懂具体细节是啥,可单单这种唬人的玩意儿,自己想想办法也能做出来啊。 三张符箓祭出! 以‘品’字形迎去。 为首的正是朱雀丙丁巳午室火猪符。 “临!” 老康口吐真言,言出法随。 符箓被催动后在半空中化为一团烈火,瞬间就将那片‘竹叶’包裹其中。 这团明火还未被雨水浇灭几分,那片‘柳叶’便冲了出来。 催法的狗肾虚冷笑不已。 用火确实是个办法,可自己的这招符咒又快又狠,只要第一时间脱离火焰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一边用的是符箓。 一边用的是符咒。 虽一字之差,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箓者,谶也。 咒者,祝也。 箓是图谶,又称为法箓,记录天官功曹、十方神仙名属、召役神吏、施行法术的牒文,主要内容有神仙上真多名讳等,想入道门的修行者必须受箓便可见一斑,它是与天地神灵沟通的媒介,是一把开启人与天道沟通的钥匙,勘吉凶得失,引法施术。 《洞玄灵宝课中法》又载:先从戒箓,然始登真! 道士内炼与施法时,大多依靠驱使箓文中的神真方能炼化成真,拔度生灵,救济困厄。 咒是祈求,是祝祷,是对天地万物的表达,比如上香时向仙神祝福,是祝香咒;普通人之间的恶意怨诅,便是诅咒,由此可见哪怕是普通人,语言声音并非只是用来彼此沟通,其实潜藏着无穷的力量。 在炎黄,箓和咒是两大领域。 在倭国就不一样了,从遣唐使装孙子的年代开始起,哪怕学了偷了无数种瑰宝,可小鬼子永远是小鬼子,文明底蕴不会因为偷和学而改变,箓这一类他们吃不透。 通俗的来说是根儿不行。 炎黄源头神只是盘古开天,一炁化三清;倭国神只是你填我凹陷,我收你长短,然后跟流水线似的咔咔一顿生神。 就这能把箓学明白就怪了。 因此小鬼子们开发脑洞想到了个好办法,把箓踢出去,用符和咒相结合,是不是能达到炎黄符箓的效果? 别笑,还真是个路子,就是过程非常繁琐,首先符纸就要经过无数道手续,期间还要严格按照时间规划用咒语对着符纸叨逼叨,然后才能书画,想想就知道有多麻烦。 特别贴合他们知小礼而无大义的本质。 做出来的东西可以想象成诅咒的具象化,纯粹是为了害人,几乎没有其他用途。 反观炎黄老祖宗传下的符箓,不止能斩妖除邪,也能化煞趋吉,治病救人。 当然,论实力的话,符箓又怎惧小鬼子畸形的产物? 待狗肾虚发现了火符之后还跟着两道符箓,他立刻控制着符咒再次调转方向直奔康木昂,射人先射马的道理他也清楚。 他催法的动作幅度很大,哈腰弓步摆臂的动作跟猩猩踩电门似的。 甭管好看难看,反正好用就行,符咒拐出连续三个大直角弯,匪夷所思。 但下一刻狗肾虚再次被现世啪啪打脸。 因为老康祭出的三张符箓,只有头一张是朱雀丙丁巳午室火猪符,另外两张截然不同,根本不是火符。 “急急如律令!” 喝令之下,只见火光前端好似一道飞星划过,也连续拐了好几个直角弯,正中那道‘柳叶’符咒。 叮—— 金石相交声尤为刺耳,好似刀剑相劈! 狗肾虚被动散法,那道符咒彻底被破坏。 他瞪圆了眼珠子,完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刚一瞬,只是瞧见康木昂的后两张符箓融为一体。 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难道眼前的厚眼镜片子也会阴阳道的符咒? 绝不可能! 这种符咒之术只有隶属招魂神社的阴阳师才能掌握! 诚然。 狗肾虚想的一点不错,这种畸形的符咒术法确实只有阴阳师会,可并不代表炎黄异人不会同威力的术法。 巽丙张十七太观吟! 乾戌娄十二太石金! 风涌金鳞! 这两张符箓组合在一起是又轻又硬,夸张点说好似是演义里的斩仙飞刀,快准狠,专破狗肾虚的符咒。 轰隆隆—— 院墙外传来巨响,地面轻颤,连孙家湾内不少乡亲都从睡梦中被稀里糊涂震醒。 老康面色大变。 猜测是老弟在外面碰到了劲敌。 他越想越担忧,老康索性直接反守为攻,提着桃木剑直奔狗肾虚。 一张符箓在手。 玄武庚辛申酉柳土獐符! 当老康掏出这张符箓的刹那,狗肾虚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明白它的厉害。 之前幻术未破的时候老康就打出了一张,虽没有取得任何效果,但狗肾虚却借此明白了玄武庚辛申酉柳土獐符是种拘束类符箓。 狗肾虚快速结印掐诀,一张符咒不知何时被祭起,正落在面前。 霎时间雨滴汇聚而来,在身前形成看似人形的诡异水人。 “阵!” 一声大喝! 刚刚汇聚的水人爆裂,帮狗肾虚挡住了玄武庚辛申酉柳土獐符。 老康见状是真想打一道雷符劈出去。 然而眼下的天气根本不适合雷符发挥,将风险大大增加。 所以只能退而求次。 三张坤丁星六太落土符。 “临!” 狗肾虚脚下突然拱出大量沙土,短短时间内将脚下泥水全部吸收,包括帮他挡招的水人。 沙土向水人身体里快速蔓延,形成的沙手很快就抓住那道符咒,狠狠一捏,刚刚重新汇聚的水人彻底被干掉。 土克水! 狗肾虚见此情形忙而不乱,连打出五道御守,外有丝绢布袋,绣有招魂神色的徽记还有阴阳道的图腾。 这东西也有一千多年的历史,虽种类繁多,但大部分都是护己所用,倭国民间的御守更是清一色的祈福类。 然而放到阴阳师手里,就不是一个概念了。 五道御守炸裂,碎成的齑粉沾染雨水后变成五只恶犬,体型细长,脑袋极大,身上却没有任何毛发,严格来说它本身就不是真的狗,颜色单一,像从壁画中跑出来的妖怪,乃够肾虚的底牌之一。 老康不退反进,右手从腰后撤出一条长长的红绳,每隔三寸就绑着个小铜铃,正是那根捆仙绳。 咬破左手中指血横抹绳头再高高抛起,四十九颗铃铛脆响悦耳。 所谓捆仙绳能不能真的捆仙暂且不说,但捆邪祟绝对没毛病。 康木昂和狗肾虚都算世间异人高手,那么狗肾虚的御守术法到底算不算是邪祟? 看疗效! 妖犬或狂奔或纵跃,将老康前后左右的路全部封死,嘴口大张不见尖牙,漆黑一片宛若无底黑洞。 “因威尚圣,无极至尊,立久十七,华宝飞升!” “将百千万,坛而演法,知明圣典,大动仙精!” “九天金阙,皇王万圣,此云四起,万邪规正!”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桃木剑直指头顶上的空捆仙绳。 铃铛声骤然大盛。 被抹了指尖精血的绳头似灵蛟般辗转腾挪。 狗肾虚见状立刻催法命令御守妖犬不必管那根红绳,先咬死康木昂再说。 如果不是因为愤怒,不是因为傲慢,狗肾虚大概率能猜出老康这一招必然不简单。 可惜,他数次被康木昂按在地上摩擦,从头到尾处于下风,已经让心理破大防。 现在大好时机就在眼前,哪怕是那根古怪绳子不简单,但五只御守妖犬只要还剩下一只就能咬死康木昂。 问题是,真的会有漏绳之狗? 捆仙绳快如闪电,当五只犬妖距离老康近在咫尺时,有一个算一个全被捆仙绳勒住了脖子。 狗肾虚大惊失色。 离谱! 离大谱! 五道御守化为的犬妖都没成功? 八了个嘎的这啥绳子这么强? 哪里有卖的我高价收! 震惊归震惊,狗肾虚可不敢光看着,现在手头上还剩下的有效手段已经为数不多,况且这五个御守炼了好几年,就这么被干掉的损失太大了! 他咬牙划破掌心,鲜血抹在灵幡上急急挥动,命令犬妖们趁着捆仙绳还没有彻底勒紧前尽快挣脱。 眼睛都不眨划出这么长的伤口,看来也是下了狠心。 从效果上看确实显着。 五只妖犬暗淡的颜色变为殷红,张口撕扯着捆仙绳的同时分散往五个方位狂奔,主打能跑一个是一个。 但老康的经验尤其是等闲? 今夜为了承诺也好,为了老弟也罢,都必杀狗肾虚。 施术前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捆仙绳并没有全部抛出去,另一端被紧紧绑在桃木剑格上。 他右臂使出全力摇晃桃木剑,捆仙绳一圈一圈的缠绕着,当到达第七圈时屏气凝神马步扎稳,右手握紧剑柄,右掌狠压剑身。 呲呲呲呲呲—— 剧烈的摩擦声极为刺耳,桃木剑身多处崩出裂缝,碎屑纷飞。 但比桃木剑更先扛不住的是五只犬妖,捆仙绳顿时将它们的脖颈死死勒住,倒飞而回。 还未等落地全都被分尸当场,变成五个碎裂的小木牌,看材质与钱府院墙仪门上悬挂的小木牌一模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 狗肾虚心态彻底崩了。 三年! 炼化这些御守用了整整三年! 知不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 鬼哭狼嚎间,狗肾虚赤红着双眼将灵幡插在身前,无数白纸如血花般四下翻飞。 紧接着钱府内所有悬挂的小木牌开始剧烈抖动,他要将最新炼化的底牌毫无保留的祭出。 当啷当啷.... 小木牌逐一掉落。 康木昂警惕的看向四周却没发现其他异样。 啥意思? 撒泼打滚术? 不应该吧。 咋说也是招魂神社的阴阳师,虽说实力上看还不如当初在药王谷对上的廖胜奴,但依旧非常强劲,要不是自己对许多领域略懂些,还真就不一定能压制住狗肾虚。 看来看去没发现异样后,老康索性再次冲去。 没时间拖延,必须赶紧去帮三元。 可还没跑出几步,动作却毫无预兆的骤然停止! 老康愣愣的站在原地,仿佛失了魂魄一般! 雨水拍打着他的全身,可人已经不是原来的人,连中幻术时都握紧的桃木剑,此刻缓缓坠地,没入雨水当中。 看似事发突然,然而狗肾虚却大松口气。 他笑的放肆,笑的疯狂。 中招了吧? 任你术法再精妙,还是中招了吧! 狗肾虚之前在老康身上受的所有侮辱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没有什么比杀支那,尤其是杀讨厌的支那更加痛快的事。 他举起已经秃毛了的灵幡轻轻挥下,掐诀起咒。 伴随着狗肾虚的动作,老康也动了。 向来稳健的老康双目呆滞将嘴巴长大,毫不犹豫去伸出双手去扯自己的舌头! 看架势,恨不得将两条手臂全都插进嘴里! 第一百六十六章 方寸金顶 寅时。 雨势渐小。 夏秋交际之时的夜晚很短,光线也逐渐清晰起来。 而老康此刻所作所为的根源并不难猜。 中招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孙家湾诡异死亡的人数绝对不少,死法出奇一致,全都是拔出自己的舌头当场毙命。 只是这年头人命太贱,别说是死几个,就是死几十个几百个也不会引来过多的注意。 根源就在于完犊子和狗肾虚。 两个阴阳师施展特有的阴沼之术,将钱家小风水与外界大风水彻底隔绝,目的只有一个。 养摩罗! 摩罗乃是倭国百鬼之一,排行第四十,按照典籍记载,简单来说是已故男子生前怀着怨念死去的鬼。 古往今来,这东西在倭国地界上都少之又少,但天然的少,不代表阴阳师不会自己开发。 也不知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竟发明出人造摩罗的恐怖术法,一旦功成,能力丝毫不亚于外道式神。 精髓在于摩罗非尸非鬼,几乎不会散发阴气煞气,只有到达一定道行的高人才有机会察觉,尤其是在制造摩罗的法场内,那是一丝一毫的气息都不会外漏。 没错,被炼成摩罗的正是孙家湾副村长钱来风,近来虐杀村民的强大邪祟。 而摩罗想要大功告成,最后有两个关键因素。 第一,蕴含无数怨气的摩罗需要亲自干掉仇人,也就是真正将钱来风杀死的老婆和兄弟。 第二,阴月十五子时候吸收极阴之气,也就是要泡在阴沼之术的核心池塘内,直到阴月十六完美出关。 但天有不测风云,半路杀出的康木昂和赵三元打乱了的计划。 本来是想埋伏一波,却不料根本拿不下康木昂,只能提前让摩罗出关救场。 这么做的代价不小,摩罗无法成为完全体,实力比预估要削弱很多,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狗肾虚宁愿如此也要将康木昂弄死。 从效果上看,狗肾虚的取舍非常成功。 向来谨慎的老康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降临,毕竟在钱府内用阴阳眼也看不到摩罗,结果自然是被占了窍。 此时此刻,任凭老康会千万种术法也无济于事,他彻底陷入摩罗打的幻象当中,所见所闻,皆是心底深处认为最幸福的事。 却不知自己的双手伸向大张的嘴巴,将满带笑容的去死。 而赵三元还根本没有将对手解决,也丝毫不清楚院墙内的老康被狠狠阴了一把。 殷红飙飞! 老康面前大片红色! 血菩提! 一串血菩提激射而至,紧紧缠住老康的双腕,使他无法拽到自己的舌头并如招雷击般僵硬。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狗肾虚脸上还保持着残忍的冷笑。 哪曾想再生变故。 这串血菩提不止来的恰到好处,只见康木昂额间灵火与肩头两盏护灵顿时大亮,昭示着他已经恢复了意识,重新成为身体的主人。 “唵阿那隶毗舍提!” “鞞啰跋阇啰陀唎!” 庄严佛咒响彻钱府花园,那串血菩提捆住老康的双腕后又套住他的脖颈,震得他是连连后退。 他大口大口向外吐着淤血,好似遭受重创。 可在异人眼中,他吐的不光是血,还有粘稠的黑气伴随淤血一起吐出。 “盘陀盘陀你跋阇啰谤尼泮!” 伴随着庄严佛咒,一人影神兵天降,衣摆猎猎作响,他双手紧紧按住老康的肩膀,眼神刚毅。 是谁也没料到的奇兵。 吕合金! 半路杀出的少东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他控制住老康的身形后,知道危险还没消除,遂双手掐诀,左手食指中指伸展,以拇指倾压小指无名指,仿佛出鞘利刃,右手同样作宝刀状,双刀各有刀与鞘,又各自是刀与鞘。 施渴誐印! 朅伽,唐云剑! 可以理解类似道门剑指。 法印正中老康胸前神藏穴,这一招直接将老康轰了出去,狠狠撞在院墙上。 “噗——” 又喷出好一大口血! 但这次喷出来的已经变成红色,身体里潜藏的粘稠黑气似水银泻地,全部被逼出。 吕合金身形紧随而至,拽住缠在老康手腕上的血菩提串。 “虎都嚧瓮泮莎婆诃!” 楞严咒。 又名佛顶神咒、大方广妙莲华王十方佛母陀罗尼咒。 相传十方如来得此神咒,能降伏诸魔制诸外道,于十方拔济群苦,入三摩地,身心泰然,得大安隐。 吕合金所持佛咒从头到尾都是楞严咒。 常人也可佩戴刻了楞严咒的小饰品,无需刻意开光,也能护身辟邪。 “嘶————!!!” 老康大吸一口凉气,好像这口气憋了他很久很久,恨不得这一口从中元节吸到上元节。 而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吕合金的渴誐印、楞严咒再加上血菩提,竟是在短短时间内把老康从生死边缘给拽了回来。 “呕——秀才你咋——呕——来了——呕——” 越是呼吸,老康就越觉得天旋地转,边说话边喷隔夜饭。 其实在之前失去意识的刹那,他就已经知道要坏,也明白是啥鬼东西往身上扑。 奈何根本没有时间去反应。 这倒真不是老康轻敌,他从翻进钱府后就一直警惕着那鬼东西,毕竟昨天在孙家湾小广场上见识过,几乎察觉不到。 但他丝毫没想到那东西在钱府内等同隐形,惊愕这阴阳师搞的鬼东西简直不要太邪门,连一丝一毫的阴气煞气都没有。 但必须承认,狗肾虚是下了血本,一年一度的阴月半都不顾了,要知道许多术法的修炼都必须借助阴月半的天时,错过便要再等一年,而且很多只有一次机会,无法来年再继续。 当然,老康更惊愕的是吕合金神兵天降。 话说现在卖药的门槛都这么高了? 真没瞧出来这小子会一身的佛门正法啊! 以前就手里边这串血菩提的玉质,单拿出去一个颗都能卖出了不得的高价,绝对是曾经哪位大和尚的贴身法器。 “康哥!你还扛不扛得住?摩罗占窍后没有破坏你的内脏吧?” “啊?啊!没有,就感觉皮燕子有点火辣辣的。” 摩罗占窍时当然不会挑皮燕子祸害,火辣辣的完全是刚才老康被轰在院墙上的时候撞到了尾巴根儿。 老康懵逼中,吕合金可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他已看出袭击老康的是传说中的摩罗,哪怕是有阴阳眼都难以察觉。 来对了! 这里果然有小鬼子阴阳师! 刚才虽施展束法将摩罗逼离老康体内,但也仅仅是逼离,谈不上消灭。 此刻那狗肾虚反应过来后再次催动摩罗伺机而动,同时内心也发出大大的疑问。 这小子不是跟钱家做买卖的么? 难道跟戴眼镜的是一伙? 真能藏啊! 阴险! 大大滴阴险! 我留个摩罗当底牌,你个小八嘎也藏了一手! 支那人的良心坏透了! 既然如此,你们两个都得死! 康木昂和吕合金看不到摩罗,可狗肾虚作为施术者能看得一清二楚,他挥舞秃毛灵幡棒叨逼叨个不停。 动作幅度很大又没有任何章法,难以从中分辨出摩罗会从哪个方向来。 从这点来看,即便加上吕合金,老康的处境好像也没有任何变化,要么跑,要么被动挨打。 深陷危局,随时有可能被摩罗上身,哪怕是两人都有办法救援彼此,但被邪祟捆窍捆的多了,再牛逼的人也得玩完。 老康明白,吕合金也明白。 所以当瞧见狗肾虚开始挥舞秃毛灵幡棒后立刻加以应对。 前者掏出九张符箓,准备以符阵来抵挡摩罗,只是到底有没有用,老康心里也没底。 还没等他布下符阵时,吕合金的动作更快,没有丝毫犹豫,显然是对自己的术法有着绝对自信。 他掏出一把铜鎏金刚钩,以自身为原点划出半径约半丈的圆圈,看着不像是在施法,反倒是像个武行师傅或者释门武僧。 随即将铜鎏金刚钩重重插在脚下。 左手结印,右掌托起血菩提。 “嗡阿吽班扎格鲁巴玛希德吽!” 莲花生大士心咒。 净化自身、净化环境、净化天地,甚至能净化众生。 吕合金当然不是能净化一切的真佛菩萨,他只能将周围一方小天地净为庄严佛土,万邪不侵。 嗡——! 血菩提斜上方三尺开外竟泛出道道淡金色涟漪,由此可见以吕合金为中心,上下左右方圆半丈内皆是净土,肉眼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只有当邪祟试图闯入时才会有反应。 紧接着在狗肾虚的催动下,摩罗从各个方位冲向两人,妄图捆窍一锤定音。 可无论怎样尝试,哪怕是从下方的淤泥中都无法越雷池半步。 一方头铁攻不进,一方稳坐钓鱼台,暂时形成了僵持对峙状态。 四面八方频繁出现淡黄色涟漪,嗡嗡声接连不断。 老康则越看越心惊。 乖乖! 除了惊讶那个摩罗的头铁之外,更惊讶吕合金的本事。 秀才可以啊! 这可是禅宗的方寸金顶,许多大和尚修一辈子也没修出个所以然, 想掌握这招,除了要有先天慧根以外,经年累月的修习必不可少,完全没捷径能走,品格也必须洁净无瑕,澄明纯粹,但凡做一件丧良心的事就会功亏一篑,想再练难如登天。 当年游历到中原的时候,老康有幸见到位五台山的老和尚使出这一招,说是方寸,其实只是抽象的概念,那老和尚的方寸金顶能扩三四丈远,整个乱坟岗的恶鬼都近不了身,跟活佛下凡似的。 那老和尚看出康木昂是八字纯阳四佛道,想将方寸金顶传授,只可惜修习的时间太短,没个十年八年的功夫见不到啥效果。 吕合金虽比不得那位高僧,可他才二十出头,能扩半丈已经足够夸张。 果然人不可貌相,别看秀才一对大号招风耳非常喜感,本事却出类拔萃。 “不是,秀才啊你在哪学的这招?东北大学这么厉害了?” 老康这句话过于傻屌,吕合金听了后差点破了法,幸好心境稳固没有被自己人坑。 哥! 你过过脑子行不行? 甭看东北大学的校史没几年,但后来居上,绝对是炎黄当下最顶尖的学府之一,不止有国内各学科的大贤,更有世界各地的国际名师,是正儿八经的新时代大学啊。 能在里边教玄学? 吕合金一边巩固术法,一边解释道:“康哥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在东北大学修的是机械,选修的外语系。” 老康闻言恍然大悟。 “这就对了。” “啥对了?” 老康一本正经道:“怪不得你梵文这么好啊,想咬字清晰准确很难的。” “......” 吕合金叹了口气,心想还是以后跟康哥解释啥是外语系吧。 东北大学真不教梵文,甚至连三哥本土都没有几个会的,不过当初修习佛咒的时候确实下了苦功夫。 他看了看远处的狗肾虚,发现对方脸色愈发的气急败坏后,便稍微放松了些许。 短期内,只靠摩罗师无法突破的了方寸金顶了。 这时老康突然想起一事,赶忙问道:“对了!你来的时候看没看到三元?他那边怎么样?” “没有,我是从钱府西边院墙潜进来的,没有看到三元兄弟。”吕合金摇了摇头,“康哥你和三元兄弟此次来孙家湾是奔着倭国阴阳师来的?” 见这小子一语道破狗肾虚的身份,老康不由得感到费解。 这可是老帅想尽办法收集到的情报,一个卖药的怎会知晓阴阳师要到孙家湾搞事? 小鬼子阴阳师要真这么好找,奉军情报部门也就不会满头雾水了。 那吕秀才是从哪获得的关键情报? 难道是老帅除了找自己和三元外,还召集了其他异人高手? “秀才,你也是奔阴阳师来的?” “说来惭愧,我起初只是来跟钱家做买卖,昨天进入钱府之后我才发现不对劲,从各处的法器布置来看,十有九八出自东洋人的手。” 老康又懵了。 如果不是奔着阴阳师来的,何必趟这浑水?今夜有为啥冒着暴雨潜进钱府? 黑吃黑? 第一百六十七章 揭谛 单纯看表情,吕合金就知道康哥又开始脑洞大开了。 为了避免误会,趁着僵持阶段还是稍微解释下的好,因为他终于明白昨天在钱府外边时,三元兄弟为何看到自己的反应那么大,估计是以为自己与钱府内的妖人有关系。 再加上此刻不请自来,万一被盖上卧底套路的头衔,误会可就大了。 “康哥你别自己瞎合计了,我直接跟你说吧....” 吕合金开诚布公的决定非常对,因为就这么一小会,老康已经脑补了场涉及商业、家族、伦理、感情、权利、庙堂等等因素的一场大戏,少说万八千字的剧本。 而事实上,吕合金确实不知道钱家被坑惨了,也不清楚孙家湾被秘密针对。 做买卖讲究个和气生财,没必要蹚浑水。 但。 吕家跟阴阳师有血海深仇! 那年甲午,吕家老太爷带着大孙子,也就是吕合金那还是襁褓里的亲哥哥去大东沟省亲。 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上老下小都死在小鬼子的屠刀下,可想而知吕家有多么绝望。 苍天垂怜,过了十年之后,吕父老来得子,也就是吕合金。 而吕父的钱赚得越来越多,生意规模却不大的原因是他花费了无数钱财,只想找到对父亲和长子下手的小鬼子,哪怕是个鬼子军官也要把他干掉。 功夫不负有心人,散尽钱财还真让吕父查到了大概,可跟预想当中的不一样。 父亲和长子并非是在战乱中被杀,当初大东沟沦陷后,有一部分百姓被抓起来集中,个个被剥了人皮后活埋,动手的根本不是军人,而是招魂神社的阴阳师。 那场战争中惨死的百姓何其之多,又谁会在意偏远乡镇中死的几十个普通老百姓。 统计了又怎样?还能在谈判桌上少赔点? 清廷的腐朽让吕父彻底失望,但没有绝望,他深知打铁还要身子硬,想要报仇就必须有针对性,他自己是来不及了,可亲儿子吕合金打小就比同龄人聪颖许多。 因此吕父没有隐瞒家仇国恨,在吕合金很小的时候便将一切告诉他,并在多方打探下,选择将吕合金送到五台山上修习。 碰不见便罢了,如果以后能撞见小鬼子阴阳师,见一个杀一个! 吕合金非常争气,学了一身本事下山准备复仇,奈何他归来一直没机会,他甚至为了去了解阴阳师,在东北大学毕业后还前往倭国生活了大半年,只是招魂神社乃倭国重地,常人无法靠近,更何况是个炎黄人。 无心插柳。 此次前来孙家湾走商,万万没料到报仇的机会从天而降。 吕合金复仇的热血逐渐沸腾,但他明白要求稳为上,面上与钱来顺谈笑风生,实则早已决定趁着夜色来一探究竟,要是真有阴阳师自当是老天有眼。 然而他没想到生死之交的两位新朋友竟也是来对付阴阳师的,见老康意外中招后,吕合金立刻现身施以援手。 与好友目标一致,也让吕合金孤独多年的复仇之路,有了两分曙光。 大致了解后,老康脸色震撼。 他感慨道:“在山上修行了十几年,回来后还能考上东北大学?你果然是个秀才啊。” 吕合金情绪正是悲伤之时,一下子被老康这句话给逗乐了,心中仇恨的阴霾被驱散大半。 说了这么多,康哥你就在意这个? 两人的嘀嘀咕咕,狗肾虚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驱使摩罗冲撞了百八十次也破不了吕合金的方寸金顶。 心里这个恨啊,如果是完全体的摩罗肯定有机会破开,但摩罗提前出关,现在说啥都晚了。 都怪戴厚眼镜片子的小八嘎! 当下唯一的可能性只有召唤式神出来,配合摩罗一起展开攻势。 其实在发现吕合金施展结界后,狗肾虚便明白这个道理。 可他一直不敢这么做。 因为同时操纵摩罗和式神对自身的负担太大,稍有不慎就会遭到反噬,到时候式神返回来噬主就糟了。 要么破了吕合金的结界,要么自己冲进结界里肉搏。 该咋选,不言而喻。 打定主意后,狗肾虚掏出贴身存放的那张白纸,只是脸上还有些犹豫,因为同时控制两个灵体的经验根本没有。 远远望见那张白之后,吕合金立马知晓厉害,他一把拉住老康的手腕急声道:“对方要召唤式神,倘若配合摩罗一起攻击,我的方寸金顶绝对扛不住,康哥,我的建议是——” 老康摇动捆仙绳,打断道:“明白,式神那玩意儿我听说过,现在趁着狗肾虚还没下定决心,咱俩必须先解决另外这个,我虽不清楚捆我窍的鬼东西是啥,但我知道想要干掉它,万法不离其宗,必须是要将魂和尸一起消灭,对吧?” “对!”吕合金重重点头,暗想康哥就是康哥,啥都略懂,只是说来简单,想要做到却非常困难。 但老康已有定计。 当下持续许久的暴雨逐渐停歇,淅淅沥沥随时会停下。 他又瞄了瞄院墙根,那里有着此行的杀手锏。 唉,不得不感叹三元老弟的先见之明,搞来搞去还真得用它们。 “秀才,恰好咱们俩人能打配合,比一个人的成功率要强太多了,我去解决池塘里的沉尸,你解决那个摩罗,行不行?” 吕合金并不知道老康和三元的胆大包天整来了炸药包,可既然康哥这么说了,就一定有底气。 他按住铜鎏金刚钩,瞳孔快速观察着,“好!稍后你看我抄起金刚钩的时候便是撤法之时,那时一起动手,无论怎样你都别顾我,专心解决池塘里的沉尸,我自有办法应对摩罗。” 方寸金顶泛出的暗金涟漪逐渐减少,昭示着摩罗的攻势渐歇,毕竟狗肾虚没办法一心二用,想要召唤式神就不能完美控制着摩罗。 正当他要催法的刹那,却见吕合金抄起金刚钩,与康木昂分别向左右快速移动,并传来气急败坏的埋怨声。 “你不行你早说啊!我还以为能蹲到几个点的!” “又不是茅坑里的石头随便撞也撞不坏!赶紧分头撒丫子吧!”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狗肾虚有刹那间的失神。 什么意思? 那个无形结界扛不住了? 狗肾虚第一个反应就是对方要逃。 但他没有因此轻举妄动。 斗来斗去最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康木昂大大滴狡猾,冷不丁得突然撤掉结界逃跑,是真的逃跑? 不会是诱敌深入的陷阱吧? 作为阴逼小鬼子,狗肾虚虽是气急败坏,可不代表他脑子有泡。 追肯定是不能追的,谨防有诈。 但也不能看着俩人借机逃跑,那特么就真是脑子有泡了。 狗肾虚一手捏着式神媒介,一手扬起秃毛灵幡棒,命令摩罗展开攻击。 目标,吕合金。 因为这小子最棘手,哪怕摩罗捆了康木昂的窍后都能把人给救回来。 医者不能自医,只要整死了他,剩下的康木昂自是不成问题,想怎么祸祸就怎么祸祸。 而且现在能不召唤式神就不召唤,用摩罗直接收割是最优选择,不必担风险。 凡人的速度当然比不得邪祟。 还没等吕合金跑出几步便感觉后颈汗毛倒竖,明白摩罗近在咫尺。 他立刻将金刚钩再次插在地上,高举血菩提。 狗肾虚远远见了后也第一时间命令摩罗拉出半丈开外,以为是吕合金要再次布下结界。 可刚命令摩罗往外撤几步,就见吕合金根本没施法,完全是虚张声势,将金刚钩插下去后嗷嗷叫的继续往外跑。 如果面前有镜子,狗肾虚相信一定会在自己的脑门上看到‘八嘎’两个字。 被唬了! 想想也是,真要能随时再布下神秘结界,他们何必跑? 狗肾虚越想越气,在他看来吕合金的可恶程度彻底跟康木昂画上等号。 一帘叶幔从泥水中浮现,散发着暗芒,泥水凝聚滴落,当围绕在狗肾虚周围时他定指一点,钱府院墙下掉落的小木牌逐一而起。 看在吕合金的眼中,高高的院墙竟在眼前消失不见,所看到的满是花草,各式各样的奇异药材琳琅满目,数都数不完,光是雪莲就有酸菜缸那么大。 幻术! 熟知阴阳师一些手段的吕合金顿时发现关窍,况且这种情况,傻子都能看出来有毛病。 好好的院墙咋可能凭空消失? 但察觉归察觉,吕合金中了幻术是不争的事实,五感被迷惑,也许一两物是非相,也许所看所见皆是非相。 狗肾虚这么做就是不想让两人逃离钱府,只要将他们搞得晕头转向,必然是瓮中之鳖,谁也逃不掉。 而这种良机,摩罗绝不会放过。 正面直冲吕合金的七窍面门。 没办法逃,也没办法发现摩罗,吕合金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 银光乍泄! 绝相超宗! 咣———— 吕合金面前三寸开外,浮现一张巨大的脸谱盾牌,脸谱虽怒目而视,却宝相庄严,通体皆是纯粹的银色。 它不动如山,半分未退,当隐形摩罗撞击之后,崩飞的银色涟漪道道扩散,神奇的将摩罗魂形给照了出来。 ??? 这一幕,让狗肾虚差点蹬出眼珠子。 什么鬼东西? 法器? 谁家法器这么神? 关键是吕合金已经被迷了五感,就算没中幻术,他怎么知道摩罗什么时候动手,从哪个方向动手? 狗肾虚非常确定自己看得极为真切,这小子没有催法,没有持咒,只是站在原地不动罢了。 而脸谱盾牌完全是自主出现,而且将吕合金护的严严实实。 难道自己也中了幻术? 狗肾虚不止是心态崩了,甚至开始怀疑一切的真实性。 他可太清楚幻术有多邪乎。 就像此刻,他看到本来撒丫子狂奔的康木昂,突然间变得非常猥琐,蹑手蹑脚的抱着个包裹往池塘跑,跟逃跑完全两个方向。 狗肾虚着急忙慌的掏出一枚绿色勾玉捏碎,然后猛拍自己的脑门,叨逼叨的结印起咒。 这是阴阳师破除幻术的一种办法,毕竟老阴比们擅长的不是阴人,而是防止被阴,总觉得所有人都是老阴比。 可施法过后,一切丝毫未变。 摩罗无论从哪个方向攻击,都被那块脸谱盾牌挡住,叮叮当当的跟打铁似的,银色涟漪越来越广。 而康木昂依旧猥琐,他抱着怀里的包裹冲向池塘,一副我要自尽般的大聪明表情。 假的! 狗肾虚觉得自己还没有脱离幻术,一切都是假的! 随即又疯狂尝试其他办法试图脱离幻术,因为现实过于扎心。 只见摩罗再一次撞击时,盾牌上的脸谱突然张开大口,恶狠狠咬住了摩罗魂形,如有实质的粘稠黑气呲呲往外冒,跟刚才老康吐出来的一模一样。 也不知是味道太过鲜美还是咋地,脸谱盾牌是狼吞虎咽,看着不再像刚刚那样凶神恶煞,反而有点憨,吃的那叫一个香。 这些当然不是幻术。 乃吕合金的保命底牌。 揭谛! 意为皆去。 痛苦中去向解脱,无明中去向觉照。 说的是释门中的五方守护大力神,也就是五方揭谛,常人可以理解为护法,也可以理解为类似门神的守护神。 《西游记》中猴哥被压在五指山后,如来就是派五方揭谛看押,可见它们的能力,这活儿不是一般神能干的。 吕合金自然不可能调来五方揭谛下凡,看数量就知道只有一个银头揭谛,类似赵三元召唤门神神韵的术法,不同的是一个主动,一个被动,并且触发揭谛神韵有着严格限制。 这些狗肾虚肯定不知道,哪怕禅宗很早传到了倭国,但早就变了味儿,连戒都不持,下山娶妻生子,上山烧香念佛,两不耽误纯乐子。 狗肾虚确实不懂。 可并不妨碍他发疯。 双目赤红,呼吸急促。 疯了! 既然一切都是假的,那就一起疯吧! 不再有丝毫犹豫,他立刻催动式神媒介准备孤注一掷。 与此同时,康木昂冲到池塘边一个脚刹,他余光瞧见秀才的揭谛神韵得手后是急得不行。 单单吃掉摩罗魂形只是治标不治本,必须要同时解决池塘里的沉尸。 可炸药包淋了好久的雨,万一不炸怎么办? 老康从怀里掏出个火柴点燃引线。 天地良心,他是真怕拉不响,所以才选择用明火。 岂料引线本就做了防水处理,正常拉线一样用,但老康偏偏选择土办法,阎王看了都得直摇头。 呲呲呲呲呲—— 眼看着引燃线唰唰的往上烧,跟三元抽烟一样着的飞快。 “哎我草!” 老康差点没被吓抽,他嗷一嗓子将炸药包丢进池塘,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更惊恐的是秀才。 终于知道康哥所说的办法是啥了。 他欲哭无泪。 哥啊,你不是高手么? 这也太残暴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如坠冰窟(加更,感谢最喜欢零衣的盟主) 院墙内炸没炸,赵三元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像是个炸药包似的被风大爷丢了出去。 方向还不是其他地方,完完全全的往古笼翁正脸丢。 啥? 古笼翁没脸? 不要在意细节! 反正就是往式神的正面丢。 古笼翁都看愣了,动作有刹那间的停顿。 历经三四代的阴阳师,斗过无数次的法,杀过无数个的人,却从没见过这种场面。 啥意思? 摆烂? 不过了? 还是说炎黄地仙也跟倭国式神似的,没事噬主玩玩? 古笼翁懵逼。 鼻青脸肿的完犊子同样懵逼。 炎黄地仙的大名早就听过,如赵三元身边大狐仙那样的肯定是仙谱有名的正仙,接连数代都能传承,用忠诚来形容太过狭隘,完全是亲人长辈般的存在,道德绝对没问题。 怎么就突然把弟子给甩过来了? 难道说只要大家道德都不行,我就没法绑架你? 总不能是一种术法吧? 人间大炮? 想不通! 真的想不通! 完犊子的三观受到剧烈冲击,开始重新认识所谓的地仙和顶香弟子。 但懵逼只是一瞬,无论对方玩什么花活,自己都不能自乱阵脚, 目的只有一个。 将赵三元干掉。 既然他主动送上门来,哪有不应的道理? 古笼翁单腿弓崩,快速跃向赵三元,身体开出个大口子,跟酸菜缸漏了似的。 看架势是想直接把赵三元吞进肚子里。 赵三元当然不想自己变成腌酸菜,也明白自己不可能被风大爷卖掉。 自己能做的,就是做好一切拼命的准备。 他抄出铜钱剑横抹剑身。 开刃锋,师从老康。 无锋的法剑法刀等短时间内都会变得锋利无比,对邪祟的作用更大。 近! 近在咫尺! 赵三元甚至能闻到古笼翁的身体里散发出浓郁腥臭味,令人作呕。 狂风卷野怒涛翻! 近乎撞到一起的刹那,只见大片‘白芒’从天而降,硬生生把古笼翁给强压下去,赵三元蹭着它们继续往前飞。 那‘白芒’不是其它。 正是风大爷的真身! 一头比古笼翁还大一圈的大白狐! 许多人以为,狐狸是相对温顺的可爱动物。 对,也不对。 需要看它是不是对敌捕食的时候。 狐一旦对敌起来,凶悍程度不亚于虎豹豺狼。 此刻风大爷的真身便是这般,别看它通体雪白显得格外圣洁,但干仗主打一个生猛。 俩蒲扇大的爪子将古笼翁按在地上,指甲似银铁倒钩,狠狠刺入古笼翁的身体。 尖牙利齿撕咬下一块又一块的碎片,很快化为飞灰消散。 一时间,古笼翁千疮百孔,它用单腿奋力蹬向风大爷,可后者的两条大白尾巴快如闪电,紧紧扯住古笼翁的腿不让它得逞。 老仙儿和式神看似近身肉搏,实则每一击都带着本法,尤其是风大爷,缠斗中不止是攻势如狂风骤雨,还总看准时机往古笼翁张开的身体里吐老痰,玩的就是双重打击。 而赵三元彻底明白风大爷的用意。 因为飞过它们的头顶后,眼前不远处就是完犊子! 还得是风大爷脑子转得快! 单纯护着自己是进不能攻退不能走,彻彻底底陷入被动,毕竟古笼翁式神确实厉害。 所以想要破这个尴尬局面,自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之前一人一仙在一起,绝对会被古笼翁针对,轻易分头行动,古笼翁首要目标一定是三元。 先将赵三元甩向古笼翁,能迷惑对面哪怕一刻也好,即便不能,风大爷也决定展露真身上去来硬的,为赵三元争取时间尽快干掉完犊子。 施术者噶了,式神也就谈不上存在。 风大爷敢这么做,除了相信自己能拖住古笼翁外,也相信自家弟子的能力。 对面的完犊子也不傻,见赵三元奔着自己飞来后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刚才被一套八极拳揍得差点看到了太奶,现在雨也停了,这要再被近了身,那就不是鼻青脸肿断几根肋骨的下场了。 退! 先避其锋芒再说! 完犊子马上认怂向后狂奔,并且发誓这辈子都不会让任何支那男人近身。 花姑娘除外。 “他妈的还想跑!?” 赵三元满脸写着慈爱。 以前用八极拳揍窦海的时候也没觉得怎么样,可揍小鬼子却总有种莫名的舒爽。 错觉? 不管了! 反正刚才根本没揍过瘾,现在只想好好稀罕稀罕他! 这时完犊子猛然回身,一道白符祭出。 此符跟狗肾虚打出的符咒又有很多不同,严格来说这就是一张符箓。 问题来了。 千多年以来,阴阳师并未真正掌握符箓的精髓,阻碍他们的不止是文化根性相左,还有文字。 炎黄的文字从来都不单单是书面载体,从甲骨文到金文,小篆大小、隶书楷书等等,源头都是精粹天地的智慧。 而倭文很多都源自于中文,甚至直接照搬过来当平假字,却并不知晓这个字历经无数岁月演变前的真谛。 但小鬼子就是小鬼子。 谁牛逼谁就是它的野爹,野爹啥好用都拿过来用,不懂没关系,照搬不就完了? 所以完犊子打出来的符箓,是正儿八经的炎黄符箓,别的不说,上边大大的‘敕令’二字清晰可见。 一声喝令! 白符在赵三元身前半丈处被催动,化为齑粉将他覆盖。 净缠符! 源自清微派的一种符箓。 效果不必多说,只见赵三元还没等落地,就被一股无形重压按下,要不是反应快用手肘撑地,这下恐怕脸要被磨的血肉模糊。 “妈了个巴子的跟老子玩符箓?” 赵三元骂骂咧咧又踉踉跄跄,起身时横甩铜钱剑。 一张黄色符箓祭出,针锋相对。 玄武庚辛申酉柳土獐! 正是老康的杀手锏之一。 相处这么久,老康从赵三元身上学到不少阴招哦不是,妙招,反之亦然。 “阵!” 铜钱剑遥刺符箓,厉声喝令。 正撒丫子的完犊子立马被拍了个狗吃屎。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招,重压下根本无法反抗,直接被拍进泥水中。 可见赵三元报复心理极强。 就用这招! 用别的咳嗽! 完犊子中招之后艰难的向前连滚带爬,榨干身体里所有的力量也要尽快往前跑,绝对不能被赵三元近身,属实是被打出了心理阴影。 回头看去,发现这小子疯了般一路狂奔,脸上的杀意不加掩饰,完犊子吓得脸色煞白,他抱着侥幸心理去看另一组战局时,心又凉了大半截。 式神古笼翁被大狐仙揍得它妈都不认得,任凭其如何想要绕道过来,效果杯水车薪,大狐仙拼着受伤消耗也要铁了心拦住古笼翁。 顾不得多想,完犊子是想到什么招就用什么招,只求能拦住赵三元片刻。 逃吧。 别管钱府里的犬塚甚绪了。 反正都是招魂神社的桂马级阴阳师,只比候选高那么一个级别,此次的任务就是为了祸乱孙家湾,竭尽所能引发恐慌,然后倭资便有机会分一杯羹,甚至直接吞掉整片矿区。 按照计划,先弄死副村长钱来风除了因为有他弟弟钱来顺愿意当狗意外,还因为钱来风油盐不进,暗示许多次也不上道,用他的话讲反正又不缺钱花何必当狗? 弄死钱来风后利用阴沼之将他炼为摩罗,一来能利用它袭杀支那人引发恐慌,二来事后也能得个强大的恶灵。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 为了任务的成功效率,对近期进入孙家湾的生人都逐个甄别,那夜在客栈,风大爷说有东西盯梢的根源就是来自完犊子的术法,只是那时候哥俩没有露出马脚。 直到昨天哥俩跟着吕合金进入钱府后,完犊子顿时察觉到他们不简单,因为作为吕家的帮工首次进入钱府里肯定会谨小慎微,可哥俩跨过仪门的首个反应是回头看横梁和院墙上的小木牌。 即便只是一瞬间,却还是被完犊子捕捉到了细节,凭此猜测他们来者不善,这才在阴月半的当夜布下口袋。 岂料事与愿违。 完犊子和狗肾虚过于轻敌,说是提前埋伏,可并没有上来就使绝招杀手锏。 错过了最佳良机,变成了此刻的场面,强那啥反那啥,各种被毒打教育。 可话又说回来,任务完成度不够完美,但至少达成了最低指标,整个孙家湾谣言四起人心惶惶,这么回去复命不至于切腹谢罪,毕竟半路杀出这么个玩意出来,哪个桂马级阴阳师都顶不住,至少也要高一级的角行级阴阳师。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绷着的这口气如果散了,等同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世界上放弃有可能是最痛苦的事,也有可能是最快乐的事。 啥? 一鼓作气说的是人不是狗? 谁说狗就不会放弃了? 反正完犊子决定卖了狗肾虚逃跑后,决心坚如磐石。 为了逃出赵三元的追杀,完犊子也下了血本,逃跑中他掰断折扇,薅掉好一把头发分别缠绕在五根扇骨上,然后抛向上空,手结日轮印。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完犊子说的是倭语,赵三元肯定听不懂。 也幸好听不懂,否则听到这九字真言后得笑喷。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那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一千多年前的遣唐使都啥水平? 抄都抄不明白? 但甭管遣唐使啥水平,小鬼子将错就错用了一千来年,真要是不好用早就当做垃圾了。 完犊子催动术法,五根扇骨在半空中划出几圈弧线后坠入泥水当中。 赵三元见势不妙立刻伸手入怀。 下一刻,他周身泥水下显露五根扇骨,交汇成一个阵法。 五芒星咒术! 算是阴阳师普遍掌握的术法,虽然是基础,但威力不小,能用于封印恶灵邪祟,也能对活人使用,中了这招后会产生窒息,持续时间按照活人体质决定,有的人能硬抗到术法消散,有的直接被憋死。 至于赵三元会被憋多长时间? 当然是一秒都没有! 在五芒星咒术展开前的刹那,一大捧香灰洒落四周,同时单膝跪地,一张灶王爷老年画拍在脚下法阵。 “斗!” 砰砰砰砰砰—— 五根扇骨全部被崩飞,刚刚形成的法阵瞬间消散。 而赵三元一把抓住其中一根,直接扯掉上边的头发,上边还残留着完犊子的指尖血。 然后掏出根黝黑镇尺,将头发缠绕七圈半。 “北斗昂昂,斗转魁罡!” “冲山山裂,冲水水光!” “灾咎豁除,殃愆殄灭!” “外道邪门,莫敢前当!” “顺罡者生,逆罡者亡!” “玄镇有敕,仙旆泱泱!” 法咒完成后,赵三元将镇尺扔到身前,然后用铜钱剑狠狠抽过去,镇尺直接被抽飞。 神奇的是数丈开外跑路的完犊子紧跟着双脚离地,如同镇尺一样,被抽到了半空中。 一口老血喷了出去,脸上好无血色。 完犊子顿时知道自己翻了个致命大忌,头发和血都被赵三元给得到,只要术法得当,肯定会被加以针对。 现在他感觉胸口翻江倒海,彻底被赵三元的术法伤了脏府,再来个几次不死也得脱成皮? 赵三元当然不客气,当镇尺再次落下后毫不犹豫挥舞铜钱剑抽去。 这招多多少少有点阴毒,学会后就从没用过,当时还不清楚老头为啥要教自己这么个缺德带冒烟的术法。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初还是太年轻,任何术法的存在都有其道理。 阴毒归阴毒,要分对谁。 但对付小鬼子,赵三元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抽他妈的就对了! 然而这次没有得到预料当中的效果,完犊子脚步不停继续向前,从他衣袖里滑出个巴掌大的稻草人,能清晰看到草人的腰部有很大折角。 “替身术?会的还挺多!” 赵三元微微吃惊,他听说过江湖上有种帮人挡灾的术法,媒介五花八门,只是听过没见过。 他摸不准完犊子手里还有多少替身草人,所以不再去抽镇尺,而是继续追击,就不信他能跑多远。 可世间的事很奇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事态以谁也没料到的方式展开。 完犊子还没彻底跑进白桦林,突然出现一个又一个阴魂,趁着他所有注意力都在赵三元身上的时候,阴魂们疯狂冲击着完犊子的身体。 灵火刹那间灭了一大半,精神出现了短暂恍惚,身体止不住的打冷颤。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完犊子之前拘了几个阴魂作为缚地灵来施法,导致它们魂飞魄散。 这一幕虽没有活人看到,可今天是阴月半,一年当中阴气最重的一天,孤魂野鬼们非常活跃。 附近阴魂们瞧见完犊子的丧心病狂后是又恨又怕,可没有谁敢上来硬钢,胆小的都跑了,只留些胆大的期待看能不能捡个漏。 还别说,真蹲到个大漏,趁着好机会连续冲击完犊子的身体,捆窍是肯定捆不上了,可最起码能给后边那小子争取点时间。 赵三元大喜过望。 首次觉得阴魂也能可可爱爱。 事后必须让老康给你们好好超一超。 再看完犊子,他好不容易驱散走可恶的支那阴魂后正想继续跑,却刹那间感受到如坠冰窟的感觉。 名为死亡。 他艰难的回头看去。 赵三元是左手铜钱剑右手戒刀,如杀神将世纵跃而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妙啊 老话说得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因为你不知道能从朋友身上学到啥稀奇古怪的技能。 赵三元对此深有感悟。 自从帮陶官屯老郑家一把后,除了达成吃肉自由外,他闲着没事也去串串门看郑学松宰牲口,什么剥皮放血剔骨抽筋都门儿清的很,说挑你脚筋就不会挑你麻筋。 问题来了。 人的组织结构和牲口一样么? 当然不一样。 牲口能和人比? 但小鬼子又不是人。 谁同意?谁反对? 开锋铜钱剑当头砸下,看架势恨不得直接将完犊子的脑壳砸烂。 偷袭的几个老六阴魂赶紧作鸟兽散,生怕被波及,那铜钱剑上的法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刮碰到极有可能被打散。 完犊子拧腰转身,右掌托起仅剩下的几根扇骨,组成个小型五芒星咒阵,只是跟刚才的一比,这次的五芒星小得可怜。 赵三元甚至都不愿意采用更加针对性的术法,铜钱剑直接硬钢! 哗啦啦—— 咒阵似镜面般粉碎! 铜钱剑也崩飞上天! 用最强硬的方式破你的法! 相互抵消后,赵三元的速度没有丝毫减慢。 而完犊子彻底失去战意斗志,几乎没有理智可言,他的意识被恐惧溢满,混乱中又掏出两张符咒,可是什么符咒他都不知道,完全是本能产生的第一反应。 正面对决都斗不过,何况是怂逼状态? 未等符咒被催动,已是血光漫天! “啊啊啊啊啊————!!!” 完犊子的右手齐腕而断,血如泉涌喷了赵三元满身,但后者对这一刀不太满意,因为当初看郑学松剁猪蹄的时候切口更加光滑,那猪都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蹄没了。 有待加强。 刀光冷冽寒霜,戒刀砍断完犊子的右掌后横切而去,从手腕到腋窝整整齐齐被切开,甚至能看到手筋还在崩动着想要使劲。 赵三元对这刀稍稍满意了些。 但也仅是稍稍罢了。 回想起客栈小厮,回想起昨天广场上的那位工人,或许还有很多惨死的无辜人,赵三元的冷笑就愈发狰狞。 反观完犊子已经彻底陷入癫狂,用仅剩的一只手接连扔出一个又一个东西,有符咒有法器,可根本没有施法,完全是当砖头去砸赵三元。 困兽之斗? 不。 这只能算是牲畜屠宰现场。 砰—— 完犊子被一脚蹬飞,狠狠撞在一颗白桦树干上,为数不多完好的肋骨全部被震断,有些已经插进他的内脏,大口大口吐着鲜血和肉沫。 眼前好似走马灯。 他依稀看到自己小时候被选入招魂神社培养,又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的学习术法,稍有懈怠便会遭到非人的折磨。 看到自己跟随军队一起登陆支那关东,一起将支那百姓们推进深坑。 看到自己在笑着指指点点,看到坑内的支那人们仇恨的目光,恨不得食肉饮血。 没错,跟现在赵三元的目光非常相似,只是少了几分刻骨铭心,多了些许嗜血杀意。 原来支那人的眼神,也可以这般凶狠。 一声闷哼,走马灯的完犊子被拉回现实。 是赵三元接过落下的铜钱剑,硬生生将完犊子钉在白桦树前,肺叶被捅穿搅烂。 “最近孙家湾承蒙关照了,被你弄死的无辜乡亲有不少吧?老子虽然不清楚听你使唤的邪祟是啥,但根据观察发现它很喜欢揪人舌头,巧了,老子也想试试。” 赵三元的话让完犊子再次找回恐惧感。 残忍这个概念,完犊子深有体会,无论是招魂神社内还是倭国军队内,甚至是本岛民间,不乏那种残忍到令人发指的变态。 而此他从赵三元身上感受到了相同的气质! 在这种人面前,痛快的死亡是最大奢求! 还没等动手,完犊子嘴角已经流出绿汁,也不知是被肋骨扎破了胆,还是被吓破了胆。 连周围吃瓜的几个老六阴魂都被吓的连连往后飘。 这小子咋回事? 罗刹转世? 见过最凶狠的恶鬼,气质都赶不上他啊。 多大仇多大怨? “舌头,听不懂老子的话?”赵三元用戒刀拍了拍完犊子的下巴。 完犊子紧闭着嘴连连摇头,眼中含义很明显,求求放我一马吧,最不济给个痛快的死法。 殊不知,当初他从许多炎黄百姓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眼神,只不过完犊子视而不见,并填土活埋收集怨煞之气。 “应该是这吧。”赵三元用手指点了点完犊子的腮帮,当点到某处后微微额首,完犊子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便见刀光划过。 一刀,砍断颞肌和咬肌! 完犊子的下巴不受控制垂了下去,嘴巴大张跟小儿麻痹似的。 “头一回揪舌头,经验有限,你多担待着点。” 在惊恐到极致的眼神中,他看到赵三元的手指伸了过来..... 阴月十五的拂晓,连公鸡都不再打鸣,估计是知道今天低调些好。 对于白桦林周围的阴魂来说,这也是个极为特殊的阴月半。 涨知识! 真的涨知识! 原来()可以被拆的这么碎!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野外开肉铺! 原来()真的可以被活活疼死! 孤魂野鬼们以往还觉得自己的横死原因很惨,现在一看,简直幸福的撞大运! 灵魂? 别闹了。 那穿花布丁马褂的小子用得都是正儿八经的法器,早就被切得魂飞魄散,彻底消失。 唯一来过这尘世的证据,恐怕只有树干下的那摊...东西。 除了涨知识,它们也见到了啥叫社会仙儿。 完犊子被噶了后,式神自然消失不见,风大爷幻化回人形,坐在个大石墩上优哉游哉抽着烟袋锅,时不时的还给弟子做些技术指导,只是它卖相上比不得以往那般一尘不染,头发有些散乱,衣服也有许多缺口。 阴魂们看得是心惊胆战。 不是说仙家都很正派的么? 这咋回事? 弟子咔咔剁人不拦着? 其实风大爷本身就没想拦,因为拦也拦不住,自家弟子是个啥德行,护法仙再清楚不过。 让孩子痛快痛快吧。 况且又不是针对自家人,杀为非作歹的小鬼子阴阳师有啥大不了的? 赵三元拧了拧僵硬的脖子,暗叹从郑学松那里学来的刀法真好用,比当初在福大昌跺黄爱民时候轻松多了。 “哎我草!差点把老康忘了!” 因过于投入,他这才想起院墙内的老康。 长时间没有出来,肯定是碰到了对手,还有阴阳师搞出来的那邪祟依旧没现身,老康一个人对付会相当吃力。 来不及把完犊子的骨架搭起来玩,赵三元提着戒刀一路狂奔向钱府。 又怕以老康那性子,关键时刻下不了狠手。 所以造杀业这种事还是自己来吧,没必要让无暇的兄弟沾染污点。 三步并两步,赵三元猛的一跳攀上墙头。 还没等观察里边的情况,突然被股巨大的热浪掀翻。 轰——!!! 拂晓时刻,巨大的爆炸声传出许远,孙家湾还在睡梦中的乡亲们全都被震醒,不明所以的他们还以为又打仗了。 可现在京榆一带都是奉军地盘,哪路狠人这么猛? 难道是小鬼子又打来了? 猜测对了一半。 的确是跟小鬼子的对决,只不过是另一种层面。 钱府院墙外,赵三元摔了个倒栽葱,明白肯定是老康用了炸药包,但威力比想象当中还要大不少。 大爷的老康你可别被炸飞了。 越想越急,赵三元再次攀上院墙。 轰——!!! 梅开二度。 赵三元再次倒栽葱,摔的胳膊脱臼。 之前对付完犊子都没受这么严重的伤。 “妈了个巴子的咋回事啊?为啥要分开炸?”赵三元正懵逼的时候,就见一个东西从天而降。 天还没彻底方亮,有些看不清。 第一反应是老康被炸出来了。 万幸万幸,没被崩碎已经烧高香。 可刚要伸手去接才发现不对。 哪特么是老康! 而是一具臃肿尸体,几乎看不到任何关节,整体比常人都大了一大圈! 赵三元以最快的速度往后闪。 啪! 稀碎。 没错就是稀碎。 类似豆腐块从高空掉落后拍在地上的场面。 石墩上的风大爷弹了弹烟灰,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饶有兴致道:“池塘里的沉尸都给炸出来了?那俩炸药包劲儿不小啊。” 赵三元恍然大悟。 可转念一想,要弄死那个邪祟必须是连尸体带魂形一起干掉,老康又不是三头六臂,真能这么顺利? 随即他第三次攀上院墙。 这回没有再被掀飞。 毕竟只带了俩炸药包过来。 要是再炸个响,事儿可就大了。 赵三元冒头看去,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天地良心。 他发誓真得没眼花。 第一眼,就看到个怪狗在打人! 对,是打,不是咬! 那怪狗直立着对个小矮子一顿电炮加飞脚。 场面看着十分滑稽,但怪狗是真不简单。 谁见过狗子他妈的一拳能把人肚子打个窟窿? 疑惑中,赵三元看向池塘。 此时池塘里已经没多少积水,基本见了底,周围的花花草草支离破碎。 “来了老弟?” 院墙下方冷不丁的声音,差点没给赵三元吓尿。 低头往下看去,第一时间差点没敢认,还以为谁家的俩眼珠子成精飞出来了。 “老康?” 康木昂满脸黢黑,平常梳的小油头也开了花,如果不是声音过于熟悉,赵三元真认不出他。 “可不就是我么,三元啊,以后咱能不用这玩意儿就不用,劲儿太猛了。” 赵三元赶忙翻下院墙,但落地后的脚感非常柔软。 “哎哟——” 趴着的吕合金痛呼一声,感觉屁股要散了架。 “秀才?不是到底咋回事啊,你咋也在这?还有对面被狗子揍是哪个王八犊子?” 信息量过于复杂,让赵三元的大脑有些卡壳。 老康指了指狗肾虚,“他是阴阳师,专门在钱府里堵我的,秀才是——哎——” 话还没等说完,赵三元抄出戒刀就往前冲。 真不是眼神有问题,实在是狗肾虚的身上破破烂烂,根本看不出与完犊子穿了同一种古怪衣服,也就看不出是阴阳师。 现在知道了还能留他过年? 必须整死! 只是他上被老康拽胳膊,下被吕合金抱大腿给拦住。 “不至于不至于!事儿已经基本完了三元,听哥话咱们不动手,他也会被自己的式神杀死。” “啊对对对!三元兄弟你别冲动,我们坐看他们狗咬狗岂不是更好?”吕合金一边劝一边感叹,之前听康哥说三元莽的很,诚不欺我啊,绝对的小暴脾气。 而赵三元并不太了解式神,更不了解有些式神长了反骨,会因施术者的削弱来回手掏。 但他相信自己的兄弟。 自己被自己召出来的玩意儿整死? 妙啊! 毕竟这种场面可不是花钱能看到的。 赵三元随即靠做在院墙下,并给马牌撸子换弹匣,一旦狗肾虚没被回手掏死,就直接喂他吃子弹。 “说说吧,到底咋回事?尤其是秀才,你小子大半夜来钱府干啥?不会是看那婆娘风韵犹存起了心思吧?” 吕合金一阵汗颜。 心想康哥是头脑风暴过于发达,一个不注意就能脑补出场大戏。 而三元兄弟是嘴损的厉害,明明是关心,却总是好话不会好说。 “哪能啊?就算我真有那心思也没机会了,我来时发现钱来顺和副村长夫人都已惨死,除了他们,钱府的下人们也无一存活。” 吕合金大致解释了一波,自己家族与倭人阴阳师的血海深仇,还有与老康如何打配合收拾狗肾虚。 饶是眼前有狗咬狗的冥场面,可赵三元还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没想到吕合金竟然也是个奇人异事,而且能耐还不低,连揭谛神韵都能具象化直接给摩罗吃了,离谱啊。 殊不知他自己的三皇派传承更离谱。 只是这场袭杀于反袭杀,对方的势力没想象当中那么厉害,有惊无险各自单杀。 等会。 单杀? 赵三元眼神略显不善。 “老康,咱说好的一内一外,你咋就有了帮手?我在外边对上的那个可没被式神反噬,逼的风大爷都把我当炸药包甩了。” “我也没好哪去啊!”老康眼角流下一滴伤心的泪水,黢黑的脸上划出道泪痕,“本来我是好心,以为炸药包引线受潮后可能不好用,鬼知道我用火柴点燃后它着的那么快,我都以为炸药包成精了犯烟瘾,得亏我滚的快啊。” 说话间,狗肾虚被他亲自召唤出来的式神打得千疮百孔。 但直到此刻,他还以为自己深陷幻术无法自拔。 吕合金抬头看了看天,“快天亮了,再加上刚才的爆炸肯定会引来乡亲们的围观,咱们咋办?” 斗归都,杀归杀。 哥几个才意识到好像没有考虑如何收场。 钱家的众多尸体暂且不谈,俩小鬼子的绝对不能留在现场。 用老帅的话讲,尽可能做到死无对证,照成人间蒸发的假象。 只是两声爆炸已经把声势闹大了,想再人不知鬼不觉,很难。 正当哥几个发愁的时候。 上方墙头冒出两个脑袋瓜。 “大爷的可算逮到你们了,哪有喝酒喝半道就鸟悄跑的啊?” “走走走,咱回去再好好喝一顿!” 老北风。 青山好。 赵三元发现是这俩匪头后,顿时两眼冒光。 第一百七十章 门路 还是那句话,多个朋友多条路,因为你不知道能这个朋友啥时候突然出现帮你背锅。 自从赵三元等人偷摸离开匪窝后,老北风和青山好没有立马找人,而是相互指责互喷。 这个说你家酒像马尿,人家大城市里的兄弟不爱喝,受不了才不辞而别。 那个说你昨晚喝多了嗷嗷吐,还非得拉人家吕少爷给你看蛀牙,呛鼻子辣眼睛,是被熏走的。 但无论是谁,都接受不了赵三元等人的离开。 老北风还有很多话想问,比如自己老爹在下边到底过得咋样,如果挨欺负,看看能不能烧两挺机关枪下去。 青山好就更简单了,听说那哥俩神乎其神的将老北风邪病治好,乃真正的大师,他向来爱唠嗑,这种事连着听三天三夜都不嫌累,而且还想算算他老婆这回怀的是男孩女孩。 反正各有各的打算。 幸好当初看押吕合金时,有个秧子房的马仔得知这些人好像要去阜新,随即俩匪头把绝大多数马仔都往阜新散了出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天后还真把人给找到了。 这才有当下的场面。 俩匪头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却发现画风有点不对啊。 钱家的花园跟挨了炮轰似的一片狼藉,而赵三元等人的卖相格外狼狈,尤其是不远处的破败花圃前,有个被撕得破烂的....人? 不对劲。 俩匪头很是仗义,直接跳过院墙并且掏出了配枪。 常言道术业有专攻,套口舔血的专业人士如何体现专业性? 光用鼻子闻,就能闻到火药味中夹杂着大量血腥味,府内死的恐怕不下十个人。 灭门销户了啊。 项青山看来看去发现没有危险后,便扣了保险说道:“几位老弟这到底咋回事?你们是跟老钱家有过节?何苦自己动手啊,你言语一声,我保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可不是,如果是想吃这碗饭就来靠兄弟的窑啊。”老北风伸出三根手指,“咱山上的第三把交椅一直空着,只要你们来,我立刻斩鸡头开香堂。” 当马匪?确实是哥仨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有祖业的吕秀才就不用说了,赵三元和康木昂就算当了马匪,本事也没地方用啊,难道算哪天适合绑票或砸窑? “靠窑谈不上,就是有个忙想劳烦两位大哥,放心,这个忙不白帮。”赵三元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乐呵呵拦住俩匪头的肩膀,跟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似的。 吕秀才一瞧这哪行啊?可不能让三元老弟成为失足小伙,他赶忙上前想要阻拦,却被身旁的老康拉住。 “放心,你还是不了解三元,就他现在的表情绝对是在憋着坏水。”老康没有丝毫担忧,明白老弟心中一定是有了好对策。 确实,事到了这个地步很难收场。 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彻底封锁消息的可能性。 也就老弟脑子灵光。 且行且看吧。 赵三元则将大致经过告知两位匪头。 但跟事实稍有不同,没有说死了的小鬼子是阴阳师,也没有说如何斗法。 只说是钱夫人长得好看,俩小鬼子碰见后便起了歹心,趁夜潜入钱府,可钱夫人宁死不从,俩小鬼子恼羞成怒,灭了满门。 哥几个发现后是路见不平一声吼,最终正义必胜,将两个小鬼子整死。 冷不丁一听,逻辑性没啥问题。 吕少爷此次前来就是找老钱家做买卖的,能撞见不足为奇。 可俩匪头仔细想想,里边全是漏洞啊。 首先即便找老钱家做买卖,为啥要大半夜来? 其次俩小鬼子是吃了虎鞭还是龙胆?仅靠俩人就能灭了钱家上下十几口? 最后退一万步讲真是仗义出手了,可这场面也太夸张了吧?见过谁掐架把花园搞得大坑套小坑的?而且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做不得假。 俩匪头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的疑惑。 老北风试探性问道:“三元老弟你的意思是.....” “意思很简单,我和老康算半个吃官家饭的,虽然是做好人好事,但毕竟杀了人,曝光了会影响仕途,所以想让两位大哥帮顶个缸。” 赵三元的语速非常快,直到说出后果时才放缓,“大哥们放心,我保证这只是定个缸而已,事后官方顶多在你们山头周围做做样子,没几天就能撤。” 按照本性,赵三元非常讨厌撒谎。 可没有办法,猎杀阴阳师是老帅亲自下的密令,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两位大哥明白了其中关窍,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涉及阴阳师的话,事就非常通顺了。 哪怕招魂神社发现狗肾虚和完犊子在孙家湾人间蒸发,也只当是运气太背,好巧不巧遭了马匪,绝对不会想到里边有这么多的套路。 并且对孙家湾本地乡亲们也算是个交代。 马匪抢大户嘛。 炸几个响再正常不过。 尤其是奉省地界上最强的两伙绺子同时抢大户,声势肯定不能小。 问题来了。 项青山和老北风真会同意? 当然特么的不同意啊! 脑子有泡才会顶这么大的缸! 因为钱家不止是大户,那个钱来风还在官场挂着名,正儿八经的地方官员,把一家子全给销户了,传出去的话奉天城老张头的脸都能丢进山海关,后果自然是发兵剿匪,闹不好能来几千条枪。 项青山从心里到表情都透着拒绝,虽然很想交这几位小兄弟,但代价太大,第一时间没有拒绝完全是怕挂不住面子。 而老北风显得很犹豫,因为有老父亲的关系,他对赵三元非常敬重,可他也要对手底下几百个弟兄负责。 一旁的吕合金苦笑不已,明白原来是这么个对策。 奈何事太大,脑子只要正常肯定不会背锅。 倒是老康面色如常,对老弟非常有信心。 见俩匪头犹犹豫豫着,赵三元指了指钱府内堂,“听说老钱家的家底很厚,两位大哥别白来一趟,全都打包带走,反正不带走也是充公,当然了,钱家的家财只是小彩头,肯定不能让二位白干,老弟在上边有点关系....这样,每家一百条快枪。” 嘶—— 倒吸凉气声不绝于耳。 对于马匪来说,除了命,家伙比钱财更重要! 即便身无分文穷得叮当响,只要有硬家伙,一切皆有可能! 一百条快枪啥概念? 举个例子,老北风和项青山是奉省最强的两伙绺子,都有四五百人的规模,可每家的枪械至多不超过二百,这还是经营多年的结果。 说不动心纯粹扯王八犊子,因为职业原因,想搞到正儿八经的枪械非常困难,一百条快枪打包?也就做梦敢想想。 但也只是动心些许罢了,跟代价依旧不成正比。 “再加一万发子弹。” ??? 项青山大脑眩晕,赶忙扶住身边的老北风,可老北风也双腿有些发软,俩匪头双双跌坐在地,看赵三元就像看待个未知生物。 “呃....三元老弟,你不会是救过张家父子的命吧?就你说的这些东西知不知道有多离谱?哪怕是老帅的结拜二哥吴大舌头,出了名的贪吧?他也不敢往外放二百条快枪和两万发子弹,牛皮还是少吹的好....”项青山擦了擦额头冷汗,他是一点都不信,只是被赵三元的口气给惊到了而已。 老北风也差不多,心想之前也没看出赵三元是个这么能吹牛逼的小伙啊,你咋不说把老帅姨太太的肚兜拿过来? 然而赵三元的‘牛逼’还在继续,他转头看向老康问道:“上回小李子说咱们奉军最新购买了一大批军火吧?里边有个啥马拉稀来着?” “德式mg08马克沁水冷重机枪....” “啊对对对,就这玩意儿。”赵三元故作恍然大悟状,感慨道:“咱也不知道啥是水冷啥是重机枪,反正听说很生猛,如果两位大哥愿意帮忙,没废话,一家一个拿去玩,但亲兄弟得明算账,在东西没到手前,我就在你们山上当肉票,拿枪换人,但你们得管饭啊。” 话音刚落! 只见俩匪头直接鲤鱼打挺,身手极其矫健。 “干了干了我们干了!” “老钱家的命债是吧?多大点事!我项青山全背了,但能不能把家伙都给我?毕竟这种小活儿也用不到两家人。” “滚他妈瘪犊子!这个缸我们一人顶一半,报酬也是一人一半,别他妈的想独吞,小心老子抽你!” 是不是吹牛逼,暂时还没有彻底确定。 可赵三元明说把自己当肉票,啥时候家伙到啥时候放人,这已经是一种自信的态度,否则根本没必要啊,估摸着八成有门。 别说是八成把握,能有一半,俩匪头都敢干。 即便最后真的竹篮打水,能扣下赵三元这个高人也不算亏。 而吕秀才都看傻了。 作为新时代高级知识分子,在东北大学主要学的又是机械专业,他可太清楚代价有多大了。 两挺马克沁,二百条快枪,子弹若干,这都能装备个加强连了吧? 且不说值多少钱,有钱也是有价无市! 吕合金拉了拉康木昂的衣袖,“康哥,你和三元是开茶楼的吧....” “是啊。” “难道是那位刘哥有门路搞军火?” “害~你刘哥顶多有倒腾海鲜的门路,放心吧,听着确实很离谱,但事实上真不难。” 老康明白这些代价不算啥。 想当初老帅给出的花红是一颗阴阳师人头换十万大洋,两颗就是二十万,更离谱吧? 只是后来三元老弟明言一颗人头只要一块大洋,小鬼子的脑袋不值钱。 回过头来说,钱只是象征性的收,不代表老帅不想付出代价。 用两颗人头换些许军火和两块大洋,相信老帅不会有丝毫犹豫。 这里边的精髓在于隐秘。 将一切都归结于孙家湾闹了马匪,将官方和动手人全部摘出去,真正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卯时。 孙家湾胆大的乡亲试图靠近钱府,可很快发现有不少马匪骑着高头大马围着宅邸绕圈,跟过年似的,一边放枪一边往里边扔火把。 这架势谁敢靠近? 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孙家湾闹了马匪,老钱家被砸了! 马匪走后,矿场附近的驻军才姗姗来迟,几乎是前脚跟后脚。 到达后封锁现场,因钱来风有着官身,所以军管后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外人根本不清楚里边是个啥情况,包括闻讯而来的一些‘有心人’们,只能看到一大堆残垣断壁。 接下来几天谣言四起。 大半个奉省都知道阜新孙家湾出了大事,听说是向来不对付的老北风和项青山合伙抢大户。 相比来说,近日闹腾的邪乎事风波不值一提,彻底被压了下去。 正当老百姓们吐沫横飞的猜测时,又出了件大事。 据说有一队运送辎重的官兵在荒郊野外稀里糊涂被抢了,抢的还不是粮食,而是满载的军火,听说连特么迫击炮都有! 大事一个接一个,吃瓜群众们彻底沸腾,纷纷猜测无论是哪路豪强干的,老帅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很快。 阜新方面集结了两个团的兵力,分别杀向老北风和项青山。 至此水落石出。 吃瓜群众们又怕又敬。 怕的是马匪抢了军火后,少不得要嘚瑟一段时间了。 敬的事连奉军的辎重军火都敢抢,一点也不想躲风头啊。 牛逼! 真牛逼! 有些不怕死的人闻讯后赶到风暴中心,远远围观着剿匪大戏。 确实是场大戏。 官军重炮都用上了,连劝降都不劝,先轰七八个基数。 然后一股脑的往山上冲锋,山头山腰到处是枪声,持续了一天一夜都没有间断。 激烈! 真激烈! 吃瓜群众看来这绝对是下死命令了啊,不计代价也要断掉俩匪窝。 经过三天三夜的血战,这场大戏终于落下帷幕。 用官方的说法,两伙悍匪遭受到了沉重打击,至多有一小部分侥幸逃脱,不知去向。 除了大获全胜之外,官军还成功营救出一名肉票。 至此,这场风波算告一段落。 而招魂神社驻旅大的高层们当然不想就此罢休。 因为俩桂马级阴阳师当初就在孙家湾,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肯定着急,关东军情报部门也急,他们也有好几个乔装成炎黄人的间谍人间蒸发了。 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到底是出了意外,还是被谁给干掉了! 但现实很残酷。 奉系官方丝毫没有藏着掖着,相关情报完全透明,事发现场任由小鬼子官方查看,可除了钱家人外没有任何的外人。 毛都找不到。 之后小鬼子觉得是马匪把人给绑走了,可老帅一声妈了个巴之下,奉军两个团给两伙马匪端了,这下更找不到线索。 死局。 最终只能吞下哑巴亏,作为失踪处理了事。 作为始作俑者,也是成功被救下的肉票,赵三元此刻在老李家吃香的喝辣的。 略施小计,完美收官。 老帅特意让小李子来传话。 ——妈了个巴子干得真带劲儿啊!知道第一时间让驻军封锁现场,还知道用马匪混淆视听,以后就这么干!给小鬼子彻底忽悠瘸! 大领导满意,一切都好说。 就是稍微对不住项青山和老北风,因为跟之前承诺的稍有不同,为了大领导的面子必须把山头平了,所以只能提前另找个风水宝地安营扎寨。 什么? 不是说只跑了一部分么? 对啊是一部分,因为大部分早就搬家了啊。 但用两位大哥的话来说,债多不压身,反正当马匪的又不在乎名声。 而且赵三元离开时,俩匪头分别拉着他一只手,哭的大鼻涕泡都出来了,郑重请求以后要还有这种事必须找兄弟,不然不够朋友。 至于够肾虚和完犊子的尸体,早已成为匪窝狼狗的臭粑粑,衣物和发起全部炸碎焚烧成粉末,然后扔进巨流河里冲进渤海。 只是还有些瑕疵。 赵三元本来打算回来看老李一眼就回鞍山,却不料被恳求留下,说是给几个朋友批批八字算算命,不然每天饭都被烦死了。 无奈下,归程只能先暂时搁置。 却不料这么一耽搁,又有不测风云.... 第171章 大聪明 阅历,不一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 有的活到七老八十,阅历顶多是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财米油盐。 有的只活了二十年,阅历却极其丰富,上到北洋一把手,下到马匪家的大狼狗,见识广泛。 事经历的多了,便会对人和事物有着全新的认知,这玩意儿就跟大数据似的。 所以赵三元简单归纳了几点。 人,极度自利,会想方设法的趋吉避凶。 舍小利成大义的人倒是有。 但舍大利成大义的人,凤毛麟角。 很多都是想让别人舍利成就自己。 比如赵三元眼前的中年官员就是最明显的例子,他是当初给陈子凯开仙堂时候,一个吃瓜女群众的丈夫,听她老婆说李冬至有个小兄弟神乎其神,便被老婆生拉硬拽过来算命。 从表情上看,这爷们是不信的,满脸写着老子是唯物主义战士。 其实对于这种人,赵三元在茶楼看多了,以主观看待世界的一切,对不了解的领域,本能的会抗拒,表面特征是无论说啥,他第一反应就是反驳,甭管对错,反驳就对了。 “先说生辰八字。” “光绪十五年八月二十二,子时生人。”丈夫大大方方说出了生辰八字,可在桌底下,老婆的手狠狠拽了他一把,但他无动于衷。 这点小动作非常隐晦,谁也没有发现。 赵三元微眯着眼掐算着,同时心中将老康喷了百八十遍。 按理说看事这方面老康最拿手。 奈何大清早就被吕秀才拉去药材铺子,说是有几样是老康非常想得到的法器材料。 咱也不懂啥法器材料需要到药材铺子。 只知道没了老康,自己就得跟流水线似的给人算命。 说来也是,老李你到底有多少朋友? 这特么的也太多了吧! 李家小院里到处都是人! 院中临时摆放的长桌旁,赵三元无奈翻了翻白眼。 “三元叔,吃梨~” 李豆苗熟练的钻进赵三元的怀里。 自从当初李家老宅的惊魂一夜之后,这小丫头就特别亲近赵三元,有好东西总会第一时间分享。 罢了罢了。 看在豆苗侄女的面子上,今天就受点累吧。 正想吃口南果梨润润嗓子,岂料有只手速度更快。 可在常人眼中,赵三元手上的梨分毫未动,也没有其它的手来拿梨。 “呦呵,现在你小子名气都这么大了?我还以为来提亲的把门槛都要踏破咯。” 听着熟悉的声音,赵三元都懒得回头看。 因为自家跟弟子抢东西吃的,也就那一位。 “六大爷,您禁闭时限到了?” 来仙儿正是四大护法之一的黄小六,想当初捆窍上身造成了一百多伤残后,便被掌堂大教主给教育了一波,算算时间得有一年左右,关的时间真不少。 “可不?”黄小六摇头晃脑,依旧是那般玩世不恭的洒脱摸样,最离谱的是它不知从哪搞来一副圆框黑墨镜,再加上细长的八字胡,简直跟天桥下拉二胡的一模一样。 一人一仙打着心通,常人根本发现不了。 但奇怪的是,李豆苗这丫头满眼好奇的看着黄小六,明显是发现了这位大黄仙。 黄小六频频称奇,“这小丫头可以啊,一般来说她这般年岁早就闭合了天生的阴眼,难道是个好苗子?” 顾名思义,阴眼就是除了一双阳眼外的另一只眼睛。 大部分孩子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闭合阴眼,快则一两岁,慢则五六岁,如果到了十岁之后还没闭合,那可有的受了,总能看到脏东西,会给生活带来极大困扰。 如赵三元这种,便是阴眼没有闭合,它竖在额间灵火之下。 而称其为阴眼只是一种抽象的概念,因为两个都有阴眼的人也无法看到彼此的阴眼,它无实物虚,说白了就是种被动技能。 与一双阳眼结合,便是俗称的阴阳眼了。 赵三元内心叹了口气,大致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因李豆苗当初被各种邪术针对,为了救她,使了断线结心挡了一灾,此法虽然精妙,可有个副作用,李豆苗无法再自然闭合阴眼,除非是那个装着铜心的护身符被销毁,但这样一来,李豆苗非死即残。 “这么热闹?” 黄小六追悔莫及,竟然错过了好几场大戏,早知道的话当初在工程队就不捆窍了。 啧啧~ 怪不得前段时间听说常罗观受伤休养,原来是斗了滥五猖兵马。 “大师,有结果了么?” 见赵三元双眼愣神,这对算命的夫妇自然着急,尤其是丈夫,他伸出手掌在赵三元面前晃了晃。 同时暗想这是啥大师啊? 至于算这么久? 记得之前那位江妙师算的可快了。 赵三元微微皱眉。 倒不是烦对方的态度,毕竟自己在跟六大爷打着心通唠嗑。 问题是,按照八字批出来的东西,跟这个人的气质很是不同,跟前门楼子和胯骨轴子似的。 “假的。”黄小六吹了口仙气,在手中变化出个黄鼠狼娃娃,乐呵呵逗着李豆苗,“这瘪犊子没给你报正确的生辰八字,玩你呢懂不懂?” 赵三元恍然大悟。 妈了个巴子的怪不得总觉得不对劲。 合着是假的? 今天来看事的非富即贵,院子里的人都将目光汇聚而来。 只是谁也没料到,这人会给假的生辰八字。 要知道能进李家门槛的,光批八字的费用就是五十块大洋,绝对是高价中的高价了。 可花了大价钱,却给出假的八字,脑袋绝对有屁。 别意外。 社会上这种大聪明绝对不少。 给个错误信息,然后让师傅去看。 如果说错了,他立刻高潮,跳着脚喊着我说的对吧?世上根本没有啥玄学,算命的都是江湖骗子。 却不想根本没有给出正确的生辰八字。 花钱是来问事的,是来解决事的,而不是当领导来视察的。 试问一位师傅算的准不准,跟你有个屁的关系啊? 花钱只是为了满足病态心理,殊不知在真正的高人眼里,跟个傻屌无异。 诚然,八字是一个人的根本,是一个人今生的大致脉络,是一个人前世因果的延续,非常的全面。 但有的人,无需批八字也能讲个人从嗓子疼看到腚眼,比如有厉害老仙儿的顶香弟子。 即便给出的是假八字,这种弟子也会批算的九八不离十,亦或是直接告诉弟子这人脑子有大病,不跟他一般见识,换下一个就好。 然而黄小六是谁? 比起赵三元还睚眦必报的大黄仙,它能忍了这个? 跟特么谁俩嘚瑟? “你等着,我去问本地城隍的左右游神,千万别让他跑了啊!”黄小六化为淡烟消失不见。 赵三元微微颔首,随即看向眼前的男人。 四目相对。 仅仅几秒过后对方就错开眼神,略显闪躲。 “老李!”赵三元大喊一声。 “哎!在这呢在这呢!” 李冬至从正堂里小跑出来,他之前见来客太多,便带着许多朋友喝茶,心中感谢三元老弟给面子的同时,也暗自祈祷千万别有人不长眼惹毛了这小子。 现在听到他一吆喝哪里敢怠慢?连忙跑出来查看情况。 “咋了老弟?” 赵三元指了指对面的男人,“你跟他关系近不近?” “这....”李冬至有些尴尬。 其实两人工作上没有多少交际,完全是两人的老婆关系不错。 “还行吧....” 赵三元立刻会意。 懂了。 就是不用留面子的关系。 随即直接把话当着所有人的面点明。 “也是,正经朋友肯定不会给我假八字让我算,老李,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抽他,但以后还是少跟这种人打交道的好。” 当众处刑! 吃瓜群众们都连连惊愕。 假八字? 什么意思? 老砸场子的? 可今天能进门槛的,都是跟李家关系不错的人,就算不信这方面,也没必要让小师傅难办吧? 这对夫妇顿时脸色发白。 因为刚才丈夫给出错误八字时,老婆就拉了他一把,但又不好明说,为了面子,只能将错就错。 现在被一语道破,恨不得脚趾扣地。 当然,只是老婆这样。 之前说了,这种大聪明会以主观看待世界的一切,生活上无论是闲唠嗑还是工作中,只要是不同意见肯定会第一时间反驳,哪怕他知道对方是对的也要反驳,从而彰显他是众人皆醉自独醒。 领导的意见除外。 “笑、笑话!你咋证明我给的八字是假的?算不出就算不出,别扯没用的,你就是个大忽悠,是个江湖骗子,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窥探命运这一说!”男人为了掩盖尴尬,扯着脖子大声嚷嚷。 其实如果不被点破的话,他也没必要搞的如此针锋相对。 但事已至此,必须要将赵三元贬低得一文不值,面子才能保住。 最不济相当于花点钱,给自己包装成摒除糟粕的打假先锋。 赵三元面色如常。 症状都对上了。 他果然是个大聪明。 一旁的李冬至连连翻着白眼,没料到是这么个场面。 得。 又是个不长眼的。 以前也没发现他还有这一面啊。 恰逢此时,黄小六去而复返,彰显出黄家报马仙的办事效率有多快。 它继续逗着李豆苗,同时给赵三元打着心通,相关信息非常全面,可以说将眼前的瘪犊子从娘胎里到现在的事全给扒了出来。 “别让你六大爷白忙活一趟,我就一个宗旨,让这瘪犊子彻底后悔做人。” 被黄小六惦记上,堪称祖坟炸了的好运气。 自己找罪受,怪不得别人。 “现在哦度民国了,我们要摒弃糟粕,拥抱科学,世上哪有啥——” 啪! 一声脆响打断了男人的浮夸表演。 赵三元放下镇尺后,直接开门见山提高音量。 “说专业的你也听不懂,听结论吧。” “你四代单传,上无高堂下无子嗣,大烟抽多了掉了两颗后槽牙,嗜酒如命,烂赌成性。” “为了有后,你在外边养了七年小的,而且不止一个,半年不怀种就换,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却抠抠搜搜,变着法克扣答应好的报酬,因你有官身,那些姑娘们只能忍气吞声。” “你的抠门体现在方方面面,简单来说,除了你自己花钱,比如抽大烟喝大酒嫖大娼,你对亲人朋友都是极致的抠门,老婆一年都不见得填件新衣服。” 说到这里,婆娘顿时眼眶通红,过年后的无数委屈如排山倒海。 准啊! 太准了! 这没良心的恶癖数不胜数,除了不杀人放火,基本啥都干。 而且非常抠门,府里正常要用七八个下人才能维持运转,可他只雇三个。 干不过来咋办? 当然是女主人干了! 就连饭锅里的隔夜老锅巴都不能扔! 可他是真抠门么? 并不是。 对自己花钱那是连眉头就不眨。 至于养小的,这事就非常隐秘了,外人根本不得而知,更没有跟李冬至提起过,所以不会是李冬至提前跟赵三元通了气。 婆娘又委屈又感叹。 丈夫就傻眼了。 他以为自己给出错误的八字,即便这高人真能算的准,自己也不亏。 但谁能料到这么准! 不会是被暗中调查了吧? 还是老婆啥时候跟老李媳妇儿说漏嘴过? 正当两口子各自懵逼时,赵三元的表演还在继续。 “大恶虽无,小恶不断,烂屁股事做得久了自然要反到你的身体上,生不出孩子就对了,不是女人不行,是你不行,你肾气衰竭,尿频便血,用现在的话说,你得了尿毒症。” !!! 丈夫大惊失色,被吓得连退好几步,满眼的不可置信。 且不说没子嗣的原因是啥。 单单尿毒症这一点,就已经足够震撼。 因为检查出尿毒症根本没没过多久,时夏天时去帝都公干,因为官员检查身体给报销,所以才检查了一波,然后就被查出了尿毒症。 可这件事连自己老婆都没告诉,完全当做是庸医误诊罢了。 然而现在被赵三元点了出来,性质就不同了。 当下年月得了尿毒症,绝对是个富贵病,也几乎等同于绝症。 想到关键处,他哪还敢继续做杠精,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到桌面前,面色焦急。 “大师!大师您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可能是记错了自己的生日,真不是怀疑大师您啊,实话实说我平常最信命了,幸好老天有眼让我遇到了大师您啊,还请看在李冬至的份上给我指条明路。” 赵三元挑了挑眉,轻笑道:“信了?” 丈夫连连点头,鼓起谄媚又不失尴尬的表情,“瞧大师您说的,我也从来没怀疑过您。” 周围吃瓜群众连连鄙视。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能好好的偏不,非要惹人家小师傅。 “信就行,但我还没算完,等算完再说,对了,你是负责管贸易仓库的吧?” 丈夫点头称是,这个岗位干了七八年,一直没机会往上再提提。 岂料这句询问是赵三元有意挖的大坑,这个坑也让其后悔终生。 “不错不错是个肥差,言归正传,你命里占了两天奸一天权,脑子绝对够用,知道细水长流的道理,每次中饱私囊的货品数量都不多,一直没有露出马脚,我虽不知道究竟顺走了多少东西,但大概价格还是能给你估出来的,嗯....你七八年以来,在老帅身上白嫖了七八万大洋,也不知老帅要是知道自己稀里糊涂被人一年嫖一万,该是个啥表情。” ??? 全场鸦雀无声。 死一般的寂静。 除了赵三元和怀里的李豆苗外,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串味了 老话说得好,讲起道理叭叭叭,落到事上泪哗哗。 第一位男嘉宾本来想着自己最起码立于不败之地,算不准能喷,算得准也不亏。 然而你以为的大局观,其实是个脑血栓。 被扒得连特么底裤都不剩,在所有人的面前如同光腚一般。 这还是时间有限,赵三元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更加细致的将对方所有烂屁股事全都抖出来。 举头三尺有神明。 这句话信也好,不信也好。 至少六大爷能从本地城隍那里问来这片地区每个人的老底。 人或许可以欺瞒人,却没办法欺瞒城隍,一笔一笔都给你记着,不然死了后在地府如何评判此生?当然需要城隍配合提生时资料。 当然,极少数的狠人是可以直接找城隍询问,这人除了要能耐够硬外,品德也必须过关,否则连城隍屌都不屌,门都让你找不见。 换做是老仙儿同样道理。 为啥有的仙堂看事查事又快又准?自然是老仙儿厉害,更有甚者来看事的人还没进门,老仙儿已经把一切查明白了。 但这种弟子会产生极大依赖性,一旦老仙儿出了啥状况,直接抓瞎。 亦或是弟子本人说出了四五六却根本解释不清其中道理,比如说两口子相克,日子会过的稀碎,但到底因为啥克,他也说不上来。 由此可见,如果顶香弟子本身能掌握河洛命理等人法,再配合老仙儿来查事办事,效率奇高奇准。 只可惜,这种高人少之又少,更多的是大忽悠。 幸运的是,赵三元并非大忽悠,而且刀刀往对方心窝子扎。 全场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因为这个瓜来的太大太急,连当事人都没反应过来。 反驳? 狡辩? 没有丝毫屌用。 官场上永远不缺暗处的政敌。 更不缺损人不利己的老阴比。 因为一个萝卜一个坑,挤掉了一个,固化的利益便会产生松动。 最不济也能举报一波在上边搏个好处。 这些道理,男人非常清楚,更清楚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当感受到周围吃瓜群众投来的古怪眼神后,他嗷的一声怪叫拖着老婆着急忙慌往外跑,一分一秒也不想继续待下去,必须赶紧回去想办法毁掉一切证据,再各处打点。 临了跨过门槛时还被绊了一跤,磕掉两颗大门牙,可他顾不得疼痛,捂着嘴连滚带爬的逃走。 六大爷笑的前仰后合,心里总算舒坦了。 敢来我家弟子面前嘚瑟? 惯的臭毛病! 今天是心情好,只是小小教训一番,不然叫俩野仙过来捆你十天半个月的,让你粑粑都拉不出来。 相比之下,赵三元都没有六大爷极端,别说是有仇就报了,谁瞪它一眼都能记仇。 “来,下一位。” 赵三元对周围招了招手。 岂料这句话一出,得有几十个人逃跑似的离开,看争先恐后的摸样,还以为老婆在外有人了。 情有可原。 毕竟在院子里的人,相信没几个屁股干净的,现在有了前车之鉴,哪个还敢留下被当众处刑? 溜了溜了.... 转眼间,来客少了一大半,可把老李给看乐了,暗想这段时间天天被追着恳求来找老弟算命,不是想算官运就是想算财运,根本抹不开面子。 还得是三元老弟啊,简简单单就筛掉了一大堆麻烦。 现在留下的,至少对自己的良心有信心。 “大师,我近来诸事不顺,尤其是我当小领导后,烦心事是一件接一件,老婆孩子亲戚疏远我,同事也远离我,是不是撞到啥邪乎东西了啊?哦对对,忘了给八字。” 第二位男嘉宾看着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岁出头,看他紧皱的眉头就知道过的不顺心。 赵三元淡淡道:“不用八字。” “啊?” “啊什么啊,你跟刚才那个瘪犊子一样,是抠的,你虽做人不昧良心,但你也忒抠了,刚才他是只对外人扣,你是对自己对别人都扣,说白了就是个守财奴,天天就喜欢盯着自己那几个钱,家底能多一位数便是你最大的快乐,老婆都不用,光看家底你就能高潮,如果少一个子,比捅你几刀还难受,为了多赚点,你下班后还乔装去饭馆颠勺吧?” 第二位男嘉宾虽做了心理准备,但被直言点出还是有点尴尬。 因为他每个月的工资并不算少了,同级别的哪个不是吃香的喝辣的?他倒好,生活上尽可能分逼不花,下班了还去兼职,绝对是官场之耻。 有错么? 并没错。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坑人不害人不昧良心就行呗。 可问题是拼命赚钱又不喜欢消费,完全是为了吝啬而吝啬,天天跟貔貅似的只吃不拉,对个人是有一定影响的。 且不说玄学这方面,单单官场上谁爱跟这种人交朋友啊?天天想着白嫖,时间久了必然会影响生活,顺心就怪了。 “我只是喜欢挣钱而已....” “那你想不想转运?” “想啊,我最近都愁死了.....” 赵三元翻了翻白眼,吐槽道:“你愁死了也没见你下班后少了兼职,但你的事想解决很简单,用不着做法事啥的。” 第二位男嘉宾连连点头,这话可说到心坎里了,本来能花二十块大洋来批八字已经非常肉痛,要是再额外掏钱的话肯定会打退堂鼓,一切宗旨就是少花钱甚至白嫖。 然而事实证明,他太天真。 赵三元指了指中街方向。 “很简单,你现在就去中街上找几家最大的铺子,给你老婆孩子和亲戚每人买一套最贵的衣服,不允许讲价啊,然后包个酒楼,宴请你所有的同事和朋友连带着他们的亲眷,菜品只要贵的不选对的,每桌至少十二道,酒水管够,做完这些你会发现运势会有很大改观,如果过段时间再感觉诸事不顺,你就再找我说的这招来一遍,听懂了没?听懂了换下一位。” 其实有很多人去找大师算命都不会涉及到邪乎事,有的是生活上的困扰,有的是想解个心焦。 碰到良心摆正的师傅,不会忽悠你做这做那搞一堆花里胡哨,用常人的办法就能解决。 毕竟这世上不是谁都能实实在在碰到邪乎事,更多的是自己吓唬自己。 当然不排除一些人想标新立异,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想方设法的要了解这方面,甚至想成为圈里人。 而第二位男嘉宾听到解决办法后,脸都被吓绿了。 这得花多少钱啊? 简直比杀了自己都难受。 但赵三元可不管你接不接受,直接招手换人继续。 第三波又是一对夫妻,男的四十多,女的差不多小一轮。 还没等赵三元开口,就见俩人背后‘噌’的一下分别窜出两位仙家。 一个黄仙,一个白仙。 事发突然,冷不丁的一下赵三元还以为要来砸场子的,正要把怀里的豆苗侄女放到一旁开打时,却见两位仙家化为人形,直接站在黄小六面前点头哈腰。 “六哥,想不到您老也在这啊?” “早知道您老在这,咱们早就来找您评理了。” 啥叫牌面? 俩仙家轮番递烟敬酒伺候着,可黄小六只是淡淡瞥了它们一眼,“哦,我当是谁,这不是庙香山和老白山的俩小辈儿么,叫啥名来着?” “六哥果然是贵仙多忘事啊,啥名不名的,您叫我小明就成。” “对对对,六哥记不住咱们这样的野仙儿太正常了,您就叫我小白。” 没说出大名,很大部分原因是没好意思,因为这白仙和黄仙都是野仙,道行不够仙谱无名,在黄小六面前肯定不敢放肆。 况且还需要它来主持公道。 赵三元见不是来砸场子的后,将刚抽出来的铜钱剑放了回去。 这特么,吓老子一跳。 而周围吃瓜群众不明所以,心想这咋还抄家伙了? 尤其是对面坐着的夫妻,两位仙家虽是他们的,可他们却无法看到。 妻子试探性说道:“....大师,我最近怪梦不断,总能梦到在个树林里,有个老头总拽着我唠嗑,一唠就唠好几个时辰啊,可我偏偏记不住他说了什么,只依稀记得他很生气的样子。” 好巧不巧的,丈夫的症状也差不多,“我梦到的是在个土洞里,也是个老头拉我唠嗑,给我唠麻了都,现在一到晚上我就不敢睡觉,倒不是怕,主要是累啊,叨叨的没完没了。” 赵三元要来八字掐算一会后,又看了看那俩对着六大爷献媚的仙家,心中便大致知晓了情况。 随即转头问道:“你们立了龙凤堂?” 夫妻都点头称是,说去年年底的时候,有位高人给立的仙堂,但立完后就开始做怪梦,想找那位立仙堂的高人又找不到。 之后又看了不少地方,只是都看不出个所以然,顶多说是仙家在梦里教东西。 赵三元直接被听乐了。 被气的。 “梦里教东西?倒是会出现这种情况,可你们谁听说自家老仙梦里教东西还龇牙咧嘴的?这种屁话你们也信?咋不说是仙家是给你们拜早年?” 话糙理不糙。 哪怕记不住话,可面部表情还是能记住的,确实是龇牙咧嘴,很是愤怒的样子。 妻子小声反驳道:“立了龙凤堂后,我的灵感确实大涨啊,有时候朋友怀了孩子,下意识就能说出男孩女孩,这肯定是我家老仙的功劳吧?” 赵三元无奈叹了口气,“理是这么个理,可跟你做的怪梦有啥关系?你家老仙总不能每天晚上都在梦里教你们看胎儿性别吧?既然说到这了我就提醒你一句,在没有靠这方面为主业之前,你别总瞎叭叭,是有业力的懂不懂?” 生活中,会有那么一小撮人的嘴跟开光似的,总能神奇的猜对一些事,等同于未卜先知。 如果长时间出现这种情况就要注意了,因为不是你总能猜得准,而是其他原因。 但无论准还是不准,都尽量少叭叭。 就拿胎儿性别这件事举例,人家明明怀的事男孩,你说是女孩,然后人家非常想要儿子又非常信你,直接偷摸打了胎重新要。 业力谁背? 一大半都得是嘴欠的背。 “大师您说的太对了!”丈夫深以为然,“她总喜欢跟别人显摆,我就说小心祸从口出,可她总是我行莪素——” 赵三元摆了摆手,不耐烦道:“我只是顺便提醒一句,你们爱说不说跟我没关系,言归正传,你们立完龙凤堂后总做怪梦是有原因的,即便不做怪梦,也会以其他形式影响你们的生活。” 说到龙凤堂,就是都带仙缘的两口子,或婚前就有各自的仙堂,在婚后合堂,或在婚后新立。 常言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有龙凤堂的两口子如果能拧成一股绳,那小子子是相当滋润有奔头,一顺百顺。 “大师您的意思是.....这堂子立错了?” “没错,你们确实都带仙缘,各自梦里的老头也是你们各自的仙家,它们现在正合我家老仙儿唠呢,火候到了,你们的确需要开龙凤堂。” “那是啥原因啊?” 赵三元将右手放在桌面上,然后竖起大拇指。 “立归立,但坏了规矩,所谓九天——呸呸呸,串味儿了。” 汗颜啊! 丢人啊! 潜移默化下被老康影响颇深! 赵三元赶忙继续话题,“所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仙堂更是如此,要分主次要分正副,你们家的掌堂一把手给错了仙儿,所以才闹腾。” 随即看向女的,没好气道:“我如果没算错,当初你让立堂口的那人让你家的老仙做一把手吧?” 妻子坦然称是,说确实是这样。 因为那师傅说自家的白仙更厉害,所以来当掌堂大教主,丈夫也同意。 但错就错在了这一点。 赵三元直言不讳,“规矩很重要,婚前暂且不管,婚后只要立了龙凤堂,一把手必须是男方的仙家。” “凭啥啊?凭啥女人的就不行?”妻子顿时不乐意了。 作为新时代女性,最看不惯大男子主义这一套。 女人怎么了? 女人又不差。 没看东北大学立都有女老师了么? 与此同时,黄小明也一直跟六大爷哭诉。 说女方坏了规矩,必须翻堂口重新再里。 白小白站在一旁口鼻孔,说自己能耐就是黄小明大,况且木已成舟,没必要大动干戈。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俩老仙儿各自给弟子托梦,日子能过舒坦就怪了。 只是六大爷没爱搭理它们,这种事交给三元就成。 赵三元冷笑道:“想让你家的当一把手?可以,前提是这个家的大部分收入都要你来赚,以后的日子里遇到任何难事,都要你来挑大梁,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撑起一片天,能保证的话就让你家的继续做一把手,不能就把嘴闭了,还有,想翻堂子重新立,我这边要价五千大洋,爱干不干,下一位!” 好说好商量的给脸不要,就别怪翻脸了。 老子愿意干这种破裤子缠腿的二手活? 而夫妻俩一听要价五千块大洋,都吓得汗毛倒数,立马从椅子上跳起来,跟火烧屁股似的。 不舍得钱,也就没必要继续留下来。 只是夫妻俩往外走的时候相互埋怨着,各说各的理。 龙凤堂确实好,前提要立的稳,不然反噬的更狠。 接下来是第四位男嘉宾。 看模样顶多二十岁出头罢了,也不是当官的,是个二代。 有着跟大多数阔少一样的肾虚气色,看样子平日里没少嘚瑟,相比来说,小李子李晚菘简直是一股清流,没啥不良嗜好,唯一的兴趣是喜欢枪械。 赵三元以为来的都是老李的官场朋友,却没想到还有这种人,估计跟二代他爹的关系能挺不错。 但让他更在意的,是此人额间微弱的灵火,和坐在肩膀上的鬼东西。 浑身是血的堕婴! 正对着赵三元阴森森的冷笑!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变卦 顾名思义。 堕婴就是被人为打掉的胎儿。 属于阴魂一类,但又有着区别,简单来说堕婴是比厉鬼还要可怕的东西。 千万别以为它小就啥也不是,好比眼前这只,丝毫不亚于当初在关帝古刹干掉的厉鬼。 而且堕婴非常非常非常难处理,这里边的说道太多了,要牵扯大量因果。 赵三元认出是个啥鬼东西后,是一个头两个大。 连六大爷都第一时间护住了李豆苗,谨防出现意外。 “咳咳咳....见过大师....” 年轻男子说一句话要咳个七八次,仿佛随时要咽气一样。 但这也无可厚非,这小子本身并没有肺病,咳嗽是因为肩膀上的恐怖堕婴用脐带勒他的脖子! 换谁都他妈的得咳! 赵三元对那堕婴的冷笑视而不见,只是盯着年轻男子的双眼。 “朋友,你的魂很淡啊。” “大师说的是,自从我得了怪病后找了许多民间异人,几乎都说我灵台不稳,生气萎靡,只是看来看去都是治标不治本,钱花的更是如流水,却顶多能好个十天半个月,然后又开始犯病,大师,您说我到底是咋了?” 冷暖自知,即便无法知晓根源所在,但身体好不好受,出没出毛病还是能感觉到的。 最开始这老兄权当是自己烟抽多了,没太在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咳的越来越重,他便去寻访名医问诊,对症下药,依旧当做是实病去应对。 但无论是中医西医老军医,全都没看出他身体有啥毛病,至多是因喝酒多了伤了肝,因窑子逛多了伤了肾,肺一点毛病都没有。 渐渐的,他才明白事不对劲,随即去寻找民间高人来帮忙。 没有彻底解决倒不全因为那些高人们办不了,有的是不想办,因为想解决堕婴恶灵的代价太大了。 当然也有的是纯粹忽悠,狠赚一笔后直接跑路,根本没办法秋后算账。 更悲催的是这种虚病持续的时间久了,已经熬成了实病,如果现在再去找大夫,检查的结果跟以前绝对不同。 “大师,我身上就没几块好地方,不止是每天咳血,我的脖子、腰部、脚踝和大腿等等地方都难受,尤其是最近左肩膀疼的我一宿一宿睡不着觉啊。” 赵三元微微叹了口气。 废话。 不难受就怪了,谁肩膀头子上坐个堕婴都得被磨的死去活来。 其他地方难受的原因很简单。 就像现在。 堕婴在这老兄左肩膀坐了一会后,便用脐带再次勒住他的脖子,跟荡秋千似的甩到了他腰间,嬉笑声极为瘆人。 而他立马捂着腰龇牙咧嘴,疼的不行,只是看他眼神中又是痛苦又是无奈,估计对类似感觉早就习以为常了。 赵三元试探性问道:“你还行不行?” 这种滋味虽没体验过,但作为内行人也能了解一些,不说是生不如死吧,至少也是深入骨髓了,如果不是正值壮年的大小伙子,估计每天要被活活疼到晕厥许多次。 “......” 年轻男子想要回答,可确实是疼的没法开口,连连倒吸凉气想要环节,却杯水车薪。 六大爷一看这架势哪行? 直接飘过去,照着堕婴的脑壳就拍了下去。 “消停点!没看咱家弟子问话?要祸祸他回去再说!” 堕婴被拍了一脑盖,确实老实了许多,但看表情,它对六大爷顶多是忌惮,没有多少惧怕。 诚然,六大爷是个狠仙儿,道行不低。 硬干的话肯定能收拾了这个堕婴。 但它不能硬干,也没办法硬干。 因为堕婴不比其他邪祟,这玩意儿有一个算一个,被它祸祸的任何人全都是罪有应得,从因果层面来讲就该被祸祸,哪怕给人磨死了,本地城隍都管不了。 赵三元见对方缓过口气后直开口询问。 “你成家了没有?” “还没。” “有相好的没?” “大师问的哪一个?” “你睡过的。” “那也有不少啊。” “老子知道你有不少,我的意思是近半年内有没有怀上过的。” 上流社会是个啥粪坑一样的环境,赵三元当初在1912大酒店就已经深有体会。 男女都一样。 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是常态。 只能说是作风有问题,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有的人还真就不是刻意去滥情,而是招这方面的桃花。 能拒绝的了一次两次,拒绝不了百次千次,否则就是圣人了。 谈不上大奸大恶。 “怀上的?” 年轻男子沉思起来。 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到有这么一号姑娘。 “大师啊,实不相瞒,小弟颇有家资,上杆子主动投怀送抱的姑娘数不胜数,但我爹说了玩归玩,真要弄个野种回来,他宁愿把钱都捐了都不给我留半个子,所以一直以来我这方面都特别注意。” 听到野种二字,那堕婴立刻狂躁起来,只是这回六大爷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看向年轻男子。 注意? 你注意你奶奶个腿啊! 真要做了完全防范,那你肩膀头子上的是啥? 明显就是你所说的野种,你的骨肉! 而且这人世间咋越来越不着调了? 记得以前大明的时候,社会风气没这么乱吧? 照这么下去,真不知百年后又是个啥不堪入目的模样。 赵三元见年轻男人半天也没想起来,便开门见山将问题根源点出来,指了指对方肩头。 “听好了,你身上有个堕婴,看大小应该有五个月左右,具体跟谁的你自己去想,你现在只要知道一切的苦痛都来源于它就成,之前你说帮你的师傅们治标不治本,那是因为没有彻底将它送走,每次去而复返,它都会变本加厉的磨你。” 哗啦啦—— 周围吃瓜群众顿时作鸟兽散,全都贴紧墙根,生怕牵扯到。 谁也不傻。 光从字面上理解,大概能听出堕婴是个啥东西,一些对玄学方面有见识的人们更是吓得头皮发麻。 即便听不懂的,也能听懂年轻男子的身上有鬼,离远点肯定百利无一害。 年轻男子闻言后缩了缩脖子。 毕竟谁知道自己身上有个鬼都不会开心。 担惊受怕的同时,他赶忙回忆五个月前都睡了谁? 遗憾的是依旧没想出个所以然。 太多了。 “真没有啊!小弟我真的特别注意,硬要说五个月前有啥值得注意的事,就是我跟个姑娘吵了架,还推——” 话音戛然而止。 眼中逐渐有不可置信的神色。 赵三元没好气道:“想起来了?” 年轻男子哭丧着脸。 他确实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却是更早之前。 去年腊月,富哥圈子搞了个诗歌会,里面有奉天城本地许多高材生。 说是诗歌会,其实就是开场哔哔几句,然后喝大酒。 啥? 为啥要喝大酒? 自然是因为都是女高材生啊。 啥? 为啥女高材生来喝大酒? 自然是因为她们削尖了脑袋要来啊,又没谁求她们。 只要富哥放出消息,自然有大把大把的鱼儿主动咬饵,做着跨越阶级的梦。 啥? 这些娘们不洁身自好? 屁! 你是不知道男高材生在这方面更加疯狂,只不过富婆做的更加隐晦罢了。 归根结底,那夜喝高了,稀里糊涂被个妹纸拉上了床,等醒来后都已经是隔天晌午。 这老兄气啊。 气的不是自己没有昨夜太多的记忆,气的是这妹纸不是自己看中的那个,看中的让别的兄弟领走了。 后来妹纸总想方设法的近乎,这老兄看在她是原装大学生的身份上,厮混了一段时间。 但二代嘛,总尝一种口味是会腻的,所以给了一笔钱后就断了联系。 岂料几个月后,这老兄半夜刚从家门口出来就碰见了她,对方说是肚子被搞大了,学校为了名声将其开出,前途也没了名声也没了,想讨个说法,不当正妻当个姨太太也行。 肯定是不行的啊! 这老兄年岁是不大,但绝对的行家里手,类似的套路见得太多了,宁愿主动破坏自己的名声也想嫁入豪门吃香的喝辣的真不少,有好几个朋友就是吃了这个亏,等把人娶过门才明白人家肚子根本没大,轻飘飘一句流产当理由继续做姨太太。 因此他权当是骗局套路,根本没当回事,后来撕扯当中将姑娘推下了台阶,然后让管家出面把人送去就诊便完了,眼不见为净。 “合着她真怀了?”富哥欲哭无泪,“我就知道那夜她没安好心,果然使了手段!” 赵三元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淡然道:“啥叫没安好心?苍蝇不叮无缝蛋,你总是睡这个睡那个,被有心人利用是迟早的事,如果你能管住裤腰带哪有今天?怪不了别人。” 当下年代,特别是新文化运动后,炎黄女权运动兴起并提倡男女平等,民国后一夫一妻制才真正实行起来,并被写进了婚姻法。 可几千年的旧婚姻观念和社会现实面前,执行执行这个法律却很困难,别说以前的袁大脑袋就有一妻九妾了,单说现在炎黄各路势力大佬,有几个是没姨太太的? 除此之外,跟着新文化运动一起出现的是新姨太太风潮,许多有权有势的纷纷把迎娶年轻女大学生为姨太太当作最高时尚。 我可以没文化,但我能上文化的女人,是不是显得文化一文不值?亦或是显得我更有文化? 所以有一部分人想方设法的去上大学,学知识只是一方面,更想凭此身份鱼跃龙门。 富哥缓过神来后发现了盲点,“不对啊!据我所知堕婴这种鬼东西不该缠着母亲么?为啥要来缠我?” 赵三元掐灭烟头,淡淡瞥了对面一眼。 “咋地?你不是亲爹?那姑娘自己在家坐着就能怀上你的种?而且在我面前你最好别狡辩,即便你不说,我也清楚因为你才导致胎死腹中,知不知道是多大的业力?” 堕婴棘手就棘手在它还没彻底降生。 要知道一切生灵能轮回人道,是莫大的福气。 有的甚至是轮回了多少次畜生道,好不容易修得福报来做人。 正满怀欣喜的等待降生,期待着为人的一辈子,却稀里糊涂成为孤魂野鬼,可想而知有多大的怨气。 如果是意外倒也罢了,若是人为打胎,后果会更加严重。 而堕婴磨人又有着绝对的道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闹到地府十殿,阎罗们都说不出半个不字。 划重点。 千万别堕胎! 也千万别让你老婆堕胎! 当然世事无绝对,有需求就有市场。 想解决这种事,就要找办法将堕婴处理,民间确实有这方面的手艺,可会的人太少了,更多的是借此事吓唬些小夫妻骗取钱财。 破财免不了灾都是好的,就怕破了财还让灾变得更严重。 “咳咳咳咳——” 富哥又开始咳血,堕婴见他丝毫没有认识到错误后,直接伸手探进他的身体里,去捏还鲜活的内脏。 “大、大师!您得帮帮我!您一定能帮到我!求求了不管付出多少代价花多少钱,只要您帮我把它整走就行,莪真的——咳咳——生不如死啊!” 赵三元面色如常,沉默了许久,直到对方咳血咳到有气无力时财回答。 “事,我能帮,但不是为了你,生灵转世投胎为人本是福报,碰到你们这种不负责任的爹娘算它倒霉,所以我若出手也是为了把堕婴送入地府,再给它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至于它愿不愿意,就不一定了,价钱嘛,看在老李的面子上我也不管你多要,八万。” “啥?八万!?”富哥被吓得够呛,连堕婴都跟着一愣,它听到赵三元说要帮忙后本来还怒目而视,岂料也被天价给震在当场。 八万大洋是啥概念,相信无需过多赘言。 富哥虽家境殷实,可拿出这么一大笔钱肯定要伤筋动骨。 堕婴想的是八万大洋能特么买多少纸钱金元宝?用火车拉都得几百趟吧。 价高么? 确实高。 只是赵三元真看不惯这种不负责任的瘪犊子。 有钱是吧? 那就多花点。 富哥咬牙拍了拍桌子。 “行!大师只要能帮小弟把事解决,八万就八万!” 赵三元摆了摆手,“钱只是一方面,要解决你的事还需要一道手续。” “啥手续?” “断你的烂桃花。” “呃.....敢问如何断法?” “简单来说,以后不会有那些莺莺燕燕跟苍蝇盯粑粑似的围着你转,但不妨碍你正常娶亲生子。” 周围吃瓜群众都暗自竖起大拇指。 心想这小师傅人还怪好的嘞。 要价是贵了点,不过还顺带解决烂桃花,也不算太离谱。 岂料富哥听到第二个条件后立马站起身,满脸写着拒绝。 “多谢大师答疑解惑,但小弟家里最近手头比较紧,没办法拿出八万大洋,等啥时候筹够了钱再来登门拜访。” 说完毫不犹豫的往外走,坚定且决绝。 吃瓜群众们都看傻了。 不对啊? 之前不是说有钱的么? 这咋突然变了卦? 对此,赵三元没有太多的意外。 狗,改不了吃屎。 对于一些人,钱财或许不是那么的看重,花费重金去解决问题没毛病。 若是失去被巴结的快感,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宁愿去受罪,痛并快乐着,也不想失去被姑娘主动投怀送抱的生活。 因为主动投怀送抱,和自己去买春,完全是两种享受。 第一百七十四章 同学 临时坐堂看事的时间过得很快,比赵三元预想的还要快不少。 早上的时候还以为要忙活两三天才能大致看完,但见识到赵大师的能耐后,很多上流人士都打了退堂鼓。 没办法,要么被赵大师的要价给惊到,要么被其他代价给惊到,基本上都是大致‘聊了聊’便各自离去。 等到了最后一个时,已经快到了晚饭时间。 “去买十捆往生金钱、十五捆万贯金钱、七千金元宝、草香三捆,明夜子时两刻找个僻静的路口烧了,切记你和你媳妇儿出门时要披头散发,最好在土坑里先打几个滚。” 最后一位男嘉宾仔细记下。 从这老兄肩头的护灵灯亮度来看,应该是个挺不错的人,因官职非常小,所以只能等到最后。 “大师,用不用找个十字路口?我记得烧纸钱好像都需要找这种地方吧?还有用不用画个圈?” 赵三元将刚刚打好的表文递过去,“没那么多讲究,有我这张表,你即便在家门口烧也没事,但现在天干物燥的,让你去僻静路口是有别的用意。” 从民俗角度来说,烧纸钱究竟是从啥时候流行起在十字路口烧,已经不可考。 这么做有三种说法,一是因为十字路口四通八面,无论已故的亲人有多远,都能找到回来的路。 二是人们认为十字路口不止活人过路,到了夜晚后也是通往地府之所,希望阴差能帮忙把东西带给已故亲人。 三是人鬼殊途,希望在十字路口把东西送到后,各走各的路,阴阳有隔,切莫与生人继续纠缠不清。 无论是哪一点,都是生人对已故者的祭奠和悼念。 但在赵三元看来,最大的原因是十字路口比较空旷,烧起来能减少失火概率,没那么多花里胡哨。 打小他就看师父总烧纸活,也没见特意找个十字路口,后来明白精髓在于这张正统道家表文。 简而言之有它在,阴差或是本地城隍游神得主动来帮忙送东西,跟圣旨似的,第一时间送到某个阴魂的手里,效率让人泪目。 可还是那句话。 会打正统道家表文的人实在太少太少。 其一是根本不清楚咋写。 其二是明印暗印背不齐。 试想下如果圣旨上边瞎勾八写,还没有天子六印或玉玺盖章,等同块普通布卷,哪个官儿也不会认。 “烧的时候你要连磕十八个头,你媳妇儿在旁边哭,一边哭一边嘟囔嘟囔就成。” “呃....敢问大师,让我媳妇儿都说啥啊?她嘴笨....” 赵三元翻了翻白眼。 真是脑子有够慢的啊,怪不得他十来年了还一直没往上升一升。 事其实没多邪乎。 就是这兄弟亲爹走的时候,他正跟着媳妇儿回了娘家,所以是街坊邻里帮忙操办的。 可两口子回来后因为工作原因,没有披麻戴孝过,所以亲爹就不乐意了,总给两口子打灾,梦里更是大骂不孝顺,养了白眼狼,有了媳妇儿忘了爹巴拉巴拉的。 又不是啥大事,把老爷子怨气平复了即可。 除了要让两口子披麻戴孝烧纸钱外,还要尽量把自己打扮的凄惨一些。 “还能说啥?好听的话不会说啊?比如说爹啊儿媳妇不孝啊,要不是我拉着您儿子回娘家,肯定能给您好好送终,但斯人已逝,我们两口子纵然悔恨不已也无法让您死而复生,只盼望您在下边有钱花有寒衣,懂不懂?” “懂了懂了!还是大师考虑的周全啊!” 赵三元看在这货比较老实的份上,多说些细节,反正也最后一位了。 “等烧完后你们两口子把鞋脱了丢掉往北走,遇到路口就往左手边去,连转九次后再用最快的速度回家,就是天王老子喊你也别回头,到家后大被一蒙,一觉到天亮,这个流程连作三天,就算完了。” 最后一位男嘉宾千恩万谢后离去。 至此,看在老李的面子上坐堂看事算彻底结束。 累得腰都快挺不住了,连六大爷都不知道溜去了哪里,黄仙儿嘛,就是闲不下来,估计又上哪看乐子去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一天下来没少赚,光是批批八字动嘴皮子就有千八百大洋进账,来钱速度确实恐怖。 当然今天来的都是上流人士,不差钱,要是回茶楼的话,肯定是细水长流。 想起茶楼,也不知老刘最近咋样了。 大半年没回去,恐怕再见面得被一顿哭诉。 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不然以老刘的破耳朵,每天不知要闹出多少笑话,身边得有兄弟帮趁着。 “当时在工程队时怎么也没想到,竟能跟老刘成为至交好友,真是世事无常啊....” 赵三元靠坐在椅子上抻懒腰,看着夜空中那轮大大的圆月,嘴角带着几分满足的笑意。 难得静下心来,能好好想一想这段时间的事情。 在山上的时候,对山下的花花世界基本没有多少兴趣,想着能跟在老头身边安稳过隐居的日子,啥时候等他走不动了,便在床边伺候,再披麻戴孝好生安葬。 岂料老头留下一封书信就消失了,还带走了所有存款,让本就贫瘠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看着家徒四壁和空空如也的米缸,无奈只能下山讨生活。 诚然,下山后基本没消停过,或主动或被动牵扯到一个个旋涡之中,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极其凶险。 但路途上遇到的人,都弥足珍贵。 像老康,像老刘,过命的交情,能为彼此刀山火海,哪怕困在黄泉路上,也要拼死相救。 像老李一家,无论是李冬至还是李晚菘,亦或是嫂子、五姐还有豆苗,都待自己如亲人一般,有种回家的感觉,心里热乎着。 像老高还有兔子,虽相处的时间很短,却也都成为了生死之交,并肩与敌以死相搏,共赴黄泉。 还有陶官屯的郑家父子,王家父女,一起整死小鬼子的吕秀才,盗亦有道的老北风和项青山。 甚至见到了常人眼中如皇帝太子一般的张家父子,如果没有他们,很有可能交不到吕秀才这样的好朋友,从这点出发,真要谢谢老帅。 如此来看,下山并非都是坏事,若再选一次的话,自己肯定会毫不犹豫选择下山认识这些朋友,哪怕被裹挟的越来越深。 从干掉完犊子和狗肾虚两个小鬼子阴阳师那刻起,注定没有回头路可走,一旦被察觉,定会遭到疯狂报复。 除了随时会身陷险境之外,还有闹心的事。 老头到底去了哪,为何不辞而别? 儿时浑身捆绷带的好友去了何方? 从未谋面的师伯,长兴子的尸首又在哪?究竟被谁所杀?这么久都找不到,都得烂了吧? 一贯道妖人当初为啥要杀李冬至?未来还有没有可能再次出手? 毫无头绪。 原来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活的洒脱,现在看啥都是一层浓雾,必须要考虑到方方面面。 “唉......” 赵三元仰天叹气。 果然是人世间。 有难以割舍的人和事,也有闹心的人和事,谁也无法免俗。 “咋了三元?尿裤兜子了?” 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赵三元都懒得去看,没好气道:“孩子死了你来奶了,大鼻涕淌嘴里你知道甩了,老子今天坐堂看了一天的事,郑学松家的驴也没这么累的啊,现在你特么知道回来了,啊?” 老康自知理亏,他赶忙将热乎的牛庄馅饼放在桌上,然后满脸堆笑的帮赵三元捏肩膀。 “你我兄弟,说这些不外道了么?毕竟那几味药材我真的稀缺,还有一小块的雷劈木,正好我手里的雷劈木碎片用完了,对吧秀才?” 跟着老康一块的还有吕合金。 初次登门,礼是真没少拿,大包小包的全是他家的药材补品。 “是是是,康哥说的没错,有些东西确实是他急缺的,说是要当法器或书写符箓的材料,多准备一些,等遇到....事的时候也能多一分底气。” 赵三元没有说话,而是看向老康,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你都知道了?” 吕合金面色郑重,“承蒙康哥信任,有关大青楼发生的事我已经大致知晓,无论如何,请一定让我加入,为了报血海深仇,杀多少个都不嫌少。” 虽然相处时间很短,可依旧是过命的交情,除此之外,老康是在确定吕秀才的品性和底细之后,才选择全盘托出。 今日去吕家药材铺取东西是一方面,借机看看吕家清不清白又是一方面,如果吕秀才没有他说的那般清白,老康必不会告诉他一切,而且会敬而远之。 反之的话就不一样了。 老康深知未来的路充满危险,自家能多一位又强大又值得信任的同伴,终究百利无一害。 无论是去杀阴阳师,亦或是东窗事发,都是莫大的帮助,退一万步讲,再碰到类似药王谷阻击战的事,多个吕秀才是大大的不同,这小子一身佛门正法真不是吹的。 不止是赵三元,老康也为这个家操碎了心,方方面面都要考虑的到。 “既然是你选择的路,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可我记得你是家中独子吧?而且你父母是老来才再得子,真要有啥三长两短,恐怕你家香火就要断了。”赵三元终于明白老康今天非要去吕家的深意,脸色好看了许多。 但跟茶楼三兄弟不同,吕秀才的父母健在,又只有这一个儿子,老两口岁数大了,没可能再要一个。 不像是茶楼哥几个,无父无母,人老刘至少有了血脉子嗣,若真出现意外,也没那么亏。 吕合金摇了摇头。 “三元兄弟换做你,能否放下杀你祖父杀你兄长的大仇?” 赵三元立刻回答道:“不能,我会灭仇家满门,一个不留。” “所以我们是一类人。” “也是,一样的犟种脾气。” 两人相视一笑。 已经没有在这个话题深说下去的必要。 吕父能把唯一血脉送到五台山苦修十几年,就是为了报仇,吕秀才小小年纪欣然前往,自是早早就做好了觉悟。 没必要? 冤冤相报何时了? 切莫慷他人之慨,大他人之度。 劝别人放下的都容易遭雷劈。 “咦?来客人了啊,正好今天多做两个菜,赶紧进屋上炕,最后一道菜马上出锅!”老李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为了犒劳三元,今夜跟老婆一起掌勺,他虽没见过吕合金,但关于哥俩的事都知道不少,所以猜出这小子的身份。 赵三元站起身来活动活动手脚,心情显然不错。 “走吧,借着机会咱们好好喝一顿,且不管未来如何,满是荆棘也好,艰难险阻也罢,人生能有几位交心的好友,是莫大幸事。” “没毛病!”老康见三元不再甩脸色,不由得大松口气。 惹谁也不能惹老弟啊? 但赵三元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等会在进屋行不?赶紧去厨房帮五姐端菜。” 而面对东北最高礼仪,吕合金又开心又忐忑。 虽然老李在哥俩面前是个有点猥琐的好大哥,但在秀才看来,绝对是了不得的大官,肯定会有些拘谨。 啥是东北最高礼仪? 上炕啊。 只要主家邀请客人上炕,绝对是拿你当朋友。 饭做上其乐融融,气氛融洽。 倒是李晚菘回来的比往常要晚一些。 现如今卫队旅改为奉军第一集团军第一旅,但活儿没变,依旧是近卫部队,驻扎在奉天城内各处,一般来说除了打仗,军官平常都是到点下班,也不知道今天是咋了。 小李子打了招呼后都没脱军装,直接坐到老康身边吃饭。 除了吕合金外,在场的哪怕豆苗侄女都能看出他满怀心事,但谁也没点破,该吃吃该喝喝。 男人嘛。 生活工作上遇到点沟沟坎坎再正常不过,没必要问东问西。 但小李子本人没憋住。 他蹭到老康身边。 “哥。” “咋了?” “今天碰到点难事,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找你和三元兄弟能解决。” “不会是你让陈子凯给睡——呜呜呜!” 老康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进个窝窝头。 赵三元狠声道:“豆苗侄女还在这,别瞎说。” 有时候真不理解老康的脑回路。 说他傻吧,很多时候脑子非常灵光,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说他灵吧,有时候却像个大憨批,啥话都往外秃噜。 估计在座的都是自家人,想到啥说啥了,没咋过脑子。 嫂子见状,特别贴心的抱着闺女到院子里去玩,五姐也找理由离开了饭桌,剩下的都是大男人,好说话。 赵三元喝了口小酒,随即问道:“说吧,你不会真被陈子凯给睡了吧?” 李晚菘欲哭无泪。 心想康哥脑子里天马行空就罢了,三元你咋也这么想啊? 跟陈子凯确实关系好,那是战场上挡子弹的交情,但他男女通吃的癖好真的下头。 “三元,你是知道我的,向来没啥不良癖好,再说我跟他认识这些年也没着道,哪能现在失身啊?况且经历了前段时间的陈家风波,陈子凯转性许多,他烟馆也不去了,窑子也不逛了,有空不是拉练部队就是看书,很多弟兄都猜测是不是被啥东西附了身。” 听到陈子凯的变化,康木昂内心不由感慨。 以前那货的生活有多乱绝对超出常人的想象。 可遭逢大变后没有被击倒,反而变得更加上进,除了心理上的刺激,恐怕跟三元老弟立的仙堂有不小的关系。 其实类似的情况并不少见,有些带缘分的人立上仙堂以后,变化确实很大。 前提是仙堂立的正,立的稳,供奉的老仙儿能使上劲。 而赵三元想到的,是那天清晨在关帝古刹与陈子凯的对话。 恩是恩,仇是仇,泾渭分明,算是个爷们。 八颗子弹,八年相安无事。 从这点出发,陈子凯的人生总归有个盼头。 至始至终,两人都谈不上仇怨,只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坚持,换做是自己,同样会先还恩再报仇。 吕合金竖起大拇指,“窑子不去我倒觉得没啥,可抽了好几年大烟的人不去烟馆,确实值得敬佩,这位姓陈的朋友是谁啊?” 李晚菘叹了口气,遂将大致经过说了一番。 因为这话康哥和三元都不好说,只能自己这个作为陈子凯的朋友来说。 听过后,吕合金频频称奇,原来前段时间奉天城里闹鬼的事是真的啊?自己还以为是纯粹的谣言罢了。 赵三元疑惑不解,“不是被陈子凯睡,我真想不到你能碰到啥烦心事,据我了解你是个特别清心寡欲的人啊,难道是没钱花了?”随机又指了指炕头,“我今天刚赚了千八百块,你要手头紧就先拿去用,但得还啊。” 李晚菘还真将包裹拿到怀里,“最近确实手头有点紧,但闹心的不是这事,是因为我那个相好的。” 相貌堂堂,又是青年才俊的军官,生活中肯定不缺女人投怀送抱。 但让人意外的是,小李子从来没漏过口风,原以为他只喜欢枪械火炮啥的。 老康闻言后长叹一口气,亲自给小李子倒酒,并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日子还得过,别放在心上。” “康哥你是不是又想歪了?她没背着我偷人。” 旁边的吕合金都笑喷了。 心想康哥果然对谁都这样,话不等人说完就开始头脑风暴。 估计短短一瞬间,他都能脑补出几万字的狗血剧情。 赵三元对此习以为常,询问道:“你刚才说碰到了难处,合着说的是她不是你?” 李晚菘点了点头,“确实,这件事吧说来话长,本来莪知道兄弟们刚刚从外边回来,尤其是三元今天又忙活了许久肯定累,但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告诉你们为好,的确是我相好的遇到了难处,她是东北大学的女学生,最近——” 话音未落,赵三元一口老酒喷了出去。 他摆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小李子啊小李子,我以为你浓眉大眼的是个好青年,万万没想到你小子也好这口了?听兄弟一句话,别以为找了女大学生当挂件你就有面子,仗势欺人会被戳脊梁骨的啊。” 李晚菘有种想装死的冲动。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祖宗诚不欺我。 三元啥时候沾染到了康哥的毛病? “别激动别激动,我们是自由恋爱,没有强迫那一说,当时她在家咖啡厅外看书,我一眼就相中她了,后来慢慢接触情投意合,哪像是其他军官用强啊。” “就是!咱小李子是那种人?”老康将胸脯拍的震天响,“我从来没怀疑过你的人品,早就知道你们肯定是自由恋爱。” 拉屁倒吧! 其余几人都是一个心声。 赵三元没搭理老康,把事问明白更重要,小李子罕见请求,如果能帮到一定尽量帮。 “大概是半个月前吧.....” 小李子的女票名叫沈雨桐。 不算太好的家境,不算太好的相貌,性格安静与世无争,最大的优点是学习好,再加上父亲是知识分子母亲是大家闺秀都比较开明,所以打小就送闺女到各处学习,后来孩子整齐,成为东北大学第一批录取的女学生。 按理说,这种好姑娘有小李子这种男友,生活上应该碰不到啥麻烦。 的确如此。 麻烦来自于别的地方。 半个月之间,校区里不知哪里流出的传言,说碰到过脏东西,说白了就是鬼。 沈雨桐没太当回事,自当是有人恶作剧罢了。 但那天晚上,她便彻底打消了念头。 跟室友结伴去茅房,发现路旁林子里走出个穿校服的女同学,怀中还抱着襁褓。 大半夜搞这么一出,沈雨桐和室友都有些疑惑,以为是同学碰到了困难。 等上前询问时,对方根本不搭理,继续往前走。 也不知道室友是胆大还是鬼使神差,她掀开了襁褓抽了一眼,岂料差点没被吓死。 襁褓中全是爬满蛆虫的烂肉! 慌乱尖叫中,沈雨桐拽掉了那同学的头巾。 这一眼更傻了。 那同学脸上没有五官! 而是某种血淋淋的器官! 第一百七十五章 折磨 是否撞了鬼,沈雨桐和室友不清楚,她都不清楚是咋跑回的寝室。 只记得回来后连鞋都跑飞了,进门后将柜子桌子椅子被子都挡在门口和窗内,包括在被子里熟睡的另一位室友。 睡肯定是睡不着的。 俩人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另外一名室友不明所以,稀里糊涂被吵醒倒没发怒,毕竟看到俩同学的脸色就知道是不寻常。 等大致询问咋回事后,自然变成三人瑟瑟发抖。 原本是起夜上茅房,现在别说尿尿了,连个屁也不敢放,连连祈祷着赶紧亮天。 就这样,在惊魂一夜后终于熬到了鸡叫声传来。 但仨人还不敢乱动,直到老师发现仨人没来上课后派个同学前来查看,至此仨人才敢动弹开门。 究竟有多后怕,只有当事人最是清楚。 去到教室,沈雨桐要将昨夜发生的事报告。 结果很遗憾,老师是个留学深造归来的华侨,哪里信这玩意儿?权当做是仨人睡过头的托词,说即便真的怕鬼,就去奉天城内的教堂请几个十字架,有渠道,能打八折。 而除了沈雨桐等人,类似‘报告’最近时有发生,住校的女生们有好几拨说自己半夜看到了鬼。 按道理,多次目击很难说是巧合。 可学校高层基本没啥反应。 鬼? 哪有鬼? 怕不是色鬼吧。 进而出台新校规,住校的男生在戌时后不得擅自离开教学楼,要方便,用夜壶。 男生集体破大防。 因为他们虽听说最近校区里好像闹邪乎事,但奇怪的是男生谁也没碰到过,连打更大爷都没有,目击的都是女生。 离谱么? 确实很离谱。 好像民国之后,师生间的信任问题越来越明显。 然而还真错怪了校方高层。 当领导的谁也不傻,不是没当回事,而是涉及到原则问题。 东北大学作为近年来炎黄最炙手可热的大学,是新文化的领头者之一,主打的是拥抱科学,知识救国,必须摒弃一切糟粕和封建思想。 如果闹鬼的事传了出去,甚至是找些和尚道士来作法,那东北大学的招牌算是彻底砸了。 现如今炎黄的高级学府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敢请这帮人做事?分分钟被视为愚昧糟粕的培养皿,只是挂着科学进步的外衣罢了。 哪怕领导们私下里最信这方面,可没有谁敢放在明面上。 表面上说着要摒弃糟粕,背地里恨不得天天找人做圈财,身体诚实的很。 言归正传。 沈雨桐等人的遭遇没有得到重视,总不能报警吧?又不是谁家都是本地的,贸然请假回家,会涉及到方方面面。 所以即便害怕也只能咬牙挺着,希望真的只是错觉或是运气太差。 但现实很残酷。 那夜只是噩梦的开始。 第二晚,沈雨桐等人一宿没睡,为了抵抗困意打了好久的扑克牌,等到了白天课间时才抓紧时间补觉。 第三晚依旧如此。 可女孩子哪能天天熬大夜?再者白天学业不少,加上受到惊吓,熬了几天自然熬不住。 第四晚,几个姑娘实在没办法,想着连续几天都没事,可能真的不会再撞鬼了,便鼓起勇气各自回床睡觉。 当人的防备心理懈怠后,普遍是一泻千里。 近日来所有的疲惫如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几乎是倒床就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凉意让沈雨桐悠悠转醒。 眼睛刚眯条缝就骤然睁大! 她看到自己的被子漂浮在半空中,诡异的给自己扇风。 如此恐怖场面,沈雨桐被吓得连连尖叫。 等俩室友被惊醒的刹那,被子却落了下来,仿佛啥也没有没发生一样。 虽没有看到,但俩室友听闻后都深信不疑。 没办法,又是一夜未合眼。 第六天硬挺着没睡。 待到第七天夜半子时,又扛不住了,仨姑娘坐在床头旁就进入了梦乡。 这夜沈雨桐倒是没啥事。 出事的是两位室友。 其中一个睡的正香时,突然感到后脑勺有些疼痛,被疼醒后她下意识摸了摸脑袋,岂料在昏暗中摸到个圆圆的光滑物件,还有些温热。 无需看清,她就知道摸到的是啥。 灯泡! 自己正倒贴在天花板上! 更诡异的是,她看到室友的被窝里有啥东西在动,还发出诡异的吸嗦声! 尖叫免不了的。 甭管尖叫是不是女人的被动技能,反正现在管用就成。 嗷的一嗓子过后。 贴在天花板上的室友重重落在床上,疼的脸都白了。 另一个紧紧抓着被子捂着胸口缩在墙角,用她的话说,刚才感觉到有张嘴在(自己脑补,狗币不让写)。 得。 又是一夜未眠。 姑娘们都被折腾疯了。 就算棒小伙子也经不起这么祸祸。 实在没办法,第七天她们趁着午休时强忍着不补觉,而是结伴去教堂请十字架,死马当活马医。 还别说,连续几天都无事发生。 到第十三天的时候总算能睡个安稳觉,精神恢复了一些。 却没注意到,挂在门上的银质十字架,背面已经悄然发黑,等第十四天夜的时候,十字架背面已经彻底黑掉,连带着挂绳都出现许多肉眼难见的裂缝,但正面根本看不出异样。 夜。 三人刚盖上被子,猛然被一股大力扯住脚踝,三人全部从床上摔倒在地。 当绝望后有了希望又再次陷入绝望时,个中滋味往往更加刻骨铭心。 她们已经喊不出来了,这些天下来嗓子早就嘶哑难以发声。 混乱中她们发现,银质十字架不知何时变得乌漆嘛黑掉落在地,摔的粉碎。 因为是丑时,宿舍早已熄灯,要想有亮光的话只能用油灯或是蜡烛。 虽说奉天城的发电量有数千千瓦,涵盖近百平方公里,但学校这种地方,还是能省就省。 仨姑娘战战兢兢的将床合到一起,蒙上三层被子,然后点上油灯在被窝里各自干瞪眼。 在无助的她们看来,能与外界多一层阻挡都是好的,恨不得将校区所有的被子都蒙上。 作为新青年,又是女大学生,她们对鬼神一类的东西向来敬而远之,可真正切身经历了后才明白以往有多无知。 愚昧的不是那些没文化的老百姓。 是自己这种自以为觉醒了的学生。 仨姑娘一边在被窝里相互哭诉,一边念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哈利路亚。 也没做啥缺德事,咋就被鬼给缠上了? 即便是鬼,也得讲道理吧? 而这种时候最怕什么? 最怕黑暗。 油灯开始闪烁起来。 眼看着要再次陷入黑暗,仨姑娘都慌了,赶忙去鼓捣油灯,可姑娘们并不擅长这方面。 说是捣鼓,其实就是用手去拍。 油灯被三个人六只手给拍来拍去,虽然还在闪烁着,但至少没有彻底熄灭。 正当她们拍打时,突然多出一双手! 啪啪——! 毫无预兆的在油灯上方拍手两次! 姑娘们的动作戛然而止,全都脸色发青娇躯颤抖。 她们明白,那双手绝对不是彼此的,而且三层被子裹的严严实实,边缘连个缝隙都没有漏。 谁的手!? 油灯闪烁的光亮越来越暗。 心态处于崩溃的边缘。 仨姑娘已经被折磨到快要彻底疯掉,她们都选择不管不顾,哪怕事后被责罚,今夜也必须逃离校区。 但! 当油灯彻底熄灭的刹那。 当她们即将掀起被子的时候。 外传来一阵阵的嬉笑和拍手声! 清晰到仿佛被子外围了好多好多的....人!? 至此,她们再没有勇气去离开被窝。 能做的,只有无助的哭泣。 所谓绝望,或许就是这般了吧。 不只是哭了多久,还是这半个月来精神与肉体上都太累太累,姑娘们稀里糊涂的睡着了。 等醒来时,已经是次日天明。 看着被窝里熄灭的油灯,沈雨桐明白再继续下去,不被吓死也得被活活猝死。 随后她连假都没请,直接找到了男友李晚菘,将发生的一切全盘托出,因她太累太委屈了,大多时候都是在哭,李晚菘来来回回听了十几遍才大概明白咋回事。 如果是两年前,李晚菘肯定当女票是脑子进水了。 可与赵三元等人相交,经历了一件又一件邪乎事后,他百分百相信这人世间有太多常人无法理解的存在。 只是李晚菘被人也没啥办法,总不能端着机关枪在寝室门口站岗吧?火器能杀人又不能杀鬼,这一点他早就明白了。 万幸的是,赵三元等人刚刚回到奉天不久,术业有专攻,这事必须得让专业团队出马。 “各位兄弟,事大概就是这么个事.....唉,如果我要有丁点办法肯定不想麻烦几位,我知道你们刚回来没几天,可....可我真没招了,今天我看到雨桐的时候差点都没认出来,憔悴的毫无人色,再这么下去,她只有退学这一步走了.....” 李晚菘连连叹息,他确实是不想麻烦兄弟们。 当初哥俩去大青楼的事他就在外边候着,虽不清楚具体经过,可明白老帅找哥俩绝不是单纯的褒奖一番。 赵三元点上根烟,靠在椅子上吐着烟圈。 事情大致经过已经听明白了,只是太过主观和片面,除了知道闹鬼以外,其余没多少有用的线索。 “老康,秀才,你们咋看?” 事来的是急了点,可事关小李子,不管未来叫嫂子叫弟妹,那都是自家的事,必须得管。 “不太好说。”老康摇了摇头,“首先能确定的是东北大学女声宿舍确实不正常,倘若只有一两例就罢了,可用弟妹的话说,近半女学生都遇到了撞鬼事件,不过信息太少了,没法确定到底是啥鬼东西。” 吕合金也给出自己的意见,“学校的邪乎事最早能追溯到二十天前,由中可见沈姑娘并非第一个撞鬼的,那不妨大胆猜测下,其根源也并非出自沈姑娘身上,从这点出发,我觉得李兄弟能稍微放下点心了。” 确实,李晚菘听到这番话后大松口气,他真怕鬼东西针对沈雨桐,但这还不是最害怕的。 最怕的事人为。 有人故意针对她。 人能否操纵得了邪祟,当初在李家老宅已经看得很明白了,豆苗侄女差点被祸祸死。 现在听吕秀才的话后,心里的大石算落下了一半,也只是一半。 赵三元问道:“嫂子现在回去了没?现在都快子时了,再碰到邪乎事岂不是很糟糕?” “今夜没有。”李晚菘冷笑道:“我知道事情经过后便跟她一起回了学校,她抹不开,老子可不怕,直接把枪拍在她老师桌上,今晚如论如何也不回学校,我让她住我军官宿舍了,一会我还得回去陪她。” 接触了这么久,还是首次见小李子发脾气,估摸着负责沈雨桐的老师挺不是个东西,亦或是老师不知道沈雨桐有个第一旅的上尉连长爷们儿。 这年头,谁敢惹军官啊? 赵三元竖起大拇指,“就该这么干,但治标不治本,总躲着不是个事,况且嫂子还没过门,容易授人口柄。” 老康和秀才深以为然。 名声对姑娘很重要,对南方也同样重要。 门风这种东西,想败很简单,想积攒却需要一代甚至几代人的努力。 老康沉吟片刻后说道:“不错,今夜天色已晚,弟妹又不在校区可以松口气,不急于一时,哦对了还有一点,我们几个糙汉不是学生,没办法堂而皇之的进入校区,即便晚上偷摸进去,被发现了少不得麻烦缠身,这样,小李子你有没有办法给我们弄个身份,能方便进学校,最好校区任何地方都畅通无阻的,否则女宿舍真没法进啊。” 话糙理不糙。 出事的都是女学生,不去女生宿舍的话还真没法调查。 别看现在各路女大学生很多被军阀收为姨太太,但人家是军阀。 对于常人来说,人家是高不可攀的进步女青年,校区哪能随便让糙汉接触?那不是给自家学校掉价嘛。 小李子翻了翻白眼,“哥,这事还用得着我么?你和三元是进过帅府大青楼的人,想弄个身份还不是手到擒来?让我四叔去传个话不就得了,保准校区内畅通无阻,谁也不敢拦。” “对啊。”老康恍然大悟,心想有老帅这成关系,价值连城的军火都能搞定,更何况几个临时身份了。 毕竟东北大学算是奉系的脸面之一,事真闹大了,老帅面子上绝对挂不住,所以他老人家知晓情况后肯定举双手赞成,想尽办法从快解决。 赵三元心里也有了底,如此一来今夜养精蓄锐,等明天吃饱喝足后就去东北大学踩踩盘子,看到底咋回事。 “先说好啊,可不能落下我。”吕秀才生怕被区别对待,赶忙说道:“多个人就多分把握,再说你们这方面经验都比我足,机会难得必须带带我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 入校 对于学堂学校啥的,赵三元和康木昂真没太大的概念,顶多知道里边全都是文化人,如果炎黄未来真能扫清疲敝复兴崛起,肯定要靠有文化的人。 反观吕合金,别看这货长得喜感跟福娃似的,但实打实的东北大学毕业生,对里边门儿清的很,毕业也就三两年,回校区就跟回家一样全是学弟学妹。 不像身旁的哥俩跟土老农进城似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情有可原。 毕竟任谁来到这地方,都能感受到那股子朝气蓬勃,而且东北大学刚创办没几年,加上奉系军阀财政大有好转,也让校区建筑群特别恢弘大气,瞎子看了都知道造完要花很多很多钱。 除了被气魄惊到外,哥俩发现往学校大门里进的不止有男女学生和教师,还有不少衣冠楚楚的老外。 心想都这么牛了? 连外国鬼子也来这上学? 后来经过吕合金的解释才得知,因东北大学近几年资金充沛,每年都会创办几个新学科,不止引来各地优秀生源,还有国外的优秀讲师,毕竟有的学科,咱们现在真教不了,只能师夷长技以制夷。 正在街对面发愣时,便见七八个领导模样的人紧赶慢,等瞧见哥仨后赶忙过来点头哈腰,跟见到亲爹似的。 其实如果没被先前打好了招呼,校领导们都不敢认。 不是说吴老二的远房侄子要来么? 咋看着气质有点跑偏啊? 梳油头戴厚眼镜片子的看着有点文化,旁边有一副招风耳的也凑合,至少穿着得体。 中间这小子干啥的? 鸡窝头死鱼眼。 手插兜旱烟卷。 花布丁小短褂。 破铜锣腰间挂。 看不懂啊! 还是说富家公子哥比较另类,出门不带婢女只带打更的? 疑惑归疑惑,领导们可不敢怠慢,脸上更看不出任何端倪。 为首那人赔笑道:“想必各位就是吴司令介绍来的吧?鄙人实在是校务繁忙,有失远迎万望恕罪,但请各位放心,今天鄙人已将杂事处理完毕,全程陪同各位视察校区。” 其余随从领导们也都鼓起最灿烂的微笑。 没办法。 真不敢得罪。 吴老二何许人也? 老帅的把兄弟之一,结拜于草莽之身,一路从泥腿子跟到现在的老底柱。 大能耐谈不上,可论地位绝对能排得上奉系前三名,跟张辅臣地位属伯仲之间,乃三省边防司令兼保安总司令,兵多枪多姨太太多,大佬中的大佬。 是最原滋原味的老军阀,集强悍、愚昧、荒唐、贪婪于一身,最大的特点就是贪财。 多有少钱? 他财产当的是不计其数,良田高达二十七万垧之多,各地私人公馆多如牛毛,家养三千多匹蒙古骏马,数百头双峰驼等等,每次出巡都得用好几列火车拉东西,提供他随时玩赏,名下各类产业数都数不完,你说多有钱? 而能爬到这个位置,不单单因为跟老帅的关系,最重要的是忠心不二,对张家向来俯首帖耳,当初第一次直奉战争时老帅兵败如山倒,北洋政府免去老帅的职位,关内关外甚至是洋人势力都有不少推举吴老二改天换日,但老帅的这位二哥直接破口大骂,根本不为所动。 如此人物,想巴结他的人数都数不完,谁敢得罪? 如此人物的几个远房侄子因为想上东北大学提前来考察考察,谁敢怠慢? 甭管这房有多远。 即便是吴老二家的狗,来了也得伺候好了。 赵三元微微颔首,连对方名字都懒得问。 “不用麻烦,哥几个膈应有旁人跟着,也不想过于声张,你们该忙啥忙啥去,咱们随便在校园里逛逛就行。” 见说话的是最不像富家公子哥的小子,显然是仨人组的头头,领导们都暗自腹诽着。 太特么能装了吧? 以前皇帝微服私访也没你这么能装! 打扮成这样估计是为了进学校里扮猪吃老虎。 只希望别真有学生犯到他们手上.... 不行,一会回头必须得召集教师们开会,谁也别惹穿花布丁小褂的。 “是是是,都听各位公子安排,这是校内方便行走的证件,鄙人已经打好招呼,各处看到它都会放行,如果有任何需要就来行政楼,鄙人这几天都会住校。” 将三份证件送出后,领导们可不敢扫了公子哥们的雅兴,全都哪里来的哪里去。 吕合金也终于不再紧绷着,大大松了口气,浑身松松垮垮的。 要知道刚才那些满脸巴结的领导们,个个都是以前在校时难得一见的大人物,向来是摆着架子板着脸,只说上句不说下句,哪看到过这怂样啊? “之前我还没有具体概念,现在才真正明白你们的路子有多野啊,吴俊升的远房侄子,好家伙老帅是真的上心,我顶多以为是弄几个其他高校交流学生的身份就得了....” 老康咧嘴一笑,“假身份而已又不用花半分钱,老帅最讲究实际,相比花钱送军火,不花钱办大事他最喜欢干了,反正吴司令又不在奉天,咱们办完事后就说不想上东北大学,校领导们难道还敢去找吴司令问为啥?” 然而老康并不知晓。 他们很快就会见到传说中的吴老二。 世事难料嘛。 说回哥仨。 有了身份和证件双重加持后,即便没穿校服也能畅通无阻的进入校门。 看门的几个老兄显然被着重打好了招呼,见到哥仨后咔咔敬礼,帽子都甩飞了。 但仅限于看门的这几个,赵三元余光瞄见半掩的休息室内,隐约传来呼噜声。 欲哭无泪。 合着给东北大学看门的活儿这么清闲? 早知道当初来这打更啊! “咱们现在去哪?” “问秀才,他是地头蛇。” “嗯....现在快上课了,咱们随便先转转吧,等午休的时候再问问学生们,看有没有新线索。” 随即哥仨跟街溜子似的到处晃荡。 可晌午的校园道路上几乎看不到人,过于无聊之下,赵三元决定主动一些。 某教室。 讲台的海归老师正夹带私货叭叭的吹嘘自己往年留学经验,说外边的空气有多甜,外边的世界有多自由。 岂料教室门直接被推开。 为首那小子极其嚣张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招呼都不打就往后走找空座。 嚣张! 正欲发作时看到为首那小子的打扮后,老师硬生生把所有的话全都吞了回去。 花布丁小马挂..... 惹不起! “咳咳——继续上课啊。” 没有装逼打脸的一说,除了学生们看得满头雾水外,一切如旧。 赵三元走到个女学生身旁,笑道:“嫂子,往里挤挤?” 女学生正是沈雨桐。 她自然被李晚菘打好了招呼,立马反应过来这是谁。 救星啊! 激动的她都没有害羞称谓赶忙往里挪。 等坐下后,赵三元小声道:“你的事,小李子昨夜大概都跟我说了,旁边这位是你同宿舍的室友?” 长凳靠窗还坐着个女同学,看气色就知道休息严重不足,顶着大大的黑眼圈。 “对,叫她小红就成,还有一个叫娟子在别的教室。”沈雨桐神情略显激动,如果不是心理素质够硬,她都恨不得给赵三元磕几个,因为从男友那边听说赵三元可是了不得的大师,啥脏东西都能解决。 “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没?” “都在这都在这!” 沈雨桐递来一张纸,上边写着自己和两位室友的生辰八字。 保险起见,赵三元需要知道三个人的命格是否爱遭邪祟鬼魅。 但遗憾的是,三名女同学的八字很正常,没有啥特别出彩的地方,也没有特别棘手的地方,那么就排除了体质问题。 道理其实很简单。 跟a型血最招蚊子一样,有的人体质生来就遭脏东西,好比说老康那种八字纯阳的在邪祟鬼魅看来是冒金光的,反之亦然,邪祟也喜欢见软柿子捏。 “八字没有问题,你再跟我说说经过,越具体越好,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好,那夜.....” 沈雨桐和室友的记性很好,况且连续碰到那么多惊悚事件,想不记住都难。 赵三元静静聆听着,不放过任何线索。 同时感叹着小李子眼光真不错,这姑娘一看就旺夫,而且八字堪称天作之合,以后过了门,小日子肯定幸福美满。 而老康和秀才坐在最后一排。 这年头没有后排靠窗国士无双的一说,但哪怕首次坐在教室的这个位置,总有种神奇的力量加持。 “有点饿了....”吕合金摸着肚皮。 因今天来得早没有吃饭,原先还好属于半亢奋状态,现在坐到熟悉的教室内,难免有下意识的熟悉感觉。 老康神神秘秘的从怀中掏出几个油纸包,“还是年轻啊你,出门在外亏啥也不能亏肚皮,怕三元和你饿,我早上把昨夜买的牛庄馅饼热了热。” 等打开油纸包的刹那,教室内顿时弥漫着浓郁的韭菜味儿,那叫一个冲。 吕合金都看傻了眼,心想康哥你也太残暴了。 在大学教室里吃早餐? 还是韭菜馅的? 话说康哥你平常挺讲究规矩的啊? 他却不知老康的讲规矩分时候,前提是不能让老弟受委屈。 饿着肚子哪行? 再说有吴老二侄子的身份加成,别说是吃韭菜馅饼了,在教室里支口锅涮羊肉都没毛病。 “哎,同学,麻烦把这两张馅饼递给你前边,那我老弟,他早上没吃饭。” 好巧不巧的,前座男同学是班长,平常最喜欢的就是了事化小,小事化大,说白了就是喜欢打小报告在老师面前摇尾巴的孙子。 他看了看老康,又看了看油纸包里的韭菜馅饼,顿时脸都黑了。 在他看来,刚才老师没有呵斥几人,大概率是因为哪来的插班生,初来乍到不太好。 现在哪行? 实打实的践踏课堂纪律! 践踏课堂纪律就是践踏老师的尊严! 践踏老师的尊严就是践踏我这个班长的尊严! 他腾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老师!我举报有人上课吃馅饼!” 咔嚓—— 老师手里的粉笔头被捏成两半。 气的。 他妈的我鼻子没坏,甚至能闻出来不是今天现烙的馅饼! 用你打报告? 显你了是不是? 没看我装作啥也不知道连个屁也不敢放? 老师恨的牙痒痒。 却只能继续面对着黑板装傻子。 回头必须把他班长撸了! 但老师连个屁也不敢放,不代表别人不敢。 噗—— 清脆,响亮。 听屁声就知道是个坦荡之人。 老康略显尴尬,毕竟教室里还有女同学,冷不丁放个响屁确实影响不太好。 但憋不住啊,估计是隔夜馅饼有点变质了。 一旁的吕秀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低着头,默默打开手边的木窗。 散散味儿吧。 也不只是错觉还是咋地,满屋子都是股烂韭菜味儿.... 班长雷霆大怒! 跳着脚的打小报告。 老师忍无可忍,愤怒的将课本甩在班长脸上。 “课堂之上禁止喧哗,坐下!” “可——” “我让坐下!” 小丑竟是我自己。 教室的小闹剧小风波来得快去得也快。 男女学生们都纷纷惊愕新来的仨人是什么身份,老师的小舅子? 而赵三元根本没搭理后边俩人的耍宝。 他思索片刻问向小红:“也就是说,刚开始是针对个人,后来演变成一起遭罪,你确定贴在天花板上的时候看到娟子被窝里有东西在动?” 小红重重点头,生怕赵三元不相信,她连说带比划着,“何止是有东西啊,娟子说当时是做了怪梦,就是那种....梦,可醒来时发现身上的感觉非常真实,有东西在....嘬她。” 能让个大姑娘说出这番话,也确实是难为她了。 赵三元倒是来了兴趣。 听意思,这是个色鬼啊?字面意义上的那种。 而且不止一个。 前夜她们猫被窝里的时候,清晰听到被窝外有很多嬉笑声,昭示着欺负沈雨桐等人的邪祟绝对不止一个。 但要说多大仇多大恨肯定不至于。 因为从头到尾都没奔着要命去,更像是磨人的恶作剧。 “除了你们仨,其他女同学的遭遇清楚么?” 沈雨桐叹了口气,“形式虽有所不同,但严重性都差不多,不少女同学已经决定走关系请假回家了,真的一晚都不想再待下去。” 学业和命,孰轻孰重,相信到节骨眼上都拎得清,真要有定点办法,这年头谁愿意请假回家?即便只是大学看大门的,那出去都有光环的。 赵三元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快要到午休的时候了,他安慰了下沈雨桐,“嫂子,等下午的时候,我带老康和秀才先去女宿舍准备准备,今晚你们照常回去休息,把心放肚子里,有我们在,地府小鬼来了都不好使。” 如今学校就是个大池塘。 谁下边不止有多少条大鱼。 想要钓,前提饵要香。 女学生们便是饵,她们要是都走了,上哪抓鬼去?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沈雨桐等人必须照常回寝室休息。 “那用不用给我们些护身符啥的?”小花缩了缩脖子,昨晚她也没再学校住,费了好大的办法走关系可以在外留宿一段时间,现在听说要再回去住,难免惧怕。 赵三元习惯性点上根烟,笑道:“放心,我们仨人就是最好的护身符。” 而讲台上的老师闻到烟味后浑身颤抖。 我忍....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截然不同 经过一上午的体验,赵三元认识到自己真不是块学习的料,在跟沈雨桐等人了解完情况后,听各个老师的课程听得脑壳嗡嗡响,简直比当初学术法还要难万倍。 正要离开教室时,恰好赶上即将到午休时间。 一般来说,东北大学下午的课程普遍较少,所以也给了赵三元等人继续打听的好机会。 老康和秀才去女生宿舍准备准备,赵三元则晃晃悠悠来到食堂。 现在问题根源尚且不知,校区内每个地方都存在危险的可能性,还是多走走看的好。 “咦?同学你这么惨?” 熙熙攘攘的食堂内,赵三元身后传来惊叹声。 回头看去,是名身材硕长的年轻男学生,说话一嘴海蛎子味儿,老家绝对是旅大那边的,他正用五分惊讶,三分怜悯,两分愤怒的眼光打量着赵三元。 “惨?啥意思?” 男学生挤眉弄眼道:“我懂,我都懂,你是校服被偷了吧?咱们学校现在真是不太平,又闹邪乎事又丢东西的。” 赵三元听得云里雾里,没懂后半句啥意思。 丢东西? 没道理啊。 东北大学可是奉系的招牌之一,为了巩固良好的形象,谁要是敢偷敢抢学生,直接重判,况且校区管理森严,扒手几乎没机会进入校区。 “这叫百衲衣,我本来也不穿校服。”赵三元没多解释百衲衣的好处,直接问道:“听你的意思好像丢了东西,难道学校里遭了小偷?” 说话间,递了根烟过去。 男学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抽烟,但见赵三元这般客气,他态度也更亲近了些,随即俩人坐到食堂角落里叨咕着。 “何止是遭小偷,现在我们学校已经有了贼窝了,这一周天天丢东西。” “啊?离谱了吧!在大学里搞贼窝,传出去咱的脸不得丢到姥姥家?遭了一周的贼,学校里值钱东西还不都被搬空了啊。” 男学生摇了摇头,“搬空谈不上,丢的东西虽然多但都算不上值钱的东西,现在是非常时期,加上那贼窝比较特殊,所以校方根本没想管。” 赵三元听的一愣一愣的。 心想老帅要是知道东北大学里有贼窝,还不得跳着脚妈了个巴子啊。 “所谓不值钱的东西,就包括校服?” “还有裤衩。” “???” 短短四个字,信息量过于巨大,让赵三元的脑壳彻底宕机,想冒烟了也想不出来,贼偷裤衩子有啥用。 最终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赵三元一拍桌案,“懂了!偷的是女生裤衩!” 男学生眼神宛若看待智障一般,“同学,你是学啥的啊?咋听着不像是咱东大的学生呢,但凡是男生多多少少都清楚事情内幕,咋你好像啥也不知道的样子?” “呃.....我是学机械的,前段时间回家办事了,吕合金师兄听说过没?跟我老好了,同学你学啥的?” “我?我只是个试读,刚入校没几天不算正式学生,但食宿免费,可就算免费,学校也不免费发裤衩啊,我就两条,被偷了一条后都没换洗的。” 瞧这兄弟龇牙咧嘴的表情,就知道丢的裤衩子对他有多重要。 等会! 赵三元眼神怪异起来,“你丢裤衩?贼脑瓜子有泡啊?” 若说偷女生的,或许是贼有些龌龊的用途,但偷男生的有啥用? 家里缺抹布? 不嫌味儿冲啊! 男学生深以为然,“对!就脑子有泡!最近女生那边不是总传闻撞鬼嘛,后来也不知是哪个大聪明说因为女生宿舍阳气不足,所以需要找点厉害物件镇一镇。” “不会是.....” “是啊是啊,现在女生宿色就是贼窝,偷的就是咱们男生的裤衩,要说偷富贵学生也就罢了,像我这种贫困生哪禁得起祸祸啊?” “.....” 麻了。 彻底麻了。 赵三元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真相。 怪不得校方不管。 毕竟又不是女生丢的,再加上为了安抚情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正常,只是苦了一些男学生。 “我不要金裤衩也不要银裤衩,我就想要回我自己那条老裤衩,但男生根本不让靠近女生宿舍,说起这个我就不明白了,凭啥女生能畅通无阻的进男宿舍偷裤衩,我们就不能靠近女宿舍?不讲理啊!” 赵三元给予认同,“确实离谱,现在都民国了,说好给予男女相同的尊重,看来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原本以为能问出啥有用线索。 看来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撞大运。 “话说咱们男生除了丢裤衩,真没碰见邪乎事?” 男学生摇了摇头,“刚才说了,我来学校没几天,之前我不清楚,但十天之内我是没碰到啥....对了,有个事我不知道算不算。” “说来听听。” “我这人喜欢运动,尤其是田径,来的第二天夜里我躺不住便离开宿舍在校园里夜跑,稀里糊涂跑到宿舍区南边的林子旁边时,看到林中有人打着油灯,好像在埋东西,可没等我靠近看,那人就熄了油灯泡了。” 赵三元微微沉吟。 嗯.... 半夜在校区树林里埋东西.... 是条有用的线索。 总不能是半夜起床挖大头菜吧? 估计不是啥正经人正经事。 “具体位置知道么?” “大概在五号寝室楼西南方向吧,我初来乍到的现在还没逛明白校区,只能说个大概,行了,莪差不多要回去上课了,同学你可得好好护住裤衩子,瞧你不像是富贵人家,还是别招毒手的好。” 见他起身往外走,赵三元问道:“多谢提醒,同学你叫啥?回头有机会我请你搓一顿。” “刘长春。” 男同学摆了摆手便消失在人群中。 赵三元也没有多想,只当是个萍水相逢的有缘人,当下有更重的事去做。 独自思索了一阵后离开食堂,很快就跟老康和秀才打了个照面。 老康火急火燎道:“哎哟三元,我和秀才算是开了眼了,你猜我们在女宿舍看到了啥?” “不会是窗户上挂裤衩了吧,还是男裤衩。” “你咋知道!?我和秀才都看傻眼了,三层宿舍楼,一眼望去窗户上全是裤衩子啊,原来大学生活这么奔放,真是小刀剌屁股开眼了。” 吕秀才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身为毕业没几年的学生,见到这一幕多多少少有点尴尬。 听说有些地方的风尘女子会在窗户上挂种特殊木牌,一面是代表接客,一面是代表休息,当这个套路被熟知后,人们就不喜欢在门上挂木牌了,生怕被误会。 可挂裤衩子也太明显了吧? 难道现在东大里边的风气这么乱? 赵三元笑了笑后将得到的情报全盘托出,吕秀才脸色这才好了许多。 心想真是把女生们给逼急了,不然谁愿意这么干?病急乱投医了属于是。 “你们那边怎么样?” 秀才叹了口气,“暂时没有发现异常,连个鬼毛都没找到,我和老康暂时在一些地方做了些准备,剩下的只能等到入夜后再说了。” 民间异人厉害归厉害,但也得有地方能施展本事。 找不到邪祟,只能干瞪眼。 两人各施所长,老康连晒天针都用了,就是在孙家湾找邪祟的好东西,可这次都没有反应。 赵三元看了看天色,时间还早,“那我们先去五号宿舍楼后边看看吧,根据刘同学的情报,我估计埋的不是啥正经东西。” “五号宿舍楼?”吕秀才皱了皱眉,“我记着那片林子挺偏僻的,林子再往南就是一片大野地,半夜去那边埋东西,确实不正常。” 哥仨边探讨今夜的行动计划边向五号宿舍楼走。 东大的宿舍区都处于校区南部,道路上能看到些学生行色匆匆往返。 “啊啊啊啊——!!!” 一阵凄厉的尖叫声传来,可把哥仨给吓得一机灵。 因为大白天的,他们都潜意识认为校区很安全,不至于发生啥邪乎事。 但无巧不成书,有时候老天爷确实喜欢开玩笑,打雷放屁赶点了。 循声望去,尖叫声来自一栋灰色小楼下,也不知这里边是教啥的,反正里里外外围了好多学生。 还没等明白咋回事,赵三元突然感觉脑壳一沉。 “里边打起来了!快进去看热闹!” 一只大黄皮子。 黄小六。 如果说青大爷是社会仙,那六大爷就是乐子仙,哪有热闹往哪钻。 当然,周围能看到六大爷的除了赵三元,就只有老康和秀才。 “康哥,这就是三元兄弟家的老仙吧?瞅着咋有点不靠谱呢....” 没有回答,老康第一时间捂住口鼻。 话音刚落,吕秀才就见一缕黄烟扑面而来,吸了许多。 “咳咳咳——呕——” 呛鼻子辣眼睛倒也罢了,主要是真臭啊,吕秀才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去。 不止是吕秀才,外围看热闹的学生们也都被呛的不行,全都恶心干呕。 趴在赵三元头上的黄小六拍了拍屁股,滴流乱转的眼珠子尽是狡黠。 “骂谁不靠谱?小爷我的能耐大了去了,以后别啥话都往外秃噜,不然下回趁你睡觉时坐你脸上放屁。” 黄皮子的屁有多上头,相信闻过的人一定深有感触,更何况是修了几百年的黄大仙,陈年老屁真不是闹的。 吕秀才赶忙赔笑,同时给老康投去埋怨的眼神,意思是大仙这脾气你咋没提前告诉我啊? 老康回了个眼神,意思是你瞎啊?都知道是黄仙儿了,啥性情你不懂? 而赵三元正要趁着关口往人群里钻时,内侧的吃瓜群众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做鸟兽散。 原来不止是打架。 还动了家伙! 只见两个女学生在台阶上围殴个洋鬼子。 看穿做打扮,洋鬼子应该是个教书的。 问题是,场面实在过于血腥。 洋鬼子瘫倒在血泊中,一名女学生坐在他身上疯狂往下刺,另一个更残暴,把洋鬼子的鼻子都咬掉了。 已经不能用斗殴来形容,简直是杀人现场。 可这还不算完,干完洋鬼子后,俩女生非但没有罢手,竟然彼此扭打起来,手脚并用,很快就都挂了彩,蓝色校服上全是血。 如此场面,哪个敢上前拦?顶多是跑去找老师。 不过在赵三元等人看来都是小场面,心底没有起丝毫波澜,别的不说,就赵三元杀人的手法,即便谈不上老艺术家,至少也算个宗师级别。 “你们不要再打啦!” 老康是个热心肠,上前赶紧把俩女学生拉开,秀才则是给洋鬼子紧急处理伤口。 诡异的是,刚刚冲上去的老康就被推了个跟头,幸好赵三元反应快抱住了他。 “撕吧不过俩丫头?行不行啊你。” “这俩丫头的手劲儿也特打了,不对劲!” 老康立刻忙活起来,将八卦碗倒入清水后再将晒天针放进去,与之前不同的是,晒天针刚落进水面就剧烈晃动,频繁指着两个女学生,给它急的针尖都翘了起来。 果然不对劲。 哥俩配合默契,分头行动,一人控制一个。 眼见着俩女学生互相撕咬,恨不得生吃了彼此,老康也顾不得许多,上前直接搂住一个,将一张小天罡灵符贴在她的脑门,神奇的是女学生直挺挺的一动不动。 紧接着老康双手拇指成针状,从头开始由上至下,分别去点女学生的穴位。 鬼门十三针! 自从当初在药王谷得了看门老婆婆的古籍后,康木昂如获至宝,鬼门十三针也越来越精进,此时已经到了以手为针的程度。 当按到两条小腿时,也就是第十二针时,老康没有继续按女学生的双脚踝。 这是因为鬼门十三针太过霸道,不止能治病,更能杀鬼,一旦法成就能将人体内的邪祟直接干死,这般霸道,也会对人造成一定的伤害。 所以跟打仗围城是一个道理,围三放一,体内邪祟感受到鬼门十三针的霸道后一定会想尽办法逃跑,而路只有一条,正是老康故意放的最后一关。 很快,女学生双眼泛白倒进老康的怀里,周围吃瓜群众频频称奇,心想哪来的高人?刚才还发疯似的同学咋突然软了? 他们感受不到,可老康能清晰的感觉倒女学生身体里的邪祟顺着她的脚钻入地下逃跑,算是有惊无险,除了皮外伤,人无大碍。 但另一边的画风显然不同。 赵三元哪有老康的老好人脾气? 见旁边有个同学端着个饭盒,他直接上去抓过筷子。 “借用一下。” 此时女学生拿着剪刀刺来,赵三元照着手腕上去就是一脚,剪刀倒飞而去,狠狠扎在立柱上。 啪啪—— 两个大逼兜。 听脆响声就知道下手绝对不轻。 办事风格过于强硬。 不等女学生反击,赵三元左手掐住她的脖颈将她怼在墙面,另一只手用杨木筷子猛夹其右手中指。 第一百七十八章 烧脑 邪祟附体这种事,对赵三元等人来说司空见惯,强的有孙家湾的钱老大,弱的有工程队的孤魂野鬼。 但无论是哪个,都没有眼前的....诡异。 老康那边就不说了,鬼门十三针故意放一关让邪祟顺着脚踝从地下逃跑。 而赵三元可不管那么多,只待将邪祟逼离人体就直接整死。 用杨木筷子猛掰女学生右手中指后,赵三元已经抄出老秤杆准备捅它大爷的。 诡异的来了。 它确确实实离开了女学生的身体,赵三元能清晰感知到它,可还没等动手,那邪祟以极快的速度撞在墙面上,如水花飞溅,却又顷刻消散。 “还愣着?六大爷您赶紧去追啊!”赵三元赶紧打着心通。 岂料黄小六摇了摇小脑袋瓜,“没法追,那东西几乎已经跟这片大风水融为一体,除非它逃出的那一瞬间抓住它,否则咱黄家大太爷来也得两眼一抹黑。” 融入大风水!? 赵三元不免惊愕。 东大校区又不是养尸地,而是正儿八经的风水宝地,邪祟怎么可能与这融为一体? 但对于六大爷的话,赵三元深信不疑,他老人家说是肯定就是。 至于原因暂且不知。 跟六大爷说的一样,赵三元同样感知不到邪祟到底往哪逃,因为花草树木各自是小风水,放在一起又成大风水,完全没法下手。 这时相关领导得知消息带人赶来,瞧见躺在血泊中的国际友人后,他脸都黑了,重金外聘的外籍教师在校内遇袭,传出去影响太大了。 “快去把我的私人轿车开过来!赶紧将他送到医院急救,越快越好!” 一直给洋鬼子做紧急处理的吕合金叹息站起身来,“不用了,他已是回天乏术,还是先送两位女同学吧,她们身上都有刃伤,拖久了会有生命危险。” 其实吕合金都算收着说。 啥回天乏术?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谁看不出来洋鬼子已经咽了气?鼻子都被咬没了! 但有人装瞎就没办法了。 小领导仿佛啥也没听见,继续吆喝着先送洋鬼子。 死? 谁说他死了? 要死也不能死学校里,至少不能是自己当班的时候,他必须要死在医院里! 哪怕真的只是运送个尸体,事后也要让有关方面明白校方的重视,没看连自家活着的学生都不送,先送死的国际友人么? 等了他解动手的竟然是俩女学生后,小领导大为震怒,也不管前因后果,反正跳着脚让人把她们押到政教楼,说是不能放跑凶手。 诚然,的确是俩女学生动的手,但也得先送医院急救吧,瞧不见身上的伤口还在哗哗流血? 周围学生们义愤填膺,心想真是不要个逼脸了,炎黄人的命就不是命? “还有你们!”小领导指着赵三元等人,“你们哪来的?是不是你们怂恿——” 蹬蹬蹬蹬蹬! 话音未落,突然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传来。 只见一人腾空而起大鹏展翅,一招极为漂亮的飞踹直接将小领导踹进花坛。 “怂恿你妈了个腿儿!” 一声咬牙切齿的喝骂,动手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校外迎接赵三元等人的大领导。 出了这么大事,他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到了仨活祖宗,导致在校区里就抄了家伙。 等赶来的路上大概知晓了情况,不由得松口气, 还行还行,不是最坏的结果。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万万没想到手底下的教务小领导要逆大天。 无论是大领导小领导,只要当领导的心理都门儿清,想要在官场生存,必须要学会两点技能。 甩锅。 找替罪羊。 这种应对方法其实没毛病,可也得分对象啊! 之前没带小领导去迎接赵三元他们,完全是因为级别不够高。 现在你要把吴司令的亲戚当替罪羊使唤? 回头不止突突死你,咱们都要吃瓜落! “把俩女学生和那个尸体都送奉天总院去,再派人立刻接通公署大楼一号办公室电话,将情况如实汇报,询问有关外籍克雷扎老师死在学校该如何处置。” 大领导小声吩咐下去后便拍了拍手,“在场的同学今天下午不用上课了,挨个到教务处报道!” 起初吃瓜学生们都大眼瞪小眼,惊叹大领导的身体素质原来这么好? 百米冲刺加飞踹啊! 以前在哪个山门学过? 直到教务处三个字亮出来后,吃瓜学生们彻底惊醒,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心想有必要么? 即便让在场所有学生去沐浴爱的教育,也不可能一点风声也不走漏吧? 大白天在校园里捅死个洋人老师,放在哪都是大事。 但大领导之所以是大领导,在于他会取舍。 的确,洋人的命是金贵,可也分是哪的洋人。 总不能说带个洋字就是活爹了吧? 被捅死的克雷扎国籍属东欧立陶宛,以现在炎黄的国力都能甩它八条街。 连个租界都没有,犯不着兴师动众。 当然了,如果是那几个列强的肯定不一样。 “嗯?人哪去了?” 等大领导回过神来,发现赵三元等人不知何时离开。 而公署大楼的指示很快下达。 四个字。 一切照旧! 体育场附近草坪上,哥仨躺在上边看着飘荡的白云。 赵三元叼着个烟眉头紧皱,“兄弟们,学校里的事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复杂更邪乎,之前闹腾的还停留在吓唬人范畴,顶多受点小伤,现在可不一样了,大白天的附身捅人,你俩有啥想法没?” 与吕秀才相处的时间少,可老康对这种语气早就麻木了。 从工程队以来的一两年里,哪回的事轻巧了?都是事实比预料的更棘手。 “按照我们的猜测,学校里的邪祟不止一个,有没有可能祸祸女学生的和今天捆窍附身的不是一类?” “确实有这种可能。”吕秀才揉了揉太阳穴,“如果真是这样,学校里至少有两批邪祟存在,数量绝对不会少。” 学校不是野坟圈子。 咋突然冒出这么多鬼东西出来? 以前在校的时候感觉挺正常的啊。 唯一的区别是,当时还没招女学生,校区里清一色的棒小伙。 阴盛阳衰? 更不可能了。 东大女学生一百多个,占比很小。 再者说也没听说过女校就会出现邪乎事啊。 而赵三元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据我所知,阴魂跟大风水融合的可能性有两种,其一是人为炼化,南方一些法教比较擅长,炼化后用以巩固山门,但费时费力,效果又没有多显着,到现在会的已经不多了。” “其二是连根共树,说白了就是人生在这死在这埋在这,半步也没离开过的,单个还不行,数量一定要多才有可能出现与大风水融合的结果,可条件对于东大来说太苛刻了。” 东大又不是关死刑犯的监狱,学生毕业后该干啥干啥去了,留校的极少。 即便留校也只是近几年的事罢了。 最重要的是,先决条件是人要在这里生在这里死,半步没有离开过,数量还要多。 倘若说是东大的下边有啥脏东西也不可能。 建校是件大事,明面上虽不会声张,可暗地里都要请真正的高人来定风水的。 退一万步讲,即便这里以前真的有机缘巧合下形成的一批棘手阴魂,那根本等不到现在才动手吧?早在建校之初就得闹腾了。 “第一种可能性也很低。”吕合金掰着手指头算,“三元你说了,要炼化这种阴魂费时费力才能炼出一个,除非是一大帮高人集体搭伙来东大搞事情,但真是一大帮高人,想办啥事用得着这么费劲?就为了折腾女学生顺带杀个洋鬼子?而且还是大白天当众杀?意义何在?” 话糙理不糙。 能炼化这种阴魂的,至少是黄爱民那种级别,而一大帮黄爱民级别的妖人想要搞事情,有大把大把更轻松更隐晦的办法。 老康叹了口气,“我考虑的是另一个问题,为啥是那两个女学生?为啥杀的是那个洋鬼子?为啥杀之后俩女学生又互相捅?总要事出有因吧?” 烧脑。 太烧脑了。 完全是一团乱麻,每当顺着一条线想往外揪时,总会牵扯出更多的乱麻。 赵三元不再折磨自己的脑壳,“别想了,脑袋想冒烟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咱们不是警察,没必要非得事出有因,只要把事解决了就行,等吧,等太阳落山后咱们估计就有答案了。” 庆幸的是,自从有老帅这条暗线关系后,只要是奉军实控的地盘上,赵三元就算是本土作战,有着最强大的后援。 奉天城更不用说了,张家大本营,相信老帅会为几位排除一切不必要的麻烦。 总体来说算有失有得吧。 这次主要是帮小李子,顺带帮老帅解决个麻烦,无论如何都要成功。 酉时,夕阳西下。 秋冬换季之时,关外的气温很凉。 学生们逐一下课后都脚步匆匆,或抓紧时间去图书馆,或三五成群的干晚饭,亦或是直接回宿舍,几乎看不到任何暮气,哪怕是被折腾够呛的女学生们,眼中都有一种光,一种赵三元看不懂的光彩。 好像....一把把火炬一样。 炙热明亮。 望着一个又一个的他们,赵三元有种奇妙的感觉。 不谈小李子,也不谈老帅。 单单为这些学生们,自己这种大老粗也要做些什么。 待见到沈雨桐和小花小娟走来,赵三元甩了甩头刨除那些有的没的,知道要干正事了。 “走吧嫂子,今夜我跟你们待在一起。” 沈雨桐总被叫嫂子,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羞涩,只是现在不是作小女儿姿态的时候,她点了点头,“行,晚菘也说了,让我们都听你的,让干啥干啥。” 另外俩室友也频频点头表示同意,心中除了恐惧回宿舍外,还有一丝丝小兴奋。 毕竟能近距离看到高人降妖伏魔,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撞见。 “那个....大师,我们提前打听了一番,听说你们这行都不白干的....能问问需要多少酬劳么....” 小花有些扭捏,不太敢看赵三元等人的眼睛。 她知道几位大师是看在沈雨桐的面子上,但情是情,财是财,她可不是不明事理的乡下丫头,办事是要给钱的,沈雨桐或许不需要,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还听说昨天赵三元给一些上流人士看卦,光是门槛费就要几十块大洋,驱魔杀鬼什么的还不得是天价啊? 免费? 别闹了。 无论是任何时代。 免费的永远是最昂贵的。 赵三元上下打量她们几眼,问道:“1912大酒店知道吧?” “.....” “.....” 小花和小娟脸色顿时煞白。 她们当然知道那个销金窟,前段时间因为啥事突然停业了一段时间后已经重新开张,生意更加火爆,听说有些女同学在那里频繁进出,或是兼职当舞女,或是那啥那啥。 反正对良家女大学生来说,不是啥正经地方。 “大酒店斜对面是电车站台,每天上午有个大叔在那里摆烟摊,你俩去那一人给我买二十包大重九香烟,不是你俩脸咋一点血色都没有了?不会是被附身了吧?” 赵三元撸起袖子就要动手,举起蒲扇大的巴掌。 “不是不是!我俩是因为没吃晚饭饿的,真没被上身!” “啊对对对!回宿舍吃俩桃酥就好了!” 小娟小花相互搀扶着连连后退,她们可听说了赵三元下午如何‘驱鬼’的,大嘴巴子是咔咔抽啊。 而更多的事惊讶报酬。 直接说买烟不就得了嘛,非要说1912大酒店怪吓人的.... 殊不知,这种西南牌子的香烟在关外特别少,奉天城有卖的只此一家,至于卖烟大叔究竟是不是大重九的人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之前赵三元反复试探都没有结果,把少阳腰牌亮出来了也没给打折。 五号宿舍楼。 看门大姨见有小子敢往里走,她立马火烧屁股似的蹦了起来。 “哪来的小——” 只是看清赵三元的穿做打扮后,又以更快的速度坐了回去,抬首望天花板,好似能看出个花来,舌头急转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小...小妹妹送我滴朗啊~送到了大门东啊~” 其它回宿舍的女学生都看愣了,心想都这么残暴了么?直接领人上女宿舍?楼下大姨还不管? 闭着眼睛看王八——无视规定啊! 赵三元对此早有准备,不止是对沈雨桐等人的名声,也要对保一保吴大舌头的名声,哪怕他名声一直不咋地。 “嫂子,趁着天还没彻底黑,一会上去后你们受点累,挨个屋通知我是来干啥的,实话实说就行,除此之外再让她们粑粑尿啥的都处理好,亥时之前必须各回各屋,一旦遇到情况就爬窗户喊,下边的老康和秀才会处理。” 敌暗我明,今夜说白了是场阻击战,不止要保护好活人,还得尽量将邪祟干掉,最不济也要弄清楚它们的底细。 但寝室楼不小,仨人不可能蹲点防守,只能是内外结合,赵三元护住最重要的沈雨桐伺机行事,老康和秀才在外边游走,像是大门口还有各处节点,也已提前做了些准备,反正能想到的赵三元都想到了。 遗憾的是万丈高楼平地起,大起大落靠自己。 赵三元万万没想到先出事的不是女学生。 而是老康着了道! 第一百七十九章 炸坑 闺房这种地方,赵三元见识过不少,但女宿舍还是头回见。 刚到戌时没多久,宿舍楼里倒也热闹,在沈雨桐等人的通知下,女学生们都知道今夜与往常不同,楼里进了个年轻小伙儿,还是专门来处理邪乎事的。 众所周知,雌性一旦多起来,叽叽喳喳在所难免,再加上好奇心的作祟下,不少人都来到207寝外凑热闹。 莺莺燕燕的,不知道还以为误入了窑子。 寝室内,赵三元坐在床上正调制香灰,可他的眉头越皱越深,感觉自己就像个猴被围观,各种奇奇怪怪的言论直往耳朵里钻。 “看岁数不大啊,他能行么?” “中午的事知道吧?我就在现场,眼看着他咔咔俩大嘴巴下去,真跟那位女同学抽好了。” “不见得吧?你挨那几巴掌也得被抽晕。” “他是咱们的学弟么?” “不像,在学校里必须穿校服,哪能穿满是花布丁的小褂啊。” “规定要分对谁,没看他进女寝都畅通无阻么?上边肯定有关系。” “话说捉鬼啥的不都是和尚道士么?我咋看他都不像啊,更像个打更的....” “拉倒吧,咱们学校打更的要是有这小哥的模样,我肯定天天夜里趴窗户看,只可惜咱们学校里打更的要么是老伯,要么是大叔。” “你说他真的有办法抓鬼么?” “抓不抓得到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他真是学弟,肯定能抓住不少女同学的小心肝。” “害臊不害臊啊你。” 赵三元脑壳嗡嗡作响。 跟预想当中完全不一样。 他以为这些代表进步的女大学生们都该是知书达理的模样,岂料就没几个脸皮薄的。 大姐们,现在啥情况心里都没数么? 今晚是要抓鬼的啊! 能不能严肃点! 难道不应该抓紧解决粑粑尿,洗漱后各自回寝么? 还是说对于女大学生来说,一时的好奇心能压制住多日的恐惧? 太可怕了。 “嫂子。”赵三元召来沈雨桐,指了指桌前分好的一份份香灰,“既然其它寝室的同学来了就别白来,把这些香灰分下去,洒在他们各自寝室的门缝处和窗沿下,切记,撒过后就不能开窗出门,否则后果自负。”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想每个寝室都放几个硬家伙针着。 可哥仨手头的家伙算在一起也不够,再者说都给了出去,到时候赤手空拳开干?总不能让老康耍嘴皮子把鬼给唠死吧? 退而求次,只能用香灰对付对付,但别看这东西不值钱,却并不是所有香灰都能起到效果,有的能挡鬼,有的只是灰。 赵三元的行炉基本上每月烧两次,一年到头也没多少,这回基本上把存货都拿了出来。 经过沈雨桐的劝说,看猴的女同学们都渐渐散了去,同样作为女孩子,沈雨桐之前没有直接把门关上,是了解她们内心的真实想法。 打趣调侃只是表面,她们只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因为谁也不清楚今夜是否跟往常一样撞鬼。 好不容易来个年轻高人,哪怕没几分能耐,她们也想往前凑凑。 毕竟是个活着的小伙子啊,比挂裤衩子强多了。 但该来的还得来。 夜逐渐深了。 寒冷的晚风吹过树林,时不时沙沙作响。 走廊之内再无任何声响,安安静静。 九点整,亥时。 宿舍熄灯。 只有桌上的油灯散发着光亮。 如果赵三元愿意,自然能通过关系让学校内十二时辰都不熄灯,但盲目行事,很有可能让暗地里的邪祟们变得谨慎。 人哪里能跟鬼耗得起? 所以还是一切照旧,耐心等待。 赵三元先将桌面铺上一张特大号红纸,然后点上根白蜡烛,用五彩绳将其缠绕。 随后将绳子的一头分解,每个单独颜色的线捆在一枚五帝钱上,又将五枚五帝钱以阵列布在蜡烛周围,最终以五头大蒜压着五帝钱。 忙活完事,他靠在墙边点上根烟。 沈雨桐等人看不出个所以然,完全不懂布置的是啥东西,虽然看着花里胡哨的,可也只是花里胡哨而已啊。 “多盯着点,你们碰到的鬼东西不简单,现在只能被动防备,如果看到蜡烛的火苗指着某个特定方向,便证明鬼东西们来到你我身边。” 人的精力有限,昏暗中一直盯着蜡烛的火苗非常疲惫,所以大家都上点心。 “....” 沈雨桐等人面面相觑。 心想真有这么神? 蜡烛的火苗真会自己改变方向? 殊不知赵三元这招并没有特别出彩,跟老康的晒天针相比,前者只能探知到极小的范围内,不到十平米的寝室算极限了。 但有利有弊,老康的晒天针在学校里发挥不出效用,这回赶不上赵三元的笨办法。 与此同时。 五号寝室楼西北角。 老康和秀才俩人跟警犬似的来回绕圈。 “康哥,咱们一直溜达下去也不是个事啊,就是家养的狗这么溜也得累趴下。” “哎,没办法,我的晒天针用不了,咱们只能守株待兔了,等哪个屋子里有情况第一时间冲过去,但该说不说的今晚是真冷,咱们带了各种家伙,唯独忘了多带件外套。” 今夜是阴天,乌云遮住了月亮,若非是五号寝室楼的一些房间内泛出油灯光亮,恐怕比伸手不见五指强不到哪去。 说话间,老康的肚子咕噜咕噜作响。 “哎哟我去!以后可不能吃隔夜馅饼了!” 见时间不算晚,老康决定先去厕所松快松快。 人有三急,捉鬼也不能一边喷射一边抓啊。 吕秀才打了个哆嗦,“行,咱俩一起上去,我正好问三元那里有没有厚大衣,这要到了后半夜肯定更冷。” 两人结伴走进五号宿舍楼大门。 此时看门的老娘们早就呼呼大睡,估计最近的邪乎事她没撞见过,不然这心是真的大。 老康捂着屁股快步跑进一楼厕所,看摸样是快要露头了。 等进去找个茅坑还没等关门,吕秀才就听到噼里啪啦的喷射声。 “康哥你先拉着,我先去找三元。” “等会等会!哦~~你去别的坑看看有没有纸,我这就剩半片了。” 吕秀才无奈,只能捏着鼻子找纸。 这年头城市中的下水道体系还未成型,绝大多数地方的公共场所都是旱便池,味都比较冲。 啥? 女孩子不拉臭臭? 香香总行了吧。 吕秀才找来找去,在最边缘的那间茅坑找到了些草纸。 正伸手去拿时,差点被余光瞄见的东西吓抽。 只见坑眼里有个煞白鬼脸! 说是脸,是因为吕秀才不知该如何形容它! 五官扭曲蠕动,眨了十几只大小不一的鬼眼! 以鬼眼来组成五官形状! 毫无防备心,哪怕是吕秀才都被吓够呛。 “哎我草!” 他第一时间抄出铜鎏金刚钩,但很快又把金刚钩塞进腰带里,因为他实在不想用宝贝去捅粪坑。 一旦用了就再也回不去了,以后看见它就得犯恶心。 “咋地了秀才?” 另一头的茅坑,老康正拉的通透时,冷不丁听到秀才的惊叫就知道出事了。 奈何自己还没彻底喷射完,只能先等秀才把纸送来再说。 擦屁股,是老康最后的倔强。 “这坑里有东西。”吕秀才后退半步稳了好一会后,才算松了口气。 邪祟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动手,是错过了时机,还是故意为之? 难道看自己不是女学生,只是想吓唬吓唬? 这个角度看不到坑眼里的情况,但还是别上前的好。 “你先把纸送来,等我完事咱俩一起上!” 相信每个蹲坑拉屎没有纸的人,心中都会跟老康一样焦急。 吕秀才正想彻底退出那间茅房时,突然听到坑眼里传来怪异的声音。 就像是....即将沸腾的沸水。 不好! 吕秀才脸都青了,他用最快的速度往后退,临了的时候不忘用脚勾上木门。 砰——!!! 沉闷的炸响。 这间还算干净的茅房内彻底变了味儿。 前后左右甚至是天花板上都被崩了许多粑粑。 一起崩上来的还有苞米棒子、小吃油纸包、作业本、女性用的棉布条等等,啥花样都有。 视觉与嗅觉的双重打击。 幸好吕秀才反应的快,在最后一刹那勾上房门,不然那画面想想就够劲爆。 “呕——” 没办法,生理上的反应。 吕秀才万万没想到会又如此遭遇。 你说你当鬼就当鬼,炸什么粪坑啊! 正连连干呕时,他又听到隔壁茅房传来之前类似的声音,顿时欲哭无泪。 “康哥快跑!” “啊?” “别啊了!鬼在炸坑!还有三间就到你那了!” 砰——!!! 话音刚落,又是一场粑粑开花。 吕秀才再来不及多说,赶紧跑过去递草纸。 但时间显然有点来不及。 老康也明白即将会发生什么。 面对人生重要的抉择,他脑子转的飞快。 想要完美离开茅坑,要分以下几步。 等秀才送来纸。 擦屁股。 提裤子。 走出去。 耗时最少二十秒。 而从炸坑的间歇来看,中间间隔顶多五秒,还有两个就到自己这。 老康的选择很快。 他放弃前三步,直接走第四步。 眼含热泪抓着裤子往前猛冲。 去他大爷的仪式感! 只要不往外说,谁知道没擦屁股? 但被崩满身就不一样了。 男人,必须要学会取舍之道。 再见,我的倔强。 老康一个鱼跃窜了出去,刚好撞进秀才的怀里。 然而很快气氛就变得怪怪的。 倒不是说吕秀才嫌弃老康。 这么短的时间内冲出来,肯定是放弃了一些坚持。 情有可原,换做自己也会这么做。 问题是。 康哥刚才占的坑....它没炸。 所有的都炸了,就这个偏偏没炸。 要说鬼不是故意的,哥俩绝对不信。 “康哥....先擦擦吧....”吕秀才将草纸塞进他的手里,然后拍了拍他肩膀,叹气背过身去。 此时此景,显得有那么几分悲壮。 “你不是要找三元要外套么....再问问他有没有多余的裤衩....” 吕秀才点了点头,没有回头去看。 他知道现在的康哥一定很脆弱。 当兄弟的要给予绝对的尊重。 可话说回来。 茅坑的邪祟也太特么狡猾了。 竟然利用活人的心理来作陷阱。 这可比被崩一身粑粑还要更加残忍。 因为是康哥自己的选择,偏偏唯独他占的坑没炸,堪称最强嘲讽,将活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且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 你们不是当出头鸟么? 先来个下马威。 不伤人,专门而信任。 吕秀才越想越头疼,本来学校里的邪祟数量就不会少,如果一个个都如这般狡猾,那也太棘手了。 可头疼归头疼,他更多的坚定。 尊敬的大哥被狠狠玩了一把,这仇必须得报。 “行,咱俩一起去,谨防那邪祟又耍啥花样。” 老康的动作挺快,就是脸色不大好看。 刚才喷射的有多爽,现在就有多尴尬。 发誓再也不吃隔夜馅饼了。 两人谨慎的退出茅房,就算要展开对决,也不想选择在这个伤心地。 又同时想着幸好蹲坑的不是三元。 不然以他的脾气,还不得找老帅拉几门山炮过来轰茅房啊? “嗯....康哥你也别太放在心上,这事我肯定不往外咧咧,至少今夜邪祟先选我们动手而不是那些女学生,从这个角度想,康哥你大无畏啊,再者说了我们总不能跳到粪坑里面抓邪祟吧?” 见气氛略显尴尬,吕秀才小心翼翼的劝说着,生怕康哥留下啥心理阴影。 可他还真小瞧了他康哥的心理承受能力。 没有回答,老康却一把抓住了吕秀才的手。 “咋了康哥?” “你看仔细了,眼前的是啥。” “地砖啊。” “往前是啥。” “楼梯啊。” “咱们进来时走楼梯了?” “....” 吕秀才顿时惊醒。 他一直在意康哥的感受,却忘了观察四周。 此刻深浅半米处便是楼梯,能看到十几个台阶过后是另一个转角。 但两人去的事五号宿舍一楼东侧茅房,根本没走楼梯! 不远处的拐角应该是看门大姨的传达室才对,现在别说是大姨了,连她的呼噜声都听不到! “中招了。” “鬼打墙。” 第一百八十章 预判 相信很多人都有一种类似的感觉。 当夜半三更走在楼道里的楼梯时,总是会害怕从拐角处冒出啥鬼东西,甚至害怕过了拐角后,看到的是与往常截然不同的诡异场景。 这属于人类心理对未知和黑暗的本能反应,害怕转角遇到爱。 其实不必太担心,正常人在转角遇到的要么是邻居,要么是蹲点的劫匪,几乎不会遇到邪乎事。 几乎。 比如真撞见鬼打墙的话,最好选择原地不动,别轻易尝试往外走,不然容易越陷越深。 然后恭恭敬敬的说点好话,因为很多鬼打墙并不是针对你,只是你当了倒霉蛋撞见罢了,运气好的话,客气客气后就能绕出去了,如果绕不出去,切记这时候念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哈利路亚都没吊用,都不如叫破喉咙喊救命来的靠谱。 老康和秀才作为专业团队,肯定不会喊救命,也明白这鬼打墙完全是针对自己。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刚经历茅坑连环爆炸,还没等缓缓神,就又撞见了新挑战。 吕秀才看了看四周后,他单膝跪地,从背包中掏出块鱼板。 不是鲜虾鱼板面那个鱼板。 而是佛家的一种法器,因它通常以铁铸造,流云飞彩,所以也叫云板,是僧人报知时刻或集会时所用。 除了作为通信器具传承了很多年,它同样是非常好用的法器,佛门中的很多东西都是一器多用,就没有不靠谱的。 “婆伽梵萨怛多般怛啰,南无粹都帝阿悉多,那啰剌迦!” 梵音咒语。 同时吕秀才用金刚钩富有节奏的轻轻敲击铁云板,看着不像个释门传人,倒像个战士在用剑敲击盾牌,以气势逼退敌人。 道理差不多。 吕秀才这招谈不上杀伤,只是对周围被篡改后的非相进行重塑。 便见眼前的楼梯在逐渐崩解,扶手与台阶訇然寸断,却又没发出任何声音。 仿佛是一张画在眼前被撕扯着。 老康不由得感慨万千。 能拉吕秀才入伙真是个正确选择,瞧瞧这正儿八经的佛门正法,一般大和尚都没这两下子。 估计他当初在五台山修行时,拜的绝对是个高僧。 当然师父再强,人不行也没招,关键还是吕秀才本身有灵性有慧根。 可还没等感慨几分,场面没有像预料当中那样破了鬼打墙。 所有訇然寸断的东西全都以更快的速度恢复原样。 破镜不能重圆。 覆水不能再收。 楼梯粉碎后也不可能完全回归原貌。 严格来说粉碎的楼梯是假的。 粉碎再恢复亦是假的。 都是邪祟打出来的虚妄幻相。 只是不将其破掉,也就谈不上脱离。 老康看了看面色越来越急的小老弟。 是他的办法用错了? 并不是。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佛门正法,云板本身是寺庙古刹里召集僧人的法器之一,当敲击时不止用来通信,也会震慑四方邪祟,再以铜鎏金刚钩敲击配合梵音咒语,别说是破鬼打墙了,连背后的鬼都能给震得五迷三倒。 但事实胜于雄辩。 没破就是没破。 短短几十秒之后,无论吕秀才如何故技重施,眼前的诡异楼梯再无任何变化。 “秀才你歇会,我试试。”老康准备接力,一招不行就换一招,又不是只会一招。 无论是多邪乎的鬼打墙,永远逃不出鬼打墙的根本性质。 只惑人,不伤人。 自乱阵脚的话,正中邪祟下怀。 随即掏出那根永远带着的关东辽尾,还有一小瓶调配好的朱砂水。 “上清敕令,元亨利贞。” “神墨炙炙,霹雳纠纷。” “一笔书画莲花头,保佑平安常永久。” “二笔敕令护法赳,保佑镇宅魍魉休。” “三笔帝徽....” 台阶边缘,老康稳稳当当书画符箓。 不止是地面,还有墙角等角落,写了好一会,费了大半瓶朱砂水。 再结镇宅驱魅手决。 “急急如律令!” 喝令之后,所有符文如有生命般贴着地面和墙面席卷而下。 当进入某个界限时,符文的速度大为受阻,像是撞倒了无形结界,但在老康的施法下,符文前仆后继,速度虽慢,却还算往前推进。 所过之处,环境扭曲变化着,显然是在恢复原貌。 直到楼梯拐角前! 所有的符文全部消耗干净,努力付之东流。 老康沉吟片刻后站起身,这个结果算是预料之中,之前秀才的那招都没破法,自己这招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效果。 一旁的吕秀才同样陷入沉思。 两人的术法全部失败,昭示着对方实力非常厉害,至少很擅长鬼打墙。 “按六大爷说的,此方邪祟与大风水融为一体,那么就不单单是幻相了,常规办法恐怕没啥用。” “是这个理儿,邪祟依托大风水来制造鬼打墙,咱们就算能破了表面,也改变不了根本,除非找到阵眼将其拔除,否则只能继续硬碰硬了。” 两人都不是火爆脾气,不像三元那种啥事都要硬钢到底的秉性。 硬拼? 算了吧。 明知山有虎,不去明知山行不行? 因此两人的决定非常默契。 转身。 往回走。 哪来的退回哪去。 先回茅房再说。 就算屎坑再爆炸,总不能喷的满屋都是吧? 进去后躲墙角就行了。 吕秀才连连叹息,“真棘手啊康哥,你说东大到底造了啥孽?以前我在这念书的时候校园里朝气蓬勃的,一些孤魂野鬼都不愿意靠近,咋几年功夫就这样了?” 他对于母校还是非常有感情的,期待着东大未来成为炎黄顶级学府,甚至是亚洲第一。 所遇遇到这种情况,心情肯定不好。 “时过境迁,啥事都有可能发生嘛,就像是以前的风水宝地经过岁月变迁地貌更改,也会变成大凶之地,不过短短几年时间就有这么大的不同,确实很邪门。” 老康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挠屁股。 有点刺挠。 估计刚才走的急没有擦干净,干巴了.... 说一千道一万,东大里的鬼也忒坏了点,害人的遇见不老少,恶作剧的也遇到过,但这种纯恶心人搞心态的真没遇过。 茅房门前。 当哥俩准备开门的时候,都同时意识到一个问题。 “康哥。” “嗯?” “我想到一种可能。” “巧了,我也想到一种可能。” “结合刚才炸坑事件,你说咱俩没走下楼梯而是退回来这件事,是否也在邪祟的预料当中?” “没毛病,我甚至觉得邪祟的预料更加精准,预料到咱们是想回茅房从长计议。” 话说起来挺离谱的。 但事实上就是这么离谱。 有了前车之鉴,哥俩虽不明白要面对的鬼有多少,可非常明白它们的心眼子真不少。 万一对方预判了自己的预判又被挖坑了咋办? 回到茅房里岂不是正中下怀? 进退两难。 走楼梯肯定是不能走的,因为不清楚下边到底通向哪。 去别处也是不能去的,因为是从茅房里出来,只有原地归反才是最优解。 那么摆在当下的选择只有一个。 抄家伙! 如果里边不是陷阱就罢了,真要是,那就直接开干。 “准备好没?” “好了哥。” “我倒数几个数,咱俩一起踹门冲进去。” “明白!” 看了看走廊两侧,发现没有其它异常后,两人深呼吸调整姿势。 想破门而入,讲究的就是个气势。 又是是被鬼玩了两把后,心里一直憋着气。 “三!” “二!” “一!” 数的非常有气势。 但两人的动作并不默契。 刚数到一,就见吕秀才嗷一声破门而入。 却不料老康慢了半拍。 因为在他看来,还有个零没数啊。 战术失误了属于是。 吕秀才踹开木门后,老康的腿脚紧随而至踹到的却是空气,直接劈了个大叉。 一切发生的过于迅速,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尤其是吕秀才。 当他率先破门而入后就懵逼了。 不对啊! 这特么也不是茅房啊! 错愕只是一瞬间。 下一刻他就遭受到狂风骤雨般的毒打。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什么锅碗瓢盆拖把扫帚拖鞋衣架甚至还有花肚兜,一股脑的往吕秀才身上砸,还伴随着各种刺耳的尖叫。 倒是老康因祸得福,在地上劈叉的他躲过一劫。 昏暗当中哪有鬼啊? 是仨疯魔疯癫般的女同学。 门内根本不是茅房,显然是个普普通通的寝室。 又被玩了! “别动手别动手,自己人啊!” 来不及去咒骂心赃的邪祟,老康见有个女同学抄出了暖水瓶,他赶忙上前护住被揍得晕头转向的老弟,心想草木皆兵的东大女同学下手也够狠的了。 经过一番混乱中的解释后,场面才算稳定下来。 仨女学生都被吓坏了。 之前被各种折磨后,她们一到晚上就会特别紧张敏感,尤其是知道今夜有高人来捉鬼,自然是睡不着觉的。 然而她们怎么也没料到,今夜竟有‘鬼’在门外窃窃私语,听声音好像根本没想背屋里的人。 这也太特么狂了! 仨学生没有坐以待毙,主打一个自立自强。 只是双方都没有想到结果。 一方进错了屋。 一方打错了....人。 “原来不是鬼啊,我还想着207的高人给的香灰咋不好使。” “话说你们想进来直接敲门不行么?为啥非要踹门啊?” 几个女同学埋怨贵埋怨,但还是非常诚恳的对吕秀才道歉,并帮他处理下小伤口。 吕秀才也没法埋怨。 因为错不在这些学妹们。 从里边来看,寝室内没有任何为题。 有问题的是寝室之外。 哥俩更加清晰的认识到与大风水融合的邪祟,所施展出的鬼打墙有多么棘手。 半实半虚,幻真皆有。 在走廊里边,恐怕所知所感都不对劲,以为走了十步,或许只有三步;以为来到茅房门前,其实是在一间寝室门外。 难道都在对方的计划之中? 如果东大里的邪祟们有头子,那这个头子的心机也太可怕了吧? 老康苦笑道:“说来话长,反正一切都是误会就对了。” 有失有得,万幸的是再次被玩了一把后,算是来到正常的空间内,站在窗边,发现这是二楼西边的一间寝室,从窗户上跳下去很轻松。 到时候脱离鬼打墙范围,从宿舍楼外面来破其法,自然要简单许多。 仨女学生支支吾吾,解释多了她们确实听不懂,还不如把门一关该干啥干啥。 “咋样秀才?你不会真受啥重创了吧?” “哪能啊康哥,我没啥大事,话说你刚才为啥慢了半拍,不是说好数到一破门么?” 老康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是啊,我说倒数几个数,可我还没数到零你就干出去了,我还想问你咋回事。” 吕秀才欲哭无泪。 心想你倒是说明白啊。 好家伙这给我挠的。 得亏阻止的及时,不然暖瓶里的热水差点泼出来。 休息片刻后,两人活动活动腿脚,便打开窗户逐一跳了出去。 “大爷的,我长这么大也没被鬼玩过啊,咱俩连续被完了三次,说出去都丢人,现在翻出来了,看它们如何应对!” 看表情,吕秀才多多少少有点上头。 也是,邪祟借仨女学生的手把人给揍了,自己还不好还手,完完全全被白揍一顿,这事换做谁都得急眼。 要是换做三元? 不敢想啊不敢想。 而老康的心态平衡了许多。 不光自己,秀才也被玩了,算同病相怜嘛。 落地后,深夜的寒风刮来,冷飕飕的,哥俩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吕秀才抽了抽鼻涕,“忘了个事啊康哥,刚才应该管学妹们借两件棉袄穿,反正大半夜的又没谁笑话咱们,这也忒冷了。” “刚才那场面谁能想起来啊。”老康脸色也不大好看,因为晚风一吹,他感觉裤裆凉飕飕的。 刚才那个劈叉,给裤裆干裂口了,现在冷风呼呼往里灌。 “幸好没给人家门踹坏,不然还得帮忙修,浪费时间。” “嗯?说到门,康哥我咋感觉又忘了啥事似的....” “没有吧,除了要去找三元要衣服,咱俩也没落下啥....门...三元...” “香灰!” 哥俩终于意识到关键。 之前女学生说在门缝下撒了赵三元给的香灰,用来阻挡邪祟。 但破门之后,香灰肯定被挥散! 也就是说,此刻那间寝室毫无防备! 第一百八十一章 心眼大作战 “啥鬼动静?” 207寝室。 赵三元等人听到了从走廊中传来的声响。 但已经提前知会了五号寝室楼内的所有学生,亥时之后谁也不允许出各自房门,走廊里又怎会出现大动静? “不会是出事了吧....” “之前好像没出过这么大的动静,到底咋回事....” 沈雨桐等人都紧张起来。 如果不是赵三元靠在墙角抽烟,估计又得吓得缩进被窝。 “老康和秀才会第一时间赶过去,只要鬼不进这个屋,就跟咱们没啥太大关系。” 赵三元并不知晓外边发生了啥。 出于对俩兄弟能力的信任,他丝毫不慌。 当下最优先要做的是保住沈雨桐,除非机会太好,否则不会出去。 却不清楚那哥俩被鬼玩的心态都要崩了。 “三元!三元!!!” 听到窗外的呼喊声,赵三元平静的表情瞬间出现变化。 啥情况? 咋老康还在外边? 没听到刚才那声巨响? 赵三元带着疑惑走到窗边看下去,发现老康急的满头大汗。 “不是老康你喊我干啥?说好的出现情况你先去啊,还有秀才哪去了?” “来不及解释了!先护住灵台然后赶去216寝室!避免中鬼打墙!” 如果做出相应的万全准备,又清楚鬼打墙的具体范围后,短时间内是不会陷入幻相当中。 当老康和秀才反应过来再次被鬼玩了一把,俩人都气得牙痒痒,却又没啥好办法。 属于对方预判到了我预判对方的预判的预判,完全被牵着鼻子走。 当下最快的方法,就是老康来报信让距离最近的赵三元先去216寝室帮忙,秀才先行一步去宿舍楼大门处从外界破鬼打墙。 可这是否依旧在对方的算计当中? 管不了那么多了。 老康相信三元的脑子,肯定不会像自己一样屡次被坑。 “你抓紧点!” 赵三元关好窗后便转身向房门走去。 心中猜测是老康和秀才碰到难了,否则不会来搬救兵。 是还未露面的邪祟太厉害,他们联手都斗不过? 不对。 老康刚才说了鬼打墙。 再结合融合大风水这一棘手属性来看,应该是从这点上着了道。 也就是说,整个宿舍楼从外面来看没有任何问题,每个寝室也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连接它们的通道走廊。 从201到220的宽度是二十丈左右,速度够快的话应该能兼顾得了沈雨桐这边,只要等到老康和秀才和自己汇合即可。 短短几步路,赵三元就分析了七七八八,同时将一柄红把剪刀递给沈雨桐。 “嫂子,我出去一趟,切记要看准烛火的方向,一旦碰到情况就用剪刀剪断五彩绳,能帮你们挡一阵。” 自私是人的本能。 说实话,沈雨桐和小花小娟是真不想让赵三元离开,有他在,光看着心里就踏实。 但谁也不好出言阻拦,只能鼓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示意自己明白。 赵三元随即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 五号宿舍楼天台上,六大爷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气,一直没有出场的它并非偷懒,而是清楚想要解决这件事的根本前提,是必须要知道邪祟从哪里来,归哪里去。 与大风水融合的邪祟,想要击杀非常困难,找不到根源的话对方基本立于不败之地,随时能遁走。 所谓当局者迷。 之前哥俩被鬼差点忽悠瘸了,六大爷都没有出手帮忙,正是因为时机还不成熟。 被玩了就玩了,又没生命危险。 哪怕现在它感受到赵三元出了207寝室,也依旧没有要入局的意思。 六大爷自问道行不低,贸然入局的话有可能震的邪祟们不敢露头。 “两个...五个....十个....还真不少啊。”六大爷目光看向西南树林,再往后是一片野地。 经过观察,它大致发现潜藏在大风水下的那几股邪气从那里来,但想要精准把握,只能当邪祟们碰壁逃离时,趁其不备抓个盘根问底。 时机嘛,暂时还没到。 就看这几个小子做到啥程度了。 视角回到二楼。 赵三元刚关好房门便感受到了不对劲,幸好提前掐了三台护身,能保证自己不被鬼打墙的幻相迷惑。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老康他们会中招。”在赵三元的眼里,走廊的一些边边角角都显得飘忽不定,好似热浪扭曲着空气。 因为非实,所以扭曲。 但要是一般的鬼打墙肯定达不到如此效果。 刚踏出几步。 在赵三元背后的地面,毫无征兆的站立起一个模糊影子,紧紧跟在他的后面,极其诡异。 第一时间,赵三元就感受到了背后异样,只是没有发作,他继续向216寝室赶去。 这要求有极高的心理素质。 试想下知道有个鬼跟在后边还不动声色,一般人真办不到。 而周围的鬼打墙幻相在逐步崩解着,昭示着秀才从外部破法的进度很快。 这时隐隐传来惊恐的尖叫声。 正来源于216寝室的方向。 赵三元不由加快了步伐,并抽出老秤杆随时准备开干。 “果然出事了!”刚走过楼梯口时,就见吕秀才连呼带喘的冲上来,赵三元眼中的飘忽残相都消失不见。 鬼打墙没了。 吕秀才脸色又焦急又悔恨,来不及喘两口气就拉着赵三元往前赶。 “都怪我大意踹开了216寝室的房门,提前撒好的香灰白撒了,走走走,可别真出事了!” 赵三元却后退一步,没有被吕秀才拉住手腕。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吕秀才有些纳闷。 “咋了三元?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啊!” 赵三元面色如常,很平静的问了一句话。 “瘪犊子用梵语怎么翻译。” “....厕鳖毒痔?” “你果然是个瘪犊子。” 伴随一声冷笑,赵三元悍然出手! 翻译? 别闹了。 吕秀才会梵语不假,但他所掌握的顶多是各种古老咒语的发音和书写,根本不可能学到民间语法,且不说三哥那头还会梵语发音的剩几个,单单教吕秀才的五台山老和尚即便真会,也不可能教他这个。 可眼前的吕秀才很认真的回答,一板一眼的。 绝对有问题! 赵三元也意识到要面对的邪祟鬼心眼真不少。 起初还真以为是吕秀才从外边破了鬼打墙先赶过来,因为在三台护身的加持下,能发现走廊里的残相都已消失。 表面上确实没毛病。 但。 真要只看表面就得吃亏,老康和秀才又不傻,两人联手都着了道,可见对方的手段非常高明。 多留个心眼总没错。 赵三元冷笑之余刺出老秤杆。 目标并非身前,而是身后那团黑影! 玩心眼是吧? 看谁更出其不意! 一招既出,直接捅穿背后黑影,它发出极为尖细的惨叫散成数段,疯狂向后逃窜,估计被扎的能挺疼。 而身前的吕秀才见状后脸色大变,周身线条散发出蒸腾黑气。 “想跑!?” 赵三元哪能让它如意,左手结金刀诀当头猛劈。 现在彻底确定眼前的吕秀才是邪祟假扮。 按理来说以三台护身加持下,除了能窥破鬼打墙的幻相,也该看出邪祟本身才对。 但还是那句话。 棘手就棘手在这波邪祟与校区大风水融合,说白了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鬼还他妈是山水,以本身幻化迷惑,很难被看出关窍。 方才老康在楼外的喊话,相信邪祟们肯定能听到,也知道自己用了办法不受鬼打墙影响。 因此邪祟们又玩了个心眼,它们主动撤掉鬼打墙,想让自己以为是吕秀才得了手,再变化出吕秀才的摸样来玩阴的,甚至还做了双保险,后边跟了个以防出现意外情况。 一环套一环,大圈套小圈,给赵三元设下连环套路。 可人生无常,它大肠包小肠,邪祟万万没料到赵三元心眼子更多,冷不丁的被诈出了真相。 如果不是这鬼见势不妙主动逃跑,赵三元还不敢百分百确定眼前的吕秀才就是假的。 堪称心眼大作战。 是人是鬼都在秀,就老康和秀才在挨揍,但这也侧面证明他们比较朴实。 毕竟玩战术的心都黑。 现在? 现在干他娘的! 赵三元这招金刀诀丝毫不留力,跟切豆腐似的将眼前邪祟拦腰劈断。 从对方受到的伤害来看,就是个小卡拉米,跟真正意义上的恶鬼没法比。 它再无法维持化形,变成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向墙面撞去,跟中午那邪祟的逃走方法一模一样。 一抹大红色! 当黑气刚刚撞击到墙面的刹那,赵三元扯出的块三尺三大红布紧随而至,将这面墙大体覆盖。 至此能清晰开到红布内有块凸起在快速游动,想奋力挣脱红布束缚。 但吃一线长一智,赵三元绝不允许自己被同样的手段玩两次。 砰—— 一个小瓷瓶狠狠摔在红布上。 灯油飞溅! 赵三元双掌按住潮湿处沾染灯油,紧接着双掌围着那邪祟四周划圈,神奇的是那邪祟仿佛撞到巨大禁锢一样根本挣脱不得。 等圈越划越小,邪祟已经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完全被束缚住,瓮中捉鳖。(这招切勿模仿,没有一定道行,九成九会翻车) “老子教教你,啥叫扯瘪犊子。”赵三元见自己反手成功阴了对方一把后,便要将红布扎起,等忙了再看看到底是啥鬼东西,尤其是要问问学校里究竟有多少邪祟,从何而来,目的是啥。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正当他想收下俘虏的时候,只见整面墙壁的颜色突然变深,就像大面积严重受潮了一样,若非是看到红布无法估计到的边边角角,赵三元根本不会发现异样。 他见势不妙立刻后退。 下一刻,红布急速鼓胀,眨眼间就将红布崩飞了出去,十几股阴冷黑气肆意狂飞,红布在半空中被撕扯的越来越碎。 “还他妈的叫帮手是吧!” 赵三元没料到对方还挺团结,为了救个落难的,出动十几个用强硬方式怼开红布破法。 困住一两个倒没啥,十几个真困不住。 单看团结这一属性,赵三元还是挺欣赏的。 做鬼都做得有鬼情味儿,属实难得。 但并不妨碍下重手。 叫人? 当谁不会叫啊! 赵三元祭出门神臂环。 正面干再好不过,也省的费时费力一个个抓。 咬破左手中指,鲜血横抹门神臂环。 双手结诀,诛邪荡魔指。 “紫关神武树元勋!” “彩绚户庭——哎!别他妈跑啊!” 十几个邪祟没正面干,它们分成三个小组,一波往三楼,一波往楼下,最后一波分散在二楼。 可能是意识到赵三元这招非比寻常,亦或是又玩心眼子让他分身乏术。 确实,赵三元有点麻了。 自己又不是神仙会分身术,无法顾忌整个宿舍楼,只能一个一个抓。 可失了先手无法将它们禁锢住,根本没法去抓,它们想咋跑咋跑。 “来了来了老弟!我和秀才来了!” 老康和秀才如及时雨般终于赶到。 这回赵三元无需确认,因为要再是邪祟的后手,那真没法搞,心眼子太特么多了。 “秀才你去三楼,老康你回一楼,我守二楼,刚才差点捉住一个但又来了十几个给救走了,现在咱们暴露了没法玩阴的,只能硬着头皮守,等天亮时再想对策!” 两人听得又汗颜又尴尬。 瞧瞧! 瞧瞧自己兄弟,再瞧瞧自己。 人三元不止没被坑,还差点抓一个。 自己这边不是没擦屁股就是被借刀揍人。 悲催啊! 这个家不能没有老弟! 为了找回场子,俩人都没废话各自奔向自己的防守区域。 秀才三步并一步窜上顶楼后,直接放狠活儿,在楼梯口点燃五盏油灯,盘膝坐下掏出地藏磬,一边敲击一边持咒。 “唵班札巴聂吽....” 金刚手菩萨心咒。 此咒精髓在于往日加持。 临时抱佛脚遇事再诵肯定没用,需要日复一日的修行加持,说白了就是将法存储,等需要时再施出。 这招看似是范围型攻击,实则不然。 咒语加持下的磬音好似金刚低语,如有实质般追着几个邪祟,每当它们想闯进某个寝室时,木门上都会泛出常人无法看到的晦涩咒型,将其挡在门外。 当然,这招需要耗费的精神气力会非常多。 再看一楼。 老康见有邪祟闯门,他甚至用出了武奇门的缩地术。 铃铃铃—— 三清铃震慑之下,邪祟们赶紧避其锋芒,阴人是强项,硬钢就不咋地了。 在二楼的赵三元更加直接。 烈焰升腾,火光照脸。 燃起一百二十八根竹香。 “举烛诚敬,以祷天地。” “昭告群神,洒润归一。” 竹香分为两份,分别撒向走廊两侧,跟天女散花似的。 一时间,走廊内烟香缭绕。 第一百八十二章 回手掏 折腾,是哥仨今夜的主题。 看着声势不小热闹非凡,但都治标不治本,勉强守住走廊已经是极限,至于伺机干掉几个邪祟那是想都别想,因为太难抓了。 虽说是在人的地盘上,实则是在邪祟的大本营斗法,无论是墙壁地面还是天花板,它们见势不妙都会完美融入逃遁,然后再现身。 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它膈应人。 而且这帮邪祟好像有意为之不愿正面开干,只是想方设法的消耗哥仨,跟溜狗似的。 但哥仨又不得不应,展开又单调又疲惫的消耗战。 如果对方背后真有个鬼头,那这货的心眼子真不是一般的多。 从子时到丑时,从丑时到寅时,现在眼看着都要进入卯时,哥仨就像三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早就累的连呼带喘。 地藏磬敲不动了。 三清铃晃不动了。 连几十包火柴都用光了。 “秋冬物燥,慎执烛火,善行无迹,恒德乃足,岁丰,卯时~”楼外隐隐传来打更声,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鸡鸣。 哥仨这才对时间有了大致概念。 原来已经快咬牙坚持了这么久。 虽说阴魂邪祟一类并不是不能在白天活动,可阴阳交替后,大多数都不喜欢卯时之后溜达。 见折腾了大半夜除了最开始阴了几波,正面消耗却没讨到任何便宜后,邪祟们不再继续尝试,趁着天没亮前个个遁走,三层楼的走廊重新归于平静,没有丝毫异样。 “呼——” 赵三元大舒一口气,可他来不及休息,立马赶向217寝室查看情况。 之前听到里面传来好几声惊恐凄惨的尖叫,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啥。 等闯进去后,发现寝室内一个人影都没有。 幻相? 不对! 一切都是真实的。 除了自己,的确没有看到活人。 床下? 没有。 窗帘后? 没有。 边边角角? 更没有了。 寝室不是酒店套房,家具陈列就那么几样。 总不能在木柜子里吧? 看高矮大小,顶多能藏俩人。 三个人根本挤不进去。 秉承着试试看的心理,赵三元打开了柜子。 “嘶!!” 柜子里的场面让他倒吸凉气。 只见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三个女学生的姿势极其诡异扭曲。 其中两个上身下身呈九十度分别填满柜子的上下左右,另外一个反关节最严重,正面看还以为是个人棍! 好似个行李箱,往里硬塞满东西后的感觉差不多。 赵三元正上前探查几人还有没有气的时候,老康和秀才也都赶了过来,瞧见这一幕后都头皮发麻,想象不到究竟是怎么被硬塞进去的。 “别随便动,慢慢来,她们关节多处脱臼非常脆弱,乱动恐怕好心办坏事,听我的先把上边这姑娘的左脚腕掰出来。” 幸好吕秀才医术不错,在当下情况能做出紧急处理,就像他说的,几个姑娘的骨骼已经非常脆弱,不妥善处理的话,容易直接给骨头掰断造成终身残疾。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柔韧度确实比男人强,这要换男学生不被硬掰死也得被憋死啊。”老康很是心疼,瞧见姑娘们遭受如此非人折磨,可想而知之前的十几二十天中,她们有多无助。 当把三个女学生稳妥放在床上后,吕秀才强打起精神为她们正骨疏筋,老康则视情况施针。 赵三元一言不发。 他暗自懊恼。 如果当时再稳妥一些先抓住一个,估计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说一千道一万。 自己不够强。 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够强。 要是当初多跟老头学几手的话就好了。 207寝室。 见窗外夜色渐渐退去,担惊受怕一夜的沈雨桐等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且不说究竟有没有解决根本问题。 至少今夜没遇到邪乎事。 专业团队就是不一样。 真顶用啊。 “早知道没啥事我就睡觉了,干瞪眼好累。” “你就马后炮吧,早知道你也不敢睡,但三元他们折腾了一夜,咱们是不是得表示表示啊?要不中午请他们搓一顿?” “来日方长,听声音他们实打实忙了一夜,现在肯定非常疲惫,没啥精力去吃饭,还是让他们先好好休息。” “也是,天亮了,咱们把蜡烛熄了吧,都快燃到底了小心别失了火。” “我实在熬不住了,先小眯一会,今天我还要交一份学术文件...” 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冷不丁一下让仨姑娘都有点条件反射的紧张。 但听到赵三元的声音后都松了口气。 “是我,都结束了,开门吧。” 小花打着哈欠上前开门。 心想再困也得等恩人进屋后再睡啊,不然人家忙活一夜,等回来后看到自己呼呼大睡,确实不讲究。 沈雨桐和小娟也是类似的想法,至少要客气客气再说。 然而沈雨桐潜意识中总觉得有啥地方不对劲,只是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直到小花开启房门的刹那,她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脸色顿时大变。 语气! 语气太平静了! 要知道赵三元他们又不是铁人,忙活了一整夜自是疲惫不堪,而走廊里的呼喝声刚沉寂没一会,赵三元说话怎的连喘都不带喘的? 要糟! “别开门——” 正在床上打瞌睡的小娟也意识到问题所在,可她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房门开启。 小花疑惑的回头看向小娟,一时间不知道为啥不让开门。 门外。 站的确实是赵三元。 至少相貌一模一样。 只是无法形容脸上的表情。 戏谑? 怪笑? 喜悦? 阴暗? 反正不是人能展露的诡异表情! 桌上的白蜡烛火瞬间摇曳,火苗几乎以九十度的状态指向门口! 这一刻,她们终于认识到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民间异法真的不能以常理视之,烛火竟真的能自己动。 当小花转过头来发现异常后,她刚想尖叫,只见门口的‘赵三元’化作一股黑烟涌进她的口鼻。 霎时间天旋地转,小花清晰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恶心感汹涌澎湃,不止是生理上,还有灵魂上的恶心。 这种强硬的捆窍附身方式,对人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就算被解救,以后的日子里也承受不了任何惊吓,哪怕是被恶作剧吓到都会大病一场。 而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发声提醒的小娟来不及说出第二句话,小花已经被阴魂附身。 关键时刻方显高低。 小娟已经被吓傻了,因为她是首次看到活人被鬼附身。 体貌特征上没有啥变化,也没有尖嘴獠牙身冒黑气,区别只是表情跟刚才的‘赵三元’一样,戏谑又阴冷。 越是趋同正常,越是能引发人们心底最深的恐惧感。 肉体还是那个肉体,但就知道不是熟知的那个人。 反观沈雨桐。 她也怕。 怕的发抖。 可她没有出言提醒,因为知道没有用。 也没痛哭流涕厉声尖叫,因为知道救不了自己更救不了朋友。 所以,在之前小花开门的刹那,沈雨桐已经抓着剪刀冲向桌上蜡烛。 她从未忘记赵三元交代的话。 关键时刻,剪断五彩绳! 与此同时被鬼捆窍的小花看到沈雨桐冲向木桌,等瞧见桌上的阵法后大惊失色,因门口撒了香灰,因此邪祟们并不知晓每个寝室内的具体情况。 现在特意杀个回马枪是临时起意。 那几个小子不是做出头鸟么?不是主要保207么?就专挑这仨女学生祸祸! 却不知赵三元提前留下了准备,沈雨桐又慌而不乱。 咔嚓—— 五彩绳被拦腰剪断! 近乎燃到底的白烛火光大盛比灯泡还亮! 五枚五帝钱猛然立起,崩飞压在上边的五头大蒜,更神奇的是崩飞的方向非常精准,全都撞在了小花身上。 哗啦啦—— 汁水飞溅。 屋内顿时充斥着浓重的蒜味儿。 沈雨桐搞不懂为啥剪断了五彩绳,几枚五帝钱能自己弹飞大蒜,更搞不懂大蒜是咋变成蒜汁的,她只知道这些蒜汁溅出去后,被附身的小花满脸痛苦,仿佛溅在身上的是炙热烈火。 这里宵小展开一下,民间有个古老的老偏方,不知有多少朋友了解过,说家里得了邪病的人,也就是被鬼上身的人会出现这种那种的症状,比较普遍的是持续发烧,起初是高烧,然后持续低烧,无论怎么挂水喝药都不好。 以前旧社会不发达,医疗卫生体系更别提了,又不可能每个屯子都有个明白先生,但老祖宗们看重总结,历次见识过先生治疗邪病后还真总结出个偏方。 先把得病的人放在磨盘上,磨盘属虎,不吃粮便吃人,常年碾压各种粮食早已尽沾阳气俗气,有着驱邪化煞的功能,许多地方还有在逢年过节将粮食放在磨盘中央洞口中的习惯,祈盼无灾无奈,家人无忧。 哦对了,之前还要将磨盘用火烘烤一遍,直到不把人烫伤的程度,人躺上去后自会发汗,将身体里不好的东西顺着汗水一块流出。 最关键的来了,要准备大量的蒜,越多越好,有的剥开捣成蒜泥,有些不剥皮,用绳子串成串,之后让家中年长的长辈动手,用开水冲蒜泥,将得病的人全身都涂抹个遍,切记一定要用开水稀释,否则直接涂抹的话会伤害皮肤。 蒜泥水涂抹完后,让长辈用开水稀释剩下的蒜泥水给得病之人灌下去,最后将大蒜串儿挂到他的身上,用手窝不断拍打他的背部,快则四五分钟,慢则十分八会开始呕吐,这时候别心疼,继续拍,直到实在吐不出一点东西才算完。 当然,民间偏方不是正经医疗手段。 这边建议有病还是第一时间挂号,避免耽误病情,实在没办法了,再想其他途径,小心上当受骗。 言归正传。 说时迟那时快。 沈雨桐见效果显着,她竟神来之笔,抓住桌上的几枚五帝钱扔向小花。 可能这就是与生俱来的天分吧。 像小娟被吓得一动不敢动,而沈雨桐已经尝试反杀。 在她看来,赵三元留下的任何东西都不是单纯的摆设,肯定有大用。 即便没用,吓唬吓唬对方也是好的。 事实上效果显着。 小花如遭重击般连退五步,直接撞倒了走廊上的墙面。 而几枚五帝钱并未坠落,如吸盘般黏在小花露出的皮肤表面。 对常人来说,触碰几枚老铜币不会有啥反应,可捆窍附身就不同了,跟烙铁似的难以忍受。 奈何疯狂拍打下,几枚五帝钱却在皮肤表面越陷越深。 万般无奈下,捆窍的邪祟只能放弃折磨小花的身体,从五官和后颈处泛出黑烟后直接遁走,不敢再有停留。 它明白。 女学生们不再像以前一样任鬼宰割。 等赵三元察觉到动静赶来时,这场小小风波已落下帷幕。 小花脸色惨白,扶着墙面吐的死去活来,胆汁都吐出来了,等稍稍缓过劲,几个姑娘在床上抱头痛哭,沈雨桐和小娟也不嫌弃小花一身蒜汁,属实是被吓坏了。 瞧了瞧小花手臂上深深的五帝钱印记,赵三元便明白是有邪祟来了个回手掏。 妈了个巴子! 真够阴的! 赵三元叹了口气,“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你们先睡一会吧,等到上课时间我再喊你们。” “不会留疤吧....”哭惨了的小花还有功夫询问这个问题,可见女人对相貌有多么看重。 想想也是,哪个姑娘也不愿意身上有我个铜钱印记啊。 “没事,缓几天就没了。”赵三元又好气又好笑,只是见她这样,也不好说她没心没肺乱开门。 可话说回来,一夜全白玩了。 暴露身份之后已经打草惊蛇,邪祟们行事肯定会更加小心,想要解决问题难上加难。 只能再想法子,看看如何才能将邪祟们一网打尽。 “216的学妹们都安置好了,没啥大事,休养几天即可。”秀才满脸疲惫的走来,见207的学妹们也无事后,总算松了口气。 老康不知从哪找来的扫把,非常贴心的在走廊里清扫香根等物。 “走吧,咱们去外边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再讨论下接下来咋办。” 正当赵三元往外走时,却见六大爷迎面走来,依旧是那般玩世不恭的德行,跟土财主家的纨绔子弟似的。 咋地也是个几百年道航的大黄仙儿,你说你没事老带个墨镜干啥? “六大爷啊,一夜没见上哪潇洒去了。” 听弟子语气不善,黄小六丝毫不在意。 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嘛。 自家弟子和小兄弟们累死累活,自己这个老仙儿面都没露,确实说不过去。 “嘿,你小子现在是不是一个头两个大,想着打草惊蛇后该咋办?” 赵三元翻了翻翻白眼,“您老知道就好,我都快愁死了。” “莫愁莫愁。”黄小六托起个宝葫芦,一脸坏笑道:“最后跑的那个就在里边,你们想不想看看究竟是个啥?” 第一百八十三章 全员恶人 记仇、效率、乐子,这三样是六大爷身上最突出的三个标签。 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讲究的就是个稳准狠,总能一针见血找到关键所在。 也正是因为如此,做报马的大多数是黄家仙。 哥几个累得脚打后脑勺,一夜过后却连个毛都没捞到。 再看看人六大爷。 脸不红气不喘的,几乎没费任何力气便抓了一个,确实没法比。 “这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先出去再说,边走边唠。” 宝葫芦里装的就是其中一个邪祟。 要是在宿舍楼里放出来恐怕会出现意外,此刻刚刚拂晓,女学生们熬了一夜好不容易踏实睡一会,还是尽量别打扰到她们的好。 等找个僻静地方做好万全准备,再将邪祟放出来稀罕稀罕,省得它逃走。 天才蒙蒙亮。 除了有些早起的鸟儿外,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安静又祥和。 一般来说庄家子弟到了卯时早就下地了,基本上都是寅时起床,早睡早起嘛,但随着时代往前走,大学生们就没必要寅时起床了,科学成长。 当然,有例外。 比如这位小青年,大冷天的他也不嫌冷,只穿着单衣在小路上跑步,背部还背着个大包裹,看他大汗淋漓的样子估计已经跑了有段时间。 “哎~这不赵同学么,你也喜欢清早锻炼身体啊?” 刘长春迎面跑来,表情非常惊讶。 入校以来就从没见过比自己起的还早的同学。 “失眠,睡不着。”赵三元没细说,相互介绍一番后好奇道:“话说你这是唱哪出啊,有劲儿没出使?” 老康和秀才也看的一头雾水。 心想你都大学生了,不好好睡觉的话上课能有精神? “几位同学有所不知啊,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跑的快,所以被东大体育部的孙部长引荐入学,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啊,而且很快咱东大与俄侨的田径对抗赛已经定下,我得好好准备想办法拿下好名次,最好是冠军,给咱东大不!给咱炎黄争口气!” 老康和秀才对刘长春刮目相看,听意思是代表东大出场啊,看来这位同学特别擅长跑步,就是不知长跑还是短跑。 但赵三元就显得有点孤陋寡闻了,对于体育竞技啥的他没有太大的概念,更别提田径了,完全搞不懂是啥。 不过大概意思还是能听懂的。 六大爷捏着八字胡略微思索一阵后玩味道:“丑山摆枝...早年贫贱中年多舛,万夫所指却又可能名垂竹帛,这小子有点意思啊,倘若锲而不舍,慎于思而敏于行,倒不失出国之格,晚年福甚矣。” 刘长春自然看不到六大爷更听不到它说的话,听也听不懂。 可赵三元明白啥意思,六大爷心情好才点这一步,便借自己的口点一点吧,都是缘分。 “要跟老毛子比赛是吧?好好比,你一定能行,哪怕未来遇到艰难险阻,我也相信你都能披荆斩棘,最终修成正果,哦对了,你跑步就跑步,后边背东西干啥?” 刘长春听的一知半解,搞不太懂赵同学有啥深意,权当是一种鼓励了。 他笑着拍了拍背包,“孙部长说进口的负重装备还没到,所以我先自己找东西凑合凑合,都是我以前的旧衣服破棉袄啥的。” 哥仨眼光大亮。 巧了。 这不巧了嘛。 正冻的打哆嗦,恰好有人送装备。 “眼瞅着快要到洗漱时间了你也跑不了多久,这么的,衣服借咱们穿穿,回头我直接送到寝室,也省得你背回去了。” 刘长春见几人确实穿的很单薄,自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几件老旧衣服罢了,没啥讲究。 赵三元又问道:“还记得你昨天跟我说的那片林子么?平常有没有人去?” “听学长们说夏天的时候倒是有一些在里边偷摸烤串,可现在天气凉了谁爱往里钻啊,再加上最近传出的邪乎事更没人去了,咋地赵同学你们要去啊?” “对,我们也想去烤串,回见啊刘同学。” 看着仨人离去的背影,刘长春总觉得他们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却又想不出到底啥地方不简单。 他再次活动热身后向男寝跑去。 “披荆斩棘啊....” 校区南部小树林。 晨光透着树叶洒落而下,光彩斑斓,稍许驱散了些阴凉之意。 一小块空地上,六大爷托起宝葫芦,摇头晃脑嘟嘟囔囔。 “三元,咱大爷念的啥咒啊?”吕秀才看的心旷神怡,心想大仙就是大仙,派头确实不一样啊。 岂料赵三元翻了翻白眼,“啥咒?扯淡咒呗。” 论装比,六大爷绝对是行家里手。 那宝葫芦是它本命法宝,小小催动一下而已用念个屁的咒啊,完全就是在臭显摆,别人越是惊讶吹捧它越是开心。 花里胡哨的。 六大爷余光瞄见吕秀才那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后大为满意。 挺好。 姓吕的小子能处。 小康就差点意思,明显被三元那小子给带坏了,一点都不懂捧场。 赵三元无聊的抠了抠鼻屎,撇嘴道:“六大爷差不多行了啊,要不您继续哼唧着,咱哥几个先去吃个早点?” “喝啊!”六大爷故意大喝一声,右手倒提宝葫芦,左手在底部轻轻那么一拍。 其实就需要这么一步,连大喝都没必要,好家伙这给六大爷嘚瑟的。 只见金黄葫芦口处流出一摊污水,看着非常粘稠。 这还是六大爷有意存活口,不然再装几个时辰,那邪祟得被彻底炼化,渣渣都不剩。 有点像《西游记》里银角大王的紫金红葫芦,但六大爷这个肯定没书里的那么厉害,至少没有语音识别系统。 黑水并不多,顶多能装满一个茶碗。 等全部落地后,它泛起涟漪,扭曲变换着形状,好似惊愕突然脱困。 瞧见六大爷站在身前,黑水吓得咕嘟咕嘟冒着泡立马往外跑。 回想起之前被抓时的场景简直是一把辛酸泪。 当时它跑出五号宿舍楼后往老巢赶,本以为那几个小子不可能追上来的时候,万万没想到六大爷从天而降,被一脚踩了个瓷实。 阴险啊! 当了一年多的鬼,真没见过比鬼还阴险的大仙! 打又打不过,只能跑了。 但这一片早就被布下天罗地网。 与大风水融合? 的确棘手。 不过将一部分小风水剥离出来自成气候并不难。 黑水猛地往地上钻去,却没有如往常那样轻易遁走,反而跟普通液体一样飞溅。 见势不妙,它只能用常规办法逃走。 撒丫子。 砰—— 四道北极四圣解灾符组成的符阵拦住了去路,一道无形法网,阴魂邪祟难以通过。 “嘿嘿嘿嘿~”老康站在树根下贱兮兮的坏笑。 没办法,邪祟往另一个方向逃窜。 砰—— 又是一道无形法墙,邪祟撞上后泛起道道金涟。 方寸金顶。 “嘿嘿嘿嘿~”吕秀才杵着鎏铜金刚钩坏笑着。 两次受挫,邪祟心态都要崩了。 唯一还没有尝试的,只剩下赵三元那边。 但不等它再有所动作,赵三元已经提前动手。 五杆颜色各异的三角令旗分别插在它周围,彻底被困在方寸之地。 “嘿嘿嘿嘿~” 哥仨围着旗阵,低头看着邪祟坏笑。 全员恶人了属于是。 只要不让它遁逃,收拾起来简直不要太轻松,想怎么蹂躏就怎么蹂躏。 能被这哥仨组团收拾也算它祖坟冒青烟,连一旁的六大爷都有点看不过去。 太残暴了。 从理智上来讲这么干无可厚非,毕竟老康和秀才被这伙邪祟给玩惨了,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肯定要出出气。 但如果他们知道这邪祟的本质,相信手段会稍微温和一些。 “哇啊——” 哥几个正研究如何收拾收拾再问话的时候,旗阵内却爆发出凄厉的哭声,那叫个撕心裂肺。 黑气散去。 那摊黑水逐渐凝型。 哥仨定眼一看都有点麻了。 被鬼迷心窍? 不对。 这是它原本的摸样。 合着是个小鬼? 也不准确。 因为太小了。 看体格换成活的连早产儿都算不上。 是个堕婴! 哥仨面面相觑,因为此时此景实在有点尴尬,完全像是三个大人在欺负个小孩。 哪怕知道人鬼殊途,但给它欺负成这样的确有点狠了。 “还继续不....”吕秀才小声询问着意见。 老康挠了挠后脑勺,“不太好吧....” 作为真正的圈里人,都知道堕婴有多么可怜,一般情况下只要不干出罪大恶极的事,都是尽量给超度往生了,下死手的极少极少。 赵三元指了指堕婴,“要不咱别问了,直接整死吧。” 一听这话,堕婴哭声更大了。 哪有你们这么熊鬼的? 老康和秀才都看向六大爷,想让他老人家给拿个主意,因为六大爷抓住堕婴的时候肯定知晓了它的本质。 奈何六大爷根本没搭理,自顾自上树掏鸟窝玩去了。 意思很明显。 我就管抓管乐子,具体怎么干你们自己拿主意。 非常有性格。 或许是被哭声搞的烦了,赵三元抽出杆令旗走了进去,对着堕婴就是一脑盖。 啪—— 哭? 啪啪—— 还哭? 啪啪啪—— 没完了?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不哭了。 堕婴捂着脑壳疼的龇牙咧嘴,本来刚才又是撞符阵又是撞金顶的满头包,现在又被噼里啪啦的揍,不疼就怪了。 见此情形,老康多少有点于心不忍,他叠了个黄纸船,然后让秀才给烧了,很快堕婴怀里就出现个一模一样的黄纸船。 堕婴愣愣的。 它哪里玩过玩具? 连生都没被生下来,一口人世间的烟火气都没闻到就死了,现在有了人生鬼生真正意义上的玩具,它如获至宝。 即便对鬼,老康和秀才都有独属于他们的温柔。 相比下赵三元还是那般凶神恶煞,他竟然趁着堕婴不注意,一把抢过黄纸船。 这可让堕婴炸了毛,它克服了一切恐惧对着赵三元拳打脚踢,如果不是身处旗阵内,它定是第一时间捆窍附身。 “哎~来抢啊~” “抢不着~” 没眼看。 老康和秀才真得没眼看啊。 哪怕再给俩巴掌呢,也别跟堕婴抢玩具啊。 以后老弟要是有了孩子,绝对是父爱如山。 赵三元高高举起黄纸船,“回答问题我就把它还给你,再给你扎个特别好看的莲花托你去地府,不听话,我就把它撕了。” 堕婴仿佛充耳不闻,继续啃赵三元的大腿,真把它恨惨了。 见一人一鬼谁也不服谁,老康赶忙上前蹲到老弟身边,对着堕婴说道:“别看他凶,其实他说话算话的,等问完话我再给你烧个纸老虎。” 可能堕婴单单认准了老康,还真就老实了许多,不过依旧对赵三元横眉竖眼。 “昨晚五号宿舍楼里的那波邪祟里边有没有你?” 堕婴点点头。 “为啥要祸祸女学生?” 堕婴没有回答,它也没法回答,因为爹教娘养的它根本不会说话,顶多做到点头摇头。 赵三元思索一阵后,知道接下来的问题要问的更简单一些。 “闹事的阴魂都是一伙的吧?” 堕婴点了点头。 “你们是不是有个老大?” 堕婴点了点头。 “是不是你?” 堕婴摇了摇头。 吕秀才和老康还想问昨晚炸茅坑和施展鬼打墙的是不是你,但思来想去还是没问,不然肯定会被老弟笑话死。 而赵三元则陷入沉思。 果然东大里的邪祟们是个团伙,有针对性的祸祸女学生们。 但目的是啥? 难道堕胎的是女学生? 就算真是这样,总不能所有邪祟都是堕婴吧? 那也太特么恐怖了。 事实,往往比文字和想象的更离谱。 赵三元尝试问道:“你们这伙融合大风水的都是堕婴么?” 堕婴点了点头。 嘶—— 哥仨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即便内心有了这方面的猜测,可当真得知结果后都不太敢相信。 就像昨天赵三元说的那样,要想成为与大风水融合的阴魂,必须满足几个连根共树的先决条件,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数量。 “有没有十个?” 堕婴点了点头。 “....有没有二十个?” 堕婴点了点头。 “有没有....三十个?” 第一百八十四章 没法谈 展开太过离谱,实在超出哥仨的预估。 之前从种种现象上看的确看不出啥眉目,猜来猜去都是一头雾水。 直到六大爷的一招釜底抽薪后,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怪不得闹腾了十几二十天大部分都属于恶作剧吓唬人的范畴,除了昨天被两个附身女学生扎死的洋鬼子。 堕婴虽属恶灵,但又区别于常规恶灵,没有走一遭人世,也就没有所谓的是非善恶观念,全凭天性行事,说白了就是熊孩子鬼,除非一直在人世间游荡久了,才能从形形色色的活人身上学到些东西。 这么来看就说得通了。 凡事都有两面性,不能非黑即白。 堕婴对年轻女性有本能的眷恋,也是对母爱的一种渴望。 它们对女学生们不单单是恶作剧,也可能是一起玩闹嬉笑,但阴阳有隔,堕婴自然得不到它们想要的母爱,只能得到女学生们的惊惧和厌恶。 当初如小娟那样半夜里感觉有东西在嘬,同样是堕婴的本能,毕竟活着的婴儿也是如此。 可这绕不开另一个问题。 只要是堕婴,必然先去折磨父母,但东大的女学生一二百人,跟堕婴数量匹配不上。 老康用手肘撞了撞吕合金,“秀才,你哪年从东大毕业的?” “一年前,不到两年。” “那时候学校里招没招女学生?” “没有,东大现在的女学生都是去年年底招的。” 纳闷了。 基本可以确定这些堕婴都是东大女生的因果,现如今实施的是壬戌学制,也就是四到六年毕业,堕婴的母亲应该还在学校才对啊。 树杈上的六大爷乐呵呵道:“上大学又不是蹲大狱,想考上确实难,但想走还不简单?” 一语点醒梦中人。 赵三元顿时想起前天看事的那个富哥,当初跟他不清不楚的就是东大女学生,后来是辍学了还是咋地,反正刚当几个月的大学生就到头了。 结合现如今的风气,达官显贵尤其是军官们特别喜欢找女大学生做姨太太,其中是自愿还是强迫暂且不谈,能确定的是数量绝对不少,现在是一二百人,鬼知道走了多少。 在校园里,肚子大了可不是能瞒住的事情,能瞒得过课堂,瞒不过寝室。 要么东窗事发被低调劝退,要么被领走去当金丝雀,或者直接偷偷摸摸给打了。 都是有主见的进步青年,又是成年人,情情爱爱的擦枪走火无可厚非,这本身无关对错。 但总不能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吧? 说打就给打了? 光顾着节骨眼一哆嗦? “唉...”吕秀才连连苦笑,“这事吧都有错,男的别说男的,女的别说女的,近些年总喊着学习开放,没见学到多少西方精髓,却先把那边的糟粕给学来个底儿调。” 老康深以为然,“人必先自爱,故后人爱之,希望只是年轻不懂事吧,只是苦了这些孩子了。” 赵三元没他们那么多愁善感。 他更在意如何解决问题。 “你那个狠心的娘在不在学校?” 堕婴摇了摇头。 “跟你一起的那些堕婴娘亲们在不在?” 堕婴再次摇了摇头。 得,闭环了。 正主们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离开,堕婴们可不就没仇报么? 六大爷靠在树杈上优哉游哉的看着蓝天白云,自顾自道:“想当初建校的时候肯定找了个能人,整个校区的建筑布置是个顶好的风水局,不止兴旺还能镇压邪祟,所以哪怕是被狠心打了也不会变成堕婴,但啥事都讲究个度,一个两个的行,十个八个也可,二十来个就压不住咯。” 没错。 万事讲究个度。 虽然堕婴不会明言,但赵三元不是傻子。 打了的死胎会咋处理? 总不能带出学校吧?人多眼杂的岂不是自曝? 校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要么是找个地埋了,要么找个粪坑扔进去。 当到达一定数量,学校的风水局也压不住了,这才形成连根共树,堕婴们意外与大风水融合。 估计契机就是前段时间闹邪乎事的开端,那时候必然有人在学校里打了胎达到一定数量,导致堕婴们的阴魂集体成型。 刘同学说那夜看到林子里有人打油灯埋东西,是最好的佐证。 “最后一个问题,你....在哪?” 话说的很怪,但堕婴明白意思。 它指了指林子深处。 我,就埋在那。 “拿去玩吧。”赵三元将黄纸船还给堕婴,随即看向老康和秀才,“你们啥想法?” 老康和秀才心里明镜似的,都懂老弟的意思。 还用说啊? 你心里不都有定计了么? 看着不近人情凶神恶煞的,可那心软的很。 这么说完全是想找个台阶下,因为老弟之前放了狠话说全整死。 “明白了起因都好办,别人咋当爹娘的咱们没法管,咱们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老康抬头看了看日头,“趁着天色还早,我回去准备准备,然后开坛将堕婴们都给送下去。” 秀才脸色郑重道:“康哥说的没错,咱们的本意是帮学妹们解决问题,能和平解决最好,也别让堕婴们在人世间遭罪了,我和康哥一起帮忙超度,给它们争取个机会,争取投个好人家。” 正是因为意气相投,才成为朋友。 正是因为志同道合,才成为兄弟。 哪怕被堕婴们给玩惨了,也没有丝毫要报复的意思,又没缺胳膊少腿送了命。 跟可怜的孩子较劲?还是连生都没生下来的堕婴? 那你真是个人了。 “行,就这么办。”赵三元自是没有理由反驳,“但前提是我们要找到堕婴们的尸体都在哪,集中起来好好安葬吧,再找个庙立上牌位供奉,我掏腰包。” 老康竖起大拇指,“老弟没毛病,不过学校这么大,光凭咱哥几个找到来年也找不全啊,我记得堕婴里不是有个领头的么?咱找到它聊聊就都知道了。” 心是好心。 只是事与愿违。 东大的事,可没这么简单。 正玩纸船的堕婴一听要找老大,它顿时急了,紧紧抓住老康裤腿,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黄小六看乐了,“呦呵~看来这帮堕婴的头子不好相处啊。” 何止是不好相处,从这堕婴惊恐的表情就能知道,孩子王肯定是个茬子。 见此情形,赵三元皱了皱眉。 能和平解决最好,他真不想对堕婴们来硬的,但万不得已的必要时刻,自是得下重手。 老康轻声道:“话说回来,昨天是死了人的....” 吕秀才回想起昨天的血腥场面,“的确,虽不知是何原因,了动手的肯定是堕婴们,如果是被它们的头子命令指使,那这事确实不好谈。” 咋办? 两人将目光看向赵三元。 做决定拿主意,肯定是老弟定夺。 “六大爷,先麻烦您跑一趟了,把咱们的条件跟对方唠唠。” 赵三元很干脆。 论谈判,黄家仙儿绝对够专业。 “试试呗。”黄小六上前抱起小堕婴,“但提前说好啊,成功率几乎不可能,堕婴本就纯粹一根筋,昨天还杀了人,单靠嘴皮子基本没用。” “事在人为吧,不行再说不行的。”赵三元转身向林外走去,“哥几个先去吃饭,饿的我前胸贴后背。” 因今天周五半天课,再赶上阳光明媚日头很好,东大外的长街上非常热闹,各种各样的摊位应有尽有,叫卖声不绝于耳。 其中有个摊位异常火爆,围的是里三圈外三圈。 卖的不是东西,卖的是艺。 “当年关西把人伤~” “五台山上改僧装~” “醉打山门把祸闯~” “师父荐某到此方~” “老方丈对我来言讲~” “他言说,紧提防~” “菜园里面有强梁~” 一名微胖老者坐在个小马扎上弹琵琶,看他胡须皆白的模样,应是到了花甲之年。 看着虽老,但中气十足,唱腔那叫个地道,围观的人群如痴如醉摇头晃脑,仿佛真置身于五台山中看着鲁智深倒拔垂杨柳。 更厉害的是这老头不光唱得好,还能一心好几用,他身前有个小木架子,大冷天的不穿鞋,脚指勾着几根线,连来连去连在俩栩栩如生的木偶身上,吃瓜群众也不知是个啥原理,反正随着老者脚指的动作,俩木偶上下翻飞非常灵活。 一时间赏钱和叫好声不断,钱场人场都有了。 这么大的热闹,自然引来更多的学生围观,连学校看大门的也垫着脚眺望,奈何当值期间不能擅离大门,否则后果不单单是被辞退这么简单。 “唱的真好啊!比翠云楼的姑娘弹的都好!” “可不是?千年琵琶万年筝不是闹着玩的,想把琵琶弹好真的难!” “要我说比咱学校里教声乐的都厉害,这样的高人咋在街头卖艺啊?上各大酒楼里岂不是赚的更多?” “或许是人家不差钱吧,单纯的玩玩而已,话说咱大队长还睡囫囵觉呢?赶紧教他起来听听啊。” “你找抽啊敢打扰他老人家睡觉?” 话音刚落,就听大门旁传达室内破口大骂。 “狗日的大清早弹他奶奶个腿!扰人清静,上去几个人把他撵走!” 虽不见人,但见看大门这帮人的反应就知道大队长说话几乎等同于圣旨。 甭管多爱听,也必须把人给撵了。 吃瓜群众们正心旷神怡时碰到有搅局的肯定没啥好心情,可无论是老百姓还是大学生,都清楚东大看大门的不是一般看大门的,真惹不起。 弹琵琶的老者也没据理力争,乐呵呵的收拾东西。 散归散,吃瓜群众们少不得阴阳几句。 人一旦多了,哪怕是小声嘟囔都震耳欲聋,阴阳咒骂声音传到了传达室。 这回屋里的大队长倒没有破口大骂。 只是传出慵懒的声音,估计是在抻懒腰。 “一帮没见过世面的小犊子懂个屁...” 小风波,没有引来过多的关注。 都该干啥干啥。 正在食堂干饭的哥仨也不会知道此事,就算知道又没心情去看热闹。 因为六大爷回来了。 谈判失败。 “我说的没错吧?单纯动嘴皮子,堕婴头子绝对不买账,但看在咱们没整死那个小堕婴的份上,表明只要咱们在校区一天,它们就老老实实的不会动手。” 赵三元对此没有太大的意外。 从昨夜就能看出来,为了救一个来了十几个,团结的很,算是有情有义了。 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六大爷您要说的不止是这点事吧?”赵三元掏出瓶老龙口,亲自给倒上。 “就知道瞒不过你小子。”六大爷很满意,乐呵呵滋溜了一小口。 一人一仙打哑谜,老康和秀才一脸懵逼。 还说啥? 不都没法谈了么? 却不知赵三元和黄小六都明白,能谈明白最好,但谈只是一方面而已。 “校区内没有其它邪祟,只有堕婴,算上咱们放的那个,一共有二十七个,其中大部分埋在了林子和野地里,剩余的不是被扔茅坑里就是被烧成灰,话说现在的小年轻心也忒狠了,再过个百八十年的得啥样?” “还有,昨天的血腥时间确实出自堕婴头子之手,原因吧挺简单的,那洋鬼子管不住裤腰带,跟俩女学生都有一腿,堕婴头子看不过去,便让俩小的去附身捅死了他,嘿~小爷我还挺欣赏这一手的。” 赵三元略感惊讶。 没毛病。 确实值得欣赏。 学校里的堕婴存在没多久,无法离开校区的它们也找不到自己的父母报仇,却不代表它们不恨。 见到管不住裤腰带的还能惯毛病? 必然把气都撒在一男两女身上。 道理? 谁能跟鬼讲道理? 不服报警吧。 若非正赶上赵三元等人路过,死的可不止是一个了,那俩女学生也得死。 “原来六大爷去收集情报了啊?”老康恍然大悟,果然是黄家仙儿,跟老弟加在一起得八百来个心眼子。 吕秀才仰头叹息,“咱们总不能一直待在学校里,既然谈不拢,三元,咱们能走的只有一条路了吧?” 没有回答。 赵三元闭目沉思,大脑快速运转,畅想着一个又一个对策。 这时刘长春端着餐盘快步走来,热络的打着招呼。 “咋都愁眉苦脸的啊?碰到难事了?有啥我能帮到的不?” 餐桌四个座,刘长春见有个空位就坐了上去,根本不知道六大爷在那正喝着小酒。 好家伙,这大体格子上去,给六大爷坐的龇牙咧嘴。 肯定不能忍啊。 六大爷变回真身后直接蹦起来,朝刘长春的左脸一个飞踹。 当然,真身他也看不见,除非六大爷有意让他看见。 “哎哟——” 无妄之灾,刘长春也疼的龇牙咧嘴,突然感觉脸部抽搐起来。 作为体育生,肌肉毫无预兆的抽搐可是大事,他还以为自己得了啥大病,吓得脸都白了。 而赵三元看到他后,顿时眼神一亮,想到个万全之策。 “有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惊喜 东大的周末不一般,因为校方决定搞场二人转。 听着很押韵,实际上还很突然。 学生们得到通知是周五晚间,二人转表演是在周六下午,几乎没有任何缓冲时间。 东大是个啥地方? 当下炎黄的顶级学府之一。 万事都讲究个新字。 二人转是啥? 旧社会的民间艺术形式,难登大雅之堂,说是糟粕并不过分。 学校里虽然有教民族古典声乐的,但规模很小,大部分艺术学科都是交际舞或是西洋乐器,连京剧都排不上号,哪有二人转的份儿啊? 事实却是校方冷不丁要在校园里举办个大型二人转表演,有悖常理啊,又不是给谁家老太爷祝寿。 疑惑归疑惑,在校的学生们倒乐得看热闹,毕竟是难得的大型表演活动。 但。 没门路啊。 舞台就在还没建起来的汉卿体育场上,可找到老师询问的时候,却被告知有票才能进。 闹呢? 校园里演出,学生还要票? 真是个人了啊! 更离谱的是连买票的方法都没找到,根本就没有公开放票的地方,再有钱也只能干瞪眼。 所以整件事来看都不太正常,怪异的很。 私底下骂校领导和策划的数不胜数。 殊不知校领导也懵逼啊,压根就特么没策划。 是帅府大青楼一个电话打到了校长室,然后就这样了。 搞不到票就对了,因为根本不售票,是直接有针对性的放票,能看表演的基本全是东大女学生,而且是强制性,这个周六谁也别想跑,都老老实实的去看表演,美名其曰给最近女学生们放松放松。 区别对待? 当然不是,男学生也有啊,刘长春不是男学生?虽说就他一个独苗。 而一切都是赵三元的刻意为之,要的就是这效果。 既然六大爷跟堕婴头子谈不拢,就不可能和平解决此事。 赵三元等人在学校一天,就不会再对女学生们动手? 看似是卖个面子,实则都是套路,说白了就是躲风头,哥几个在学校里少不得要打打杀杀,还不如等他们走后再继续。 这便带来个大问题。 堕婴们与校区大风水融合,它们若不想现身,只能挖地三尺找尸体了,但难度有多大相信无需赘言。 因此赵三元反其道而行之,用老帅的话讲——山不向我走来,我便向它走去。 让堕婴们主动出来不就得了? “也就是你啊三元,才能想到这么个妙招!” 望着临时舞台一点点搭建起来,吕秀才佩服的五体投地。 赵三元吐了口烟圈,“具体行不行还得事上见,希望有效果吧。” “放心,就你这环环相扣的套路,我是堕婴我都得来!”吕秀才显得比赵三元更有自信,因为他知道兄弟的谋划后,百分百认为会成功。 饵食不用说了,是一百来个女学生。 露天场地,又是阴阳交替的黄昏时分,对堕婴们来说是个不错的动手环境。 再加上热闹的大型表演,堕婴们哪见过这种场面?天性使然下定会好奇。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人有形形色色,鬼也有五花八门。 饿鬼压制不住饥肠辘辘的痛苦欲望。 色鬼抵挡不住冰肌玉骨的国色天香。 同样的道理,堕婴自然会对新奇事物好奇不已。 不让熊孩子玩,这不要命么? 说白了这场表演就是为它们设下,请娃入瓮。 即便真能压下好奇心,吕合金也丝毫不担忧,因为在此之上,老弟还有个后手。 曲目! 三元下的死命令,二人转表演的曲目只有一个,要翻来覆去的唱! 《杀人诛心》哦不是,是《劈山救母》! 给堕婴们来这一段堪称绝绝子。 在最凄惨最缺乏母爱的堕婴面前搞母慈子孝,要么被感动的稀里哗啦,要么被气的原地蒸发,就不信那个堕婴头子不来砸场子。 啥? 承诺? 鬼话你也信? 只要敢来,事就简单了,赵三元有自信将它们一锅端。 “养好精神,到时候肯定会很累,就算抓二十七头猪崽子都要忙活好一阵,更何况是堕婴,等老康回来后你俩先去眯一会,我在这监督监督,有些布置需要我亲自指挥,等你们睡饱了再来换班。” 自家兄弟不必客气,吕秀才将特意买的两包烟放在赵三元手里后便离校去找老康,这时候老康在准备些开坛的材料,因为涉及到往生超度,表文黄纸要提前准备好。 独自坐在草坪上,赵三元习惯性的在脑子里过一遍各项因素。 从被李晚菘恳请帮忙开始到现在,除了那些堕婴生母身份未知外,其余的疑惑都已经水落石出。 左思右想,都没啥太大问题,也没有任何逻辑不通的地方。 但总觉得有一点存在蹊跷。 “又烧脑子了?” 真身摸样的六大爷爬上赵三元的头顶,习惯性的想去找虱子,只不过下山以来,赵三元虽然依旧不修边幅,但个人卫生方面还是挺讲究的,六大爷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对,有一点存疑。” “说说看。” “因之前学校的风水局做得很好,所以一直没有出事,后因堕婴到达一定数量才集体化为阴魂,意外形成连根共树的属性与大风水融合。” “对啊,这种情况虽稀有,但并不是不可能,你小子别一副少见多怪的摸样,单论这件事没毛病。” 赵三元摇了摇头,“我不是质疑连根共树的奇妙,而是针对数量,别的地方暂且不提,东大这里的堕婴真会集齐二十七个后便会苏醒?为啥不是七十二个?为啥不是其它数量?” 诚然,阴阳五行的玄学方面,要考虑的因素非常多。 节气、地脉、雷雨风雪、人为人祸等等任何一个因素变换都会带来不同的结果,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但赵三元总隐隐觉得事情的背后恐怕并不简单,应该还有些没有察觉到的细节。 六大爷想想后也觉得有道理。 “不排除背后有人推波助澜,只是咱们都没有确切的证据,哪怕佐证都没有,别好高骛远,先把眼前事处理好再说,等把堕婴们都抓到,自会真相大白,哦对了,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啥啊?” “自己看。” 一阵清风拂过。 眼前出现熟悉的身影。 寡淡的眉毛,苍白的皮肤,黑色的劲装和英气十足的五官。 赵三元又惊又喜,“哎我去!炎大爷您也被放出来了?” 来的正是社会仙儿蟒青炎。 细细想来,自从帽山一战过后,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炎大爷了。 “嗯。” 炎大爷依旧是惜字如金的性格,可面对自家弟子,它淡漠的双眼中有少许温和。 “瘦了。” 赵三元心情大好,多一位护法在身边,绝对是超级加倍。 毕竟干仗这方面,炎大爷确实够生猛。 “忙忙活活的肯定瘦啊,话说炎大爷您老憋坏了吧?掌堂大教主也是,意思意思就得了呗,平常连面都不露,罚仙儿倒是勤快,何必罚这么重啊?” 蟒青炎一板一眼的回答,“没憋坏,不算重。”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每家仙堂的规矩都不尽相同,但都大差不差。 杀人就是杀人,还是捆弟子窍的时候杀人,惩罚是必须的,若非看在情有可原的份上,炎大爷的责罚肯定不会这么轻,一年多就给放出来了。 若掌堂大教主睁只眼闭只眼的纵容,这仙堂早晚得翻,到时候就是地仙大护法亲自动手了,后果很严重。 六大爷阴阳怪气道:“你听它扯犊子,没憋坏?它都快憋爆炸了,尤其是知道你小子几次三番身陷绝境,它小眼睛通红通红的,不过嘛又知道你小子茁壮成长已经可以维持两个护法仙在身边后,它都老美了,那天我就看到它真身在洞府里乐得绕来绕去,恨不得缠出个蝴蝶结来,啧啧~” 对弟子,炎大爷有它特有的和蔼,可对别人就不一定了,除了大护法和蟒家大太爷,它没服过谁,尤其是对黄小六,平常就烦它的碎嘴子。 想想也是。 一个叨逼叨。 一个面瘫脸。 本身就玩不到一块去。 见黄小六阴阳怪气碎嘴子,把老底儿都给揭出来了,炎大爷当然不惯它毛病,一个闪身就掐了过去。 老祖宗说过,有能耐的装逼叫牛逼,没能耐的装逼叫煞笔。 六大爷肯定不是煞笔。 俩仙儿都掐了几百年了,能没点准备? 当炎大爷刚刚动手的刹那,六大爷便第一时间后空翻躲闪开去,半空中化为头戴方帽眼戴墨镜的纨绔子弟摸样。 “不行啊黑长虫,关了一年多本事退步了?”六大爷扒拉下墨镜给了个飞眼,要多气人有多欠揍。 炎大爷面色阴沉,“呵,黄皮子你别躲。” 眼看着俩仙儿又要掐起来,赵三元赶紧上前做和事佬。 嗯? 为啥要说又? 当然是因为打记事起它俩就掐啊。 赵三元死死抱住炎大爷的腰,和声细语劝到:“不至于不至于!您也知道黄家仙儿都啥德行,那嘴跟马克沁似的突突个没完,咱不跟它一般见识。” 长这么大,赵三元都是被劝架的那一方。 只有当黄小六和蟒青炎要动手的时候才会化身为和平使者,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能体会到平日里老康的感觉。 一个脾气臭,一个嘴巴臭,真要命了。 嗯? 好像自己这俩毛病都有啊? 没办法,有这样的老仙儿,自己被影响了很正常嘛。 赵三元想到这点时,黄小六和蟒青炎同时看过来,明显是察觉到弟子的内心想法。 一时间尴尬的脚趾扣地。 “呦呵?我发现你小子最近长能耐了啊?”黄小六上前扯着赵三元的脸蛋子,“好事儿想不到咱,哦,毛病都怪咱,多多少少有点讨打。” 蟒青炎罕见的表示同意,点了点头。 远处,搭台子的工人们远远瞧见这位监工小伙在角落里龇牙咧嘴,捂着脸蛋子对左右嘟嘟囔囔,是不是得还赔笑说好话,工人们都看傻了眼。 心想这是犯啥大病了? 有权有势的小伙儿都这么神神叨叨的? 还是别偷懒好好干活吧,可别把他引过来再被传染咯。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脾气臭是我嘴巴臭,跟两位大爷真没关系,咱说正事儿行不?” 太久没有体验被老仙儿关怀的感觉,赵三元只能连连求饶,脸都被搓圆了。 正事要紧。 既然炎大爷来了,胜算更大。 必须要将炎大爷的作用发挥到最强,所以计划也要改一改,好好盘算盘算.... 无论在任何年代,对于学生来说周末的日子就像开了八倍速,唰一下就没了。 这次稍有不同,学校里明明有乐子,却根本不让男学生观看,可想而知心情有多么糟糕,完全是度日如年。 尤其是到了周六这天,学校里骂骂咧咧的声音更多了,因为不止不让男同学观看,连舞台外围都拉了警戒线,靠近都不允许,谁敢违抗直接卷铺盖回家。 过分! 太过分了! 把妹纸们都给拉走了,这周末咋过? 完全没奔头了啊! 但自古以来,男学生们的心情没谁会去在意,有能耐就报警。 到了下午,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不明真相的女学生们逐一来到舞台前落座,都当是校方领导的善意,为了缓解女同学们近来的压力。 当时间正正好好到了申时,好戏开场。 伴随着一顿吹拉弹唱,幕后走出妆容精致的二人转演员。 这可不是随便从大街上拉来的,是校方花重金请的专业团队,辽中地区属她最火最有名。 “太阳出来照下方~” “表一表金瓜太子杨二郎~” “手使金弓银弹子~” “梧桐树上打凤凰~” “上打一只不成对~” “下打一只配成双~” “有心再打三五个~” “误了担山赶太阳~” 角儿就是不一样,表演非常精彩。 哪怕曾经没听过二人转的,这时都听的津津有味。 炎黄民间艺术的魅力远比想象当中要大得多。 “尊一声我的姥爷听衷肠~” “那人人都有生身母~” “二郎咋没养身娘~” “玉皇闻听这句话~” “口尊声外孙儿听衷肠~” 角落里,哥仨静静观察着一切。 大戏已开场,接下来等就行了。 老康跟着节奏打拍子,“不止唱得好,我感觉伴奏的更好,尤其是弹琵琶那位,真地道啊。” “伴奏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想请台上那个角儿非常难,一般地主乡绅都请不来的。”吕秀才感慨着背靠大树好乘凉,果然帅府大青楼一个电话,好像没有办不成的事。 一旁。 赵三元没太关注表演,他拉着刘长春蹲在角落里啃烤地瓜。 “兄弟,你难道一点都不意外?” 刘长春乐呵呵道:“有啥意外的,以前在老家我亲眼看见过民间高人,有个老头上山砍柴后突然咽了气,家里都准备操办后事了,可来了个云游的高人,也没见咋干啥,就往老头脸上喷了口清水,乖乖,老头直接从棺材里做起来了,啥事没有,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不能以狭隘的目光看待人世,但我没料到三元你竟然也会这个啊,合着女寝那边真一直闹鬼?” “没错,我就是为这事来的。”赵三元笑了笑,“所以今夜你是关键,能不能把事解决就靠你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八卦流云 所谓刀斩肉身,心斩灵魂。 鬼到底有没有心这事没法定论,因为每个人对‘心’的理解并不相同。 甭管有没有心,反正情绪是有的。 有酸甜苦辣,会喜怒哀乐。 堕婴自然也会。 它们出现的时间虽然只有几十天,可本质不变,免不了好奇之心。 只是与大风水融合到一起后,它们无法离开校区。 在学校啥事最多?当然是读书学习了。 别说是堕婴,连活着的娃娃都没几个喜欢学习,所以除了把折腾女学生们当乐子外,真没啥娱乐节目。 可校区冷不丁举办一场大型表演,堪比过大年啊。 林子中的小空地上,阴气缭绕汇聚,小堕婴开大会。 二十来个堕婴又紧张又期待,为首的那个体格最大,但看化形顶多只有三岁孩童那么大而已,显然是这帮堕婴的头子,皮肤深青带紫,没有几根头发。 表情是看很沉得住气,不像其他堕婴一样,恨不得竖起耳朵去听二人转。 至于它究竟是否跟表面那样沉得住气,只有它自己清楚。 没过多久,一个探查的堕婴赶回,小鬼们算是齐了。 “报告将军!小的在体育场从南到北打探了一圈,暂时没发现啥奇怪的地方,应该只是普通的表演。” “再探再报。” 也不知堕婴头子是不是东大历史课旁听多了,很喜欢以将军自居,对下边都是军事化管理,不知道的还以为鬼都会玩夏令营。 幸好不是后世,否则它肯定不会以将军自居。 打报告? 必须得喊报告魔王! 也不许说从南到北,得说从a点到b点,途中不管遇到任何困难,都要坚持到底巴拉巴拉的。 但堕婴头子不是真魔王。 它没有故意刁难,在手下连续探查三次都没有发现异常后,它才算略微放心。 身为老大,它非常关照‘同病相怜’的堕婴们,小集体中绝对的老大哥,所以得有老大哥的担当。 苏醒以来从活人身上别的没学到,尔虞我诈权谋诡计学的门儿清,不止要会阴人,还要时刻防备被阴。 之前设计坑老康和秀才的手段,便出自它手,够聪明吧? 因此万事都必须做好准备,现如今已经知道有三个活人高手在校园里,并且还派来个大黄仙儿谈判。 突然间搞了个节目表演,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堕婴头子要知道是不是陷阱。 从个鬼角度出发,它真不想去凑热闹,即便也非常想看表演,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奈何它得顾虑小弟们的感受。 机会难得,好不容易有乐子看,而且女学生们都在,又能看戏又能玩岂不两全其美? 堕婴头子化为一缕阴气飞走,“倒要看看唱的是啥。” 小的们见老大同意,都乐的紧随其后。 没一会。 表演会场最后排的便站了一排小堕婴,二十七个全员到位,包括曾经被六大爷放过的那个。 堕婴头子仔细查看,发现周围确实没有异常后,算是彻底放下心,将注意力都放在舞台上。 “你母亲她们有姐儿七个~” “各个临凡到下方~” “人称白莲公主~” “许配你父杨天罡~” “翠花宫里生下一个子~” “生下了金瓜太子你叫杨二郎~” “你母亲生你三天整~” “一到那江边前去洗衣裳~” “沾染了五湖四海那是九江水~” “怒脑了你大姨夫那位老龙王~” “玉帝面前去纣本~” “发去了天兵天将捉你娘~” 乐器节奏逐渐变得凄苦婉转,台上角儿的唱腔更是带着哭腔做抹泪状,牵动着人和鬼的心神。 幕后。 老康撅着屁股往外偷看。 “四个五个.....不少!一个不少!堕婴们全来了!” 吕秀才在书写着超度表文,他由衷希望能给堕婴们一个好结局,也相信三元兄弟不会真的去下狠手。 赵三元则闭目养神,脑子里推演着。 时机未到,火候还不成熟。 诚然,这是给堕婴们布下的天罗地网。 至于为何没被它们发现问题? 当然是不给它们发现的可能,因为现在只是单纯的二人转表演罢了,无论是符箓还是法器等,一样都没用,自然不会有异样。 不这么做,八百来个心眼的堕婴头子不可能会上当。 等吧。 好戏才刚刚开始。 “瑭琅琅开山大斧掉在了地当央~” “杨二郎大斧忙拣起~” “扛起大斧走慌忙~” “行行走来的快~” “这玻璃桩在面旁~” “我把大斧忙举起~” “好似九牛二虎把我帮~” 戏曲渐入高超。 伴奏声又急又快,看戏的女学生们都不由自主捏着手指。 都说西方歌剧是文艺之巅。 可咱自家的也不差啊。 真好听。 女学生们津津有味,情绪激动,并不知晓这场大戏是人鬼同看。 堕婴们虽有很多不懂世事,甚至有些连话都不会说,但并不妨碍它们产生的共鸣。 母子分离,杨二郎也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却为了她排除万难,誓要劈山救母。 为什么? 值得么? 堕婴们想不通。 想不通自己为何眼眶通红。 想不通这种情绪叫什么,为何无法发泄出来。 因为。 鬼不会流泪。 它们已经死了。 可难以言明的情绪究竟该如何发泄? 难过迷茫中,有些堕婴渐渐向前走着,走到曾经伤害过的女学生旁,试图想拉起她们的手。 她们,是意识中‘接触’最多的女性。 被拉住手的女学生们只是感觉有些凉凉的,与曾经经历的痛苦完全不同。 自此堕婴们明白。 原来不伤害下,感受到的感觉会比以前强千倍万倍。 也有一些堕婴没有上前,它们坐在原地嗷嚎大哭,但无论哭的多么伤心,也掉不下一滴泪。 唯有堕婴头子站在原地,看似无动于衷,可跟着戏曲的加进,它握着的小拳头越来越紧。 “手使大斧砍下去~” “一座大山两分张~” “里边闪出来游沿道~” “我看见我母张三娘~” “站着不敢来讲话~” “一搂铠甲跪当央~” “苏醒吧来苏醒吧~” “来了你儿杨二郎~” 二胡独奏。 丝丝缕缕,欲断又连。 如轻云无定地飘浮,又好似无根之萍无依无靠。 “张三娘正昏头~” “忽听得耳旁有人闹嚷嚷~” “我睁开二目我就仔细看~” “见一个小孩儿跪在地当央~” “不知你是谁家地儿~” “为啥口口声声叫我娘~” 伴奏音调清亮起来,滋润着心田。 拨云见日之感扑面而来。 “我的娘您老哭花了眼~” “我是你亲生儿杨二郎~” “问母亲饿了吃啥饭~” “您老要渴了您喝的是啥汤~” “到白天您老观的什么景~” “夜晚间您老睡在什么床~” 此时此景,让幕后观察着的吕秀才连连叹息。 老娘生二子之后,没过多久便去了,自己也没感受到几年母爱,更没机会在膝前尽孝。 但相比之下,比这些堕婴要幸福千倍万倍。 一旁的老康在那抹眼泪,被二人转感动的稀里哗啦。 这时赵三元睁开双眼。 无需去看堕婴们的反应,看老康和秀才就知道火候到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幕后出口,刘同学正在做着热身,大汗淋漓。 “时候到了,开整。” “好嘞!” 只见刘同学抱着一捆三角令旗向外狂奔,跟猎豹似的速度飞快。 以体育场的正北角为起点,插下第一根令旗,紧接着脚步丝毫不停,向东北角继续狂奔。 与此同时,戏曲正好到了最感人的收尾阶段。 “我出言便把娘叫~” “叫一声娘啊要听您述衷肠~” “娘亲我饿了吃地的是松柏籽儿~” “渴了喝的那是空山汤~” “到白天为娘观的这棵芭蕉树~” “到夜晚为娘睡在这个冰雪床~” 细微抽泣声不绝于耳,女人作为感性的生物,无论年岁大小,都能更快的产生共情。 而堕婴们早就完全代入其中,不止感动劈山救母的壮举,更将没听说过的杨二郎视为偶像。 堕婴头子早已安耐不住,不负之前嗤之以鼻摸样,它趴在舞台的最前沿,恰好正唱到杨二郎背母回天堂,它看得如痴如醉。 就算再有心计,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在阴魂范畴里都算是个婴儿。 在赵三元钦点的曲目下,必定会深陷其中。 却不知体育场外围正布下真正的天罗地网。 论心计,鬼又怎比得过人? 直到刘同学插下第六根令旗时,堕婴头子才感觉到不对劲,因与大风水融合,一些风水格局上的变动逃不过它的察觉,更何况布下的是个大型法阵结界。 奈何这场戏太过精彩,也太有针对性,堕婴头子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是陷阱!快跑!” 它对着同伴们大声疾呼,可其它小堕婴本就没老大成熟,再赶上戏曲精彩,一个个的还聚精会神的看戏。 这么一耽搁,刘同学赢跑到体育场的西南角插下倒数第二根令旗。 还差一根! 最后的冲刺! 一口气跑了四百多米用时不到五十秒,也不怪堕婴头子第一时间没察觉,实在是太快了。 若非是因为令旗插插的越多会对此方天地大风水的改变越大,估计还被蒙在鼓里。 情急之下,堕婴头子也顾不得许多,它华为一缕阴气席卷向每一个小堕婴,然后辨明方向逃去。 现在只有正西方向没被堵住! 可结果很无奈。 一步之遥下,它眼睁睁看着个穿红背心的男学生插下最后的令旗。 咣—— 结结实实一头撞上又被震飞。 阴气激荡,二十来个堕婴全都摔倒在地。 刘同学突感阵阴风扑面,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虽无阴阳眼,但他知道身前肯定有鬼。 任务算是完成了吧? 还是听三元的赶紧回寝室大被一蒙,一觉到天亮。 与此同时,舞台的幕后。 赵三元高举第九根三角令旗,掐诀起咒。 “弟子启请,城隍都司敬听!” “正南离地焰火旗!” “东南兑泽片羽旗!” “东方青莲宝色旗!” “东北震霆穹武旗!” “北方玄应黑水旗!” “西北天山卫戍旗!” “西方素色云界旗!” “西南九黎冽风旗!” “中央戊己杏黄旗!” “敕令左右游神各安方位,备守坛庭!” “起!” 以赵三元手中杏黄旗为原点,体育场外围八方令旗呈八卦方位,以点带线,以线成面,邪祟阴魂是许进不许出,除非毁掉他手里的杏黄旗。 这招算是赵三元传承的看家本领,以前用过几次,都起到非常显着的效果。 但之前用时只是个小阵,涵盖面积相对较小。 而经过这段时间的成长再加上两位老仙儿帮衬,可以更大程度上发挥出八卦流云阵的实力,此刻黄小六和蟒青炎分别在正南正北巩固结界,确保万无一失。 当然,刘同学的速度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倘若换成哥仨,估计刚插到第三四根令旗就得被堕婴们察觉。 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阵法成了,干活吧兄弟们。”赵三元随意将杏黄旗随意插在后领中便走出幕后来到台前,正赶上一曲作罢,也用不上第二场了,进展比预料的还要顺利。 女学生们见是昨夜的花布丁小哥后都非常惊讶,心想还有其他节目? 赵三元拍了拍手,提高音量。 “刚才我掐指一算今夜要下大暴雨,所以演出到此结束,大家各回各屋该干啥干啥,散了吧,哦对了都要从舞台后方走图书馆的小道离开,不许瞎走。” 大暴雨? 眼瞅着快腊月了,下个屁的大暴雨啊,要下也是下雪行不行! 赵三元随便找的借口,但老天还挺给面子,夕阳的余晖下真就降下了雪花。 雪与阳光并存,确实少见。 “你们也收拾收拾走吧,东西明天再来收拾,丢不了。” 表演开启的快,结束的也快。 二人转团队肯定没意见,说好的是唱一宿,现在唱一曲就能拿全额工钱,这好事傻子才拒绝。 见演员退场,伴奏收拾乐器,女学生们也只能充当工具人,不知所云的回寝室睡大觉。 “大爷,都说别收拾了,赶紧走吧。”赵三元见弹琵琶的老头慢慢悠悠的给琵琶松弦,没好气的出声提醒。 老头面色平淡,不为所动。 “不急,得先收拾好我的老伙计。” 一口浓重的外地口音让赵三元微微惊讶,暗想关外现在这么吸引人了?连外地的老头都来关外发展了? 但赵三元没再坚持,多个老头而已,学生们正在有序离开,真要是堕婴们来发难,也能护的过来。 体育场西侧。 堕婴们被老大带头撞的晕头转向,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之前被抓到的小堕婴捂着脑门龇牙咧嘴,却突感威压盖顶,都没明白是咋回事就被吕秀才的地藏磬给叩住,非常神奇的被收入地藏磬之内,从外边看不出任何端倪,神奇的很。 吕秀才抚摸着磬身叹了口气。 在里边歇会儿吧,很快就送你去轮回,耍了心眼给你们布下陷阱希望别记仇,权当是成年人的狡猾吧,相信来世你一定能投个好人家。 而老康用他特制的八卦甘露碗也收了一个,选择用它是因为法力更加融合,没那么霸道。 堕婴头子见两个小弟被擒,顿时勃然大怒! 第一百八十七章 绝活儿 好似明面上跟你斯斯文文,背地里掘你家祖坟。 就东大这片东西南北四条街,外边的阴魂都不敢进校区放肆,向来只占便宜不吃亏的堕婴头子哪里受过这委屈? 放个屁的功夫,俩小弟被收了? 还是之前被玩弄于鼓掌间的小卡拉? 干! 必须干! 堕婴头子青筋狰狞黑气缭绕,本就长得就一点不可爱,现在更谈不上。 它大步流星,看似是狂奔,其实一步能窜出去五六米,根本不是跑的范畴。 高高跃起后对着老康心窝就是一拳,攻击方式非常简单,由此可见无论是人是鬼,一直在舒适圈里都无法进步提高,除了捆窍附身外基本没啥花样。 不要小瞧堕婴头子的这一击,看着平平无奇,其实真的只是平平无奇,但别忘了它八百来个心眼子。 待到近前,它突然直上直下想要遁入土地当中,然后以出乎意料的方式去攻另一处,真实目标是老康手里的八卦甘露碗。 计划很完美。 只是跟预料当中稍有区别。 从第一步开始便出了点小问题。 堕婴头子没遁下去。 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带着七分疑惑三分懵逼。 它哪里知道赵三元在体育场布下的法阵结界,对阴魂邪祟来说不止是许进不许出,并且能暂时剥离堕婴们与此间大风水之间的密切联系。 “.....” “.....” 一人一鬼大眼瞪小眼。 天地良心,老康真的没笑,至少他认为自己憋的很认真。 可堕婴头子相当敏感,它发现老康嘴角肌肉不自觉的抽搐几下后,顿时恼羞又成怒,嗷一嗓子对老康拳打脚踢。 伤害几乎能忽略不计。 属于跳起来锤你胸口了。 实在是被版本削弱的太狠。 共树连根的属性确实让这些小鬼们基本立于不败之地,打不过也能大概率全身而退。 可成也大风水,败也大风水。 一旦被削了这个根本,那这些堕婴们的实力连普通阴魂都比不上,顶多是速度比较快的熊孩子。 以前是蛤蟆进水井,野驴入荒滩,主打一个爱谁谁。 现在最大优势被砍掉,心态多多少少有点崩。 正面打吧? 打不过。 捆窍附身吧? 还附不上。 完全是大人欺负小孩了。 老康被王八拳连锤百八十次后,他故作龇牙咧嘴的痛苦状,然后高举八卦甘露碗照着堕婴头子叩下去,后者见状立马后退,却不知老康都不是放水了,而是放了大海,完全没想一招把它收了,单纯吓唬吓唬而已。 那边的吕秀才更夸张,举着地藏磬,表情跟拐卖儿童的人贩子似的,追着小堕婴们嗷嗷跑。 知道的以为是抓鬼。 不知道的还以为带一群孩子们玩。 这是老康和秀才的建议。 如果老弟的阵法结界成功完成,那小堕婴们早晚会被抓到。 可他们不想单纯的将其视作鬼魂看待。 或许是圣母吧。 或许是伪善吧。 即便身死,即便根本没活过,也想让堕婴们离开之前能稍微开心一点点。 对此,赵三元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意思是你们自己看着办,只要最后把事解决了就行。 所以才有了这一幕。 老康和秀才以放大海的姿态追逐着小堕婴们,时不时来个平地摔,时不时再来个四仰八叉。 时间久了,堕婴们发现这俩人好像也没那么厉害后,玩心渐渐多了起来,故意引诱俩人来追,甚至还打了配合做些小陷阱,不是糊他们一身泥巴,就是趁机给两脚。 非但没有捉鬼的紧张感,反而传来了堕婴们的欢声笑语。 是它们有意识以来,首次无忧无虑的开怀大笑。 这里没有驱邪缚魅的民间异人。 这里没有无父无母的凄苦婴灵。 只有两个傻傻的大孩子,和一群调皮的小孩子。 舞台架子上。 赵三元盘腿抽着烟卷儿,无聊望着渐渐落下的夕阳和飘落的雪花。 学生们基本都走光了,接下来的体育场上不会有人打扰。 八卦流云阵确实将堕婴们束缚在其中,却也是为它们创建的一个最无忧无虑的乐园,即使这场欢乐会很短暂。 “要我说搞这些花里胡哨干啥?下去后还不是该转世转世,该投胎投胎,跳下轮回井后啥也不记的,直接全收了直接超度不就得了?” 赵三元吐着一个又一个烟圈。 想着最初来东大的时候,是秉承着嘎嘎乱杀的心态,谁搞事情,老子就搞谁。 可世事无常。 想简单的时候,总有意外惊喜。 想困难的时候,却出奇的简单。 谁能料到东大里闹事的是二十来个小堕婴? 真没法下杀手。 那些遭过罪的女学生们,权当是经历一场小灾小难吧,回头找老帅出点血,补偿补偿就完了。 至于堕过胎的女学生身份,没必要去深究,可能她们有着不为人知的无奈,但这依旧是她们的选择,以后若再犯,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了。 这时,赵三元远远看着几个小堕婴喜笑颜开的跑来,后边追着的老康跌跌撞撞,演技相当挫裂,但熊孩子们看不出来,追逐的不亦乐乎。 路过舞台前,老康装作扶着膝盖喘气,小声道:“我和秀才分别抓了俩,它们的尸骨都埋在五号宿舍楼南边的林子里,由东向西数....” 得到讯息后,赵三元掐灭烟头,在小本本上画着记号。 分工明确。 各有各的活儿。 赵三元肯定不愿意陪着演戏玩,他看了看不亦乐乎的小堕婴们,又看了看舞台上还在给琵琶松弦的老头,没有太过担心,上岁数了也不好硬催。 “抓点紧啊老康,眼看着雪越下越大,别一直陪着疯玩没完没了的。” “知道知道,我和秀才再加快点进度。”老康点了点头后开始追逐着小堕婴们,大喊道:“别跑!看我抓到你们后怎么收拾!” 回应的是鬼脸和嘲笑。 赵三元颇感无奈,就这帮熊孩子,换做自己直接是照屁股一顿揍,打到它们连哭哭唧唧的力气都没有。 突然一阵阴气扑面! 蹭着他的脑壳飞向琵琶老头! 说时迟那时快,赵三元猛地一探手。 阴气激荡。 汇聚成堕婴头子的模样,被赵三元抓住脚踝倒拎在半空中。 “玩埋汰的是吧?老子在这你都敢去附身捆窍?真——” 哗啦啦~ 绝活儿来的措手不及,堕婴头子倒立撒尿。 虽说它撒的不是尿,是具象化的阴气,但恶心程度相同,正常人被呲到少不得大病一场。 赵三元条件反射为了躲避,堕婴头子看准时机挣脱开来,一副得意的表情。 心想就是靠这手倒立呲尿才当的老大,真以为我白给的啊! “妈了个腿的你别跑!” 一场巅峰对决正式展开。 赵三元勃然大怒拎起老铜锣,但等跳下舞台的时候,还是挂回腰间,换成了香炉碗。 老铜锣对阴魂的效果不一,有时候会很显着,有时候杯水车薪,可对这些削弱大半的堕婴来说,被震到肯定会痛苦不堪。 心软也好。 同情也罢。 反正赵三元决定抓到它后必须狠狠抽它的屁股蛋子。 堕婴头子非但不惧,还真就对着赵三元拍屁股蛋子,欠揍的很,实打实的熊孩子。 严格来说,赵三元的性格也不见得多成熟,不然也不会一人一鬼撵的嗷嗷跑。 还未建成的体育场上,人鬼大乱斗,也不知少帅知道了会作何感想,毕竟是以他表字命名的汉卿体育场。 隔壁不远处的图书馆顶楼。 校方主要领导们都举着望远镜观察情况。 领导们又不傻。 原本是真当赵三元几个是吴司令的亲戚,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好像不太对劲啊。 尤其是帅府大青楼对校方下达直接命令搞一出二人转,并且一切都要听从赵三元的安排,更不得透露出是赵三元主导。 “他们在下边干啥呢?” “不道啊,跑来跑去的好像是追啥东西似的。” “难道是在追风?” “别闹了,大冷天的脑子有屁啊。” “之前我看有个穿背心的男学生在体育场外围插旗子,恐怕事情不简单。” “你们啊真是啥也不懂,建政司的李冬至知道不?就前两天许多同僚去他家看事的那个,根据我的情报,姓赵这小子跟李冬至那个朋友应该是一个人。” “他果真不是吴司令的亲戚?” “是不是我不知道,反正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恐怕他们这趟来跟咱学校闹鬼事件有关。” “真的假的?咱学校真闹鬼?” “不是咱们能操心的事,我点出那小子的身份一来是为你们解惑,二来也是提个醒,嘴上都有个把门的,永远记住命令是帅府大青楼直接下达,以后谁往外胡咧咧,别到时候怪我没提醒你们。” “懂!都懂!他们是吴司令的亲戚!” “对对对,谁敢背后嚼吴司令亲眷的舌头?” 在场的几个都人精似的,明白啥话能说啥话不能说。 帅府那头特意给几个小子做的假身份,走的还是吴司令的门路,又岂是寻常? 虽说郭松岭哗变风波已经过去,但余波尚在,谁也不想被人抓到把柄,导致被老帅当出气筒。 而大领导们的脑补与精明,为赵三元等人解决了潜在的麻烦,哥几个确实不像被他人知晓真正的身份和来东大的真实目的。 低调。 总没错。 因为在孙家湾弄死俩阴阳师后,小鬼子即便找不到丝毫线索,但真要被察觉一二顺藤摸瓜,后果很严重。 能在暗处当老阴比射暗箭,谁也不想在明处躲明枪。 戌时。 天上飘下的雪花越来越大。 刻意为之的追逐战也渐渐进入尾声。 绝大多数堕婴都嬉笑着被法器暂时收纳,仅剩下三两个还在继续。 可能是玩的累了,剩下的几个堕婴速度越来越慢,甚至站在原地揉着眼角,很是困倦的摸样。 而后被秀才和老康拍了拍小脑瓜,收进法器当中。 唯有赵三元那头画风略显不同。 他坐在个大石墩,堕婴头子被按在腿上咔咔仇屁股蛋子,不止是形式上的抽,还加了点金刀诀的法力。 说白了就是父母揍孩子的时候,空手和用拖布把的区别。 既然要给堕婴们从未体验过的喜悦,自然也要给它们从未体验过的皮鞭。 两者并不冲突。 “捆窍是吧?附身是吧?老大是吧?呲尿是吧?蝙蝠身上绑鸡毛,以为你是什么鸟?” 堕婴头子哭的早就上气不接下气,一副累了毁灭吧的表情。 老康和秀才赶过来后,看的都有点于心不忍。 心想这都被抽了有小半个时辰了吧,还不解气? “那个....老弟咱别跟个孩子计较....” “是啊是啊,时候不早了三元,咱们还是早点做法事吧....” 赵三元又重重拍了一下,狠声道:“让你长个记性,别下去后还不知规矩,往哪个鬼才阴差身上呲尿能有好结果?让你当童工去挖矿都是好的。” 说完便从后颈处抽出杏黄旗插在地上,很快蟒青炎和黄小六各带四杆令旗归来,以杏黄旗为中心,再结个方圆几丈的小阵。 黄小六撇撇嘴,“这就完了啊?真没意思,我还以为再炸个坑啥的。” 蟒青炎投去疑惑的眼神。 啥炸坑? “作法作法!咱们先作法!”老康生怕六大爷把事儿给秃噜出去,赶忙将八卦甘露碗祭出,里面顺出一缕又一缕阴气。 吕秀才也祭出地藏磬,将抓到的小堕婴们全都放进结界内。 二十七个孩子一个不少,因哥几个都没伤害它们,还疯玩了好一阵,所以没有丝毫惧怕,只是好奇的打量四周,不知又要玩什么。 等准备完毕后,赵三元走出结界,老康鼓起微笑,“我们再玩最后一个游戏,角色互换该你们抓我们了,但不在这玩,等会你们在个全新的地方找六口井,我们就在井内。” “奖励是啥啊?” “对啊对啊,白玩我可不干。” “我们....我们....我们要是赢了,你们就要继续跟我们玩,谁也不许走!” 吕秀才鼻子微微发酸。 这些堕婴们思来想去后最想要的奖励,不过是这一点点的陪伴罢了。 如果能生在个正常家庭,又岂能落到这个地步。 吕秀才轻声回答:“奖励很简单,谁赢了,便会有最疼爱你们的人陪你们玩一辈子的游戏,他们爱你呵护你,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会保护你。” 堕婴们面面相觑,还有这好事儿?之前从女学生们的反应来看,活人根本不愿意跟我们玩啊。 火焰升起。 赵三元背对着堕婴们,往火堆里烧东西。 很快,这些小堕婴们的身上逐一显现颜色鲜艳的寒衣,脚下还多了一朵纸莲花。 寒衣是让它们到了下边不会光呲溜,不至于被鬼一眼认出是没人要的孩子,招来嘲笑与白眼,颜色是赵三元亲自定的,不是单纯的色调。 莲花代表着净化,回归成最单纯的孩子,也是一种凭依,等到了下边过阴曹时,只要不罪大恶极,都会凭借莲花直接去轮回井。 堕婴们看着自己身上的新衣服,都喜笑颜开,第一次穿衣服的感觉原来这么美好,还有种难以言明的幸福感。 而脚踩着纸莲花,让一些曾经不会说话的堕婴可以口吐人言,气氛非常欢乐。 赵三元又将提前准备好的表文一一焚烧,表情平静。 “开始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 阵阵杀机 一些人生来有的选。 一些人生来就没的选。 可以活,有几个愿意死? 可以做人,谁愿意做鬼? 这些浅显易懂的道理,从未活过的堕婴们并不知晓,还是胎儿的时候就被杀掉。 娘不生,爹不教。 只有在遇到赵三元等人后,才隐隐约约感受到从未体会过的感觉,虽然它们不懂如何形容,可它们明白自己很喜欢这样。 关心。 被他人关心,是莫大幸福。 老康深吸一口气,摇晃三清铃。 它不止能捉鬼,更能度鬼,就像道家核心精髓之一的净天地神咒,里边有一段可以是杀鬼万千,也可以换成度鬼万千。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诛刀杀,跳水悬绳。” “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 “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 “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纸莲花泛出淡淡荧光。 但看老康的状态跟以往不同,刚来一遍往生咒就满头大汗,压力巨大的模样。 没办法,堕婴不比其他,回想起当初赵三元算命的那个富哥遇到所有的民间高手,无论是本事行的还是不行的,都不愿意真正接他的活儿,正是因为堕婴劲太大,一般人真托不上去,即便托上去也会受很大因果,轻则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重则疾病伴一生。 想托二十七个堕婴往生,即便老康也做不到,必须要哥仨通力合作才能完成。 吕秀才双手合十,手掌缠绕着血玉菩提,气质庄严肃穆。 “南无阿弥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 “阿弥唎都婆毗。” “阿弥唎哆悉耽婆毗。” “阿弥唎哆毗迦兰帝。” “阿弥唎哆毗迦兰多。” “伽弥腻。” “伽伽那。” “枳多迦唎....” 吕秀才也没好哪去,很快汗流浃背,豆大的汗珠滴落在雪地中。 不是说不能一个个的超度,实在是今夜正好是个做法事的好日子,若等,下一个好日子是在正月,但正月不做法事是死规矩,硬干的话后果很严重,别说是给堕婴往生超度了,先得给活人干躺下。 所以没法拖,只能今晚干利索。 赵三元往火堆里扔往生金钱和金元宝,别管是小鬼还是老鬼,到了下边都得用钱。 将所有纸活焚烧后,他用红线缠绕着一捆竹香引燃。 恭恭敬敬站在火堆前行大礼。 “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心。” “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东极青华大帝太乙救苦天尊。” “十殿阴律幽冥吉凶阎罗君。” “今有凡世男女思迷,犯堕胎罪孽,自有恶报。” “然婴灵无不赦之罪,弟子赵三元于灵台宝驾前至心礼敬神佛,愿三宝哀愁尽消。” “大泉脊心,求生净土,二十单七婴灵通达无碍,早赴黄泉。” “能了诸缘如幻梦,世间唯有妙莲花。” “心清明净方为道,万境万机万宝华。” “城隍引路,弟子赵三元恭请左右游神大开冥途。” 在赵三元的加持下,二十七朵纸莲花光芒盛放,托着堕婴们向上浮起。 红线竹香插在火堆前,燃烧的速度明显加快。 泛出的青烟丝丝缕缕在堕婴们两侧化形。 熟面孔。 本地城隍左右游神。 当初在陈家给陈子凯立仙堂的时候,就是它们来登记造册。 都说熟人好办事,别看左右游神地位不高,却是正儿八经的正神,见到又是赵三元后便微微颔首。 不用说,这场面都明白是咋回事。 但一口气托二十七名堕婴,这哥仨能耐着实不小,难免又高看几分。 确实厉害。 当差这么些年也没遇到多少这种水平的。 依稀记得上次还是在上次。 甭管是哪次,反正做这样的大好事,是会积德增寿的。 “游戏要开始了么?” “赶快赶快,我都等不及了!” “好不容易找到愿意陪我们玩的,这回一定要赢!” 堕婴们显得非常兴奋,期待着抓到赵三元几个人时的场面。 却不知,今生今世,这是最初也是最后的相遇。 莲花越升越高,堕婴里只有最大的和最小的没有兴奋之情。 一个是呲尿的老大,另一个是之前被抓到的小堕婴。 前者望着赵三元,神情有着与样貌不符的成熟与复杂,它终于明白真正的来龙去脉。 从黄昏到雪夜,陪着自己这些没人要的孩子,演了一场蹩脚的戏码。 原本它丝毫不愿意去轮回,觉得再次投胎也只是再次痛苦,所以才拒绝了六大爷的谈判。 但此时此刻,有毫不相识的陌生人愿意付出关爱与善意,这让它对接下来的路有了一丝丝的期待,对曾经伤害过的无辜女学生的愧疚,和对赵三元等人的默默感谢。 而最小的堕婴紧紧捧着黄纸船,它意识到这次分别再难相见,如之前被抓到的那样,它在纸莲花内嗷嚎大哭,奈何术法已成,左右游神已至,它无法离开纸莲花。 老康挥手告别,“去吧,来世一定能投个好人家。” “别忘了规则!记住!到手的纸钱元宝别乱花!手拉着手别走丢了!还有!我们在井里!一个名为人道的大井!赢了的会有玩不完的游戏!”吕秀才很有老康化的趋势,一开口就有股老妈子的味儿。 赵三元很简单了。 一句话。 “别他妈的随地撒尿。”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 没想到首次被尿不是被自己的孩子,而是个小鬼。 也好。 能有这般结果,也好。 既然生不能选,死不能选,那我就替你们选吧。 最后时刻,小堕婴的哭声愈发撕心裂肺,它还想伸手向下不愿离开,可它没的选。 雪花飘落着。 赵三元却突然感觉到脑门上有点湿润。 一滴雨? 大雪天的咋会有雨水? 哭声消失,昭示着左右游神带着它们步入黄泉。 一切归于平静。 没有多想,赵三元掏出小本本,上边记载着二十七名堕婴尸骨的存在点。 只有将它们妥善安葬,才算彻底结束。 “细细想来,咱们折腾一圈到底图啥啊?搭工搭料的,纸活都是自掏腰包,累死累活的超度,累死累活的挖坑,回头还得找个庙给它们立牌位,不然影响转世,真特么活受罪。” 见老弟没好气的嘟嘟囔囔,老康和秀才相视一笑。 别看嘴上说的狠,其实心还是那个心,变不了。 “就当是做好人好事了,本来也是为了帮小李子的相好,况且多积德行善总没错,填补你三皇召神耗掉的寿元。” “拉倒吧。”赵三元翻了翻白眼,“忙活这一通我少活十年。” 哥仨扑灭火堆后,收拾收拾往南边的小树林走,毕竟是在学校内生火,安全第一,别好事变坏事。 要说今年天气也够反常的。 还没进入腊月就开始下大雪,得抓紧时间把堕婴们的尸骨挖出来,不然到了明天,土地会冻的更加坚硬。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都做到这份儿上了,也就不差收尾的几步。 大冷天的,别让孩子们的尸骨被胡乱埋到明年。 来到一颗柳树下,赵三元对着双手吹热气,“对了老康,上次咱们在辽阳帮的那小和尚还记得不?回头看看他那个破庙翻新好没,到时候咱们在那给这帮小犊子立牌位。” 老康才想起来还有这层关系,过了快一年了,破庙咋说也该修缮得差不多,那地方清净确实很适合,主要有关系,平日里灯油香火啥的能便宜。 过日子嘛,要会精打细算。 吕秀才得知大概经过后,感慨那小和尚能收住本心,的确难得,换其他人真没几个能把持住的,何必继续苦守小庙?把金镯子变现,还俗做个小富家翁岂不更轻松? 但更惊讶三元和康哥的大方慷慨。 好家伙,留了那么多钱啊,真够性情的。 嗯? 咋还有个女学生在外边晃荡? 不都说了今夜不允许乱走了么? 吕秀才余光看到林子边缘有个女学生,她晃晃悠悠的,怀里还抱着个类似包裹的东西。 大雪天的还偷摸出来,难道是为了周末出去玩? “学妹!赶紧回宿舍吧,小心被到教务处喝茶水!” 吕秀才这一嗓子,让老康和三元也发现了对方,暗想东大还真是卧虎藏龙啊,校领导今夜下的是死命令,连男学生都不允许离开宿舍,竟然有女学生敢不遵守。 厉害。 以后肯定是个狠娘们儿。 没太在意,老康抡搞头,三元抡铁锹,准备配合挖坑。 反正事都完了,女学生会不会被拎到教务处无关痛痒。 吕秀才就不一样了,出身东大的他很清楚教务处的恐怖,还是把学妹劝回去的好,随即扛着铁锹走上前去。 离近了发现这学妹穿的很单薄啊,大冷天的就穿个单衣,而且怀中抱着的不是包裹,确切的说是个襁褓。 又一个堕胎的? 过分了啊! 好不容易才吧事儿解决,你还敢顶风作案? 吕秀才气的俩招风耳都跟着颤,他一把抢过襁褓,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品德教育。 可还没等喷几句,就感觉有点不对劲。 怀中的襁褓不对劲。 太重了。 就算是正常降生的婴儿都不可能有这么重,少说得有十斤。 吕秀才低头看去,一眼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去。 襁褓中哪里是什么堕胎,而是爬满蛆虫的烂猪崽! 毫无心理准备下,任谁看了都得麻。 吕秀才惊得将襁褓甩了出去,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寒风吹过,吹掉‘学妹’的面纱头巾。 这一眼看去,吕秀才明白自己麻的太早。 脖子以上根本不是脸! 血淋淋的器官! 而且医术精湛的吕秀才看出那器官是女性的胞宫! 哪个大活人的脖子顶的是这东西? 她就不是人! 这一刻吕秀才突然想起来,那夜在李家时小李子说的话。 最初沈雨桐和室友撞见邪乎事的时候,遇到的不是堕婴,而是极为诡异的女鬼,长相好像就是这种。 只是堕婴时间告一段落,哥几个都没太在意,以为是堕婴给沈雨桐她们打的幻相。 此时此地,吕秀才明白事情好像跟预料当中有些不一样。 事还没完! 但如果是鬼,按道理早就该察觉到阴气才对,为何从对方身上没感受到丝毫异样? 所有的想法瞬息而过,吕秀才连退数步,脸色极其难看,心中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 “康哥!三元!别挖了快抄家伙!” 无需提醒。 哥仨的默契越来越好,赵三元和老康瞧见吕秀才的反应就知道事不对头。 老康捏着张符箓严阵以待。 赵三元更直接,掏出马牌撸子打开保险,没带喷子是因为在学校里不能太张扬。 啥? 为啥不是法器? 拜托,都民国了,火器当然好用啊。 “没有阴气....它到底是个啥东西?”老康扶了扶眼镜框,还真就没碰见过类似情况。 赵三元发现了另一个问题,“还没有影子。” 如果是人,必有影子。 如果是鬼,必有阴气。 可这两样都没有,让气氛愈发诡异起来。 怎么办? 是用对人的办法,还是用对鬼的办法? 还有,它到底是个啥? 之前堕婴们不是说校区里除了它们没有其它邪祟么? 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结果,脾气略微暴躁一点点的赵三元选择实践出真理。 至少确定对方不是人就行了。 砰砰砰—— 十米左右的距离,抬手三枪全部命中。 夜晚校园里传出枪响可不是小事,时间还未到亥时,学生们和在校老师都没入睡,冷不丁听到枪声还特么以为哪路猛人从关内打到奉天城了。 尤其是图书馆天台上几个校方主要领导,本来都准备该干啥干啥去了,现在听到枪声顿时双腿发麻,保险起见,他们举着望远镜向枪声传来的方向眺望。 林中。 三枪过后,那怪物应声而倒,栽在雪地中。 “就这?” 哥仨多多少少有点惊讶,原以为是场硬仗,合着啥也不是啊。 但赵三元总觉得那怪物的形式好像在哪碰见过,一时有点想不起来。 等几人慢慢凑过去看时,发现雪层上是一张被打出三个洞的人形红色剪纸,上边书画着一些灰色符咒,看来这东西就是那怪物的本体。 而赵三元的记忆某处顿时被唤醒,他终于想起来为何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药王谷! 类似的东西当初在药王谷碰见过! 这时,雪花下落有些不规则的飘摇,地上雪层也泛起肉眼难见的波澜。 林外突然传来一阵琵琶急奏。 哥仨顿感汗毛倒竖,心不由自主的提到嗓子眼。 杀气! 曲迫铮鸣,阵阵杀机! 第一百八十九章 无力 杀气腾腾蔽远空,一声传语似金钟。 说到杀气这个东西,它就跟鬼似的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一般在人盛怒之下产生的戾气会变为杀气。 可哥仨未见他人,是单纯的从琵琶声中感受到阵阵杀气。 它们来自于四面八方,根本无处可躲。 随着琵琶声,杀气层层递进,让哥仨动也不敢动,仿佛周围尽是伏兵,轻举妄动便会身首异处。 “谁、谁弹的十面埋伏....?”老康牙齿打颤,那琵琶声直击灵魂,除了两位老弟,他现在看周围任何东西都感觉不对劲,几乎陷入风声鹤唳的状态。 是老康太菜太敏感? 不。 正是因为他实力到了一定程度,才能更加感受到这曲十面埋伏的可怕,换做寻常人顶多是觉得卧槽好听罢了。 吕秀才在棉袄上揪下两团棉花塞进耳朵里,试图抵挡琵琶声,可杯水车薪,基本没有屌用,他哭丧个脸,“哪家琵琶成精了?这弹的也太霸道了....” 作为文化人,老康和秀才都听出曲目是啥,正是炎黄传统琵琶曲目,十面埋伏的第一段,列营。 这曲子以前不是没听过。 但像现在这种光听音就让人浑身紧绷的还是首次,那种十面埋伏的杀意都不能说是如有实质,而是实打实的扑面而来。 而拉低团队文化水平的赵三元,只能听出是个琵琶曲,可不代表他听不出里边的凶险。 果真似曾相识。 当初药王谷一战,跟窦海一起攻山门的二胡男孩就是类似的感觉,只不过一个用二胡和皮影,一个用琵琶和剪纸。 但万变不离其宗,两者绝对殊途同宗! 赵三元望向舞台方向。 是那个给琵琶松弦的老头? 真要是他,狗日的藏得还挺深! 估计自己来东大的行动早就在对方预料之中。 因为找二人转团队表演是临时起意,如果不是一切都在对方的监视下,不可能来的这般巧妙,刚特么把堕婴的事解决便来了个十面埋伏。 之前隐约察觉到的异样感彻底应验,东大的事绝非偶然,背后一定有黑手。 “不出所料的话,是二人转弹琵琶那个老头在搞鬼。” “他?没道理啊,咱们又没得罪过这号人物。” 赵三元冷笑不已。 人与人之间最大的牵绊是利益,其次就是爱恨情仇。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从手段上看,与之前药王谷的二胡男孩应该有不小的牵扯,毕竟类似手段太精妙太稀少,不是在哪都能学到的本事。 估计两者之间要么有血缘关系,要么就是师徒关系。 简而言之。 来复仇的。 除此之外赵三元想不到其他可能性。 总不会是因为刚才催那老头几句,然后急眼了吧? “去年在药王谷,我和老刘对付的其中之一是个拉二胡的小子,使的招数挺邪门,能用乐器催动皮影来杀人,那东西本质上算不得邪祟所以感受不到阴气,类似催器和巫术的结合,但这琵琶比当时的二胡要霸道太多了,今晚恐怕不能善了。” 催器不用多说了,上官白兔的箭术就用了催器之法,带特么拐弯的。 巫术,大多来源于民间法教。 不要认为巫字代表的就是邪恶,最早这个词是说上古时期的制盐技术,跟术法并不沾边。 后来才演变成能祈福、招魂、驱魔、辟邪、诅咒等术法的称谓。 “啊?那老刘又不在这,没人能吹唢呐抗衡啊,我感觉现在到处都是陷阱,说不定哪个犄角旮旯突然杀出个皮影剪纸啥的,就像一贯道的纸扎人一样。” 老康十分想念刘芒泛。 这个家真是离开谁也不行。 奈何当下的节骨眼上,老刘还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根本不可能再次像在王大锤家一样神兵天降。 赵三元倒是能故技重施用铜锣来影响琵琶,只是效果注定不会大,连解渴都谈不上。 想到类似兔子的催器之术,他更怕琵琶声中还欠藏着更多凶险。 杀人于无形的东西虽听过没见过,但不代表没有。 风声鹤唳! 步步紧逼!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从四面埋伏的第一段列营,第二段吹打,现在已经进入第三段点将,节奏加急,听得哥仨直发毛。 这真是人能弹出来的曲子!? 但赵三元的担忧不无道理,正思考对策之时,突见左前方两丈开外的树枝突然断裂。 瞳孔急剧收缩! 树枝是被切断的! 无形音波当真能如有实质? 要说剑气的话情有可原,可音波就太他妈离谱了吧! 绝对不可能! 即便音波真的能化形如实质,也不会距离施术者过远,这他妈的距离体育场舞台少说百丈开外,除非那老头真是个琵琶精! 可不管赵三元有多么难以置信,反正树枝是被无形切断,这点毋庸置疑。 要是切在身上,可不是青一块紫一块那么简单。 杀机骤升! 感觉类似于即便你闭上双眼,可有人在你脑门前舞刀弄枪,你也会明显感觉到不适感。 更何况三人都是行家里手,格外敏感。 老康意识到杀机近前后,根本不做犹豫直接上狠活儿。 他左脚踏地,双手分别抓住俩老弟的衣领,向左后方景门处退上一小步。 “行!” 认取九宫分九星,八门又逐九宫行。 九宫逢甲为值符,八门值使自分明。 缩地术! 看似一小步,眨眼间哥仨却脱离了足有一丈有余,比当初廖胜奴的缩地术要强不少。 但这种武奇门太过玄妙,还是带着俩人一起缩地成寸,老康顿感头晕目眩,差点给跪下去。 哗啦啦—— 只见哥仨放在站着的位置后方,一颗手臂粗细的树干断成两截,切口光滑分明,落地后震飞阵阵雪花。 “秀才快用金顶!”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老康短期内根本无法再施展武奇门,所以只能将希望放在吕秀才的方寸金顶上,死马当活马医,先保住小命再说。 “嗡阿吽班扎格鲁巴玛希德吽!” 吕秀才持莲花生大士心咒,铜鎏金刚钩和血玉菩提都准备完毕,方寸金顶已成,将三人涵盖其中。 他挡在老康和赵三元的身前,紧张的左右环顾,可依旧看不出丁点眉目来。 无形音波当真能做到这一步? 离大谱! 自己在五台山修行多年也从没听说过世间有此等奇法! 难道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连五台山上的恩师都是井底之蛙? “老康你还行不行,强行缩地不会真把你掏空了吧。”赵三元搀扶着老康,用衣袖擦他流出的鼻血,足见代价绝对不小。 但没有办法的办法。 刚才没有老康的决绝,估计哥几个都得被切成片,也幸亏他会的多会的杂,连武奇门都耍得有模有样。 而且看秀才这招,定是正统的佛门正法,邪祟想破必定要费一番功夫。 “三元!康哥他怎么样?等下——” 话音未落! 叮—— 脆响。 连阴沼之术炼成的恶鬼,连阴阳师的符咒之术都能挡住的方寸金顶,这一刻彻底粉碎! 金刚钩倒飞而回,狠狠撞在吕秀才的胸口。 一口鲜血喷出,在雪地上溅出朵朵血花。 哥仨全都傻了眼。 有种名为绝望的东西在心底蔓延开来。 无论是谁,从未像此刻般绝望。 哪怕是赵三元,以往任何生死之局从未怂过,拼的两败俱伤也要整死对手。 但这次非比寻常。 连敌人的面都没看到就伤了两人,完全是在被动挨打,更别提还手了。 沉重的无力感萦绕心头。 强。 对方太强。 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琵琶促弦弦转急,步步紧逼。 除非是个植物人,否则但凡是个活人都会感受到恐惧,区别只在于临界点在哪,赵三元也有七情六欲,也会感到怕,尤其是无法辨别出周围到底有多少能杀人于无形的诡异音波后,双手不受控制的有些发抖。 但他更明白,此时哪怕再无力也必须要做些什么! 否则全都得死! 打? 对手都看不到怎么打? 绝大多术法根本发挥不出作用,即便用了,也不一定好使。 对着空气斗智斗勇? 只会死的更快! 敌人在视线之外的远距离能发动如此神奇的术法,定是有着对一切精准把控的信心。 远距离.... 视线.... 赵三元找到关键,先隔绝视线再说! 他不再去观察四周,随即将备好的所有符箓全部祭出! 离甲心六翠火! 是赵三元为数不多擅长的符箓之一。 “虹瑞连天——斗!” 十二章火符以圆形阵散在几人周围,待赵三元剑指催法,火符猛然爆出十二团火焰练成一片。 烈火与浓烟升腾,将内外视线基本阻隔。 无论对方用的是什么妙招,锁定不了目标也就谈不上攻击,虽说对方有概率对着火焰内盲攻,但这已经是他能想到最妥当的应对办法。 烈火抵不过赵三元心中的怒火。 老康虚弱,秀才受伤,活到今天除了当初面对师父以外,从没有这般被动挨揍过。 如果仅仅是自己,便是真打不过,硬着头皮死拼也得敲掉对方几颗牙。 奈何还有兄弟。 要想办法走。 越快越好。 单纯的阻隔视线治标不治本。 赵三元机咬破左手中指,鲜血横抹门神臂环。 请出二尊门神的神韵,再护卫着老康和秀才离开东大再说。 没错。 逃。 首次有了临阵脱逃的决定。 但不包括自己。 需要有个人留下争取时间。 双手结诀,诛邪荡魔指。 “紫关神武树元勋!” “彩绚户——” 琵琶声猛然变奏! 暴风急雪! 火圈外卷起呼啸狂风! 任凭火势再大也被轻松吹灭,地上只留下一圈焦黑! 大弦嘈嘈如急雨。 小弦切切如私语。 赵三元面前祭出的门神臂环破啪作响,像是被无形之物左右击打,发出叮叮脆声,若非这法器非是凡品,恐怕早就被击的支离破碎。 再次被破招。 严格来说连使都没试出来,对方直接釜底抽薪打断施法。 门神臂环坠地。 一同坠下的,还有赵三元的桀骜。 但凡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性,都不至于双眼无神发愣。 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 这种无论怎样挣扎都是无用功的绝望,滋味真的不好受。 连逃的几乎都没有? 对方到底是人是仙? 人世中当真有此等神乎其技的妙法? 如果与二胡男孩真有关联,为何只闻琵琶不见其他? 别说是皮影,甚至连之前的剪纸都没看到! 老康和秀才互相搀扶着,他俩将一切尽收眼底,同样被震的无以复加。 弱的就不用说了,以往即便是比自己更厉害的强敌,也能想尽办法越级将其斩杀。 可这一次,对方强的不是一档两档,是根本难以望其项背。 琵琶声如节碎裂帛。 十面埋伏第五段,走队!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三人感受到四周尽是马蹄迫急,刀枪剑戟! 深深怀疑是否是仙人抚曲。 老康都已经捏出雷符准备用绝招,但问题是往哪打? 任何攻击手段,在此地都显得苍白无力,你就算能召九霄天雷,又能怎样?除非能在周身布下从不间断的雷网,可这岂是人力所能为? 苦笑。 这场伏杀来的毫无准备,又过于无解。 时也命也? 看来这个年关算是过不去了。 万幸老刘没在这,不然留下孤儿寡母,唯有徒叹奈何。 琵琶声中冷冽寒意转瞬即至! 分别由两侧掠向为首的赵三元! 他不会放弃,至死都不愿做案板上的鱼肉。 妈的拼了。 管它怎么样,先把能做的事都做了再说。 赵三元掏出所剩不多的老画卷,原本这卷是以备不时之需,想着决绝堕婴们后用不到了,殊不知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可这次还没等掐诀起咒,他就被老康和秀才狠狠往后一拉,老画卷脱手。 下一刻它在半空中被切成五段! 再次被打断前摇! 若不是老康和秀才反应快,定是被碎尸的下场。 然而弦凝不绝,琵琶依旧。 阵阵杀机向着三人大面积席卷而来。 直面死亡! 第一百九十章 天王 电光火石之间,玄黄二色神兵天降。 黄小六! 蟒青炎! 两位老仙儿小臂放光,分别横臂护卫左右,身躯明显一沉,仿佛受到重压,但面色如常并未受伤。 倒不是说它俩一直在犄角旮旯吃瓜看戏,而是去别的地方帮忙处理堕婴尸体了,因丝毫没有感受到阴气煞气,所以都谈不上察觉,听到琵琶声以为是校方觉得亏,又让二人转继续表演了。 而赵三元更没办法用请仙咒叫它们来帮忙,数次施法都被打断就是例子。 是后来听到枪声,两位老仙儿才发现不对劲,赶来时恰好见自家弟子危在旦夕,虽说它俩都会用有色眼镜看待自家弟子,认为三元最好最优秀,可它们不会盲目自信,这世上能按着三元揍的人确实不多。 却没料到差点翻车,晚来半步就得原地开席了。 “小心!这琵琶声跟刀子似的,音波能杀人!”老康快语提醒,生怕两位老仙儿也着了道。 黄小六揉了揉发麻的胳膊,“音波?你那厚眼镜片子是摆设?合着你们在对付啥东西都不知道?看清楚了,揍你们的是皮影!” 赵三元等人面面相觑。 之前啥也没发现,才猜测是琵琶声的音波作祟。 可现在听六大爷的话,好像完全不是一回事! 总不能哥仨眼睛一起瞎了吧? 蟒青炎则是虚空一拳打在空气中。 劲气激荡,听风吹雪! 只见漫天雪花中隐隐有两条薄如蝉翼的线条在扭曲着。 线? 是线在作祟? 不对! 不是线! 哥仨紧紧盯着那两个线条,随着激荡劲气显出真身。 皮影! 薄到几乎肉眼看不到的皮影! 至此哥仨终于明白面对的到底是啥鬼东西,如六大爷所说一般,根本不是臆想当中的音波刀刃。 琵琶确实至关重要,是实,也是虚。 相信任何陷入同样境地的高手,第一时间想的肯定是音波,因为真相藏的太深了,从最开始就让猎物误判局势根本,毁其心,破其法,都不用露面便几乎胜券在握。 更精妙的在于,两张大皮影本来就薄如蝉翼,而且每次攻击都是用绝对的侧面视人,速度还快近闪电,人的肉眼根本察觉不到。 总体来说,整个术法跟当初二胡男孩操纵皮影几乎别无二致。 区别在于这次换了琵琶,范围更广、速度更快,皮影更薄。 可即便猜出了大概,炎大爷和六大爷两位大仙儿也赶来助阵,但本质上的危局并没有缓解太多。 懂是一回事。 能不能破又是一回事。 两张皮影稳住身形,今夜首次以正面视人。 面相威武,英姿勃发,身披连环甲,手提三尺剑,头戴大红绛袙,脚踩高筒靴。 之前二胡男孩的皮影就够逼真的了,称得上是艺术品,而这俩甲士皮影更离谱,像是古时的战阵甲士活过来了一样,栩栩如生。 吕秀才捂着胸口苦笑不已。 别的不说,对方还真是个讲究人。 琵琶弹的是十面埋伏,讲的亥下之战楚霸王被围困,处处是汉军伏击,而皮影甲士很明显是秦末甲胄样式,配套了属于是,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后汉书》有载:秦雄诸侯,乃加其武将首饰为绛袙,以表贵贱。 “对方势在必得啊,真把咱们当必死无疑的楚君了....” 赵三元冷笑道:“他妈了个巴子的,谁活到最后犹未可知!” 既然知道了对方耍的啥鬼把戏,至少证明对方不是琵琶成精,也不是仙人抚曲。 是人,就一定有办法! “要不先撤?”老康习惯性息事宁人,他看到三元的眼神后就知道这小子又想拼命,可没必要啊,都能看出来强敌当前,哥几个叠一起都不够看的,即便加上六大爷和炎大爷,顶多是增加些安全性,不代表能反败为胜。 倒不如想招儿撤退从长计议,发挥老阴比团队的优势,尽可能的做好计划,就像当初的药王谷一战,以逸待劳强压疲于奔命。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看到三元再用劾召万神,那是真用命去干架。 与此同时,两个皮影甲士没有再动手,仿佛刻意放缓让几人随便交流交流意见,唠完再打。 “妈的还挺嚣张!放我们开会是吧?行!开就开!有能耐你别跑!”赵三元也够愣的,直接拉着老康和秀才坐到地上开小会,甚至还点上了根烟。 除了六大爷和炎大爷外,哥仨基本谈不上啥战力,局势不会更坏。 秀才可不敢这么愣,眼神就没离开过那俩皮影甲士,万一冷不丁杀过来,自己得施展揭谛帮兄弟挡灾,虽说不知道好不好使,毕竟刚才的方寸金顶都给劈碎了。 “两位大爷没啥想说的?”老康试图让仙家劝三元就此作罢。 从理智角度出发,老康一点毛病都没有,人活着哪能事事争锋要强啊?又不是说书人口中的不死之身,明利害知进退方为大丈夫。 两位老仙儿也不想让弟子犯险,哪怕是社会仙儿炎大爷脾气再爆,也是以弟子安全为大前提。 但这次不一样。 黄小六摇了摇头,“你们小哥几个好好研究研究吧,相比撤退,不退反进的存活率更高,对面那老犊子不简单,就这俩皮影我和黑长虫倒是不怕,可要护着你们仨全身而退非常困难,并且不知道对方还有没有隐藏后援潜伏在暗处,所以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 炎大爷言简意赅总结道:“整死他。” 此地距离体育场舞台大概百丈,只要冲出林子就是开阔地,视野一马平川,能更加清晰的看到皮影轨迹。 如果想要撤退就很麻烦了,往南是大野地,往东往西都是林子,非常容易翻车。 还不如护着仨小孩儿往体育杀,竭尽所能挡住诡异皮影的攻击,然后让仨小孩儿有多大力使多大力,看家本领全使出来直奔那琵琶老犊子。 这么干一来能护着他们的周全,二来还能彻底解决问题,比盲目撤退强太多。 黄小六和蟒青炎对视一眼。 有句话没有明说。 它们隐约觉得是对方故意围三放一,就是想让自己去往体育场杀,理由是俩皮影老老实实看戏,生怕几个小子选错一样。 但现在没得选,要怪只能怪时运不济,被这么个高人盯上。 “我的意思是硬干,谁同意?谁反对?”赵三元选择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式。 因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阴谋诡计都是花里胡哨,用秀才曾经的话来说,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干就完了。 而老康也给不出更好的办法。 两个结果,要么成功冲上去拿下对方,要么失败死在半道上。 可惜五岳大帝神行踏巽符只能自己用,都能用的话,逃跑问题不大。 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吕秀才终于开口,他深吸一口气拉住两位兄弟的手掌。 “能安全离开林子,我就有办法能大大扰乱对面的琵琶声对皮影的控制,但持续时间有限,具体维持多久我也不清楚,代价是我无法同你们一起奔袭,只能站在原地不动,怎么样?赌不赌?” 赵三元和老康大为惊讶。 心想你小子竟然还有绝招没有使? 要知道弹琵琶那老犊子厉害的很,能扰乱琵琶声的术法肯定也不简单。 靠不靠谱? 废话! 我兄弟既然能说,肯定有自信! 真要能扰乱那老犊子对皮影的控制,两位老仙儿的压力也会减轻不少。 “还有一点啊。”黄小六插话道:“那皮影算不得邪祟,所以一些对付阴魂类的术法恐怕没用,你们心里有点准备,别到时候忙中出错送了命。” “不对啊六大爷。”吕秀才疑惑道:“可我的方寸金顶不止能防邪祟,还能防邪术,咋就毫无招架之力被破了?” 黄小六呵呵一笑,“禅宗的方寸金顶是吧?小爷我见识过,确实妙用无穷,可你小子才练几年?瞧见这俩皮影没?那老瘪犊子至少用秘法和精血喂养了五十年以上,破你的法不很正常么?又不是得道高僧的方寸金顶。” 简而言之。 秀才炼了十年金钟罩。 琵琶老头却练了五十年撩阴腿。 确实防不住。 “别管细枝末节的了。”赵三元低声道:“接下来你们仔细听我说.....” 虽然不知琵琶老头是过于托大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权当是他骄兵轻敌,赵三元已经盘算好了对策。 哥仨蹲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不像是生死之局,倒像熊孩子研究怎么逃课。 正嘀咕的语速越来越快时。 只见老康突然嗷一声往西北边跑,完全是落荒而逃的架势。 体育场舞台上,须发皆白的老头正优哉游哉的弹琵琶,这场伏杀确实是他为赵三元等人量身定制,从守五号寝室楼开始便盯上小哥几个。 他对一切了如指掌,能凭借皮影观察到林子里的场景,所有的布置非常明显,就是逼小哥几个往体育场来,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可真没料到老康冷不丁来这么一手,奇葩的举动让有间无断,音色周期圆润的琵琶声都有一瞬间的混乱。 白发老头操着浓重的陕地口音脱口而出。 “介二球货弄啥嘞?” 内讧了? 顾头不顾腚了? 扔掉兄弟独自跑了? 白发老头脑中闪过各种疑问,但事发突然,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几乎没有,别看老康眼神不咋地,腿脚向来不错,放个屁的功夫就跑出了好几丈。 别管啥原因,不能放他跑。 琵琶急催! 十面埋伏的高潮,第六段——埋伏!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林中一个皮影甲士飞向老康,速度奇快无比,手中三尺剑对着他后脑勺狠狠劈下。 砰—— 树干断为两截。 劈空了!? 在危急关头,老康的速度骤然加快好几倍,跟个大黑耗子似的灵敏非常。 五岳大帝神行踏巽! 元送外号,爱他妈谁谁谁我就撒丫子符。 快就对了。 皮影甲士一剑落空有刹那失神,严格来说是琵琶老头感到惊讶,毕竟这一手确实够狡猾。 更狡猾的才刚刚开始。 当老康吸引注意力的刹那,赵三元和吕秀才也动了,方向直奔体育场,有多快跑多快,六大爷和炎大爷护卫两侧。 而另一个皮影甲士明显没反应过来。 赌对了! 赵三元结合之前对战二胡男孩的经验来看,此术法虽说能一心二用,能控制一个或多个皮影,但必然有着临界点和局限性,总不能无限距离控制吧? 关键在于视角。 当到达一定距离,施术者大概率是凭借两个皮影的视觉来观察,也就是说琵琶老头看似掌控一切,实则只能看到两个方向。 正所谓一心不可二用,哪怕琵琶老头依靠两个皮影甲士频繁切换视角,那也必然会有一定时间的间隙。 那么明知危局却分头行动,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琵琶老头刹那失神! 趁着老康争取到的间隙,赵三元和秀才一路狂奔,等皮影甲士反应过来已经慢了半步。 一步快,步步快。 那头的老康凭借五岳大帝神行踏巽符保证速度,绕了个半圈往赵三远处汇合,一号皮影甲士紧随其后。 二号皮影甲士则对赵三元展开追击,但炎大爷又突然折返,一击漂亮的回旋踢势大力沉,直接将二号皮影甲士轰飞。 可皮影又不知道痛,薄如蝉翼又坚韧坚固,被轰飞后轻飘飘的晃了几圈再次袭来。 “炎大爷干得漂亮!”赵三元大喜过望,过程比预料的还要顺利一些。 当合吕秀才一路狂奔跑出林子,跑到体育场边缘后,已经可以远远看到中央舞台上弹琵琶的老头。 “看你了秀才!” “瞧好吧!” 吕秀才驻足不动,心境古井不波,低眉垂首。 “谛观是已,当思自惟。” “正有纵横,诸杂乱骨。” “何处有我,及与他身。” “尔时行者,思惟无我....” 佛门秘法,白骨观。 四禅八定,五蕴归一元。 佛家的观法法门不尽相同,有真空妙用自在观,大圆镜智圆融观,从心现境妙有观,摄境归心真空观,极使白净真空观等,修到极致,是进入大乘之境的重要捷径,自在如意,空镜灵通。 吕秀才身前浮现那尊揭谛,虽看着跟当初在钱家时一样,相是庄严的面具盾牌,他双手奉起血玉菩提,随即狠狠一扯,一百零八颗流珠分撒四面八方。 看似毫无规则,却隐隐有着某种必然。 揭谛光芒越来越盛,在远处看就像个大号探照灯,将体育场照的通透明亮。 光芒又快速凝聚内敛,从中出现的不是揭谛神韵,而是缓缓站起一尊虚虚实实的巍峨法相! 尊身着素衣,披挂地水火风荡魔铠,紫发青脸,面显忿怒,尊手持宝慧玉琵琶。 释门护法四天王之一。 东方持国天王! 第一百九十一章 妙计连环 世人皆知相生相克的道理,像是火克金、土克水、天然克傲娇、天降克竹马等,找到万物相生相克之道,生活中肯定事半功倍。 说白了就是一种做人做事的捷径,是达成目标的方式方法。 久而久之,人们忘了根本法则,相生相克只是为绝大多数人提供的便利,即便老祖宗留下的便利一点一点被子孙扔进茅坑。 但对某一些人来说,并不需要花里胡哨。 当实力足够,何必看重相生相克? 你出火,我用更强的火烧回去不就完了? 又简单又直接。 就像对面老犊子神乎其神的琵琶术法,相较于苦苦思寻巧解之法,何不用更牛逼的琵琶对着弹? 看斗曲谁厉害! 吕秀才走的就是这个路子,以白骨观为基础,迅速让自己进入澄净状态。 世间纷乱纵横,,或大或小,或破或完,灭一切集,空空本我,我执不我。 此法涉及到释门的核心思想,破我执,离凡欲。 何为欲? 贪。 贪欲中最强最猛最至极的是啥? 男女之欲。 在男人喜欢女人,女人喜欢男人的过程中,彼此间的我执定会增加,当然你可以随意匹配,不一定非要男女。 对于大众,这都是人之常情,滚滚红尘的当然要有各种欲望的碰撞才有所谓的人间烟火气,反正又不用成仙,爽就完了。 但修行者不同,若想达到万事万物无我境界,必须要破欲破执,由此可见老色批注定跟佛门妙法无缘。 而吕秀才离欲破我执后,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再以揭谛神韵为媒介,流相成相,奉出持国天王法身。 这肯定不是真正的持国天王,连它的神韵都谈不上,本质还是银头揭谛,可通过吕秀才的破我执之后,相的本身层面不再局限于是与非。 把话说透了,是吕秀才佛法修的顶呱呱,用银头揭谛神为底子幻相出持国天王,与赵三元劾召万神的手段有着根本区别,一个是用自在观,一个是用信仰力。 虽不是真,但由银头揭谛为底子,法实打实是真的,并非单纯只是个相,这里边的弯弯绕绕,相信对佛法有一定了解的都明白。 持国天王法相怒目圆睁,不愧是佛门护法天神,看着就令人胆寒,宵小生不起任何龌龊之心。 铮铮铮—— 走曲儿! 宝慧玉琵琶天音铮鸣! 一时间压过那老犊子的琵琶声! 整个校区都能听的一清二楚,都嘀咕着是谁抽风了么?还是声乐老师跟二人转乐师斗上曲儿了? 这也太激烈了吧?即便不懂音律的都能听出种杀机迸发的感觉,心头慌慌的。 殊不知琵琶在古时跟战鼓一样,是在战争中指挥军队进退的军中乐器,必定有铁血杀伐之气,要如萨克斯那种这仗也别打了,后来琵琶才逐渐靠向宴会乐舞等。 而持国天王法相的琵琶乱入,打乱了老犊子的节奏。 “羞呢个先人。” 老犊子微微惊讶,却丝毫不慌,只是笑骂一声这几个小崽子果然都不简单,自己那个徒弟死的不冤。 此刻老康已经一路撒丫子跟赵三元汇合,真正见识到持国天王法相后难免震撼,还真是用针锋相对的狠办法,秀才没说大话,确实厉害。 而在节奏混乱之下,两个皮影甲士速度减慢了一大半,不负往常那般迅疾如风、肉眼难辨的程度,至少哥俩的承受范围之内,对上了可以过过招。 黄小六护在吕秀才身侧,保证他的安全。 “招风耳小子行啊!以后要是能做到五方揭谛,四天王全能整出来的场面可太霸道了。” 压力骤减,因皮影甲士的能力被大大削弱,六大爷甚至双手插兜,主打一个轻松写意。 但赵三元那头不敢划水,作为主攻小分队,并不清楚秀才这招能维持多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所以必须越快越好,速战速决。 铮铮金鸣中,哥俩距离目标越来越近。 “老康上活儿!” 赵三元大吼一声,并抽出数次饮血的咒布戒刀。 “临!”老康一个后撤步,正踏坎水位。 一张符箓打向老犊子,剑指遥刺。 坎丙尾十八解水! 符箓涌出朵朵浪涛席卷而去。 量虽不大,却足够将舞台覆盖,而舞台周围空气中的巨大多数水分被抽空,连飘落的雪花都消失不见。 且不说被水波冲到会有多大伤害,这大冷天的,小风一刮之下,冻也得被冻抽抽。 再看老犊子,他坐在马扎上脚尖一拧,琵琶曲调突然大变,一股苍茫感扑面而来。 西凉波澜壮阔天! 沙漠风沙舞落烟! 不见打出任何符箓却黄沙大作,好似如营盘一般将舞台前方遮挡,与涌来的波涛相互交织,落下的泥水让地面泥泞不堪。 还未等混杂的泥水全部落地,两个皮影甲士一左一右杀向老康,时机狡猾刁钻。 除了实力外,老犊子的经验非常老道。 可比他更老道的,是蟒青炎! 轰轰—— 沙包大的拳头一拳一个,将俩皮影甲士狠狠轰在雪地上。 炎大爷之前都不惧,更何况被吕秀才削弱之后,随便揍,就是短时间内很难将其消灭。 而双方彼此谁都没有意外。 老康知道不会这么简单就干掉对面,老犊子也知道这几个小子扎手的很。 咣—— 铜锣炸响! 顷刻掩盖所有声音! 不止震邪精,更震的人脑仁发懵。 赵三元已经冲到台前,将早准备好的两根五彩绳射向老犊子,绳头各绑着铁刺,如绳镖一般快似闪电。 老犊子看着古稀之年,可他妈的身法比棒小伙子还矫健,竟是在小马扎上一个铁板桥向后闪了过去,就这腰腹能力,绝对是十里八乡妇女之友。 砰砰—— 五彩绳镖钉在木柱上。 没有将老犊子扎个对穿确实可惜,但即便第三波攻势落空,赵三元依旧还有后手。 两条火蛇! 从赵三元的手掌开始,两条五彩绳镖上火焰急速向前蔓延。 火药! 开小会的时候,赵三元把手里所有的子弹分解,将火药全部涂抹在五彩绳上。 双臂猛扯,火蛇腾挪! 交织抽向老犊子弹琵琶的双手! 套路一环扣一环。 两声轻鸣。 只见老犊子手掌翻飞,竟是从琵琶侧面射出两根琴弦,针尖对麦芒般正中‘火蛇’的蛇头将其击飞。 简直妙到毫巅! 再次将攻势化解,老犊子眼中却没有多少愤怒,反而有那么一丝丝的欣赏,如果自己收到的徒弟是此等资质,睡觉都能笑醒。 这个圈子里,徒弟找师父简单,师父找徒弟难,有天赋又有脑子的好苗子太少太少。 十来年前好不容易找到个差不多的,却稀里糊涂拜入一贯道那个邪教,等再次得到消息的时候,听到的是徒弟客死他乡,死在了关外.... “灾乖的娃。”老犊子微微抬头。 半空中,一柄三角姓黄令旗落下,好巧不巧的沾染到燃烧的五彩绳,当燃烧到那个‘令’字时,赵三元剑指遥刺。 “斗!” 燃烧落下的灰烬好似沉重百倍千倍,照着老犊子的头砸了下去。 与此同时,老康踢罡踏斗,已祭出雷符上狠活儿。 震寅斗廿二太召雷! 后手之后还有后手,妙计连环。 老犊子咧咧嘴。 心想都到这一步了,竟也在你小子的预料当中? 不错,当真不错,但还是有点嫩。 无论是江湖异人,还是高僧老道,都是越老越妖,你才见识过多少高手?跟多少高手斗过招? 本事的确在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可惜今夜你们面对的是老子。 得再多使把劲了。 老犊子气势骤然变换,拨弦的手指都快出现了残影。 十面埋伏第七段——鸡鸣山小战! 赵三元和老康四周雪地还有舞台上下出现大量异常。 远处正吃瓜看戏的黄小六顿时傻了眼,它都以为反败为胜,下一刻就能看到老犊子被上下绞杀的场面。 岂料风云变幻。 自家弟子大圈套小圈的都这么阴了,竟然还干不掉对方? 可细细想来其实并不意外。 当时在林中,老犊子便有意为之让三元他们此去华山一条路,往体育场这里逼。 而此去华山一条路的下句,是登临犹比上天难! 老犊子并非骄兵自傲,他同样做了充足的准备。 雪层中站出一个个皮影甲士! 算上之前那俩正好九个! 两个护在老犊子身边,将头顶落下的‘沉重灰烬’全部击飞。 剩下的三个冲向吕合金,三个冲向老康,想同时破持国天王法相和老康的雷符,尤其是雷符,在被成功催法之前必须将雷符破坏。 见此情形,打辅助的吕秀才紧咬牙关,持大三昧手印。 拼了! “南无勃陀瞿那迷南无达摩莫诃低!” “南无僧伽多夜泥底哩部毕萨咄纳摩!” 日光菩萨真言! 灭一切罪,亦能辟魔及除天灾,功德不可思量。 但对吕秀才的负荷实在太大,本就勉强催法以持国天王法相与老犊子抗衡,现在压榨所有潜能再次提高法相威力,顿时感觉浑身疲软头晕目眩,完全在咬牙坚持。 不过效果显着。 持国天王法相厉声怒喝,宝慧玉琵琶流光溢彩,再次扰乱老犊子的节奏。 只见两个皮影甲士正好在老康身边站起,老康完全在攻击范围之内。 要不是老康的五岳大帝神行踏巽符效果还没有消失,再加上吕秀才的完美辅助,他必会被捅出好几个血窟窿。 老康脚尖一点,用最快速度向后退去,被逼无奈放弃刚刚催动的雷符。 险之又险。 被放弃的雷符滋滋窜着电流,在发挥威力之前被皮影甲士劈得粉碎。 方才开小会时,老康其实是想借着五岳大帝神行踏巽的效果对老犊子展开偷袭,但被赵三元否了,原因是提防着老犊子会留下杀招。 果不其然,真要这么做了,恐怕现在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还的是老弟脑子好使,真给他猜着了! 为啥炎大爷没有护着老康? 因为老康的这招雷符依旧是佯攻! 能成固然最好,成不了,赵三元还有最后一搏! 之前炎大爷护着老康,还有所有的套路,都是为了这一刻! 在情况不对,老犊子竟还隐藏了实力时,赵三元已经开始右脚划周天连踏三次,掐诀起咒。 “堂前擂鼓召灵官,我请老仙出大关!” “斩邪诛魔提金斧,蛟蟒风涛杀宁安!” “奉请蟒家护法上身显威!” 蟒青炎的边缘线条开始扭曲起来,化作一道黑芒融入赵三元的身体,后者的棕色瞳孔之下是一抹黑晕。 涛涛杀意,气势骇人。 当下已到舞台正前方不远,距离老犊子顶多两丈之隔。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甭管对方会多少术法,能驱使多少皮影甲士都是其次,只要能将老犊子先干掉,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当下八个皮影甲士被老康吸引,护卫老犊子的只剩一个,不足为惧! 一个社会人,一个社会仙,两者相加后杀意有多盛,出手有多猛,相信帽山林场被整死的那些野狸最有发言权。 赵三元飒沓如流星,奔腾中高高跃起,一跃之下比木架子还要高,双手高举戒刀呈举火烧天! 速度之快丝毫不亚于被加持过后的老康,眨眼间已到老犊子近前! 是成是败,都毕功这一刀! 一人一仙全都上了头,生死存亡之间,根本不会手下留情,恨不得将老犊子活活劈成两半。 责罚? 事后再说! 炎大爷可不管那么多,自家弟子永远是第一位! 谁他妈不长眼,必须整死! 而老犊子开怀大笑。 他笑的放肆,笑的狂妄。 哥几个没料到他隐藏了实力外,老犊子也惊讶赵三元的手腕。 厉害! 这已经是第第几个后招了? 强敌当前,短短时间内竟然设计出一整套环环相扣的计划,当真是好小子。 换做寻常高手,恐怕真没几个能斗得过他。 懂的用脑的人没有上限,而那些自视悍勇的人早晚会阴沟翻船。 也不知谁这么有福气,能有此子传承衣钵,死都能笑掉几颗牙。 也不知谁这么惨,此等好苗子夭折了,一定会很伤心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 师父 面对雷霆一击还能满怀欣赏的,要么是牛逼,要么是傻逼。 欣赏归欣赏,可又如何? 又不是自己的徒弟。 自己唯一的徒弟还被这小子给整死了。 断法脉传承是怎样的深仇大恨,就不过多赘言了,尤其是一些偏门难学的法脉。 起初得知徒弟身死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关外,从一贯道那边得到的情报很有限,人死在奉南一带,具体在哪不清楚。 之后又走了大重九的路子,毕竟炎黄境内相关情报没有人比他们更全面,还真就查到了几分线索,动手的是奉省本地高手,而且是小年轻,或许两个或许三个。 更多的就查不到了,毕竟路子再野,小哥几个有老高这层关系,能掩盖尽量掩盖。 但对于老犊子来说情报足够。 他的办法很简单,既然茫茫人海没法找,那就让他们主动上钩。 在关外最显眼的城市,在城市内最显眼的地方搞事情。 东大堕婴事件便是老犊子在推波助澜,其实按照正常演变,再加上二十七个堕婴可能都没啥事,但有高人催化就不一样了。 为了更好的引起风波,老犊又用剪纸和皮影扮鬼,配合堕婴们吓唬女学生,想尽快吸引奉省所有的高手前来,到时候一一甄别再轻松不过。 只要有嫌疑的,杀! 奈何学校高层想尽办法将事压了下去,一点风波都没有产生,老犊子正想再闹大点时,二十天后出现转机,第一波进校的高人就有九分嫌疑。 经过两天的观察,他彻底确定赵三元几人就是要找的目标。 证据? 娘的自己徒弟的本事自己清楚,这世道能将他包括在内的三名一贯道堂主和一个点传师全灭,又几乎不留下证据的高人不是没有,可年轻人中就凤毛麟角了。 以为是街头卖烤地瓜的一抓一大把? 再结合赵三元等人彰显出的能耐,老犊子彻底确定,因此故意布下这场杀局。 只是斗着斗着逐渐被逼的使出更多实力,这让他兴趣也跟着提了起来,想看看这几个小子深浅到底如何。 活了六七十年,还真没碰见过如此优秀的年轻人。 反正结果只有一个,早晚而已。 就像现在,哪怕赵三元将兄弟们的能耐整合并百分百的发挥优势,可在老犊子看来依旧那么回事。 地仙捆窍上身是吧? 这两天早就看出你小子身边有俩厉害护法。 若说二三十年前可能没啥办法应对,现在嘛?自创的独门秘方就等你这一手! 死在手里的顶香高手少说十个八个,杀都杀出了经验! 反观赵三元生怕这招不够强,纵跃之中指尖血横抹戒刀咒布,吹出一口玄色仙气。 就算皮影甲士为老犊子挡灾,赵三元也相信这刀能连皮影带人全部劈碎。 在炎大爷的捆窍加持下,算是他除了劾召万神外最强一招。 但! 老犊子不闪不避,仿佛根本没将这雷霆一击放在眼里。 是威力不够? 非也。 老犊子必须承认赵三元这招非常霸道,被突到近距离下自己确实挡不住,只要被劈到非死即残。 不被劈到不就行了? 关键不在这小子,是在这小子身上的大蟒仙! 没有选择躲避,反而站起身来原地绕了一圈,双臂动作幅度极大,从袖口处甩出两个小布包。 铮铮铮—— 猛拨琴弦,布包炸裂。 霎时间粉烟缭绕,将小半个舞台都囊括其中。 视线遮蔽下,老康等人看不到具体,可下一刻便见赵三元从粉烟中飞了出来。 还有炎大爷! 不知为何,原本捆窍上身的炎大爷被剥离开来! 赵三元重重摔落在地。 向来面瘫脸的炎大爷都没好哪去,它表情痛苦不堪,疯狂捶打着地面大声嘶吼。 屋漏偏逢连夜雨。 老犊子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只留一个皮影甲士护卫,其余八个全部展开攻击。 诚然,在吕秀才的影响下,老犊子无法发挥皮影甲士的全部实力,相当于大马拉小车。 所以他不再只全力催动两个皮影甲士,而是催动九个,以量取胜。 “狗日的!” 赵三元怒骂一声。 戒刀被挑飞,老仙儿被针对,连续虚虚实实的套路全部宣告失败。 方才那团粉雾不知道啥做的,身体沾染后,炎大爷迫不得已的强制解除了捆窍状态,赵三元能清晰感知到它的心理。 那是种绝对的抵触和痛苦。 赵三元当然不知是老犊子的独门秘方。 从前朝同治年间学艺开始到今天,老犊子至今只输过一次,输给个顶香的高手,那时起他便想方设法的寻找对敌手段。 此后但凡与顶香弟子斗法再也没输过,尤其是带蟒仙的,一揍一个准。 而简单粗暴的方法不是高深莫测的术法,是由雄黄酒、硫磺、七叶一枝花、野决明、鹅的粪便等物按比例调和出的秘方粉末。 地仙不是神仙。 有些天性是在仙骨里的,除非你化蟒成蛟,否则任何蟒仙碰到这东西都得麻。 若不是蟒青炎道行足够高,它沾染后早就落荒而逃了。 赵三元不懂,也没时间去懂。 戒刀在舞台上被挑飞,现在眼见着个皮影甲士杀来,他只能抽出铜钱剑抵挡。 怎么办.... 所有的办法全部被化解。 仅带来的一份老画卷也在林子中被破坏,用不了劾召万神。 就算用出来,真是老犊子的对手么? 好不容易压下的无力感再次弥漫心头。 下山以来碰见的最强对手没有之一,并且这强敌还做了狮子搏兔的万全准备。 老高来了恐怕都没有几分还手之力。 砰——! 铜钱剑奋力荡开皮影甲士的三尺剑,但一剑过后还有长矛! 随着琵琶声,两个皮影甲士配合无间,仿佛真的经历过无数战场,互相依靠,相辅相成。 “阵!” 两张符箓激射而来。 玄武庚辛申酉柳土獐符。 老康拎着桃木剑转瞬即到,将两个皮影甲士狠狠震在雪地上,随即拉着赵三元边斗边退。 奈何已经入局,想要逃出生天谈何容易? 另一头,吕秀才再也坚持不住,持国天王法相逐渐湮灭,连银头揭谛神韵都维持不住,后被黄小六拎着向赵三元处靠拢。 困兽之斗! 在九个皮影甲士围困下,几人寸步难行。 即便是这样,赵三元也非常确定老犊子依旧没有使出全力。 回想当时在药王谷,二胡男儿用自身精血催法,能将皮影的实力提高数倍,差点给老刘家的大狸仙打死。 而老犊子从头到尾没用这招,必定留有余力。 黄小六护在最前以寡抵众,本命宝葫芦化为六合宝镜,有阴阳两面六角分明,每次翻转都能神奇的反弹攻击,精妙绝伦,非常贴合黄家仙的气质。 只是杯水车薪,它要护着三个小子,再继续下去早晚翻车。 它余光瞄着自家弟子。 万不得已下,先保谁毋庸置疑。 以后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报仇! 不整死那老犊子枉为黄家仙! “三元,等下我会踏奇门施展五雷天心正法,不管打不打的中,你和秀才都赶紧跑别回头。”老康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平静到了极致,却给人一种不能反驳的感觉。 “五雷天心正法?你是不是疯了!”赵三元惨扶着吕秀才,面色狰狞,“看着周围!你踏出第一步必将遭到所有皮影的围攻,等你踏好宫位后已经成肉沫了!” 不给施法时间这点毋庸置疑,五雷天心正法是强,可也得使出来,老犊子他瞎么?没看之前催门神臂环和老画卷的时候都被打断了前摇? “岂不正好?”老康笑容温和,“都来揍我了,你俩就能脱身,一命换两命,值得。” 说完根本不容反驳,老康直接踏奇门,为了将雷法威力最大化,第一步踏上的是死门! 即便真的有机会击出雷法,老康也不会有好结果,完全是拼着同归于尽。 “去你妈的!”赵三元毫不留力一脚蹬开要踏奇门的老康,又将虚弱的吕秀才扔到一边。 要死都死老子后头! 赵三元彻底红了眼睛,提着铜钱剑不退反进,看准拿刀的皮影甲士当头劈下。 所有的不甘与无力全都抛诸于脑后。 真要插翅难飞,也得正面对敌! 剩下的事,死后再说! 持刀皮影甲士身体扭曲成诡异弧度,堪堪躲过赵三元的这一剑。 可紧随而来的还有左手金刀诀。 噗—— 持刀皮影甲士的胸前被劈出个小缺口,这是他今夜取得的唯一战果。 而代价,则是五名皮影甲士围攻而至。 叮叮叮叮! 危急关头黄小六用六合镜弹开四个,最后一个实在来不及,长剑刺向赵三元的心脏。 殷血飞洒! 吕秀才的双手死死抓住薄如蝉翼的剑刃,伤口深可见骨,可长剑来势凶猛无法彻底抓住,长剑还是刺穿吕秀才的身体。 严格来说,其实吕秀才只是跟着一起背锅的,当初药王谷一战根本没有他,完全是无妄之灾。 爷们儿之间有的话无需说出口,吕秀才也从没说过同年同月同日死这种豪言壮语。 都在心里。 当初三元和康哥愿入虎穴搬救兵,将生死置之度外,那自己也定当并肩与共,哪怕去用身体挡刀。 吕秀才的重伤让赵三元彻底疯魔,双手握铜钱剑左劈右砍,只攻不守的以命搏命。 八个皮影甲士给足面子,根本不去攻击老康和吕秀才,全都围斗赵三元。 饶是黄小六再敏捷,也不可能完全护住自家弟子。 它明白,在困兽之斗下三元已经无计可施。 斗不过逃不掉,但凡有一丁点的办法都不会主动陷入疯狂,他只是不愿意看到兄弟身死的凄惨场面,想死在之前。 最无奈是三元的抗拒,他抗拒捆窍上身,因为他明白一旦被捆,结果只是自己能逃走罢了。 倘若强硬捆全窍,三元有极大可能陷入短暂的僵硬,现在身边尽是刀枪剑戟,一瞬间的失误都将送命。 犹豫。 平常脑子再灵光,这时候六大爷也不敢赌。 自家可是从几百年前就传下的老香根儿,赵家也仅剩这一根独苗,没了就都没了。 轰——! 蟒青炎一击摆腿扫飞两个皮影甲士。 哪怕浑身剧颤,哪怕被狠狠阴了一把,炎大爷在弟子有难时同样没有放弃,硬拖着身躯前来护持。 而赵三元盯准捅了吕秀才的皮影甲士干。 铜钱剑向下猛刺,将其狠狠扎在雪地上挣脱不得,赵三元顾不得许多,欺身压上。 砰砰砰砰砰砰—— 马牌撸子清空弹匣,再喂着皮影甲士吃朱砂弹! 但即便如此,这皮影甲士也谈不上被消灭,还在扭曲挣扎着要给赵三元个回手掏。 没有吕秀才的强效辅助,几个皮影甲士的实力恢复不少,随着时间的推移,六大爷和炎大爷都有点要护不住。 能跟两位仙谱有名的地仙有来有回,老犊子的皮影已经过于离谱。 事实上确实如此。 温养近乎一甲子的老皮影岂是等闲? 更何况用的材料还是一窝九子的豺! 必须要在闰年阴月,刚刚降生的时候活活剥皮,再取其骨做皮影关节,每天寅时都要用自己的精血润养。 几十年下来,就算是个普通物件,都能养成了不得的法器,再加上老犊子自身道行过于强大,绝对的实力面前让赵三元无计可施,只能硬着头皮上。 火花四溅! 铜钱剑脱手倒飞而去,插在数丈开外的雪地上,红线绷断,半截剑身碎裂散落,赵三元双手虎口早已崩裂,连他自己都被踹飞,再次摔在地上喷出好大一口鲜血。 八个皮影甲士步伐一致前进,压迫感极强! 黄小六给蟒青炎一个眼神,意思是不能再拖了,硬拽着他离开肯定会被围攻,现在只能用最后的办法,你去捆三元全窍,我留下断后。 蟒青炎回头看了看秀才和老康,它是真不想留这俩小子等死,但事急从权,不干也得干了。 咣~咣~咣~ 突然,一阵富有节奏的铜锣声从体育场外围传来。 “夜半,子时,天...天...他妈的天啥玩意来着?对,天气真好,炕上遛鸟~” 充满敷衍的打更声。 应该说天地人和,至福恒昌才对。 按道理赵三元早就提前打好了招呼,今夜不会有任何人靠近体育场,更不会有打更的,可偏偏有人无视规定。 然而在场有一个算一个,无论是人还是仙,是赵三元还是老犊子,听到这个声音都浑身剧震。 赵三元和老康不可置信的看去。 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渐渐显现,个子不高,也就跟老康差不多少。 身穿老皮袄,手带棉闷子,双眼绑着黑布条,要么有眼疾,要么是个瞎子。 他满身酒气晃晃悠悠,本来就敷衍,随意敲了几次铜锣后彻底不敲了,打更词儿更是没有。 从表面上来看,跟寻常在公家混日子的小老头几乎没啥分别。 老头一边抠着鼻屎,一边拔出插在地上的残破铜钱剑。 刚拿起来,铜钱剑剩下的半截全都稀里哗啦分解。 他没好气的摇了摇头。 “跟他妈外边哪个师娘学的剑招?老子当初就这么教你用家伙的?” 赵三元和老康心脏狂跳,有种受了极大委屈看到家长的感觉,两人各脱口而出一个词。 “老头!” “师父!” 第一百九十三章 狂傲 有种痛苦,叫做被欺负。 有种幸福,叫做找家长。 如果这位家长在没有刻意去找之前突然杀到,简直幸福感爆棚。 赵三元是又惊又喜又怨又恨。 下山以来所有的委屈苦痛,还有被按着头揍的无力让他内心五味陈杂。 没错,这老头便是曾经救下赵三元,并将其收养传授衣钵的恩师。 消失了这么久,却以根本没料到的方式突然出现。 看穿着打扮,谁特么能想到他就在东北大学看大门? 在天桥底下摆摊算命都比这更贴合身份! 但更让赵三元惊愕的,是老康喊出的词汇。 师父!? 啥意思? 他也是老头的徒弟? 以前没听说过啊! 况且老康又不顶香。 退一万步讲,真要是师出同门,该叫师兄还是师弟? 无数疑问萦绕心头,赵三元的所有怒火都因师父的出现和疑惑所压制,满脑门的问号。 老康给了他一个复杂又温和的眼神,“欠山脚下王老五家的二斤苞米茬子还了没?” 赵三元如遭雷击! 因为这件事只有两个人知晓! 除了自己,便是儿时浑身缠绷带的傻大哥! 眼眶瞬间湿润,赵三元不止想起那些年的种种,还想着下山以来遇到老康的点点滴滴。 数次的生死徘徊,数次被救于危难之间。 原来他一直在身边。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为啥不说? 脑子被驴踢了? 老康摇了摇头,开始为重伤的吕秀才施针止血,“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此间事了我们有的是时间唠,先帮忙救秀才!” 赵三元暗骂自己糊涂,赶忙上前压住吕秀才腹部的伤口。 贯穿伤,必须尽快止血。 希望别刺穿了内腑要害。 “替....替我多杀几个阴阳师....”吕秀才不知自己受伤后发生了什么,他用所有的力气抓住赵三元的手掌想让兄弟快点离开,嘴里吐着血泡留着遗言,可见肺部已经有血液沉积,情况十分危险。 另一边。 老犊子同样惊愕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他眼神既追忆又忌惮,一字一字咬出来。 “莫闻山!你消失了四十年,没想到竟低调给权贵看大门?当年你是何等狂傲,怎会沦落至此!” 莫闻山弹了弹鼻屎,一脸无所谓,“事少钱多离家近不行?况且跟你有个屁的关系,咋地,当年没把你祁四海削舒坦?” 一听这话,祁四海顿时火冒三丈,不复以往风轻云淡的模样。 唯一的败绩正是当年拜莫闻山所赐,而且彻头彻尾的完败! “好,很好,我正愁找不到你的踪迹,先来后到!等我解决了这几个小子,我们新老旧账一起算!” “拉倒吧,你也就能欺负欺负小辈儿的,算账?我记得你连数都算不明白吧?那年你在京城逛窑子睡俩姑娘给了三两银子,老板说是四两,你非说一个是端茶送水的该半价,撕吧半天你也没算明白,最后恼羞成怒给人老板皮扒了,是你干的事儿吧?” 跟常人想象当中的高人截然不同。 莫闻山从外表上看跟高人就完全不沾边。 说话还又碎又臭,句句往人心窝子上扎,就像公园里最混不吝的老头王者,一句话恨不得给别的老头老太太都干郁郁,比赵三元说话还毒。 祁四海立马不乐意了,“又没挂牌!本来就该半价,总比你啥也不干拉着老鸨看一宿世界地图的强,不对!你废话少说闪一边去,老子唯一的徒弟被这几个小子弄死了,这事跟你没关系!”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这波对话的信息量实在过于爆棚,别说是三元和老康了,就连重伤的秀才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合着俩人还认识? 而蟒青炎和黄小六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俩老仙儿太清楚莫闻山的能耐,有他在,今夜除非天王老子来了,否则谁也带不走自家弟子的命,吃瓜看戏就行。 “巧了,还真跟我有一丝丝的关系。”莫闻山大拇指往脑后扬了扬,“虽然我脸上无光,但除了那个招风耳,另外两个都是我不成器的傻徒弟,连他妈的剑都耍不明白,话又说回来,仅仅只是小辈儿之间的争斗,那生死各安天命,本事不行就去投胎嘛。” 随即话锋一转,莫闻山气势森然冷冽,冰寒胜霜。 “老的不要老脸下场就不同了,敢动我莫闻山的徒弟,祁四海,你想死?” 祁四海的心态有点崩。 试问莫闻山的能耐有多大? 如今小一辈的几乎无从知晓,因为涉及到许多门派的脸面,单说他四十年前在神龙架一人连挑三派掌门,六派长老,最终还能活着离开神龙架就足够惊世骇俗,后来不知所踪再无消息。 本来莫闻山的出现就已经够离谱。 更让祁四海闹心的是,方才极为欣赏的年轻人里有两个特么是他徒弟?! 看看人家! 再看看自己! 难道冥冥之中天意如此? 我当年斗不过莫闻山。 我徒弟还斗不过他的徒弟。 早知道就不该留手,第一时间弄死那几个臭小子,也把莫闻山的法脉断了,谁也别想好。 现在木已成舟,后悔来不及了。 “你阻的了我么!” “不妨试试。” 祁四海再无废话,全力而为! 铮铮琵琶声响彻四野! 十面埋伏第八段——九里山大战! 除了声威与杀机比之前更盛数分之外,祁四海波动琴弦的手指迸发出阵阵血雾,可以说没有丝毫保留,直接开大。 “素纸雕簇设灯帐!” “琴弦钦鼓映天王!” “影中鬼神莫敢送!” “通窍当吾执杆朗!” 祁四海的脸色愈发苍白,而九个皮影甲士的颜色却愈发鲜艳,各处关节发出爆竹般的脆响。 无论是咒语还是施法形式跟当初的二胡男孩差不多,区别在于祁四海并未变得皮包骨,也没有用草香做媒介。 远处的赵三元紧咬牙关。 心想老犊子之前果然没有使出全力! 他到底有多强? 反观莫闻山,他从老皮袄里缓缓抽出一把卖相极差的铜钱剑。 要比赵三元曾经用的长许多,共一百二四十枚铜钱,编制方法也特别复杂,只不过卖相真的很差,上边甚至还沾着好几粒大米饭,也不知是哪顿沾上的。可真正懂行的人一看铜钱剑的铜币数量就知道绝非等闲。 铜钱剑的钱币数量,一般有二十一、四十九、八十一、一百零八不等。 数量越多,杀气越重。 不要以为道家的东西就没有杀气,实则很多法器比常人想象的更狂野。 但与之相对的,铜钱数量越多,想要以其催法的难度就越大,光是重量就够人呛,没有足够的实力却想装逼,只能害人害己。 莫闻山那一只苍老的手掌不知道经历过几多风霜,当他在彻底彻底拔出铜钱剑的刹那。 钟鼎龙吟。 呛!!! 铜钱剑一无剑鞘,二来又不是精钢铁剑,却能发出惊觉剑鸣之声。 是错觉么? 赵三元也是首次看到师父有此等汹涌澎湃的气势,记忆中他用铜钱剑的时候,大多数是在打枣树,有事没事打三杆子,再不就是拍榛子拍核桃,反正跟术法沾边的事,基本没看他用铜钱剑干过。 莫闻山三手指横抹剑身,一排金色咒言渐渐显现。 “剑者正直,心之刃也,既可为杀,亦可为护,杀护不过一心念间,若为杀,当携劈天翻海之势,绝不回头,臭小子,你且看好了。” 话音刚落,莫闻山势若奔雷! 黑布之下仿佛掩盖着锐芒盛光! 与此同时九个全盛状态的皮影甲士也全部攻向莫闻山。 刀枪剑戟,骨朵斧矛。 端的是针锋相对。 赵三元很想去帮忙,但至始至终也没找到皮影甲士的弱点,并且跟当初二胡男孩的皮影有极大不同,这里皮影甲士的影子根本不是弱点,之前的对决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 该如何破? 莫闻山给出答案。 他根本不避不闪,径直一条路! 是因为双目失明? 不! 莫闻山明如澄净,是他故意为之。 “十面埋伏?那老子就做回楚霸王!” 叮的一声脆响! 铜钱剑似削铁切金一般,之前滚刀肉似的皮影甲士被当头劈碎。 甚至连一丝挣扎都没有就被彻底干掉,成了一堆无用的碎片碎屑。 霸王盖顶! 除了莫闻山的骁勇之外,那柄铜钱剑也绝非凡品,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每一枚铜钱都刻着相同的四个篆书。 开元通宝! 铜钱之所以能破煞诛邪,是因为钱币会过无数人的手,是人世间最俗、阳气最重的东西之一,年代越久远,威力越强。 就这一把剑拆开去卖都能卖出天价。 皮影材料再强,还能强得过大唐盛世的铜钱? 当然,法器再好,术法再妙也得看人,人不行,啥都不行。 一众目瞪口呆中,当真如项羽一般在重兵围困下破釜沉舟,以神勇无匹之势从正面硬干。 然而其余八个皮影甲士同时将武器攻向莫闻山,后者依旧去势不歇,大步流星。 他右手结剑指竖在眉心正前。 未闻任何咒语,更没有任何附录。 霎时间他周身彩芒倒悬。 “吼——!!!” 龙吟九霄。 数条大虚炁龙辗转腾挪。 九龙护身! 与民间所传的九龙护主有本质区别。 此乃先天一炁所化,为太阴、少阴、厥阴、纯阴、太阳、少阳、至阳、纯阳、阴阳。 文火练之,犹如春风细雨。 武火练之,犹如吞云吐雾。 需自幼练炁,后天无法后来居上。 每天寅卯交界时,先面向东方吸青龙青帝青童子真气入腹,呼气先左后右。 再面向北方吸北方黑龙黑帝黑童子真气,以此类推,到最后是中央黄龙黄帝黄童子(持什么咒就不说了,不然我就不是挨揍这么简单了),循此往复每日不得间断,以意运炁,以炁化力,一甲子下来或许才有些小成,练出常人肉眼难寻的护身九龙。 如果冷不丁的在哪块灵气十足的山中看到有人呆呆的吸气吐气,嘴里还念念有词,别以为是缺氧,更别瞧不起,或许这位真是个大佬。 轰轰轰轰轰—— 九条大虚炁龙冲开所有皮影甲士,撕咬着它们的身体,相互缠斗一团。 赵三元目瞪口呆。 虽然内心非常清楚老头很强,但究竟有多强他也不知道,以前还以为山下都是老头那种水平,毕竟最深刻的印象是老头他非常不着调。 现在看来是啥感觉? 你以为是新手村的村长,实则强到难以想象。 就这以炁化龙的妙法,估计道门里能修出来的都少之又少。 连吕秀才都垂死病中惊坐起,也不只是老康的针法有效果还是回光返照,反正他目不转睛盯着莫闻山的背影。 这招他听说过! 道门中有一种类似佛门五方揭谛的护身术法,极其霸道,只是听过没见过,在历史长河中甚至有一部分高手以此法为基础在西南开山立派,为道门支脉,神秘的很。 而且五台山的恩师说,若有高人能以自身先天一炁化九龙,那此人道行必定深不可测,至少比恩师还要强出一截! 想不到竟在这里有幸见识到! 是西南九龙派的高人? 不对啊。 这一口浓重的东北大碴子味儿肯定不是西南的人。 “三元....这招你会不....”老康吞了吞口水。 赵三元摇了摇头,“没教过,但从拜师那天起他就让我每天清晨吐纳,有一次我偷懒抓扁担钩去了,好家伙回来给我这顿揍,下手都带招儿的,从那以后到现在我每天都不落,实在是那次被揍得太狠了,就是不知跟这招有啥关联....” 吕秀才听得心惊胆战,能给三元这活驴揍出心理阴影,可见当初莫闻山下手有多狠。 只是今夜的震撼才刚刚开始。 祁四海见自己的绝技被九龙抵消,他立刻变换节奏,弃车保帅。 五个皮影甲士以同归于尽之势挡住九龙,为其余三个争取时机,分从三个方向再次杀向莫闻山,并且当五个棋子被干掉的刹那,祁四海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剩余三个皮影甲士的身上,速度又快数分。 莫闻山斜剑倒竖,灰法肆虐飞舞。 狂傲大笑。 “小康,把你那破眼镜带稳了,雷法得这么用,别他妈的磨磨叽叽!” 脚踏七星,掐阳五雷诀。 震位! 手少阳经炙热如火,手掌通红! 五雷天心正法! 掌心雷! 莫闻山没有针对任何一个皮影甲士。 而是拍掌轰地,雷嗔电怒! 漫天雪花与电芒交织疾走! 霹雳炸响轰隆震耳! 整个体育场光芒炙亮又瞬间消失。 而袭来的三个皮影甲士全身焦黑,千疮百孔,如土鸡瓦狗。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三皇剑 雪夜惊雷! 祁四海脸色阴沉如水。 他倒是知道莫闻山掌握许多秘法,虽说雷法如今会的人越来越少,但并非无解。 问题是,莫闻山的众多身份之一是顶香弟子! 到到现在都没召出仙家护法,明显是闲庭信步留有余力! 四十多年不见,差距已经越来越大了么? 不! 单单只是这种程度,孰胜孰败犹未可知! 但事急从权,也必须要用最后的杀手锏了。 祁四海抛起琵琶,六张怪异符纸浮现在周身,看不出是准备使用何种术法,可看架势必定是压箱底的绝技。 赵三元和康木昂面色大急,生怕师父冲的太猛收不住,导致正中老犊子的下怀。 “啥招?是不是催器?” “他能把皮影玩到这个份儿上,就算是催器也不是简单的催器了。” 见两个小孩儿火急火燎,蟒青炎和黄小六却依旧保持着吃瓜看戏的心态,丝毫不带慌的。 就这? 莫闻山顶多用出五分本事罢了。 而且从某种程度来说,莫闻山确实天克祁四海,随便干。 黄小六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瓜子嗑了起来,悠哉悠哉道:“先把心放肚子里,这种水平的斗法可不是花钱能看到的,别以为祁四海被压着揍,其实那老犊子早就算高手中的高手了,成名几十年,亦正亦邪,除了一些老家伙外,他斗遍西北无敌手。” 蟒青炎点了点头,看面色应该缓过来不少,如果不是交谈中得知,它还真不知道那老犊子就是西北琵琶精。 但就像黄小六说的那样,把心放肚子里即可。 祁四海是强,却要看他面对的是谁。 只见莫闻山凌空剑指,与赵三元催法所用剑指的姿势一模一样。 但天差地别。 仿佛整个身体都是出鞘利剑,气势锐不可当! 祁四海顿感一道凛冽劲气直扑面门,他来不及继续掐诀持咒,而是用最快的速度将符纸祭在身前,又拉回琵琶挡在最后。 砰! 六张符纸碎屑纷飞彻底被击穿! 琵琶炸裂粉碎,琴弦乱舞,爆出个两寸细坑! 隔山打牛? 不对! 是催器? 某种极为隐秘的法器? 也不对! 真要是催器,逃不过自己的眼睛。 是....气剑! 实实在在的气剑! 当年在燕郊那一战的时候,莫闻山可没会这招! 这一刻祁四海终于明白,四十年前的神龙架上,为何那些门派为何对莫闻山展开围剿,又为何给称他为剑绝。 传言是真的! 绝的根本不是手中剑! 是三皇传承! 刚才那招就是最好的证明! 地皇神农为精、人皇女娲为气,天皇伏羲为神! 天生云龙,道本上升,张烈正气,丽乎太清! 玉神扶祥,常游玉堂,凶恶伏灭,化吾为皇! 三皇剑! 你,真的了解这个人世间么? 曾几何时,祁四海无数次问自己这个问题。 因为随着实力的增长,他愈发感觉自己的渺小。 即便已经成名多年,可他明白还有太多的东西没有掌握,甚至是不能理解。 越是不理解,越是焦虑心慌。 只有战胜一个又一个强敌的时候才会压下这种感觉,能获得凌驾的快感,但这种感觉消逝的非常快,必须要接连不断的与高手对决。 数十年来,祁四海过得一直是这样的生活,随着他越来越强,江湖上能有机会对得上的高手都打了一个遍。 其余的要么是门派掌门,要么是隐了多年不问世事的长老,根本不愿逞强斗狠。 所以他空虚,那种高阁寒意时常折磨着他。 直到此时此刻,他见识了三皇剑。 挫败? 不! 是亢奋! 是在高处苦寒多年后,突然看到眼前出现一座难以逾越高山的欣喜与亢奋! 果然,最初的宿敌就是一辈子的宿敌! 至于现在? 肯定是跑啊! 明不明白三皇剑有多厉害? 市面上稍微沾点边的是华山派气宗,但跟三皇剑也根本比不了! 但没关系,如果不强的离谱,就没有任何破解的意义。 等研究出应对办法,再来找莫闻山一较高下。 龙找龙来虎找虎,癞蛤蟆找蝲蝲蛄,祁四海是认定了莫闻山,他放弃使出杀手锏,抱着破琵琶转身就撒丫子跑路。 啥? 徒弟的仇? 下次一定! 别的暂且不说,这老犊子想一出是一出的脾气秉性,确实让赵三元等人始料不及。 跑了? 师父到底用了啥招,竟然给老犊子吓得跑路? 刚才根本没看明白啊。 “狗日的往哪跑!”赵三元当然不会看着祁四海撒丫子。 得罪了方丈还想跑?门都没有。 我兄弟的账怎么算? 赵三元抄起老康的桃木剑急追而去,就不信那把老骨头能跑多快! 事实上,祁四海的腿脚比棒小伙子还利索,放个屁的功夫就跑出老远,还传来充满欣喜和期待的喊声。 “老莫你可千万别先死咯!看在咱们认识四十多年的份上一定要等我来杀你!” 天地良心,祁四海真不是在嘲讽,字字都发自内心绝无虚假,他只是想赶紧回去想出破解三皇剑的办法。 除了三皇剑,传言中的劾召万神也一定是真的了,更有破解的价值! 虽然今夜的种种下来,彼此都有些始料未及,但祁四海相信,莫闻山再次出现的消息一定会不胫而走,到时候会有数之不尽的强者前来围杀。 自唐以来,三皇派就屡次遭受疯狂绞杀,有关这门派的一切都只存在典籍或口口相传的故事。 而突然出现个传承者会引来多大震动?又有多少觊觎妙法的强者?更不要说莫闻山所掌握的传承根本不止三皇派一个。 在神龙架一战后他隐了四十年,确实不算短了,可不代表经历当初那场风波的人全都见了阎王。 万幸啊万幸,无心插柳下让自己先把他给引出来了,好徒弟没白死! 只希望那帮道貌盎然的杂碎别太快找来,不然莫闻山再强也是凡胎肉身,绝对遭不住一轮又一轮的剿杀,否则当年他那么狂傲,最后不也会被迫隐了四十年。 “别他妈等了!老子这就送你下去跟你徒弟——” 噗! 狗吃屎。 赵三元在雪地上滑出好几米。 被莫闻山绊的。 “一个字,你上去是能斗过他还是咋地?人送外号琴绝的西北老琵琶精,要不是来了兴致有意玩玩,你们连他的面都看不到就得嗝屁,消停点得了。” 听着师父的挖苦,赵三元顿时不乐意了。 且不说当初为啥玩失踪,单单说今夜你都稳占上风了,完全没理由不乘胜追击。 “不是还有您老么?一起追上去干他啊!” 莫闻山对着赵三元的屁股就是一脚,没好气道:“他是放羊的出身,在黄土高坡上跑的比驴都快,我追?你小子要想累死我就明说,况且现在是上头的时候?” 随即指了指重伤的吕秀才,都两眼翻白往外吐白沫子了,老康也没好哪去,当时强制用武奇门缩地术,后来又硬着头皮斗法,没虚脱晕死已经算是个小奇迹。 哥仨里边唯一还算不错的只剩赵三元。 “去吧,有啥话事后再唠,明天来东大校门传达室找老子。”莫闻山察觉到徒弟极度不信任的眼神后,只能先做出保证。 “去传达室干啥?我又不来看大门。” 莫闻山对着赵三元的脑壳就是一巴掌,“废什么话?老子出手后这地儿就没法待了,你当徒弟的不得来帮忙搬东西?” 从小被揍到大,赵三元已经习以为常,并且他真的很怀念这种感觉。 毕竟以前他都怀疑师父是不是噶了,以后再也不能教训自己了。 “说好了啊,完事我和老康来找你,对!还有老康!麻了个巴子的他竟然瞒了我这么久!” 莫闻山摆了摆手,“一个字,滚蛋。” 随后慢慢悠悠的继续打更,跟啥事都没发生一样。 只是背对徒弟的他,嘴角泛起骄傲的笑容。 几年不见,俩小犊子成长的比想象当中还要快,竟然能把祁四海逼到祭出九个皮影,不愧是我莫闻山的亲传弟子。 但令人担忧的是,哥俩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入了世,未来可就由不得个人意志了。 “冥冥天数啊....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夜半~子时~” 这场极高规格的超级斗法并非没有现场观众。 图书馆天台。 校方几个领导几乎没落下任何精彩环节,从赵三元几人从林子里杀出来,到祁四海的见招拆招,再到最后莫闻山的摧枯拉朽。 哪怕很多东西他们肉眼看不到,但并不妨碍大呼牛逼。 尤其是看到莫闻山穿的是东大制服后,领导们都傻了眼。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却没有一个是管基层人事的。 谁招来的狠人? 现在东大看大门小队长的要求都这么高了? “我的望远镜倍数不够,最后小队长用的是啥?我也没看到他打出啥东西啊,那琵琶咋就突然坏了?难道衣袖里有手枪?” “拉倒吧!大半夜的开枪能听不见?之前花布丁那小子又不是没开,咣咣的连开五六枪。” “离谱啊离谱,我现在严重怀疑自己身处的世界,皮影竟然能自己动,还能杀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世界本身就是这个样子,只是咱们太过孤陋寡闻,那些高手们也不屑于在常人面前显露....” “天地无涯,人身渺渺,规则常理不过世俗所约,若有不同便会被视做异类,委实可笑。” “别他娘的拽词儿了,明天我就去找李冬至,高低走个面子让花布丁小子给我作作财运,你去不去?” “去啊去啊!” 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后,领导们的三观受到极大震撼,这不比看大戏还精彩? 凡胎肉体能召雷你敢信?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对常人来说的确足够惊世骇俗,以后碰到类似高人可得敬着点.... 奉天某街道。 祁四海彻底离开东大周围后,便慢慢降下速度。 他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越想越兴奋,短短期间内已经盘算出几十种对付三皇剑的可能性,但都被他否决,然后继续畅想。 “嗯....气剑跟剑气不同,前者自成一体,后者却要依托有形剑身,但万变不离其宗,都是虚意劲气....” “如此妙法,必然有着绝对的限制,不可能连续不断,否则老莫也不会隐了四十年,用催器的角度去想,暂定他的三皇剑短时间能用五次...不,十次....” “施法前的指诀是关键,因此要注意他所有的起手式,或者更直接点,我隐藏起来对他展开攻击....” “但上限不高,得想办法加强皮影的速度和韧性,对,入关后先去一趟鲁山找机关术传人,给皮影改造改造,还有新皮影的材料也是个问题....” 祁四海如同一个武痴,嘟嘟囔囔的没完没了,却又乐在其中。 他看了看手里的老琵琶。 铮—— “问题不大,回去修修即可。” 祁四海抚摸着琴弦,这老伙计陪了他一个多甲子,这回算侥幸,下次就不一定了。 “阁下留步。” 长街拐角处,两名西装革履的男人拦住去路,看着就不像好人。 但祁四海根本没鸟他们,继续自言自语的往前走。 “敢问阁下,是否是从东大内来的?” 还是没有回应。 两名西装男对视一眼,都暗自伸手入怀。 他们是关东军情报科的间谍,也是招魂神社下辖的底层外围弟子,就是不知是军方想把手伸进招魂神社,还是后者想把手伸进军方。 不管如何,他们现在所有行动都为招魂神社服务,首要任务是继续追查有关孙家湾事件的线索。 因近期东大出现的邪乎事传言引起了招魂神社的注意,即使校方如何遮掩,但奉天这地方太过显眼,又岂能真的逃过小鬼子的注意? 所以今夜派出两个间谍去校内一探究竟,看看能否找到某些关联,如果有自然最好,没有的话也尽量把事闹大,打压东大的名声。 可还没到地方,便在东大外不远处的街上看到祁四海。 第一百九十五章 瞬杀 夜半三更的,一个老头大半夜抱着琵琶在街上走,本身就很诡异。 再加上方才祁四海弹琵琶时催了法,这立刻引起俩间谍的警惕。 小鬼子的宗旨是啥? 宁杀错不放过。 甭管到底跟孙家湾事件有没有关系,先把人带回去再说,反正至少证明这老头不简单,能发展成汉奸狗腿子也是大功一件。 想法的确没毛病,因为带英帝国给出了模范例子,在印度用本地人治理剥削本地人的效果出奇的好,放在炎黄也是一样,昨夜照着抄就行。 “阁下还请不要敬酒——不吃?” 两个小鬼子间谍正想一左一右控制住祁四海,却突然感觉天旋地转。 头对头,脸贴脸的说完最后两个字。 祁四海自然而然的穿过两具无头尸体,还在想着如何去破莫闻山的三皇剑。 一个巴掌大的皮影飞回他袖口当中,就像放个屁一样没当回事。 瞬杀! 不是俩小鬼子太弱,即便是招魂神社的底层弟子,那也有几把刷子,再加上间谍的身份,能耐自是远超常人。 遗憾的是,这小老头他们真惹不起。 虽然被莫闻山压着打,可也得看对手。 祁四海何许人也? 成名多年的西北老琵琶精,亦正亦邪,杀人不眨眼。 远的不说,赵三元哥几个联手都整不过他,就这俩小鬼子完全是白给送人头。 而名为因果的蝴蝶早已煽动翅膀。 高首结识赵三元等人,一贯道设坑埋伏高首,赵三元等人设伏反杀,张大帅在大青楼奉花红,赵三元等人激战孙家湾整死俩阴阳师,祁四海为给徒弟报仇在东大推波助澜,赵三元等人入局,小鬼子获悉后派人来探查,遇到战败离开的祁四海想把这小老头带走审问,而祁四海以为这些人是觊觎莫闻山的三皇传承,为了能亲自干掉莫闻山,祁四海将他们整死封口.... 无论是善缘还是孽缘,都应了那句老话。 缘分天注定,半点不由人。 看似没啥关系的命运丝线在机缘巧合之下形成了最美丽的误会,祁四海最初只是想给徒弟报仇整死赵三元几个小子,却不知稀里糊涂的帮他们吸引了一波最危险的火力。 就在街对面的阴影中,还有个小鬼子间谍将一切尽收眼底。 这场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是从房身沟老李家开始的么? 或许更早也不一定.... 但重要么? 不重要。 就算祁四海知晓自己会错意了又如何? 咋地,小鬼子不能杀? 打断老子的思路都得死! 奉天城的夜晚多了两具无头尸体,常人并不知道,新一天的日子跟以往没啥不同。 东大闹鬼风波彻底平息下去,女学生们都以为是穿花布丁的酷酷小哥把鬼都给打跑了,热泪盈眶。 也差不多。 那些堕婴确实是哥几个处理的。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校内除了那几个刚巧看热闹的大领导外,其余一概不知。 不过赵三元等人没想着借此成名,事了拂衣去,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去做。 腊月的清晨,冷冽又清爽。 下了一整夜的雪后,奉天城银装素裹,炊烟渺渺。 到了猫冬的季节,大部分老百姓都不用下地干活,想干也没法干,地冻的梆硬梆硬的。 所以在最恶劣的天气下,关外反而最热闹,最有烟火气,你能在早市上能买到你想买到的一切。 或三五一群,或拉帮结伙的唠嗑,喜怒哀乐应有尽有,但大部分都洋溢着安逸的笑容。 当你心情好时,听到树上鸟儿唧唧咋咋宛若天籁,当你心情不好时,恨不得连鸟带树都给烧了。 没错,人类就是如此双标。 赵三元的心情显然不错,某个早餐摊前,他被野狗照着裤腿撒泡尿都笑呵呵的,根本没当回事。 换做以前还不得追着野狗尿回来啊? 汽笛声由远及近,李晚菘骑着挎斗子到来,挎斗子里坐着沈雨桐,看气色,昨夜肯定睡了个好觉。 “三元,我跟你就不客气了,谢的话不说,这是你要的东西,少帅亲自给你办的。”李晚菘将两个小盒子递过去。 沈雨桐则递来几条大重九香烟,感激道:“我知道你很忙,可过年的时候一定要聚聚啊,我和小花她们想亲自谢谢你。” “别放在心上。”赵三元拍了拍腰间,“真要谢我就让小李子再给我整点子弹,快打没了。” 兜里有枪,心里不慌。 火器虽然算不上无往不利,但泛用性真的强。 “行,回头就办,还有东大的事,按照你标注的那些坐标,二十七个堕婴尸体都已妥善收殓,暂定葬在苏家屯的金山以北,如果你有别的想法可以调整。” 赵三元点了点头,“就这么办,不用看我面子上厚葬,咱们不欠那些孩子什么,只需真正的入土为安即可。” 凡事遵从本心,太过刻意很容易过犹不及。 堕婴们是惨,可要分清责任,除了他们的父母之外,谁也不欠它们,能帮一把已经是善心爆棚了。 “有空回去跟五姐说一声让她多准备个房间,最好在炕上支个锅子,酒要是不够就麻烦五姐买点,哦对了,再整点哈尔滨红肠,我有用。” 李晚菘问问惊讶,“是有朋友到?要不我做东下馆子吧,喝完再去泡个澡舒坦舒坦。” 赵三元吐出一口烟圈,“别了,这人脾气古怪,怕你伺候不好再削你。” “谁啊?脾气比你还臭?” “我师父,也是老康的师父。” !!! 李晚菘浑身一激灵,立刻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兄弟你放心!这事我下午亲自办,绝对让老爷子挑不出毛病!” 虽然信息量过于巨大,也根本没见过传说中的师父,但看赵三元和老康的本事就知道了。 俩人的师父那得是何等神仙人物? 三元能安排他住李家,那是真没当外人。 感动又忐忑。 李晚菘不再废话,带着沈雨桐往中街去,必须把奉天城内最正宗的哈尔滨红肠全包圆了。 而赵三元哼着小曲儿溜溜达达。 能让他这般平易近人的原因,自然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回到身边。 来到吕家药材铺后院,老态龙钟的吕父坐在院中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丝毫没有儿子差点嗝屁的担忧,跟特么过大年似的。 “贤侄来了?老夫都说不用麻烦,搭人情没必要啊。” 赵三元将两个小盒子递了过去,“秀才是我兄弟,为他忙活忙活是应该的,这两盒吗啡走的是军方路子,能让他少遭点罪就少遭点吧。” 这年头吗啡有多金贵就不说了,其结构式刚刚定型没几年,在列强那边都是紧俏货。 能搞来两盒吗啡,路子确实够野。 “话说叔啊,照您这么喝法,身体真够呛能遭得住,差不多就行了呗,别成天到晚喝啊。” “瞧贤侄你说的,叔我高兴啊。”吕父压低声音道:“自从你们小哥几个从孙家湾回来后,一趟干死两个小鬼子阴阳师,苍天有眼!你说我能不美么?只可惜不能把它们的狗头拿回来祭奠我父亲和长子。” 赵三元略感无奈。 在吕父的心中,恐怕血海深仇早已胜过一切,但这事没法评价,更没法去劝人大度,否则会天打雷劈的。 “秀才他真没啥大事?” “放心吧,我这把老骨头虽不能提三尺剑,可医术还算过得去,又是我唯一的儿子,保准他不出仨月就能活蹦乱跳。” 赵三元大大松了口气。 昨夜实在过于凶险,若没老康施针帮其紧急止血,恐怕撑不到吕父施救。 “那行,叔您先喝着,我进去看看秀才。” 屋内温暖如春。 火炉上烧着水壶,滋滋作响。 床上的吕秀才还在沉睡,脸色虽是惨白,但相比昨夜要好很多,就是胸口绷带缠的里三圈外三圈,跟个蚕蛹似的,药味刺鼻。 老康靠坐在床边打着呼噜,哈喇子流了一地,看样子真的累坏了。 但赵三元不惯毛病,先对着手掌哈口热气,然后照着老康的脑门就是一巴掌。 “到饭点了?”老康被扇的一机灵,茫然看着四周,等感受到赵三元不善的眼神后,他赶紧赔笑。 “咋了老弟,心情不好?” “呵,你就没啥想跟我说的?” 开心是真开心,愤怒是真愤怒。 竟然被瞒了这么久。 那种举目无亲的寂寥感心酸的很。 合着你小子早就在身边? 老康略微苦笑着,他没有点名,是觉得对不起老弟,心里一直有个结。 “还不说?” “从哪说啊。” “从头说!” “记得那年我满月——别动手别动手,主要是我以前的事你大概都知道啊,当初还是你帮我解围,揍了那些欺负我的孩子。” 赵三元这才放下蒲扇大的大巴掌。 说起最初相遇的场景他当然没有忘记,因为是他打记事以来真正意义上的首战。 那年在山上待的太闷了便偷偷摸摸的出去玩,到个村子里就看到有个‘怪人’在晃悠,还特么以为是谁家绷带成精了,差点祭出火符烧过去,后来才发现是个活人。 还没等年幼的赵三元笑喷,就见一堆熊孩子对绷带人拳打脚踢,老康打小个就不高,别说同龄的了,比他小几岁的孩子看着都比他大一圈。 俗话说的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赵三元虽小,但三修罗的脾气秉性不分年龄,再加上那时的他还幻想着想当大英雄,见此情形当然是路见不平一声吼,直接加入战团。 说是战团,其实是老康在被动挨揍,被疾风病折磨的他基本没有反抗的力气,完全是赵三元以寡敌众,拎着小桃木剑左劈右砍,揍的那帮熊孩子哭爹喊娘。 只是双拳难敌四手,赢是赢了,却是惨胜,他自己也被揍的鼻青脸肿。 秉承着做大英雄的做派,赵三元做好事不留名,事了拂衣去,殊不知当时给老康留下了多深刻的心理震撼,都以为是神仙派来的天兵天将。 岂料没过多久,便在山中偶遇。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有意思的来了。 老康叹了口气,双眼有七分感叹,三分无奈,“师父找到我时,莪已经离死不远了,三天滴水未进,身上的药也很久没有换,他老人家问我愿不愿意做他徒弟学本事,等病好了以后能亲自为爹娘烧纸祭奠,我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后来病情稍有好转,我偷偷下山想换些纸钱,然后便遇到了你。” “等会!”赵三元想到个关键问题,“从你磕头拜师到偷摸下山,中间过去多久?” “差不多一年吧,反正不少于十个月。” “....” “咋了?” “没事儿,你继续。”赵三元翻了翻白眼,真要这么算,那特么的老康拜师入门比自己早一两个月啊,虽说自己是从襁褓中被师父领走,但真正意义上磕头拜师是在几年之后,总不能路都不会走就学本事。 你妈妈的! 还以为他是师弟,我是师兄。 师门里的身份是要跟一辈子的,谁是师兄就永远是师兄,在没有师伯师叔的情况下,哪天师父要是噶了,那师弟就得听师兄的,这是规矩。 “哦,后来师父找到我,亲自带我去那个矿洞祭奠,算是了却我的心愿,不然我总想着往外跑也不是个事,等祭奠完之后,我便老老实实的不再偷摸下山了。” 赵三元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怪不得!怪不得老头连续失踪好几天没回来,你是不知道那天给我怕的,生怕他发现我溜出去,一宿没敢睡啊。” 稍微对对账,逐渐清晰明了。 老康笑道:“只是我没料到又能遇见你,那天我在灌木丛里拉粑粑,就看见你非要让只傻狍子管你叫大爹,它不叫,你追着它揍。” 赵三元冷笑不已,“你还好意思说?拉粑粑不带纸,竟然扯下一段绷带擦屁股,最狠的是用树叶蹭了蹭,反面又缠了回去,我心想你还真特么是个人才。” 不能说是惺惺相惜吧。 至少也是二逼相吸。 对账后赵三元终于明白老头为啥时不时的要消失,合着他教自己的时候还教老康。 师兄弟其实隔的真不远,也就两个山头,但莫闻山分别告诉两个弟子不允许对外人透露自己住在哪。 究竟是为防外人,还是为防哥俩知道真相就不得而知了。 “纳闷了,老头为啥不把咱俩放一块?为了锻炼身体来回跑?”赵三元满脸问号,他实在搞不懂师父这么做的用意,没听说过师父教徒弟还分俩山头教的,难道是怕自己脾气不好欺负老康? 说到这个,老康的眼神充满愧疚。 “还记不记得那年持续暴雨,咱俩被困在了山涧里?” 第一百九十六章 给孩子的 “记得啊,你当时发高烧,我还用你脑门煎鸟蛋来着。” 小时候的七星山里能有啥玩的? 即便学的是玄门术法,可脱不了孩童心性。 好不容易碰到年纪没差太多但一样沙雕的小子,恨不得当场结义,只要有时间肯定得一起疯玩,得亏那年头深山老林的没有被开发,不然还真不够这哥俩折腾的,山里的傻狍子看到他俩都得绕道走,真惹不起。 硬要说遗憾的话,或许是老康那时候身体太差,再赶上骨架子小,很多时候都是赵三元背着他满山跑, 但众所周知,小孩子一旦散养,真指不定发生啥事。 那天他们去山涧下边玩,不料遇上大雨滂沱,回路被封死,小哥俩只能等待救援。 听着是最佳损友,事实上年幼的赵三元将老康照顾的无微不至,后者发了高烧浑身抖个不停,煎的鸟蛋也是给他吃的。 可赵三元并不知道疾风病究竟有多可怕。 为了降体温,首次解开了老康身上的绷带.... 当被莫闻山找到时,哥俩几乎都命悬一线。 尤其是赵三元,皮肤溃烂毛发脱落,神经受损肌肉萎缩。 疾风病! 那次是哥俩最后在一起,之后再见面就是在工程队了。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师父说你就是门中的另一个弟子,但不能再见面了,你被传染了疾风病危在旦夕,那回我是第一次看到师父懊恼的样子,可木已成舟,我今生最后悔的就是那天非要拉着你去山涧玩。” 赵三元揉了揉太阳穴,“之后你为啥没来找我?病又是怎么好的?” 老康低眉垂首,“师父说我的病比想象当中还要严重,他已经做到了极致,但想要根治就需要去趟西南苗疆,本来我是不愿意去的,但他老人家忽悠我说你也在那边,我当然不敢耽搁立刻启程,怎料你根本不在苗寨,再加上帮我治病的大巫祝本事高强,任凭我如何逃走都会给我抓回来。” 那年头想从东北去大西南是要跨越千山万水,不是谁都有命能走完全程,更何况一来一回要耗费太多时间。 等老康的疾风病彻底被根治后,大巫祝不再强留,言明已不欠你师父的人情,老康拜谢后启程回家。 只是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回到山上的时候,老康寻遍周围山头,师父和三元都消失不见,只留下落满灰尘的茅草屋。 近乎崩溃。 爹娘死去后,最重要的两个亲人也消失不见,打击过于巨大,若非是连卜几百次的卦象都显示赵三元未死,老康真有可能万念俱灰。 之后他遵着卦象四处寻找,期间来到了铁路工程队。 当时赵三元没认出老康,是因为印象里他浑身都缠绷带,唯一看清他的脸是在山涧落难的时候,可得重度疾风病的人几乎面目全非,说难听了恶鬼都比他眉清目秀,自是认不出来。 而赵三元被传染之后也容貌大改,声音粗犷,再加上哥俩多年未见,一时间没有辨别的出。 还是在逆走黄泉的时候,老康为了救三元孤身犯险,从彼岸花幻境里看到了三元小时候的摸样,自此才彻底明白过来。 “你是觉得差点害死我,心中有愧?” “....或许吧,我想着走一步看一步,等合适的事迹再与你坦白。” 赵三元缓缓呼出一口气。 听着想法不太正常,但确实情有可原,换做自己恐怕也会这般做,实在是彼此感情太深厚。 那次被感染疾风病,自己整整在床上躺了四年,也是师父寸步未离的四年。 万幸的是师父确实厉害,在抗生素没有普及之前,疾风病就是绝症,哪怕位高权重家财万贯也没用,能被治愈的简直是祖坟爆炸的好运气。 而赵三元被救治的非常及时,否则恶化下去的话,小命必然不保,可即便如此也耗费了四年时间,别看老康得重度疾风病许多年,可无论是体质还是命格都比赵三元要硬,八字更硬。 也侧面印证了当时在药王谷逆走黄泉归来时,老康下针为啥那般犹豫,首次失败后恨不得当场自尽。 从这点去想,便能理解老康的心理。 真正体会过刻骨铭心的别离失去,会特别特别敏感。 “嗯....?坦白啥?” 吕秀才悠悠转醒,他迷迷糊糊的看着俩兄弟,一时间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自己醒的好像不太是时候啊。 老康恨不得上前给秀才嘴几个,暗想你小子醒的真是时候,不然得被三元的眼神活活瞪麻。 “没啥没啥,其实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想听?你想听是吧?你肯定是想听,话说当年七星山上.....” 也不等吕秀才回答,老康直接打开话匣子噼里啪啦的讲述往事,一来是跟兄弟坦白,二来是想堵住三元的嘴不让他发飙。 反正都露馅了,早晚都得说。 吕秀才本就虚弱,却被硬拉着唠家常,一时间身心俱疲。 可听到那位高人竟然是俩兄弟的共同师父后,他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啥!?” “那老爷子是你俩的师父?” “开啥玩笑!” “他会的也忒多了吧?别的咱不说啊,就说那一手掌心雷,天师府怎么可能外传?还有最后用出的凌空一指,我根本没看懂是啥东西啊,这还不算劾召万神和没现身的老仙儿!” 不怪吕秀才激动。 其实赵三元和康木昂也懵逼。 原先师父在心中已经是一等一的存在,可哥俩相认后,已经难以想象师父到底有多强。 “所以来看看你后,我和老康得马上去东大一趟,师父说不能继续看大门了,至于这这那那的问题,今晚有的是时间唠。” 老康也点了点头,“既然团聚了,以后该如何行事都得听他老人家的,秀才你好好养伤,我估计出了正月你就能下地走动了。” “别啊哥!”吕秀才急得都快哭了,“我真求求了,无论今夜你们在哪唠,千万千万把我也带上,跟小孩一桌就行,我真的不想错过啊!” 在见识到莫闻山的能耐后,吕秀才哪能不清楚这位绝对是高手高手高高手,自己昏迷倒也罢了,醒都醒了必须得去旁听,因为说不定高人随意的一句话便能让人受益匪浅。 赵三元又好气又好笑,你说你都这德行了还凑啥热闹啊? 但拒绝肯定是没法拒绝的,吕秀才是为自己挡了一剑才身受重伤。 “行吧,正好我弄来两盒吗啡,到时候你要是龇牙咧嘴闹着要回家,老子上去就是一针。” 安抚好吕秀才后,哥俩动身前往东大。 又不是啥深仇大恨,话说开了之后心里都敞亮了许多。 无论是谁,都会为彼此着想,虽然弯弯绕绕了一段时间,但结果终究是好的,来日方长。 赵三元的脚步轻快,想着今年可算能过个团圆年了,得好好乐呵乐呵。 当然,等把师父安顿好后必须打破砂锅问到底,心头有太多的谜团没有解开。 但话又说回来,老康和三元内心是比较忐忑的,哥俩都好说,就怕师父再起幺蛾子。 实在是小时候被莫闻山各种忽悠怕了,三天两头不着家是常态,说好今晚包饺子,可能莫闻山直接就消失好几个月才回来。 师父的鬼,骗人的嘴,哥俩基本上是从小被忽悠到大。 “你说师父会不会又偷摸跑了.....” “当我傻啊?我特意让小李子帮莪看着点,现在有两个班的兵力看着老头。”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东大校门外。 然而现实完全超乎想象。 老康吞了吞口水,小声道:“三元,咱们奉军军制一个班是多少人啊....” “不太清楚,反正不超过十个....”赵三元头皮发麻。 今日是周天,虽说炎黄并没有普及周末的概念,但高级学府周末肯定是放假的,按理说应该会有不少学生进进出出才对。 可现在的场面是,整个校门口都被戒严,长枪短炮的,校门口里里外外的士兵得有二三百人。 特么的小李子就是个连长啊,他把弟兄都拉来也不够。 咋回事? 突然军管是几个意思? 哪个大军管不要碧莲来找姨太太了? 赵三元甩了甩头,花里胡哨的跟自己都没关系,把老头带走就成,其余的你们爱干啥干啥。 “站住!你——” 啪! 有个哨兵刚端起长枪阻拦哥俩,就被一旁的班长照着脑壳一巴掌。 “看准了再叭叭!” 随即面色严肃的对着哥俩敬礼。 戴眼镜的小油头。 花布丁的鸡窝头。 是了,没错。 “下边的弟兄不长眼还望见谅,司令在传达室内,二位请。” 赵三元和老康面面相觑。 司令? 在奉天城的地界上,能被称呼为司令的绝对凤毛麟角。 还没等走到传达室便听里边传来豪气爽朗的笑声。 “老哥说话还是这么赶趟啊,当年一别,兄弟我是年年找,月月找,谁能想到你竟然在这里看大门,屈大才了啊!” 一空浓重的奉北地区口音,应该是昌图开原那一带的。 “其实就干了半年左右,挣点酒钱。” “外道了!外道了不是?想喝酒老哥你去黑省找我啊,啥仙酿都得可着你先来,还有老毛子的大洋马?回头我必须给你整几个伺候伺候。” “快拉屁倒吧,大洋马?我这岁数连特么驴都上不去,再说再说。”莫闻山一脸不耐烦,等瞧见俩徒弟进来后立马站起身来,“还愣着?赶紧把东西收拾收拾,咱撤托。” 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师父没有再玩消失,墙角下有些提前收拾好的行李包裹。 坏消息是,唠嗑的真是个司令,东三省边防总司令,黑省督军,张大帅的拜把子二哥,吴俊生吴大舌头。 本来吧,彼此之间没啥交集,连见都没见过。 但尴尬就尴尬在,之前哥几个用的身份是吴大舌头的远方侄子。 现在正主出场,确实让人始料不及。 “呦呵~你们就是我素未谋面的好大侄吧?来来来,快让你吴叔瞅瞅。” 吴俊生面相不能说是肥头大耳吧,至少也是满脸横肉,天生一副土匪相,人高马大的再加上一身戎装,比张大帅看着更像是一方诸侯。 他为啥对小哥俩如此客气? 当然是看在莫闻山的面子上。 “见过吴司令。” 吴大舌头红光满面,“哎~都自家人别客气,叔这回来的急也没带啥东西,那个谁!” “到!”副官大踏步进门。 “拿十张票子过来。” 副官顿时尴尬的不行,他明白司令口中的票子,打底一万银元起步。 要说关外谁最富,吴大舌头绝对是头把交椅,可问题是他花钱大手大脚惯了,这次来东大又是临时起意,副官没来得及去分号账上取钱,手里就省点零碎。 “呃...要不司令您和三位贵客稍后,卑职去取钱?” “放你娘的罗圈屁!”吴大舌头拍案而起,气的咬牙切齿。 关键时刻拿不出钱,这不是打我老吴的脸么? “去!把警卫连里的机关枪都收了!送给我两位大侄儿当见面礼!” 啥叫豪横? 这就叫豪横? 啥叫腐败? 这就叫腐败。 吴大舌头为了走个面子,甚至能下达这种命令,也非常符合他的风格,喝兵血倒卖军火早就是家常便饭。 而有莫闻山在,俩徒弟肯定不敢说话,只能是当师父的开口。 “真用不上,别麻烦了” “哎呀客气啥,给孩子的!” 哥俩差点没笑喷。 谁家宝宝用这玩意儿啊? 莫闻山知道这场面不能拂了吴大舌头的面子,便无奈答应下来,只想赶紧脱身。 见此情形,吴大舌头果然感觉面上有光,他大笑着拍了拍小哥俩的肩膀。 “原本我是来看老帅的,半道听说有人打着我老吴的幌子在东大招摇撞骗,说是我侄子,心想我哪有啥侄子啊?肯定是谁他娘的招摇撞骗给我老吴抹黑,等到了一看发现没毛病!老哥的徒弟可不就是我好大侄儿么?以后碰到啥难事就提我名号,看谁敢欺负我好大侄!” 赵三元和老康满脸黑线。 估计老帅没透露其中的弯弯绕绕,否则以吴司令看似憨憨实则油滑的性子,要知道哥俩有老帅做靠山,肯定不能说出这等僭越的话来。 提你? 咱可怕被乡亲们戳脊梁骨。 “老哥,我中午得去帅府跟老帅搓麻将,等回头有空了咱再聚,先走了啊!”吴大舌头美滋滋的离开传达室,心情显然非常不错。 等这帮兵爷离开后,曾经莫闻山手底下的小弟们才敢露头相送,依依惜别,这送颗酸菜,那送点大枣,比吴大舌头送的机关枪要有情有义的多。 但无论是看大门的还是小哥俩,都疑惑莫闻山和吴司令究竟有多深的交情。 至于这么巴结着? 第一百九十七章 炕头 有能耐的人,在任何位置都能发光发热。 莫闻山离职的场面都快赶上欢送退休大领导了,可见威望有多高。 当师徒三人走出校门时,外边一辆军用卡车已经等候多时,吴大舌头的。 毕竟除了行李包裹外,还特么有十几把花机关和两挺捷克式,这货真的说到做到,真把警卫连的所有机关枪都打包好放在车厢里,得亏没带重武器,不然一样得带上。 等上了车后,气氛逐渐微妙起来。 各自有太多的问题太多的话想问师父。 却一时间不知该从哪里问。 很多时候的确是这样,没见面的时候胸有千言万语,可等见了面如鲠在喉,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有意思的是师兄弟不开口,老爷子也没开口的意思,自顾自的扣耳屎。 直到军用卡车即将开到李家门口时,还是嘴碎的老康没忍住,小声问道:“师父,您是救过他一家老小的命么?吴司令就差把您给供上了。” 赵三元则顺势恭敬的给师父点旱烟,烟卷他老人家抽不惯。 “没啥,三十多年前他在前朝捕盗营里当伙夫,刚巧那天我喝多了给他批了一挂,具体说啥我早就忘一边去了,估摸着是告诉他如何趋吉避凶吧。” “....” “....” 哥俩对视一眼。 何止是趋吉避凶? 看老吴的态度,绝对是足以改变命运的一次批卦,不然也太特么舔了。 赵三元又瞧了瞧身前的进口枪械,一个头两个大,“老康,眼看着快过年了没啥送的,就把这些枪械送给老北风他们当年货吧,咱们总不能在大街上摆摊卖。” “行,我看看腊月里吕家还走商队不,走的话就麻烦他们顺便带过去。” “看德行,你们俩个小王八羔子是对过账了吧?”莫闻山弹了弹烟灰,脸带笑意。 但老康是浑身一机灵,因为这笑容太深刻了,以前师父准备家法伺候的时候就是这种皮笑肉不笑,刻在基因里了属于是。 “几年没见着都长能耐了,东大领导们轮流伺候着,甚至卫队旅的连长都能在腊月给你俩干私事,权贵结交的不少啊,咋地,翅膀硬了?” 人老精,鬼老灵。 老祖宗们诚不欺我。 或许是太久没有体会过慈爱,赵三元竟敢接话,“啊?合着咱俩在东大的事,您老早就发现了?啥时候啊!不会是刚进校门就知道了吧?那您老就看着爱徒被揍——哎我去!” 莫闻山捏着爱徒的耳朵冷笑道:“来来来爱徒,让老子稀罕稀罕你,好好说说到底是被谁忽悠惹了一身骚!” 是真动怒还是假动气,老康门儿清的很,师父确实怒了。 但谁敢拦啊? 徒弟敢拦师父教训弟子? 默诵一遍大悲咒吧.... 赶巧卡车停在李家门口,莫闻山是从车里揍到车外,拐棍噼里啪啦往赵三元身上抽。 车棚顶上,黄小六优哉游哉嗑着瓜子,一旁的蟒青炎则眺望着远方,反正谁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又要过年了啊,真热闹。 当李冬至下班回家的时候,正好瞧见院门口有个老头在揍三元。 这可把他吓坏了。 谁啊? 太狂了! 几天没见着,三元咋拉成这样? 瞎老头都能揍他一顿? 难道是三元的老丈人? 刚想上去拉架却被小李子给拦住,后者特意请了半天假,张罗晚饭食材。 “别激动四叔,你先去厨房把鱼炖了。” “炖个六勺子啊我炖!啥棒小伙子被这么揍也得揍坏了吧?赶紧上去拦一拦,你不心疼我还心疼!” “师父教训徒弟,哪轮得着咱插手啊?您没看三元边被揍还还边赔笑么....” 李冬至心头咯噔一下。 这就是三元传说中的师父? 好家伙,真是人不可貌相,别的先不说,这师徒俩脾气一脉相承。 “不止三元,也是康哥的师父。” “我去炖鱼吧....” 有了师徒三人的团圆后,李家的确又热闹了不少。 到齐聚一堂的晚饭时,除了赵三元鼻青脸肿外,莫闻山是精神焕发,通体舒泰。 对李家人的态度非常和蔼亲切,丝毫没有倚老卖老的感觉。 这让李家人心里都有点纳闷。 多好的老头啊,咋揍徒弟揍的那么狠? 是坏了规矩还是在外边认别的师父了? 李冬至试探性说道:“咳咳....莫先生博文多广,阅历见识让人钦佩啊,都说名师出高徒果然诚不欺我,两位爱徒俱是人中之龙,无论人品还是能力都属上上之选。” 莫闻山美滋滋喝口小酒,笑意盎然,“那是自然,我自己徒弟我自己门儿清,他俩要是傻了吧唧的我能收?真不是吹,有些当师父的一辈子也收不到一个这样式的。” “那方才是三元惹到您老不悦了?” “没啥,就是挺长时间没见着,手痒了稀罕稀罕。” “.....” “我虽然眼睛瞎,但心不瞎,你们一家子都是好人,三元和小康能交到你们算有眼光,看在他俩的面子上盛情招待我这个老头子,情领了,来走一个。” 是场面话还是心里话,其实都不重要。 花花轿子众人抬。 莫闻山表露出的善意和谦卑让人如沐春风,也让李家人心中悬着的大石稍微落了下去。 不止拉近了关系,还为徒弟化解了尴尬。 在他人面前,徒弟永远最优秀,教训的话留在背后说,尤其是不能在饭桌上说。 别搞旧时代过度谦虚那一套,让人听了就倒胃口,想谦虚别拿徒弟当工具。 一时间其乐融融。 不止是对李家叔侄,莫闻山对女眷同样客客气气,能跟李晚菘唠一唠手雷的破片杀伤,还能跟女眷们分享一些啥牌的胰子去污强,天南海北无所不知。 跟一杯酒下肚胡咧咧的大明白不同,莫闻山是真明白。 老康频频给师父斟酒,赵三元频频递烟。 但李家人并非没有眼力见,明白师徒三人多年不见,应该有许多话要说,否则之前也不会咔咔削三元,定是有所不满。 见时机差不多后,老李媳妇儿和五姐带着小豆苗先行离开,李家叔侄又敬一杯酒后也离开了屋子。 炕上只剩下师徒三人。 锅底燃烧的干柴发出轻响,火炕热乎乎的。 安逸又温暖。 莫闻山举起酒杯,俩徒弟赶忙跟着举杯。 “咱爷仨先喝一杯。” 没有外人在,是该唠正事了。 有些话确实得关起门来说。 “下山后用了几次?” “不算走阴,用了两次。” 赵三元知道师父在问什么。 劾召万神。 当年学这招的时候发过毒誓,绝不用以逞勇斗狠,只有在危机时才可以用。 “我这个当师父的是教你们本事,教你们做人,但从小到大对你们都是放养,没有尽到做师父的全部责任,可不管如何,你们当初一个头磕地上,到死那天我也得管你们,说说吧,下山以来都发生了啥事,碰到了啥人,竟能逼得你施展两次绝学。” 哥俩又惶恐又震惊。 这师父头一回说自己的不是。 赵三元伸手在师父眼前晃了晃。 “喝高了?不应该啊,里外里才二斤,上岁数了?” 老康看的欲哭无泪。 要不咋说三元你活该挨揍呢。 师父明显是性情了,好家伙气氛这让你给搅和的。 而莫闻山没有再动手,反倒是叹了口气,感慨道:“你小子知道师父岁数大了还不省点心,若非咱们相遇,我估摸着没几年你们都得玩完,真是啥浑水都敢蹚?” 赵三元摊了摊手表示无奈,“都是事赶事,给我和老康逼到这份上了,从哪里说好....就从工程队开始说吧。” 爷仨边喝着小酒边唠嗑。 首次坐在一张酒桌,自然是有唠不完的话,而且像这种安逸的夜晚对谁都不多。 工程队驱鬼,到老李家灭亲,杀狸妖杀邪教,甚至还杀小鬼子,看着是几年的功夫,实则被安排的满满当当,信息量过于巨大。 哪一件事单拎出来都足够震撼,但师父就是师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但内心究竟在想什么,哥俩都看不出。 “工程队的事,你个打更的算分内;李家的事算仁义;帽山和老王家的事算为民除害,可越往后咋越刹不住了?即便高首帮了你们一把,也没必要赌上身家性命去药王谷死磕吧?无论是大重九还是一贯道,水都深到你们难以想象,话说你小子是不是想睡那个大白兔吧?” 赵三元连翻白眼,“师父,您是知道我的,情情爱爱的我真不感兴趣,退一万步讲我真想睡她跟老高有啥关系啊?完全是因为他够朋友我才同意出手相帮。” 莫闻山挑了挑眉毛,“然后躺一口棺材里走阴下地府?还大闹金鸡山阎罗殿?说出去谁他妈信你不想睡她。” 无语了。 彻底无语。 那不是形势所迫么,要是换成老康和老刘跟着下去,自己连回来的机会都没有,当时兔子一起走阴是最好的安排,毕竟不是谁都有胆量劫船撞十殿,每次回想起来都霸气的很。 莫闻山咧嘴一笑,“行,听你语气,为师当年给你打的内景没白打。” “这里边有关系?” “关系可大了,你小子当个庄稼汉或者过正常人日子就罢,只要顶了香火你必主淫邪!还不是普通好娘们儿那种,是相当好娘们儿,指不定香火顶定没明白就得当个采花大盗,早晚死女人肚皮上,所以从小练你,直到你麻木为止。” ??? 赵三元满脸懵逼。 他真不清楚里边有这层关系。 之前只是以为师父可能比较爱看,又怕自己在山上没意思,便领着一起看。 合着是给自己看的啊? 旁边的老康都笑喷了,试想从两三岁开始就看各种活春宫,再有淫邪的潜质也得犯恶心。 “你笑啥?没说你么?”莫闻山提了提音量,“你虽不顶香,但不代表你没毛病,印弱财旺,还是偏财双旺最容易沾染看前后文应该是赌瘾吧,更何况你学的大多是道门本事,用这东西去赌场要么无往不利,要么被砍掉手脚,所以老子又打内景又带你去各种赌场,将赌徒的疯狂和凄惨都牢牢记在你心中。” 回想起当初在帽山大车店时说的话,那时候哥俩还都以为彼此师父都不咋靠谱。 真相出乎意料。 不止是师出同门,而且师父是刻意为之。 一个容易犯淫邪,一个容易染赌瘾。 “呃....师父,我走阴的时候听说曾经有个狠人在下边也用了劾召万神大闹地府,连酆都大帝的神韵都能请来,肯定是您老吧?” 莫闻山吐口烟圈,语气惆怅,“大闹?莪的傻徒弟,阳魂走阴本就是钻空子,更何况冥土岂是等闲?真要想留下一介凡人又有何难度?不过是侥幸被放了一马。” “对对对!”赵三元连连点头,“我也是同样的想法,按理说我请来的转轮王神韵,它本身不可能不知道,奇怪的是别说转轮王了,任何一位阎君都没现身阻拦,身份最高的就是罗刹鬼差了,明显是放我走,到底为啥啊?” 老话说,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何况是在地府冥土,人家的地盘上。 还有再往上的高级领导们全都没现身,确实很奇怪。 多年来莫闻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随着阅历和年龄的增长,他渐渐窥破了几分关窍,只是心中的猜测非常无奈,没必要在这时候跟徒弟言明。 未来的路究竟该怎么走,还是未知数。 因此莫闻山岔开话题,“我要是没算错,你们共杀了一贯道一名点传师五个堂主还有个小卡拉米,对吧?” 老康连连摇头,“不能这么算啊师父,应该是六个,我在药王谷对付的廖胜奴不是我杀的,是他自己被气死的。” 莫闻山好笑不已,“你没往他身上劈雷法?就算没给他劈死,一贯道也会把账算到你的头上。” 跟炎黄第一大邪教讲道理? 得亏是你俩小子本事说得过去,事后还没留下啥尾巴,不然早就嗝屁了。 随即话锋一转,莫闻山的表情严肃起来。 “如果你们想宣扬正义,就要做到内心绝对的正义,否则你们的正义就是虚伪,如果你们是有能力的人追求正义,那就要将你们所定义的正义进行到底,否则你们的正义会害死很多人,如果做不到还不如当那个麻木的人,到陈家事件结束,你们做的还算有道义,没当婊子立牌坊,但千不该万不该,你们不该去帅府大青楼。” “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你俩根本算不得将,张大帅何许人也?能夹在红白两大帝国中求存的枭雄,哪怕他真以大局出发,可哪里轮得到你们哥俩接花红?请君赴死为大义,你们当真明白自己被卷入到何等旋涡当中?” 第一百九十八章 应龙跃涧 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 这话,得分谁说。 也要看是不是倚老卖老。 赵三元和康木昂不单单将莫闻山看做是授业恩师,说是像父亲也行,像爷爷亦可,总而言之是最尊敬的长辈,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他老人家说的话,哥俩向来不敢左耳进右耳出,除了是知道师父阅历经验极广以外,更知道师父绝对不会坑害自己。 “我明白师父您老的意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尤其是在被祁四海按着头皮削一顿后我更明白这个道理了,可归根结底,不就是小鬼子的异人么?论玄门术法阴阳五行,咱是它活祖宗,有啥怕的?” “你还是不明白。”莫闻山摇了摇头,随即问向康木昂,“这方面,你比三元拎得清,但你是没拦住他,对吧。” 老康面带苦笑。 在大青楼时的确想拦住三元。 可三元的脾气秉性就不用多说了,老帅又是讲侠肝义胆又是讲忠孝礼智信的,面子还给的特别足,换做九成九的人都得上头。 再加上小鬼子阴阳师确实不做人,在孙家湾做的恶事就是最好的解释。 更重要的,是当时已经被老帅架住,根本容不得拒绝 所以师父才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帅府大青楼,而不是说该不该答应。 上位者的门槛,不好进,更不好出。 鬼知道拒绝之后,帅府花园里会不会冲出一群刀斧手或是机枪连。 不答应还想走? 事后把情报透露出去咋办? 甚至连老李都得跟着吃瓜落。 或许在他人看来,你们哥俩能得老帅赏识,背后又有帅府在背后站台,简直让人艳羡不已,平步青云,吃香的喝辣的啥也不用愁。 可代价究竟有多重,老康心里一直都明白,否则也不会着急拉吕秀才入伙,从孙家湾回来后,悬着的心从没放下过,就怕事情败露被招魂神社追杀。 明白归明白,但老康哪怕在师父面前也依旧护着老弟,“....事已至此,师父您别怪三元了,很多时候都是他运筹帷幄,从杀李谷雨开始至今都没留啥尾巴吗,应该问题不大....” “那为啥祁四海能堵到你们哥俩?”莫闻山一语中的,“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不要说头顶三尺神明,做了便是做了,早晚会被发现,不止是招魂神社,一贯道那头的妖人同样如此,只不过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跟大重九两败俱伤,短时间内也没工夫搭理你们。” 情报方面,莫闻山好像足不出户却能知天下事,就是不知情报的来源。 “还有,你也别总护着他说话,自己的毛病自己要明白,三元他无论是锐气还是心智都难以挑剔,缺点是上头时不计后果,而你是宽厚坚毅,但果决不足,太多时候都想着你好我好大家好,殊不知世间哪得两全法?仁者是无敌,可你要明白不是仁者无敌,是无敌了才配有资格当仁者。” 恰逢此时房门开启。 李家叔侄抬着担架进屋,上面躺着的正是吕秀才,这小子刚巧听到这句话,不由得震耳欲聋。 不是仁者才无敌,是无敌了才配有资格当仁者! 高人就是高人! 单单一句话便能让人醍醐灌顶! “不用在意我们,各位继续唠,有事儿让三元去院里喊我就成。”等把担架放在炕上后,李家叔侄笑着离去。 莫闻山闻了闻药味儿就知道来人是谁,轻笑道:“吕家的小子?你师父是挂月峰的弘光大师吧?他身体可还好?” 吕秀才激动的差点坐起来,招风耳都跟着乱颤。 他可从未透露过自己师父名讳,倒不是说放着兄弟,是师父不让往外说。 可这位高人竟一语道破,简直神了! “家、家师法号确实是弘光二字,身体还算康泰,晚辈作为最后一位关门弟子,在下山之后,他老人家再不过问俗事,潜心修行....晚辈今夜不请自来,还望前辈勿罪,实在是对您太过崇拜,敢问前辈与家师是旧识?” 绕来绕去,彼此间好像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得不让人感叹缘分的奇妙。 莫闻山语气中有浓浓的追忆味道。 “算是吧,想当年他是个小秃驴,我是个小牛鼻子,偏偏我俩都不太守得住清规戒律,野外抓到个兔子后我诵往生咒,他诵大悲咒,然后就开烤,现在回味起来是真香啊,再也吃不到同般滋味了。” “至于如何认出你的身份并没有你想象当中那么神,而是你催动银头揭谛的血玉菩提,当年是你师爷传给你师父的罕见法器,现在到了你手里,小小年纪能施展一身的佛门正法,弘光挑徒弟的眼光挺不错,但照比我还是差了点。” 美滋滋又喝了一口小酒,莫闻山心情显然不错,临了还不忘夸自己一手,借此压旧友一头。 吕秀才则张大了下巴瞪圆了眼睛。 啥? 师父破戒? 没道理啊! 印象里师父绝对贴合人们对得道高僧的任何固有印象,不能说是活佛转世吧,至少也是五台山上定海神针般的人物,行走坐卧皆是禅法,他老人家受戒之后还破戒过? 莫闻山指了指铁锅里的胖头鱼,“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句话逐渐成了歪邪之人行歪邪之事的借口,却不知清规戒律是俗人为了澄净本心选择的近路,当本心已然澄净,又何必拘泥清规戒律?你师父啊他就算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也比许多天天把佛祖挂嘴边,暗地里却抱着功德箱睡觉的大和尚强无数倍,因为他修到那个份儿上了。” “佛是为了让皈依的信徒们天天画地为牢而存在?还是为了让信徒们死守着清规戒律而存在?都不是,佛是想让信徒们知行善法,普渡世间,即便你一本佛经都不诵,任何戒律都不守,只要你仁爱济世,你便是佛,但不包括为了行善而行善,不为一佛二佛三四五佛种善根,要知佛有慈悲宁祥,亦有怒目金刚。” 看似在跟吕秀才唠嗑。 实则这些话多半是说给康木昂听的。 作为师父,他有时难免会想如果俩徒弟融合到一起堪称完美。 但世间哪有完美的人? 某种程度来说,俩徒弟能成为师兄弟相互扶持,才是真正的完美。 希望康木昂能明白善法真谛,也希望赵三元能明白过犹不及。 吕秀才双眼明亮,“前辈斟字酌句,师父曾经也赐过类似教诲,只是当初年幼还想不透彻,如今再听前辈所言,如惊雷震耳。” 见师父砸吧嘴,赵三元立刻递烟点火,动作行云流水,向来被各路大佬伺候的他,也只对师父如此恭敬。 “你们下山以来所作所为,我大概心里有了数,未来如何暂且先放下,你们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别硬憋着了,问吧,今夜能回答的老子知无不言。” 有些话,不能明着说。 比如夸徒弟这件事。 抛开那些花里胡哨的不谈,俩徒弟一路走来连挑众多强敌还能全身而退,甚至还能跟祁四海那个老琵琶精过招,确实值得称赞。 有点自己当年舍我其谁的豪横气概。 可又深知俩徒弟的性子,尤其是赵三元,你要敢夸他菜炒的好,他回头就能给你房子点了,真不禁夸,一夸就翘尾巴。 所以至始至终,都从未真正夸赞过俩徒弟。 “那我问了啊....” “赶紧的,老子还想早点挠觉,连续三天夜班真不是人干的。” 赵三元鼓起腻腻歪歪的笑脸,“师父,您眼睛到底瞎没瞎?要是真瞎了咋看不出生活上有啥困扰啊,夹鱼眼睛那叫一个准。” ??? 一旁的老康都快哭了。 心想首个问题你就问这? 还以为要问为啥分山头教徒弟。 虽然我也很好奇,但明显更该问别的啊喂! 莫闻山倒是没有任何意外,面色平静道:“你咋知道不耽搁?有时候拉粑粑会拉到外边,草纸擦完屁股干不干净也看不见,都是靠手感,你感兴趣?瞎一次不就知道了,到时候老子教你如何瞎眼过活。” “.....”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谁来了都得五体投地,真不愧是师徒。 “是天生眼疾?还是师父您老窥破天机太多犯了弊缺?” “我自己亲手废掉的。” 赵三元面色大变。 要说师父确实了解徒弟,但徒弟也了解师父,自打急事儿起他老人家就瞎了眼,还以为是不可抗力。 可现在听话里话外的意思,有点不对劲。 自己亲手废掉双眼? 是自愿的? 还是被迫的? 而老康见师父没有往下细说,便赶忙接过话来,“师父,您老当初为啥要分山头教徒弟啊?” 要说师父在外边养娘们儿吧,又没啥可能,毕竟俩山头上只有母鸡母鸭母狍子,连个老太太都没有。 莫闻山侧头对向康木昂,虽绑着眼带,可那表情明显是在嫌弃。 “一个字,闹腾。” “啊?” “给你俩整一块,耳根子不带清净的,之前即便将你们分开,七星山上也都快让你们搅的天翻地覆。” 哥俩对视一眼,欲哭无泪 就这? 还以为是多么了不得的原因。 “其二....” 哥俩立马振作精神! 就说嘛! 肯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莫闻山将筷子横在碗口处。 “满盈则亏,过犹不及,你们俩虽天赋极好,可八字命盘过硬,尤其是三元,你其实跟小康一样都是八字纯阳,却又有所不同,你乃死局逢生,空亡而反,天虚入命六亲缘薄,非但没有否极泰来的机会,反倒是个煞星,要知天理循环,万物荣枯有序,顺者昌逆者亡,尤其是走上玄门这条路,更是如此。” “但你我有缘,我除了这点江湖本事外寸事不长,再赶上你家是实打实的老香根儿,我便顺势而为,不然再给你家老仙儿憋下去,说不定老赵家香火断了也没憋出头,所以升表文时想办法给你八字改了一柱,后为七阳一阴,成应龙跃涧之格,以煞消煞,凶中求变。” 运可扭转,命却天定。 命运命运,命在前运在后,孰轻孰重自是明了命非凡人所能左右。 只要是人的八字,阴阳都是偶数,无外乎二四六,不可能出现一三七,除非高人硬解。 类似于改人属相,前文已经提过,这里不再多说。 可万变不离其宗,赵三元后天改成的七阳一阴只用作顶香范畴,其他方面的运依旧是按老八字算。 有道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即便如此,莫闻山能改人一柱,已经足够惊世骇俗。 而康木昂则无需如此,以他小时候的身体状况,八字纯阳有益无害。 “话说回来,既然你传了老香根顶了香火,我的一些东西便不再适合你,小康那头也差不多,他先天犯残,需以自然道法修身,再以些许释门术法佐之。” 赵三元又纳闷了,“听师父您的意思,好像我和老康各学一部分啊?难道怕师出同门的师兄弟互相破不了招儿?您老放心,我肯定不会欺负他。” 莫闻山语气玩味,“你小子是馋雷法吧?因劾召万神有着严重代价,所以以后想用雷法对敌?” “瞧您说的~也不用非得是雷法,教雷符也行,以后看谁还敢熊我。”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么? 吕秀才都有点替他臊得慌。 熊你? 谁脑子有泡啊! 问问那些被你干掉的倒霉蛋,在给他们一次选择的机会,绝对离你小子远远的,瞅着你腿肚子都转筋! 莫闻山吐了一口烟圈,挖苦道:“你以为雷法就没有制约了?就凭你被老仙儿捆窍都会杀心四起的德行,即便学成了雷符,没等催法先得把自己劈个半死,要想多活几年,莪劝你趁早断了这份念想。” “我可以改啊。” “改?你咋不说回炉重造?三修罗的命格需要你修一辈子,别的不比,啥时候修到你家老碑王那种境界才算合格,而且老子刚刚说了,满盈则亏,有的东西都搁身上,你们擎不住,否则就是我这般结果。” 莫闻山指了指自己的双眼,意思不言而喻。 要不咋说最了解赵三元的是他师父。 话音刚落,这小子立马红了眼睛。 他又不是傻子,哪能听不出话外之音。 可就像莫闻山说的那般,心境太容易起伏。 “谁!是不是谁逼迫您老自残双目!我活劈了他!” 就连老康也脸色阴沉,握紧了双拳。 而吕秀才则被震的无以复加。 他实在难以想象能将莫闻山逼得自残双眼的人究竟要恐怖到何种地步。 “消停坐着,都说是我当年自愿这般,跟他人没关系,一些陈年旧事,几个小子愿意听,我就唠唠几句,倒酒。” 第一百九十九章 颠沛 正所谓天魂上天路,地魂入地府。 运气这东西杳杳冥冥的,跟缘分一样半点不由人。 有的天生有荣华,有的天生是骡马,无论其他人再怎么捧你都没用。 好比你从小到大的身边人总说你能黄袍加身,然后长大了拉黄包车是一个道理。 莫闻山的运气就很好。 至少幼年这段期间是真不错。 出生那年,赶上了第二次大烟战争,洋鬼子从广州沿着海岸线打到津门,再加上洪朝反清,战事糜烂,民不聊生,虽然没打到关外,可毕竟离京畿地域不算太远,同样受到极大波及。, 多地卖儿卖女,甚至易子而食实在司空见惯,而刚刚降生的莫闻山被父母遗弃在灌木丛里,等着自生自灭。 万幸有个云游的老道士救了他,这老道士道号云松,倒不是啥高人,顶多会些艺术罢了,行走世间悬壶济世,哪能眼睁睁看着个婴孩暴尸荒野? 遂抱着莫闻山返回门派太一道,它也并非大门大派,只是个道门的分支之一,创立于宋金年代,曾经算辉煌过,但后来渐渐式微,弟子愈发凋零。 许多道门式微的原因有很多,有的是并入大派求生存,有的是传承断绝后辈庸庸碌碌。 而最大的原因,是当时朝廷对道门明扶暗贬的刻意打压,这里就不细说了,有兴趣的可自行了解。 这跟莫闻山倒没多大关系,不死已经是天大的幸运,饿不死有衣穿,还能学点小本事,日子算过得去。 当莫闻山以为能在乱世中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时候,某天晌午,他的命运彻底改变。 或许是被救一命消耗掉了大部分福报,亦或说是运气太好。 总之,那天晌午他下山买过冬被褥时,在乡镇角落里碰到了一名乞丐。 无法来形容那乞丐的凄惨。 手筋脚筋尽数被挑断,手指脚趾全部被剁掉,连鼻子、双目、双耳都消失不见,裸露的皮肤伤痕累累,没有一块好地方,连长辫子都磨的稀烂,他趴在地上如蛆虫般,对着想来抢泔食的野狗龇牙咧嘴。 即便如此,莫闻山也没觉得有啥。 那年头别说是人了,连国都没啥尊严,苟延残喘罢。 随即莫闻山想将自己没舍得吃的早饭送给乞丐。 可当他踏入小巷子里的刹那,便顿时止住了脚步。 只见那老乞丐微微仰头,两条恶狗突然像是被啥东西击中一样,脖颈爆出血花,直接倒地暴毙。 “当时的震撼,至今难以忘却,我像是着了魔般走到老乞丐的身前,他虽双目尽失,可他的眼眶是那样深邃,仿佛能看透一切本质宿源,他又笑了,嘴里没有一颗牙,我那时即便阅历甚少,也能看出他遭受过惨无人道的酷刑。” “他说,小子,大白膜都拿来了还不递到嘴边?千好万好,也赶不上白面馒头好。” 莫闻山语气平静,诉说着尘封多年的隐秘往事。 可哥仨无不紧张的额头见汗,他们明白接下来一定会有了不得的大事。 “我将馒头放到他嘴边,他却大笑不已,说人世间太过可笑,遥想自己妙手空空盗遍至宝,世间何等饕餮没品尝过,临了却为他人施舍的馒头心泛触动,可笑至极。” “妙手空空我不清楚是啥,但听意思老乞丐以前应该是个大盗,不管啥年头,当贼都没啥好下场,更何况那个年月,只是老乞丐过于凄惨,我很想问他咋变成这样的,可老乞丐说他盗亦有道,向来恩怨分明,如此苟延残喘是因大仇未报,所以要将今生偷到最珍贵的至宝赠给我,报达恩情。” “说实话,我真没咋信,赠他馒头是想给自己积点福报,再加上好奇老乞丐用啥办法弄死的野狗,至于至宝啥的真无所谓,奈何我那时年纪尚小不懂世间险恶,想着白来的好处有啥不能要的?实在不行找到失主还回去不就得了,然后我就问老乞丐是啥东西,他说,是刚才弄死野狗的办法,再加上比那更厉害的东西。” 从对话中不难听出,莫闻山虽有善心,可并不是傻傻老好人,有好处就拿,剩下的事之后再说。 老乞丐咧嘴一笑,说宝贝都在脑子里,承载它的东西已经被毁去了,否则早就被贪婪之人宰了喂狗。 想要? 每天亥时一个人来巷子里即可。 那时莫闻山才十岁出头,一听是妙法高招,自是心思神往,满口答应。 当莫闻山第九次来到巷子时,老乞丐面色极为平静,说自己执念已消,未来大仇必将得报。 莫闻山回答自己不愿与人纷争,学了本事也只是想有自保之力,安安分分在道观里生活。 可老乞丐却笑若癫狂,在喜悦中死去。 “他奶奶个熊!老乞丐也忒歹毒了吧!从头到尾就没安好心给师父您挖坑!”赵三元拍案而起,虽然不知从老乞丐那里学到的是啥,可看他的下场就知道,未来那帮歹人一定会找上师父,到时候还真算给老乞丐报仇,亦或是师父落得老乞丐那般下场。 莫闻山轻笑道:“只可惜我全然没当回事,将老乞丐葬了后沾沾自喜,回山上后还问师父,三皇派的祖庭在哪,我得了三皇传承后用不用去一趟拜山门。” !!! 等会!!! 赵三元猛然看向师父,心惊肉跳。 自己可一直以为三皇传承是一代传一代,正儿八经的道统传承,即便门派早已凋零,可三皇中人只是隐入市井罢了。 合着三皇传承是这么来的? 传承于一个乞丐? “不对啊师父!您都说了老乞丐以前是个大道,他怎么可能学的会....” 话音越来越小,赵三元突然想起一事。 老乞丐弄死野狗的办法,跟师父那夜对付祁四海的术法特别相似。 莫闻山感慨万千,“他算不得学会,只是略通皮毛,当年他无意从某个摸金团伙手里偷到一份羊皮卷轴,因上边写的东西玄之又玄便想将它出售换点金银,岂料消息一出,江湖哗然,无数玄门高手发了疯似的寻找,而老乞丐也算油滑,得闻事情脱离掌控后为了保命,提前记住羊皮卷的所有内容,再将其毁掉。” “当被抓到时,各方势力的高人还算客气,待其如座上宾,但老乞丐深知说出内情必然是个死,所以丝毫不松口,哪怕连续数百天遭受最残忍的酷刑都没有松口,咬死说卷轴卖给了皇室宗亲,奈何各方势力并未放弃,他们主动放掉了老乞丐并派人暗中盯梢,只是连续四十多年,老乞丐都没有露出任何马脚,渐渐不再理会。” “在此期间,他早已将羊皮卷轴的内容倒背如流,即便资质甚低,可在仇恨的滋养下,多年以来还是让他摸索出了几分关窍,另辟蹊径以身为剑,能打出小威力的三皇剑,也就是那夜我凌空祭出的气剑,至于劾召万神,那实在不是他能悟出来的妙法。” 三皇剑? 原来那招叫三皇剑! 赵三元等人记忆十分深刻,的的确确是世所罕见的奇招妙法,不怪多方势力竞相争夺,更不要说劾召万神了。 三皇派传承要么彻底消失,要么必是怀璧之罪,古往今来这个圈里的人有多疯狂,赵三元还是明白的。 超然的力量会带来超然的地位,超然的地位带来超然的危险,大多数人不会选择收手,而是会继续获得更多超然的力量抵消危险,循此往复,直到彻底灭亡。 莫闻山继续述说着他的故事。 “师父知晓我获得了何等危险之物后,当即急火攻心吐血三升,他用最后一口气命人将观里大半的香火钱给了我,并将我逐出师门,自此两不相干,随即辞世羽化。” “下山以后,我一直在思考师父为啥将我逐出师门,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师父怪我瞧不起自家本事,反而偷偷在外面学艺,我漫无目的流浪着,也就是在那时遇到了下山历练的弘光,因性情相投,心想着不行就去当和尚吧,便随他一同前往五台山,刚到地方时,弘光的师父问我为何被逐出师门,我想不清原因,就把经过如实告之,结果你们也能预料得到,五台山没有收我,却也从未对他人透露关于我的一切。” “逐渐的莪有点想明白了,关键出自三皇传承这件事,那我不说总行了吧?我远离北方总行了吧?” 颠沛流离,无家可归。 意外的收获虽让莫闻山变得比以前更强大,可自此以后,就像老乞丐预料的那般,早晚会被世间所不容。 莫闻山南下后,拜入阁皂宗,这个宗门已式微多年,没比太一道好哪去,日子倒也过的清净,莫闻山恪守本分,从不做出格之事,潜心修行,也没对外人提起过有关三皇传承的任何东西。 相安无事了两年。 那段时期,洪朝虽被清廷和西方势力联合绞杀,但余波尚存,长江中下游的乱匪贼盗数不胜数。 饿急眼了连当官的都敢销户,更何况是个小门小派,功德箱是重点照顾对象。 那夜,数百乱匪冲入阁皂宗山门,见东西就抢,甚至连神像的镀铜都要刮得干干净净,谁敢拦就杀谁,乱成一锅粥。 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阁皂宗本就弟子不多,即便有些玄门术法,又哪里抵挡得了这么多乱匪冲击,逃都来不及。 混乱中,莫闻山为了保护师兄师弟们,被迫使出三皇剑,将几个带头的匪首当场打成重伤。 效果显着,乱匪们以为山门里的道士藏了火枪,都吓得四下逃窜,危机解除。 但,莫闻山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阁皂宗虽势力小,可不代表时任掌门的灵胤真人没有眼力。 事后他立刻带莫闻山进入内殿,询问那气剑术法从何而来,是否与传说中三皇派有关。 莫闻山心中感激收留之恩,如实回答了。 灵胤真人大喜过望,魔怔般念叨着门派中兴指日可待,并当即收莫闻山为嫡传弟子,承诺以后必将成为宗门之主。 到这里,莫闻山其实没有太多抗拒的心理,想着给就给吧,本来就不是自己该得的东西。 坏就坏在,灵胤真人太过激动也太过亢奋,他生怕莫闻山逃走,当夜命所有弟子觉都别睡,全部对莫闻山严加看管,敢逃跑就打断他双腿。 “师父....”康木昂语气都有些颤抖,他设身处地的想都知道滋味有多不好受。 为了师门被迫出手,却又被师门所背叛。 相比之下,当初将莫闻山逐出院墙的云松道长,心性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莫闻山自嘲笑了笑,“说来倒有意思,本是天罗地网,可下边有个感激我救命之恩的师兄,他不忍心看我被囚禁,偷偷放我离去下山。” “弟子比掌门有人情味。”赵三元强制压下心头怒火,若非师父出手吓退匪盗,恐怕宗门都得被平了,那个狗屁灵胤真要够强,他咋没把匪盗打跑?事后想摘桃子,不要个逼脸。 仁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这话虽然有失偏颇,可一些身居高位的人确实没啥人情味,或许格局比较高吧。 老康为师父斟满酒杯,“之后咋样了师父,他们没下山追您?” “自然是追了。”莫闻山满饮此杯,呼出浓郁酒气,“我心想这回再跑远点吧,料定灵胤那瘪犊子视三皇传承为囊中之物,不敢声张,之后我辗转随山派、南传天心派、九龙派、神机堂、闾山派、北帝宗、阴山派等,每当感觉灵胤快要接近时,我就撒丫子跑。” “后来逼得他没招了,怕我真的为报名投靠哪个庞然大物,秉承着得不到就毁掉的宗旨,将我的秘密公布于众,呵,当时我在闾山派内,长老看我的眼神都他妈绿油油的,我就知道事情坏了,立马走球子。” 人一旦疯了,神仙都挡不住。 灵胤明白自家实力弱,真没招跟名门大派抗衡,既如此,倒不如退而求次,用莫闻山来搅动这一潭死水,等相互打起来后再从中渔利! 在淮北洪泽湖,少年莫闻山终于被各路高手截住! 第二百章 师兄 没有最疯狂,只有更疯狂。 而如何定义疯狂,要看从什么角度去看待。 当时的莫闻山虽有三皇传承傍身,又从各家门派学到了许多本事,但还是太嫩,真打起来必死无疑。 如此危局之下,却有人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在外界看来是疯了。 神宵派! 一个虽然式微多年,但在十九世纪还没彻底断法脉的强大门派! 它的强大不在于人多,也不在于威望。 在于实力。 有个不可考的说法,雷法最初源自张道陵祖师爷,而神宵真正将它发扬光大,龙虎山一比都得往后稍稍。 是真是假已经不可考,因为能有此等说法,就足以表明神宵派的强大,后来的天山派和西河派等,顶多是传承了一部分神宵法而已(至于在后世真正的神宵派究竟还存在存在,可以参考国家道教协会发布的文件,比看个小视频人云亦云更靠谱,被忽悠是小,破财是大,秦v5将。) “在淮北洪泽湖,我被各路高手截住,那可真是够热闹的,且不说成名已久的许多大门高人,连一大堆民间法教的也来凑热闹,啧啧~” 莫闻山语气既有调侃又有追忆,“关键时刻,神宵派夙阳掌门现身,他说妙法传承各凭机缘,硬抢过于下作,三皇传承现世本该值得庆幸,岂能引得血雨腥风?” “甭管说的是啥,在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虚夙阳的五雷天心正法,没错,就是教小康的那个。” 哥几个恍然大悟。 不止是他们,见识过老康用雷法的人都以为是天师府的传承。 合着是神宵派? 可近些年早就听不到有关他们的任何消息了啊。 莫闻山调整一下坐姿,因火炕烧的太热乎,有点烫屁股。 “当时我啊确实被惊到了,都不知道咋被夙阳掌门领回去的,缓了好几天才缓过来,起初我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了,后来渐渐发现是度君子之腹,夙阳掌门从头至尾没有强迫过我任何事,反而待我如其他弟子一样,之后我明白,原来夙阳当年也遇到过类似情况,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神宵派的五雷天心正法同样有太多人惦记着。” 小哥几个深以为然。 尤其是康木昂。 五雷天心正法有多狠,只有真正掌握的人才真正明白。 相传雷法可绝不止呼召风雷、伏魔降妖,到极致还能布云祈雨,真到这个份上可想而知有多么厉害。 夙阳的雷法肯定没到传说中的地步,但要说干仗,一点都不虚各路高手。 “那咱们算是神宵派弟子了吧?”赵三元挠了挠后脑勺,他掰着手指头算着,师父走过那么多门派,到底该咋算身份啊。 莫闻山摇了摇头,“小康能算半个,你肯定不算,因为神宵派并不是我的终点,夙阳掌门能保我一时,却保不了我一世。” 这番话的语气充满无奈和惆怅。 哪怕之前说到山穷水尽时也没有这般语气。 康木昂轻声询问,“师父,是因为神宵派本身出了问题?难道那些觊觎三皇传承的人对神宵派动了手?” “动手是吹,夙阳只要在一天,他们就不敢明着来,否则当初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被夙阳领走,但暗地里施压下绊子还是可以的。”莫闻山叹息不已,充满唏嘘,“以前,我也认为神宵会永远强大下去,可真正入了山门才知道,它早就岌岌可危。” 神宵派,一个创建于北宋年间的道门。 开山祖师爷的过往这里就不详细说了,不然三五千字挡不住,感兴趣的请自行查找资料。 之前说了,这个门派最大的特点便是雷法,而且北宋以后各朝各代基本都受到最高当权者的重视,一些役鬼神,致雷雨,除害免灾的记载数不胜数。 许多高人认为,单论雷法这一块,神宵派当之无愧坐头把交椅。 但修习五雷天心正法的门槛实在太高,别的不说,单单是道家十德就能筛掉九成九的人。 为定、和、净、明、妙,常、乐、素、虚、柔,缺一不可,说是万中无一丝毫不为过。 久而久之,神宵派内能继承五雷天心正法的弟子逐代减少。 用大白话来说,是一代不如一代。 等神宵派传到夙阳手里后,更是凋零疲敝。 内门外门弟子加在一起不过二三十人,其中能掌握雷符的都少之又少,能催动掌心雷的那是一个都没有。 不走下坡路就怪了。 因为能拜进神宵派的,无不是想修得五雷天心正法,真要只是想当道士混口饭吃,何必来扣扣搜搜的神宵派?去龙门去天师府那种大派不是更能混日子? 所以在意识到学不来妙法后,派中弟子走的走,散的散。 当莫闻山入神宵派的三年之后,派中算上他和夙阳已经不到十人,这其中自然也有外部打压的原因在,可本质上还是自身问题。 以强而亡。 是世上当真没有绝佳资质能学来五雷天心正法? 肯定不是。 问题在于老祖宗留下的死规矩。 真法不轻传! 哪怕资质再高,心性不行就是不行,否则传法就是造孽。 而看着越来越凋零的神宵,少年莫闻山跪在夙阳面前,将三皇派传承全盘托出。 “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弟子此前拜过无数山门,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云松恩师,没有在膝前尽孝乃弟子平生大憾,其余者弟子从未有丝毫亏欠,于各派中恪尽本分,尽心尽力,直到师父收我为徒,此再造之恩无以为报,今又见山门凋敝,弟子唯有奉上三皇传承,方可问心无愧。” 少年莫闻山诚心实意想用一切来报答夙阳。 值得。 年迈的夙阳展露慈祥的笑意,“求而不得,求而既得都不过唯心耳罢,各方豪强觊觎良久的至宝,你便这般轻易交出?若让他们看到,还不得火冒三丈?” “弟子驽钝。”少年莫闻山眼神清明,“师父您明白弟子的秉性,弟子有归有,他们可以要,但不能抢,给与不给全凭弟子心意,越是以强凌弱,弟子越是不低头,但师父您待弟子视如己出,三年以来谆谆教导,甚至连神宵秘法也倾囊相授,弟子只盼能壮大神宵,以报师恩!” 夙阳没有拒绝。 他坦然承接莫闻山的情意,无论是三皇剑还是劾召万神都全然接下,坦坦荡荡。 “果真是震袖出白雪,照胆溯飞光,怪不得曾被残酷打压难以见世,也怪不得那些人觊觎疯狂,可此法亦不能逆洪流大势。” “师父何出此言?弟子相信神宵会凭此法再造中兴,难道您心有门户之见,非本门妙法不得行?” “知人者智,知己者明,凡是红尘不过一场浮虚大梦,英雄白发美人迟暮,唯有天道横在,往复循环不息不曾更改,神宵的泯然不会因一二妙术灵法改变,就像我们的国运,不会因一两有志英豪而改变,哪怕三皇传承再妙,却抵不过浮躁人心,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顺其自然吧。” 夙阳虽掌握三皇传承,却拒绝用它来重振门庭,因为神宵派本门妙法足够强大,但入门弟子都是奔着雷法拜山,注定不会有好结果,三皇传承亦是同理。 少年莫闻山似懂非懂,可他没有再劝夙阳恩师,一直到他羽化辞世,坦然笑着驾鹤西去,这一辈子风骨长存,问天无愧,神宵泯然非公之过。 之后神宵的事情已经与少年莫闻山几无干系。 即便师兄们为掌门之位大打出手,为门中典籍你死我活。 最后这点香火争的争,散的散。 当为夙阳恩师披麻戴孝时,该来的终究会来。 各路高手快速向神宵山门汇聚,说是吊唁,其实憋的啥屁都明白。 没有了夙阳坐镇,神宵已名存实亡。 两位最尊敬的恩师接连故去,少年莫闻山的心境有极大变化。 他想不明白很多事,也想明白了很多事。 至少,留夙阳恩师最后的清静,也想给山门留个清净。 守孝完毕,少年莫闻山义无反顾跨出正殿,跨出山门。 杀! 从赣南开始,阻者非死即残! 他一路向北而去,再无任何顾忌! 既然都想来抢,那就各凭本事! 这场异人高手的围杀堪称惨烈! 赣南至皖西,死于少年莫闻山手下的敌人数之不尽! 强的、弱的、名门的、邪门的,无一不被摧枯拉朽,一步一血印! 而期间少年莫闻山使出的五雷天心正法非但没有让他人望而止步,反倒是更加变本加厉围杀! 终于,来到那个让后来各方讳莫如深的终战之地! 鄂西北,神龙架! 有三派掌门,六派长老将少年莫闻山截住,皆是当世成名已久的强者,誓要将他拿下! “都是谁。”听到这里,赵三元已经抽了两包烟,不然真压不住心头火气。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跟你小辈的有个屁关系?反正九天之后,老子活着离开神龙架,咋样?尿性不?”莫闻山咧嘴一笑,全然当做是装逼谈资。 事实上,这真不是装逼。 吕秀才很想擦擦额头冷汗,那九名高手至少也是祁四海那级别的,前辈当年也就自己这岁数吧?想想就头皮发麻。 “那后来咋样了?吓没吓住他们?” “应该是吓住了吧,我出神龙架的时候也差不多要嗝屁了,等再醒过来时是在豫地的一辆驴车上,赶车的瘪犊子明显手生,差点他妈的拐沟里。” 小哥几个愣了愣。 驴车? 是被救了? 还是被抓住了? 莫闻山微微垂首,表情又有了温暖追忆,“我这人啊,要说命好肯定不至于,要说命不好吧,危急时刻总有贵人相助,赶驴的是个年轻道士,比我大个两三岁,一口东北大碴子味还是个老乡,他正好出外游历,得知近来发生的腥风血雨便想来凑个热闹,回去好跟师兄弟们扯犊子,岂料还没等进神龙架就撞见了昏迷不醒的我。” “谁啊?我去谢他八辈儿祖宗!”赵三元猛灌一大口烈酒。 真是百转千回,谁能想到步步杀机之中能遇到个乐子人,原本是想吃瓜看戏,却直接撞倒了正主。 “算起来,是你和小康半个师伯吧,道号长兴子。” !!! 赵三元突然想起来炎大爷曾经说的话,说长兴子算是师伯。 竟然是长兴子救了师父! 很快,他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苦笑不已。 因为长兴子已经死了。 至今尸首都下落不明。 没机会再去谢他。 曾经以为素未谋面的长兴子是死是活都跟自己没啥关系,也就是当初青大爷督促才去找上一找,根本没尽心尽力。 如今想来,赵三元暗骂自己糊涂。 莫闻山轻笑道:“当时我已草木皆兵,第一时间制住了他,你们猜他咋地?他差点没尿裤兜子,连说好汉饶命自己就是来凑热闹的....我哪能信啊?可当时我实在没有余力独自行动,想着爱咋咋地吧,反正情况不能再坏,之后他便赶着驴车一路向北。” “期间我发现这瘪犊子看着怂,可活儿上一点不弱啊,莪就问他你他娘哪门哪派的,他说是全真龙门的分支,九顶铁刹山上剑虹观的,你们又猜他说啥?他说过了山海关都是一家人,问我愿不愿意去白虹观,正好门里缺人,哈,也不知道瘪犊子是真傻还是假傻,竟然想招我这个煞星....” 是错觉么? 师父好像哽咽了一下。 可莫闻山蒙着眼带,看不出任何端倪。 “我就问他这事你能做主?巧了,还真能做主,剑虹观他是代主持,如果不愿意也不用当弟子,平辈相交即可,没那么多讲究,只要能去扫地干活就行,观大人少真忙不过来。” 小哥几个都乐了。 没料到年轻的长兴子这般有趣。 可究竟是为了拉人去当苦力还是想帮少年莫闻山一把,或许只有他本人知晓。 “到山海关时,追兵来了,但他们还是有所顾忌,毕竟老子在神龙架大闹一场,看着追兵,又回头望了一眼家乡方向,望尽天涯,远山如画,我问长兴子,你确定要收我么?他笑着点头,还不忘强调得干活,随即他挡在身前,言明我已拜入剑虹观,为观中长老,代掌门师弟,谁再穷追不舍,剑虹观绝不坐视。” 少年莫闻山跪伏在地,向着云松恩师和夙阳恩师的方向重重叩首,随即言明之前所有的血腥争斗非自己所愿,被杀之人皆咎由自取,但为明志,自残双眼算作交代,一切就此揭过,不会再主动参与任何纷争,就此隐世,若还有人冥顽不灵,谁来,必灭其满门,不死不休。 剑虹观虽小,可地位绝对不低。 首先它隶属全真龙门,山海关已西的京畿地带又是龙门祖庭白云观的势力范围,而且至始至终,像龙门和天师府等顶尖大派从未下场争夺,保持中立。 而剑虹观属九顶铁刹山,当年郭守真祖师在关外祈雨造福,被前朝康熙帝亲赐经文,与皇家有着几分香火情,那年头前朝虽风雨飘摇,可没几个真敢对着干。 再加上少年莫闻山自残双眼,根本不给追兵们发难的机会,再继续下去,事态恐怕不好收拾,不如来日方长。 权衡之下,追兵只能退去。 “....然后咋样了师父?” 莫闻山扣了抠鼻屎,“一个字,还能咋样?他妈的给师兄扫了二十多年的地呗,连山门外的台阶都归我管,狗日的没一天闲着的时候,丝毫不体恤我没眼珠子,还天天追着让我学龙门术法,说万一哪天他冷不丁咽气了,未来剑虹观也好有个传承,期间倒是有歹人打我主意,但都有来无回,直到前朝末年有一天我下山买酒喝,突然被了几位大仙儿拦住去路。” 第二百零一章 传承 炕头述说已至深夜。 要真细细说来恐怕三天三夜都讲不完,其中许多细节都被莫闻山一语带过甚至只字不提。 像神龙架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九大高手是死了还是重伤就没有明说,莫闻山深知小徒弟的脾气秉性,比自己当年还倔,真要透露了其身份,那尘封多年的仇恨锁链会再次绷紧。 比如在剑虹观与长兴子的种种,又比如同夙阳出外斩妖除邪时遇到了同样年轻的祁四海,关系不太好说明白,七分像对手,三分像朋友,更何况还背着夙阳偷摸去趟窑子,跟老鸨看了一宿的世界地图,类似的事真不好跟徒弟说。 当师父的也是要面子的啊,尤其是快古稀上岁数的老师父。 “啥大仙儿?是您老的仙缘?” 莫闻山摸了摸赵三元的后脑勺,“傻徒弟,那是你家的仙缘。” “我家的?找您老干啥啊。” “唉....当时我也纳闷,正喝的五迷三倒搁路边眯一觉,梦中就见个黄皮子跑到我面前,跟人似的咔咔磕头,眼泪儿跟窜了线似的止也止不住。” 还在太一道的时候,云松道长便看出少年莫闻山有仙缘,遂为他想办法将仙缘捋明白,而后来隐居的剑虹观它本就位于位于九顶铁刹山之内,乃关外地仙大护法的总坛所在,莫闻山哪能不清楚梦中来的是有道行的黄家仙儿,只是一时间还以为是哪个仇家派来的。 但看它又是磕头又是抹眼泪的,莫闻山难免犯了嘀咕。 纳闷中,他试探性问到各位老仙儿来意为何。 回答的刹那,梦中的黄仙儿化为人形,口吐人言,说后生你家的护法仙忒厉害,只能用打梦的形式相见,而且要不是后生你回了一句,连话都没法说。 莫闻山恍然大悟,自家的仙缘有些与众不同,别看里里外外就一个仙家,但过于霸道,某种程度上来讲已算不上胡黄常蟒白柳灰等。 而因剑虹观的关系,跟各路仙家关系都很不错,称得上是一家亲,梦中这这位还仙谱有名,有求自然得帮。 梦醒后,莫闻山照着梦中的信息往南赶去,那年头日俄战争刚刚结束没多久,关外尤其是奉省境内满目疮痍,马匪贼盗比官军都要多几倍。 莫闻山艺高人胆大,又是个瞎眼上岁数的老头,真要碰见了马匪也没人愿意搭理他。 终于,他来到个小山村。 入目一片火海。 残垣断壁到处浓烟滚滚,村头村尾到处是尸体,有的被大卸八块,有的被赤裸着绑在磨盘上,而更多的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宛若炼狱。 又是个遭匪的村子。 人命比草芥还不如。 哪怕经历过腥风血雨的莫闻山,心头都难免触动。 正当他想找东西蒙住口鼻时,突然听到一阵婴孩啼哭。 还有活口! 他面色大喜,来不及蒙住口鼻赶紧寻着声音找去。 在火焰燃烧最猛烈的土房,他找到注定的缘分。 烈焰中,两具尸体已经没有了生机,他们至死都护着怀中的襁褓,奈何火势太大,呛的男婴本能的爬出襁褓。 而上方,一黑一黄两条大长虫顶住早已坍塌的屋顶和房梁,一个黄皮子和白狐狸用身体帮男婴抵挡火焰与浓烟。 莫闻山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些仙家定是男婴的仙缘,如此年幼竟能有仙家保护实属罕见,而且个顶个不简单。 但万事有利必有弊。 年纪太小,又没升表开仙堂,仙家无法捆窍带他逃离,甚至都做不到叼着男婴走,因为这些老仙儿显的真身半实半虚,能做到维持现状已经是极致。 “我....”赵三元是第一次听师父仔细讲那天的情况,原本以为是他老人家赶巧碰见了而已,原来其中竟有这么多的波折,被感动的无以复加。 屋内,不止一老三小,还有赵三元的两位仙家护法。 黄小六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坐在炕头嗑瓜子,蟒青炎照着镜子不知道是不是感叹自己咋这么帅。 听到莫闻山述说往事,炎大爷倒是没啥反应,六大爷感受到自家弟子的眼神后,它吐了吐瓜子皮咧嘴一笑,“感动不?得亏那时小爷我最聪明,到处找人求帮忙,比某个长虫只知道顶房梁有用多了,上辈子可能是个房梁成了精。” ??? 眼看着炎大爷撸起袖子就要干,赵三元赶紧抱住它,“不至于不至于,它说的可能是我青大爷,咱不跟它一样的。” 次数多了,劝架都有了经验。 一个字,转移矛盾。 咱也不知道它俩到底有啥过,掐了多年还这样,有空得问问。 莫闻山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尤其是在赵三元还一两岁的时候,好家伙那掐的比这还厉害。 想起那时的光景,莫闻山又满饮一大口。 “说实话,多年来我从没有过收徒的念头,因为这世间最难把握的就是人心,我实在不想遭罪,但咱爷俩有缘,救你时又尚且年幼如白纸一般,再加上师兄成天到晚的劝我收你为徒,思来想去后,我便抱着你离开剑虹观,到七星山上隐居。” 赵三元纳闷了,“为啥不在剑虹观里啊?” 莫闻山又好气又好笑,“你是不是傻?在观里不得干活?不如找个更清净的地方。” “....” 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想想也是,扫了二三十年的山门,换做谁都得吐。 但赵三元不知道的是,师父若没这些年的清修生活,夏扫三伏冬扫三九,恐怕难以压制住内心的杀性与心魔,彻底与当年手上沾满鲜血的自己告别。 “你小子是不会走就想跑,越大越闹腾,没办法,我只能提前传你本事,省得天天折腾我,不过有的东西你能学,有的东西不适合学,一股脑塞给你只会害了你。” 赵三元挠了挠后脑勺。 师父对自己有多好无需赘言。 就一点。 当初面对天罗地网都没给出三皇传承,却愿意传授没有血缘的小孩子。 “老天终究是待我不薄,在你真正磕头拜师前,我又找到个资质同样甚佳的小康,看到他的时候我感慨神霄法终于也有传下去的可能,就是身体不咋地,但不是没有转机,之后的事你们小哥俩记性比我好,就不多说了。” 一个人再强,终有力所不逮独木难支的时候。 哪怕有抵挡狂风暴雨的本事,心中却没有归处和依靠。 这点是莫闻山在颠沛坎坷中悟出的道理,尤其是在认长兴子为师兄后,感觉更加强烈。 所以才收两个徒弟。 一如烈阳炙火,一如清泉净潭。 水火之间看似不相容,这对师兄弟却能相辅相成,彼此依靠。 “师父,那现在还有没有人再打您的主意?” “时间是能抚平一切的爱恨情仇,唯有利益与贪婪永恒,不是没人打主意,是当年那帮人有点被我杀怕了,再加上灵胤那个瘪犊子确实够阴狠,利用我搅动出长达数十年的乱局,自神龙架一战后,许多势力出现动荡,尤其是些民间法教,打的那叫一个热闹,祁四海那个老琵琶精就是在彼时打出的赫赫威名,师承琵琶大家李芳园,后结合诡术终成气候,被称为西北琴绝。” 光靠想象,很难想象会乱成啥德行,直到民国之前才渐渐消停下去,但余波尚存。 没办法,乱世乱世,乱的是整个世,不仅仅是一两个领域。 即便没有莫闻山出现,该乱还是乱。 “琴绝?想不到那老犊子还有这么霸气的名号。” 见徒弟夸赞他人,莫闻山立刻直了直腰杆子,提高音量,“咋地?以为你师父我没诨号啊?要说这寰宇八绝还是因为老子打的头,剑箓琴义;蛊偃青奇,你小子是不是瞧不起三皇剑?给你透一透?” 赵三元连连摆手赔笑,“哪能啊师父?别说是八绝了,八万绝也比不上您老,那老犊子不是琴绝么?他都被您揍的满地找牙。” “别净捡好听的唠。”莫闻山冷笑道:“老子是出其不意,虽然有剑绝这个诨号,但没几个知道这个剑究竟是啥剑,而且祁四海也并没有尽全力。” 剑绝此名的出现,是源自当年的神龙架一战,第二批赶到的高手找到了其中一个还没彻底咽气的某派掌门,他弥留之际一直魔怔般的说着剑绝二字,导致不少人都以为莫闻山除了三皇传承、神霄法外还有惊奇法脉。 情有可原,毕竟他们知道三皇传承,却不知道具体细节。 康木昂思索好一阵后问道:“师父,那我和三元到底该归哪啊?” 实在是师父传承的东西真不少,各家的好像都会点,硬要算的话,最初的太一道和后来的神宵派,到最后的龙门派,算在哪家都没毛病。 莫闻山沉默片刻。 “无论在哪,我都没有传戒和受箓,顶多算外门弟子,当不得真传,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就按现在龙门的算吧,或是顶香、出道、居士、臭打更的、开茶楼的等等啥都行。” 赵三元比较干脆,直言道:“有空去一趟剑虹观受戒不就得了?有长兴子师伯那层关系在,应该很容易吧。” 还没等莫闻山开口,一旁照镜子的炎大爷闪到弟子身边。 俩字。 “不行。” “啊?为啥啊?” 莫闻山伸了伸懒腰,“还能为啥,剑虹观隶属全真龙门,而世间道门戒律以全真最多,啥喝酒吃肉的就不用多说了,平日里的规矩数都数不完,你要是入了龙门,除非以后离开,否则一辈子也碰不了娘们儿,到时候你家老香根咋传下去?” “哦....” 赵三元对找娘们儿成亲啥的没太大兴趣,连传宗接代都没想过,主要是不让抽烟是真不行啊,况且初一十五的还得给老仙儿们上贡,又是烧鸡又是酱牛肉的,龙门下辖的道观里肯定不让。 那无所谓了。 无拘无束的自由自在更好。 只要有师父在就行,他老人家在哪,哪里就是师门,哪里就是家。 “那师父您成亲了没?”赵三元随意的一句话,莫闻山却面色大变,捏着的酒杯抖了抖,酒水洒落满身。 一旁的老康赶紧给师父擦拭外衣,可莫闻山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愣愣的,静静的。 知道问错话的赵三元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虽说不知其中缘由,单看师父的状态就知道肯定想起不好的回忆,连躺在床上不能动的吕秀才都感受到前辈的气质变化。 是一种....伤感? 不对,还有些悔意和无奈,夹杂着丝丝愤怒。 反正难以确切的言明。 “....师父,您老困了吧?我给您铺被褥。”康木昂小声提醒着。 “不急。”莫闻山缓过神后,恢复如初,“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也该说回正事了,知不知道老子最后一次离开七星山是为啥?” 赵三元重重点头。 听了这么多往事,再结合手里的情报,一点都不难猜。 “寻找长兴子师伯的尸骸,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再整死杀人凶手,把他剁碎喂狗!” 莫闻山语气郑重严肃,“我那个师兄一辈子不争不抢,本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岂料逢遭大祸,莪当年虽立下重誓绝不参与任何纷争,但次仇不报,誓不为人。” 下山后,莫闻山多方探查,只得到长兴子尸骸被运到奉天城这一个线索。 为了继续调查,他隐姓埋名去东大看大门,伺机寻找更多的线索。 但无心插柳,自己徒弟竟通过大重九高首一事中,发现长兴子尸骸被运到了旅大,一贯道绝对参与其中。 是为了埋伏高首才杀的长兴子?太勉强了。 无论其中有何原因,现在线索中断,距药王谷一战也过去了一年,长兴子尸首绝对不在那。 如果可以的话,莫闻山自是想去旅大追查下去,可事有轻重缓急。 俩傻徒弟捅了大篓子,人张大帅稍微一拱火,就傻乎乎当了打手。 可某种程度上来说,看人的价值高低,要看是否会被利用。 能被张大帅利用,也侧面体现出俩徒弟的能耐,真要是三脚猫功夫,帅府大青楼能看得上? 话又说回来,招魂神社的水有多深,一般小辈儿还真就不清楚。 别看小鬼子一直给炎黄当孙子,但这孙子已经强大起来,因为从爷爷手里学了不少东西后还偷偷在外边认了野爹,已经把爷爷给揍趴下一次了,不止是军事和政治上的完胜,一些其他方面也绝不可小觑,加在一起便是综合国力。 别以为小鬼子没有真正的异人高手。 莫闻山掐灭烟头,拍板定计,“明天收拾收拾,跟老子入关。” 第二百零二章 这就教了 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老。 甭管怎么说,家中重大决策肯定是老辈拿主意,至少小哥几个是认可的。 但冷不丁说要入关,脑子是真有点没反应过来,尤其是赵三元,从小到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跟老李去铁岭。 这年头别说是出省了,很多人连屯子都没出过,一来是交通的局限性,二来是年景真不好,世道太乱。 几十年来听说过闯关东的,下南洋的,走西口的,没听说过几个关外的还往关里跑啊。 而且太过突然。 明天就得走? 现在是腊月啊拜托! 谁不在家猫冬等开春? 然而莫闻山有莫闻山的打算。 首当其冲的是为远离危险,老头很清楚俩徒弟继续留在奉省地界,早晚会被小鬼子给顺藤摸瓜了,这世上纸永远包不住火。 硬拼? 那不是扯淡么。 能因为张大帅一句话就卖死命? 天塌了有大个盯着,你老张家既然主了事就是关外的顶梁柱,别想着让我徒弟往上顶。 为你们整死俩阴阳师足够说得过去,以后是否继续是以后的事,反正当师父的得先带徒弟往外躲躲,至少不能留在关外,毕竟小鬼子的眼线太多,还有防不胜防的狗腿子。 其次是为了抓住一贯道这条线索,既然知晓长兴子的死跟他们有关,那便主动去关内探查一番,一贯道的老巢肯定在关内。 最后,莫闻山年纪大了,精气神儿一天不如一天,要在晚年有限的时间里亲自带徒弟游历一番,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真正的妙法必定是言传身教,靠自身悟出来的凤毛麟角,只是窝在院子里也没法真正传教。 走吧,去看看大好河山,去见识更广袤的世界。 不要以为自己本事足够强大跟谁都能过两招,差点被祁四海团灭便是最好的例子。 强如莫闻山,当年不也被迫自残双目,隐了数十年。 俩徒弟一比差得远了。 “呃....师父,出去溜达溜达倒没啥问题,有您老在去哪都行,可不能只带我俩啊,现在秀才等同个废人,万一小鬼子找上门来,他家都得完,还有啥也不知道的老刘,要入关就一起去一起回,谁也不能落下。” 说实话,赵三元内心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丝丝的抵触。 因为他根本就不惧阴阳师,向来秉承着来一个剁一个的宗旨,就这么走了好像显得自己有点怂,怕了似的。 但师父开口,自是不敢忤逆,别说是入关了,出国都行。 前提是自家兄弟谁也不能落下,同进同退,尤其是老刘,那货到现在还不知道被迫上了贼船,事情真要败露,他肯定跟着吃瓜落,到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莫闻山打了个哈气,有点犯困,“你小子说咋办?” 赵三元思来想去后给出建议,“现在秀才是个拖油瓶,等他伤势稍微好转以后,最好是在年三十前咱们一起回到茶楼,把事情从头到尾跟老刘说明白,然后问问他和秀才愿不愿意一起入关走一圈,同意的话咱们开春就走,不同意另说,哦对了,再拉上老李家一起去串门,咱过个团圆年。” 蝲蝲蛄叫耗能不种地了? 甭管局面咋样,年肯定要过好。 “我这边不用问。”吕秀才扯了扯嘴角,“跟先辈定能学到许多东西,即便我不想去,我爹也会赶着我一起去,就是这伤太烦人,耽搁了大家的时间,但不管怎样腊月二十我肯定能跟着上路。” 莫闻山瞄了吕秀才一眼。 这后生的人品没说的,值得信任,否则今夜也不会当着他面说曾经的往事。 再加上弘光老和尚的关系和为三元挡刀的恩义,必要护他周全。 “先这么定,都该滚蛋滚蛋,别耽搁老子补觉,把酒留下其余的锅碗瓢盆都带走。”莫闻山摆了摆手有点不耐烦,只想赶紧睡个好觉。 一夜无事。 睡的香甜。 虽然今夜唠的事信息量很大很多,但都比不上团圆的喜悦。 赵三元和康木昂都再次找到家的感觉。 师父在哪,哪就是家。 等次日清晨,赵三元迷迷糊糊去茅房撒尿时被吓得一机灵。 只见师父正优哉游哉的在院中舒活筋骨,打着八段锦。 重要的不是八段锦,这活儿算不上啥秘法,谁都能练。 重要的是师父起的比徒弟早,提前开始练功。 “起来了?” “早起来了早起来了,刚才我在炕上冥想来着。” “那还不过来练炁?看看你小子功课有没有荒废。” 赵三元来不及回屋取棉袄,只能打着单衣来到师父身边。 静气凝神,微眯双目。 先面向东方吐纳,嘴里嘀嘀咕咕着咒语法诀,思维观想着。 啪—— “歪了。” 赵三元捂着后脑勺欲哭无泪。 心想能不歪嘛? 憋了一宿的沉尿还没撒,可不得行岔气。 “看老子作甚?继续,试着行炁走肝经。”莫闻山用手指点了点赵三元的胸口,他面色比之往常要严肃许多。 对此,赵三元可太熟悉了,小时候修炼时,师父都是这种表情,啥都可以扯犊子,唯有练功必须郑重对待,半分不能偷懒。 又追忆又紧张,骨子里的那种忐忑心情弥漫开来,生怕被骂。 “师父...我可从来没偷过懒,天天都在练,可我到底是在练啥东西啊?炁走肝经挺疼的....” “呵,火大伤肝,就你小子的暴脾气,疼就他娘的对了。” 肝经,全名是足厥阴肝经。 起于脚拇指外侧的大敦,再经十三穴到胸肋处的期门,差不多是肝脏的正中心。 按五行定义,人的肺、肝、肾、心、脾五脏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 肝属木,开窍于目,具有生长,也代表着春季木草生机勃勃,阴中之阳。 脾气暴躁火气旺盛的人,很容易伤到肝脏。 “啥师父啥徒弟....” “叨咕啥?” “没有没有。” “这才刚刚开始,怕疼以后就少上头,少来脾气,如果压制不住怒火,以后你使出三皇剑不等伤人先伤己,记住,你越是盛怒中使三皇剑,对你自身的伤害就越大。” 赵三元大惊失色! 啥? 三皇剑? 这就教了? 是不是有点草率啊! 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虽说馋了这招好长时间,昨晚做梦都想着三皇剑的事,毕竟能有如此精妙的绝招,以后无论是对人还是对鬼都事半功倍。 当老子哒哒哒连开数枪后再突然打出气剑,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想想就爽翻天! 可没料到自己还没等死乞白赖的求,师父竟主动教上了。 殊不知莫闻山让赵三元打小吐纳行炁,就是在为学三皇剑打基础,甚至催法用的剑指姿势也是如此。 “来了来了!行到期门穴了!我现在往哪打三皇剑?” “打你奶奶个腿。”莫闻山耻笑道:“打的是气剑不是气,你以为放个屁似的那么简单?老子当年苦学数年才有所小成,为了让你打好基础所以今天才教,可不代表就学的快了,行到期门了是吧?维持住,再另起一炁走胆经。” “啊?” 赵三元傻了眼。 自己可从没行过两炁。 因为没必要啊。 正所谓一心不可二用,想在身体里走两团炁的难度远比想象当中要难太多,很容易顾此失彼,甚至行岔气伤身。 失败在所难免。 很快赵三元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噗~ 放出个清脆又响亮的臭屁。 莫闻山对此没有一丁点的意外。 失败才是常理,首次就能成功那是祖师爷附体了。 不过多年来小徒弟的基础打的很牢固,这点值得欣慰,但夸肯定是不能夸的。 “给你示范一次,瞧好了,先行一炁走足厥阴肝经,固元勃发。” 莫闻山微弓马步,双掌虚压。 “再行一炁走胆经,聚精中正,决气清升。” 胆经,全名足少阳胆经。 跟之前的足厥阴肝经一样,逆走由下而上,首先是足部第四指外侧的足窍阴。 胆居六腑之首,五行属火,贮藏精汁,为阴,与肝有经脉相互络属,肝胆相照,勇决果敢。 但足少阳胆经的穴位要比足厥阴肝经多许多,炁走到最后的面部瞳子髎,还要再转回日月,配期门。 这还不算完。 “第三炁,正走手少阴心经,但别急着行,同时调动之前两炁汇于极泉,到神门处三元归一,之后一指少冲也好,两指三指也罢,肆意而发,就像这样。” 话音刚落,莫闻山左手小指看似随意一甩,不远处树干上的一根树枝突然折断,震落白雪。 震袖出白雪,照胆溯飞光! 别说是飞光了,赵三元看的两眼都冒绿光! 虽说威力照比那晚打祁四海的要低很多很多,可依旧了不得! 太狠了! “练吧,先把炁走明白了再说,赶紧去撒尿,别特么憋坏爆炸了。”莫闻山给了发愣的小徒弟一脚。 有好底子,有好资质,学起来应该不会慢,就看来年能不能成了。 而且练三皇剑,可以很好的克制暴脾气,否则肝胆如烈火灼烧,疼痛难忍。 如果臭脾气克制不了,就永远别想真正掌握三皇剑。 “师父。”这时康木昂走来,对莫闻山恭敬一礼,相比赵三元,他更有个弟子的做派。 “以前有些符箓没来得及教你,等会跟我进屋告诉你怎么画,在那之前,你的黄庭内景练的如何?” “弟子惭愧,只算初窥罢了。” “无妨,丹学本就玄奥无比,永无尽头。” 对于大弟子,莫闻山向来是放心的。 稳扎稳打,从不激进,加上平和的心性,最适合修炼龙门丹术。 此丹非彼丹,不是炉子里练出来的那种,而是源自于自身。 一得永得,自然身轻;太和充溢,骨散寒琼。 得丹则灵,不得则倾;丹在身中,非白非青。 可以认为是一种修行方式,也可以认为是一种修行境界。 至真、至善、至美。 不是某邪教的真善美啊,别想偏了。 丹学以全真为最,又以龙门为高,核心思想是性命双修,达到修炼真我,超凡入圣的完美状态。 当然,自古以来做到这一步的都没有彻底石锤,都是些典籍中的记载,谁谁谁羽化登仙,谁谁谁白日飞升,真假已不可考。 用通俗的话来说,丹学练的是炁,也是精气神。 不要把丹学想象的过于玄妙。 正常人同样可以锻炼自己的精气神,门槛并不高。 只是想到达一定境界,还是需要经年累月的修炼和良好的环境。 滚滚红尘中,各类欲望交织碰撞,或为名利奔波,或为爱恨烦忧,甚至为生存挣扎,没几个能真正静下心来锻炼自己。 而清净的道观环境非常适合,因此出家的不是都为了避世,有的是为了修行。 “你已经做到了脉窍开通顺畅,气满神足,但我还是那句话,丹学的路道阻且长,我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可做不到相同的境界,所以从今天开始,你每天要多加些功课,采日精月华。” 康木昂重重点头,问出关键,“敢问师父,期间如何观相?” 莫闻山指了指天上的日头,“采日精时,可以观想个巨大铜钱,如太阳一般金色发光,吸气时有金光从铜钱心中上升,经喉至舌尖,随津液咽下服气,金光每过一处脏腑,都要绽放金光,你的身体由内而外绽放光华,对了,你熟练金光神咒,就把自己想象成个小金人。” “月华同理,观想成通彻如玉的钱币,荧光温润,咽津后身体雪亮,晶莹清凉,但下弦月时不要修炼,因你八字纯阳,下弦月属顽阴,对你身体有害无益,咒语还是之前教你的,一字不改,反复次数和时机也不改。” 观想与观照,是修习道家丹学的必备条件。 不会这两手的话,上限极低极低。 还得做到历历在目,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等到了一定境界,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更高的境界是看山似山,看水似水,永远没个尽头。 赶巧赵三元撒尿回来,听到话尾后一脸好奇,“啥招啊师父?” 莫闻山淡淡瞥了他一眼,回答出三个字。 “出阳神。” 第二百零三章 将军令 寒冬腊月,人们最关切和最想做的是啥事儿? 办年货~ 猫冬的老百姓们除了唠嗑外,最大的娱乐项目便是采办年货,街坊邻里相互交流经验,谁家买的肉便宜有新鲜,谁家的对联美观又大气。 尤其是临近年关,集市上的商品琳琅满目,种类极多。 赵三元等人当然不能免俗,这热闹必须得蹭一蹭,但去的不是普通集市,而是旧货市场,看看能不能淘到些好物件,捡个漏啥的。 都说有人欢喜有人忧。 喜的是老北风和项青山两伙绺子,自从秘密配合奉军演了一出好戏后,实力提高不少,像抢大户这种事肯定不会少干,但愈发的盗亦有道,哪怕是对付为富不仁的土财主,出手都不再像以前那般狠辣。 他们正想过个肥年的时候,吕家商队竟偷偷摸摸运来一批军火,可把俩大哥乐屁了,连连赞叹交了好老弟。 忧的人就很有意思了。 倭国内务省下辖特高科驻关东军分号,说白了就是稍微高级点的小鬼子。 炎黄人过年,小鬼子也过年。 谁家过年前死了人都不会好受,更何况是俩身份特殊的间谍特务。 倒也不算白死。 特高科分号顺藤摸瓜,恨不得将祁四海查个底儿掉。 好消息是查出了些眉目,掌握了不少有关祁四海的情报。 坏消息是....大西北。 小鬼子的势力根本辐射不到那么远。 派人去抓? 那得派多少人? 从情报来看,祁四海绝对是个老茬子,成名多年,有名有姓死在他手里的都好几张名单。 人派少了找不到也打不过,人派多了会影响原有布置和计划,况且来回车马费找谁报? 左右权衡之下,招魂神社方面暂时放弃追杀祁四海,但不代表以后有机会不会算总账。 自此,小鬼子彻底把俩阴阳师的血债算到了祁四海的头上,也不知这老瘪犊子知道后会是啥反应。 但这些都跟始作俑者没啥关系。 这时候赵三元等人正在旧货市场挑花了眼。 必须得说高手在民间。 特么的啥都敢往外卖啊。 蹲在个摊位前,赵三元捧起个镂空的大物件,纯铜的。 “老板,你知道这是啥不?” 跟隔壁摊唠嗑的大姨一边嗑瓜子一边不耐烦的回答赵三元,“没见过世面,很明显是西洋酸菜缸,五十块大洋不还价啊。” 赵三元满脸黑线。 酸菜缸? 你家酸菜缸论口径的啊? 这特么明显是军舰上副炮的炮弹弹壳! 仔细看有不少洋码子! “大姨您搁哪整的....酸菜缸?” “收的呗,你要真看好了给三十五块大洋就行,大冷天的快收摊了。” “倒不算真看好,顶多看好一半吧,有没有完全体?壳子里边不是空芯的那种?有的话我收几枚。” “捞上啊不是,收过来就这样,赶明儿要收到了大姨给你留着。” 赵三元郑重点头,随即往隔壁摊位看去,卖的都是些挂件摆件,五颜六色啥样的都有。 就是材质吧,真不咋地。 但旧货市场里肯定是屎里淘金,说不定能遇到啥正经玩意儿。 老康拿起个赤色玉佩,一时间没看出雕的是啥东西。 “大爷,这啥材质的啊,还有这雕的是啥?” 估计是摊位大爷一直没开张,又瞧见老康憨憨的德行,他顿时眉飞色舞的介绍这块玉。 “小伙儿好眼力,这可是我手里边最好的货色了,看着这线没?天蚕丝的,看到线外边包的挂玉没?翡翠管的,下边的玉块更了不得,是西南火焰山的天然玉石,敲下来一块老费劲了,我太奶整整敲了七七八十一天才敲下来这一小块,仔细看,看出来是个下山虎没?雕工够霸道吧?” 老康都快眼珠子瞪玉上了也没看出来是个啥虎。 硬要说是虎的话,这老虎下山的时候好像打了粗溜滑,脸先着的地,简直惨不忍睹。 翻过面,看了看手掌里蹭的红漆。 心想火焰山的玉它掉色儿啊。 “瞅着挺新啊。” “是,年头可能没那么久,顶多三五百年了,你诚心想要就给十个数。” 老康吞了吞口水,心想大爷您是真敢要啊。 就这碎渣滓压成的东西也敢要十块大洋,多看一眼都是纯纯冤种。 生怕被大爷拉着研究西南火焰山,老康一个后撤步跟着老弟往前走。 旧货市场摩肩接踵,人是真不少,但绝大部分都是来溜达玩的,没几个想花钱。 可只要敢掏,必定应了那句老话,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等瞧见个快要收摊的摊位,哥俩都来了些兴趣。 毕竟卖瓷器的真不多,一直想弄个好材质的瓷碗装符水。 只是等近了一瞧,老板买的东西风格不一般啊。 老东西绝对是老东西,就是真不适合装符水。 赵三元拿起个瓷器问道:“这啥时候的老板?” 正收摊的大哥不动声色停下收摊的节奏,先是向周围打量一番,后特别神秘的回答。 “小声点,这可是西纣的。” “稀粥?哪个稀粥?” “就西纣啊,纣王知道不?封神榜那个,从他墓葬里流出来的宝贝。” 赵三元看了看老板,又看了看手里的瓷器。 想破头也想不通周朝时怎么出现的瓷器夜壶。 你要说是前朝流出来的倒算说得过去。 神特么西纣纣王。 别以为谐音就能往一起靠啊喂! “多钱?” “不管你多要,八万小钱。” “二十个小钱卖不卖。” “啥?”老板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见过讲价的,没见过这么狠的。 都不说是腰斩,直接是从天灵感砍到脚趾盖。 “不行不行,没这么大晃,至少也得五万小钱。” 赵三元抬腿就走。 看在瓷器夜壶有几十年的份上才愿意掏钱,想着回去装点童子尿啥的。 超过五十个小钱都是冤种。 “走眼了吧?”这时莫闻山从后面拉住小徒弟的手腕,“仔细看,他家有好东西。” 赵三元满头雾水,看来看去都是些不入流的瓷器罢了,一小半都是各类夜壶,都不知道老板是不是有啥奇怪癖好。 莫闻山见小徒弟真走了眼,便亲自蹲在摊位前,“小哥,这东西咋卖?” “老丈好眼力,此乃盛唐时期的唐三彩,看在它品相一般的份上,两万小钱你捧走。” 哪怕这唐三彩长得跟糖三角没啥太大区别,莫闻山都浑不在意,他笑着摇了摇头,“非也非也,我说的是下边的东西。” 下边? 老板也懵逼了。 心想还有自己不知道的货? “红布,我看中了这块红布的料子,小哥出个价吧。” “呃....”老板支支吾吾了半天,心想自己卖过的东西不老少,还真就没买过布,“我要收摊了,老爷子看着给就行。” 一块红布,能值啥钱? 估计是这老头回家里挡寒风用的。 莫闻山放下十个小钱后,吩咐赵三元拿布走人。 “师父,有讲究?” “说你走眼还不服,这块红布出自顺承郡王府,看边角有没有发现镶蓝二字。” 赵三元仔细一看还真有,只是太小太隐秘,不刻意去找根本找不到。 “回头你小子把它裁剪裁剪,虽算不上啥厉害东西,但十个小钱绝对大赚了。” 民国初年那段时期,前朝这这那那的贵亲遗老很多连饭都吃不起,不是家里没有余财,而是在改天换日之时,太多人浑水摸鱼大抢特抢,别说是一块大红绸了,流到市面上的珍惜古玩都数不胜数。 师父就是师父,这都能捡漏,确实让人始料未及。 赶巧红布都消耗光了,补补存货。 顺着人流,师徒三人左看看右看看,还真有狠家伙,就比如这家摊位,恐怕是刚从哪个墓穴里出来没多久,买的都是水坑的东西。 没人管管么? 明目张胆的卖啊。 “俩臭小子,咱们来着了,这家有真家伙,你们给我打好配合,咱们这样....” 难得见到莫闻山有些激动,他故作歇脚的样子走到那摊位前。 这家摊位的吃瓜群众不少,因为卖的玩意儿确实很吸引眼球,看摊的是个老头,正跟个客人叭叭的讲解宝贝。 “玲珑宝塔知道不?李天王拖着的那个。” “你快拉倒吧,托塔天王那不神话么?属于纯纯忽悠了,咋地,老哥你给他喝好了,然后把塔借给你让你仿造一个?” “害~我哪有这本事?此塔是从龙虎山天师府流出来的,跟它配套的是个托塔天王铜像,但我手里只有塔,别看只是铜鎏,但天师府的东西哪有简单的?” “真的?要真是天师府的东西还真有点意思,你出个价吧。” “过年了都讨个吉利,六块大洋不还价。” “铜鎏的要六块大洋?别说天师府了,它就是天庭的也不值这个价吧!” “那你说多少。” “两块,不能再多了。” “都是大老爷儿谁也别磨叽,两块大洋加五十个小钱。” “行!” “钱货两讫,欢迎再来啊。” 赵三元和老康心头一阵默哀。 好家伙,真是个二百五啊。 花天价买个铜鎏的文殊塔,你就是亲手打一个去找个道士开光也用不了这些钱。 冤种,纯纯冤种。 这时莫闻山拿起个小物件,看模样像是个令牌。 正刻夔纹,有刑部司三个大字。 背刻云纹,字数稍多,刻着东汉奉旨创办六部司处理各项行政事务,离京不得用。 阳光照在上边金灿灿的。 “老哥看好它了?” “随便瞧瞧。”莫闻山面色如常,但没有放下令牌,主打一个不主动不拒绝。 老板轻咳几声,“万事万物都讲究个缘分,老哥你今天能摸到它就是缘分,诚心要的话,我少算你点。” 莫闻山大拇指搓着令牌表面,“啥年份的啊?摸着好像不是足金。” “上边写着呢嘛,大汉的,我实实在在说,足金肯定不是,你想啊老哥,刑部的官也是官,弄足金的太腐败了,容易让人举报,所以只是鎏金而已,但东西绝对没毛病,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嘴角微微抽动,如果不是莫闻山经验足,早就乐的前仰后合。 你家大汉设三省六部了啊? 隋文帝知道你这么扯淡都得踹开棺材板。 “几个数?” “老哥您也知道它年头好,价格肯定高些,八百大洋。” 嘶—— 远处观察的赵三元和老康倒吸一口凉气。 不得不感叹这些摊主的过人豪迈。 一张嘴就敢要八百大洋。 严重怀疑老板见没见过这么多钱。 它要真值,能随便放在摊位上谁都能摸一把? 而莫闻山叹了口气,“太贵太贵,我还是看点年份和材质没这么好的吧。” 随即摸了十多样东西后,他看似不经意拿起个物件。 冷不丁一看像是个护心镜,但大部分是木质,还有些金属,外圈是黑色,中间是红色,依稀能看到上面刻了些小字,但已经模糊不清。 “没见过的东西,这是啥啊?”莫闻山故作疑惑之色。 与此同时,赵三元和老康装作看热闹靠过来,一副大聪明的表情,趁着老板还没开始胡咧咧之前便指指点点起来。 “看模样应该是挂门上的挂件。” “不像,要我说是挂牲口脖子上的装饰品。” “谁家往牲口身上挂东西啊?” “有些大家大户的土财主喜欢呗,陶官屯的王区长知道不?他家有头驴就挂类似的东西。” “原来如此!今天算涨知识了,那照兄弟你这么说,它没啥年头吧?” “那当然,有年头的品相不可能保存的如此完好,顶多十年八年的。” 哥俩一顿叭叭,让老板心凉了大半截。 没法继续忽悠了啊。 鬼知道这东西是啥玩意儿,所有的商品都不知倒了多少遍手,讲解全靠胡咧咧,属于能忽悠一个冤种是一个。 “呃....没错,确实是大户人家牲口用的,不!不能叫牲口!得叫宠物!” 莫闻山沉吟片刻,“巧了,正好我家有一头倔驴,过年了,给它买个东西回去玩玩倒也不错,出个价吧。” 因逼格被降低了不少,老板也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他眼珠子滴流乱转,伸出大拇指,“十块大洋!” 话音刚落,不止是莫闻山,连周围吃瓜群众都投过去一种看智障的眼神。 十块大洋? 谁会给驴花十块大洋? 有这钱再买几头驴好不好。 “确定十块大洋?” “真不能少了。” “三元,给钱。”莫闻山拿着物件就往外走,一眨眼就消失在人群中。 “啊....啊!好嘞好嘞。” 在一众懵逼的眼神注视下,赵三元将十块大洋递过去后也带着老康走人。 不讲价,说多少钱就多少钱。 老板挠了挠后脑勺。 我是不是被玩了? 难道是个宝贝? 没道理啊,那破玩意儿卖了三五年都没卖出去,连问的人都寥寥无几.... 旧货市场边缘的烤地瓜摊。 莫闻山大笑不已,将那物件递给赵三元,心情大好。 “拿稳了,回去都不用开光,直接就能用。” “啥啊师父?它真值十块大洋?”赵三元满脸问号。 迷。 太迷了。 “呵,你小子看好了。”莫闻山指着上边几排模糊不清的金字,“此物乃大明万历年间辽东都指挥使司的调兵牌,俗称将军令,你说值不值?” 第二百零四章 团圆 年关年关,很多人说过年就像过关一样。 除了是到年底了要还清钱债情债,东北的冬天也确实能活活冻死人,毕竟这年头的臭氧层还坚挺,没有气候变暖一说。 但刘芒泛表示很淦。 因为信息量过于巨大,脑瓜子嗡嗡的。 首先在腊月二十九这一天,俩兄弟可算回来了,说好走俩月,喵了个咪几乎走一年。 鬼知道这段时期自己有多忙,天天要看十几二十个,给大狸仙都累的瘦脱相了。 而且俩兄弟还带着不少人,老李一家不用介绍了,都熟。 好奇的是咋还领回来个老头和一个重伤员? 是开车肇事把人撞了?然后三元和老康兜里钱不够赔,人老头带着儿子来评理? 走时候都说了别开车别开车,大冷天的到处打滑,非不听。 为了息事宁人,刘芒泛立马将账上的钱款都拿出来递给莫闻山。 好笑的是,老头正儿八经的收了,后来刘芒泛才知道他是俩兄弟的恩师。 给都给了又不好意思往回要,刘芒泛只能哭丧着脸说是见面礼。 等众人都在茶楼后院安顿下来,小哥几个互相诉说着近况,这一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芒泛当然没啥惊心动魄经历,天天按部就班的看家,将茶楼打理的井井有条,老婆孩子热炕头。 他本以为未来可以继续过安生的小日子,可越听越不对劲。 帅府? 张家? 阴阳师? 招魂神社? 琴绝祁四海? 入关躲风头? 刘芒泛的大脑飞速运转,但却是有一些东西他连听说都没听说过,甚至不能理解,好似听着另一个次元的故事。 疑问。 困惑。 可莫闻山就坐在这,自家大狸仙连连打心通说千万别惹着老头,昭示着一切都是真的。 “呃....我耳朵有点背,要不老弟你再说一遍,也许是我听错了....” 刘芒泛还想挣扎一下。 当人类突然要接受远超内心想象的结果,会本能的产生抗拒,没几个人能免俗。 “老康,你跟他说。”赵三元又给莫闻山点了根烟,“师父,老刘的耳朵能想想办法不?自从药王谷回来,他右耳基本算是废了,左耳的听力也下降不少。” 正值壮年,家庭和睦,生活幸福,在这个岁数半聋,的确让人惋惜。 莫闻山想都没想便回答,甚至都没上前去检查检查刘芒泛的耳朵。 “犯弊懂不懂?他这是因果病,没把命丢掉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如果不是小康和他共同结阵稳住灵台,呵,你仨全得玩完。” 赵三元欲言又止,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虽说是过命的好兄弟,但亏欠老刘的确实很难还。 别的不说,刘家嫂子心里头能没有揭谛?人家可是两口子,谁愿意正值壮年的爷们儿半聋? 可无论是老刘还是嫂子,谁也没有埋怨半个字。 之前被刘芒泛拽魂,之后被吕秀才挡刀,老康更不用多说了。 归根结底,是自己不够强。 但来日方长,有师父在身边教导,就不信还能一直弱。 等把三皇剑学明白,到时候再对敌老子上去就是百八十个气剑,窜不死他。 “你小子是不是在想,等把三皇剑学明白,再遇到对手便连打百八十气剑?” “呃....师父您咋知道...” “废话!老子能从你嗓子眼看到腚眼,想啥不知道?你以为是他妈的马克沁哒哒哒哒?先把炁走明白再说吧。” 赵三元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要说三皇剑的行炁方式太变态,不止要一心三用,走的八百十个关窍都不能出丁点岔子,否则打出的不是气剑,而是个响屁。 练了十来天,进度非常慢。 老康鼓起笑脸,“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刘哥,咱就当入关游山玩水一圈,快则八九个月,慢则两年,风声肯定能过。” 问题是,刘芒泛有的选么? 没啊。 他真没的选。 稀里糊涂的跟着一起背锅后木已成舟。 事情真要败露了,必然跟着吃瓜落。 况且兄弟有难,自是并肩携手,同进同退。 要躲风头也得一起躲。 “道理我都懂,可家眷咋办?此番入关鬼知道会发生啥事儿,老婆孩肯定不能一起跟着,但扔下他们我又不放心....” 这哥四个里面,莫闻山最欣赏的不是自己两个徒弟,而是刘芒泛。 因为他惜命,他知道怕,知道孰轻孰重,啥事能做啥事不能做。 康木昂的心境虽比赵三元强,可前提是别涉及后者,否则一样疯。 总结就两个字。 责任。 有了牵绊,才能感受到沉甸甸的责任。 像小徒弟那样上没有老下没有小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到关键时刻很容易上头舍得一身剐。 除此之外,还有刘芒泛在药王谷甘愿置之死地也要相救的情义。 不错,交的朋友都不错。 “我都替你想好了老刘。”赵三元掰开手指头算,“咱们元宵节之前走,到时候茶楼就关了,理由是出外省亲,反正地皮又不是租的,干放着不赔钱,平常让王区长照看即可,嫂子和我大侄儿别留在陶官,去奉天城住李家,五姐她来年想开个裁缝铺子,正好嫂子的手艺好,她们搭伙岂不完美?又能作伴,而且大侄儿到了上学堂的年纪,要想上最好的肯定要去奉天城嘛。” 老弟的面面俱到让刘芒泛大为安心。 想来想去,建议确实没啥说的,老婆孩子都能安顿好。 他不怪俩兄弟杀阴阳师,本来也看小鬼子不顺眼,更何况暗地里做了那些丧尽天良的事。 既然做了那就做了,最优选确实是该一起入关躲风头,不然留下来对媳妇儿孩子来说更加危险。 “老头还说了,会挑几样适合你的术法传授给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心不心动?” “入关是吧!我去找几个坎肩和大裤衩!” 刘芒泛能比赵三元强些,至少跨过省,以前跟老丈人往吉省倒腾海鲜,但关内同样没去过,听说挺热,得早做准备~ 大年三十,守岁筳开。 这一天茶楼空前热闹。 因为都听说小哥几个过完年要关店一段时间,都赶紧趁着机会来问问来年的运势等等,基本上都知道正经师傅正月不干活。 必须得说,今天来的香客都有福了。 莫闻山代替赵三元,亲自坐堂。 不少人都好奇这哪雇的老头,是小哥几个钱赚多了开始摆烂? 但行家一出手,就如行家一出手。 都没出半柱香的时间,莫闻山的八仙桌前爆满,人声鼎沸。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老头简直是赵大师和康大师的结合体外带威力加强版啊! 有恩师坐堂,小哥几个算是彻底得了空闲。 老康里里外外贴春联,老刘里里外外挂红灯笼,秀才当吉祥物。 赵三元更悠闲,带着老李闺女、老刘儿子,还有王区长的独女王大锤,一大带三放鞭炮,彻彻底底疯玩了大半天。 就是晚上的时候,仨孩子都撅着个嘴,原因是鞭炮都让三元叔放了,自己连个火柴都没划伤几根。 对此,三元叔表示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家里有长辈坐镇,肯定要无忧无虑的疯玩啊。 不过最让人期待的是年夜饭。 因听说来年小哥几个要出远门,王区长舔着脸来凑热闹,里里外外十多个人。 对客人来说倒也无妨,可对赵三元和康木昂来讲,过年从来没有像这样热闹团圆,心中有种难以言明的滋味。 总而言之,两人都想永远这般,举目四望皆是值得信任的亲朋好友,大家健健康康的,无灾无难。 推杯换盏,欢声笑语。 坐在主位上的莫闻山最德高望重,他见时候差不多,将提前准备好的红包一一派发,用他的话讲叫借花献佛,里边都是之前刘芒泛稀里糊涂给的钱,红包份额都不小。 除了孩子之外,唯一得到红包的只有赵三元,也不知是老爷子内心对他更加偏爱,还是更加不放心,依旧把他当个没长大的孩子。 “老爷子,有啥用得着我的地方不?要是用车您随便言语,我保管安排的明明白白。”佛顶珠拍着胸脯保证,但看模样是喝高了,要知道这回出的是远门,哪能开轿车? 莫闻山笑道:“王区长不必麻烦,我先带几个小的坐火车去趟帝都和津门,然后视情况走水路南下,汽车多有不便,一些乡野无法进入。” 佛顶珠立马提高了音量,“火车?坐火车好啊,您老放宽心,明天我就让人去买票,必须买顶顶好的车次!” 这回莫闻山没有回绝,笑着点头。 “唉,这一走也不知啥时候再能见面。”李冬至感慨万千,“不管如何,您老和几位小辈都要保重身体,家里有我帮衬,各位放宽心,肯定不会出任何问题。” 回忆过往,缘分的奇妙让素昧平生的人相互牵绊,都说远亲不如近邻,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交往以来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李冬至完全将赵三元等当亲弟弟看待。 可未来的事,谁有说得准? 他不难猜出莫闻山此番用意,必然有带弟子出去躲风头的因素在。 也好,最近听说关东军特高科那边动作频频,不知是在折腾啥。 莫闻山碰了碰李冬至的酒杯,“明人不说暗话,我很清楚你对我那俩傻徒弟的心意,我更明白你还得为张大帅办事,咱们突然入关的事他必然会问你,对吧?” 一个社会老油子,一个官场老油子,心里都门儿清得很,也知道迫不得已和身不由己。 张大帅为啥要找赵三元和康木昂? 其中一个非常关键的因素是和李冬至的关系。 够好,够硬,从中有缓冲无需直接控制,必要时还能传回关键情报。 真以为张大帅当甩手掌柜? 永远不要小瞧一名枭雄。 李冬至面露苦笑,“确实,一旦老帅得知三元等人要出关的消息肯定会问我。” “没关系,你如实说就行。” “怎么个如实说?” 莫闻山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就说三元和小康的师父知道有关阴阳师的事了,为了不让俩傻徒弟嗝屁,便带他们入关去拜各个山门,多整点硬本事,快则一年左右,再慢也不会超过两年,必回奉天,张大帅正值壮年,手下能人异士无数,不差咱们这一两年吧?” “好,就照老爷子的意思去说。”李冬至不由得大舒一口气,他之前真的很纠结到底该如何回应老帅。 撒谎吧,容易被干。 实话实说吧,怕对不住老弟们。 与此同时,赵三元几个小辈在院中一边赏月一边喝大酒。 之前四个兄弟谁也没想到会要入关,冷不丁的要出远门,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期待,有种小学生隔天要去春游的感觉。 “民国十七年了啊,日子过的真快。” “是挺快,但从袁大脑袋到现在,都不知道谁能当好这个家。” “管那么多干啥?咱们该吃吃该喝喝,又不是天塌下来了,轮不到咱们这些小人物担忧。” “我是怕各路诸侯再掐起来,要赶上中原大战,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应该不会吧?至少河北和热河还是稳妥的,毕竟是奉军的地界,况且我离开奉天城前补充了很多弹药,遇到危险喷就完了。” “好家伙,你进了回土匪窝子,说话是越来越像土匪了啊,咱们都是文明人,轻易别亮家伙,都说身怀利器杀心四起,枪啊炮啊啥的我怕你年纪小把握不住,要不放刘哥我这?” “你要馋了就直说,回头我管小李子弄几把不就完了?又不是要坦克车,问题不大。” “算了算了,我怕崩自己脚面上。” “前路漫漫啊,要是顺道的话我想回五台山看看师父,也不知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老头在莪啥也不怕。” “话不能这么说,要不咱们批一卦看看凶吉吧?” “老康,上。” “喝的五迷三倒的我怕叫不准,这样,咱们一人摇一次再开,谁也别落下。” “我先来。” “差不多行了啊老刘,照你这么整鸡蛋都得摇散黄了。” “哎!别用嘴叼啊!” “走你,开!” 四个人在雪地上欢声笑语,说是批卦,其实大多注意力都没在卦上。 闹来闹去很快演变成东北保留节目,打雪仗。 哪怕是病号吕秀才都没能幸免,连连求饶。 玩到兴起,赵三元拎起铜锣大声吆喝。 “夜半!大年初一,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 皑如峰峦雪,皎若云间月,鞭炮与孩童的嬉戏声此起彼伏.... 民国十七年,正月初十。 一老四小的专业团队入关南行。 泽雷随。 第二零五章 不是人 奉天火车站。 月台。 在这里你能看到秩序与混乱的完美结合,两极分化的现象没有丝毫冲突,反而显得非常合理。 当下年景,炎黄地界上谈不上具有铁血大动脉,铁路只连接着重要城市和交通枢纽,越是靠近海岸港口,越是有机会享受到铁路便利,相反,越是往内陆去,路政越原始。 关外啥铁路最有名? 中东路,南满道。 可惜都是别人家的,更可气的是建在自家地界上,纯纯白嫖。 关外铁路最后的遮羞布,或许就是奉天城往西入关到帝都这条线,它实实在在掌握在炎黄人手里。 这还是老帅顶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与外部势力竭尽周旋下保住的底线之一,要是按前朝签署的条约彻底执行,可比现在要惨的多,有兴趣的可以了解下满蒙悬案。 即便如此,当下有许多知识分子想尽办法黑炎黄铁路,抬高野爹贬低自己,比如说炎黄车厢有多脏,看看人家南满铁路的车厢多干净,列车员都能用舌头去舔地板,半点灰也没有。 千万别以为是扯淡。 某些人为了跪舔可啥话都敢咧咧,不然咋显得人家枪法准啊。 这还不算小鬼子专门豢养的炎黄知识分子。 诚然,奉天火车站月台上确实有点乱糟糟,但那是普通列车候车区,高级的可一点都不乱啊,阶级一下子就出来了。 结合时代背景,却感觉不出有啥怪异的,很符合国情。 就好比此时此刻,赵三元和刘芒泛应该在高级列车候车区等待,但吃不惯那边的洋玩意儿,随即饶了好大个圈蹲在个摊位前啃烤地瓜。 冰天雪地的,没有任何食物比烤地瓜更有性价比,又便宜又好吃,身体暖洋洋的。 边啃边对一群上车的大洋马品头论足。 再牛逼的阶级,你不也得进站乘车么?总不能火车头开家里吧? “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再仔细看,十个七八个身上带小鬼儿,也不知干了多少烂屁股的事,老刘你说洋鬼子碰到邪乎事了该咋办?” “找神父啊,类似咱们的和尚道士,但区别在于人家归一个大领导管,是教皇还是啥来着,但凡信教的全归他管,少说得几万万个小弟。” “教皇我听说过,几万万个小弟真不知道,他管得过来么?” “应该能吧,咋说也是个皇,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都得有。” 眼界的局限性让两人想破头也想不出为啥宗教里边还有皇帝。 在他们看来,方丈再牛逼也顶多是个大方丈啊,还敢称皇称帝? 但土壤不同,文化不同。 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晋城话说给晋城人,不能从一而论。 “不是所有的教派都有皇帝。” 一声醇厚又礼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哥俩回头看去,先看到的是油光锃亮的皮鞋,然后是略显怪异的黑袍。 真不是有色眼镜,冷不丁看还以为是谁家出殡了。 再往上看。 奶发、碧眼、白皮、身材魁梧强壮、眼窝内陷,带着些许胡茬,手掌中缠着个木质十字架。 嗯? 是个洋鬼子? 不是说没见过洋鬼子,但炎黄话说这么溜的洋鬼子还真不多见,普通话比东北人还标准。 更让人吃惊的是这大冷天的穿这么少,要风度不要温度? 小风一吹还不得冻拉拉尿啊。 “有事儿?”赵三元挑了挑眉。 又感觉自己蹲着对面站着好像矮了一头,遂又站了起来,可惜个头真比不过。 “没什么大事,起初看两位的吃相很香所以想来看看吃的什么,后来听到谈论有关教皇一事,其中有些许误会,便唐突出声打断,还请见谅,哦对了还未自我介绍,我叫瓦尔特·冯·德莱恩。” 伸手不打笑脸人。 即便赵三元对洋鬼子从无好感,可眼前这货确实让人如沐春风,对炎黄的交际礼仪很讲究,就是名太特么长。 “啥误会?” 瓦尔特微笑道:“不是说有的基督徒都归教皇管辖,比如我们东正教便不同于天主教,只遵从牧首治理。” 虽然赵三元不太懂里边的弯弯绕绕,但万变不离其宗,归根结底还是那些事儿。 “懂了,像是禅宗和密宗,全真和正一的关系是吧?” “大概吧....”瓦尔特有一丝丝尴尬,他对炎黄文化民俗很了解,知道这几者之间的关系,可跟西方宗教不同的是,炎黄宗教哪怕分帮分派,但总体还是和和气气的,相比之下,西方宗教派系间就没那么和谐了。 赵三元打量几番后,问道:“看你的打扮,应该不是普通人吧,是个神父?” “差不多,我更喜欢被称为祭司。” “祭祀?你是干白事儿的啊。” 瓦尔特仔细回想了一番,随即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有时候也干。” “那你俩有共同语言,老刘考考他。”赵三元拍了拍刘芒泛肩膀。 老刘是顶香的没错,但更接近出黑那一类,白活死人活非常精通,十里八村有名的阴阳先生。 “咳咳,敢问洋鬼啊不是!冯兄弟,你们那边下葬是念表文啊还是诵经啊?” “我们唱歌。” “没法唠没法唠。”老刘翻了翻白眼,继续啃烤地瓜。 根本没共同语言啊。 唱歌可还行? 从祖师爷开始也没听说过下葬唱歌的,不怕被家属踹进坑里一起埋了? 旁边的赵三元都快笑出鹅叫,心想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原来那个什么东正下葬这么有趣,以后得见识见识。 瓦尔特也笑了,见多识广的他知晓会有文化差异,但赵三元没有摆出嘲笑表情,这让他很是欣赏。 少见多怪,是愚昧的表现之一。 眼见得不一定是真,耳听的不一定是虚。 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 “听两位之前的交谈,想必是身怀异法的高手,我对炎黄的民俗非常感兴趣,可惜时间有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有缘再见。” 瓦尔特施了个教派礼仪后,礼貌离开。 也不知是不是炎黄文化学杂了,连土匪切口都学到了手。 “有点意思,老刘啊,东正是管哪片的?这人让我对洋鬼子改观不少,瞧着他两肩的护灵灯没?旺的很啊。” 老刘颇为无奈,“我连炎黄本地的教派都认不全,哪能认识国外的?地名就记住个落汤鸡,可能是管鸡场的吧,对了你兜里还有钱没?整几串粘苞米呗,光吃烤地瓜有点腻。” 也不知是咋地。 好像一到火车站就感觉饿的非常快,胃口大开,怪奇妙的。 “你说咱们以后有没有机会再往外走走,看看其他国家的风土人情啥的,我听说地球是个圆的,直线走一圈会走回原点,说实话我还真不太相信。” “老祖宗说的好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有机会就走走看,但我有家有室的年龄也大了,你的日子还长,未来机会有的是,最好弄个洋媳妇儿回来,跟刚才那些大洋马似的前凸后翘,肯定能生儿子。” 赵三元翻了翻白眼,“拉屁倒吧,她能跟我一起吃小葱拌豆腐还是能吃茄子蘸大酱?况且是闺女是儿子有啥区别,我反正啥都行,随缘随缘,你真要操心不如想想老康,他和五姐好像都有那个意思,但谁也不明说,真够磨叽的。” 刘芒泛深以为然,“可不是?临走时我瞧见小寒送了小康好几件衣服,全是亲手做的,能找这媳妇儿简直是祖坟冒青烟,哎你说他是不是介意小寒曾经嫁过人啊?” “老康他就是怂。” 东北人侃大山扯犊子的特点在两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一个烤地瓜的功夫,甚至连老康以后埋哪都定好了,绝壁是好兄弟。 “咱们那边快发车了啊,你俩别晚了。”这时康木昂将大号行李箱放在两人身边,随即向月台对面眺望后往前走。 赵三元疑惑不解,“你干啥去啊?” “我去买几个橘子,你俩站这别动等我。” 便见老康趁着工作人员不注意,偷偷摸摸跳下月台,三步并一步往前跑。 动作看着挺矫健,就是爬上对面月台的时候拉了胯,因地面结冰,老康跟熊瞎子似的爬了好几次也没上去,赵三元还特别欠揍的对工作人员大喊有人要卧轨自杀,搞的老康手脚并用往上爬,给赵三元和老刘乐的前仰后合。 火车汽笛声此起彼伏,浓浓的蒸汽与寒风混杂消散。 虽说这年头没有春运一说,但需求和供给不成正比,即便愿意花钱坐火车出行的人很少,却也架不住车次少,火车站内外喧嚣不已。 南来北往的佳木斯鹤岗的,无论来自哪里,都不过是出发的和回家的,都有着目的地。 “买橘子就买橘子,你买这么多沟帮子烧鸡干啥?”看到老康拎着一大堆东西回来,刘芒泛满脑门问号。 “听说火车上的饭菜又贵又难吃,我就多备点存粮,二三十个小时总不能饿肚子吧。” 老妈子属性爆棚的老康并不知道王区长帮买的是五张豪华列车二等票,从火车头到车厢全都是从列强手里定制,吃的喝的都很不错。 一般情况下,炎黄火车分为三个等级。 三等车厢只有硬木板座,票价最便宜,只有座位,没有暖气,而且紧挨着火车头,要知道这时的火车头都是蒸汽机车,烧煤的,一路上都要承受从车头吹来的煤灰的直接侵袭,试想下风伴着煤屑吹来,酸爽得很。 最要命的是管理差劲,别说是抽烟了,偷摸大小便都有可能,而三等好几节车厢才配备一位工作人员打扫卫生,可想而知环境有多差。 二等车厢就好很多了,基本都有暖气恭迎,软垫座椅,较为宽敞舒适,一些长远路线还会有卧铺席,价钱是要比前者贵个两到三倍。 头等最贵,一节车厢里坐不了多少人,毛毯、化妆室、卫浴等设施一应俱全,要是钱到位,甚至能给你加豪华大床,整节车厢都是你的,一边看景一边品茶,想咋玩咋玩。 但赵三元等人乘坐的是豪华型,打底就是二等,价位和舒适度还要上一个台阶,实在是王区长搞不到头等票。 检票走进车厢,还没等找到座位就看到莫闻山怀里抱着个小姑娘,她梳个羊角辫舔着糖葫芦,年纪都没李豆苗大,估计是太喜欢糖葫芦了,嘴里吃一串,手里拿三串。 “小丫头啊,老头子我掐指一算你今晚得掉两颗牙,听爷爷的,吃完这串就得了,糖罐子转世也没你这么造的。” 旁边的吕秀才则四下张望,不知在找着什么。 “搁哪捡的孩子啊?”赵三元有点后悔,看着小姑娘手里的糖葫芦,自己也有点馋了。 莫闻山笑着摇了摇头,“还真是捡的,刚才我跟吕小子上车时就感觉手指被拉住,一看是个小女娃,月台上鱼龙混杂的,就先把她抱上来了,可惜,粉雕玉琢的丫头,神智却先天不齐,丢了一魂儿,吕小子正寻着谁家丢了孩子。” 小哥几个也哭笑不得。 心想还没等出发,提前捡个孩子,这叫啥事儿啊。 爹娘也忒粗心了点。 “采薇!采薇你可吓死爹了!” 说谁到谁到,一个文人打扮的年轻男人一路小跑,脸煞白煞白的,正是小姑娘的父亲。 “丫头,这是你爹么?”莫闻山没有立刻将孩子交过去,赵三元等人也有意拦住年轻男人的来路。 你说是就是啊? 虽然八竿子打不着,可相遇即是缘分,谨防人贩子。 名唤采薇的小姑娘点了点头,糯糯的叫年轻男人爹爹。 “在下沈仁,长白山百花谷村人氏,无意于小女失散,急的我都快疯了,万幸各位相助有惊无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这是我身上所有的盘缠,万勿推辞。” 莫闻山沉默片刻,但很快又恢复如初,笑着将采薇放在地上,“多好的闺女,以后可别再弄丢了,至于钱财还是收起来吧,你的一句感谢足够。” “是是是,老伯教训的是,莪代采薇再次谢过几位恩公。”沈仁连连鞠躬后,抱着闺女向另一节车厢走去。 待父女俩离开后,几人安置好行礼落座。 康木昂最敏感,他发现师父好像有些心事,便小声问道:“师父,是刚才那个沈仁有问题么?” “有。” “啊?还真有啊?” 赵三元立马要冲出去抢人,但被莫闻山一把按住手腕。 “毛躁什么?他不是啥恶徒,更不是人贩子。” “那您老为啥说他有问题?” “你们道行太浅,看不出来他的底细也情有可原。” 越说越迷糊,赵三元挠了挠后脑勺,“咋地?他是鬼?绝对不可能,是不是鬼我还是能分辨的。” 莫闻山意味深长,“不是鬼,却也不是人。” 第二百零六章 暴风雪 汽笛鸣动,滚滚蒸汽直上云霄,从奉天城开往帝都的豪华列车缓缓启动,黝黑的火车头拖着十节车厢并不吃力。 赵三元等人所在的是第八节,紧挨着后边的九号头等车厢。 要不咋说一分钱一分货,列车还没出奉天城,工作人员便分发瓜子,甚至还有橘子味的八王寺汽水。 对于这玩意儿赵三元实在喜欢的不得了,要是管够他都能踩箱喝。 趁着吕秀才靠着窗边睡觉时,赵三元把他那份儿给吨吨吨了。 虽然伤势恢复的很好,但秀才还没恢复到全盛状态,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身上被捅了个窟窿,有点嗜睡。 赵三元正吨的畅快,一个人坐到了他身边。 月台上有一面之缘的洋鬼子。 “冯...冯....老冯!咱们还真是有缘,没想到你也坐这趟车。” 瓦尔特同样惊讶,感叹缘分的奇妙。 “又见面了赵先生,我是要去上海会友,需要到帝都转车,不知赵先生想要前往何方?” 赵三元笑道:“瞎溜达呗,没啥目的地。” 一边说着一边瞄着瓦尔特身前的橘子汽水,见他一直没动,或许是不爱喝? 瓦尔特心思聪颖,将橘子汽水往赵三元身边推了推,“借花献佛。” “你真不喝啊?咱奉天本地的牌子,感觉比进口的还好喝。” “作为虔诚教徒,任何对五感刺激性的东西都要控制,这是我对自己的要求。” 赵三元微微惊讶,心想跟些苦行僧的修行方式非常相似,比如蒜、韭菜、葱姜等刺激性食物都不会吃,哪怕是素。 身前位置的老康回过头来,他一脸疑惑,也不知道老弟还交了外国友人。 嚯~ 孩子长大了啊。 懂交际了,不用担心出门在外跟人两句话不到就干仗。 二等车厢内是两两坐一起,第四排是老刘和秀才,第五排是莫闻山和康木昂,第六排是赵三元和瓦尔特。 午后阳光透着车窗洒落进来,暖洋洋的。 赵三元与瓦尔特畅聊着各自见闻,算是东西方宗教与民俗文化的学术交流。 当然,老底肯定是不能往外透,主要是了解了解有关西洋教的东西,比如基督、东正、天主、新教、犹太教等之间的关系,还有区别和特点。 仿佛打开新世界的大门,饶是赵三元的好脑子,都听得越来越迷糊。 太特么乱了。 跟炎黄的不同,像是上清派、太清派、灵宝派等,尊的至高神只不同,可即便如此都殊途同归,大家都是一家人,咋西边的还时不时掐上一架,又是异教徒又是教区争夺战的。 不懂,但大受震撼。 这还没算上多如牛毛的巫教和穆斯林。 果然世界真的很大很大。 “咋区分?万一搞错了我容易挨揍啊。” 从话语中不难分辨得出西方教派之间好像有那么一丢丢的小芥蒂,要是把信东正的说成是信天主的,估计都能拎刀拼命。 瓦尔特哭笑不得,“三言两语恐怕解释不清,揍肯定不至于,如果赵先生感兴趣,可以观察下装扮和祈祷的手势。” “拿东正与天主举例,前者头戴圆顶帽,身穿银白色或黑色神袍,胸挂圣像,手持权杖,而天主教则头戴桃形尖顶帽,身着特制的黄色神袍,胸挂十字架,手戴权戒。” “唱圣歌时东正教基本没有乐器伴奏,而天主教唱诗班则有风琴伴奏,祈祷时,东正教徒用拇指、食指、中指在胸前自上向下、自右向左划十字,而天主教徒则是用整个手掌在胸前自上向下,自左向右划十字。” 赵三元跟好奇宝宝似的,还真仔仔细细的记在心里,想着以后真遇到了不至于拉胯丢脸。 出门在外,面子很重要。 “话说回来,贵国的道家又该如何分别?” “简单啊,分能结婚的和打光棍的,能吃肉的和不能吃的。” “就这?” “跟你一样,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通。” “也是,贵国文化源远流长,前些年在豫省出土的甲骨文彻底震惊了世界,宗教底蕴同样深厚无比。” “哎~刚才听老冯你的意思,信稣哥的都互相看不对眼,更何况是其他宗教信仰,可我咋看你好像并不抵触他国宗教啊?按理你该说太上老君真武大帝等等都是伪神才对。” “尊重,是人与人之间友善共处的基本,纵观历史,不尊重他人他国的,好像都没有什么好现场,用贵国的传统概念来说的话,我们东正教同样是尊崇仁义礼智信。” “老冯,你可真是打破我对洋鬼子的固有观念,话说你家哪的啊?有机会去串串门。” “我是日耳曼人,出生在德意志帝国东方的一个庄园,算是个落魄贵族吧,因之前的欧洲战火,我离开家乡前往罗马尼亚,后在那里定居。” “日什么?不重要了,记得在月台上你说自己是个祭司,不知祭司是个啥?一般干白事的都是俗家弟子吧。” “东正确实分俗家和修道两种,但我并不属于俗家,此生一切都要奉献给主,说回刚才的话题,能结婚的是不是道门的俗家弟子?” “是,也不是,有的正经道士也可以结婚,比如正一天师府门下,他们的天师都是一脉相承,纯正的张家血脉,修道中人可以皆为道侣。” “啊?那是不是有点不太虔诚?” “不懂了吧,结道侣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据我所知是要升表祭天的,要是敢离婚搞破鞋,后果极其严重。” 一中一外,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却难得的有共同语言。 却不知。 这趟行驶在林海雪原中的列车,危险早已悄然逼近。 “几个了?” 前排的秀才用肩膀撞了撞老刘,后者回答道:“五分钟,一共三个。” 两人都皱着眉头,注意到从前方车厢内接连走出三个乘务员往后方的头等车厢去,首批一个,第二批两个,全都行色匆匆,脸色很严肃。 即便是豪华列车,拢共才能有多少工作人员?地方就这么大。 “应该是出事了。” “头等车厢能出啥事啊?都是大老爷中的大老爷,难道是有马匪尾随?” “不可能,冰天雪地的马匪根本不会出匪窝,况且这一带丘陵很多,根本不适合骑马奔袭。” “我还是看看去吧,心里也好有个底。” 刘芒泛起身往后走,想看个究竟。 但车厢连接处被两名乘警给拦下,身上可都挎着长枪的。 “验票,非头等车厢的乘客不得入内。” “我去找个朋友,他运气好买到了头等席。” “那也不行,先生还是别让我们难办的为好。” 老刘见糊弄不过,只能装模作样的叹了几口气,但余光越过两名乘警瞄着七号车厢内部。 装潢陈列确实够豪华,整节车厢一共才八个座,全都是真皮沙发,各种配套设施一应俱全。 余光尽头是卫生间门口,好几个乘务员跪在地上干呕,还能站着的都守在门口,脸色差到极致,至于卫生间里边的情形是丝毫看不到。 老刘思考着回到座位。 “怎么样?” “只知道是隔壁七号车厢出了事,事发地点大概在卫生间内,好多人都恶心呕吐。” 吕秀才满脑门问号。 思来想去也只想出一个可能。 “难道是谁窜稀窜到外边了?崩的满墙都是搞得大老爷们感到不适?” “我发现秀才你最近有点跟老康学坏了啊,啥事都能想出个花来,那皮燕子又不是炮燕子,谁能崩墙上去。” 但老刘不知道秀才的这个想法是有依据的。 回想起当初在东大,好家伙女寝厕所里崩出的粑粑那叫个离大谱,至今记忆犹新。 列车上有鬼炸坑? 没道理啊,一点阴气都没感觉到。 况且形式的列车又不是建造在陆地上的建筑,有几率出现与大风水融合的阴魂。 最重要的是列车上又特么没有旱便池,拉的粑粑都会掉到火车道上,会有专门的人进行清理。 吕秀才揉了揉太阳穴,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又不是自己这节车厢,真要出了事还有乘务员和乘警拿主意,轮不到花钱坐车的人操心。 然而,相关人员真的拿不下主意。 七号车厢。 列车长脸色阴沉的关闭卫生间的木门,就像是从地狱里归来一样,连连做着深呼吸。 他将几个手下叫到角落里,首先看向列车大夫,沉声问道:“药匣子,你给我交个实底儿,你确定那里边的东西曾经是个大活人?” 外号药匣子的列车大夫估计刚吐完,嘴角还挂着胆汁,他哭丧个脸回答,“程头儿,你来的晚,所以没看见之间的情形,我亲眼看到他....他...变了....” “少他娘打哑谜,你就回答他之前是不是人!” “是!我用脑袋担保他一定是!” “那你告诉告诉我,大活人怎么变成那堆东西了!” 起初是九号车厢内的乘客投诉有人进了卫生间后长时间不出来。 保险起见,准备开锁的乘务员带着随车大夫前来,怕是里边的乘客突发了什么急病,岂料看到了终生难忘的恐怖场面。 “哎呀我滴个娘,我哪知道啊?当了二十多年大夫,从没见过这种情况,程头儿,咱们多年交情,这件事儿太诡异了,你最好立刻给上边发电报,赶紧找个地方停车,等待接管。” 因乘坐豪华列车的人非富即贵,所以列车上会准备个昂贵的电报机,供一些大老爷们使用,或是用来联系领导部门处理些突发情况。 程头沉默片刻,闭上双眼叹了口气,“发报机坏了,正在修。” 倒吸凉气声不绝于耳,几个手下都傻了眼。 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个时候坏? 停车是肯定不能停车的,在到下一站之前绝对不能停车,这年头铁路几乎没有干线支线一说,能做到军用和民用分开都是凤毛麟角,尤其是连通关内关外这条线非常狭窄,否则近几百年的山海关不会有天下第一关的美誉。 贸然停车,大概率会发生追尾事件,那罪名可就大了去了,小小列车长真担待不起。 “下一站是锦西,所有问题都等到站后再说,切记此事绝不能声张,彻底封锁七号车厢的卫生间,无论是想进去的还是想出来的全都喂子弹!” 兹事体大,这么做无可厚非,程头宁愿得罪权贵,也不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可见他有多么害怕。 但药匣子看向车窗外,一副死了亲爹的表情。 “程头儿,恐怕咱们到站的时间要延后了。” 车外,暴雪骤降,凛冽的寒风肆意呼啸,能见度非常低。 如此情况下,遭遇恶劣天气的列车必须降到安全速度。 一般来说,民国时期的火车速度能达到每小时四十左右,本来就不快。 极其不好的预感弥漫心头,现在列车彻底与外界隔绝,停不下,出不去,只能硬着头皮慢慢往前走,至于期间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程头还有句话没有说,坏了的发报机,坏的非常诡异.... 六号车厢内。 赵三元并不知道发生了啥事,一遍嗑着瓜子一边唠嗑。 “我们的神仙确实多,但有体系啊,你可以理解为有两套领导班子,现在是第二套,以前那套的大神都退居幕后了。” “没错没错,我当时听说炎黄还有专门管钱的神仙都惊呆了,过年吧不像我们说新年快乐,要说恭喜发财,有趣的很啊。” “你说的是文武财神?其实真不算专门,好比武财神,管钱只是一个方面,二爷管的可多了,遇事儿还能帮莪砍人。” “???” 瓦尔特动感懵逼。 财神爷砍人? 炎黄的神仙都这么野么? “不过我们确实喜欢钱,有关钱的典故数不胜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 瓦尔特摇了摇头,“不,在我看来,炎黄是非常复杂的古老民族和国度,不能以单方面论处,你知道我来炎黄后最大的震撼是什么?是与人初次相交时对方的问候,第一句话问的是吃了么?每个人都是这样,每次听到我都会眼含泪水。” 赵三元奇了怪,“这没有啥了不起的吧?” “世上懂得饥饿滋味的人数不胜数,但将它作为初次见面的问候,体现了最诚恳的谦卑与对他人最真挚的人文关怀,我走过许多国家,唯有对炎黄的感官最好。” 一本正经的夸赞,搞得赵三元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心想也没花钱雇你吹牛比啊,差不多得了。 而前排的莫闻山从睡梦中醒来,他嗅了嗅,微微皱眉。 “咋了师父?” “味儿有点不对。” 第二百零七章 列车惊魂 车外大雪纷飞,车内温暖如春。 边嗑瓜子边欣赏窗外的林海雪原,冬季里活动的野生动物随处可见,许多乘客们都感叹着雪国美景。 “师父您说啥味儿不对?”康木昂向着四周嗅了嗅,却没闻到异样,或者说没法闻到,毕竟再豪华的列车它也是列车,公共场合味道太杂,打嗝放屁吃肉喝酒的。 莫闻山没有回答。 方才的怪异味道只有一瞬。 是错觉? 想想也是,上次闻到类似味道已经是数十年前,况且没理由出现在关外。 “饿了,咱晚饭吃点啥?烧鸡?”莫闻山瞧了瞧时间,再过不久天就要黑了,在车上还是早点吃完饭睡觉的好。 康木昂赶紧忙活起来,“哪能啊师父?您就瞧好吧。” 也就几分钟的功夫。 老康在做面上支起一个铜火锅。 多多少少带点丧心病狂。 即便是当下年代,火车上也不允许起这么大的明火啊。 听着叮叮当当的声音,莫闻山立马知道大徒弟在倒腾啥东西。 饶是他老人家都有点愣神。 心想你小子的动手能力也忒强了。 谁能想到在坐着火车吃火锅? “好家伙,康哥你不怕乘务员来削你啊。”吕秀才回头看来,他本想劝一劝,但瞧到七个碟八个碗,荤素搭配齐全后,他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确实,暴雪列车中能吃上个火锅,简直不要太享受。 “莫慌莫慌。”老康将车窗开启个小缝隙,“刚才我去餐车看了下,列车本身就提供火锅,咱们自带的也没毛病啊,就算有人来管,到时候再扯也不迟。” 吕秀才很是纳闷,“话说你上车前不是买了好多沟帮子烧鸡么?” “不懂了吧,出门在外亏啥也不能亏肚皮,烧鸡是好,但它凉啊,哪有吃口热乎的汤汤水水来的舒服。” 小哥几个倒是知道康木昂的老妈子属性,但确实没料到出门还自带铜锅木炭,瞧那些菠菜韭菜大白菜的,好像都很新鲜啊。 事实上,乘务员看到了也不会管,或者说没有精力去管。 他们得到命令要低调行事,如果不是必要情况下绝不出现在乘客面前,各自守好车厢连接处,首当其冲的就是九号车厢两端,许出不许进。 吃火锅? 你只要不把车厢炸了就行。 不管不管。 第七车厢其他乘客都闻到了味儿,属实韭菜花的味道有点冲。 心想现在奉省的豪华列车都这么人性化了? 早说啊! 这世道永远不缺心存侥幸的人,或许是有趣的灵魂都赶巧聚在同一节车厢,已经开始有人展现动手能力。 比如有人管老康讨了些木炭后,又将车厢内壁的防护铁片拆下,临时改装成个铁板烧,烙着切成片的哈尔滨红肠,主打一个奔放,但说实在话,多少有点不守规矩了。 都是老康起的坏头。 一时间,八号车厢内跟个餐车似的,吃货们各显神通,甚至将木桌拼到一起,热闹的很。 “客气啥?回头要是去了上海,你再请我们搓一顿就得了呗。” 瓦尔特被赵三元拉着一起吃火锅,显得有些含蓄,再次体会到东北人的豪放与热情。 “可惜,要是整点小酒儿就美了。”莫闻山砸吧砸吧嘴。 “有!有酒!”康木昂又开始在包里翻腾,很快掏出了一瓶老白干和六瓶啤酒,跟个百宝箱似的。 也许这趟豪华列车开通至今,都没有碰过这么些活宝。 你送我一盘烤肠,我送你两盘涮羊肉,烤涮自由了属于是.... 赵三元连干了七八瓶橘子汽水后有点涨肚,便走向卫生间放放水。 此时天色已晚,但车外暴雪依旧,因车速慢了许多,可以更加清晰看到外面的飞雪。 不过身为土生土长的东北土着,赵三元早就看够了,提不起啥兴趣,到卫生间后瞄准射击。 哗啦啦~ “嗯?啥味道?” 正系裤袋的时候,赵三元闻到一丝丝怪异。 很淡,却真实存在。 不是卫生间里特有的那种臭味,也不是混杂了香薰后的味道。 很难形容。 硬要说的话,有点像烤扁担钩的味道。 扁担钩不是啥珍稀物种,天南海北随处可见。 但问题是。 现在是冬季。 外面正下着大暴雪,哪特么来的扁担钩? “得,我还是回去喝橘子汽水吧。” 赵三元没当回事,提起裤子往外走,开门时刚巧碰到个要来上厕所的,这大哥捂着肚子,估计是红肠配西点吃杂了,看脸色必然是要连环喷射啊。 两人都不知晓。 这次碰面,是今生最后一次。 当木门关闭之后,便是生死永隔。 赵三元回到座位,席面已经进入到餐后水果阶段,莫闻山一边剔牙一边跟瓦尔特聊炎黄本土的奇闻异事。 原本瓦尔特就很惊叹赵三元的知识库,万万没料到眼前的老爷子更加博学多闻,用炎黄话来说,这是个老艺术家啊。 正想再往深唠唠时,莫闻山面色骤然一变。 “三元小康!快往七号车厢那边去!检查各个隐蔽角落,如果碰到絮絮挠挠的玩意儿马上烧掉!半丈之内不许活人靠近,快去!”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哥俩的大脑还处于发懵状态,但对师父的绝对遵从让他们很快展开行动。 一左一右仔细往前排查着,上边的行李架,下边的犄角旮旯全都不放过,引来阵阵骚乱。 “前辈,啥事儿啊....?”吕秀才紧张的看向四周,但丁点异样都没瞧出来。 莫闻山没有回答,但他心中已经有所猜想。 两次! 连续两次闻到那个味道,绝不是偶然! 真要如自己猜想那般,这趟车肯定要出大事! 沉默片刻后他沉声吩咐道:“吕家小子,把小康的甘露丸拿出来,再用三元的香灰将碗内部涂上一小层,再翻翻包里有没有成块的生肉。” “好好!我马上找!” “话说前辈...到底是咋了啊....”刘芒泛满头问号。 “希望是我猜错了,如果真出了事,到时候你自己去看吧,我三言两语没法解释。” 不是莫闻山故意当谜语人,实在是他自己都有点叫不准,距离上次闻到类似的味道,已经过去太多年了,时间会冲淡一切。 咚咚咚—— 剧烈的拍门声传来。 七号车厢卫生间门口站着个大姨,她满脸不耐烦的催瞅着,“要死啊?是不是刚才没吃饱?都十五分钟了还不出来?掉坑里了?” 火车上的坑绝对是抢手资源,谁要是长时间占着不出来,门外等待的人是真不好受,尤其是肚子翻江倒海的,体会过的人一定不愿回想。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莫闻山立刻起身,同时提醒道:“三元!快把门撞开!” 随叫随到。 哥俩往前猛冲,配合默契,老康去拉走大姨,赵三元上去踹门。 砰——! 一瞬间,赵三元大脑里闪过无数种猜测。 是小鬼子阴阳师? 还是当年师父的老仇家? 但不管如何,只要确定是敌人,立马崩死。 木门被踹开的瞬间,赵三元手中已经握住马牌撸子,莫闻山也在刘芒泛伴同下赶到。 三人都实打实清晰看到卫生间内的场面。 “.....” “!!!” “???” 三人反应各异。 莫闻山神情凝重。 赵三元是瞪圆了眼珠子。 老刘稍微有点拉胯,把刚刚吃紧肚子里没多久的涮羊肉基本都吐了出去。 “呕——” 按理说,老刘绝对是见过大场面的狠人,别的不说,就当初在老王家时碰到的那死鬼劳魂,一个比一个奇形怪状。 但相比之下,场面恶心程度都不及眼前。 卫生间内,没有人,更没有活人! 只有千疮百孔如蜂窝一般的烂肉! 无数密密麻麻的虫子正在疯狂啃食着! 那种瘆人的摩擦声低沉又刺耳! 待啃食到一定程度逐个爆体而亡,流出深紫色的液体! 连骨头都不放过! 就像从来没有人进来,原本就该是一摊恶臭的液体! 不止是视觉上的冲击力,如此场面对人的精神同样是沉重打击。 直到莫闻山上前关闭房门,就像关闭了同往邪恶深渊的大门。 “没救了。” “.....” 饶是赵三元都头皮发麻,本能的想离这里越远越好。 但他又回想起惨死的大哥,刚才递红肠时的音容笑貌还在眼前。 多好的陌生大哥,咋说死就死了? 别说是全尸,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 康木昂和他护着的大姨没有看到里边情形,但前者从师父和兄弟们的表情上就能猜出肯定是出了大事。 “到底咋回事儿啊?咋还给门关了?他不会是犯病了吧?我家爷们儿正好是大夫,我去找他过来瞧瞧。” 大姨虽然嘴很厉害,但依旧是个热心肠,这时候也不再催,主动回去找丈夫。 趁着周围没外人,赵三元连连吸了几口凉气后问道:“师父,我是活在梦里么?那些到底是啥鬼东西?” 还在呕吐的刘芒泛同样疑惑不解,他也算见多识广,但此等场面真是想都想象不出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根本不相信人会被虫子吞噬殆尽。 莫闻山说出一个字。 “蛊。” 小哥几个顿时愣在当场。 如果真如所言,那还真有极大可能。 蛊,顾名思义就知道不简单。 这个字初见于甲骨文,就是之前赵三元与瓦尔特聊的那种。 古字的形像就如虫蛇在器皿中,可以理解为将许多有毒的虫子聚敛到一起,让它们互相残杀,彼此吞噬,最后剩下的就是蛊,这种行为也被称为养蛊。 它很难天然形成,绝大部分都是人为饲养,经过长年累月的精心培养而出的神秘物体,神秘非常。 有动物,有植物,也有两种混合而出。 当然,天然形成的蛊虽凤毛麟角,但威力通常要比人工培养的强大很多,永远不要小觑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如果是蛊,一切就说得通了,那东西我是听过没见过,以前听师父您说蛊有千万种,用出更是数不胜数,但真有这种阴狠至极的邪蛊?” 莫闻山叹了口气,“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如果不是我曾经亲眼所见同样也不会相信,想当年我遭受各路围杀时,其中就有用蛊的好手,所以我见过这种蛊,活人牲畜一旦中招超过半盏茶的时间,任凭你钢筋铁骨都得化为一摊血水,最棘手的是它几乎无色无味,很难被察觉。” 《本草纲目》有载:取百虫入瓮中,经年开之,必有一虫尽食诸虫,即此名为蛊。 蛊大的如蛇蟒,小的如微尘,所以自古以来蛊师都很遭唾弃。 这多多少有点片面,万事万物皆有两面性,蛊能害人,同样也能救人。 遗憾的是,列车上属于前一种,而且害人的方式又狠又毒。 赵三元面露杀机,“是来师父您老的仇家?呵,来的倒挺快。” 莫闻山摇了摇头,“暂时不好下定论,时过境迁,当年的旧事过了很久,即便是祁四海真的透露出我的行踪,最快赶来的也不可能是蛊师,毕竟离的太远了,但可以确定的是这蛊师一定还在列车上,因为此蛊有两个弱点,第一是味道很奇特,像是烤焦了的昆虫,第二是时间,如不用特殊草药喂养,过一段时间后必会风干。” 听到解释,赵三元立刻想起之前在卫生间里闻到的怪味。 蛊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放置好了。 到底放在了哪? 还有针对的是个人,还是无差别攻击? 老刘也是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终于明白之前在九号车厢卫生间外,那些乘务员为啥是那般状态。 没办法,谁撞见了都得麻,不被吓瘫已经算心理承受能力好的了。 莫闻山沉声道:“你们几个小子别想那么多了,现在列车属于与世隔绝的状态,我们和其他乘客都处于绝对的危险当中,安全起见,我亲自处理这道门,三元小康你们往车头去,检查每一个卫生间,小刘你往后走,如果碰到有中招的人,先用银针封住他的十二正经的大穴,然后马上带到我这来,或许还有救,但千万记住,先保护好自己。” 第二百零八章 蛊 每一节车厢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因列车的晃动,常人想要平稳行走还需费些力气。 赵三元和老康来到七八号车厢连接处,刚打开门就被两个乘务员拦住,说啥也不让过。 “你们列车长在哪?” “抱歉先生,列车长公务繁忙,暂不会见乘客。” “老子找他有事儿。” “还请不要让我们难办,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呼啸的寒风凛冽如刀,光是在连接处站了一分钟,眉毛头发上都挂满寒霜。 七号车厢内的不少乘客都投来好奇的目光,心想哪个瘪犊子来回走不关门?都特么要冻拉拉尿了。 “难办是吧?”赵三元倒也没太为难他们,就是单纯的掏出马牌撸子顶在对方小腹。 无需开枪,见到真家伙后,俩列车员直接就麻了。 “好、好汉饶命....您要是想打劫请随意,小的帮您把风。” 赵三元颇感意外,心想正常人的第一反应都得是大喊大叫吧? 可瞧俩乘务员的反应行云流水,完全不像是首次面对这种情况。 “话说你俩是不是练过?” “....不瞒好汉,我们俩以前是管金库的,那天碰到一帮马匪打劫被吓出了心理阴影,后来托关系才逃过追究,隐姓埋名来这里当个打杂的....” 估计是真有心理阴影,都不用审,稀里哗啦的把老底全给漏出来了。 “咱们七号车厢不止有炎黄人,还有许多洋鬼子,他们可有钱了,小的保准好汉能满载而归。” “少废话,老子还没疯。” 这年头,坐火车不是没有安检环节,但绝大多数都是走个形式,打开包看一看就行,搜身的几乎没有,所以坐火车带个家伙很正常,时代的眼泪了属于是。 但没几个江湖豪杰真敢劫火车,连老北风他们都没干过,一来是关外大地上的大部分铁路都是老毛子和小鬼子的,人家的护路军可不是摆设,战斗力极强。 中东路和南满道是两家的宝贝疙瘩,敢打劫火车?回头就得被连锅端了。 奉军虽然没有所谓的护路军,可关外地界上绝大部分地盘都是奉军管辖,牵一发动全身,哪个强盗也不敢真的去惹官方,除非是没啥经验的菜鸟小白才会劫火车。 话又说回来,哪里都有怂货,而且这俩怂货给了赵三元非常巧妙的灵感,心中大致盘算后临时改变计划。 “列车长在几号车厢?” “四号,门如果上锁的话,备用钥匙在地摊下边。” 真诚服务,极致享受。 列车长有这种下属,也算是积了大德。 名义上的积大德,不然遇到个真打劫的,估计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赵三元示意老康先去检查卫生间,随即拍了拍乘务员的肩膀,“我自己怕找不到,你领我们去,没别的意思,就想跟列车长唠唠嗑,一路上若有人阻拦,你也好帮解释解释。” 乘务员哭丧个脸,暗想好汉你就直说当人质得了呗,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没有。”老康仔仔细细检查过卫生间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没有闻到任何怪味,可见并不是所有卫生间都被投了蛊。 乘务员领着一路前行,赵三元和老康跟在后边面色如常,但频频用余光观察两侧乘客。 那个狠毒的蛊师肯定隐藏在其中。 奈何隐藏太深,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待来到四号车厢后还碰到了有一面之缘的沈家父女,沈仁正抱着他闺女哼唱摇篮曲,从笑容上看,他真的很疼爱闺女。 “咦?恩公们咋来这了?”沈仁大感意外,毕竟七号到四号有一段距离。 “没事儿,来借个坑撒尿,我们那里的坏了。”赵三元随意聊了两句后便前往列车长办公室。 地方不大,也就两三平米。 程头正跟一帮手下探讨该不该冒险给火车提速,冷不丁见小弟领俩陌生人进来,脸色立马阴沉起来。 早就说了是非常时期,怎么还能领人进办公室来?还他娘的不敲门? 小弟感受到领导的眼神后欲哭无泪。 自己也没办法啊。 人家有枪。 真真的真家伙。 “废话少说,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列车上已经死了人,而且大概率还会继续死,如果不想事情闹大,现在马上想办法联系上峰派人接应,最好有正规军一起来。” 上来就劈头盖脸的自说自话,换做谁都会脑袋发懵。 可幸运就幸运在列车长是大心脏,从短短几句话中已经掌握了许多信息。 第一,列车上的事被发现了。 第二,这俩年轻人恐怕不简单。 第三,死亡可能不会就此停下。 “二位说的是九号车厢里的事?” “不是,是八号。” !!!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又死一个?” “还是那种惨死?” “造孽啊,咱们这趟车到底造了啥孽?” 眼中的恐惧溢于言表。 因为发生的事在常人看来完全不能理解,而每当这种时候,都会借神鬼来试图解释无法理解的东西,可越是这么想,往往越发恐惧。 程头问出第一个关键问题,“不知八号卫生间封锁了没有?” “放心,既然我们敢来找你,就已经做好收尾,我沿途查看了七到四号车厢的所有卫生间,但都没有发现异常,其余的还没有检查,不能排除只是个例,还是那句话赶紧与外界取得联系,如果你怕级别不够,可以直接向奉天城公署大楼发报,我有特殊的电文密码。” 赵三元知道时间紧迫的道理,特殊情况必须特殊对待,即便有可能让外人知道一些秘密,也来不及去考虑了,先把形势稳住再说,只要奉天城方面直接下命令,距离列车最近的驻军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而程头一听这话,惊愕程度不亚于知道死了第二个人。 直接跟奉天城公署大楼联系? 还是那种需要破译的加密电文代码? 这小子啥来头? 虽说坐这趟车的非富即贵,可还没贵到这种程度吧? 奈何啊奈何。 太晚了。 程头苦笑连连,随即将个金属箱子搬到桌面上。 “不瞒二位,车上确实有发报机,但它现在这个样子形同烂铁,彻底废了。” 发报机千疮百孔,表皮被腐蚀的破破烂烂坑坑洼洼,里面的许多铜线好似融化后又凝固在一起。 几乎与被蛊害死的人一样! 不同处在于发报机还留下了尸骸,而死的两人已经彻底化为血水! 赵三元和老康紧皱眉头,与外界联系的最大希望破灭,此刻这趟列车完全隔绝于外,只能在暴风雪的黑夜中前行。 内有强敌,外无援助。 情况十分恶劣。 “容鄙人多问一句,两位小兄弟难道知晓些啥?能否透露一二?” 程头的姿态放的非常低。 他知道现在靠自己这帮糙汉肯定啥也干不成,也靠不了外界,只能将希望放在俩年轻人身上。 “蛊毒听说过没?” “没....” “蛊师听说过没?” “也没....” “打劫听说过没?” “也...这个听说过!” “那就行。” “???” 大写的懵逼,列车长和乘务员们满头雾水,实在是赵三元的话太过跳脱,刚说前门楼子你就说玻璃球子,完全不挨边啊。 倒是老康细细思索一番后猜出个大概,实在是他太了解老弟了。 行! 真要这么干,那风格很三元! “敢问少侠,这跟打劫的有啥关系?”有个乘务员小声提问,如果胡咧咧还是赶走的好,啥时候了还添乱。 赵三元耐着性子解释,因为如果没有这些人的帮助,计划不可能成功。 “简单说,有人在列车上下了蛊,你们也可以想象成是种毒药,活人中招后的场面就不用多说了,你们都懂,而下蛊的人还在车上,他究竟有啥目的咱们不知道,究竟是要杀一个两个还是全车都要死也不知道,要想治标治本,必须得给蛊师揪出来干死,否则都是徒劳。” 程头表示认同。 就跟在火车上捉贼是一个道理。 找寻到失物顶多是亡羊补牢,要想解决根本,必须把小偷揪出来。 只是想办到谈何容易? 那可是会把人炼成血水的恶魔。 “普通筛查肯定不行,你们直接出面会打草惊蛇,再枉死其他人就遭了,所以由我们出面,你们则配合演一出好戏。” “小兄弟的意思是....演打劫?” 赵三元冷笑道:“不错,稍后我和我兄弟扮成马匪从十号车厢往前走,抢火车嘛,肯定要挨个人收刮财物,呵,只要那狗日的路出马脚,一切都好说,而那些没有嫌疑的普通人,我会想办法将他们赶到后边的车厢,如此一来两全其美,不止能查出蛊师,还能最大限度保护他人。” 绝! 完美诠释了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在各项因素都处于绝对下风的情况下,还能相处反败为胜的好计策。 其中最大的仪仗,是敌暗我也暗。 大家谁都不认识谁,说白了就是一场有预谋的遭遇战,狭路相逢。 当然,此计绝对谈不上是万全之策,它有许多致命漏洞。 可这已经是赵三元能想出的成功率最高的计划。 程头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话吞回了肚里,他同样明白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能有人仗义出手都算烧高香了,哪有那么多万全之策? “哦对了,还有个很重要的前提。” “您说。” “必须要真打真开枪,但只能我们打中你们,你们不能打中我们,放心,不会打要害,声势若是小打小闹,连自己都骗不了。” “.....” 犹豫。 程头这时候突然犹豫了。 刀枪无言,更何况是子弹。 打在身上那不是青一块紫一块。 你说不打要害就不打要害了? 奉军神枪手也不敢打包票吧? 咚—— 办公室门突然被撞开。 一名乘务员连滚带爬满头大汗。 “程、程头!不好了!三号车厢的卫生间里躺下一个,咔咔往外吐沫子,咋办啊?” 又来一个? 乘务员们闻言都条件反射的缩了缩脖子,即便程头之前做了些应对,可没道理不让乘客门上厕所。 到底是有出事了。 兄弟俩二话不说抬步就往外冲,程头硬着头皮带俩人跟在后边。 是不是有真本事,要亲眼一见才知道,如果真是行家里手,那赌一把又何妨! 三号卫生间门外,一名乘务员双腿打颤的守着,等瞧见主心骨来了后差点没把大鼻涕泡喷出来。 没工夫听他叭叭,程头上前一脚踹开他给兄弟俩开路。 卫生间内。 进口马桶上坐着个女人。 冷不丁一瞧还以为是怀胎十月的孕妇,肚子涨的老大。 “老康!” “知道!” 哥俩配合默契,老康掏出银针包,赵三元则撕开女人的衣物,来不及一点一点扒,大冷天的谁也不是只穿个单衣,事急从权。 而离近了一看后,发现女人的表皮之下有着许多细小又诡异的蠕动,青筋泛紫,嘴里大口大口吐着沫子。 老康严格遵循师父的吩咐,分别向十二正经的大窍下针,速度飞快。 随着时间的推移,表皮下的蠕动开始向女人右小臂汇聚。 但老康只能做到稳住形势,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并不知道。 “把人带到八号车厢找个瞎眼老头!切记不要让任何人触碰到她的右臂,要快!” 程头第一个冲上来架住女人的肩膀,手下见老大都上了,也都硬着头皮搬人。 众志成城下,很快回到八号车厢。 不用喊,莫闻山和吕秀才早就在门口等候。 “头低脚高的把她放下。” “好好!” “吕家小子,甘露碗准备好。” “来了!” “肉找到了没?” “没有生肉啊前辈,只有康哥买的烧鸡。” “凑合用吧,你掰个鸡腿放里边,再拿灯油、朱砂、剪刀。” 吕秀才动作麻利的打下手,很快就准备完毕。 “你们几个挡住闲杂人等别让他们来抽热闹,吕家小子你捧住甘露碗,千万别抖,一定要稳住。” 莫闻山语气很平静,没有丝毫慌乱。 可干的事却让吕秀才大开眼界。 只见他将朱砂和灯油在掌心搓了搓后突然毛起两团深红色的炙热火焰。 人的手掌到底能不能抗住火?吕秀才不知道,也没精力去想,他看着前辈双手如鹰爪般前后扣住女人的右小臂,紧接着往下拉扯,留下十道深深的抓痕,却又没出现任何伤口。 待拉到手腕处时,莫闻山左手扣住她阳谷穴,冒火的右手抄起剪刀。 “接稳了!” 剪刀挑开女人无名指的指甲,一股殷血喷出,正巧喷在甘露碗里边的烧鸡腿上。 看似是寻常血液,可吕秀才的双臂突然一沉,好似接住了非常沉重的重物。 “稳住!”莫闻山没有松开女人的手腕,再挑开她的拇指指甲。 又一股殷血喷出,吕秀才咬牙捧着甘露碗,他想不通为啥会这么沉。 但他很快发现了异常。 甘露碗内,那些殷血开始咕嘟咕嘟冒着泡,竟有意识般去侵蚀烧鸡腿,不止是肉,连骨头都没有幸免。 再仔细一看。 哪里是什么血? 而是数之不尽的红色虫子! 它们与血液混杂在一起,很难分辨! 眨眼间,烧鸡腿被吞噬殆尽! 可这点东西怎能满足胃口?它们汇聚在一起,再甘露碗中翻腾着,最终凝结到成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怪虫! 无鼻无脸! 只有密密麻麻的尖牙! 蛊! 第二百零九章 爽不爽 在基础建设非常拉胯的民国时代,很多地方都是深山老林,各类虫子随处可见,就连豺狼虎豹都时不时下山溜达。 但甘露碗里的东西,吕秀才完全看不懂。 这就是蛊? 光是看一眼就感到极度不适。 若非是知晓情况危机,他都恨不得连碗带蛊甩出去。 到底是一只蛊? 还是一堆蛊? 沾到骨肉才会显真身? 而且重的离谱,拳头大小的蛊虫至少有十来斤重! 它呲牙对着吕秀才发出怪异低鸣,仿佛对活人的血肉垂涎欲滴。 但在经过处理的甘露碗里,蛊虫却无法挣脱出去,时而分散,时而汇聚。 莫闻山托起双掌猛的一吹,跟个鼓风机似的,手上火焰全部神奇的被吹进甘露碗中,火势之大,将吕秀才的眉毛都烧焦不少。 然而即便在烈火焚烧之中,蛊虫也没有被彻底消灭,它还在扭曲挣扎着。 “它、它连火都不怕?”吕秀才再次被惊到。 “大部分蛊毒都有潜伏期,不会马上见效,所以此蛊在蛊毒中也称得上霸烈,会吞噬所触碰到的一切骨肉,直到全部撑死为止,一旦放出,连下蛊的蛊师都没办法终止,单单靠火肯定整不死它,还需多费点功夫,你把甘露碗稳稳当当放地上,再去抓一把黄豆、韭菜根、和能扣住甘露碗的瓷碗。” 一边说着,莫闻山一边抽着烟袋锅。 这女子命好,送来的还算及时,至少命保住了,但血气有不可逆的亏损,吃啥灵丹妙药都无法挽回。 要怪,就怪该有这一劫吧。 “前辈,东西都拿来了!” “把黄豆和韭菜根撒里边。” “好!” “往里吐口水。” “呸呸呸——” 正好有点感冒,几口大粘痰吐进燃烧的甘露碗,也不知老康看见自己宝贝被糟蹋会是啥表情。 紧接着莫闻山将烟袋锅里新鲜的烟灰全都嗑了进去,吩咐道:“把瓷碗扣上边,扣紧实了,半点缝隙也不能漏。” “然后呢?” “摇。” 吕秀才愣了愣后,略显腼腆的扭动腰肢,跟熊瞎子蹭树似的。 “老子让你摇它,谁特么让你自己摇了?小心老子抽你!” 大写的尴尬。 吕秀才心想前辈您说明白了啊,我还以为是要跳大神。 “慢点不着急,保持一直摇晃就行,我啥时候说停才能停。”莫闻山又把了把女人的脉搏,确定脱离危险后才算放心。 整个经过,八号车厢的乘客都没有看到,因为列车长领头带着好几个小弟挡住视线,搞的乘客们还以为是列车组有才艺表演。 那也不对啊。 之前好像瞧见他们抬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进来,到底发生啥事儿了? 乘客们一头雾水,可程头几个人又怎能压得住好奇心,余光频频往后看去,已彻底确定这老爷子绝对是个高手! “....老爷子的手好像没啥事儿啊...铁手么?” “那大黑虫子是啥品种啊?吃烧鸡腿比我吃的都快....” “话说老爷子是个大厨么?刚才好像往里放了不少佐料啊....” 乘务员们小声嘀咕着,实在是这一切远超乎他们的认知。 “废啥话?都把嘴闭了!”程头生怕惹怒了高人,现在的情况唯有这一个希望。 但心中同样惊涛骇浪,他亲眼看过被蛊祸害后的人是个啥下场,竟然真的妙手回春给救回来了? 高! 实在是高! 三号车厢卫生间。 老康和赵三元小心翼翼的检查每一个角落,任何细节都不放过。 最终,在马桶旁的草纸箱中发现端倪。 一块极为隐秘的细小木刺,在木刺边缘有些透明的粘稠物。 因为是在草纸箱的内侧,完全处于死角当中,难以被发现。 赵三元松了口气。 还好,最少证明蛊师不会隔空下蛊,还是需要做些手段。 待将一号和二号车厢卫生间都检查完毕后,两人不动声色回到八号车厢。 此时那个中招的女人已经被送往医务室休息,并未引起任何骚乱。 恰好老刘从后边回来,表示没发现啥情况,一切正常。 正当他想问老弟们有啥发现时,赵三元却从行李架上取下个大号行李箱,拉着他就往后走。 “干啥去啊老弟?九号和十号我检查完了,你还信不着我么?” “有别的事,跟我来就对了。” “啥事啊?” “带你爽一把。” 刘芒泛浑身一激灵,精神大振。 他给了老弟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 没想到出门在外,花活儿还挺多嘛。 一旁的老康颇感无奈,他确定老刘肯定是想歪了,但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 到第十节车厢,那真叫个富丽堂皇,拢共也没几个人,这时两个富贵人家的熊孩子互相玩耍打闹撞在赵三元的腿上。 要说人之初到底性不性本善,一直没有个确切定论,但可以确定的是,后天的教育和成长环境会极大影响小孩子的性格。 就好比这几个,瞧见赵三元等人穿着毫无富贵可言后,立马趾高气昂起来,好像脸上没长眼睛,完全用俩鼻孔看人。 “你们哪来的?谁让你们进来的?” “穷酸的土老农吧,知不知道下边这块地摊值多少钱?踩脏了你赔得起?” 顶多七八岁的年纪,就如此嘴脸,可见父母平常的做派肯定谈不上仁义二字。 而赵三元很确定自己的财产赔一块地摊还是绰绰有余的,但没义务替他人父母管教孩子,以后社会有的是毒打等待他们。 “面具不错,归老子了。” 相较之下,赵三元更加猖狂,竟摘掉了俩熊孩子脸上的妖怪面具。 这可把他们给搞傻了眼。 从小到大向来都是自己抢别人的,啥时候被抢过?有点整不会了,缓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只是解决办法非常拉胯,坐地撒播打滚喊爹妈。 没搭理他们,赵三元径直走到列车的最后尽头,他蹲在地上打开箱子,堪称雄性宝藏,里边装的都是枪械、相关配件和弹药。 “呃....” 刘芒泛吞了吞口水,男人哪有不喜欢家伙的?以前看老弟的马牌撸子总想玩一玩,但评判一个男人有多成熟,要看他能压得住多少欲望,所以老刘一直没真张口借来玩。 “老弟,你说的爽一把,不会是想来后边打野兽吧?这大雪漫天的也看不着啊。” 赵三元递给他两把史密斯.韦森左轮手枪和大把子弹,“打个屁野兽?咱们打劫。” 向来遵纪守法的刘芒泛有片刻失神,大脑试图想办法接受老弟话中透露的含义。 打劫? 是打劫吧? 他说的是打劫吧? “老刘你没听错,三元说带你爽一把的意思就是打劫,咱们从十号抢到一号,但不是真打,大概是....” 老康耐心解释着,其实他自己都觉得很抽象。 谁能想到老弟应对的办法这么简单粗暴? 既然分辨不出哪个是蛊师,就一个不落的全部筛一遍。 “前辈知道这事儿么....” “刚才跟他说了,他还夸三元脑子转得快。” “.....” 赵三元为喷子装填弹药,有常规款也有改装款,“演戏归演戏,可真遇到了蛊师千万别犹豫,照着他脑瓜子清空弹夹就对了。” “道理我都懂,可我没抢过啊,一般都是啥流程?” “我就抢过了?反正即兴发挥吧,你们要心里没数就看我,我咋办你们就咋办,老康你就用它吧。” “咋用?” “对准目标,按住扳机,直到清空弹夹。” 汤姆逊m1921冲锋枪,花旗国黑帮的最爱,很多轰动北美的大劫案中都有它的身影。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只见三男两女怒气冲冲,后边还跟着那俩熊孩子。 “怎么事儿!我倒要看看怎么事儿!光天化日竟敢抢劫!还有没有王法了!” 砰—— 喷子的剧烈枪响后,天花板上被打出几十个小窟窿眼,冷风嗖嗖往里灌。 此刻赵三元和老康已经带上了妖怪面具,一个猴哥,一个猪头。 老刘? 他实在没办法,把鲜花吊篮摘下来扣脑瓜子上,颇为喜感。 领头的男人沉默了大概半秒钟后,猛然回头给亲儿子一个大逼兜。 “逆子!早就说不让你买面具,咱家啥档次你不知道?好汉们看上那是咱们的福气,还不磕头叫干爷爷?” 变脸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你可以说他势利,也可以说他小人。 但不得不承认反应是真的快,既能化解尴尬还能拉近关系,避免亲口叫爹。 “少他妈废话!都给老子贴墙面上站好!” “好汉别激动,出门在外讲究的是和气生财,钱我有啊,权当交个朋友,以后多——哎!我贴我贴!别扣扳机!” 十号车厢的乘客很少,拢共七八个而已,还有两个熊孩子。 “你去搜那俩娘们,你去搜他们的行礼,我搜男的。” “啊?我去啊?回头要是让你嫂子知道了,还不得扒我的皮....” “让你搜也不是让你摸,看看身上有没有怪东西,比如装虫子的器皿或笼子。” 与此同时。 巨大的枪声让列车乘客都听得一清二楚,但没有多少惧怕,毕竟冰天雪地的,谁能来劫火车啊?估计是外边哪个瘪犊子在打猎。 而程头知晓枪声便是信号,遂按计划吩咐手下到各处做好准备,这场戏一定要唱好。 没过多久,赵三元等人便确定十号车厢里的人都没有嫌疑,要说最大的问题,是这些男女都特么不是两口子。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继续向前抢劫。 做戏要做全套,奈何准备时间太短,等到八号车厢的时候,口袋里都装满了金银财宝,满满当当的。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列车组的‘抵抗’正式开始,几个扛枪的与赵三元等人展开‘激烈’对射,吓得乘客们都尖叫着趴在地上,唯有莫闻山慢悠悠喝着茶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趴在地上的吕秀才一边摇晃着甘露碗一一边拉着莫闻山的裤腿,隔可老爷子笑道:“我是个瞎子,又看不见子弹。” 麻了。 您老看不见子弹,可子弹能看见您啊。 “啊——我中弹了——” “撤退!往后撤!” “贼寇火力太猛了!” 赵三元满脸黑线。 老刘和老康根本没开枪,而自己连一个弹夹都没打完,并且非常确定完全没打中人,这怎么就跑了?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已经没精力去大骂演技拙劣。 “别管他们,一帮乌合之众,又不是奉军精锐。”赵三元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希望能糊弄过去。 隔壁七号车厢见乘警哭爹喊娘的逃跑,个顶个的煞白了脸,赶紧将最值钱的财物藏起来。 坐在尽头处的两名乘客存在感极低,他们轻声交流几句后,便低调的向前边车厢走去。 他们刚刚离开,‘劫匪’就来了,比想象当中还要快。 为啥? 当然是因为莫闻山表示八号车厢里没有蛊师,也省得浪费时间了。 砰—— “打劫!” 一回生两回熟,赵三元示意所有人坐在原位不许乱动。 因除了八九十号车厢外,其余车厢的乘客人数较多,所以没办法并排贴在墙面。 人多了,事儿也就多了。 比如赵三元身边这个,他想趁着赵三元不注意的时候夺枪反杀。 啪—— “玩埋汰的是吧?有没有点眼力见?你把枪夺了老子还咋打劫?” 一个大逼兜甩过去,抽的这货眼冒金星。 做恶人就要有做恶人的觉悟,至少表面上不能心慈手软。 但大聪明永远不止一个。 当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赵三元身上时,老刘身边也有个老六。 在有反面典型的前提下,竟然还敢富贵险中求去夺老刘的枪。 好巧不巧的,老刘感觉鼻子痒扣了扣鼻屎,正好躲过这一抓。 “.....” “.....” 两人对视着,都感受到彼此的尴尬。 老刘是后怕的,心想差点给玩脱了。 对方更不用说,抖机灵一时爽,拉垮了火葬场。 气氛一时间微妙起来。 不过老刘好就好在他记性好,之前老弟说懵逼不知道该咋办的时候,就学他。 啪—— 一个大逼兜。 “玩埋汰的是吧?有没有点眼力见?你把枪夺了老子还咋打劫?” 动作和力道虽然差点意思,但台词是一点不差啊。 “放下你的枪!我要用武士的方式与你决斗!”抄着蹩脚的炎黄话,这人一副受到极大侮辱般的表情。 是个小鬼子休假的军官,哪里受得了这气? 老刘不知道咋办了,“老弟,啥是捂屎的方式?” “甭管,你就说抽的爽不爽吧。” “还别说...原来抽小鬼子确实有种莫名的爽感....” “那还愣着?继续抽啊,在这节车厢你啥也不用干,就抽它。” “好嘞。” 原本就对小鬼子没啥好感,在接了老帅的花红后,便彻底将小鬼子视作畜生,这撞枪口上了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正好用它来体现自己悍匪的气质。 效果显着,乘客们见篮子劫匪咔咔的抽大嘴巴,都吓得胆战心惊,等猪头和猴哥到身边时,让干啥干啥。 但从头至尾,赵三元都是象征性的拿点财物了事,主要查看身上和行礼中是否有异样。 “空位上的人都哪去了?” “好汉有所不知,他们都往前边车厢跑了,想想够招笑的,火车就这么大,能跑哪去啊。” 赵三元微眯双眼。 没错。 如果蛊师隐藏在其中,他插翅难飞。 第二百一十章 有变 所有排除嫌疑的乘客,全都尽可能的赶去后排车厢,此时九号十号跟沙丁鱼罐头似的,满满当当。 遭罪? 是想挤还是想死? 赵三元帮他们选择了前者。 还未到二号车厢。 里面惊慌失措的乘客们已感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根本没地方跑。 值得庆幸的是,从头到尾就出现了一声枪响,可见劫匪们应该只是图财。 还是别躲了,破财免灾吧。 就像是等待上刑场的犯人,乘客们又忐忑又害怕,不分男女,是个正常人都打哆嗦,尤其是那些自问姿色姣好的女人,生怕劫匪顺便劫个色。 这不,有个妇人偷偷摸摸拿出块小镜子,想给自己化个丑妆。 其实真没必要,这长相扔男子监狱里也就那么回事。 但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不爱请不要伤害。 妇人刚照上镜子,却发现自己的眼角下起了个痘。 起了个痘! 绝对不能忍! 啥特么的劫匪不劫匪的,老娘脸最重要! 妇人举好小镜子,在发现痘痘很小后,便用手指甲去挤它,经验告诉她这么干不会留下痘印,睡一觉就能好。 但事实证明,经验陷阱要不得。 很快,她发现镜面上好像有块细小污渍,可用手擦了擦后发现并不是镜面出了问题,而是被挤掉的痘痘处。 靠的近些看去,她用手指去蹭脸上那个细小污渍,就像是个黑黑的汗毛。 黑毛并不少见,像是鼻毛腋毛啥啥毛的。 可无论是什么毛,它终究是毛。 毛不会自己动! 妇人用手指刚刚触碰到,它竟如蜘蛛腿一般躲闪开去! 啥鬼东西!? 霎时间妇人吓得差点把镜子给甩出去。 但她明白扔镜子只是掩耳盗铃,那鬼东西可是长在自己的脸上。 强忍着极度不适,妇人颤颤巍巍的再次举起镜子。 经过多次尝试,她终于看准时机抓住了‘黑毛’一样的鬼东西。 扯! 使出浑身力气去将它扯掉! 却不知这种行为加速了死亡! 那根‘黑毛’越扯越长,越扯越长! 妇人的表情也愈发急迫狰狞! 试想下任何人脸上长了这鬼东西,谁都得发疯! 当扯到某个节点时,好似捅了马蜂窝般! 原本痘印处开始向外快速溃烂,眨眼间半张脸面目全非! 无数飞虫从细小伤口处飞出! 妇人的脸部血肉快速被抽干,变成了皮包骨! 可不止是脸,往下的脖子、双肩、胸口、腹部都在急速干瘪下去! 镜子坠地碎裂。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身边乘客都大惊失色,搞不懂这些虫子是哪来的,更搞不懂寒冬腊月为啥还能有飞虫存活。 就在此时,临时抢劫小组开启车门,还没等说出开场白便见到这瘆人一幕。 “开窗!快开窗!” 可无论赵三元如何大吼,惊恐的乘客们根本听不到,都在用各种东西轰赶那些飞虫,他们看到一旦被飞虫叮咬后,皮肤会起大片红色疹子,只要用手去挠,都会流出浓水溃烂。 老康推开人群冲向最近的车窗,奈何外冷内热之下,车窗被冻的极其坚硬,根本打不开。 “他妈的!” 赵三元脸色大急。 他意识到要遭。 暗地里的蛊师突然玩这一手,极有可能是为了应对打劫才制造的混乱,想让劫匪知难而退。 如果就此放弃,便证明是真是图财的劫匪。 反之迎难而上,可就不一定了。 说白了,赵三元在想办法筛出蛊师。 而蛊师也在试探劫匪是真是假。 哪个脑子都不白给。 但赵三元等人不可能就此放弃,更不会眼睁睁看着无辜人被蛊师祸害。 砰—— 喷子枪口火光耀眼! 赵三元选择直接开枪崩碎车窗玻璃! 霎时间风雪嗖嗖往车内灌! 脚步不停,推弹上膛,瞄准开枪! 他每前行几步都会打碎两侧的车窗! 枪声和冷风算是让乘客们恢复了大半理智,条件反射的找地方趴着。 而那些飞虫也扛不住巨大风流,逐渐被吹出车外。 “谁他妈的也不准乱动!否则老子喂他吃子弹!” 赵三元大喝之下,二号车厢内除了凛冽风声之外,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老康老刘!把住车门一个一个往后放!” “呃....咋分辨啊?我们也不知道谁是蛊师....” “是不是傻!你听说过东北有养蛊的?那东西必然讲究一方水土养一方虫,所以考他们东北话就完了,回答不上来的都不准过!” 老刘竖起大拇指。 高啊。 实在是高。 这么丧心病狂的办法都能想得出来。 “你,波棱盖卡秃噜皮了是啥意思?”老刘拽起个中年大叔,跟暗号接头似的。 小声嘀咕几句后,中年大叔被放行。 乘客们都看傻了眼。 心想到底是咋回事啊? 这劫匪也太奇葩了吧? 还有刚才那些飞虫是咋回事? 人的脑袋瓜里咋能飞出来虫子? 但不管劫匪有多奇葩,也不管劫匪到底是劫财还是劫色,反正只想赶紧离开这节车厢。 老康也拉起一个,小声问道:“水汤尿裤是啥意思?” “呃...就是提溜算卦的意思!” “过,下一个。” 通常情况,要想解释一个东北名词,最好的办法是用另一个东北名词,否则真说不太明白。 就这样,两个筛选乘客,一个警惕四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方法的确有些草率,更谈不上完美,但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尽量筛选,其余的见机行事。 人数越来越少,事态越来越清晰。 “你们果然不是真劫匪。” 一名站在角落里的男人抬起头来,他的五官谈不上俊俏也谈不上丑陋,普普通通,普通到扔人群里都冒不出半点水花。 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危险。 “倒也不太严谨,你们是劫匪,但劫的不是财,而是蛊师吧?不用麻烦了,放这群人过去即可,我便是你们要找的蛊师。” 赵三元没去过关内,所以只能听出来是外地口音,他随即看向身旁的老康,意思不言而喻。 老康点了点头,“带着些滇北口音,之前我在大巫祝那里治病的时候听过,是这个味儿。” 有兄弟的确定,赵三元心里有了底,但不代表会把所有人都简单放过去。 谁敢保证列车上的蛊师只有一个? 轻易相信玩蛊毒的话,赵三元还没傻到这种地步。 “就你小子是吧?车上一共背了三条人命,他们是抱你家孩子下井了还是卖你媳妇儿进窑子了?至于下狠手?”刘芒泛怒指对方,他没忘记所看到的惨状,难以想象临死前经历怎样的痛苦。 蛊师面色平静,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丝的波澜,好像几条人命根本连个屁都算不上。 “我与他们素不相识。” “有仇?” “无冤无仇。” “那你杀他们做啥?” “你猜。” “我猜你姥个罗圈腿儿——” 饶是随和的老刘都被气的火冒三丈,抄出四棱天蓬尺就往前冲,但手腕被拉住。 是脾气最火爆的赵三元。 “不是老弟你拦我做啥,你不生气?” 赵三元指了指老刘另一只手里的左轮枪,“不用那么麻烦,你照着他放几枪更简单。” 刘芒泛恍然大悟,才想起来手里有硬家伙。 就眼前的狗比不崩死他都不叫个爷们。 猜? 你猜我猜不猜! “奉劝几位别激动,尤其是是别开枪。”蛊师浑然不惧,只是微微侧身让开了些通道,露出同往一号车厢的木门。 “必须承认,几位乔扮劫匪的方法非常精妙,你们也确实让绝大多数人脱离危险,但不是全部,很可惜,还有一节车厢你们掌控不了,如果开枪的话,我不敢担保他们是死是活。” 将军! 携数十名人质,投鼠忌器! 老刘恨的牙痒痒,却不得不低下枪口。 没法赌,一号车厢要真还有个蛊师,那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卑鄙? 跟杀人不眨眼的人谈道德,等同于跟渣男谈忠贞。 “算算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到锦西,长夜漫漫,我们不如先聊聊,既然能发现问题的根本是蛊虫,变证明各位有些眼力,说说吧,是从谁手里得到的消息?” 蛊师虽面色平静,可语气却充满自负,就是话问的没头没脑。 消息? 什么消息? 老刘心想咱们哥几个叫仗义出手! 他正要开口回怼,却又被赵三元不动声色的拉了一把,后者咧嘴笑着回答两个字。 “你猜。”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刘芒泛乐得龇牙咧嘴,还的是老弟啊,不止脑子转得快,方式还足够解气。 他意识到自己差点误了大事。 若傻乎乎的说出自己是路见不平,相当于透了底。 现在老弟一句话,将敌暗我明变成了敌明我暗,以情报差赚回优势。 蛊师微微惊讶,却也没有动怒。 “罢了,既然大家都有同样目的,又何必互相黑吃黑?见者有份,事后好处一起拿,谁也少不了。” 好处? 赵三元心思急转。 对方说的好处是否跟师父有关? 是说得到师父身上的妙法后大家共享? 还是说其他别的什么? 不行。 有价值的情报太好,还得继续探口风。 “你说平分就平分?当我是傻狍子糊弄?就你们杀人不眨眼的做派,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不值得相信。”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没有谁会记得妇人之仁的廉价善良,人们只会记得获取成功后的好处,方式方法并不重要,几位难道想着事成后留活口?” “像你们这样滥杀无辜,岂不怕事情暴露被发现?” “呵,我们要的就是他发现,否则又怎会逼迫他施救?可惜中蛊的人太少,根本无法将他削弱。” 来了! 赵三元仔仔细细品味对方这番话。 施救? 师父的确施救了中蛊的人,救下一个所耗费的精气神有多少并不知道。 三两个也就罢了,要是十个八个甚至几十个上百个,师父即便能救过来也得累躺下。 可师父刚才也说了,若是追杀,最先来的不太可能是蛊师,因为距离和时间都太紧了。 从东大现身到现在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大西南到大东北,何止千山万水? 难道蛊师的出发地不在西南,而是在更近的地方? 应该是了。 这帮瘪犊子肯定是奔师父来的。 猜出了底细,那断无留情的可能。 师父老了,当徒弟的没别的本事,至少来找晦气的必杀之。 什么高手豪强? 不服就他妈来试试。 今夜就拿蛊师来祭刀。 “怎么?是打定主意先黑吃黑了?”蛊师不难看出这小子是领头的,见他眼神的变化,便猜出几分。 “谈不上黑吃黑,就是单纯的想整死你。” “呵,年轻人报上名来,回头我用你的内脏炼蛊,便用你的名字来命名。” “赵三元,记得死后见到阎王爷时报我的名号,或许还能让你插个队进地狱,哦对了,我整死你后算横死,没法被接引。” 一般到这种互喷垃圾话的环节,十有九八是谈崩了。 而每当赵三元自报名号的时候,双方必然得死一个,不死不休。 这点老康和老刘非常清楚,毕竟从认识到现在,没有一次例外。 祁四海那回不算,因为都没来得及报名号。 “哦?你的意思是不顾一号车厢那些人的死活了?之前你们费尽心机不就是想救他们么?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敢开枪的——” 砰! 枪声炸响! 赵三元用子弹作为最好的回应。 人质? 投鼠忌器? 不存在的。 在困局之中,想要求变自是不能面面俱到,想着一切都有个好结局。 能救下这趟列车的大部分人,已经算积了大德,剩下一小部分救不下,错又不在自己。 而且蛊师刚才的一些话,赵三元非常认同。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没有谁会记得妇人之仁的廉价善良,人们只会记得获取成功后的好处。 电光火石之间,蛊师就地一滚。 他同样不是善茬,从来没奢望几句话就能说服这几个小子。 等从座椅缝隙中看去时,却发现已经没了赵三元的身影,只留下猪头和篮子。 也罢。 就先解决这两个再说。 蛊师从怀中掏出个蛇皮小鼓,笑容阴冷。 第二百一十一章 烨火 玩蛊的这种对手,老刘肯定是头回撞见,老康能稍微好一些,因当年去苗寨治病时见识过蛊师,听说大巫祝便是使蛊高手。 还是那句话,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老康对虫子啥的有天然抵触,更何况是稀奇古怪的异虫,多看一眼都容易做噩梦。 但人世间的无奈就是这么突然。 本来坐着火锅吃着火车,突然就跟蛊师对上了,就说气不气吧。 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刚才老弟开枪之后已快速说出战术计划。 既然一号车厢还有装逼蛊师同伙,那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单单正面突破太简单。 玩阴的留后手? 那自己这边也得发挥人数优势,至少是明面上的人数优势。 老康和老刘对付这个装逼蛊师,伺机正面突破到一号车厢,去不了也得牵制住他。 而赵三元则从车顶迂回去一号车厢,让对方顾此失彼,双管齐下。 砰—— “哎我草!” 一声枪响和一声哀嚎。 不是装逼蛊师中弹,是老刘鼻子淌血。 为啥? 当然是因为史密斯.韦森左轮手枪后坐力比较大,开枪刹那直接脱手,倒撞在老刘鼻梁上。 也难为他了,人生第一次开枪体验差到极致。 这特么啥破枪啊? 劲儿也忒大了! 一旁的老康见状后赶紧用力握住枪把,省得一会要开枪的时候再脱手。 恰逢此时,装逼蛊师从后排座椅后露头查看情况,老康二话不说直接扣动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 他倒是没脱手,只是枪口歪到了姥姥家,速射下根本就压不住枪。 赶巧赵三元刚从外边爬上车顶,脚下便被突突出许多窟窿眼,幸亏老康清空了弹匣,最后一颗子弹擦着赵三元鞋尖射上夜空。 几乎原地开席,赵三元被吓出一身冷汗。 大爷的! 早知道就不该让他们拿枪,都不如整两把大片刀开山斧。 车内,桌椅板凳基本完好无损,大部分子弹都被突突到车顶上。 装逼蛊师起初也被吓得够呛,他真没想到这几个小子手里的家伙这么猛。 可过后一看。 简直是神枪法。 你架的枪,我太奶坐轮椅都能随便过! 暴殄天物啊! 老刘和老康对视一眼,尴尬之色不言而喻。 得,以后还是别碰这鬼东西了,真把握不住。 两人将枪械扔到一边,各自掏出擅长的家伙。 装逼蛊师见状也不在座椅后躲藏,此刻二号车厢便是三人的对决战场。 待瞧见他手里拿着的蛇皮小鼓,哥俩都谨慎起来,倒不是说他们知晓对方的攻击方式,但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更加提防。 “康老弟。” “嗯?” “一会儿你看准时机越过他前往一号车厢去帮三元,这王八犊子交给我就行。”老刘是咋瞅对方咋不顺眼,难得的强势一把。 可车厢就这么大,即便狂风呼啸的,声音小了老康听不到,声音大了对面就会听到。 装逼蛊师立马拉下脸来。 心想我特么还站在这,你就大声密谋? 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吧。 他嘴角冷笑,轻拍蛇皮小鼓。 咚—— 啪! 正想回答的老康还没等开口,脸上就多了个五指印,被抽懵逼了。 老刘抽的。 两人都措手不及。 抽大逼兜的一脸蒙圈。 挨大逼兜的也一脸蒙圈。 “不是我!真不是我!”刘芒泛激动的连连摆手,奈何话音刚落,他照着老康的另半张脸又抽了过去。 嘴上说不要,但身体也确实不想要,实在是刘芒泛控制不住。 “我懂我懂!”老康吃了个亏后哪能没有提防?赶紧后仰躲闪开去。 这是中蛊了! 可啥时候中的? 双方根本没有接触。 而且从来没轻易触碰任何东西。 老刘意识到自己中了招,更深刻意识到装逼蛊师比想象中还要棘手,有点防不胜防。 而且一想到自己身体里可能有虫子,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咚咚—— 装逼蛊师再次敲击蛇皮小鼓,只见老刘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他一脸抗拒的抡着王八拳揍老康。 没办法,老康只能尽量躲闪,扭打起来的话肯定会两败俱伤,这也是对方的用意所在,明着借刀杀人。 一时间陷入极为被动的境地.... 而刚刚在车顶站稳脚跟的赵三元还不知道俩兄弟的遭遇,但他相信最先躺下的肯定是对方。 稳了稳狗皮棉帽子,车外的世界满是风雪,刚流下的鼻涕都冻硬了,恨不得结成冰溜子。 如果不是火车的速度放慢许多,赵三元恐怕连眼睛都很难睁得开。 所幸距离一号车厢不是很远,要真从十号到一号,人都得冻硬。 可刚走两步,赵三元便双眼微凛。 呵。 还有接客的。 只见十几步开外,安安静静站着一个人。 头戴兜帽,身上的棉袄花布五颜六色的,连赵三元的花布丁小褂都没它鲜艳。 但大冷天的,哪怕是在东北土生土长的赵三元都得大棉袄加二棉裤,里边是羊皮外边裹着布。 你个玩蛊的南方人不怕冷? “此路不通。” “你拦得住我么。” “我想试试。” “试试就逝世。” 车顶上这个明显比下边那个话要少,说打就打。 兜帽蛊师举着个奇怪乐器吹起来,赵三元没见过,心里想着最近遇到的高手咋个个都吹拉弹唱的? 但见多了之后,自然知道玩乐器的没有一个是酒囊饭袋,都有看家本事。 保险起见,赵三元连退数步。 砰! 几乎在同一时间,原本站立处的车顶爆出火光! 炸药? 不对! 风雪中没有丁点火药味道! 不是炸药! 除了威力强劲外,还有液体在溅射,跟特么手雷破片杀伤似的。 幸好赵三元躲得快,没有被溅到太多,可棉袄上但凡被液体沾染到的地方都在快速腐化,直至蒸发殆尽。 “是会爆炸的蛊虫。” 听到六大爷打来的心通,赵三元回头看去,发现它正和炎大爷站在隔壁三号车厢顶部,一副吃瓜看戏的摸样。 帮忙? 别闹了。 两位仙家跟玩蛊的没有因果可言。 完全是自家弟子主动去干架。 滥杀无辜? 这跟仙家又有啥关系? 蛊师杀人,他自背因果。 有人被杀,是他必有这一劫。 凡事都得讲理。 即便地仙中有所谓的老好仙,可黄小六和蟒青炎都不属于这一类。 况且无论是伤害还是杀害活人,都是绝对的重罪,无论这个人有多该杀,那也不是地仙能对付活人的理由。 此时此地,想让它们动手只有两种可能性。 一来是牵扯因果,比如自家弟子的性命堪忧,陷入绝对的危险之中,二来是赵三元主动请仙上身。 显然,这三点都无法满足。 “虫子还他妈的会爆炸?没道理啊!” “有啥没道理的,尸体都会爆炸,凭啥蛊不会?而且蛊要是年头长通了灵性,亦可成仙。” 赵三元脚下一个踉跄,实在是常识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他明白世间一切有形无形众生皆可得道成仙,虫子当然也算在内。 (这里稍稍延伸一下,信则有不信则无,听个乐就行。) (有个四十多岁的大哥,跟媳妇儿俩都是很好的人,就是吧...这大哥总犯病,其实也算不得病,严格来说是一种表现特征,比如喜欢摇头晃脑,情绪激动时特喜欢在原地打转,可不是三两圈的转,打底得几十圈的。) (本来倒没什么,老婆孩都没嫌弃他,但作为老爷儿不可能总在家里,出门在外的犯了毛病是会没面子的,容易让人背后讲究,后来各种检查看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顶多说是习惯成自然了,再后来几经辗转,找到了我师父。) (起初我师父是不太想接的,因为路太远,还不通高铁,但他掐八字算出那大哥的好人品后,决定还是帮一把,等到了地方就先聊聊呗,越聊大哥越激动,说师傅您看的真准,一边感叹一边原地转圈圈,给我乐屁了,我真没见过这种场面,然后我师父就问我说你小子知道他咋回事不,我至多看出来点皮毛,这大哥身上带缘分,但是啥仙家看不出来。) (有意思的来了,师父说大哥身上带的仙家叫大将军,起初我以为是字面意义上的大将军,想着大哥带的是清风鬼仙?以前打过仗?我傻乎乎的问师父大将军是哪朝哪代的,有没有封妻荫子整个上柱国啥的。) (师父像是看傻屌一样看我,说大将军只是个外号,人家是蚕蛹仙,来报恩的,大哥小时候在村里练二八大踹的时候看到地上有个蚕蛹,他没有跟熊孩子似的压上去,而是一个脚刹摔进水渠里磕破了头,后来不知‘大将军仙’是咋没被端上餐桌的,反正修成了,来大哥家报恩,保一家子平平安安,无灾无难。) (但仙缘这玩意儿得捋明白,否则会有或多或少的症状,大哥算比较轻的了,而这些症状有好有坏,比如激动时会原地打转,畏冷喜热,三伏天都不开空调,凶残的很,又比如大哥做菜突然间跟开窍了似的,突然间厨艺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这个小插曲应对的那句话,一切有形无形众生皆可得道成仙,不要自以为是万物灵长便能蔑视其余所有生灵,谁又能想到蚕蛹修到那种程度?) 赵三元当然明白这些道理,可一想到诡异恐怖的蛊虫修开灵智,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而兜帽蛊师依旧吹奏着乐器,名为芦笙,是西南少民的传统乐器,悦耳动听,只是现在作为催蛊的手段。 砰——砰砰—— 三声爆响! 辗转腾挪之中,赵三元终于看清了蛊虫模样,颜色暗红又带着斑点,体型臃肿不堪,冷不丁一瞅还以为是特么谁家石榴成精了。 连续躲开提前布好的爆裂蛊,兜帽蛊师略感惊讶,心想这小子有点门道,不是单纯的愣头青。 但也只是有点门道罢了,哪怕是在西南,面对玩蛊的人,傻乎乎的从正面攻击都属于脑瘫行为。 曲调悠转。 不出片刻功夫,一阵‘沙沙沙’的声音盖过芦笙。 从兜帽蛊师身后隐有一片黑水蔓延开来。 风雪之中,这片黑东西特别扎眼,想看不到都难。 那是....蚂蚁? 赵三元瞪圆了眼珠子。 身为一个正常人,他不难看出兜帽蛊师身后是成片成片的蚂蚁。 可身为一个东北人,他真没见过拇指大小的蚂蚁! 成精了吧! 留给赵三元懵逼的时间非常短暂,那些蚂蚁不但个头大,爬的还贼他妈快,能清晰看到那些蚂蚁嘴上的锯齿。 活人能否被蚂蚁咬死这件事,赵三元不清楚,但他明白如果被这些鬼东西吞没,恐怕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 赵三元连退数步后单膝跪地,与此同时从怀中撒出一片粉末颗粒。 “弟子拜请临观神!” “万物敬火照天门!” “天威煌煌玄玉斗!” “妖鬼魑魅化微尘!” “神兵伙计如律令!” 左手大拇指掐中指第二骨节,三指内扣,掐烨火诀。 右手抽出铜钱剑在身前狠狠划过。 烈火升腾! 那些蛊蚁显然有些畏惧赵三元身前半丈来高的火墙,因为并非是普通火焰,方才抛出的是雷劈木、五谷、七宝混合后磨碎的粉末。 雷劈木粉末从哪来的? 当然是偷摸从老康兜里顺来的,这好东西可遇不可求,是极好的大宝贝。 兜帽蛊师见状也不气馁,催动蛊蚁绕道车厢两侧迂回过去。 人不能行走在车厢侧面,但虫蚁可以。 无奈,赵三元没法节省,只能故技重施把自己围在火圈当中。 若是老康见到这一幕,必然会欲哭无泪大呼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啥家庭啊这么挥霍? 一时间,双方在车顶陷入僵持,谁也奈何不得谁。 不过兜帽蛊师更加闲庭信步,他只要做到不让赵三元前往一号车厢就行,计划会照常继续。 无论如何,那个人今夜都必死无疑,为了找他可废了足足十年的功夫,成败在此一举。 况且这么大的风雪,火焰不可能持续燃烧,就算能一直烧,用不了多久,车顶便会被烧塌。 时间站在自己这一方!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中茅山 二号车厢内。 刘芒泛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已经给老康憋个角落里拳打脚踢,下手出脚那叫一个狠。 即便如此老康都没有还手,他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在老刘后颈处往下两寸,明显有一个如虫茧的东西趴在上边,周边皮肤血管发青。 但即便发现问题,他也没办法去解决,因为那个‘虫茧’彻底吸附在表皮,甚至有些地方镶嵌进皮肉当中,贸然行事有可能适得其反。 没法赌。 赌输了或许会要了老刘的命,绝不能用常理来看待蛊虫,表面上看也许是这样,可下边谁敢保证不是连着筋骨? 去直接干装逼蛊师? 更不可能了。 这货阴险的很,躲在最角落里借刀杀人,想要去干他的前提必须给老刘放倒。 不是说不懂得事急从权的道理,但这就是老康,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伤害自己的兄弟,现在他宁愿一边被揍,一边思考其他办法。 “掰我手指头!快!” 万般无奈之下,老刘突然低声喝道。 彼此之间的默契就此显现。 虽没有说明目的,但感受到兄弟的眼神后,老康立马心领神会。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将老刘扑倒在座椅上,姿势多多少少有点辣眼睛。 装逼蛊师大为满意,他要的就是这种互相残杀的效果,总是一方受虐多没意思? 可很快,他就要为自己的自负付出代价。 只见老刘被硬生生掰出几根手指后,他使出浑身力气大吼。 身体被控制,不代表舌头也被控制。 “天灵灵地灵灵,胡黄常蟒显威灵!” “日东升伴月星,奉请天将和天兵!” 这一嗓子声音可不小,威势更不小。 话音刚落,老康跟个小鸡仔似的被拎了起来。 而老刘的眼神与气质大变,瞳孔微缩尖细,看着相当生性。 “怎么事儿?” “刘哥身上中蛊了!”老康言简意赅的解释,他知道此刻刘芒泛已经被捆了全窍,主导这具身体的是那位大狸仙。 挺长时间没见,大狸仙口气还是这么生性。 也得佩服刘芒泛的急智,知道凭一己之力没办法解决问题,倒不如梭哈直接捆全窍。 “蛊?” 刚刚提出疑问,被捆窍的‘老刘’又往老康脸上甩大逼兜。 但这一次的结果有所不同。 巴掌距离老康脸颊还有半寸时戛然而止,有些轻微颤抖。 装逼蛊师大惊失色。 就像赵三元等人没见识过蛊师一样,后者同样有不太清楚的领域。 比如顶香弟子。 听过没见过。 请仙上身了这是? 咚——咚咚—— 再次拍打蛇皮小鼓催法,可‘老刘’根本不像方才那样随着鼓点瞎特么干。 “这里没你啥事,该干啥干啥去。” “呃....大仙儿您是要削他?”老康小声问道。 “废话,给我家弟子下了蛊,我削他一顿谁他妈能挑出来理。” “是是是,您老说的是,晚辈意思是别下杀手,您现在也是仙谱有名了,总不能刚得编制就被踹下去....” 因之前小哥几个解决了福大昌,又是救人又是毁烟土,功德无量,再加上老刘家的大狸仙本身道行也到了一定份上,所以登上九顶铁刹山地仙大护法的仙谱。 简单理解,就是从个社会人变成了政府编,好处数不胜数。 凡事有利有弊。 好处确实有不少,但行事风格肯定不能像以前那样肆意妄为,比如帮人办事各种吃拿卡要,七小果八大碗的肯定不写,尤其是不能随意伤人,更不要说是取人性命,这些都会有极其严重的后果。 人仙有别,就像是人鬼殊途,原则意义来讲互不相干。 但滚滚红尘,充满了无数种可能。 高道可以借箓沟通天地引五行阴阳之威,顶香弟子可以与各路仙家共修福报,互为唇齿等,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常人所能比,要是拉出来一对一谁能整的过他们? 所以如果没有绝对的束缚,人世间早就乱了套。 束缚是理,是规矩,是天道,是敬上下寰宇。 遇到哪个大聪明吹牛逼说自家老仙如何如何,收拾这个收拾那个的,这边建议直接打。 “那可不一定,这玩蛊的没你想的厉害,顶多是个边角料,不禁揍。”被捆窍的刘芒泛随意敷衍着。 老康不再多说,往后退了几步。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刘和大狸仙都看这个装逼蛊师不顺眼。 “请仙又如何!” 装逼蛊师冷笑不已。 在他看来万变不离其宗,顶香弟子说白了跟乩童其实没多少区别,都是以外力助身,但依旧是肉胎凡体。 “不如何,收拾你绰绰有余。” 刘芒泛率先发难! 他弓步冲刺,眨眼间就冲到装逼蛊师面前! 速度之快远超常人,五指成爪直拍对方的天灵盖。 要说狸仙这种仙家的脾气非常古怪,亦正亦邪来形容最贴切,脾气像蟒家仙,瑕疵必报像黄家仙,被它惦记上的人,绝对没好果子吃。 “还不快走!” 老康明白是在喊自己,他趁着空挡绕过两人往一号车厢去。 与此同时,装逼蛊师双臂交叉擎住这一击,两个袖口窜出数条绿油油的竹叶青。 它们盘旋上刘芒泛的手腕张开毒牙,其毒牙泛着黑光,显然不是普通的竹叶青,而是蛊蛇。 捆窍的大狸仙表面虽狂,但不是无脑自负,早就对此类情况有提前预判。 劲风嚯嚯! 两根四棱天蓬尺轰然相撞,将几条蛊蛇拦腰砸烂! “就这?” 刘芒泛的语气充满讥讽。 跟预料的差不多,眼前玩蛊的小瘪犊子还没练到家。 而装逼蛊师明显处于震惊当中。 不可能! 即便是请仙上身,可之前种下的蛊依旧存在,他的活动不可能这般灵活! “奇怪?呵,想在身上找个臭虫子还不简单?”老刘讥讽之意更甚。 且不说得道之后如何,在此之前它终究是狸,还是个有洁癖的狸,无论身上哪个犄角旮旯有虫都会精准找出。 通俗的说,身体内的蛊虫没有想象当中那般神奇,真的可以控制活人的所有行动。 真实情况是它只能控制一些经络中的关键穴位,刺激后身体不受控制的做出一些动作。 封住这些穴位不就行了? 常人肯定很难办得到,但捆窍捆窍,捆全窍状态下,大狸仙想做到这点并不难。 “说你没练到家都有点抬举你了,表皮处既然能发现端倪,便能照着它依附之处顺着脉气寻找,下蛊后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才算说得过去。” 装逼蛊师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却又没法反驳。 咋说? 人家说的对啊。 玩蛊玩到极致就是看着与常人无异,杀人于无形之间,甚至连被蛊整死的根本都发觉不了。 但特么的有几个能到这种程度? 你真看得起我! 再者说,能被看到的不代表不强! 装逼蛊师单膝跪地后双掌按住地板,从袖口处流淌下粘稠黑水,还散发着丝丝黑气。 他连康木昂从身边越过都不去管,眼中只有老刘一个。 一对一? 再好不过! 被捆窍的老刘将蔑视进行到底,丝毫没有要打断对方前摇的意思,并且顺手在旁边桌子上开了瓶橘子汽水儿。 “嗝~~~~” 有点被惊艳到了,举着玻璃瓶连连赞叹。 心想这玩意儿好啊。 以后初一十五逢年过节的就要它。 供啥茶水啊,没滋没味的。 另一头,老康无惊无险冲出二号车厢。 他小心翼翼的开启一号车厢的车门,但好像并没有陷阱类的东西,非常顺利,进去后他甚至礼貌的关闭车门。 然而车厢内没有谁会去喷他关不关车门的事。 数十名乘客,全都在座位上不省人事。 除了车轮压过铁轨的咯噔声,静的可怕。 “还是个猪头?” 除了老康外,唯一还有意识的活人正站在过道中间,瞧见来人带个猪头面具后,不禁发出耻笑。 “中茅山?”老康却心里一咯噔。 茅山的大名,相信很多人都如雷贯耳。 尤其是在一些经典影视作品的影响下,茅山法脉是神秘、强大、牛逼的代名词。 事实上茅山的历史确实源远流长,法脉确实强大。 因茅山尊的是元始天尊,所以也叫上清派,由三茅真君开山祖师传下民间,它曾经太过辉煌,所以逐渐延边为南北茅山道教。 摊子大了,人多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赶上有百年难遇的高人坐镇统筹大局,茅山还算稳得住,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一分二,二分四,跟细胞分裂似的。 如果跟人料到茅山的话题,你只说南茅北茅或南毛北马,实在有点搂。 要想显得高端点,得说茅山大致分三类,为上茅、中茅、下茅。 上茅主修道飞升之宗! 中茅为传道传教之旨! 下茅为下界道场之门! 在三茅法脉看来,三茅真君乃为上天特派其为代天掌教,代天掌法,代天掌录的仙人,替天行道。 到了元代,官府禁止茅山传教,这里边有一部分原因是全真的强势崛起,但肯定不是全部原因。 后来茅山传教者改为秘密传教,直到叶法连开创茅山青竹真心教,他的弟子张法雄为其发扬光大,四海闻名,再传何法辰,另创教门为百子千孙观音镇心教,后再传教弟子陆法万,在句曲山洞天法坛内,问准列位祖师、师公后,恢复传其茅山青竹真心教,承传上代传教等等。 通俗点说,茅山的历史就跟东晋末年南北朝似的,历史学生看了都一个头两个大,很多茅山法脉的传人自己都捋不明白,所谓茅山宗有一百零八派虽然有点夸大,但水分没想象当中大。 说回刚才的三茅,在此之前还得分红山、黄山、蓝山、白山和黑山五大支流,而五山又以本身的路数,演变出上茅、中茅及下茅。 上茅和下茅是以‘法’为主,符箓为基础,再借助五雷神及天神的威法来斩邪取鬼,降魔伏妖,威力可通天达地,出入幽冥。 中茅以‘阵’为主,借助四方灵气及阴神威力,从而趋吉避凶,达到扭转乾坤得境地,当然,中茅也修符箓,这是老本行。 但不管是三茅哪一茅,茅山法已经历经两千多年,历史的滚滚车轮碾碎无数皇朝,却没有把这个法脉彻底碾为尘埃成为传说,足见此法脉本身的存在价值和生命力。 很多人说的野茅山,其实严格来讲没这类东西,顶多算是对民间茅山法的一种称呼,还有一些用茅山法做恶事的烂人。 固有思想不可取,即便如今这个世道真正的古茅山法几乎跟神霄法一样绝迹,但我相信有高人将它们传承了下来,因此在这我个人想多说一句,茅山术并没有正邪之分,分别只在于施法者用正则正,用邪则邪。 砒霜致命,也能治病。 而老康对上的,属中茅法脉。 他本以为一号车厢里的应该是个蛊师,但真正进入车厢后他便知晓自己已经入了阵,整节车厢被布置成一个大阵。 看不见摸不着。 可老康非常清楚这一点。 前文说过,中茅与上茅下茅不同,兼修符箓的同时,极其擅长阵法,你要是找个中茅高人镇坛,不说是固若金汤吧,也得是稳如老狗。 “不止有些眼力,还有些本事,进来后竟然没有昏睡在地,自我介绍一下,茅山宗卢听泉,还未请教足下大名。” “叫我二师兄。”老康当然不会跟赵三元一样喜欢自报家门。 出门在外得不得留个心眼啊? 万一被寻仇了咋办? “还挺幽默。”卢听泉哑然失笑,暗想这货真不长心,都已经入阵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真把我当做前边玩蛊的小角色了? “你们既然能知晓那人坐这趟车,便证明不简单,说来的确,想找到他真不容易,多少年了才堵到他,只可惜啊,我们有利益冲突,有些好处没法分,你说是吧?” 话音刚落! 从卢听泉脚下开始,地板突然翻腾起来! 老康哪里不知晓对方是在催阵,他立刻抽出桃木剑,剑尖指上,右手掐诀,持安土地神咒。 “元始安镇,普告万灵!” “岳渎真官,土地祈灵....” 地板翻腾犹如地龙翻身冲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倒扣活盘 阵,可以理解为阵法或是布阵。 通常指古代行军打仗,以合理的排兵布阵法发挥军队的最佳效能,妙用无穷。 比如鸳鸯阵、三才阵、八卦阵等都属于这个范畴。 摆龙门阵不算啊。 阵法充分体现了炎黄民族的智慧和人文,这么好的东西,肯定会被更广阔的领域吸纳。 着名的少林伏魔棍阵,武当七星剑阵等,其实说通俗,跟行军打仗的阵法殊途同归,都是利用天时地利人和,以点线面诸多单位进行各种变化。 最简单的例子。 开团时候五个人全部都风骚走位,肯定比一拥而上来的更加让对手眼花缭乱。 再往高端点说,就不得不提到诸葛武侯的八阵图。 这种逆天阵法在隋唐时期就已失传,具体原因不知,但有关八阵图的传说流传至今,版本大概差不多。 逆天就逆在垒石作阵,唐代战神李靖在诸葛八阵的基础上创造出六花阵,听着就非常六。 说了这么多,意思很简单。 当你知天文晓地理通阴阳掌五行时,山川草木皆可为阵,变一方小风水,乱一方乾坤。 卢听泉肯定达不到诸葛武侯那般境界,可他绝对是个擅长布玄门阵法的行家里手。 他背在身后的双手,正拨动一块活盘。 坐癸向丁! 木! 辅八! 正东祸害! 由此可见这个活盘便是阵眼所在,也是催阵的关键。 “各安方位,备守坛庭!” “太上有命,搜捕邪精....” 老康继续持安土地神咒,面色不见丝毫慌张。 待持咒完毕,他向前踏两步又退半步,手中桃木剑向前狠狠掷去,正插在身前不远的过道上。 砰! 翻腾的地板无法越雷池半步,好似撞在无形遁墙上,一面地板破破烂烂,一面完好无损。 卢听泉料到康木昂不会被简单拿下,但没料到这小子是以针锋相对的方式来化解,更没料到桃木剑刺的地方如此精妙。 坐寅向申! 金! 文四! 旺丁旺财!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相生相克。 要知道卢听泉完全是以逸待劳,老康是初来乍到,后者即便能有所应对,也应该手忙脚乱才对。 难道是个术数高手? 不应该啊。 瞧岁数也就二十多,况且谁家术数高手戴猪头面具?要脸的好不好! “会玩阵?” “略懂略懂。” 天地良心! 老康每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都非常谦虚诚恳,真没丁点装逼的意思。 奈何啊,总是事与愿违,每个对手听到这句话时都恨的牙痒痒。 想当初在药王谷,术数高手廖胜奴没被五雷天心正法劈死,而是被气噶。 “好个略懂,且看看你懂到何种程度!”卢听泉脸带笑容,可眼神中杀机尽显。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既然玩术数的对上了,自是要比个高低。 没办法,同行是冤家的概念适用于任何领域,像老康这样心如止水无欲无求的,确实凤毛麟角。 都知道本事越大,责任越大的道理,但大多情况下,本事大的人往往最先考虑的不是责任,争强好胜逞勇斗狠是常态。 一张黄符在半空中飘荡。 卢听泉再次拨动手中活盘,车厢内小风水随之一变。 坐辛向乙! 兑! 贪一! 六煞放关! 顷刻间,拍打在一号车厢外的飞雪全部消融,更确切的说是吸收。 而车厢之内,许多缝隙中突然渗出灰色液体,汇聚成灰色泥沼蔓延开来。 老康虽不知道这些泥沼的威力,但他明白肯定不是啥好东西,尽量别被沾染的好。 凡事有利有弊。 这节车厢确实被卢听泉所掌握,老康在阵法小风水中属于绝对的异类。 可正是因为异类,因此老康能第一时间感受到五行变换,能提前做好准备,不至于措手不及。 用符箓来抵消? 恐怕作用不会很大。 除非是拉到车厢之外。 跑? 来都来了。 再说总不能对这些无辜人不管不顾。 唉....上点活儿吧.... 卢听泉看到康木昂向前跨出一步,平平无奇的一步,可后者突然凭空消失了一般,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身为术数高手,卢听泉当然知道发生了啥。 遁法! 这小子会的还真不少! 刚才他站的地方生门处,向前踏的是任星位,接下来....在身后! 卢听泉向前跨出一大步,恰好躲过身后康木昂抓来的手。 能快速判断并躲闪开去,足以证明卢听泉的实力。 而偷袭不成的老康也不气馁,趁着对方没稳住身形之前,祭出一张符箓,它并非常见的那种具有符头符胆符脚的符箓,黄纸上只有一个古朴图形。 五岳真形图中的东岳,像是一个‘岚’字。 《抱朴子内篇·遐览》有载:道家之重者,莫过于三皇内文、五岳真形图也(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查查道藏经中的五岳真形,越看越玄妙。) 晓灵仙天真之舍馆,知采药炼丹之名山,辟邪却祸,招神达灵。 在此时此刻,作用是以势压制阵法,试图破坏被乱掉的小风水。 “班门弄斧。” 卢听泉冷笑一声,敢在中茅山的人面前玩符箓?真不知道上清派的看家本领是什么? 东岳是吧,看谁更正宗! 也是一道符箓祭出! “手皮五鬼星,花落地狱坑仝脚踏五鬼!” “混沌不逃生,乾坤阴阳气闪雷电神惊!” “急急如律令,敕杀!” 泰山五鬼石敢当! 此符秘法,凡道制万,常规是持诵三遍。 两张祭出的符箓所蕴藏的威势相互交织,谁都想稳压对方一头,但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寻常人站在这里,只会感到胸口突然非常憋闷,呼吸困难。 可就像卢听泉想的一模一样。 在上清派面前玩符箓,绝大多数玄门异人都属班门弄斧,你总不能在二爷面前耍大刀,子龙面前偷小孩吧? 很快,老康的符箓逐渐处于下风。 是他实力不济? 自然不是。 他压根就没太催法,符箓丢出去后便干别的事去了。 此刻车厢内的灰色泥沼越来越多,有些渗入乘客的棉鞋当中,但凡沾染到的人,脸色都变得非常差,气血凋敝。 老康知道用外法很难在这里阻止它们。 因此他另辟蹊径,做出个卢听泉差点被气死的决定。 只见老康掏出八卦罗盘,子午针指向巽临白露,看到旁边昏迷大哥的手上有个檀木手串后直接扒了下来,放在八卦罗盘斜前方。 左手向上,右手向下,右手中指搭在左手无名指上,右手再向外翻转,右手中指把左手无名指、食指压在右手掌心,其余手指皆伸直。 施七宝骞林诀。 “神首循黑道,冥冥超至灵!” “暗明期朔望,阳德晦阴精!” “高镇黄旛阙,茅戢耀霜铃!“ “至心俟多福,稽首讽真经!” 消停下来的地板再次翻腾起来,而且威势比刚才还要大很多,不止向一个方向扩散,而是向四面八方,冲击着各处渗出的液体。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木头渣滓在吸收着那些液体,最终凝固在一起,形成许许多多亮晶晶的小颗粒。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老康借对方的阵法余势,反制刚刚变换没多久的阴阳五行。 说好听了吧叫四两拨千斤。 说不好听了是空手套白狼。 如果有镜子在身前,卢听泉一定会看到自己脑门上浮现出五个大字。 憨不鲁粗尼。 大煞笔的意思。 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都是假的! 这厚眼镜片子根本没想对招,甩符箓只是佯攻! 本意其实是想阻止灰水继续蔓延。 是卢听泉想不到这点么? 他肯定能想得到。 只是他更知道老康很难用外法来破除,如果用符箓等硬催中和,绝对是杯水车薪,并且耗时耗力。 卢听泉又不瞎,第一时间肯定会反制。 然而他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办法。 以己之茅攻己之盾? 灯下黑,竟然犯了这样的低级错误! “呵,你人看着傻里傻气的,想不到这么贼。” “我机智的一批好不好?”老康顿时不乐意了,自己跟傻里傻气完全不沾边吧。 虽然脑子比不上老弟,学历比不上秀才,名气比不上刘哥,但也能称得上是半个知识分子。 “看谁笑到最后。”卢听泉终于正视起康木昂,将他作为真正的对手。 既然是对手,就没有任何留情可言。 四目相对。 术数高手之间不需要声嘶力竭,也不需要虚张声势。 一切以本事见真章。 卢听泉单膝跪地,将背后的活盘倒叩在地面。 顾名思义,活盘不像罗盘那样,除了子午针和本盘以外都无法移动,活盘由多个盘体组成,少的有六层,多的有三十六层,由上至下越来越大,每一层的刻字也不一样,主打的就是个灵活(实不相瞒,我第一次看到活盘的时候,首个反应是神龙斗士里的创界山....) 请原谅我的词穷,这玩意儿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这里就用一段话来形容它吧。 贪兴长子巨兴中,武曲小房必定隆。 文败中房禄败少,破廉厂子受贫刑。 水一火二木三数,金四土五有长经。 若非仔细深穷究,祸福参差未可明。 生气辅弼亥卯未,延年绝命巳酉丑。 天医禄存并五鬼,吉凶俱应寅午戌。 六煞不外申子辰,九星加处细推排。 里边的说道实在太多太多了,六层活盘绕一两圈能绕明白的都算资质不错,更不要说用三十六层活盘绕百八十圈还清晰分明的高人。 层数越高,所蕴含的妙处就越多。 比如天干地支、紫微斗数、奇门遁甲、二十四山、六丁六甲、节气等等全都蕴含在内的活盘,只动一小下便是牵一发动全身。 卢听泉的活盘没有三十六层,只有十二层,可他能用此物作为阵眼布阵,背着手盲拨都能催法,足以见得他的能耐。 但此刻,他将活盘倒着叩下,十二层给拍成了一层,把老康给看的有点发懵。 这咋了? 心态崩了? 要撒泼打滚不过了? 现在的玄门中人心态咋都这么差啊。 之前那个廖胜奴是这样,眼前的卢听泉还是这样。 不就是被小小反制了一下嘛,想当初自己和老弟们被祁四海压着揍的时候,心态都没这么崩。 但很快老康就发现不对劲。 卢听泉心态崩没崩没法确定,能确定的是被拍成一块的活盘并没有损坏。 等等! 那个纹路.... “五行荡魔罗星盘!?” 饶是老康的心境都没忍住惊呼出口。 他扶了扶眼镜框仔细看去,经过短暂的观察后,非常确信就是五行荡魔罗星盘。 卢听泉面色平淡,“你果然很有眼力,这般年岁能有如此见识,我都有点好奇你到底师承何方高人了,没错,它正是五行荡魔罗星盘,是术数中人都没多少可以掌握的上乘法器。” 不是术数中人掌握它的少。 是这东西劲儿大,反噬同样大。 用后世的一个武功招式来形容它非常贴切。 天地同寿。 “没必要啊,真没必要,有话咱们好商量,为啥都喜欢钻牛角尖?再说了我是啥师承你不知道?你不就为这事儿来的么。” 老康又急又怕。 果然玩阵的都不简单,之前还以为卢听泉不过如此,上点活儿就能解决,但现在一看,人家根本没上强度。 玩阵的配上五行荡魔罗星盘,堪称绝配。 真要斗起来,这节车厢必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且不说自己如何,昏迷的乘客们肯定遭不住。 “呵,不必巧舌如簧想用话语来迷惑我,谁知道你师承是哪个?我们手底下见真章,看看是你被困死,还是我被反噬而死。” 老康傻眼了。 他倒不是怕。 实在是对方话中所透露出的内容,跟想象当中完全不一样。 之前以为这帮人纯粹是打师父的主意找上门来的,二号车厢装逼蛊师的话也佐证了这一点。 但现在看卢听泉的意思,彼此间好像存在着非常大的误会。 不是来找师父的? 那就更没必要斗下去了啊。 你老老实实束手就擒,求个从轻发落不香么? 可还没等老康开口,卢听泉已经将左手五指扣在五行荡魔罗星盘之上。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大不大吧 漫漫长夜,风雪凛冽。 这趟东方列车究竟能否划破黑暗,谁也无法保证。 但总有一些人,哪怕没有丁点好处,也会挺身而出在常人看不到的地方奋战。 比如赵三元等,随机应变之下,他们各自对敌。 而乘客们之前都被赶到六号车厢往后,再用铁链锁死车门,隔绝两端。 又是被‘打劫’又是被驱赶,乘客们都慌了神,暗想这波劫匪可真敢干啊,光是明抢不够,还要劫一车的肉票? 这要是干成了,绝逼是近年来最大一起恶性事件。 但无论乘客们幻想接下来会被绑到何方,此刻他们都非常难受。 试想下,十节车厢的人硬生生挤在四节车厢里,又憋闷又燥热。 谁要是放个屁,好家伙,干的稀的都能闻出来。 而且坐这趟列车的非富即贵,哪遭过这种活罪?简直跟一车待宰猪猡似的挤在一起。 这种时候,人性的复杂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有给弱势群体让座的,也有跟老人孩子抢座的,更有仗势欺人的。 “小胡子,我出十块大洋买你的座位,赶紧的。” “笑话,在这打发叫花子?十块大洋也好意思说的出口?打听打听,咱们这节车厢的座儿都炒到一根金条了。” “大家向我看齐听我说!我是个大学生!给我让个座吧!” “你哪个大学的?” “东北大学。” “哎?校友啊,来来来别客气,咱俩挤挤,你哪个系的?” “口腔系的。” “我咋没听说过这个系?你小子真是东大的?” “是啊,倭国东北大学啊。” “去你妈的,滚滚滚!” “别挤了别挤了,给领导挤坏了谁负责?快让领导先坐!” “你啥领导?” “莲花池水沟子副村长下辖外包帮办兼采办。” “不就是个帮买菜的么?边儿玩去,这里一个炮弹落下来炸死十个里边有五个当过领导,其余的都是家里亲戚当领导,你连正编都谈不上,还敢自称领导?你要是领导,我都特么是北洋内务司总监了。” 嘈杂声不绝于耳。 在这没有所谓的身份,也没有所谓的高低贵贱,大家都是人,做人做事全凭本心。 时间久了,也没啥面子可讲。 有的大聪明见座位下边比较空便钻进去躺着,没想到还挺舒服。 很快效仿的人越来越多。 有的父母脑子转得快,将体重轻的孩子放在行李架上。 一时间各显神通,怎么舒服怎么来。 虽然缓解了些,但还是比较拥挤。 “咳咳咳——大爷,咱能少抽两口不?呛鼻子辣眼睛啊,这一会儿您老得抽三两烟叶子了吧?” 沈仁欲哭无泪。 他此刻抱着闺女沈采薇正坐在莫闻山身旁,这大爷堪称是烟鬼转世,吞云吐雾了好久好久。 “吕家小子,把车窗打开散散风。” “好嘞。” “别!算了算了,呛就呛一会儿吧。”沈仁赶忙阻拦。 车外寒风凛冽,很容易给闺女冻感冒。 莫闻山优哉游哉吐出个烟圈儿,意味深长道:“怕啥的?你又不怕呛。” “您老说笑了,我是怕采薇她....” “又有何妨?小丫头就算病入膏肓你也能救回来,更何况几口烟了。” “.....” 两人的说话声不大不小,只是在嘈杂的车厢内,没谁会注意他们俩的对话,就算听到也听不明白其中深意。 唯有吕秀才仔仔细细品味着对话。 方才前辈已经说了,沈仁他根本不是人。 现在他就在眼前,可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个所以然。 阴魂? 不可能。 刚刚偷摸敲了下地藏磬,沈仁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么近的距离,足以证明他肯定不是阴魂。 妖怪? 没亲眼见过啊。 倒是听三元说过帽山林场的狸妖。 但就算是妖,终究会露出马脚。 奈何此刻吕秀才即便把眼珠子瞪出来,也非常确定沈仁是个活生生的人,额间灵活与护灵灯都旺盛的很。 而听前辈话里话外的意思,沈仁好像是个杏林高手。 不懂啊! 真看不懂啊! “吕家小子,瞧见前边第二排站在过道上那个娘们儿没?” “前辈....那块好几个女人呢,您说的是哪个啊。” “就穿貂那个。” “嗯,看见了,有啥值得注意的么?” “你看她俩扎大不大。” “呃....” 吕秀才人都麻了。 他万万没料到此时此景,前辈竟然能有如此....雅兴。 现在还不知道三元他们怎么样了,您老咋还当起了老色鬼? 以前也没发现您老是这种人啊。 况且都瞎了眼了,您到底是咋看见的? “那个....” “你就说大不大吧。” “大....” 一旁的沈仁尴尬到抠脚趾,尤其是感受到闺女略显疑问的眼神后只能别过头去装看不见。 但男人嘛,就那么回事。 有几个不是下半身控制上半身的? 对某些身体特征的观察和敏锐度特别高。 比如车厢内穿旗袍的时髦女人,开衩处必然会引来绝大多数狼友的注视。 然而吕秀才在五台山师从高僧,修的是正统佛门正法,不能说是六根彻底清净吧,至少没有一些‘低级’趣味。 大不大能咋地啊? 您老难道丝毫不担心三元他们? 刚才的枪声只持续了一小会罢了,现在到底是个啥情况根本不清楚。 莫闻山在鞋底磕了磕烟枪,一脸感慨道:“你说她年纪不大,身条也不大,明显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咋胸口如此浮夸?” 吕秀才翻了翻白眼。 心想我哪知道? 也许是天生的呗。 丰满又没有错。 “前辈您小声点....别让人家听到了说您老不修....” “我本来也是老不修,话说你小子真一点都不好奇?” “不好奇....” “之前三元给你留下的那把马牌撸子在手里吧。” “在啊。” “一个字,爆那娘们儿的头。” “嗯...嗯!?” 吕秀才大惊失色。 一时间还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旁边的沈仁也差点没抱住闺女,满眼不可置信的看向莫闻山。 不是! 这思维也太跳跃了吧! 冷不丁的说人姑娘扎大,现在有冷不丁的要向她开枪! 哪跟哪啊? 吕秀才心想前辈是不是被哪位仙家上身了? 以前听三元兄弟说,前辈也是顶香的,只是做徒弟的都从来没见过师父的仙家长啥样。 难道是个喜欢调皮捣蛋的大仙儿? “为啥啊前辈....” “一个字,因为她扎大。” “....” “弘光咋教出你这么个磨磨叽叽的傻徒弟,让你打几枪爆她的头而已,又不是让你干啥丧尽天良的事儿。”莫闻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顺带还埋汰了一番老友。 对于吕秀才,骂啥都行,就是不能说自己的恩师,哪怕是说教徒弟教的不好也不行。 得给师父争口气。 不就是开枪么? 反正兄弟们都当了一波劫匪,自己开几枪又何妨?打偏不就行了? 说干就干。 吕秀才掏出马牌撸子,按照三元之前的讲解检查弹药,打开保险。 可等他准备好后却陷入犹豫当中。 车厢内的人太密集了。 打偏说的简单,但往哪偏? 到处都是人,必然会出现误伤情况。 或许是看出吕秀才内心的想法,莫闻山突然一嗓子。 “打劫!!!” 乘客们本就风声鹤唳,对这两个字极其敏感。 现在毫无预兆又听到这两个字,几乎都条件反射的低下身子找地方躲藏。 但。 那个女人没有。 她不躲不闪,而是第一时间寻找打劫的人。 四目相对,她很快跟吕秀才对上了眼神儿。 吕秀才再无丁点犹豫,连续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砰砰—— 剧烈的枪声让乘客们更加慌张,奈何地方就这么大,跑都跑不了。 想着之前那几个劫匪不是故意赶人到后边车厢当肉票么?咋这里还有一个? 谁家特么打劫打两次啊? 难道不是一伙的? 却不知无论是之前的几个劫匪,还是现在的劫匪,每次开枪都在挽救乘客们的性命。 吕秀才确认过眼神,这个娘们儿有问题! 只是枪法实在烂到抠脚,也就比老刘未伤人先伤己强一点点罢了,反正一发都没中。 当然,那大胸娘们儿的身法也确实了得,几个闪身躲到了其它乘客身后,让吕秀才投鼠忌器。 “前辈!他是不是蛊师的同伙?” “说对咯。”莫闻山露出笑容,“点了你那么多次现在才反应过来,即便天气再冷穿的再厚,也是全身臃肿,而她只有胸口凸的特别大,显然是在外套下藏了东西,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谁会往身上藏东西?掉张银票都没几个愿意去捡,恨不得越轻松越好。” 吕秀才一边更换弹匣一边问道:“可是您老就这么确定她有问题?如果杀错了人怎么办?” “一个字,弘光的关门弟子要是没点菩萨心肠怎么可能?我料定你在不知道她身份的前提下会故意打偏子弹,是与不是,一试不就出来了,她听到打劫的没有第一时间躲闪,而是寻找劫匪本人,为啥?自然是想将搅局的干掉,接下来好放心行事,如果她没问题,开枪权当是吓唬吓唬乘客了,都离老子远点,再挤都特么要被挤出车窗外了。” 大写的服! 吕秀才完全折服于莫闻山的手腕。 不止眼力刁钻敏锐,还将各方心理全部利用,无论打没打中,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怪不得三元的脑子那么快,当师父的真不白给啊,大智若妖。 “行了,接下来交给家长来干,病号要有病号的自觉,我可不想哪天碰到弘光那个老小子再被他数落。”莫闻山将吕秀才按回到座位上,拎着老烟枪走向过道。 “可是前辈....” “可是啥?三元那些臭小子办事办的不利索,还不得我来擦屁股?竟然还真漏了条大鱼进来。” 吕秀才没有继续坚持。 原来前辈一直坐在这里没有前去帮三元他们不是偷懒,而是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想想也是。 倘若做的完美也就罢了,但凡漏了一个过来,这后边可都是普通人,哪里是蛊师的对手?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有前辈在,真的特别特别安心。 好似天塌下来他也能顶得住。 莫闻山略微提高了些音量,“来都来了躲什么?咱家后辈小子是修佛的,枪法没那么好,出来唠唠吧。” 没有回答,也没有现身。 大胸女人依旧躲在人群当中装小透明。 “真不痛快。”莫闻山一脸嫌弃后突然伸出如鹰爪般的手掌,狠狠掐住身旁沈仁的喉咙,“要是不出来,我可就把他整死了,你们也不想看到他死在这吧?” 还是那句话。 吕秀才永远跟不上莫闻山的脑回路。 几乎每一次行动都充满迷惑。 沈仁? 难道他跟蛊师是一伙的? 那也藏的太深了吧! 因莫闻山出手丁点不讲情面,被叩住喉咙的沈仁脸色发青呼吸困难,随时有可能窒息而死。 可他怀里的闺女却丝毫不慌张,也没有大哭大闹,继续安安静静的吃冰糖葫芦。 大胸女人终于走了出来,她看了看沈仁,又看了看莫闻山,轻声道:“阁下真要蹚浑水?如果就此作罢卖个人情,我等事后必有重谢。” “新鲜了,这世上还有敢欠我人情的人?小丫头,我的人情不好还啊。”莫闻山自嘲笑了笑。 回想起当年往事,别说是人情了,在入剑虹观以前,除了云松和夙阳,任何与自己有所牵扯的人都恨不得撇清所有关系。 “阁下未必把话说的太满了吧。”大胸女人嘴角冷笑,“相信阁下若知道我等的身份,定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莫闻山砸吧砸吧嘴,“现在的小辈儿真是没点眼力,如果你们知道我是谁,怕是只恨爹娘少生三条腿儿。” “哦?愿闻阁下大名。” “两个傻徒弟的老师父罢了。” 不再废话,大胸女人扯开外套,露出平平无奇的身材。 之前的大是因为外套下面隐藏着两个升腾黑烟的铁盅。 一边嘟嘟囔囔一边杂耍似的丢起铁盅,黑烟越来越盛。 吕秀才仔细看去发现那那里是什么黑烟,而是密密麻麻的黑色飞虫。 上来便是大范围攻击? 这可是人满为患的车厢! 第二百一十五章 碾压 吕秀才看不透从铁盅里飞出的那些虫子到底是什么,但他肯定绝对不是益虫一类。 而且这么大面积的释放蛊虫,该用什么办法应对? 能想到最好用的办法便是用火,像方才前辈做的那样。 想到这里,吕秀才第一时间看向手上的甘露碗,里边装着的那个大号蛊虫也不知怎么样了,摇晃这么久,脑浆也该摇匀了吧? 但如果每只蛊虫都要这么处理才能解决,那得摇到啥年月? 他看向莫闻山,思考前辈究竟该如何应对,并且决定一旦有变,必须先保住前辈的性命,其余的容后再说。 “吕家小子啊,我教你一招儿,睁大眼睛瞧好了。” 莫闻山将烟袋锅随意插进后领,右脚踏地两次,双手在身前快速结诀。 非是固定的常规手诀,而是连续结七诀。 第一魁星! 第二鬼勺星! 第三儿濯星! 第四鬼行星! 第五鬼幸星! 第六鬼甫星! 第七鬼票星! 七星本师诀! “弟子启请,功曹土地敬听。” “咒金金自销,咒木木自绝。” “咒水水自竭,咒火火自灭。” “咒山山自崩,咒石石自裂。” “仙师敕令急急如律令” 没有大喝出口,也没有怒目圆瞪。 莫闻山语气平缓,所持咒语好似与朋友之间唠嗑一般。 咚咚咚!!! 车厢内隐有三声闷响,不仔细听的话,跟火车过铁轨缝隙间的咯噔声差不多。 但吕秀才看得真切,只见莫闻山的上方出现模糊法相。 三尊貔貅! 模样与城隍庙里的镇守貔貅石像非常相近,形似虎,毛色灰白,有着大大的眼睛,还挺萌。 它们齐齐倒吸一口气,扑面而来的所有飞虫不受控制的被它们吸入口腹之中! 常人自然看不见,顶多看到密密麻麻的飞虫向着一个方向突然蒸发。 三尊小貔貅法相砸吧砸吧嘴,可能是吞进去的飞虫不太合胃口,也可能是量有点少,反正没啥好脸色,一个个的用小爪子扒拉莫闻山的肩膀。 “哎呀知道,不就是老十七它家仨小的么?回头上供肯定不会上错,到时候再让我徒弟给你们整几个绣球玩,你们亲爹也没这么爱计较。” 三尊小貔貅法相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大眼睛布灵布灵的,逐渐消散在半空中。 旁边的吕秀才看得心惊肉跳。 暗想这可牛逼大发了啊! 竟然把本地城隍的镇府貔貅神韵给请了过来? 要知道城隍在民间地位超然,即便是玄门中人,能有面子请它们来办私事的都凤毛麟角,并且得提前开坛或作法,据说仪式严谨的很。 但前辈光是掐诀持咒就能把貔貅给摇来了? 您老在城隍里边有编制吧? 这个我真学不会..... 换种角度来看,在别人手里是大招的术法,在前辈手里可能就是个平a... 太残暴了。 大胸女人哦不是,苗条女人更是看的心惊肉跳。 没了??? 自己养了八年的蛊虫就这么没了???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一时间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感觉像是活在梦里。 “若猜的不错,你是苗女吧,而你手里拿的东西是百草宗代代相传的法器,据我所知是非掌门不得持有,看你这两下子跟掌门实在不沾边,叛逃出来的?啧啧,想不到神秘的百草宗也有今天啊。” 莫闻山像是个无良刻薄的小老头,话里话外各种埋汰挤兑。 “你怎知道本门法器!”苗女再次惊愕。 被点出法脉就算了,竟然还一眼认出百草宗代代相传的法器,要知道百草宗位于十万大山之内,常年与世隔绝,哪怕是玄门中人都没几个听过,更别说宗门里最机密的养蛊法器。 倒不是说之前没外人见过,而是见过的外人都被喂了蛊。 莫闻山笑了笑没有回答。 何止是知道? 百草宗的前任掌门朱瑾夫人,便死在自己手上。 当初在神龙架上,那老娘们儿就是用这俩铁盅催蛊,难缠的很。 至于她最终的结局,只能说死相极为凄惨。 火柴燃起火苗。 莫闻山再次点燃烟袋锅吐了口烟圈,“我岁数大了,不太喜欢打打杀杀,咱们要不都省点力气?你老老实实坐着,我老老实实抽烟。” 连一个回合都没走过的苗女知道,再斗下去的结果恐怕不会有任何区别,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他到底是哪路高人? 自打记事起就从来没听过这号人物。 如此实力,绝对不该默默无名才对。 但不管他到底是谁,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整整十年才搏到一次机会,等下一次还不知道猴年马月。 苗女指了指沈仁,“把他给我,各走各的路,以后无论在哪见到你,我都退避三舍。” “他?”莫闻山拍了拍身旁沈仁的肩膀,“他对你始乱终弃了还是咋地?长得也没啥出彩的地方,非得要他干啥?” “明知故问!” “不给行不行?” “不行!” “你非要用他炼蛊?听大爷一句劝,有些秘法和传说就跟老太太的棉裤腰似的,看着挺暖和,其实四下漏风。” 苗女明白莫闻山的意思。 但有些事,必须要去做。 这次行动的几个人都有各自的目的,自己也有自己的目的。 她只想救活一个人。 哪怕代价是自己的命和无数人的命。 “成与不成是我的事!” 苗女大声嘶吼的同时,双眼尽是决绝与狠辣。 事已至此,没有办法回头了。 咔—— 她突然拧开两个铁盅,分别从里面扯出血淋淋的诡异生物。 众目睽睽之下,她竟将它们放入口中硬生生吞了下去。 尽量装小透明的乘客们看得头皮发麻。 弄啥嘞啊这?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刚才那俩铁疙瘩里冒出来的东西就足够瘆人,现在又玩埋汰的,小时候家里没教过你不能吃不干净的东西? 他们不知道苗女是以自身血肉为蛊皿,吞下的还是百草宗炼了百年的蛊毒。 “苗女多情啊。”莫闻山倒是能猜出几分来,因为这丫头的眼神,他之前看过类似的,绝对视死如归。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她吞下这百年蛊毒后再无回头路可走,必死无疑。 可在死之前,她要承受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比刮骨伐髓万箭穿心还要剧烈,所有的筋骨皮肉都将祭奠,散发出至毒。 说白了,整趟列车里所有活物都得死,谁也逃不掉,连莫闻山也不行。 毕竟代价太大了。 “吕家小子,抄家伙。” “前辈要啥法器?是不是您的那柄开元通宝铜钱剑?” “不是,是要用你的金刚钩。” “呃....论法力,晚辈的金刚钩比不上您老的铜钱剑啊。” “废话,用我自己的不心疼啊,她身上全是毒。” “....” 吕秀才默默将自己的宝贝递了过去,心中连连祈祷千万别被用废了,这可是师父亲传的法器... 手递手时,莫闻山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提醒,“车厢里必然还有个同党,招子放亮点,别被阴了。” ??? 啥? 还有一个? 吕秀才心中惊涛还来,但面上不动声色。 前辈小声提醒自有他的道理,如果车上真还藏着一个..... 莫闻山的猜测不无道理。 首先这个苗女来此处的目的是为了捉沈仁,之后是炼蛊还是干啥的都无所谓,能确定的是苗女还有未尽之事。 现在自寻死路,那未尽之事交给谁去做? 她总不会见打不过便同归于尽吧? 所以莫闻山认为这节车厢内还有她的同党,在时机最好的时刻突然出手。 啥时候时机最好? 当然是阻止苗女自杀式放毒的时候。 但事有轻重缓急,莫闻山即便能想清关窍,此时此刻也必须竭尽全力来阻止苗女。 莫闻山倒拎金刚钩,竟在木质地板上蹭出一路火花。 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倒拖,所过之处地面上的痕迹似些奇怪又晦涩的符号。 每踏一步,莫闻山口中低声持咒。 “南无薄伽伐帝鞞杀社寠噜薜琉璃。” “跋喇婆喝啰阇也怛他揭多耶。” “阿啰喝帝三藐三勃陀耶怛侄他。” “唵鞞杀逝鞞杀逝鞞杀社。” “三没揭帝莎诃。” 似古井微微泛起波澜。 似古钟轻轻微晃摇动。 莫闻山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清晰的传到每个人的耳中,乘客们难以形容此时的心境。 药师琉璃光如来灌顶咒! 若见男子、女人,有病苦者,应当一心,为彼病人常清净澡漱,或食、或药、或无虫水,咒一百八遍,与彼服食,所有病苦悉皆消灭。 若有所求,至心念诵,皆得如是无病延年,命终之后,生彼世界,得不退转,乃至菩提。 尔时光中说此咒已,大地震动,放大光明,一切众生病苦皆除,受安隐乐。 此咒大慈大悲,大宏大愿,非六根清净者不得持,非仁厚醇善者不得持。 再看苗女已双膝跪地,痛苦的撕扯抓挠着胸口。 她自然有许多许多其他的术法,然而她面对的是莫闻山,只能这么做去搏一丝可能性。 表皮溃烂,肝肠寸断。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她以自身血肉为蛊皿,她的一切都是蛊毒最后的食粮,也是她最后的疯狂。 一个又一个细小的红色蛊虫在瞳孔角膜内若隐若现。 待莫闻山拖着金刚钩来到她身前时,发现她的表情有痛苦有决绝有无数种情感,就是没有后悔。 摩擦声不绝于耳。 围绕着苗女,莫闻山借着用金刚钩在她周围画下更多符号。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从最开始,金刚钩留下的痕迹从未中断,浑然天成。 而金刚钩尖早已火烫炙热。 当这个大阵终于收尾后,莫闻山横举金刚钩从背后刺入苗女的中枢穴,属督脉。 这一刺,顿时让苗女浑身如招雷击般,正控制不住想喷出一口鲜血时,莫闻山火烫的右掌猛然托起她的下巴,再点其中院穴,苗女要喷出的鲜血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别说是血,现在的情况下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是剧毒中的剧毒,若是吐了出来混杂在空气中,半丈之内所有人都得死。 想要清除她体内的剧毒和蛊虫,除非是药王转世或是地藏王菩萨亲临,反正不是凡人能做到的。 但无法清除,不代表没其他办法解决危机。 老祖宗给我们留下了太多的例子。 堵不如疏! 既然无法阻止毒发,那就让毒与蛊虫按照特定好的方式流出来。 金刚钩深深刺进苗女的身体,也干脆利落击穿了她的脊椎。 鲜血和骨髓顺着金刚钩流淌而下,慢慢流进之前金刚钩在地板上刻出的沟壑之中。 只是苗女已经感受不到此类疼痛,因为万虫噬心比这更痛苦。 “时候到了别摇了!把甘露碗里的东西全泼在沟壑里,一点都别剩!” 吕秀才立马照做,他摇了一个多小时的甘露碗,早就烦透了。 可他更加在意的是,难道前辈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甘露碗里的是专门留的后手? 对,也不对。 莫闻山又不是神仙,哪能事事都料到? 只不过列车上出现了蛊师,还是杀人不眨眼的蛊师,必然会携带毒性极强的蛊毒。 想调配针对性的解药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办成的,所以得另辟蹊径。 以毒攻毒! 蛊的特性有很多,唯一的共同点是任何蛊虫都不会相容其他蛊虫,碰了面必须死一个。 而之前害人的蛊虫在甘露碗内已被炼的差不多,如果没有需要,到时候找个僻静地方用石灰填了就行,如果有需要,便如现在这般。 甘露碗内的红色血水从沟壑另一头蔓延开去,当与苗女的血液相触的那一刻竟如沸水般剧烈沸腾。 隐藏血水当中的无数蛊虫相互撕咬啃食,谁也不服谁,两侧的乘客都哭爹喊娘的尽量往远处躲。 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莫闻山制住苗女的身体,数根银针照着她天灵盖刺了下去。 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她已经体会不到痛苦.... 眼前,仿佛看到了郁郁葱葱的竹林,雨后清新的泥土花香是那般让人留恋。 而在竹林下,站着个皮肤黝黑但笑容阳光的年轻男子。 “阿哥....” “翘辫子啷个会复生嘛,醒昂醒昂滴。” “阿哥....” “一起走咯,等你好久咯。” 年轻男子上前拉住苗女的手往前走,她不在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清丽的就像竹林下盛开的白花。 “不!不.....” 苗女缩回手掌,指着一个方向,“阿哥,你往亮出走,我跟你不是一路....” “昂崽啊,有罪我陪你一起受罚,不管到哪,都在一起。”年轻男子再次牵起苗女的手,不由分说的往前走着。 车厢内。 苗女的身体腐烂到崩解,无数蛊虫啃食着她的身体。 即使触目惊心,即使面目全非。 她的眼角,真真切切留下了一滴泪。 第二百一十六章 你想睡谁 生命的消逝,如同车外飞雪飘落,终将融化。 留下湿润的痕迹证明它来过。 但迟早会彻底消失,没人记得它飘落在何处,融化在何处。 莫闻山活了七十多岁,亲自送走的人数都数不过来。 有最敬仰最敬重的恩师。 有最可恨最残忍的仇敌。 不过直到今时今日,莫闻山从未失去对生命的敬畏。 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跟坐火车似的,即便买的票是终点站,可说不定啥时候中途下车。 比如眼前死去的苗女。 莫闻山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彼此之间根本毫无交集,却因这场孽缘你死我活。 是无可奈何? 是执迷不悟? 无论是怎样的原因,苗女她已经死了,再多的罪孽,尘世都无法对其审判,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 筋骨血肉几乎被吞噬殆尽,连衣物都难以幸免。 这节车厢中唯一还属于她,证明她来过的东西,或许是最后的那滴泪水。 莫闻山幽幽叹息。 危机没有解除,虽然两波蛊虫被刻意引导到一处相互争斗,但终究会有一方胜出,放任下去的话,结果依旧会是遍地毒尸,谁也无法幸免。 有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乘客早就两眼翻白晕死过去,实在是视觉和心理冲击力过于巨大,把这事儿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虫子打架没见过,虫子把人活活吃了更特么没见过! 死的那姑娘到底咋回事儿啊? 还有这瞎眼老爷子又是咋回事儿啊? 能不能来个人实况解说一下.... 胆战心惊之中,他们看到瞎眼老爷子洒下许多混杂着颗粒的粉末。 红蚕石。 靛蓝晶。 影子石。 蜜蜡石。 云海石。 任何试图脱离沟壑的蛊虫沾染到粉末后都仓皇逃窜,不敢越雷池半步,只能继续与另一波蛊虫相互吞噬着。 而吕秀才一直在不动声色的观察四周,寻找隐藏其中的蛊师同伙。 只是看来看去也没发现端倪,但凡还有有意识的乘客,眼中皆是惊慌和恐惧。 在哪? 在哪! 到底在哪! 老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若真是个小贼就罢了,至多破财免灾,可暗地里隐藏个异人高手,滋味的确煎熬。 没过多久,吕秀才已紧张的满头大汗,此刻前辈在处理苗女遗骸和蛊毒,难以腾出手来,能对付暗地里的宵小只剩下自己,无论如何必须要找到他。 冷静! 越是关键时刻,越要冷静! 静心静气....静心静气.... 虽然不知道对方用什么办法瞒过三元他们,但从苗女最后的选择和前辈的提醒来看,她绝对不是单打独斗。 如果换做是自己,该如何行事?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最好的办法是一明一暗或一明多暗,留下后手。 那么暗的方式是什么? 只是潜藏在人群之中? 不。 不是最好的办法。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确实有道理,但不是绝对的至理。 能在绝对安全的地方,何必要以身犯险? 这帮人的用意无外乎是放蛊放毒,针对的不是一两个人,是列车上所有乘客。 哪里相对安全,又离乘客较近.... 吕秀才大脑飞速运转,将一切的因素包含在内,设想最佳可能性。 无数想法闪过,耗时不过数秒。 要不咋说理科生脑子转的就是快,而且是学机械的大学生,严谨又效率。 他灵光一闪! 毫不犹豫抄起马牌撸子后退到车门处,大吼道:“都闪开!” 其实他不喊也行。 毕竟大家都知道这招风耳手里有家伙,能躲远都是尽量躲远点。 砰! 砰! 砰! 吕秀才对着地板持续开枪,间隔大概两尺左右。 虽说他枪法稀烂,但这次开枪无需太多的准头,差不多就行。 他猜测苗女同伙极有可能躲在车厢之下! 离乘客足够近,只有地板相隔,也绝不会被任何人看到! 果不其然。 车厢底传来轻声响动。 至此吕秀才彻底确定同伙就在下边。 跟随脚下回馈的震动触感,子弹随之而去。 可打手枪有着局限性,一来是没有打机关枪来的爽,持续性也不咋地。 弹匣很快被清空。 这回出远门赵三元确实准备的相对充足,却总不能拉个军火库出门,弹药有限,所以给吕秀才只留下两个弹匣。 打完就没了.... 近在咫尺! 就差一颗子弹! 吕秀才确定只要再多一颗子弹就能击中车底下的宵小! 破空声由远及近—— 铜鎏金刚钩! 关键时刻,莫闻山送来恰到好处的绝佳助攻,属于刚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还送来个大美人儿。 吕秀才纵身一跃,半空中接住铜鎏金刚钩后向前方地板狠狠刺去。 咔嚓! 碎屑纷飞! 铜鎏金刚钩没入地板足有一尺有余,可见他是使出了浑身力气毫无保留,也难为这个病号了。 待将金刚钩拔出时,带着大片碎屑还有鲜血。 中了! 吕秀才大喜过望,终于将潜藏在暗处的宵小找了出来。 这一击不说整死他吧,至少也是重伤的下场,再难在车厢下潜伏。 但。 只猜中了一半。 顺着缺口,吕秀才没有看清那人的面目,因为缺口被一个小布兜塞的满满当当。 下一刻,他瞳孔极具收缩,猜出对方想要干什么。 晚了。 小布兜突然干瘪,从中散开出深色气体,连堵住它的时间都没有。 “快走!” 吕秀才大声疾呼。 奈何。 为时已晚。 深色气体很快混杂在空气当中,周围但凡呼吸的乘客逐渐无力瘫倒,几乎不给反应时间。 吕秀才捂着口鼻快速后退,可又能退到哪去? 追悔莫及。 如果节省一颗子弹,没有将地板开出个大口子,如果用更加妥当的办法,如果.... 一只手掐住吕秀才的喉咙,他感到瞬间窒息。 是莫闻山。 他将一根竹香塞进吕秀才的嘴巴,固定好后,一边撸掉香末,一边松开吕秀才。 嘶—— 对空气的渴望导致所有香末都被他吸入口鼻当中,呛的他连连咳嗽。 “咳咳咳....” “治标不治本,顶多能抵挡一时半会罢了。” 莫闻山随便坐在个秃头大哥的后背上,再次嘬起烟袋锅,有点摆烂的意思。 “前辈您赶紧施救啊?有啥我能帮上的尽管吩咐!” “这是毒不是蛊,你小子真当我是活神仙了?之前能克制蛊虫算天大的好运气,毕竟蛊虫之间不相容,但毒就不一样了,我根本不清楚这是啥毒,怎么施救怎么解?有这功夫不如抽两口烟爽爽得了。” 吕秀才哑口无言。 想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能化解一次两次,不可能化解百次千次。 即便知晓毒性,短时间内也根本没办法做出解药。 况且被毒到的人太多太多了,救不过来的。 “还有想干却没干的事儿没?” “杀阴阳师。” “劝人大度非牲即畜,我没经历你家的事,所以也不劝你放下仇恨,但招魂神社里的小鬼子少说千八百个,你杀的完么,就没有别的心愿?比如想睡谁家大姑娘小媳妇儿的。” “我想睡浴仁他妈。” “咳咳咳....” 这回轮到莫闻山连连咳嗽。 没办法,实在是被吕秀才的雄心壮志给震到。 好志向啊。 真要干成了绝对属于为国争光。 “我想干的事太多了,可得有命干才行,前辈,现在只能干等着么?” “你以为如何,三元那臭小子把每节车厢都用大铁链子锁住,短时间内破不了的,除非咱爷俩开窗户跳下去,可这里荒郊野岭又大雪漫天,不出二里地,都得被冻死。” 事情以谁也没料到的方式展开。 防来防去,到底还是被钻了空子。 不幸中的万幸,是车底那不知死活的宵小肯定没机会再放毒了。 “难道我们真的都要死在这?”吕秀才苦着个脸,这都没进山海关就宣告玩完了? 莫闻山哑然失笑,“哎~话不能乱说,咱俩即便死透了,有的人也不会死,而且丁点事儿都不会有。” 顺着莫闻山的烟袋锅,吕秀才惊得瞪圆了眼珠子。 咋回事? 为啥他们没被毒倒? 沈家父女! 他们俩依旧坐在位置上,啥事都没有。 沈采薇安安静静吃着冰糖葫芦,而沈仁则投来七分尴尬三分无奈的眼神。 “别在意我们,两位恩公请随意....” 吕秀才顿时拧着眉头走上前去,抓住沈仁的手腕怒吼:“随意你姥个罗圈腿儿!说!你是不是蛊师的同党!你跟他们究竟有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抓你!还有,你到底是不是人!” “我有苦衷....” “苦你妈了个巴子!”吕秀才难得暴怒,“知不知道这一车人都因为你才落难?就算有难处,就算有苦衷,难道现在还他妈藏着掖着?” 不怪吕秀才发怒。 因为从沈仁的表情上不难看出,他其实对蛊师前来发难没有任何意外,显然是提前获悉了此事。 第一时间没有坦白,那情有可原,那时候沈仁也不知道自己这边是玄门中人。 但前辈之前给那个中蛊女人解蛊的时候,难道还看不出来形势? 如果提前打好招呼,完全能变被动为主动,三元他们也没必要去以身犯险,而且以三元的心智,绝对能想出更加妥善的应对办法,不至于到现在的地步。 诚然,吕秀才的想法有些牵强,无论怎样,他人有他人的选择,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按自己的意思行事。 不过他同样有他愤怒的道理,自己的兄弟可还在前边奋战。 因此莫闻山没有让吕秀才冷静,任由他发泄。 孩子嘛。 是需要成长的。 亲自去体会,去感悟,比按着头皮讲大道理来的更加深刻。 比如此刻,吕秀才举起巴掌就扇了下去。 可看到沈仁怀中的沈采薇时,这巴掌无论如何也打不下去,最终捶打在木桌上。 “你到底是谁?” “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恩公....我确实有苦衷....”沈仁苦笑不已,到这番田地,不是他所能控制,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吕秀才冷笑道:“我不知道这毒有多厉害,但我知道前辈有多厉害,他都只能做到抵挡一时半会,你又凭什么能做到?” 真不是吕秀才带有色眼镜,莫闻山的实力在这放着,难道沈仁能与他相提并论?别开玩笑了。 “天生的....” “老子看你天生找抽!”吕秀才再难控制得住自己,撸起袖子就要打。 妈的反正都要死了,抽两下爽爽没问题吧?事可都是因你而起! 莫闻山磕了磕烟灰,提醒道:“劝你还是省点力气的好,你就算捅他几刀他也会安然无恙,确实是天生的。” 除了亲爹和恩师外,吕秀才最敬重的就是莫闻山了。 不止是因为前辈德行与本事都无可挑剔外,最重要的是与恩师曾经的那份情谊,等同于师伯师叔,他说的话,自然要听。 但受悔意和愤怒影响的吕秀才稍稍失了分寸。 “啥意思啊前辈?他是练过硬气功还是咋地?我就不信了,捅他几刀真能安然无恙!” 事实证明,想消除一个人内心的旺盛情绪,最好的办法不是劝也不是舔,而是用更强烈的情绪来压制。 比如说震惊。 吕秀才就很震惊,震惊到彻底没了脾气。 因为他亲眼看到,沈仁拿出水果刀,十分认真的往自己大腿上扎,那表情仿佛扎的不是自己的腿,而是别人家的大萝卜。 当然,自残这类事情肯定惊不到吕秀才,专业团队不是吹的,啥场面没见过? 可奇怪的是,沈仁的腿上并未出现伤口,连滴血都没有出现,刀刃干净无比。 是障眼法还是没扎到? 都不是! 吕秀才非常确定沈仁是实打实的动了手,一点都没打折扣。 一两刀看不出门道,三四刀还是看不出啥门道,等七刀八刀之后,吕秀才算是看明白了。 不是刀子没扎进去,而是在拔出刀刃的瞬间,伤口已经愈合,完好如初。 妈的见鬼了!? 不是,鬼又不是没见过。 这已经不是啥硬气功和外道术法能做到的了。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是参。” “老子真抽你信不信!跟我玩天神下凡那一套?” “不是不是,我是参,人参的参....” 第二百一十七章 私心 从坐上这趟列车开始,好像一切发展都超乎预料。 蛊师和茅山道士也好,赵三元等人也罢,其实谁都没料到会碰见拦路虎,毫不相干的人或因利益或因坚持大打出手。 但从全局角度来说,赵三元等人的情报没有对方全面,至少蛊师们知道沈仁是个啥玩意儿.... 所以当吕秀才反应过来时,内心多多少少有一点小小的震撼。 参? 沈仁? 倒过来念可不就是人参么! 古往今来,有关山参的传说数不胜数,其中有很多是讲山参年头久了成精了,或是长成人形能变化成人。 身为药材铺的少东家,吕秀才没少接触各种类型的山参,却从没发现成了精的参。 光是红口白牙的说自然不会相信。 但沈仁刚才咔咔的往自己身上捅刀子却啥事没有的现象,完全佐证了他的话... 古人对人参的命名有许多,有叫血参的,有叫玉精的,百尺杆的金井玉兰的啥都有,无论怎么称呼,几千年以来它都被誉为百草之王,绝对的大补之物。 遗憾的是,人参并非漫山遍野哪里都能长,它只生长在奉天东部、吉省东部和黑省东部,毛子和棒子那边沾了少许(高丽参可不是人参啊,两者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所谓的东洋参和西洋参同样是云泥之别。) 如果去观察人参的生长分布会发现个奇妙现象,它们几乎都是依托长白山脉和支脉生长。 北至三江平原,西至松辽平原,南至辽东半岛,东至海参崴,由东北向西南走向,包括名山俊峰无数,浑然一体。 有传,这条山脉便是炎黄的灵脉之一,另外一条便是炎黄极西之地同样庞大的昆仑山脉,两者缺一不可,若有异况恐怕会影响国势大运。 传言终究是传言,至少明面上从来没证实过,也没谁公开拍胸脯保证。 能确定的是,人参依托长白山脉生长是不争的事实。 说回根本。 人参能在炎黄老百姓心中如神药般的存在自有其道理,达官贵人趋之若鹜,在经典《西游记》中,还特意用人参为基础想象出一种叫人参果的神果。 现实当中肯定达不到长生不老的效果,但妙用依旧数不胜数,医用方面就不说了,是个人都懂一些,咱们说点有趣的。 众所周知,有些山村中或是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喜欢用各种药材泡酒,经过观察会发现,任何植物泡在白酒里边都得被‘烧’死,更不会继续生长,可只有人参与众不同,在酒瓶子里依旧能发芽生长,甚至连‘须子’也一样,生命力超级超级强。 如果在野生环境不被挖走的话,生长百年千年都没啥问题,零下四五十度冻不死,几个月不下雨也干不死,风吹雨打都不怕,最怕的是被人为挖走,或是被哪个大聪明熊瞎子给刨出来吞了。 但被野兽吃掉的概率非常小,人参之所以被称为百草之王,其中一个原因是大自然会保护它,比如在白天有阳光的时候,长在野山参周围花花草草和小树会向四周弯去将野山参露出来,充分享受着阳光,而每到太阳落山后,花花草草和小树则直立起来向野山参靠拢,奇妙的很。 话又说回来,谁身体没大病闲着没事揪根‘须子’吃,轻则喷鼻血,重则容易直接被补死原地开席,换个角度来看,如果重伤垂危,一根老山参是有可能吊住半条命,硬生生扣下半口活气儿。 这么好的大宝贝,少不得被竭泽而渔。 刚开始还好,毕竟大自然的馈赠比较多,随便挖。 但人参不是大萝卜,尤其是有年头的老山参,挖一根就少一根。 想要长年头的? 只有等,代表性的是代代相传的守参人,可能一守就是好几代。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能等几十几百年。 长年头的挖不倒,那挖短年头的总可以吧? 结果不言而喻,直接给挖濒危了。 说白了人参本身就是个神奇的东西,更别提成了精的。 捅几刀没事儿?吕秀才现在都想拿着机关枪对他突突沈几梭子,看看到底能神奇到何种地步。 “多少年头了你?” “三五年吧....” “你当我是傻狍子?三五年的参能成精?三五年的参能化为人形?三五年的参会买票坐火车?三五年的参能生闺女?” 不是说话里不能有水分! 但你不能水里掺话啊! 真要这么容易,人参精早就撒丫子满山跑了! 即便如此,吕秀才的三观还没有彻底接受沈仁的身份,精怪不是阴魂,太少见太少见了。 其实就像沈仁说的,他有他的苦衷,尤其是对自己活了多少年这件事,正是因为活的年头长,所以活的一直累,没成精前天天提心吊胆被挖走,成精后更是怕被剁碎了煲汤。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不想透露身份。 可于情于理,没办法再隐瞒了。 “事实上采薇不是我闺女,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名义上的父女罢了....” 吕秀才挑了挑眉毛,看着粉雕玉琢的沈采薇,小丫头真是个人参娃娃的话,自己又看不出来。 可如果不是人参娃娃,又不是父女,那是啥关系? 一时间,吕秀才的眼神变了味,开启了头脑风暴。 “你特么不会是人贩子吧?成精了不学好?” 沈仁欲哭无泪,暗想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噶勒叉么?没点大病真说不出这番话来。 “恩公别误会,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害采薇,我也只为她一人而活。” “啥意思?” “她...是我的妻子。” 吕秀才面色平静,平静的可怕,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只是回头看向莫闻山,“前辈,我能整死他不?” 这年头虽没有炼铜这个词,但概念肯定是有的,自会招到唾弃。 而且只要不傻都能看出沈采薇的心智有极大问题,用莫闻山的话来讲,这小丫头三魂七魄少了一魂。 本来就够可怜了,你还钻空子? 这回吕秀才是真的怒了,如果说刚才没有真动手是怕在亲闺女面前揍她父亲会带来极坏影响,那现在可丝毫没有顾忌可言。 他薅起沈仁的衣领,硕大的拳头早已紧握。 但被有些黏黏糊糊的小手轻轻按住了拳头。 沈采薇。 她一手按住吕秀才的拳头,另一只手递过糖葫芦,甜甜的笑。 “好吃.....” 瞬间,吕秀才心都被融化了,哪里还下得去手? 可之前莫闻山掐沈仁脖子的时候,沈采薇明明无动于衷,仿佛根本不在意的样子,怎的这次却伸手阻拦? “丫头虽少了一魂,心里却明镜似的。”莫闻山不由得感慨万千,小丫头显然是知道真动手还是假动手,能敏锐直观的感受到敌意,“你也别难为他了,丫头的反应做不得假,最起码证明丫头非常信任和依赖他。” 还有句话没有明说。 你若真想活命救人,还真得靠沈仁才行。 吕秀才坐到沈仁对面,接受沈雨薇善意的同时,他也把随身携带的所有零食都拿了出来。 见此情形,沈仁会心一笑。 他明白这些人都是极好的人,否则不会挺身而出。 “恩公——” “当不起,若论辈分,恐怕我得管你叫太爷爷了吧?还是别叫恩公了,叫我吕合金就成。” “....吕小兄,此事因我而起,也该因我而了。”沈仁伸出两指抵在额头处,随即慢慢向外拉扯,只见一根璀璨的金丝从他额间抽了出来。 每抽一寸,沈仁的面色便苍白一分。 吕秀才虽不知这到底是啥东西,但看模样,有点像人参须啊。 “说起来这次如果没有与各位相遇,恐怕我已遭毒手,再难陪在采薇身边。” “你这是....” “我很自私,只想永远跟采薇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跟她在一起,可我的自私保护不了她,刚刚我在想,倘若没有遇到各位,我死微不足道,但采薇又是怎样的结局?哪怕只想到一丝一毫,我都不寒而栗。” “给我整懵了,你是个人参精,活了不知多少个年头,她还是个小丫头,你俩咋整到一块去的?” “这是我与她初遇以来,她的第九次轮回,上次是朵杜鹃花,上上世是只小兔子,再往前.....” 故事的伊始,要追溯到很多很多年前。 在沈仁还只是个小参的时候。 没有思维,也没有想法,每天吸取着天地精华,绝对的存粹。 他也很幸运,躲过了一次又一次采参人的挖掘,没有被入药或是入酒缸。 但人参年头长了,是会有异相出现的。 《礼纬?斗威仪》有载:下有人参,上有紫气。 某一天,某一个采药人在长白山中突然看到有直上直下的紫色光柱,持续了好长时间,等他回村里说这件事后,老放山人立马猜出是那块地方有老参! 刚开始是几户出动,后来是几个村出动,越来越多的人得知这件事都想狠狠赚一笔,掘地三尺也要把老参给挖出来。 其中,有一名叫做采薇的姑娘。 她出自采参人家庭,这次是她第一次上山采参。 或许是少女的体力欠缺了些,她进山没多久便累的连呼带喘,找来找去也没发现人参,可空手回去她又觉得没面子,便随便拿出根红绳绑在个蔓藤上,事后若是被爹娘骂,到时候再说看走眼了即可。 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数百人都找不到的宝贝,让个毫无经验的少女给找到了。 严格来说她都没有找,她随意用红绳绑住的蔓藤,就是沈仁本体的一小部分。 采薇心也够大,深山老林的说睡就睡。 迷迷糊糊间,她做了个梦。 那是个比长白山还要锦绣的地方,到处是鸟语花香,宛若仙境一般。 她走啊走,突然看到花海中有个人,这人被红绳紧紧束缚着,满脸的无可奈何。 没错,被捆着的人正是现如今沈仁的模样。 那时候沈仁刚刚开得灵智,也够愣的,直接表明了身份,说我就是人参精,咱有话好商量,砍胳膊砍腿的都行,能把留一命就行。 人参精跟采参人表明身份?阎王看了都直摇头。 有趣的是采薇一点都不害怕,她还真上前把红绳给解了。 她问,你是神仙? 他摇了摇头。 她又问,你是妖怪? 他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只说下次见面会答谢恩情。 梦醒了。 采薇迷迷糊糊看着手上拿着的红绳,又看了看身旁,那条‘蔓藤’已消失不见。 稀里糊涂的,只当是做了个怪梦。 回家后爹娘倒是没怪采薇,第一次采参,没有收成是正常的。 再次进山已是隔年。 采薇这次还是没有收获。 这真不怪她,因为她突然闻到一股清香后,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中,再次与他相遇。 他手捧花环,带在她的头上,说这是报答恩情。 她略显嫌弃说花环又不能吃。 他问你想吃什么,山中有好些药草。 她答想吃冰糖葫芦。 可梦中哪里有冰糖葫芦?而且冰糖葫芦到底是什么,他都不知道。 退而求次,他使出自以为最大的本事。 挥挥手,所有花草都听他调遣,欢快摇曳,所有的飞鸟都围绕着盘旋。 她开心极了。 他大松一口气,也跟着笑了。 即便是梦醒之后,采薇的周围与梦境中几无二致,花儿向着她绽放,鸟儿向着她歌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采薇从没有过收获,可她进山的次数比谁都多,无论寒暑,无论春秋。 彼此间相处越来越久,有种情愫在心底埋下种子,静待开花结果。 那天。 采薇问沈仁,能不能不止在梦中相见,想一起离开小山村去吃冰糖葫芦。 沈仁想了想后回答可以,但只靠自己还需要几百年的时间,除非采薇能贡献一魂。 一男一女,都不清楚贡献一魂的代价有多大。 结果是采薇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沈仁也开心的收下心爱少女的一魂。 他成功了,得以聚塑人形,而且与自身化形不同,有活人的一魂,他与常人几乎无异。 而代价是采薇就此病倒,不出七日便走了。 后来沈仁才明白种种,虽然悔不当初,可他没有放弃,每当采薇转世,他都竭尽所能的找到她弥补过错。 无论她投胎转世的是什么,都悉心呵护陪在身边,直到寿命耗尽再次轮回,循环往复着。 只是她有一魂依旧在沈仁的身体里,无论她投胎成什么,心智都会残缺。 现在的沈采薇,则是相遇以来再一次投胎为人。 “.....” 吕秀才沉默不语,眼神复杂的看着纯真的沈采薇,想不到其中竟然有这么多弯弯绕。 七世啊。 且不说沈仁的执着,单单沈采薇还对他依恋如故,就已经够神奇的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 “把她的一魂还回去就好了。”沈仁从额间抽出的金丝越来越沉,他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结果会怎样?” “这一魂会带着记忆碎片回到采薇的身体,心智也会恢复正常,而我则会变成人参的模样。” 吕秀才眼眶红红的,立马按住沈仁的手腕,可很快又缩了回去,反反复复别扭的很,“七世啊,七世都过来了,如果她啥也不记得就罢了,可....可....总之对她太残忍,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还魂一条路?” 之前怒归怒,怨归怨。 可沈采薇是无辜的啊。 她从没做错过任何事。 而且不难看出她心中一直都有沈仁,做不得假。 难道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非要残缺才行? 话音刚落,沈仁却像是看待智障一般看着吕秀才。 “我没说要还魂啊。” “那你干啥呢这是?” “我只是舍弃身体的一部分罢了,顶多损耗百年底蕴,伤不到根本,想给人们解毒只能这样做啊。” “你他妈还我眼泪!!!” 第二百一十八章 坏小子 有道是吃一堑长一堑。 久病成医谈不上,但赵三元对付过不少这种吹拉弹唱的,已经打出了宝贵经验。 无论对面玩的是啥乐器,也不管对面的乐器是作为催动啥东西的媒介,一句话,在自保的前提下扰乱节奏就对了。 只要大家都不在调上,定是此消彼长。 跟唱k是一个原理,但凡有个大聪明跑调,其余人都得被拐跑。 火焰逐渐熄灭,车顶上这场短暂的僵持即将被打破。 双方都在等待着时机,尤其是感受到一二号车厢持续传来的响动后,两人都想尽快赶回去帮忙,前提是要先解决眼前的对手。 芦笙的音调转急,照比以往要更加有穿透力,密密麻麻的蛊虫蓄势待发,只要烨火熄灭后便发起攻击,由重封堵赵三元的退路,不让他逃走。 其实真没必要。 但凡对他有一丁点的了解都不会这么做。 赵三元是什么人? 是没爹没娘的孤儿,是传承三皇法脉的骄子,是遇事爱上头的精神小伙,是喜欢喝橘子汽水儿的土老帽。 但他自认为自己就是个大老爷们儿罢了。 什么是爷们? 爷们做事光明磊落,爷们做人肝胆相照。 能动手尽量不吵吵,能下死手绝不留情面。 一对一单挑怎么可能逃跑? 赵三元满脑子都在思考着如何破对面的芦笙。 就像刚才说的那样,最好的办法是用其他乐器打乱对方的节奏,铜锣就非常适用,可为了扮劫匪,铜锣提前放在了吕秀才那里,你总不能举着喷子打劫的时候腰间挂铜锣吧?违和感太强了,没等喊打劫,乘客们都得笑喷,以为是请来耍猴的来扮劫匪给大伙找找乐子。 亦或是更简单粗暴点,找机会上去摔了对面的芦笙,从根本解决问题。 只是机会很渺茫,两丈开外的距离,用枪的话对面肯定会提前做好提防。 能替代枪的东西.... 三皇剑! 赵三元越想越兴奋,终于有机会把它运用到实战当中,回想起师父用三皇剑收拾祁四海的时候,那叫个震袖出白雪,照胆溯飞光! 说干就干。 趁着周围火焰还没有彻底熄灭,赵三元静气凝神,按照师父传授的方法行炁。 待火势弱到一定程度,赵三元不退反进率先发难冲向兜帽蛊师。 这伙计多少有点懵,虽说自己这边的蛊虫相对较少,可不代表自己把所有蛊虫都放出去了啊。 擒贼擒王? 想法倒是不错。 可惜太嫩了点。 兜帽蛊师左手手指虚勾,催动提前埋伏好的爆裂蛊,车顶就这么宽,有不少爆裂蛊都在赵三元的必经之路上。 砰—— “斗!” 说时迟那时快。 首个爆裂蛊爆炸后的电光火石之间,一张马王爷画像以极快的速度裹挟而去,刚刚爆炸的爆裂蛊没办法产生溅射伤害。 赵三元脚踏而过继续向前,并且没有停止行炁。 要说这么近的距离,三皇剑肯定能打中,只是现如今才刚刚入门,无法身即神剑的地步,就像传授师父的那个老乞丐,废人的他在四肢都无法动作的前提下都能使出来。 想要成功,早期阶段必须借助剑指激发,而抬臂的动作同样很明显,因此必须要先迷惑对手,再出其不意打出三皇剑。 完美! 兜帽蛊师没料到赵三元用画像克制爆裂蛊,但问题不大,丝毫不慌。 看你带的画像多,还是我手里的蛊虫多。 砰砰砰砰—— 二号车厢顶部火梭流星,爆裂蛊接连爆炸,后方的蛊虫紧追不舍。 灶王爷画像、马王爷画像、药王爷画像、龙王爷画像等等一张接一张。 说是斗法,其实更像是场道具战,看谁手里库存多。 不过就像兜帽蛊师猜测的那般,现在赵三元手里的画像并不多,很快消耗一空,再无应对爆裂蛊的办法。 但距离足够! 谈不上脸贴脸吧,至少也是近在咫尺了,赵三元都能清晰看到对方的鼻毛。 汇炁于极泉! 赵三元感觉身体都滚烫滚烫的。 接下只要再调动三炁至神门,三元归一,再以剑指击发三皇剑。 《只要》 有时候必须得承认,赵三元其实挺自信的,不能说是坏事吧,毕竟他的自信没有伤害到别人。 但能伤害到自己啊! “噗~~~~” 一个屁。 清脆,响亮。 要说有多响,连后方车厢的吕秀才都听得一清二楚,疑惑着什么逼动静? 而莫闻山则一脸上大火的模样,低头抽烟。 还能是啥逼动静? 肯定是那臭小子觉得自己行了呗。 但最震撼的,是二号车厢顶部的兜帽蛊师。 他傻了。 看不懂啊。 竭尽所能的冲上来就是为了放个屁? 难道屁里有毒? 没听说过屁里藏毒啊。 不对! 这小子是顶香的。 听说黄家仙上身后会放屁。 这屁里肯定有古怪。 真阴啊! 竟然耍阴招! 不都说东北人直来直去直肠子么? 咋也玩套路啊? 也不对。 如果肠子不直,屁哪能这么响?震的脑瓜子嗡嗡的.... 不怪兜帽蛊师瞬间闪过无数种想法,相信换做谁碰见这场面都得懵。 他哪知道赵三元是行岔了炁? 本来是想汇炁到神门的,但真的太难了根本控制不住,导致三股炁没到神门,反而往下窜到了肛门.... 不光赵三元尴尬的扣脚趾,连后边吃瓜看戏的蟒青炎和黄小六都别过头去,即使没人能看到它们,也不知道它们是赵三元的仙家,但丢人啊,丢仙啊。 你小子到底咋想的? 凭啥以为修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打出三皇剑? 之前从来没成功过啊。 谁给你的勇气和自信? 是伏羲女娲和神农么? 有句话咋说来着,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赵三元脑子转得快,他趁着兜帽蛊师被响屁搞懵逼的时候,直接越过他往前冲。 别慌别慌....还有备用计划.... 嗯? 为啥我眼含热泪? 是因为尴尬么? 不! 是我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 等兜帽蛊师发现赵三元脚底抹油后已经晚了好几步,他不再思考屁的事,赶紧转身一边吹着芦笙一边追,肺活量相当可以。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列车就这么大,再往前去还能怎样? 兜帽蛊师也不急了,他步步为营小心谨慎,生怕赵三元再搞出啥幺蛾子。 他追到一号车厢顶部,又追到煤车,直到火车头之外,每行一步,蛊虫都跟随在侧谨防生变。 赵三元当然没有其他地方可走,他正站在火车头的驾驶室里,夜班司机是个豁牙大爷,正坐在地上一口小酒一口沟帮子烧鸡,喝的五迷三倒。 这年头有没有酒驾、开火车能不能喝酒、豁牙大爷精神状态是否良好都不重要,只要大爷有百来斤肉就行。 没有试图让大爷醒酒,赵三元用最快的速度将豁牙大爷给绑起来,之后吊在一个拉手之下。 恰逢此时兜帽蛊师将驾驶室的门堵住,彻底狭路相逢。 “吹吹吹!让你他妈的吹!看到底谁声大!” 赵三元随即他松开扛着的大爷,那个拉手也被重重拉下。 嗡——!!! 尖锐刺耳的汽笛声响彻四野划破夜空,又刺耳又响亮。 霎时间赵三元和兜帽蛊师都痛苦的捂住双耳,前者这么做倒也没啥,可后者再没办法鼓吹芦笙。 就算他吹也没用。 声再大还能有火车喇叭声大? 火车头持续鸣笛完全能盖过芦笙的声音,即便兜帽蛊师可以继续控制蛊虫,但在极大的听觉刺激下,也没办法如臂挥使。 由此可见,激发三皇剑只是赵三元的一号计划,不成功还有备用计划。 而且办事风格非常狂野粗暴,相较于顶香弟子的身份,他更像是个调皮捣蛋的坏小子。 赵三元不会啥乐器,顶多跟着老刘学过几手唢呐,论造诣就是个门外汉。 但他会捣乱啊! 从小到大,他都谈不上是个乖宝宝! 持续不间断的汽笛声,别说是列车上的人了,所过之处周围的山猫野兽都惊得到处逃窜。 大半夜的有毛病啊! 连五迷三倒的豁牙大爷都醒酒了,他看了看眼前的两人还有一地各式各样的怪虫,一时间以为还醉着,话说自己咋被绑住了? 此刻没谁会在意豁牙大爷的想法。 因为攻守易型了! 兜帽蛊师明白自己最大的本事被废掉,已经不是赵三元的对手,别勉强别上头,该撤就撤。 以现在的情况,倒不如赶去后边的车厢去查看情况,要是沈仁被捉那啥都好说,要是还没成功,自己就想办法掳走他脱离列车。 是个不错的想法。 但赵三元不会惯他毛病,更不会给他机会。 他勒紧头上的狗皮棉帽子,能稍稍抵挡一些刺耳噪音,虽然不多,可比兜帽蛊师的薄薄兜帽强太多了。 跑? 你跑得了么! 他逃,他追,他也插翅难飞。 三步并两步,赵三元对着兜帽蛊师的屁股蛋踹去。 岂料火车突然一个顿挫。 踹骗了,两人双双跌进火车头后方的煤车内。 至于那些蛊虫早就不受控制,散落的都是,看德行应该成为关外乡野的一份子了,不知道兜帽蛊师会不会心疼,反正他肯定会疼就是了。 赵三元起身后根本没废话,直接开门八极拳,崩步铁山靠,踏的脚下煤块纷纷崩碎。 俗话说没有三两三哪敢上梁山?兜帽蛊师绝非善茬,他见赵三元靠来后双掌齐出由下至上,以巧劲托开了这招铁山靠,并且顺势化掌为拳攻向赵三元的左肋。 生门拳! 此流派的命名出自于玄门中的八门之一。 它是典型的南拳路数,天盘多而腿少,最适合身不满五,体瘦短小的人修炼,以西南较多。 有两手如风,快速敏捷,招式紧凑,桩步稳健诸多特点,中心思想是抢生门,攻死门,打空门。 用人话来解释,就四个字。 狠、巧、捷、快。 赵三元顶膝向上撞偏对方的拳路,心想着还是个使拳的好手? 不错! 近身战拼拳头,老子从来都不虚! 打不出三皇剑还打不出八极拳? 两人你来我往,拳风嚯嚯,且不说打的有多精彩吧,反正两人煤里来煤里去,很快浑身漆黑跟俩煤球成精了似的。 而隔壁一号车厢内,对决同样进入白热化,场面比煤车里要精彩太多了。 宛若个原始洞穴,有木有土有水有风,车厢内盘根交错,地面水土翻飞,半空中疾风如刀。 卢听泉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手臂拧着五行荡魔罗星盘。 他不是不想动,是他不能动,一旦挪了位置阵法必破。 只是情况愈发出乎他的预料,鲜血已经浸满四盘,手指手腕手臂也被扭曲到几乎折断,这都没有拿下可恶的厚眼镜片。 为啥可恶? 当然是因为老康嘴叨叨个不停,从没停止过劝降。 嘲讽! 绝对是嘲讽! 事实上老康真是好意,他知道卢听泉完全在走极端,两人必须得死一个。 而老康也不好受,这里毕竟是卢听泉的主场,要化解金木水土的轮番‘伺候’真不容易,手里的符箓都用光了,法器也都卡在一个又一个关键节点。 如果他不以保护乘客为前提下,就算入了阵陷入被动,也不会被轻易压制。 雷法? 别闹了。 车厢内跟水帘洞似的,水导电的真理还是知道的,到时候全都得麻,自己还要去帮老弟,哪有功夫麻啊? 奈何卢听泉是个非常极端的异人。 他见迟迟拿不下康木昂,决定全力催动最后一盘。 咔嚓嚓—— 骨节折断的声音清晰可闻。 卢听泉的手腕率先折断,但他依旧没有松开叩住五行荡魔罗星盘的手指,表情狰狞又疯狂。 “不至于!真不至于啊!”老康欲哭无泪,心想怎么遇到的术数高手都爱钻牛角尖? 有这本事干点啥不好啊。 别犹豫了,还得用雷法。 麻就麻吧,总比这里化为一片火海来得强。 深吸一口气,老康脚踏七星天罡步,手掐天雷诀。 轰隆隆—— 人仰马翻,一片狼藉。 车顶突然坍塌,只见两个‘煤球’扭打在一起摔了下来,正好拍在疯狂的卢听泉身上,并伴随着熟悉的怒骂。 “妈了个巴子!你家南拳里边有猴子偷桃?he——tui——” 第二百一十九章 你的真相 车厢内侧。 蔓延萦绕的无数蔓藤上燃起火苗,不出意外的话火势很快会席卷八方,一号车厢内将彻底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不出意外的话肯定会出意外。 卢听泉正准备以命相搏,岂料祸从天降,赵三元和兜帽蛊师双双砸在身上。 霎时间阵眼异动,五行逆转。 火苗瞬间熄灭,风息土沉、水流快速蒸发。 卢听泉本人也受到极大反噬。 肺如火烧、肾脏凋敝、脾胃干瘪、心宫水肿、肝胆硬化。 五行之力正克他五脏六腑。 活人沾一样都够呛,何况他齐活了,生命力在快速流逝。 阴阳五行煌煌天威何其玄妙?人能借助三两分化为己用,也能被七八分碾为尘埃。 作茧自缚的后果,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了。 除了老康为卢听泉提前默哀半秒钟外,赵三元可一丁点都没有在意砸在谁身上,他眼睛里只有兜帽蛊师。 “偷桃?老子让你再偷!” 赵三元压在兜帽蛊师的身上,抡着芦笙往对方脑壳上砸。 愤怒情有可原。 对面偷桃可不是小学生之间的玩闹,只要被抓住必然是鸡飞蛋打,要不是反应的快,多年的童子功都特么白练了,连娘们儿都没碰过却突然变太监?搁谁身上都忍不了。 而兜帽蛊师已经被揍的满地找牙,连他妈都认不出来他。 一如既往的残暴。 老康赶紧上前抱住老弟。 不是他突然善心爆棚,实在是看老弟的双手都打烂了,心疼啊。 “歇会歇会!他脸都成浆糊了,歇会再继续,咱们先看看老刘去啊,他那边还不知咋样了!” “he——tui——”被拉起的赵三元还不解气,又吐了口老痰。 啥? 残忍? 老刘双手插兜,表示不知道什么叫残忍。 当哥俩回到二号车厢时,那场面更加劲爆。 四面八方坑坑洼洼,到处是被踩烂砸烂的蛊虫尸体,混杂在一起像是大小不一的虫子肉饼。 而装逼蛊师求锤得锤,他被悬挂在车厢正中央,手筋脚筋全被挑断。 被大狸仙捆全窍的老刘摩擦着又尖锐又锋利的长指甲笑容玩味。 “你猜我接下来挑你的大拇指还是你的小脚趾?” 装逼蛊师早就破了大防,眼中尽是悔意。 他哪里想到对面报复心理这么强? 不就是之前调侃了几句你猜么? 他却不知狸仙邪性的很,睚眦必报的性格几乎与黄仙画等号。 你敢拔它一根毛,它回头就抽你一根筋。 “狸大爷您可以啊,就该好好收拾这帮瘪犊子,他不猜?全给他挑了!”赵三元大声鼓励。 “嘿~好主意。” 凄厉的惨叫声持续了很久,恨不得比火车的汽笛声还要大。 如果不是列车长硬着头皮阻拦,估计这场单方面的报复会持续很久很久。 没办法,经历漫长的焦急等待后,列车即将到达锦西站,身为一车之长,他可不想让月台上的乘客透过车窗看到这一幕,这对奉系路政的形象打击太大了,真承受不起.... 对于大狸仙来说,愉快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得。 爽也爽了,气也出了,还是找个地方睡个囫囵觉更舒服,猫冬猫冬,猫在冬天很嗜睡。 前期收尾环节相对顺利。 卢听泉已经咽了气,两个蛊师全都重伤垂危,再难掀起风浪,随便丢到列车长办公室里就成。 二号车厢被赵三元用喷子崩碎了全部车窗,只能临时利用乘客们遗弃的行李,什么花棉袄老棉裤的都往上挂,还有不少鸳鸯肚兜,不知道的还以为更新迭代搞出了窑子列车。 一号车厢内,老康找到了卢听泉埋藏在暗处的符阵,有的贴在座椅下边死角,有的贴在某行李箱的内侧,甚至有的夹在昏睡乘客的屁股蛋子里,斗法时能被发现就怪了。 至于火车头的豁牙大爷,直到他被放下来都没明白到底发生了啥,一直认为刚才看到的那些怪虫都是幻觉根本没醒酒,无心插柳之下,豁牙大爷痛改前非,决定从今夜开始忌酒再也不喝了,否则吓都得被吓死。 等差不多的时候,程头犯了难。 他看出赵三元是专业团队中的领军人物,便客客气气的将大佬请到角落里,连连陪笑着却一直没想好到底咋开口。 主要是没面子啊。 行动前说好要演一出官匪枪战的大戏,可刚开始就结束,乘警用‘一触即溃’来形容都是抬举他们。 “有啥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小师傅敞亮人!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不知到站后该怎么做?是如实上报还是另有说法?” 赵三元沉吟片刻,回答道:“到站别声张,先低调行事,你且去寻个发报机过来,我往奉天城公署大楼发一封密报说明情况,之后该怎么做,你听上边吩咐即可,问题不大。” 程头要的就是这句话,顿时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虽说遇到很多紧急情况,列车都有相应预案计划,但谁特么遇到过这种情况啊? 人体爆炸、悍匪打劫、异人斗法等等,哪个单拎出来都两眼抓瞎。 当然,赵三元曾经透露过几分与奉系高层的关系。 如此恶性事件,哪里轮到个小小列车长拿主意?能捡一条命就不错了。 “那收刮的财物该如何处置?小师傅需要带走么?” “别闹了老哥,咱们又不是真劫匪,等军管之后都原数奉还,一个子都不会差。” “小师傅高义!在下钦佩之至,可有个细节还需敲定敲定,这个还,到底该怎么还?” “嗯?确实是个问题....” 赵三元明白意思。 假扮劫匪归假扮,可乘客们不知道啊,从十号车厢到二号车厢,悍匪的人设早就立住了。 尤其是老刘,对那个休假小鬼子军官往死了抽大耳刮子,谁相信是假扮的? 即便生硬的解释,又有谁会接受? 所以说有时候戏演的太精彩也不好,可不把戏做足,又怎么能瞒过卢听泉他们?根本到不了二号车厢就得露馅。 难道说是劫匪逃离前忘了带赃物? 得想个影响最小,又两全其美的法子。 “可闷死我了....” 瘫坐在座椅上的老刘悠悠转醒,从捆全窍的状态下恢复过来,他第一个反应是拿下套在脑瓜子上的菜篮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那瘪犊子咋样了?” “还能咋样,算是还有口气。”老康递过一杯温水,“对方动手在先,狸大爷只要不整死他就一点毛病都没有,谁也挑不出理来,可在除了整死他这个大前提下,简直把他祸祸惨了,话说老刘咱能不能练练捆半窍?总捆全窍一来对你身体不好,二来你也能掌握主动啊。” 老刘滋遛滋遛喝着温水,“啊~~舒服,不是我不想,是咱家老仙儿就不是个捆半窍的主,当初开仙堂升表文的时候也没立下规矩,现在想改挺难的,不过莫前辈说了有空帮我捋捋,应该没啥大问题。” 其实窍该怎么捆,老刘没那么介意。 就像这样捆了全窍也有好处,啥都不用想,眼睛一闭,老仙儿把事给办了,眼睛一睁,老仙儿把事给办完了,即便翻车,自己也不用感受临死前的痛苦。 看样子有点耍光棍的意思,实则不然。 用莫闻山的话说,小哥几个里边只有老刘是真正的聪明人。 这个聪明不是脑子转得快,也不是更加油滑狡诈,而是老刘知进退懂敬畏,啥时候该往上干,啥时候该往后撤都能拿捏的非常老道。 说白了俩字。 惜命。 本事上比不得另外三个,年纪上也最大,凭什么以为能事事有好结果?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总与他人发生争斗,早晚有一天会翻车,遇到祁四海是最刻骨铭心的教训,若没有莫闻山神兵天降,百分百会被团灭。 老刘有情有义,愿意跟哥几个并肩前行肝胆相照,只是他明白自己有着上限,捆半窍是以自身为主导,哪有捆全窍来的作用大?一切交给老仙儿去处理,肯定比自己处理要强。 可话又说回来,人嘛,故步自封终究不好,既然莫前辈言明能帮一把,那便顺势而为尝试尝试,最不济再捆全窍呗,左右都不亏。 “有了!” 赵三元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个极好的点子,他拿起老刘摘下的篮子头盔往前走。 冷不丁的一出搞得老康有点蒙,他还以为要做戏做全套,去打劫没有遭‘毒手’的一号车厢乘客们,“老弟你干啥去啊?蛊师团伙都被解决了,没必要继续扮悍匪了吧?” “哎~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赵三元一本正经的拍了拍老康的肩膀,“哪来的蛊师?你要想背古诗回头我给你买几本老册子,咱们这只有悍匪,懂不懂。” “不太懂....” “我的意思是,悍匪胆大包天竟敢在朗朗乾坤下犯下如此暴行罪孽,幸好有没留下姓名的热心群众仗义出手,与列车组并肩作战,最终拿下这伙悍匪,替天行道。” “意思是我们要去自首?” “自首个屁啊!咱们是三个人扮演劫匪吧?被咱们解决的也正好是三个人吧?乘客们又没看清劫匪长啥样,只要把猪头、猴哥、篮子套在他们头上,他们就是劫匪了,明白不?一切都跟咱们没有任何关系。” 好家伙。 众人连呼好家伙。 指鹿为马? 废物利用? 金蝉脱壳? 好像怎么形容都可以。 高! 实在是高! “可他们不承认怎么办啊?”老康挠了挠后脑勺,“只死了卢听泉一个,另外俩还喘着气呢。” “都突突死不就得了?只要财物失而复得,人们不会去思考背后有多少弯弯绕,如果劫匪全部伏法,他们更乐得接受这个结局作为傲人谈资,试想下,是经历一场丢钱丢人的结果好,还是经历一场不丢钱又不丢人的结果更好?” “.....” 精准拿捏。 无论任何时代,人们没几个不喜欢吹牛逼的,享受旁人投来的感叹目光。 赵三元抓住的就是这一点。 真相重要么? 当然重要。 但最重要的是为大众提供怎样的真相。 即便是假的,他们如果喜欢也不会深究下去。 即便是真的,他们如果不喜欢也会想方设法去颠倒。 一个人输了,想方设法的解释不是因为能力比别人差,而是有各种各样的客观原因,事实上就是他比别人差。 “等会把面具套在那仨瘪犊子头上,然后让乘警突突死他们就行,反正都该死,哦对了,声势得大点,咱们几个对着窗外放空枪,照成战斗非常激烈的样子。” 赵三元几句话决定了生与死。 他丝毫没兴趣去问对方的目的和目的背后原因。 管那么多干啥? 知道该死足够了。 “呃....刚才下边的人去打开各个车门的锁链,传回消息说各位所乘坐的那节车厢也出现了情况。”程头将大致经过说了一遍,意思是你兄弟吕秀才当着乘客的面说自己是劫匪。 咋办? 总不能一起毙了吧? “没事,他是卧底。” “行....” 程头心想您说是啥就是啥,反正目击乘客们都被毒倒了,据说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计划敲定,付诸于行动。 这回老刘可过足了瘾,一手一把左轮对着窗外可劲放枪,有赵三元在旁技术指导,不至于在被砸中鼻梁,老康就不用教了,反正都是胡乱突突。 而九号十号车厢内没被波及的乘客们再次提心吊胆起来。 这咋又干起来了.... 等枪声停息后,赵三元等人已经赶回原来的车厢中。 纵观全局,算是有惊无险解决了列车危机。 可刚进车厢就看到奇怪的一幕。 不对吧? 沈仁咋秃顶了? 记得他头发挺密的啊。 中毒的乘客们还在昏迷着,莫闻山抱着沈采薇,一老一小都睡的香甜。 而吕秀才和沈仁正喝到兴头上,勾肩搭背的满面红光。 “老沈啊,这作妖要像做人一样,要有仁慈的心,有了仁慈的心就不再是妖,是人妖,你懂不懂?” “都在酒里了!” 吨吨吨~ 赵三元等人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啥事。 他们更不知道,有个人一直在暗地里观察着一切。 在刚刚发现有异况的时候,他已经决定出手阻止蛊师,只是赵三元他们动作更快,便暂时决定静观其变,等必要时刻在动手,然而到现在也没有他出场的机会,不过他也乐得如此,能将损失降到最低就好。 瓦尔特。 这位东正祭祀从车顶绕回到列车最后方,从头至尾他都没有跟其他乘客一起被强制保护起来。 寒风吹过衣襟。 他的表情很是回味。 “真人不露相,他们果然是高手啊。” 第二百二十一章 白山黑水 在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老百姓想要知道啥新鲜事儿,除了口口相传以外,只能靠纸媒了。 众所周知,纸媒这种玩意儿从发明那天起,就是当权者和既得利益者的喉舌,能实事求是,不谄媚不畏权的纸媒太少太少。 更多时候是把黑给你说成白的,白给你说成花的,废水给你说成甜的。 而在军阀专治之下,这种情况会更加严重,你能看到的几乎都是歌功颂德和各类花边新闻,已经不是屎里找金的程度,完全是屎里找干的稀的,左右都是屎。 好比说这趟东方列车里里外外死了七八个,又遭到悍匪打劫,乘客如猪猡般被驱赶到后排车厢中活受罪,单拎一样出来都是绝对的大新闻。 可结果却是各种大篇幅的表彰歌颂。 ——列车组成员发挥高度自觉性、主动性、坚定性,在困难之下增加了大局意识、忧患意识、责任意识,汇聚群众力量,充分体现了官民鱼水之情,相互协调有序,严厉打击了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高举法治旗帜,积极推动地方治安强化建设,为各地竖立了良好榜样,希望再接再厉,要在社会稳固的进程上做深、做细、做实,抓住机遇,应对挑战,有重点、分步骤的统筹兼顾,对一切困难不动摇、不放弃、不改变、不妥协.... 迷糊么? 迷糊就对了。 反正情况向外公开。 至于有几个能捋明白的,跟我纸媒有啥关系? 就是不明说有人打劫火车,然后被热心群众和列车组合伙干团灭了,非要絮絮挠挠的拧巴一大圈。 但看报纸的老百姓早就习以为常,都能看出门道。 劫匪是谁重要么? 当然不重要。 重要的是被团灭。 与有荣焉啊! 关外苦马匪久矣! 以后出门宁愿多花点钱也得坐火车! 现在唯一让人在意的,是那些热心群众做好事不留名,根本不知道姓甚名谁,太可惜了。 作为始作俑者,赵三元等人在当夜便放弃火车出行,一来是大半夜的没有合适车次,二来火车上局限性比较大,真遇到啥事跑都没地方跑。 为啥要跑? 当然是莫闻山不想让小辈儿陷入危险当中。 此次入关的用意所在就是避风头,远离危险。 如果还过着打打杀杀的日子,那还出个屁的关?跟小鬼子阴阳师死磕岂不更好,算是为国争光了。 所以一行人退而求次,买了辆宽敞的驴车继续向西。 正午的阳光洒落下来,照着人身子暖洋洋的,道路上的行人队伍越来越多,有着各自的目标与归途。 但冬春交际的时候,关外的路可不好走,用当地话来讲叫做翻浆子,意思是大雪融化后和泥土混杂,再没银装素裹的壮丽,到处是泥浆,有的地方能埋过人小腿,别说是人了,车马陷进去都要费好些功夫才能出来。 所以驾驶驴车的重担落到最有经验的人身上。 赵三元一边赶着驴车一边翻白眼,耳朵都要出老茧了,却又不敢多逼逼,只能默默承受。 “老子千叮咛万嘱咐,找到蛊师能一枪打死最好,打不死也别冲动,要从长计议求稳为上,你小子可倒好,对面放蛊你就崩车窗?那他妈不是主动露馅么?你是天王老子都不怕,可小刘和小康怎么办?万一被整死了咱们原地开席?” “.....” “三皇剑打的舒服吧,来来来你给老子说说,是用气剑透死了蛊师,还是用屁崩死了蛊师?” “.....” “能不能让我有脸面拍胸脯说你是我莫闻山的嫡传弟子?照这么看,我临死前是够呛了。” “.....” 赵三元缩了缩脖子当鸵鸟,根本不敢接话,连头都不敢转回去看师父一眼。 谁敢跟您老顶嘴啊? 可我真的尽力了好不好? 那情况能不上? 不上的话一车人咋办? 事情完美解决就行了呗。 哥几个都没受啥伤,也及时止损,没有造成更多的伤亡。 大不了三皇剑不瞎打了行不? 我使劲练,啥时候能练到八百里开外一剑毙命啥时候算出师。 啪—— 心情郁闷之下,赵三元抽鞭子的力道大了许多,抽的毛驴连连叫唤。 驴哥心想你小子真不是个人啊,我一头驴拉六七个人,不疼惜爱惜就算了,还使劲抽鞭子。 “你使劲抽它干啥?” 啪—— 莫闻山对着小徒弟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狗皮帽子都扇歪了。 “....我连它都不能抽了啊,师父您也忒不讲道理了.....” “道理?它尥蹶子驴打滚了咋办,你当驴拉车?” “我给它揉揉行不行!” 赵三元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伸手去揉驴屁股。 也不知是这毛驴通人性还是咋地,竟回头对着赵三元又打响鼻又呲牙,欠揍的很。 每当这种时候,康木昂也不太敢和稀泥当和事佬,老弟是徒弟,自己就不是徒弟了? 忍忍吧.... 老康不敢哔哔,秀才和老刘就更不敢了,俩人都抬头看着天上云朵,好似能看出个花来,反正就不看莫闻山和赵三元。 除了一老四小外,驴车上还有其他人。 沈仁和沈采薇。 外人眼中是对父女,实则到底是啥关系,几个人已明白。 区别在于沈仁不复以往文质彬彬的气质,试想下谁谢了顶都跟文质彬彬不太沾边。 为了给那一节车厢的乘客解毒,他耗费了不少底蕴。 严格来说其实都不算解毒。 当时的情况是吕秀才将沈仁献出的‘参须’分成一段又一段,含在中毒者的口中。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七窍流血,而且出血量极大。 重病下猛药。 沈仁也不会解毒,但它会补啊。 毒素与血液一起流出,又在‘参须’的作用下补中气造新血,虽说不会百分百的解决问题,但最起码能保住他们的命,事后送到医馆接受治疗即可。 要说沈仁付出的代价需要多久能恢复,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而此番同行是沈仁主动提出,想结伴一起去帝都。 所谓大隐隐于市,在天子脚下肯定比在乡野深山中更安全,否则真要被‘抓参人’找上门来后果不堪设想,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过,不如隐在市井中做掩护,开个小医馆过安稳日子。 还是那句话,只要能与采薇一直幸福的生活,怎样都行。 “莫兄你也太严格了,我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小小年纪能像三元这样有勇有谋的俊杰,虽有小瑕,但瑕不掩瑜啊,你该多多鼓励才是。” 以兄弟相称真不是沈仁套近乎,要论辈分的话没法叫,总不能管莫闻山叫你小子吧? 正郁闷的赵三元听到沈仁讲情,立马挺直了腰杆子竖起耳朵听声。 可以啊老沈! 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你去帝都开医馆钱不够的话都好说啊! 我有! 我都有! “鼓励啥?我鼓励他啥?”莫闻山点燃老烟枪,“玉不雕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许他嘚瑟不许老子骂?” 得,赵三元又耷拉着脑袋,跟霜打茄子似的。 您老就不能实实在在夸一句? 一个字也行啊。 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莫兄你啊....”沈仁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深说下去,因为无需多说,赵三元看不到他师父的眼神,自己可看得一清二楚。 那哪里是训斥和数落? 分明是疼爱到骨子里。 沈仁感叹真是对别扭的师徒。 想夸就夸呗,好话不会好好说.... 事实上确实如此,虽然他对两个徒弟都非常在乎,可五根手指还有长短呢不是? 生活中他确实更欣赏康木昂的稳重,但赵三元实在太像年轻时候的自己了。 天资卓越、性如烈火、心思聪颖、有情有义、绝不低头,只要认准的事,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 小事上得过且过浑不在意,大事上舍我其谁气冲霄汉。 莫闻山每当看着小徒弟,都会想起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 越是这样,他的内心越不安忐忑。 自己年过古稀,虚活了七十多岁,有太多太多的遗憾、不甘与无奈。 跟沈仁这个人参精不同,自己还能剩多少日子?也许能活到百岁当个老不死,也许晚上吃饭就噎死了。 俩徒弟咋办? 尤其是小徒弟。 他足够优秀,真的足够优秀了。 但不够,远远不够。 必须要做到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足以自保,绝对不能步自己的后尘,过着尽是悔意的人生。 眼下身处风波,已然入世,跟多方势力甚至与帅府大青楼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是极其不愿意看到的发展。 任由下去绝难抽身,恐怕真会应了当年的推算..... 若怪,就怪我当年由着性子收你为徒吧,如果没有当我莫闻山的徒弟,你们应该有不一样的人生..... “前边快到山海关了吧?总算要出热河了,路是真难走啊。”吕秀才没话找话,试图缓解尴尬气氛。 老刘连连点头,“啊对对对!过了山海关咱们就真的离开家乡了,到时候可得好好回头看一看,是吧三元?” “嗯....”赵三元兴趣不大,他肯定不知道师父的良苦用心,但他化郁闷为动力,脑中仔仔细细模拟着三皇剑行炁路线。 一定要打出真正的三皇剑让师父从头夸到脚指头! “师父,咱们在帝都待几天?”康木昂作为大管家,得好好思考行程问题,比如去下一站该用什么样的交通方式,如果坐火车,那车票当天买肯定买不到心仪的。 莫闻山投过来的眼神就俩字。 放心。 对小康,他是一万个放心。 “用不了太久,到地方后你们几个小的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出来一趟别端着,只要不抽大烟嫖大娼,爱干啥干啥。” “呃....师父您不一起?” “咋地,还得老子搂着你睡觉?” “没没没,弟子的意思是您老一个人办事不方便,我在旁帮拎个包啥的。” 莫闻山摇了摇头,“无妨,我是去白云观一趟办点事,你和三元都没入剑虹观,自然也算不上全真龙门的弟子,还是不去的好,我也不想让外人知晓你俩是我莫闻山的徒弟。” 虽名义上隶属龙门,但龙门体系庞大,下边有许许多多的支脉,而莫闻山的情况又比较特殊,说是受龙门庇护吧,可龙门嫡脉中没谁站出来言明过,莫闻山本人也没在门中受戒,说不受庇护吧,当年被长兴子收留入剑虹观后,追杀的的确确少了一大半,要说没有龙门大佬帮衬绝无可能。 只是念情归念情,挂恩归卦恩,除了长兴子师兄以外,莫闻山没有对龙门中其他任何人说过收徒一事。 “白云观?师父您别白去啊,到时候整点有年头的神仙老画回来,雷部火司的我都不挑。” “神仙的没有,祖师爷的行不行。” “也行,师父您看着办。” “别也行,丘处机祖师爷的你能看上不?” “那还说啥了,绝对——哎我去——” 赵三元捂着后脑勺龇牙咧嘴,“咋又削我啊师父?” “削你?老子削不死你!以为老子去白云观进货的?” 周围行人纷纷投来感叹目光。 暗想这老瞎子可以啊,下手那叫个稳准狠。 幸好这时远远能看到山海关的轮廓,莫闻山才暂时终止关爱小徒弟。 都说近乡情怯,睹物思情。 莫闻山再次看到这座宏伟关隘,免不得想起曾经的一些往事。 人老了。 它还在那。 恩怨情仇都会是过眼云烟。 只有天道恒久远。 “回头看看吧,下次回来不知道啥时候。” 众人走下驴车,向东眺望着家乡。 皑如峰峦雪,皎若云间月。 这白山黑水啊,平常也没觉得怎么样,可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却觉得它们那般亲切,流连着久久不愿继续往西走。 沈仁牵着沈采薇,大手牵小手。 多少个日夜,多少个年头,都在这片土地轮回着,想要珍惜这一世远离纷争,是时候与养育自己的土地分别了。 刘芒泛从领口掏出个精致吊坠,打开后是自己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妻子贤淑良德,儿子孝顺可爱,希望他们在奉天城跟李家人相处融洽吧。 吕秀才恭恭敬敬对家乡拱手作揖,“爷爷,大哥,血海深仇莪永世不忘,如今暂避锋芒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复仇。” “老康。” “嗯?” “当年师父被追杀到这里,看到的是同样的天地吧。” “是吧,奈何师父双目已残,再没办法去亲眼看一看他年轻时走过的路了。” “没关系,师父看不到了,我们来当他的双眼,师父走不动了,我们来当他的双腿,谁再敢来欺负他,我们杀他全家。” “只杀本人行不行?” 第二百二十二章 报号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末的帝都,谈不上有多么繁华锦绣,更多的是厚重的历史沉淀感,老城墙没有被推倒,老鼓楼没有被拆除,随处可见只有炎黄人才能体会的人文底蕴。 总结起来就三多。 人多,钱多,四合院多。 像是这旗那旗的现在几乎遇不到,就算遇到了,对方也不会说自己是旗人,毕竟前朝的坟头草还不算太高,几年前又搞了出张勋复辟的烂事又吸引一大波仇恨,所以旗人的生存环境真不咋地,更不敢指着外地人的鼻子说是臭要饭的。 但甭管是哪人,眼中或多或少带着些暮色。 不是皇城根儿地下的老百姓麻木,而是他们经历了太多欺辱和不甘,从一八四零至今,哪次直起过腰杆子? 说是推倒皇权了,说是三民治国了,其实都是换汤不换药,上边是套着新壳子的独裁者,周围是越来越多的洋大人,跟以前没啥两样。 各路枭雄你方唱罢我登场,单单这十几二十年里,帝都几次易手了?能把历任大总统的名字说全了都少之又少。 最近南边又出个国民政府,专挑北洋的揍。 众所周知,北洋的头牌是谁?老张家啊,估计用不了多久又是一场大乱炖,未来谁是帝都的主人根本无法预测。 又怎样? 谁当权又能怎样?还能把这些耀武扬威的洋老爷给一勺烩了? 凑合着过吧。 从洋务运动到维新变法,从庚子新政到三民治国,多少才俊英豪前赴后继的往上冲,最后这摊子还不是越来越烂? 聪明人都没法子,小老百姓还能怎么着,有杞人忧天的功夫不如及时行乐,该吃吃该玩玩。 秉承着以上想法的大有人在,当然他们的麻木不止是有外部原因和社会稳定性,原因太多了,有旧思想的根心蒂固,也有前朝几百年中刻意麻痹大众的后遗症等等。 用后世的词语来形容就很清晰了。 开摆开摆~ 相对不那么麻木的自然是年轻人。 首先他们没有经历太多的欺辱和苦痛,有着如艳阳般的朝气和对一切不公的深恶痛绝,这在高校中随处可见,他们走路仿佛带着风一样,双目如炬炯炯有神,哪怕前路尽是黑暗,甚至连路在哪都不清楚,可并不妨碍他们脚踏实地的往前走。 所以外地人来到帝都,会感受到各种‘存在’的碰撞。 暮气与朝气。 洋人与汉人。 强权与自由。 而作为当下时代的一份子,赵三元想不通这么多道理,也没心思去想。 因为迷路了。 “麻了个巴子!都怪东直门下边卖茶叶蛋的,就是听他的话,咱们彻底懵圈了,不行!老子必须回去给他茶叶蛋都摔了才解恨!” “你咋知道人家说的有问题?明显是你小子没走明白,听刘哥一句劝,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 “记得是说是贴着外城墙走,看到鼓楼就左转,然后看到电车车站再右拐,看到....” “还看到个屁啊!驴都累吐沫子了!” 赵三元下车扒拉毛驴的耳朵,但无论怎么折腾它都没精打采的样子,半步也懒得挪动。 “咋地?这就瘫了?你正值壮年吧?都赶不上我放在郑家的那头老驴,人家冰天雪地里都撒欢了跑,没记错的话还给了老康一脚,你再瞅瞅你,啥也不是!” 毛驴别过头去不看眼前挨千刀的臭小子。 拉着一群人在帝都城中绕了两个多时辰好不好! 我是驴,不是火车头! 而且光给喝水吃草,死抠死抠的,哪怕弄两块豆饼也行啊! 反正无论赵三元怎么威逼利诱,连做驴肉火烧的狠话都放了,毛驴就是不为所动,爱谁谁。 “不行咱们就近先住下吧,也不用非得去西便门那边,前辈说了十天之后在那里汇合即可。”吕秀才发声打圆场,生怕一人一驴再搁大街上干起来。 要说驴,赵三元绝对是活驴,前天赶路时就因为有个黄皮子偷喝他半瓶橘子汽水,这小子提着铜钱剑硬生生追出八里地,谁看谁迷糊。 而莫闻山在昨天率先离开前往白云观,它地处帝都西侧的西便门外,稍微有一点点偏僻,所以赵三元想着就近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踏踏实实等师父办完事。 但应了土老农进城那句话,赵三元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城市就是铁岭,冷不丁来首都,肯定会碰到这样那样的麻烦。 “啥也不是!”赵三元拍了拍毛驴脑门,只能先就近找个地方安顿了,眼下正值黄昏,再特么溜达下去,估计要睡大马路。 虽说现如今河北一代都属奉军势力范围,张少帅恰好是京榆地区司令一把手,赵三元若开口,绝对会得到妥善安置,不过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莫闻山提前放了话,尽量跟张家人少有瓜葛。 有命交怕你没命活。 “行吧,附近看看有没有住的地方,赶了好几天驴车,我特么腰酸背痛的。” 见赵三元不再坚持,老康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一来因为他是哥几个中领头的,平常的决定都以他马首是瞻。 二来因为他是小老弟啊,能顺着尽量顺着。 当哥哥的要多照顾弟弟,当弟弟的要多担待哥哥。 老刘四下看了看,发现这里处于个四通八达的路口处,其中有一边相对僻静,看建筑群也更体面些,便指着前方说道:“咱们往那边走吧,看样子是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康哥,你以前来过帝都没?” “去过一次白云观,那时候还不知师父的经历,我傻乎乎的结识了不少老道高功,希望别露馅吧....” “怕啥的,龙门算咱们半个家,听师父的意思里边的人应该都不错,就算知道了些许内幕也没什么。” “老沈你怎么说?” “今天先暂且作罢,等明天得了空再去找合适的铺面,况且我也不想跟各位早早分别。” “你就扯吧,明显是看采薇赶了几天路心疼了想快点歇息歇息,你那点小心思谁看不出来啊?非得整虚头巴脑这一出。” “嘿....啥都瞒不过三元....” “在帝都开店费用肯定不小,你兜里有钱么?” “没有....” “那你用啥开?赊账?借贷?抢劫?” “不至于不至于,我是这么计划的,抽空找个隐蔽地方给我自己剁下一小节卖了,开店差不多够。” “???” 小哥几个纷纷投来异样目光。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不对。 他不是人。 但就算是个人参精也忒残暴了吧? 剁自己卖钱的招都能想得出来? 这跟哪吒拿自己炖莲藕汤,三太子拿自己做海鲜有啥区别? 赵三元一本正经道:“你真是个狠人。” 康木昂:“你真是个狠参。” 刘芒泛:“很瘆人,我听着都起鸡皮疙瘩了。” 吕合金:“有买家么?要不你卖我吧,我高价收。” “????????” 这次轮到众人与吕秀才拉开一段距离。 好家伙! 更牛逼的在这啊! 大伙都在感叹沈仁要钱不要命的时候,你这倒腾药的少东家可倒好,啥货源都敢接是吧? “得得得,你先别想着剁自己了,等有看好的铺面再说,租金在承受范围以内,咱们哥几个给你凑凑。” “要不这样,几位使使劲直接帮我花钱买下个铺子得了,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们随便剁,留我一命就行。” 赵三元连连翻着白眼,一时间不知该说沈仁太实诚还是太精明。 要说实诚吧,他明显知道小哥几个全是性情中人,肯定下不去手。 要说精明吧,沈仁确实说的是大实话,未来真有帮得上忙的地方肯定帮,剁就完了。 几人边走边聊,只不过都不再聊给沈仁分尸的话题。 “老康。” “嗯?” “我咋想不起来了,师父有没有名号啥的?比如咱们半个师爷叫夙阳子,半个大师伯叫长兴子,咱师父叫什么子。” “好像还真没听说他老人家说过,印象里只有个诨号,八绝之中的剑绝。” “剑绝....听着就够威风的了,你说咱俩是不是也得弄个名号啥的。” 老康思考了一会后疑惑道:“没必要啊,你咋突然想起这事来了?” 赵三元点了个烟微微叹息,“还不是因为你总说我不知道留心眼,跟谁斗起来都直接报大名,我活的光明正大,不屑于隐藏身份,但如果有了名号,也是我的一部分啊,报出来不算胡咧咧,又能隐藏大名,你也不用再担心这一点了。” “哎~好主意啊!对对对!是得想个名号,可啥名号好呢?” “以龙门字辈来怎么样?师父说过他在龙门里是宗字辈,咱们就起个什么什么宗吧。” “别闹了,字辈又不能算诨号,大师伯也是宗字辈,可人家的道名是长兴子,里边没有宗,况且在龙门中字辈涉及甚广,以四字组成,不止有你的字辈道名,前边还要有授业恩师的字辈道名,反正是件很严肃的事,跟名号诨号什么的不一样。” 这里稍稍展开说明下。 龙门字辈讲究承上启下,而且辈分在龙门祖师爷丘处机那时候就已经定好。 百代谱如下。 道德通玄静,真常守太清。 一阳来复本,合教永圆明。 至理宗诚信,崇高嗣法兴。 世景荣惟懋,希微衍自宁。 惟修正仁义,超升云会登。 大妙中黄贵,圣体全用功。 虚空乾坤秀,金木姓相逢。 山海龙虎交,莲开现宝新。 行满丹书诏,月盈祥光生。 万古续仙号,三界都是亲。 举个例子,比如我是兴字辈,后缀的名需要授业恩师赐下,会根据我本人的八字命理、性情人品等等因素决定。 再以举个例子,比如是兴陆二字是道名,那么在玄门当中,要被称呼为兴陆师兄或兴陆师弟,但姓不变,该姓啥姓啥。 但这只是道名的一半而已,不是完全体,之前说了要承上启下,启下的是兴陆,那么承上的自然是师父的道名。 兴字辈往前推,是法字辈,如果师父的道名是法明的话,那么完全体就是法名兴陆,没有姓,在正统表文、疏文的落款处必须是这个,而不是带着姓的道名。 以此类推,你的师承是什么,在往上的师承是谁,都能明明白白的推出来。 所以说这里头的道道说多不说,说少也不少,胡编乱造虽然能糊弄一些人,但糊弄不了真正的圈里人。 论规矩,全真龙门的规矩是最多的,也是非常严苛的,如果表文的落款是胡编乱造,就绝对没有任何屌用,烧了也是增加垃圾。 相较来说,正一天师那边就宽松不少了,又能结道侣,又能吃点荤腥,规矩有,但真没龙门这边多。 “还挺麻烦,那不用龙门的字辈了,咱们直接原创一个吧。” “怎么个原创法?” “咱们哥俩的组合名号啊,缺一不可的那种。” “呃....我还是头回听说有组合名号的,也行吧,反正你不报大名就好。” “我想想,又威风又有特点的....” 赵三元展开头脑风暴,他很快想到了两位朋友,奉省地界的黑道巨匪。 老北风和青山好。 这报号听着就有画面感和层次感。 叫东北风? 东风好? 不行不行。 体现不出是个组合啊。 而且也忒像马匪了。 人家玄门中人都是这个子那个子的。 祖师爷是长春子,师爷是夙阳子,师伯是长兴子,必须得有个子。 “哎呀头疼头疼,一时间真想不出来,老康你给点建议。”赵三元抓挠着鸡窝头。 老康其实也没啥好建议,而且对这件事没太上心,主打一个老弟开心就好,“要不从师父的名号上找找灵感?” “对啊!” 赵三元突然灵光一闪有了绝佳的点子。 “你看啊,玄门中人都喜欢称自己是什么子,咱师父虽没有子,但人送外号是剑绝,那咱俩就叫绝绝子怎么样?又能体现出师承,还能体现出是俩人!” “嗯....”老康仔仔细细品味着仨字,思来想去后感觉问题不大,“行,以后咱就报号绝绝子。” 第二百二十三章 涨知识 报号究竟要不要报绝绝子这件事,还是要要以后碰见对手的时候,反正赵三元对自己的灵光一闪非常满意,内心期待着赶紧来几个冤种找上门来。 但哪能轻易碰到冤种? 玄门中人本就少,明知赵三元等人实力还敢来触霉头的少之又少,更多的是老老实实过日子的普通人。 当然了,异人有异人的圈子,常人有常人的圈子,从表面上来看除非赵三元他们说出自己是干啥的,外人还真看不出门道,实在是迷惑性太强了。 有像打更的,有像教书的,有像老街溜子的,有像倒腾药的,还有像拐卖儿童的,反正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 可帝都啥三教九流的人没有?比他们还显眼的大有人在,所以没引来过多的注意,甚至当他们走进一家比较上档次的门面时,跑堂的连头都没抬,认认真真的摆弄着鸟笼子,里边的黄鸟没精打采的,无论喂啥都不买账。 “伙计,住店。” “不应该啊,前两天还叽叽喳喳叫个没完没了,怎的今儿个没精打采的....” “伙计,住店!” “难道是被骗了?我养了二十多年鸟,没道理看差才对....” “你鸟要没了。” “你鸟才要没了!会不会说话!” 伙计怒目而视,看着旁边长一对招风耳的小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归根结底的原因还是后者说了不好听的话。 知不知道这鸟儿多钱买的?比特么我命都贵!到现在买它的钱都没还完。 它要死了,我也不活了。 “瞳孔略有涣散,鼻干嘴湿,显然是得了大病。”吕秀才充分体现了啥叫医者仁心,虽然不是兽医,但医理相通,病人都吃不下饭,更何况病鸟了。 “不是你们谁啊?这是你们该来的地儿?去去去,认错门了,别耽搁我照顾心肝宝贝。” 听说话不带京片子,自然不是老四九城人。 别看只是个伙计,但多年养成的心气不一般,倒不是说他狗眼看人低说话冲,实在是他平常也这德行,习惯了。 但赵三元可不惯你毛病,谁在乎你平常说话是什么习惯? 没找你没惹你的,凭啥要受气? 小暴脾气‘噌’的一下窜起来了。 “咋地?你家是皇宫大内还是总统府?敞开门做生意不让人进?别他妈给脸不要脸啊。” “哎呦呵~还来劲了是吧?”伙计年纪不大,却也是个老炮,人来人往的他碰见过不少闹事的,可从来没有人敢在这闹事。 傻乎乎的外乡人啊,不听劝。 “住店,能不能听人话。” “你们真要住这?现在还没算到时候,况且在这住一晚可不便宜,别到时候兜里掏不出几个子显得尴尬。” 赵三元都被气乐了。 心想老子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你家再牛,难道还有帅府大青楼厉害? “说出来个价让老子害怕害怕,不光我要住,我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开上房,最好的那种,老康,钱袋子拿来。” 要说狂,赵三元真没遇到比自己还狂的。 以前兜里没钱的时候都不亏自己,更何况兜里有钱了,几年下来林林总总真没少划拉,虽说有这这那那的事,但兜里至少还剩几万大头钱,就是住奉天城的1912大酒店都敢包月住。 “省点啊三元....要是太贵咱就换个地儿,过日子得精打细算点...”老康虽怕乱花钱,却还是把钱袋子从棉裤腰里掏出来递给老弟。 见这德行,伙计心里更有底了,来这地方还怕花钱? 随即他伸出一根手指,这让老康心里直滴血。 不愧是帝都城里体面的客店啊,住一天竟然要一块大洋。 然后老康问出个关键问题。 “一天一块大洋,肯定供饭的吧。” 岂料伙计反倒被惊着了,一激动差点把手里的小黄鸟捏死。 “别逗乐了行不?一人,一天,一百块大头钱,这只包含住宿,其余所有费用全另算,供饭?你当这是大车店?” 嘶—— 除了赵三元外,其余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连沈仁怀中抱着的沈采薇都愣愣的,她虽心智残缺,可她明白物价啊,一百块大洋?都能在冰糖葫芦里游泳了吧? 话说回来,赵三元其实也被小小震撼了一下。 一人一天一百块? 十人十天就特么是一万块! 听意思好像还不包括吃喝啥的! 离大谱! 你家床板是金子做的?还是你家瓜是金子做的? 但惊讶归惊讶,赵三元岂能被他人给架住? 所谓输人不输阵。 出门在外,绝对不能被看扁了。 老子出的起。 赵三元挑了挑眉毛,直接从钱袋子里掏出一叠票子拍在桌面上。 “给老子听好了,开六间最好的上房,有啥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麻溜伺候着!” 若说优点,这伙计别的没有,眼力绝对无可挑剔,余光瞄一眼就看清了票子上边的印章和数额。 好家伙! 真人不露相啊! 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粗略算下,这些票子得有一万多块了! 话说你又不是穷小子,至于穿衣服打花布丁? 但无论如何,人掏出真金白银了,自然是客,是客就是爷。 “不至于不至于啊!”老康想伸手把票子拿回来,却被赵三元拦在身后死活不让他去。 老弟完美诠释了啥叫挥金如土。 可不当家哪知道柴米贵? 这些钱绝大部分都是用命挣的,实打实的血汗钱,现在三明治茶楼又暂时关闭没有稳定入账,出门在外的花一点就少一点啊。 再者说了,很多钱是想留着给你娶婆娘的,知不知道一万多块啥概念?前朝的落魄格格能成捆的娶啊! “钱货两讫~迎客吉祥~”伙计眼疾手快,赶紧把票子揣进兜里,冷不丁来这么大的单,事后提成可不少,应该够还买鸟的钱了。 见木已成舟,老康依旧没放弃挣扎,他哭丧个脸急声道:“别!给我安排个柴房!况且采薇也不能一个人住啊,她肯定要跟老沈在一起,别开六间,开四间就成!” “是是是,我俩一间就好。”沈仁也想及时止损,毕竟他开铺子的钱得仰仗小哥几个,万一花冒了可咋整.... 赵三元大手一挥,特有派头,“谁拿钱听谁的,按我说的做,必须六间。” “咱们五大一小,六间没必要吧。” “给驴住的!倒要看看老子住不住得起!” “.....” 伙计先是一愣,随即伸出大拇指感叹道:“够豪气够爽快!来来来,几位爷里边请,这里是伙计们休息的地方,咱先去前边歇歇脚,品品上好的大红袍。” “啥?这不是迎客的地方?我看挺气派的啊。”老刘四下张望,觉得这里比许多客栈正厅都要气派,之前也是因为看门头敞亮才进来的,合着走的不是正门? “爷说笑了。”伙计在前引路,拐了好几个弯后,只觉豁然开朗。 空间面积非常大。 罗帐轻幔,富丽堂皇。 细腻的雕刻和奢华的装饰令人叹为观止,一个又一个名贵圆木桌上铺的尽是刺绣绫罗。 在正中央有百平米左右的舞台,围绕着它竟有活水引入,其中偶有锦鲤调皮的跃出水面。 不止有镀金的灯柱,还有璀璨耀眼的进口大吊灯。 “.....” “.....” “.....” 刘姥姥进大观园啥样,小哥几个就啥样。 涨知识。 真涨知识。 皇宫里也就这排场了吧? 怪不得敢要那么高的价。 但最震惊的还不是这里的金碧辉煌,而是舞台前站左右各站一排靓丽女子。 有妖娆妩媚的,有清纯可人的,有凤冠霞帔的,也有风韵犹存的,是下到十五六上到五十六,还有好几个大洋马。 她们瞧见赵三元等人后,全都笑盈盈的欠身行礼。 “大爷吉祥如意~” 齐齐一声问安,听得老刘骨头瞬间酥麻,赶紧拽住老康的手臂才不至于给跪了。 吕秀才的反应更狠,他竟是第一时间掏出法器严阵以待,以为是误入了盘丝洞。 而老康见多识广,立马明白过味儿来。 得! 进窑子了! 合着之前伙计说的其他费用另算是有绝对的道理! 这排场,可不得另算咋地! “大爷们还满意?没有心仪的还请稍等片刻,因为时候尚早,许多姑娘还在梳妆打扮,那个谁!赶紧给爷看茶!” 赵三元稀里糊涂坐下后,脑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倒是看出些门道,肯定是进窑子了。 但没经验啊。 该咋办? 听说过有些高端场有选妃这一出,客人跟皇帝似的,可具体流程是啥样?不选行不行? 很快,是七个碟八个碗,中的西的都齐了,要好茶有好茶,要好酒有好酒。 自是因为赵三元出手阔绰,必须好好安排。 不过伙计是个人精,他看出赵三元有点懵逼,便贴心问道:“几位爷没走正门,所以可能没看见咱得门头,这里是鸾鸣阁,帝都城内最舒坦的地儿。” 赵三元没好气的看了老刘一眼,意思是你故意的吧?竟然找这么个地方。 老刘也很委屈啊,他啥也不知道。 殊不知,他以为的僻静地,是还没到热闹的时候。 这鸾鸣阁名气虽不广,但那是因为只在上层圈子里响亮,而它地处的位置绝对人尽皆知,俗称胭脂胡同,乃八大胡同之一,看成中外闻名的风月场。 它的形成有多方面原因,最重要的是因为前朝皇帝乾隆,同样是微服私访,他祖宗康熙更多是干实事儿,他更多是干娘们儿,曾下榻在这片地区。 锅肯定不能都让乾隆背,别管人怎样,前朝很长一段时间是禁止瓢的,但任何时代都是上有曾策下有对策。 找男的总可以吧? 自明代中后期开始,士大夫阶层就喜欢蓄养家班,而班子里基本上都是男孩子,漂亮的一般就是男旦,到前朝时候尤为兴盛,可以说八大胡同的闻名其实是因男伎童伶而起。 后来民国解禁些前朝政策,达成那啥自由,八大胡自此才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风月场销金窟。 但别用有色眼光去看待,任何事物都有着当下年代的必然性,而且在这里讨生活的姐姐全有绝活,残花败柳万万不能比。 当年张大帅还没太起势时入京,第一件事不是别的,是花重金包下八大胡同宴请许许多多的高层要员,是钱花在刀刃上的典范。 “几位爷如果没有相中的不妨事,小的打包票,鸾鸣阁从开张到现在,就没有一个带把的扫兴离去,而且绝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没人敢来这里闹事,姑娘们也不会把经过说出去,规矩嘛都懂。” 赵三元还真有了点兴趣,问道:“话说的满了吧?这难道还能是张家人开的不成。” “爷您真爱说笑,张家人那都是神仙般的人物,即便有牵扯,也不是小的能知道的事啊,不过还真有点关系。” “哦?说来听听。” “支起这个摊子的是曾经的九门提督江大人,现在得改名叫京城卫戍司令了,他有个女儿嫁给了冯庸,正是少帅的把兄弟,所以硬要往上靠吧也不是不行,反正没人敢来这触霉头。” 哥几个恍然大悟,心想里边说道还真不少。 但谁也不相信真正的大人物会干这买卖。 “行吧,你们有看上的没?”赵三元比较直接,对次类似也没有过多的抵触。 供需关系在这放着,又不犯法,怕啥的。 只是他自己对这方面没太大兴趣,主要是被莫闻山给练的,看都看腻了。 “别闹了三元,老刘他有家室,秀才他念佛的,老沈有采薇,我就更不用说了,咱们还是赶紧去歇着吧。” “那个....你刘哥我也不是不行....” “钱自己掏。” “你刘哥都不会对不起你嫂子!” 赵三元不再坚持,让伙计领着去上房歇息,先好好睡一觉再说。 伙计只当是小哥几个眼界高没有看上的,或是比较腼腆。 懂! 都懂! 一会把其余姑娘们挨个往包厢里送,就不信没有能看上的! 对! 还有那头驴是吧? 必须安排的明明白白! 只不过他真料错了小哥几个,他们的确没有啥兴趣,只想踏踏实实歇一歇,反正钱又他妈的不给退。 但。 真的会踏实? 第二百二十四章 走关 老话说进屋要叫人,进庙要拜神,虽然不是绝对的道理,但体现了礼貌和规矩。 从感性角度出发,无论是人是神,应该都比较喜欢有礼貌的宝宝。 只不过现在住的地方,实在算不上个正经地方。 窑子。 鼎鼎有名的大窑子。 来这里边还用个屁的礼貌? 看着金碧辉煌,实则脏到了极致。 不是说人脏,而是磁场和风水。 稍稍展开说一下,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三种地方尽量少去,注意是少去,而不是不能去,作为一个又一个的社畜,太多时候都身不由己。 三个地方分别是宾馆、医院、风月场。 相信大家肯定都住过宾馆,这主题那情趣的就不细说了啊,首先从卫生角度讲,绝对没家里你老婆收拾的屋子干净,你永远不知道盖着的被子躺着的床单有没有残留皮肤病细菌,你更不知道它们有没有被洗干净,要是被传染了灰指甲或者脚气都算好的,如果中了别的狠招,只能运气爆棚。 当然还有一点,你永远不知道躺着的床板上以前发生过什么,更不知道这间屋子里以前发生过什么。 举个小例子,有个屌丝带着女票去住宾馆,离开后总觉得女票不对劲,总是妩媚的笑,后来得知那间房里曾经出过人命,宾馆经理主管好几个人在里边强了个女下属,事后给整死了(下本书会细说,这里只是简单举例。) 第二个是医院,这地方也不用多细讲,病菌啊病毒啊鬼啊魂啊的暂且不说,我要说的重点是,医院的磁场对普通人一点都不友好,生离死别、无奈无助、医患纠纷、绝望忐忑等等的负面情感持续堆积,在医院中积淀的越来越深越来越厚,可以想象成是个负面情绪的汪洋大海,被沾染后定是透心凉心飞扬。 第三个最需要注意,因为涵盖面非常广,不单单指窑子,如带公关的商k、带上楼的洗浴、带嫩模的会所、带歌舞团的小红楼等等全都算。 划重点了啊,记住,你不是皇帝,不可能奢望妹纸以你为始,以你为终。 那句话咋说来着?吃过的盐比你看过的米都多,替代成别的玩意儿道理相通。 所以你并不知道她曾经伺候过谁,这个谁曾经做过了什么事。 再举个例子,一个放贷的大哥总找个小姐姐,放贷大哥的钱能是好来的?其中沾染了多少因果?而这个钱到了小姐姐的手上,小姐姐再用这手伺候你,虽然到你这能沾染的已经非常少了,但就怕量大啊,人家一天来来回回多少个钟? 积少成多,总喜欢去风月场所的,必然会潜移默化受到影响,爽归爽了,可真要出了事想往下卸,就不是花钱这么简单了。 而且光是你自己受影响也就罢了,这事严重就严重在业力还会找上父母,父亲对应的是心脏,母亲对应的是宫室,有兴趣的可以稍微注意一下,如果身边有这样的人,他父母的这两个地方必然有问题。 但还是那句话啊,信则有,不信则无,未来的事谁又这能说得清,对吧? 言归正传。 鸾鸣阁的实际占地面积比想象当中还要大很多,都不能说几进几出了,如果从外围走路绕一圈,估计好半天才能成功。 赵三元等人所住的地方叫菊花楼,从里到外都没看着菊花,咱也不知道为啥叫这个雅名。 二楼大概有七八个房间,小哥几个处于中间五连坐。 第六间? 差不多得了啊,你还能让毛驴儿真上楼不成? 暂时安顿下后,赵三元直接倒在软塌上,沁人心脾的幽香直往鼻子里钻,也不知用的啥香料,还挺好闻,好闻到气血都特么往下走。 “妈的,不持几遍咒还真不行。” 赵三元心想这鸾鸣阁也忒贴心了点,生怕来消费的老爷们儿不行是吧? 如果有机会真想退款走人。 但退肯定是不给退的,赵三元也拉不下脸去撒泼打滚。 因此无论如何,即便下刀子落炮弹也得住到日子才能走,不然越想越亏,真成冤种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 “进。” 来人是住隔壁的老刘,他进屋后第一件事,是仿佛下了极大决心般开始脱鞋。 冷不丁一下子给赵三元整不会了。 咋地? 哪个男伎童伶的魂魄附体了? 别跟我俩整这死出啊! 你去祸祸老康行不? 兄弟归兄弟,但赵三元还是第一时间抄出了铜钱剑准备开抽。 然而很快发现是自己想歪了。 只见老刘脱下‘老头棉’后,从里边掏出个小油纸包。 “啥意思?昨天晌午吃剩下的韭菜盒子?” “别闹了老弟,你知道我不喜欢吃韭菜,塞牙缝。” 打开味儿挺冲的油纸包,里边是白花花的票子,看数额还都不算小。 赵三元乐了,“可以啊老刘,没想到你还有个小金库,明天早点你请客。” “只要不在这消费,咋地都行。” 老刘是真被吓到了,金山银山在这都不够花的,也就老弟有底气有脾气装逼,换做自己直接脚底抹油走人,啥家庭啊这么祸祸? 感慨了一小会后,他将票子都递到赵三元手里,“老弟啊,你也别笑话刘哥,我是个男人,是个正常男人,哪里遇到过这场面这排场?万紫千红中容易忍不住擦枪走火,就刚才,那个养鸟的伙计领了二十来个老妹儿进我屋子让我挑,天地良心,你刘哥真是一边念咒一边掐大腿才忍住啊....” “这些钱都是临走前你嫂子给我的,为了避免对不起她,我还是把兜里的钱都放你这吧,就算真忍不住,没钱也白扯。” 肃然起敬! 此时赵三元由衷的敬佩刘哥! 可比道貌盎然说一套做一套的强多了啊! “道理我都懂,你为啥不把钱放老康那?他管钱比我靠谱多了吧。” “别了别了,小康确实是持家管账的好手,但他太理智了,钱进他手的话除非到非花不可的地步,否则他肯定不会轻易拿出来给我用,老爷们儿出门在外不能大手大脚,也不能扣扣搜搜的啊?还是放你这好,既能帮我管住裤腰带,用钱时候也不会磨磨叽叽。” 老刘就是老刘,生活上的心眼子确实不少。 谈不上是个正人君子,也绝非是个小人。 平凡又真实。 “行吧,我权当是替嫂子帮你管钱了,哦对,入关以来一直被我师父劈头盖脸的训斥,我都差点忘了问,你家狸大爷怎么样?跟你入关没有?” “入倒是入了,只是不会跟往常一样随请随到,得耗费些时间和更多的精力。” 赵三元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身为顶香弟子,里边的弯弯绕心里门清得很。 民间有一种说法,叫地仙不过山海关,相信很多朋友都听过。 此说法延展的传言大致有几种。 一是说地灵精怪想要得道成仙,得需要人的加封或点化,人里边谁说话最好使?肯定是皇帝呗。 说有一次乾隆又又又又私访去了,机缘巧合下关外胡家大仙帮了乾隆一手,送上狐裘大衣,说可算遇到真龙天子了啊想借机缘得到加封,众所周知乾隆啥都好,最好的是面子,他毫不吝啬直接加封了五百年,但有个约定,关外的仙儿不能过三海关。 然而这个说法里面有两个非常严重的漏洞。 首先,地灵精怪需要人类的加封和点化不是没有,比如黄家仙拦路讨封,要知道人说话不是放屁,是有‘劲儿’的,无论是祈福还是诅咒,都有因果在里边,而黄家仙讨封正是看重这一点,以人一代或数代败落来换它一仙飞升。 问题来了,咋地老胡家在关外没遇过皇帝啊? 喜欢游艇的杨广是不是? 喜欢寡嫂的李二是不是? 喜欢大洋马的朱老四是不是? 他们全都去过关外,而且是打过去的,有的还不止去一次,怎么偏偏你就是真龙天子了?真当老胡家没见过场面是吧? 皇帝说话是管用,可得分对谁,但能给动辄道行几百年的地仙加封,那是人皇才能做到的事! 对,就三皇里边的人皇。 乾隆算不算人皇?或者说前朝的一箩筐皇帝算不算人皇? 第二点,胡家大仙送狐皮裘就更扯了。 送谁的皮? 自己的? 还是家里边子子孙孙的? 胡家大仙要真这么干,隔壁老黄家咋看?隔壁老蟒家咋看?村头鸡鸭和大鹅怎么看? 还能稳坐第一仙族的位置? 所以这个传言相当相当不靠谱,就跟说慈禧是狐仙转世一样,神化当权者的味儿太冲,跟老刘的汗脚似的。 第二个传言涉及山海关,说这道近几百年来的天下第一雄关是阻断东西的最强屏障,除了军事战略意义外,对仙家也是一道关卡,曾经无数士兵在这里镇守关隘浴血奋战,死后,他们的英灵也镇守着山海关,仙家们见到会心生敬畏,因此不敢过山海关。 (离谱们请把留言板打在兄弟萌上。) 也不知是哪个大聪明能编出这种瞎话,更离谱的是还有不少人愿意相信,甚至在背后推波助澜。 山海关是雄关不假。 无数将士曾在这里奋战过亦不假。 但抵御的是谁心里没点逼数么? 跟地仙儿有啥关系啊。 它们是扬州十日了还是嘉定三屠了? 凭啥要拦着? 所以说有的传言不仅仅是传言,里边有更深层次的龌龊用意。 那到底有没有仙家不过三海关这一说? 有! 但真不像常人想象的那样充满神秘色彩,反倒非常贴合现世人际关系。 之前说过,地仙不仅仅只存在关外,关内同样有,只不过因长白山脉的存在,关外一直是大本营而已。 能舒舒服服在家里,谁爱往外跑啊? 在自家地界上办事又方便又效率,没必要去关内,当老仙儿的又没硬性kpi指标。 其次是生态环境和体系,在关外,老仙儿和顶香弟子间磨合了太多年,有一套成熟的规矩和准则,不像别的地方相对较乱。 再者说关内就没有跟仙家一样厉害的了? 有啊! 有的是啊! 这方面的底蕴,关内绝对不比关外差! 外地的去抢饭碗,能受待见? 同行是冤家,这个概念套在它们身上虽然牵强了点,但肯定不是扯淡。 所以说不是不能去,是不想去,大家各管一摊相安无事的和和气气不香么? 打个比方,这个山头有座庙,方圆百里内全是香客,冷不丁来了一伙外地道士说要建个道观。 画面美极了。 “我这边差不多,低调些好,等有事再请它们来也不迟。”赵三元将随身携带的黑色行炉放到桌面上。 反正睡不着,就先给老仙儿上几注香吧。 明天是二月十五,怕起不来床,实在是这几天赶驴车赶的腰酸背痛,师父还在后边爱的教育,身心俱疲啊(通常情况下,上香最好在辰时燃,辰时灭,尽量别托到巳时,如果磨磨叽叽进了午时还没上,那就别上了,找机会补吧。) 为啥赵三元在黄昏还能上香? 因为他家老仙儿不爱跟他一般见识。 反正老刘不敢学。 他要真么干,回头狸大爷能让他窜三天稀。 “行,把钱都放你手里,我也能踏踏实实睡了,老实说长这么大还真没住过这么高档的地方,刚才我在屋里瞧了瞧,发现床竟然是能摇动的,摇起来跟躺在波浪上没两样,有钱人真他娘的会玩。” 老刘骂骂咧咧的离去,不知是对自己的决定有些后悔,还是单纯的仇富。 而赵三元今天主打一个糊弄,将房间里的水果糕点摆在香炉钱就算了事,连香都没着完,他便又倒在软塌上。 还别说,真软乎啊。 细细想来,自己好像挺喜欢住客栈住车马店的,有种异样的新鲜感。 只不过现在太累太困乏了,等明天再好好瞧一瞧屋子里有啥好玩的,床真能跟波浪一样动? 事实证明,赵三元想的太美。 这是啥地方? 销金窟的巨窑啊! 跟特么盘丝洞似的! 之前的安静是一时罢了! 真正的狂欢才刚刚开始! 各种意义上的! 第二百二十五章 风月之中 恍惚间。 赵三元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女儿国,耳边尽是莺燕娇嗔的声音。 春梦相信大家都做过,这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赵三元还真就不做春梦,毕竟他小时候活春宫看的太多了。 他听到的是实实在在的声音,并非梦境。 “叨逼叨!叨逼叨!就他妈不能消停点?” 忍无可忍之时,赵三元踹开被子气冲冲的往外走。 睡了不到半个时辰被吵醒,换谁都不会有好脾气。 只是等一脚踹开门准备狂喷的时候,赵三元却如鲠在喉,支支吾吾半天也没喷出来。 没办法。 太多了。 上下左右入目所及,到处是花枝招展的美人和一掷千金的狎客,或在角落里调情说着羞臊的话,或在回廊和庭院中追逐嬉戏。 没有生活中的不如意,也没有官场商场情场上的黯然。 像是花谢花会开,早泄她离开的凄惨更不会发生。 在这里只有最简单的供需关系。 你花得起钱,你能在这得到极致享受。 即便男人水平不行,女人也会装的让男人觉得自己天下第一。 要不咋说钱真是个好东西? 除非做到一切平等,否则如这样的场面永远不会消失。 而赵三元站在二楼栏杆前大致数了一下,光是菊花楼周围就有百多个男男女女。 咋喷? 没法喷啊。 一张嘴还能抵得过一百多张嘴? 单单是调情唠嗑也就罢了,有的雅间里办事都特么不关门,嗯嗯啊啊的,前边主楼里好像在唱大戏,反正不单单是菊花楼,更不单单是鸾鸣阁,整个胭脂胡同都这个德行。 要想清净,只能开炮轰了。 赵三元看了看两侧房间紧闭的房门,不知老康他们能不能睡着,自己肯定没法睡了,正好肚子有点饿,出去吃点夜宵吧... 接下来这些天如果没啥事的话,估计得跟这些姐姐妹妹们过相同的作息,不然日子真没法过。 找罪受啊。 真是自找罪受。 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去睡大街了,至少耳根子能稍微清净些。 后悔? 那是万万不能的。 赵三元主打一个知错改错不认错。 还是那句话,天上下刀子也得住到日子把余额耗干净才能走。 钱不能白花啊,至少以后能跟人吹牛逼说自己在胭脂胡同里一掷万金,睡了好多天。 尽量低调的走着,赵三元并不想被哪位佳人拉着聊人生。 主楼内,他被舞台上的京韵大鼓所吸引。 上边正唱着大西厢,韵味出乎意料的好,赵三元忍不住找个位置上坐下。 有点阔少今日无事,勾栏听曲儿的意思了。 “小丫环儿我呀,挽挽袖子,系上了围裙我下趟厨房~” “我给姑娘您呐做上一碗甜滋滋儿、辣丝丝儿、酸不叽儿、又不咸又不淡,八宝儿一碗油酥菜,端在了绣房哎哟我的姑娘您呐尝尝~” 殊不知,能在这里讨生活的都是行家里手,没点绝活儿怎么行? 八大胡同里任何一家风月场,其本身都是以戏班子为基础,底子从来没有丢。 谈不上是德艺双馨吧,至少是色艺俱佳,你是想听曲儿还是想办事,亦或是想边听曲儿边办事,钱到位都不是问题。 “哟,爷您是一个人?咱是来壶好酒还是——” “滚。” “好嘞~” 服务无可挑剔,小厮乐呵呵的退下,面上没有丁点不快,跟孙子似的。 遗憾的是,曲儿只持续了不一会儿。 有个大哥将两根金条拍在舞台前,唱曲儿的小姐姐立马会意盈盈一笑,对舞台下欠了欠身后回到幕后。 对此看客们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大家都知道是啥意思,开单间‘唱’去了。 不愿意? 那你也出钱就完了呗。 规矩就是谁当榜一大哥谁有理。 这里虽然都是非富即贵,但本质都是老色批,没有外人想象当中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简单粗暴特点鲜明。 只是对赵三元这种纯听曲的人来说不太友好了,因为下一个登台的唱功太一般,说是唱,更像是发嗲呻吟,扬州清曲让她唱的跟一点都不清。 没劲没劲。 赵三元起身往外走,想着该吃点啥特色美食。 卤煮? 大半夜吃它好像不太好。 烤鸭? 又要切又要卷的,费劲。 待走出鸾鸣阁,完美诠释了啥叫灯火通明不夜城。 鸾鸣阁真正的门头又大又敞亮,无数大红灯笼高悬,整个街道都亮堂堂的,连街边的耗子吃的是不是隔夜饭都看到真切。 所以赵三元也第一时间发现了个人。 一个气质与胭脂胡同非常不符的女人。 眉如远山含黛,梢角藏秀气。 目似秋水横波,荷花羞玉颜。 看着没有擦啥胭脂水粉,俏脸五官都非常精致。 一袭鹅黄色长裙,如盛开绽放的水仙花,不免让人侧目。 她就站在鸾鸣阁的对面,静静的站在那里,与之相比,阁上阁下的都是些庸脂俗粉了。 走过路过的老少爷们自然免不了投去品头论足的眼光,出奇的一致。 可无论经历怎样的目光洗礼,黄群女子依旧安安静静的,也没有指着谁说你看我一眼就是性骚扰,是目光强暴。 赵三元有点纳闷。 因为这娘们儿看气质绝对是良家中的良家,没道理出现在胭脂胡同啊。 难道是想入行? 好家伙。 她要真下海,堪称绝杀啊。 之前在鸾鸣阁遇到的那些女人还真没一个能比得过。 首先风尘气就是先天劣势,这行干久了洗都洗不掉的那种。 但好奇归好奇,赵三元没理由去管毫不相干的事。 爱干啥干啥呗,也许是自家爷们儿在里边买春不回家。 “老板,来杂酱面,多放黄瓜丝儿。” “妥嘞~” 胭脂胡同的街道上有许多路边摊,榜一大哥们肯定不屑光顾。 不是味道的问题,主要怕跌份儿。 但胭脂胡同里很大,在这里讨生活的也不只有风尘女子,一家欢场幕后团队的人非常多,像是修花剪草烧锅炉的,他们赚的都是血汗钱,不可能大手大脚,所以这些路边摊主要为他们服务。 当然,也有那种倾家荡产,恨不得借钱来瓢大昌的,有的甚至连瓢都算不上,着了魔般只为博心中女神一笑,兜里剩下的钱只够吃路边摊炸酱面的,毕竟里边它真特么不供饭。 古往今来,这种人永远不缺。 男人嘛,就那么回事。 骨子里最喜欢干的便是拖良家下水,拉失足上岸。 遇到清纯的小白花,总想着把她变成小污花。 等遇到久经沙场的,却又表现出伪善和廉价同情心,说些你别干这行了,有这条件干点啥不好啊巴拉巴拉的,没错,睡完说的那种。 殊不知人家一天进账比你一个月都多,面上笑嘻嘻,心里看你像个大煞笔。 滋溜滋溜~~~ 赵三元秃噜着炸酱面,内心感慨着在这里还能悟出些道理。 形形色色的人和欲望在这里交织碰撞,是卖方获利还是买方获利? 都不是。 收税的才最获利。 “小老弟,听口音是奉省那边的吧?”老板大哥自来熟的坐在赵三元旁边,还端来两碟小凉菜,“我是鹤岗的,都老乡别客气,话说家里边咋样?能过上稳当日子不?” “还行,主要是当家的稳当,不像别的地方今天换一个明天换一个,跟草台班子似的。” “说的没毛病,有大帅持家,确实比以前赵尔巽那帮狗日的强多了,可我听说外边不消停啊,好几家要联合打奉军,我都想着是不是该离开这里躲一躲。” 东北人的自来熟和爱唠嗑的属性不分男女老少,只要在关内听到熟悉的口音,都倍感亲切,有些社牛的会直接上老唠嗑拉家常。 对于时局,赵三元了解的不是很多。 主要是太特么乱了。 十年来除了关外地方政权稳固,其他地方都改了不知多少次天,换了不知多少次日,军阀多如牛毛,并且走马灯的换,赵三元根本记不住,有印象的就那么几位,一个是晋省那边的阎老西,一个是齐鲁的张宗昌,还有个就是近两年起势的蒋希匹。 从大局上讲,炎黄大地上说白了就四股势力。 老北洋,青天白日,地方私人,洋人。 估计是今夜生意一般又遇到了老乡,老板大哥话匣子一打开有点收不住了。 从国内时局聊到国际新闻。 从风云人物聊到花边密辛。 真不愧是在皇城根下讨生活的人,连唠嗑都这么有水平有格局,一般乡下人还真唠不出来。 “.....当年最红火的必属陕西胡同,因为里边有个云吉班,云吉班里有个小凤仙啊,她与蔡锷将军的韵事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哦对,她还总吃我做的炸酱面,偷摸跟你说啊,她喜欢吃生蒜。” “真的假的?你还见过小凤仙?咋样?有没有传言中美的冒泡?” “嗯....不好形容,你要说她好看吧,其实也太不上国色天香,主要是气质你懂吧?看着就是真真的大家闺秀,一点风尘气都没有。” “跟那个穿黄裙子的比咋样?” “感觉还真差不多,但要说美这一字,我估计谁也比不过胭脂胡同里的柳娃儿。” 赵三元有些没听清,叼着面条疑惑道:“溜谁?溜蛙?胭脂胡同里还有干养殖的?” 老板大哥气不打一处来,“能来鸾鸣阁潇洒,你小子应该有些见识才对,咋柳娃儿你都不知道?” “不知道啊....” “这么跟你说吧,鸾鸣阁以前不叫鸾鸣阁,改名的原因正是因为这个柳娃儿,因为她的声音....比较有特点,懂吧?” “懂,就是会叫呗,但我在里边还真没听说过她的名号。” “老弟啊,这人世间无论干啥的都要分个高低三六九等,有的女人,即便你家财万贯也难见真容,据说能被她接客的人屈指可数,鸾鸣阁也有意不愿意让她的名号被大众知晓,估摸着是怕变成第二个小凤仙吧,谁知道了.....” 赵三元没想到窑子还有这么多花里胡哨。 不就是奇货可居嘛。 等回头有机会倒要看看柳娃儿多有特点。 当然,不花钱的那种。 偷偷摸摸的吃个瓜。 这时余光看到,那名黄裙女子动了,她走向鸾鸣阁的大门,确切地说是迎向一名儒衫男子,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只是醉醺醺的脚步虚浮,看样子在里边没少被祸祸。 赵三元有些哭笑不得。 合着还真是来等自家爷们儿的? 是要撒泼打滚么? 还是要大吵大闹? 为了更好吃瓜,赵三元又叫了一份炸酱面。 然而黄裙女子的反应非常淡定,她将随身带着的外套披在男人的身上,眼中有淡淡忧心,又有几分无奈。 “你怎的来了?不在府中待着,出来现什么眼?”男人面色极为不悦。 这种表情充满了厌烦和嫌弃。 相信很多夫妻都看到过这种扎心的表情。 当激情不在,当容颜逝去,当被生活上的财米油盐所侵蚀后,难免会出现类似情况,因为彼此都不会像初遇那般,想方设法的去取悦对方。 有种说法叫七年之痒,说的就是类似情况。 可问题是,黄裙女子根本谈不上色衰啊,看着顶多二十岁出头,绝对的美人。 假酒喝多了? 有这老婆还不得天天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路过的不少行人都是差不多的想法,心想我要有这婆娘还出来买个屁的春啊,纯纯冤种么? “还没彻底入春,夜里寒凉,妾身看你离府时穿的很少,所以怕夫君染上风寒。” 嘶—— 倒吸凉气声不绝于耳。 多好的女人啊! 多好的女人啊!!! 你咋就不知道珍惜? “呵,我身体不好?对!我身体不好!都是我不好行不行?赶紧回家别管我,看见你我就烦!” “夫君放心,家中爹娘都已被服侍睡下,这些银钱夫君带着,老地方备着醒酒汤....” “别碰我!” 看着递来的钱袋子,男人猛然甩手,一时间将黄裙女子推倒在地,引来更多人的侧目。 卖炸酱面的大哥估计是个热心肠,也不想着自己啥身份,他竟脑子一热想往上冲做好人好事。 离谱么?确实有点离谱,可有的人心中的一腔热血不是被磨灭了,只是暂时熄了炉,随时能再燃起来。 得亏是被赵三元给按住了手腕。 这倒不是他转性不上头了。 说实话赵三元也有点看不下去。 可他敏锐的发现,在男人推到女人的刹那,眼中潜藏着几分心疼与不忍,只是没有彻底表现出来,也没有去拉他老婆,而是甩袖重新走回鸾鸣阁。 除此之外,赵三元仔细观察还发现男人有点不对劲。 非常的不对劲。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夜现无常 中医讲究个望闻问切,玄门里也差不多,道理相同。 因为一个人与另一个人接触时,首先肯定要去看,用双眼观察可以获得非常多有用的信息。 之前说了,每个人的气质不相同,行走坐卧间能看出教养,谈吐言语能看出涵养,好比说一个卖烤地瓜的,肯定不习惯说之乎者也。 有些批卦算命的高手其实都不用去批这批那,看一眼就能瞧出些所以然,真不是他们有多神,而是你的行为举止太幼稚,说的都是小孩话,别说是批卦的了,遇到社会老油子都能一眼看透你。 但话又说回来,除了看表面的一些东西以外,玄门异人也能看出些潜藏在表象之下的东西。 赵三元就看出了一些东西。 且不说那男人性情如何,也不说他是不是一个好丈夫。 他渐渐醒酒后脚步不再虚浮,反而下盘稳健,绝对是练过硬把式的狠人,以赵三元的判断,此人至少练过十几年的桩功,可男人年岁并不大,想必是很小就练了苦功夫。 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的魂儿在往外飘。 没错就是往外飘! 像是随时会被啥东西吸走一样,但又没真正飘走。 要知道人有三魂七魄,即便会因为意外丢失,却也只能是一个一个的丢,如果成堆丢那这人要么随时嗝屁,要么是被阴差勾魂。 问题是,对方额头灵火还算旺盛,看着根本不像是个短命鬼。 赵三元陷入了疑惑。 虽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可碰到这样的怪事,身为顶香弟子肯定会很感兴趣,职业病了属于是。 “咦?怎的冷飕飕的。” “哪刮来的阴风啊?” “也不看看时候,这都快后半夜了,走走走,赶紧进去舒坦舒坦。” “对,让窑姐的小手帮咱们捂一捂。” “为啥不是小脚?” “还得是你啊。” 街道上的人们感觉到有些冷飕飕的,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 刮风嘛,又不是啥稀奇的事。 但赵三元突然浑身紧绷。 因为他余光看到了两个人走来。 一个穿黑一个穿白,跟家里出啥事似的。 白的吐着的红色长舌头耷拉到腹部,脸带鬼魅邪笑,手持丧魂棒,其头上官帽写有‘一见生财’四个大字。 黑的面容凶悍,肤色黑青,五官格外狰狞,长了一副斗鸡眼,手持带着弯尖钩爪的拘魂索,其头上官帽写有‘天下太平’四个大字。 就这造型,辨识度太高太高。 哪里是什么人? 明明是黑白无常! 作为地府中级公务员,来尘世办啥事相信不用多说了,反正肯定不是来逛窑子的。 即便如此其实都算不得啥大事。 阴差来勾魂嘛,例行公事,唯一意外的是黑白无常同时驾到,排场的确不一般。 这跟赵三元有啥关系? 关系他妈的大了去了! 想当初走阴的时候在地府闹成啥样了都?各种意义上与阴差鬼差打成一片,梁子结了不知多少。 虽然再斗起来的话,劾召万神前黑白无常依旧没啥好办法,然而此一时彼一时。 在冥土中使用劾召万神是没有副作用的,可在尘世就完全不一样了,还能烧命干不成?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赵三元第一时间在内心祈祷着。 问题来了啊,身为地府中级公务员,黑白无常见过多少鬼?又见过多少人?那眼睛多尖多贼啊,也是第一时间就瞧见路边摊的赵三元。 六目相对。 确认过眼神,是有缘分的人。 或许是之前造成的心理创伤面太大,黑白无常吓得帽子都立了起来,双腿发软差点给跪下去。 冤家路窄啊。 怎的碰见这活祖宗? 但都对过眼神了,肯定不能装作看不见转身离去,所以两大阴差选择堆砌笑容客客气气的走向赵三元。 白老爷就罢了,虽说长得寒颤了点,可至少是个笑模样,黑老爷倒好,他一笑恨不得把人活活吓死。 “巧了~这不巧了么~” 见白老爷满脸堆笑的往这边走,赵三元脑壳子嗡嗡的,因为在他看来绝对是不怀好意的笑。 这是要干啊! 但自己只是单纯的出来吃夜宵,啥家伙事也没带,咋干? 还是赶紧结账走人吧。 赵三元伸手掏钱,想趁着俩无常到来前脚底抹油。 不是怕啊。 主要是出门没带刀。 等拿了家伙后再干也不迟。 可黑白无常一看这小子的动作,还以为是要抄家伙,顿时急得都快哭了。 不是你小子气性咋这么大? 就算结过梁子,那也是我们单方面挨欺负啊。 咋的上回没揍过瘾?见了面还要动手? 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讲仁义了啊。 关键时刻,白老爷来了急智,用关外方言套近乎。 “老弟别动手!是我~是我啊~你白哥~” 说话间,跟黑老爷配合默契,一左一右瓢到赵三元身旁,分别按住他的手腕,生怕他掏出来这画那画的,上回又是请钟馗又是请转轮王的,这回鬼知道会请何方神韵过来,虾兵蟹将倒是无妨,就怕来的是狠神狠仙啊。 事实上双方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赵三元认为自己被挟持了。 妈了个巴子这咋整? 没碰见过这种情况啊。 被黑白无常一左一右伺候着,换谁来都得懵逼。 “找我有事儿?” “路过!纯属路过啊老弟~我和黑子真没想到你在这吃炸酱面,说起面条,我和黑子都快忘了啥味了。”白老爷明显在没话找话,尽可能的缓解尴尬气氛,善意满满。 老话说人鬼殊途,一人两鬼肯定很难唠到一起去,再者双方还掐过,因此赵三元悲愤认为黑白无常仗势欺人,想要白嫖面条吃。 好好好,吃面条是吧? 撑不死你们。 能用面条化解危机再好不过,到时候趁着它们滋溜面条的时候找机会战略撤退,只要拿了家伙,再让它们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老板!整两碗炸酱面,多放炸酱多放面!再烫一壶二锅头!下酒菜可劲上!” “好嘞~”老板大哥以为赵三元还有朋友没有到,所以也没多想,利索的忙活起来。 等把东西都端上来后,却不见他人到来,而赵三元却神秘的又要了两个酒盅。 啥意思? 看不懂啊。 “老板你忙你的就行——哎!往左点往左点,别踩到了。” ??? 彻底懵圈。 老板大哥左看看右看看,心想你小子身边也没人啊,我能踩到啥? “行....有事你再叫我....” 带着疑惑的心情,老板大哥坐到灶台旁翻起个小人书看,但余光一直瞄着赵三元那边,想看看到底是咋回事,挺好的老弟,怎地突然神神叨叨的....大半夜的你可别吓唬我啊....不然只能等天亮再收摊了.... “二位慢用,吃吃喝喝啥的都好说。”赵三元示意别客气,内心也在盘算着啥时候开溜。 谁特么能想到半夜出来吃个夜宵能撞见黑白无常?谁又能想到跟它俩一个饭做上秃噜面条? 无常无常,人生太无常。 “客气!老弟太客气了!”白老爷不止大松一口气,还有那么一丝丝小感动。 粗茶淡饭而已,算不得什么。 但妙就妙在彼此之间的身份。 即便黑白老爷明白劾召万神在尘世的副作用,可并不代表不能用啊,人家就铁了心要干你,能咋办? 做阴差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当初赵三元逃离地府后,几位阴差罗刹没少被其他小弟背后指指点点说闲话。 所谓再一再二难再三。 如果第三次被劾召万神收拾,那也别在地府当差了,到奈何桥捧着桶喝汤然后找口井跳吧。 “不打不相识,以往的些许误会就让它烟消云散吧,日子还得继续过不是?总不能一直活在过去。”赵三元学着老康展开话疗,试图不战而屈人之兵。 “老弟没毛病!”白老爷心中大石落了大半,既然赵三元给面子,没道理不兜着,随即跟黑老爷乐乐呵呵秃噜面条。 要说吃相吧,其实真谈不上多么恐怖,也谈不上多么高雅。 白老爷舌头郎唧的,黑老爷则是斗鸡眼,吃相肯定脱离了低级趣味,不走寻常路。 说吃就吃,说喝就喝,难道是它们没心眼么? 不。 返璞归真了。 活了十几二十年的难脱稚气,活到七老八十的都是人精。 黑白老爷虽死,但在地府当了不知多少年的差,看过不知多少形形色色的人。 再者地府中跟尘世不同,没必要耍心眼子,一切都讲究个规矩,所以久而久之的不是黑白无常没有心眼,而是没必要有心眼。 当然了,试图跟它们耍心眼的,基本没有啥好结果,跟上坟烧报纸差不多一个道理。 赵三元一边斟酒一边问道:“据我所知,阴差来阳世无外乎勾魂一事,可每天要亡故的人数不胜数,肯定不可能每一个都让二位老爷亲自上阵,今夜却结伴同来,难道是有其他的事要做?” 白老爷美滋滋喝了口小酒,但只是取其精华,酒盅并没有移动分毫,“那是自然,能被我们兄弟勾魂的要么是罪大恶极,要么是仁义贤德,要是每个都亲力亲为也忙不过来啊。” 注意,两种情况是罪大恶极和仁义贤德,其中没有任何高低贵贱,更不会因身份如何如何,全凭生前所作所为。 即便是个皇帝,只是单纯的证明投了个好胎,天天要是泡在后宫里正事不干,死后也就是个小鬼来勾,啥也不是的那种。 “那二位是冲我来的?”赵三元直接把话挑明了说,因为尝试了一会后发现自己真没有话疗的天赋。 按性情,自己更适合掀桌子。 “呃——”黑老爷被噎的够呛,连连捶打胸口窝,但白老爷没搭理它,阴差又不会被面条呛死,缓个十年八年的就好了。 “老弟说笑了啊,这次同来阳世确实是来勾魂的,但肯定不是你的魂,你阳寿未尽,又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下边没道理勾你啊。”白老爷哑然失笑,却有句话没有明说,当初地府一战,黑老爷从忘川河的巨船上被赵三元抽到了卷云台,因此听到了酆都大帝与药王之间的谈话,知道赵三元这小子未来好像是要办大事的,至少现在不会死,除非他闲着没有事请神把阳寿烧光。 赵三元无奈翻了翻白眼。 那你特么早说啊! 吓老子一跳! 刚才都想着是不是连夜去白云观请师父来帮忙了。 熊孩子嘛,即便有能耐,可碰到了难处也是第一时间想着找家长,人之常情,谁也不能免俗。 如果黑白无常知道赵三元的想法,恐怕真得给跪下去。 求求收了神通吧! 你一个小子都嘎嘎了,再来个老的还不得乱杀啊! 黑老爷依旧捶打着胸口窝的同时拉了拉白老爷的衣袖,后者明白意思,随即放下酒盅淡然道:“差不多是时候了,老弟你瞧见从对面铺子出来的俩人没?” 赵三元顺着白老爷的手指方向看去。 是个大烟馆。 风月场嘛,黄赌毒不分家。 只要有一样合法存在,另外两个绝对少不了。 两个男人勾肩搭背的走出来,看模样绝对是抽大了。 “是左边那个吧?” “没错,他马上要死,三、二、一、倒。” 话音刚落,那男人还真就应声而倒,旁边的同伴却没当回事,毕竟抽到了的人能有啥正常思维? 随即一缕阴魂从躯壳中浮现,它迷惑看着四周,还没搞清楚发生了啥事。 但不等他想明白,黑老爷一甩拘魂索再轻轻一扥,那阴魂已被它收入袖口当中,然后继续喝酒。 两鬼说的话,常人肯定听不到,也看不见它们,可能听到看到赵三元啊。 老板大哥一直盯着这边,见赵三元说完后,从烟馆里走出的其中一人直接嘎嘣死了,引来不少人的围观,没谁会去在意那对夫妻间的瓜。 你嘴是开光了吧! 说人人倒? “按照他投胎伊始的阳寿算,应该能活个四五十年,但他不知爱惜自己,一天得抽三两烟土,终于成功的把自己阳寿耗尽,此刻便是他的死期,神仙也难救。” 赵三元深以为然。 毒这东西害人不浅,无论何时都该被彻底禁止,奈何时局百年动荡,好不容易出了个林公,最后连个善终都没有落下。 也不知未来啥年月才能彻底杜绝这鬼东西,真要能做到,相信应当是个不错的岁月年华吧。 “相信二位定是公务繁重,既然事儿办完了,我也不好挽留二位,咱们就此别过吧。”赵三元宁愿跟小孩一桌,也不愿意跟黑白老爷坐一桌,瘆得慌啊,而且不光心理上的排斥,人与阴魂待久了,对身体肯定不会有益处,还是各干各的事去吧。 然而别看白老爷是个阴差十个鬼,可无论生前死后都讲究仁义二字。 这又是炸酱面又是二锅头的,没啥可报答的,多唠十块钱的还是可以的。 况且事还没办完啊。 “哎~老弟误会了,勾这个魂儿只是捎带脚的事,正事还没办。” “又要勾谁的?” “就刚才对婆娘横眉竖眼那个。” 赵三元纳了闷,“他?我看他不像是要死的人啊。” 白老爷嘿嘿一笑,“对咯,就是因为他不像要死的人,所以我们才走这一趟。” 第二百二十七章 真虎逼 该死的人见过挺多,该死的鬼也见过不少,但不该死的人还惊动黑白无常齐至的,真没见过。 赵三元的确被小小的震撼了一下,赶紧喝口小酒压压惊,预感告诉自己接下来有大瓜可吃啊。 从之前的观察来看,那个男人确实不对劲,正常人的三魂七魄哪有打包往外飘的?能出现这种情况只有将死之人。 问题是他灵火还算可以,并无短命之相,更没有印堂发黑,魂很淡的现象。 当然,他魂魄飘离的程度非常细微,刚刚往外飘一点点便又落了回去。 简单说就是反复拉扯,奇怪得很。 “魂魄离体代表着阳寿已尽,需要阴差来勾索亡魂前往地府,对吧白老爷?” “差不多吧....” 赵三元愣了愣。 啥叫差不多啊? “因为这尘世间太复杂了,老弟你懂的。” “我不懂。” “贵人多忘事了啊老弟,你之前怎么走的阴难道忘了?骗过了城隍左右游神,正儿八经走正规程序入的地府啊,你说你自己当时算不算魂魄离体?” “这.....” “不光是走阴的,还有些道士也真不是个东西,没事老出什么阳神啊?一出阳神,地府就会有反应,认为这个人要死了,可等阴差赶到地方的时候,哎~他玩完后魂魄归体了,阴差完完全全白跑一趟,你说气不气?要知道阴差每年是有指标的啊,办事效率低是会被责罚的。” 虽然没有明着挤兑玄门中人,但话里话外还是有不少怨气的。 想想也是。 往返阴阳两地肯定不会像你从炕头到炕梢那么简单,阴差接到活儿赶去勾魂的时候,却发现人家玩呢,的确有点闹心。 换位思考一下,赵三元觉得换做是自己的话碰到类似情况,出阳神的不死也得给他整死,妈的老子跑一趟容易啊? 可话说回来,这个逻辑有点不太严谨,很轻松就能从中找到漏洞。 “不对啊,难道不能提前确认下生死簿?等确定人阳寿真真耗尽了后再勾不就行了?” 白老爷叹了口气,“老弟,你又不是没见过生死簿,它是一直在变的,举个例子一个人刚刚还有十年阳寿吧,这一刻突然干了件丧尽天良的事被扣掉十年,那么下一刻他就得死,反之也一样,说这人眼瞅着要噶了,临死前突然干了件大善事给增寿了,所以单纯蹲在生死簿前没啥用,这还不算有些大手子能借运帮人增寿,弯弯绕绕太多了,我当阴帅的我都嫌烦。” 赵三元上次走阴不光亲眼见过生死簿,而且还在楚江王的陪同下查阅了好几个人的阳寿。 甭管过程怎么样吧,生死簿确实一直在变。 不过看到的并非生死簿本体,它在酆都城内最安全的地方,由酆都大帝亲自掌管,为了阴曹十殿方便查阅信息,酆都大帝将生死簿分出十缕灵韵,藏在阴曹内十个房间当中,知晓具体位置的非常少。 而说到借运帮人增寿,赵三元有些了解,但此法有着许许多多硬性前置条件,能做到的高人凤毛麟角,能请这样的高人来做这样事的人更少之又少。 用白老爷的话说,这人世间的弯弯绕绕确实多。 “阴差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不让阴阳错乱失衡,人死,魂魄便不能在阳间逗留,要么被城隍聚在一起待走黄泉,要么被阴差勾走入冥土,这即是规矩,即是天道纲常,但横死的自杀的不算啊,老弟你懂的。” 踏踏实实坐在一起唠嗑后,彼此间的关系拉近不少。 从身份角度出发,自然是人鬼殊途,但能让黑白两位老爷另眼相看,是赵三元有这个实力。 法脉足够硬,再加上酆都大帝还点过名,客气点没毛病,况且吃人嘴软的以后说不定还得打交道,退一万步讲,这小子以后要撞见这小子走阴,不会被揍那么狠。 只是唠来唠去,白老爷的口头禅让赵三元略感无奈。 我要是都懂,还用你解释个啥啊。 诚然,生死轮回就是一种重新来过的机会,但这事不是机械式的循环往复,里面牵扯着大量规矩。 用通俗点的方式来解释,轮回是一个有相对规律、有目的的进程,是件非常严肃的事,严肃的事就必须要被郑重对待。 所以一个人如果不珍爱自己,枉废生命,甚至是自杀了去,那么灵魂便不配被地府接引。 做回人容易? 是多大的造化? 多少个在后边排队? 你倒好,自己噶自己。 行,噶自己是你的自由,毕竟人生当中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 可既然已经噶了,那就别投了。 再说到横死的。 像是跳井悬绳、车祸他杀、突发恶性疾病等等都算横死。 而横死的说道要比自杀的多很多,牵扯了强烈的怨念、执念、恶念、因果,它们死后的灵魂会出现‘定格’状态,要么需要被高人帮忙超度走个特殊程序往下送,要么需要找个替死鬼。 一般横死的,有很大概率家里犯重丧,轻则克妻儿老小诸事不顺,重则连街坊邻居都能给克死,然而不少人并不了解其中的严重性,就算稍微了解一些的,也大概率碰到流水线干活的阴阳先生,导致悲剧上演。 总而言之,轮回和阳寿都是非常严肃的事情,无论对死人还是生人,都牵扯极广。 “两个多月前他已经出现了这种情况,刚开始来勾魂的阴差以为是他阳寿未尽,便按照程序留后登记,后来又连连续续来了好多个阴差,但都没法勾魂,老弟你也看到了,他的魂魄又出来又回去的反复横跳,小辈的阴差真没法擅自做主,毕竟这涉及一个人的生死,可总这样也不行啊,阴差来来回回的也耗不起,没办法,我和黑子亲自跑一趟看看到底怎么个事。” 赵三元恍然大悟。 心想竟然有这等奇事。 持续两个多月了? 有点意思啊。 “那二位老爷是勾还是不勾?” “他只要满足生死簿上阳寿未尽、灵魂没有彻底离体这两个条件,即便是我们也没法勾魂,得把情况带回去禀报阴曹十殿,等阎君老爷们拿个主意。” “不是吧,二位老爷可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勾个魂的权限都没有?” “呃——”黑老爷又被噎到了,疯狂捶打胸口窝。 这说的是人话? 无常咋了? 阴帅咋了? 就是酆都大帝亲至也不能随便剥人生死啊,都怪民间一些人嚼舌头,非把阴差说的跟社会鬼似的,看谁不爽就能把魂勾走。 白老爷欲哭无泪,“别闹了老弟,咱们地府最讲规矩的。” 术业有专攻,黑白无常的本职工作有两个半,一是勾魂接引,二是捉拿恶鬼邪魂,偶尔也会在准备轻生的人面前现身,劝其珍爱自己。 “行吧,那我回去睡觉了。”赵三元见没有乐子看,顿感无趣,还以为能看到无常老爷大发神威的一面,合着还得回去请示上层领导啊? “别啊老弟!”白无常面色有些急迫,赶紧伸手拦住赵三元,就在刚刚,它想到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有个不情之请,还望——” “那就别请了,不干。” 没等话说完,赵三元断然拒绝。 无常老爷赔笑请求,能有啥好事? 用脚趾盖想都知道没憋好屁。 彼此间又不亏欠什么,没必要做鬼情。 “先听听先听听,看在上回被你白白胖揍一顿的份上,先听听,给我和黑子个面子。” 有时候赵三元还真就吃软不吃硬。 左看看白老爷郎当长舌头,右看看黑老爷瞪着斗鸡眼,再回想起之前走阴时候的事,多多少少有点对不住人家,而且被黑白无常盯上了,半夜在你床边那么一站,谁不瘆得慌啊。 “让我盯着点他?” “没错,我和黑子公务繁忙,不能在这边蹲点,等回去禀报阎君老爷们后还得出趟远门,所以想让请帮帮忙,老弟你懂的。” “懂,道理我都懂,可地府就你俩当差?当初追我和兔子的至少万八千的吧?不能派几个过来蹲点?” 白老爷摇了摇头,“规矩就是规矩,普通阴差想要来到阳世,前提必须是为了接引亡魂入冥土,不能有丝毫停留,若想留在人世更长时间,至少得阴帅级别,可阴帅就十个,再往上的也更没机会前来,很忙的,再者说哪个阴差能比得过老弟啊?” “捧的太生硬,不吃你这套。”赵三元面色如常,不为所动。 “....”白老爷内心腹诽不已。 废话! 无论生前做人还是死后做鬼就没几次说小话的经验,再加上最近地府太忙活了,上边你打我我打你,成批成批的死,战死饿死冻死冤死的越来越多,十殿阴曹加班加点的干活,听说奈何桥的孟婆汤都快供不上了。 难啊。 做阴差难啊。 越是到这种时候越是不能出岔子。 所以赵三元是最完美的选择。 是活人,本事还大,跟下边不少大佬都有关系,尤其是看鬼门关的那俩门神! 别以为不知道它们当初严重放水啊! 也就是打不过,不然天天往它们脚底下吐口水! 赵三元眼神毫无变化,依旧没答应。 虽说本人对这件事有不小的兴趣,但仅限于吃瓜范畴,并不愿意掺和其中。 “我能有啥好处?” 砰—— 白老爷手腕翻转,便见个大纸元宝拍在了桌面上,“天地钱庄,地府通用。” “我一个大活人,要天地钱庄的元宝干屁!” “哎~老弟话不能这么说,是人就有死那天,白哥走关系帮你先存上,等你咽气那天我和黑子亲自来接你,到时候利滚利啊。” 赵三元满脸黑线,强忍着不把纸元宝砸它脑壳上。 诚意的确能看出来,但形式真接受不了。 老子还没活够! 管下边利息高不高干啥? 刚才是特么谁说的地府最讲规矩? 按照规矩,生人是没办法提前给自己置办阴钞纸钱的。 道理很简单,首先活人在下边不可能开**,只有死后在被接引的同时,冥土登记造册,烧来的东西才能入供养阁。 再者纸钱在阳间才值几个钱? 每个人活着的时候都哗哗的给自己烧,那下边也没有穷鬼了,光是通货膨胀就能给供养阁干迷糊。 纸钱的真谛,在于心意。 是生人对故人的思念和追忆。 供养供养,说白了亡魂们花的不是钱,是情,是亲情、是爱情、是友情、是人间一切至情。 所以白老爷的意思是能走关系钻空子,能让赵三元不光活着的时候在下边供养阁开户,还能提前存一大笔钱。 “我没兴趣花纸钱。” “别介呀,万一以后你子孙后辈能用到呢,存的年头越久,利息越多啊,老弟你懂的。” “再见。” “那老弟你说怎么办才能打赢。” “如果以后我再走阴去下边,无论是进是出,二位得想办法帮一手,别再出现像上次那种情况,我这人不喜欢打打杀杀,白老爷你懂的。” “这.....” 其实赵三元早就想好了条件。 从阴差手里能拿到的好处太少太少了。 唯一有用的就是从身份层面打开思路。 以后的日子少不得要与人争斗,再出现老高濒死的情况,到时候肯定要去捞人,所以能走黑白无常的路子,能少许多麻烦。 但对于阴差来说,走阴这种事本质上是不被允许的,只是千百年来尘世高人从来没少过,没被识破就罢了,一旦被识破肯定要按规矩办事。 “没问题。” “这么痛快?你不会是忽悠我吧?” “哪能啊老弟,白哥我向来说话算话。” “真同意?” “同意同意,不就是等你再走阴的时候让我和黑子帮衬点么,没问题,到时候你在黄泉路尽头的石碑前把它戴脑壳上,白哥就来了。” 赵三元有些措手不及,他都想好怎么讨价还价了,岂料白老爷答应的极为爽快。 殊不知这小子在下边早就挂了号,如果再走阴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倒不如睁只眼闭只眼,差不多得了。 也就是赵三元主观思想没转过来,否则不会说出这么简单的条件。 白老爷将自己高高尖尖的帽子放在桌上,跟之前的金元宝不同,要想将它实实在在交给赵三元,白老爷得显个真身,眨眼的功夫而已,不会引起啥骚动,毕竟大半夜的没谁会注意路边摊的角落。 但! 老板大哥会! 他一直在观察赵三元这边的动静。 冷不丁瞧见浑身煞白郎当个长舌头的‘人’出现,他头个反应便是白无常。 要不咋说有的人天生就是社牛。 只见他抄起灶台下的砖头,朝着白无常的面门就扔了过去。 啪—— 正中目标。 白无常懵逼了,黑无常也懵逼了。 谁也没料到会突然飞来个砖头。 “别急眼别急眼,看在是他请客的份上咱不跟他一般见识,二位不是还有公务么?莪就不多留了,交代的事肯定给办明白。” 赵三元一边说着话,一边上前给老板大哥护在身后,小声骂道:“你特么虎逼啊?白无常显身这么一小会你就用板砖摔它脸?咋想的?赶紧收摊连夜打包行李回老家!” 老板大哥表情七分忐忑,三份疑惑,嘀嘀咕咕道:“不对啊...传说中不是说往白无常身上扔砖头,它就会用金元宝或银元宝打回来么?我还想着富贵险中求捞一笔呢....” “你是真虎逼....” 第二百二十八章 字字暴击 传说这种东西,主要分你主观上去怎么看待。 举个例子,你是更相信许仙的捕蛇手法,还是更相信亚里士多德的几十种论文着作能保存几千年? 主观啊主观,主观很重要。 换做当下其实也差不多。 传说白无常是个乐子鬼,喜欢拿活人寻开心,最瞧不起胆子小的人,如果碰见白无常你不怕不逃,反而对着它扮鬼脸吓唬它或是扔石块等物,白无常会用金元宝啊银元宝反击,直到扔完为止。 问题来了啊。 且不说白无常乐子不乐子,它本身就是个鬼,乃地府十大阴帅之一,名声响彻大江南北。 朝它扮鬼脸能吓唬到它? 脑子是长在麻筋上了么? 它在下边不知见过多少凶神恶煞的恶鬼,啥凄惨模样的没见过? 用金元宝银元宝反击就更扯了。 咋地? 白无常不会大逼兜啊? 还是手里的丧魂棒是摆设? 看干不干你就完了。 所以说有些传说充斥着不靠谱,谁信谁冤种。 敢往白无常脸上扔砖头? 造孽啊! 若非是有赵三元帮打圆场,老板大哥至少被带去地府三日游七天乐的。 等孽造完后,他后怕了,麻了。 毕竟刚才是富贵险中求的条件反射,但赢了一直爽,输了火葬场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恨不得钻进灶台里掩耳盗铃。 然而没有想象当中的恐怖场面,老板大哥再一眨么眼,白无常已经凭空消失,跟从来没出现过似的。 “老弟....我刚才好像做了个梦,梦到自己看见白无常了....” 赵三元淡淡瞥了他一眼,“做梦是吧?行,你就祈祷着他俩别在梦里找你吧。” 老板大哥急的大鼻涕泡都喷了出来,“不是做梦?我真见鬼了?” “可不是,你还给了它一砖头,话说你是不是傻狍子转世?寻常人看到鬼都是有多远跑多远,你倒好,竟然还想着捞一把,我都没你虎逼。” “那咋办啊...以后睡觉不会真在梦里给我把魂儿勾走吧?跟孙猴子似的...” “少给脸上贴金了行不?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不知道啊,你且把心放肚子里,黑白老爷又不会白吃白喝你的,赶紧收摊回家,有空在十字路口烧点纸钱摆些供果孝敬孝敬磕几个头,啥事都不会有。” 赵三元稍稍安慰了一些后,便向着鸾鸣阁大门走去。 事已至此,这活不干也得干了。 没关系。 倒要看看那个男人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老板大哥还算听劝,但他看到两碗‘丝毫未动’的面条和酒盅时,好奇心又占了上风。 回想起刚才赵三元说的话,难道黑白无常真的吃了面条喝了酒?可没见动筷子啊。 犹豫片刻后,他鬼使神差的举起一个酒盅抿了一小口。 “呸呸呸——” 味儿也忒淡了! 简直跟清水一样一样的! 而且还拔凉拔凉的差点给压凉掉! “我还是收摊回老家吧....” 赵三元没有再去注意老板大哥。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能帮一把已是做好人好事,老话说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以后他在生活中是否还会头脑发热,那是他的事。 而自己也有自己的事要去做。 “嗯?” 这时赵三元的脚步戛然而止,有种踩到别人的感觉。 等低头看去时发现,没踩到谁的脚面上,更没有触碰到任何人。 但方才的感觉明明是踩到人了才对。 错觉? 赵三元有些疑惑,此地正是鸾鸣阁大门台阶下,谈不上是摩肩接踵吧,至少也是门庭若市,所以他只是蹲下稍稍查看,确定踩到的是青砖后便打消疑惑,当是单纯的错觉。 “干这行干久了,自己都有点神神叨叨的。” 自嘲笑了笑后,赵三元再次回到鸾鸣阁。 细细想来,哥几个还从没在窑子里办过事,人多眼杂的,得小心为上,尤其是不能打草惊蛇。 七拐八拐,回到了菊花楼下的大庭院中,现在差不多是子时,人比刚才少了一些,但场面更加劲爆露骨,只能说有钱人真会玩。 “别害羞啊,我又不会吃了你~” “姑娘别这样....” “哪样?” “别动手动脚....” “没动手动脚啊,我只是动你的耳朵~怪有意思的嘞~要不去你单间里细说?我采耳的活儿可好了~” “实不相瞒,我是佛门子弟....” “佛门弟子就没耳屎了啊?再说了,佛门的我伺候的不少啊,密云北边那个寺庙知道不?别看庙小,大和尚可有钱了,十天半个月就让小汽车拉些姐妹上山,我门儿清的很,你是喜欢扮尼姑的?还是喜欢扮菩萨的?” 大受震撼! 吕秀才大受震撼! 他之前倒是睡的相对踏实,没被外界的嗯嗯啊啊或叽叽喳喳所影响,就是睡前喝了两壶茶,被尿憋醒了。 可他在屋里找来找去竟没找到夜壶。 咱也不知道这么豪华的房间里怎么就没有夜壶,尿往哪撒啊? 没办法,吕秀才只能出门找个犄角旮旯放水,因为出来后他同样没找到茅房。 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吧? 恰好这时候有个清秀可人的小姐姐凑过来,想想都刺激。 但听到这番话后,吕秀才的三观受到极大冲击,尿都差点回路了。 啥? 还有这种淫寺? 也不要个比脸了啊! 竟然把窑姐领到寺庙里! 信众的香火钱是这么用的? 身为半个佛门弟子的吕秀才大为愤慨,还有几分同出佛门的尴尬。 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但吕秀才还算不得真正的出家人。 “刚才我口误了,其实我是道门弟子....” “巧了~道门我更熟了啊,顺义有个道观知道不?里边的牛鼻子们在鸾鸣阁花费重金赎了好几个姐妹的身,美名其曰在道观里打杂做饭,其实都懂嘛,领头的道长可喜欢我扮成仙女儿和宫中娘娘了,但我嫌他年纪太老,我更喜欢年纪小的~” 吕秀才彻底麻了,气的俩招风耳乱颤。 世风日下! 世风日下啊! 合着我里外都不是人了? 再者说你们这的业务扩展的太广了了吧! 要全面覆盖京津冀咋地? 佛不佛,道不道,还能不能有人出来管管了! 遗憾的是,现世生活中离大谱的事数不胜数,你只有一双眼一双耳,听不到看不到世间的每个角落。 林子大了会出现傻鸟,苹果大了会出现蛀虫。 清规戒律? 别闹了。 功德箱里白花花的票子啊,难道放钱庄银行吃利息? 有白就有黑,更有灰。 能有苦行僧,就会有花和尚。 如佛陀与魔王一般。 吾涅盘后,法欲灭时,五逆浊世,魔道兴盛。魔作沙门,坏乱吾道,着俗衣裳,乐好袈裟,五色之服,饮酒噉肉,杀生贪味。无有慈心,更相憎嫉——佛说法灭尽经。 用大白话翻译下佛陀与魔王传说中的对话。 魔说:“你度人何止千万,可以圆寂闭眼了,但你圆寂之后,我一定会破坏你的佛法。” 佛说:“佛法即是正法,无外力可破。” 魔说:“无相非相,无天非天,佛有一日,魔存一天,佛亡之际,魔道恒留,你在世时也不是人人都信仰佛法,你入灭后如何?信仰真正佛法的人会越来越少,以欲驱己的人会越来越多。” 佛说:“佛光是普照之光,照耀着一切众生,也照耀着心有邪欲之人。” 魔说:“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魔人亦无常心,亦以百姓心为心,人性本恶,你教导人们远离邪欲,殊不知人道永远是各种欲望的相互碰撞,我顺应人的欲望,满足人的欲望,若人人如佛,哪会有魔?若世间无魔,你怎成佛。” 佛说:“我有佛经留世,供后人思虑。” 魔说:“经典是死,人是活,要教化众生,必须是人来解释。” 佛说:“我有僧宝留世。” 魔说:“亦是死物,若人心皆魔,佛宝即魔宝。” 魔又说:“到你末法时期,我叫莪的徒子徒孙大张旗鼓进入你的僧宝内,大张旗鼓穿你佛门的袈裟,大张旗鼓破坏你佛门的正法,无需我推波助澜,他们为了己身欲望自会主动曲解你的经典,破坏你的戒律。” 魔再说:“到你末法时期,再无佛光普度,再无慈悲济世,更无佛法传世,人心即魔,人人皆魔,为了满足欲望,他们会竭尽所能毁掉一切佛门正法经典,除了典籍上的皮写着佛字,内容早已面目全非,拜佛只为名利,拜佛只为邪欲,不为正信,他们拜的是心中的魔。” 佛祖听了魔王的话,久久无言,唯有两行热泪缓缓流了下来.... 当然以上也只是传说罢了,真假已不可考。 至于显示如何,每个人的看法都不同。 反正吕秀才是想起了这段典故,感叹着世道越来越难了。 佛灭后正法期一千年、像法期一千年,末法期一万年,伺候佛法尽灭。 现在正处于末法时代。 佛门净土,群魔乱舞。 能依旧恪守本心的修行人越来越少。 而且这种感觉在外边的体会,根本没有在鸾鸣阁里的体会更深。 由窑姐说出这番话,对真正的佛门弟子来说堪称字字暴击,杀人诛心。 “说这些花里胡哨的干啥?我就一句话,上楼免费不?” 破局者来的突然,赵三元出场解围,并问出关键。 什么世风日下啊佛不佛的道不道的都无所谓,闲着没事别杞人忧天。 佛祖管不了,三清也管不了,跟普通人更没关系了。 都找窑姐能咋地啊? 过好自己的日子得了。 “公子真会开玩笑~能开得起菊花楼雅间,还差奴家的仨瓜俩枣?” 赵三元非常认真严肃的点了点头。 差! 非常差! 毕竟没有几个人会拒绝白嫖! 清秀小姐姐再上下打量一番赵三元,还真就笑盈盈道:“换做公子你也不是不行,但得连着三天,好不容易才遇到这么有眼缘的小公子~” 赵三元哑然失笑。 不是在说吕秀才么? 咋对象切换到自己身上了? 话说回来还真是,自己真有点招窑姐稀罕,之前在奉天城的电车上,那小姐姐也想着倒贴。 “干啥啊三元?你不会真想在这开荤吧?”吕秀才收枪后赶忙拉了把兄弟,以为是他岁数小扛不住诱惑,要精虫上脑了,但该说不说的,这里的女人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极品,就眼前这个无论从模样、气质还是年岁,放在外头不说是哪个深宅大院的千金小姐吧,至少也是个小家碧玉了。 赵三元当然不会想着在这开荤。 养了这么多年的童子尿容易啊? 关键时刻厉害得很。 可身为过江龙,有些情报真得仰仗鸾鸣阁里边的小姐姐,比如询问下魂魄左右拉扯的男人总喜欢揭谁的牌子,实在是这窑子忒大了点,里里外外都快赶上帅府大青楼的规模了,要是挨个地方找,房钱到期估计也筛不完啊。 正当赵三元想询问能不能单纯的上楼唠嗑时,突然从远处传来惊呼和骂骂咧咧的声音。 窑子嘛。 客人不满意是在所难免,更何况是顶级窑子,稍微有一丝丝不如意,当爷的都不会惯毛病,所以出现些情况在所难免。 循声望去,事发地在假山旁。 一个只披着绸缎外袍的男人面色愤怒,他大喊道:“来人!管事的都他娘死了不成?竟然给我安排个病秧子!你们鸾鸣阁就这么做生意?” 片刻之后,白天安排赵三元等人入住的伙计快步赶来,一步一哈腰,三步一点头,连连赔笑。 “爷息怒,气坏了身子咱可担待不起啊。” “息怒?你看看你家的姑娘,我还没等真刀真枪的上,她突然抽了,你说是不是病秧子?糊弄我?” 伙计侧身往假山下看去,的确看到个面容姣好的姑娘躺在地上时不时的抽搐。 还真抽了? 不应该啊。 自家姑娘们每过半个月都抡着去把脉检查,但凡身体有点毛病的都第一时间治疗调养。 “是是是,爷说的是,糊弄谁也不敢糊弄您啊?爷咱雅间上座,小的保管给您个交代。” 由此可见,这伙计不光八面玲珑擅长及时止损,而且权限不小,能直接给客人免费安排菊花楼雅间。 周围吃瓜看戏的不少,上前的只有吕秀才。 医者仁心。 他不可能当做没看见。 首先抬起这姑娘的下颚,谨防她咬断自己的舌头。 咬舌至死的概率很低很低,一般情况下咬舌的死因是失血过多。 然后按摩复溜穴、意舍穴、还有风池穴,先把情况控制住再说。 行家出手见真章,经过吕秀才的紧急处理,这姑娘慢慢停止了抽搐,气息也相对平稳下来。 “怎么样?是啥病?”赵三元紧随其后,蹲在身旁观察着姑娘的面容。 吕秀才轻声道:“不是病,是因一瞬间的剧痛给疼抽的。” “哪里?” “肩胛骨,碎了。” 赵三元顿感震惊。 因为在这姑娘身上根本没看到任何外伤。 肩胛骨怎么可能一瞬间碎掉? 第二百二十九章 血之余也 肩胛骨,也是俗称的琵琶骨,它呈三角形,贴于胸后内壁,这两块地方对人的身体非常重要。 从些神鬼异志的传说和典籍就能看出个大概,比如神仙被穿了琵琶骨,那再大的本事也使不出,基本报废。 生活中也一样,别说是琵琶骨碎了,就算得了严重的肩周炎,双臂都跟灌了铅似的。 话又说回来,这姑娘的琵琶骨是碎了不是裂了,难以想象要承受多大的痛苦,都把人直接给疼抽了。 赵三元自问有好几种办法碎了他人琵琶骨,但绝对无法做到毫无外伤。 这姑娘穿的清凉,大部分肌肤裸露在外,至少可以确定上半身没有任何外伤,连块皮都没有破,那她琵琶骨怎么碎的? 赵三元回头看向被伙计领去雅间的狎客,难道是他手劲太大了? 没道理啊。 人又不是熊瞎子,能把人骨头干碎? 即便干碎,也不可能是上半身吧? “我们是外人,过犹不及,还是让这里的人接管吧。”赵三元拉着吕秀才向后退去,事已至此,又没办法让姑娘恢复如初,但小哥俩心里都明白,这件事很不寻常。 而风月场就是风月场。 欢喜时,狎客能把姑娘当成宝。 无趣时,狎客只把姑娘当成屎。 没有谁会真去关心一个风尘女子是好是坏,更不会关心她是死是活。 姐妹? 别闹了。 世上最刻骨铭心的仇恨之一就是争宠,女人间的争宠比你想象的要可怕太多。 往大了说有后宫六院,往小了说有教室车间,就以风月场为例,一个狎客总喜欢点一个姑娘,熟客中的熟客,当夜这姑娘洗白白画了美美的妆静候着,只等欢迎光临,不料半道上熟客去了隔壁,因为龟公说隔壁姑娘今晚穿了黑丝。 绝对是几辈子也化不开的大仇。 所以风月场没有想象当中的姐妹情深,里边充斥着明争暗斗,恨不得全天下就剩她一个娘们才好,全世界的男人都点她。 反之,男人也差不多,恨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爱他。 人之常情嘛。 因此当昏迷的姑娘被抬走时,投来的眼神中没有怜悯和忧虑,只有无数冷眼。 “能看出啥眉目么?” “碎骨在一瞬间,又没明显外伤,暂时没法确定到底是何缘由。” “我倒是想起曾经发生的事,有点相像。” “啥啊?” “记不记得跟你说过铁岭的事?李谷雨那憋犊子对豆苗侄女做的事。” 吕秀才心头一紧,“能咒人惨死的钉头如意术?确定么?” 赵三元摇了摇头,“不确定,而且只是有些像罢了,并不完全一样。” 据说这招能杀人于千里之外,李谷雨肯定没达到这种程度,否则自己和老康不可能活着走出老李家门。 如果背后真是有人作祟,那碎了姑娘琵琶骨的人可比李谷雨要厉害,威力可大不止一丁半点。 什么? 是自然现象? 谁家琵琶骨能自然碎成好几块! “保险起见,先试试看再说。”赵三元蹲在地上用手指画着图案,从旁观者的角度,跟熊孩子玩泥巴似的。 在图案正中插上一根清香,随后又掏出根长长的头发丝缠绕其上,正是方才顺手从那姑娘身上揪掉的,反正人都疼抽了,揪根头发不会感到任何疼痛。 “带火柴没秀才?我的用光了。” “等会,我找找看。” 吕秀才不抽烟,所以没有随身带火柴的习惯,找来找去也没找到。 “打火机成不?” 白嫩白嫩的小手递过来个长条金属物,看着非常精致,正是想让赵三元白嫖的清丽妹纸,她语气六分忐忑四分好奇,搞不懂这是要干啥,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一定很有趣。 “啥是打火鸡?”赵三元问出非常关键的问题。 真不是他土逼。 实在是这玩意儿根本没见过。 imco。 奥地利品牌。 欧陆上最古老的打火机,最开始是用废弹药壳做机身,以燃油为能源,奠定了后世打火机的基本原理,有那么一段时期几乎成了跟真金白银一样的硬通货。 但当下时代,这玩意儿全都是纯手工制作,绝对是真正的奢侈品,常人没见过情有可原。 “嗯....可以理解为西洋版火折子,用起来可方便了。” 赵三元似懂非懂的接过打火机,事急从权,若是拖得太长时间就试不出个眉目了。 啪~ 火苗燃起~ 赵三元乐了,心想这玩意儿好啊,有一定防风的能力还非常便携,以后大冷天的再也不用猫犄角旮旯划火柴抽烟了,堪称烟民神器。 清香被点燃,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燃烧的速度正常,飘摇的烟气也正常。 直到燃烧至头发丝的那一刻。 呲呲呲—— 眨眼间缠绕的头发丝就燃烧殆尽,在清香表皮烫出螺旋黑线。 赵三元和吕秀才都双眉紧皱。 果然有问题。 “那姑娘中招了,而且看样子中了不止一天。” “是某种咒么?” “暂时没法确定,但至少能证明有人在刻意去害她。” “跟钉头如意术相比如何?” “李谷雨施展的咒法是随施随现,可这姑娘少说中招七天以上,我猜测是潜伏积攒到某种程度上后突然爆发,说不清哪个术法更厉害。”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清丽妹纸听的云山雾绕,完全搞不懂对话涵盖的内容。 又是腚又是肘的。 而且为啥那头发丝烧的飞快啊。 正常来说长头发燃烧后不可能全都燃尽啊,顶多烧焦一段后就灭了。 不懂。 但大受震撼。 然而她震撼的太早。 清香燃烧处在触碰头发丝后已然熄灭。 没风没雨的,神奇的很。 《黄帝内经》——发为人血气之! 发者,血之余也。 人生之富贵、吉凶、祸福、贫富均可知矣。 从相术角度出发,头发光彩润泽为佳,头发浓密粗硬的人,无论是男是女都血气都比较旺盛,身体大多强健,性格硬朗,刚强果断,生活中做事比较认真,有智慧。 头发枯黄,代表这个人的气血欠佳,有失运之相,各种运势相对低落,在性格方面欠缺自信和果决胆量。 头发硬如鬃的人性格大多数倔强高傲,好胜心很强,直爽又暴躁,待人诚恳又磊落,饮食不分粗细精糠,容易得罪他人,易被他人忽悠,夫妻情感容易出问题。 头发稀疏的人财运较好,性格通常豁达,凡事都比较看得开,睿智又精明,聪明绝顶虽然是个梗,却有几分道理在。 而一些天生满头白的,属于异相外露,这种人要么穷困潦倒,要么成就一番事业。 这里稍微再扩展一下。 为啥随着时代越来越进步,相术却越来越罕见了? 骗子除外,一些真正通晓相术的高人是没办法。 满大街上要么焗了油的要么整了形的,真没法去观相,连摸骨这行都跟着沦陷。 当然是真有那种高人能通过假象看到本质,奈何太少太少了,普通人能碰到的基本上都是拉着你小手揩油的老六。 一个人的运和势可以一定程度通过头发来观察,反之亦然。 “怎么说,管还是不管?”吕秀才等待老弟拿主意,他主观意愿上肯定是想管的。 路遇不平事,仗剑可平之。 虽然是正统佛门传承,但吕秀才骨子里是个热血小伙,否则他师父早就磨平他心中的仇恨盛火了。 人之将死和国之将亡一个道理。 你不管,我不管,谁来管? “情报太少。”赵三元摇了摇头,“暂不知幕后黑手是想教训一下那姑娘还是想要她的命,况且其中缘由和牵扯的因果我们尚且不知。” 心可以善,但别好心办坏事。 等再多收集些情报后再决定不迟。 而且这窑子里的水好像比想象当中要深很多。 都没等去调查魂魄左右拉扯的男人,现在又出现了其他情况,简直一天乱麻。 所以得先找个突破口。 赵三元打定主意,突然拉着清丽妹纸的小手往楼上去。 “走,上楼,秀才你去把老康他们叫到我屋里。” “啊?有别人一起?那不能免费了,还得加钱。” “我们又不能把你怎么样,就唠唠嗑。” “上回有个校长也是这么说的,结果进屋后发现有好几个人,幸好鸾鸣阁后台硬,不然我都吃大亏了。” 赵三元无奈翻了翻白眼。 怎的你满脑子里都是那点事啊? 能不能有点格局?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不一定非要走下半身啊。 事实上赵三元的要求太严格。 身在风月场中的女人不讲专业讲什么。 讲量子力学不确定性原理? 清丽妹纸正想脱离‘魔爪’的时候,却发现从个雅间里走出来个地中海,他怀里还抱着个吃糖葫芦的小姑娘。 懵了。 这啥套路啊? 带老婆逛窑子的见过,带老丈人来找乐子的也见过,带闺女的真没见过。 懵逼间,她稀里糊涂被赵三元推着进了房间。 大门一关,内外隔绝。 “不是老弟,你多少有点过分了啊,刘哥我之前海誓山盟的说绝对不飘,你小子倒好,回头就找一个是吧?” 刘芒泛咬牙切齿那叫个恨啊。 早知道就不把钱都交给老弟管着了。 “哎~三元又没成家,偶尔松快松快又没什么,我师父以前还跟窑子里的老鸨一起看世界地图呢。” “你就惯他吧!前辈如果知道肯定练你一块收拾,老沈你来评评理,三元要是把身体搞坏了怎么办?” “把我剁一节熬汤。” “你特么——” “能不能听我说一句?瞎叭叭啥啊!”赵三元脑瓜子嗡嗡的,越来越后悔当初的决定,脑子真进水了才花大钱住窑子。 兄弟们见老弟要来脾气,都缩了缩脖子不再哔哔,也就沈采薇胆子大,将手上的糖浆塘渣偷偷往赵三元衣服上蹭。 “现在有两件事,一件必须得干,一件可以不干,究竟怎么干,一起说了算,你们是听我说事,还是继续嚷嚷?” “插一句啊,我能去接别的客么....” “老实儿坐着。” “哦....” 赵三元瞪眼睛,确实挺吓人,清丽妹纸哪敢顶嘴啊,只能祈祷着赶快脱身,果然雅间的客人一个比一个怪。 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听到了赵三元说的事情。 啥? 魂魄离体? 人真的有魂儿啊! 啥? 黑白无常? 世间真的有鬼啊! 啥? 咒人生死? 刺激啊! 光是听听就好刺激! 这些都是哪路高人? 和尚? 道士? 大仙? 看着不像啊。 “老弟你....”康木昂欲言又止,理智让他想狠狠喷一喷赵三元,大半夜的出去吃碗炸酱面都能摊上事?可感性又让他舍不得喷老弟。 算了算了。 不就是帮黑白老爷干个活么,就当给地府办事了。 万一死后老弟能凭此功绩投个好胎呢。 老康不喷,不代表老刘不喷。 他嗷一嗓子冲上软塌从后边抱住赵三元的脖子,咬牙切齿道:“造孽啊!你是真造孽啊!就不会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咳咳——我想着以后要再走阴也好能有黑白老爷帮衬不是——” 吕秀才则陷入沉思当中,思考着那个男人究竟怎么回事。 要死不死,要活不活。 但甭管怎样,既然已经答应了黑白老爷,那办事不能打折扣,如此一来,中招的那位姑娘,恐怕没有精力去调查幕后真相了。 “你们说是干一件,还是连着一起干?” “都干啊!都干都干!” 没等哥几个回答,清丽妹纸跳着脚抢先开口。 要不咋说女人的好奇心一上来跟洪水猛兽似的,谁也挡不住。 赵三元将老刘放倒在软塌上,直言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但要想全都干,必须得有个明白人说说情况,放心,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还有赏钱?那更得干了啊!快说快说,让我干什么?”清丽妹子两眼放光,也不知她到底明白不明白其中的危险,不过有时候缘分总是这般奇妙,说不定能与什么人合作,什么人能帮你一手。 “先说你的名字。” “舌香兰。” “谁问你在窑子里的诨号了?” “丁好好。” “第一个问题,你们窑子里最近出没出过邪乎事?” 第二百三十章 狰狞女尸 “邪乎事?”丁好好托腮回想着,“邪乎事可太多了啊,你想问哪方面的?” 多? 哥几个面面相觑。 这里是窑子又不是坟圈子,能有多少邪乎事? “说说看。” “戏班里的一个姐妹跟野男人私奔,后来发现对方不是男人;芙蕖楼有个姐妹的胸部突然大了好几圈,以前是小香瓜,现在成大西瓜了;还有快六十岁的老鸨聆姐毫无预兆来了经血,听说好像是怀了;烧煤的范大爷说在合欢楼的院子里看到了他几十年前的老相好,问题是以前他说过老相好早就死了,姐妹们都说范大爷喝酒把脑子喝坏了....” 越听越迷糊。 赵三元想要出声打断,可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找到理由开口。 因为丁好好说的这些事确实很邪乎啊。 单拎出来哪一样都不太正常,又是香瓜变西瓜,又是老鸨来例假的。 但这些都不是赵三元想听到的东西。 “就没有更邪乎一点的?比如谁谁谁突然逢遭大变啥的。” “有啊,刚才躺地下抽的姐妹不就是么....” 得。 情报收集出现巨大阻碍。 这妹纸知道的事是不少,可都没啥关键信息啊。 既然直球打不了,只能从其他方面来想办法了。 “刚才的姑娘叫啥名字?” “花名是水连珠,我们都叫她珠珠,本名好像叫徐珍。” 赵三元一脸大无语,冷不丁一听花名还以为是毛子的莫辛纳甘。 “她入鸾鸣阁多久了?平常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大概....四五年吧,反正比我早一些,她看着温婉,其实性子可厉害了,又因为跟老鸨聆姐是远房亲戚,很多姐妹都受过她的气,所以她得罪过的人真不少,包括我在内。” 赵三元不清楚这番话中有多少水分,就算有,应该也不会很多,因为丁好好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对她没啥好处。 如果背后真有人刻意去害徐珍,大概率就是鸾鸣阁中的人,因为这里的姑娘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金丝笼中,看着光鲜亮丽,其实毫无自由可言,恩怨情仇汇集在一方小天地。 按照丁好好的话,徐珍像是个刺猬,在鸾鸣阁里扎过不少姑娘,对她有恶意的不在少数。 “要不咱还是先办白老爷嘱托的事吧。”老刘打心眼里不想节外生枝,不是他没有热心肠,而是他明白世道艰险。 在家那头的一亩三分地,不是街坊邻里就是哥们朋友,除了要靠本事,还要靠朋友帮衬,即便如此都不敢保证次次都有好结果。 如今远离家乡,你拔剑四顾全是陌生的人和事,其中又潜藏着多少秘密? 老话说拔出萝卜带出泥,究竟是谁害徐珍,又是因何而起,牵扯了多少因果,谁知道? 管可以。 热心肠也不是不行。 但首先要知晓利害和代价。 这里是帝都,这里是八大胡同之一的胭脂胡同,这里是达官显贵一掷千金的顶级窑子,轮得着几个外地愣头青做出头鸟? 按照老刘的本意,最好能把巨额房钱给退了,能退点是点,实在不行也得赶紧走人,远离是非之地,小哥几个的安全最重要,其它都无所谓。 只是老弟答应了白老爷要调查,跟阴帅言而无信,后果很严重。 “刘哥说的有道理,事由轻重缓急,要不咱们先研究研究那个飘魂儿的?等把白老爷的事办明白再逐步调查其它的也不迟。”老康对此表示赞同。 老弟和秀才之前试了试,几乎可以断定祸害徐珍的人或许比李谷雨更厉害,大活人的琵琶骨说碎就碎,得多狠的术法?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几位爷,还没歇着呢啊?” 伙计拎着个鸟笼子乐乐呵呵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不少小厮,手里边不是端酒菜就是举果盘。 “希望刚才的事别扰了几位爷的兴致,小小心意还请笑纳,我们鸾鸣阁的厨子是以前宫里头的大厨,味道一定会让各位满意,当然,不收费。” 天上不是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但更多时候会把人直接拍死。 伙计无事献殷勤,哥几个都知道不简单。 “有话直说,没工夫跟你扯淡。” 对于赵三元的干脆利落,伙计早就见识到了,而且他乐得如此。 见过太多道貌盎然的伪君子,如赵三元这样简单直接尤为可爱。 “爷说的是,方才在下边的时候,爷是最先上前照顾我们的姑娘,这事小的打心眼里感谢,但开门做生意的,多一事肯定不如少一事,希望几位爷别把事漏出去,小的在这千恩万谢了。” 赵三元单单瞥了他一眼,“道理我明白,可你明不明白那姑娘遭遇了什么?两个琵琶骨都碎成好几截,人活活疼抽了过去,绝非常力所能为。” 情理之中,意料之中。 想把窑子做大做强,最重要的不是姑娘有多俊,也不是服务有多好,而是安全和稳定,踏进大门后啥也不用担心的踏实。 谁会管一个窑姐究竟经历了什么? 客人只会在意她抽没抽。 抽了就是有病。 有病可能传染。 谁还会来? 耐心的去跟每一个人解释里边的道道? 别闹了。 来这地方是为了瓢,不是为了上知识小课堂。 赵三元的意思很简单,不会去乱嚼舌头,但你们窑子里得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然而伙计笑着叹了口气,“爷的好意小的心领了,无论那姑娘得了什么怪病,现在都不必挂怀在心。” “什么意思?”吕秀才立马开口询问,心中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她死了。” “不可能!我查看了她的伤势,虽然严重但绝不到致命的地步,怎的可能这么快就死了!” “爷别激动,小的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本来是安排好人带她去就医,岂料还没等离开鸾鸣阁她忽然就咽了气,聆姐为了不引起恐慌,吩咐先将她的尸首安置在柴房中,等明天再妥善处理。” 才多久的功夫? 人说没就没了? 看着吕秀才压抑怒火的摸样,刘芒泛不免感叹鸾鸣阁真不简单啊,知道老弟们个个侠肝义胆,生怕知道那姑娘死后会去节外生枝,所以特地前来把事挑开了。 明面上是告知真相,本意是说鸾鸣阁知道各位有可能要多管闲事,可现在人都没了,都赶紧洗洗睡吧,日子照常过,权当啥也没有发生,警告和劝诫意味十足。 “知道了。” 赵三元的回答很简单,没有确切答应,也没有确切拒绝,态度很微妙。 伙计点头哈腰,临走时隐晦的看了丁好好一眼,意思不言而喻,你进了这屋就别白进,盯着点,有事随时汇报。 等伙计离开后,哥几个都看向赵三元,眼神出奇的一致,连素来喜欢息事宁人的老刘都不例外。 死人了! 性质他妈的不一样了! 明显是伤人在先,让徐珍体会到极致的痛苦后再取她性命! 这种阴损至邪的做法令人不齿! 到底多大仇多大怨? “老子花了巨款,还不让溜达溜达了?走,去看看到底怎么个事,你也一起来吧,如果你领导询问有关经过,事后你如实说即可不用隐瞒。” 光明磊落。 就是要大张旗鼓的去看尸体。 拦? 那就退钱! 丁好好的大脑还处于发懵状态,没有彻底回过神来,她印象中徐珍平日里虽然得罪了不少姐妹,可应该没做过啥伤天害理的事,到底是有人要害她?还是无差别针对鸾鸣阁里的其他姑娘?包不包括自己? 安全感几乎丧失殆尽,她现在只想跟在赵三元几人身旁,至少度过今夜再说。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反正就是怕。 却不知,她的直觉和决定在不久之后避免了遭遇相同惨剧。 几人随即离开雅间,只有老沈和采薇两个拖油瓶留下。 深夜里的风很凉。 但深夜里碰撞的荷尔蒙依旧旺盛。 之前‘小小’的波澜看样子没有引起过多的注意力,达官显贵们依旧该玩玩该浪浪,啥也不耽搁。 然而刚刚离开菊花楼的赵三元余光看到个熟悉身影。 瓢魂儿的男人! 这让赵三元的脚步为之一顿。 “怎么了?” “今晚运气不错,我看到了让白老爷脑壳疼的人。” “飘魂儿的?在哪?” “往前楼的戏场去了。” 从戏场传来的敲锣打鼓声格外清晰,看样子是通宵达旦不会散场。 这年头的娱乐项目真不多,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能娱乐的就那么几样。 瓢大昌。 喝大酒。 看大戏。 抽大烟。 赌大博。 尤其是看戏,堪称清末以来的全民娱乐,它的风靡有很多原因,但当它过于‘风靡’时,恐怕底子和骨子已经开始溃烂。 而放在当下,能有场子整夜唱大戏,不说是座无虚席吧,至少也引来许多喝彩,不少狎客舒服完都左拥右抱的看大戏。 铁打的身子也不能成宿的干啊。 “机会难得,好不容易撞见了我不想错过,不如兵分两路行动如何?” “没问题,都听你的,鸾鸣阁这么热闹应该不会有啥危险,但怎么个分法。” 赵三元摇了摇头,“我对验尸一事很不擅长,你们谁干过?” 吕秀才:“我有经验。” 老康:“我略懂。” 老刘:“我不会。” 清晰明了。 赵三元带着老刘和丁好好前往戏场,老康则和吕秀才前往柴房。 今夜的碰到的事又多又杂,从出去吃夜宵看到飘魂男人开始,事一件接一件,要素非常繁杂。 其中是否有隐藏的关联? 暂不清楚。 老康虽没有亲身经历一切,可事经历的多了,经验也就多了,他有种感觉鸾鸣阁内部的水要比想象中更深更浑.... 柴房并不难找,门外有个老头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摇头晃脑的打着节拍,心中有曲自然嗨的典范。 “大爷歇着呐,我们是官府的仵作,特地来验尸的。” “演谁?” “验尸,验尸体的。” “提谁也不好使。” “验尸啊,验尸!” “念什么诗?” “大爷您歇着吧,我们自己进去。” “好嘞。” 老康试探性的往里走,待发现看门大爷真不阻拦的时候,他有些哭笑不得。 这叫看门? 我太奶爬着都能随便过! 其实想想没毛病。 逛窑子的人谁去柴房溜达啊?更何况里边还有具热乎的尸体。 老康领头往前走,秀才殿后观察有没有人跟着。 柴房不小,干柴也不少,但两人还是第一时间看到角落里盖着的白布。 “叨扰了。”老康客气客气后翻开白布,首先映入眼帘的面容下了他一大跳。 狰狞! 过于狰狞! 五官几乎都扭曲到了一起! 可想而知临死前究竟承受了多大痛苦! 两人自问看过不少尸体,而像这般死相的确实没碰见过。 “是她没错。”吕秀才点了点头,随即撸起袖子准备检查。 想要知道一个人的具体死因,说困难也困难,说简单也简单。 当下时代炎黄的验尸办法,大部分还是沿袭宋代《洗冤集录》中间的那一套,西方解刨学虽在晚晴传入炎黄,但精准度上肯定没有西方法医高。 不过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并不都是落后时代的糟粕,而且吕秀才根本没费多大的功夫,便查明了死因,另外一头的老康也得出了结果,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隐忧。 “上半身骨骼大半碎裂。” “下半身筋肉多处寸断。” “胸口腹部有略有凹陷,恐怕她的脏腑都出现了严重损伤,就像是.....” “就像是被汽车反复碾过,被无数人踏过一样是吧?” “对,但还是那句话,根本看不到任何外伤,她的那些骨头和筋肉到底是怎么断的裂的?” 怪不得徐珍的死相如此凄惨狰狞。 钢筋铁骨遭遇了也得完。 “康哥,你觉得她是因脏腑经脉严重受损而死,还是以骨骼筋肉碎裂被疼死的?” “我倾向于后者....” “当真有术法能做到这种程度?除了死相狰狞外,从表面上看她完好无损啊。” 这种反差感过于强烈,让吕秀才都不免发毛。 老康看着死不瞑目的徐珍,脑海中想到某种可能性。 “你有没有听说过扎小人?” 第二百三十一章 厌胜之术 “扎小人?”吕秀才仔仔细细品味这仨字。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 他明白老康的意思,说的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扎小人,而是这类普通老百姓都耳熟能详的诅咒方式。 追根溯源,它源自于哪个时代已经不可考,这里挑个相对靠谱的。 上古部落时代,人类处于弱势群体的时代,那时候或许还没觉醒走到哪走种到哪的基因,绝大部分的食物来源是狩猎,但手里一没有连环甲二没有哒哒哒,说是狩猎,很多时候野兽看到你比你都开心,谁吃谁真不一定,人们不敢保证每一次都能活着回来,食物链比后世要公平的多。 带头大哥想要带好队伍,每次都得给出外狩猎的小伙子们鼓劲打鸡血,想方设法的消除对野兽的恐惧。 也不知是哪个屯子的带头大哥想出来的妙招,出外狩猎前先画许多野兽的画像将它们挂在树上,然后让小弟们嗷嗷叫对着画像射箭或是用枪矛去扎,爽完趁着一股子热血劲儿再出去狩猎。 听着很幽默搞笑,但老祖宗们的辛酸苦泪,后世子孙根本难以想象。 体现的是面对一切困难的勇气,和想将血脉传承下去的决心。 他们百折不挠,他们开枝散叶,他们奋勇向前,他们时至今日成为了世界第一大族。 我想所谓勇气的赞歌,就是这样了吧。 若老祖宗们看到后世子孙的生存环境,震惊的同时一定会自嘲和欣慰。 话说回来,在上古漫长岁月中可能是这种方法太好用,导致被更多领域加以利用,比如在祸害他人的时候。 科技进步无法改变人文进程的底层逻辑。 这里是华夏,阴人玩的都是高端局。 最着名的事件当属西汉时期的巫蛊之祸,其中过程如何,不少史料有明确记载加以佐证。 大概情况是暴脾气的汉武老刘得了病,总头疼脑热,连特么放屁都砸脚后跟,宠臣江充说陛下啊是太子想让你噶啊,我有线报说太子家中做了个陛下的小木人,天天扎天天锤。 结果是太子嗝屁,牵扯数十万人。 历史上对这件事有着明确定义,太子是被冤枉的。 这里不讲权谋诡计,也不讲政治立场,更不讲太子有没有扎小人。 关键是‘巫蛊祸人’罪名的强大波及力量,即便只是个干掉太子的理由,那么这个罪名也足够将他压得难以翻身,至少在那个时代,从上到下的人们都或多或少明白巫蛊有多厉害,也导致这场真正的父子局成为历史上最大的政治案件之一。 扎小人能不能害人,在巫蛊之祸事件中相信能看出几分来。 说了历史事件,再说生活当中的东西。 此类术法,中西方都有涉猎。 在西方的概念中大致分为两类,一是接触性巫术,想要发挥作用需要特殊物品与目标有物理接触,比如在目标身上放置特殊物品。 二是顺势巫术,可以远距离运作,不一定非得需要物品与目标实际上的接触,然而所选用的法器物品要与目标有在某种方式上的相似或者共通,外形和内在都可以,扎小人明显属于顺势巫术的典型。 炎黄方面则称此类术法为厌胜之术,顾名思义,厌胜即是厌而胜之的意思,以术法诅咒的形式达成目的。 《辞海》有载:厌同压,有倾覆、适合、抑制、堵塞、掩藏、压制之意,是古代方士的一种巫术,谓能以诅咒制服人或物。 老康话中的扎小人,其实指的就是厌胜之术。 说通俗点,是人类的意念力量,这股力量可以是好,可以是坏,可以是善也可以是恶,在医院内或是在职场中最为突出。 这种力量能外能内,后世有许多种实验结果,有明确记载的都一箩筐。 就举两个例子,首先是对内的,在一个会场内,主持人邀请名观众上台,然后将硬币放在他的小臂上,告诉所有观众和本人,去想象硬币去灼烧这名观众的经过和结果,神奇的是没过多久,这名观众猛的一甩手臂,刚刚放置硬币处的表皮有轻微灼伤。 其次是对外的,一个人买了两个杯子放在两个地方,又将两个草莓分别放在其中封闭好,每天对两个杯子里的草莓嘟嘟囔囔。 一个用最恶毒的语言去诅咒它。 一个用最关怀的语言去祝福它。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草莓在腐烂,另一个草莓的腐烂速度要慢上许多。 意念的力量啊! 如果其中再加上些更加玄乎的东西,后劲会更大! 以上道理,吕秀才都一清二楚。 可厌胜之术的涵盖面太广,再者能造成的伤害真有这么大? “康哥,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因为普通人的精神力无法做到持续高度集中。” “说的不错,所以幕后黑手要么是个高人,要么受到过高人指点,而且我担心的是万一要针对的不止这姑娘一个人,又该如何?” 老康和吕秀才眉头紧皱。 身为异人高手,能用本事助人救人,就能用本事害人杀人,跟药材是一个道理,所以都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幕后黑手到底有多邪乎? 他们也感慨徐珍的尸体被送到官府后,大概率不会被仔细验尸,验了也大概率验不出个所以然,草草了事。 这年头,死个人在社会上根本翻不起一丁点的小水花,死就死了,其中有不少人死的格外蹊跷,但会因这样那样的原因导致大众难以察觉真相。 “想要查出些眉目只能用笨办法了,厌胜之术需要特殊物为基础,短时间内应该处理不掉,我们先调查到鸾鸣阁内到底有多少人跟徐珍有过节,然后暗地里一一检查她们的东西。” “也只能这样了,希望别是针对更多的人,我先诵经超度亡魂吧,无论她生前有无罪孽,身死后都是过眼云烟....” 老康将白布盖好,为徐珍做着力所能及的事。 没有因为素昧平生,对她冷眼旁观。 更没有因为她窑姐的身份,对她有任何心理抵触。 老康还是那个老康。 哪怕是曾经的生死对手,决出胜负后也要妥善处理后事。 当然小鬼子阴阳师除外。 它们不是人。 视角转换,前楼大戏场。 后半夜的大戏比想象当中要更加火爆,热闹非常。 这时候台上唱着的霸王别姬刚巧到高潮部分,引来台下一阵喝彩叫好,赏钱满天飞,不少大哥都想当榜一,期待着等会跟虞姬共赴巫山。 当然,演虞姬的旦角是个男人。 那又怎样? 戏子不就是想玩就玩想扔就扔?管什么男女啊,只有那些只能看到他们光鲜亮丽的普通人,才会以看待神明的虔诚与崇拜眼光去看他们,却不知戏子永远是戏子,下九流中的下九流。 “那个谁,来个果盘。” “好嘞大爷,您是记房账啊还是现钱儿?” “果盘还要钱?老子在菊花楼都白送好不好!” “哎~大爷有所不知,菊花楼和咱们戏场走的不是一个账啊,一个果盘八十八块大洋呢,小的真做不了主。” “来来来!老子倒要看看你家果盘是能开出十八朵牡丹花还是咋地,给老子来一套!” 略微靠后的观戏位置上,赵三元都被气乐了。 心想什么他妈的果盘敢要八十八块大洋? 去紫禁城里吃也不敢要这个价吧? 一旁的老刘心里直滴血啊,惨声道:“老弟你是真敢干啊,八十八块大洋吃果盘?咱回陶官早市儿上能把所有的水果都包圆了!” 其实吧,真不是赵三元刻意炫富装逼,毕竟都吃过一回亏了。 主要是戏场这么多位置,好像就自己这桌上光秃秃的啥也没有,看别人的席面都摆满了桌子,自己这边太扎眼容易惹来没必要的注意,尤其是怕被前边不远那个飘魂男人注意到。 “一袋白面都扛了,还差这俩火勺?花就花了。”赵三元不甚在意,钱不就是用来花的么? “我懂你的意思,要是怕扎眼你早点说啊,我回去把房里的果盘拿过来凑数不就得了?你兜里钱多烧的啊?” “没事,花的是你的钱。” “???” 乖巧坐在赵三元旁边的丁好好强忍着不笑出声,无数次告诉自己是专业的,陪酒时无论客人出多大洋相都不会笑。 很快,一行十八人排着队走来。 对没错是十八个人,他们最终站在赵三元这桌的面前,个顶个红领结燕尾服,时髦的很,而且每个人手里都举个精致托盘,摆着各种各样的新鲜水果。 “一、二、走~” “祝大爷吃不愁穿不愁,洋房仅次大青楼~” “祝大爷多挣钱少动气,日子美满甜如蜜~” “祝大爷财路广发发发,多娶姨太卧千花~” “祝大爷吉如意吉桂荣,丰年丰月多丰增~” “增财增福增长寿,寿山寿水寿长生~” “生福生财生贵子,子孝孙贤代代荣~” “荣华富贵年年有,有钱有势有前程~” “祝大爷一日千里迎风帆,两袖清风做高官~” “三帆五跃创大业,四季发财财路宽~” “五湖四海交贵友,七星高照势如牛~” “八方进宝堆成山,九子登科传后代~” “十全十美在人间,百年好合妙胜仙~” “千金一刻是春宵,万紫千红尽逍遥~” 吉祥话吆喝完毕,十八个果盘咔咔的摞在桌面上,摆出个小尖塔的形状,然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啥叫专业团队? 连赵三元都看懵逼了。 谁能想到上个果盘能有这么多讲究? 还别说,小词儿整挺好啊,都特么搁哪学来的? “这就完了?十八个果盘就敢卖八十八?”老刘看来看去,发现这些水果除了刀工好之外,也没别的稀奇地方啊。 赵三元乐呵呵摆着个荔枝吃,“人家不说了挺多吉祥话么?我看挺好。” “说吉祥话是吧?我现在去跪着给他们说一套,能不能倒找我八十八?” “噗——” 丁好好实在没忍住,一口酒水喷了出去。 无奈,她实在没见过像老刘这样奇葩的客人。 扣扣搜搜也就罢了,咋地来窑子里还想赚点? 赵三元夹根烟怼进老刘的嘴里,让他少哔哔几句,“逗你玩呢,没花你的钱。” 眼神几乎没有离开过飘魂儿男人的背影。 让人意外的是,这货是一个人看戏,不想别人左拥右抱。 怪了啊,自己身边都有个丁好好,他怎么不找娘们儿? “你认识他不?” 丁好好思考一会后点了点头,“当然认识啊,鸾鸣阁内的姐妹都认识他。” “熟客?” “算是吧,他最近天天都来,但不是因为熟客,而是因为他本身就有名气。” 赵三元略感惊讶,没料到还是个名人,“他干啥的?” “曾经是桂阑班的武生,叫江阳,可有名了,后来江阳班的班主突发恶疾死了,他就再也没登台表演过。” 武生,是戏剧中擅长武艺的角色,跟花拳绣腿不同,能得武生名头的都有真本事,一个武生能打十几个普通人还真不是吹。 其中武生大致分为三类,一种叫长靠武生,一种叫短打武生,最后一种叫翻仆武生,前者不光要演戏演的精妙,对武功的要求也非常苛刻,而且要有大将风度,得把气概给表现出来。 短打武生对武功的要求没前者那么苛刻,但功夫必须要迅捷矫健,主打一个干脆利落。 翻扑武生则在台上不说话,主打一个专业配戏,各种翻跟头和跌仆动作非常娴熟,灵敏的跟豹子似的。 武生武生,武生的行当就是后世所熟知的武行,不过依旧是下九流的职业,属戏子范畴。 正当赵三元想细问有关江阳的时,余光瞄见不远处的位置上发生了一点点不愉快。 有个大哥不耐烦的推走怀里的紫色旗袍姑娘,反而保住个新来的红色旗袍姑娘,原因是后者年纪更小,皮肤更嫩,声音更甜,还会叫爹爹。 紫旗袍姑娘或许是稍稍埋怨了一两句引来了大哥不快。 啪的一下啊!大逼兜甩在紫旗袍姑娘的脸上,怀里的红色旗袍姑娘娇笑着连夸大哥威武。 吃痛下,紫色旗袍姑娘再不敢多说半个字,陪笑着后退离去。 这种事随处可见,并不新鲜。 赵三元对此没有多在意。 以色侍爱者,色衰则爱驰。 亘古不变的真理。 紫色旗袍姑娘不动声色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有着深深五指印的脸上突然阴狠起来。 她仔仔细细的关好房门,随即从床板隔层中拿出个巴掌大的小木人,由画满赤色咒文的黑布紧紧包裹着,常人看一眼都会觉得瘆得慌。 “笑!老娘让你笑!” “打你个全身生病没得救!” “打你嘴烂天天把血吐!” “打你断骨跌倒被人剁!” 第二百三十二章 第二个 用手掌拍打只是发泄心头怒火而已,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这点紫旗袍姑娘非常清楚。 所以在打了木人几巴掌后,便从袖口处拿出根长长的头发,它属于方才‘抢活儿’的红旗袍姑娘,将它分别绕过木人的手腕脚踝和脖颈。 仅仅是这样还不够,准备工作还有不少。 蹑手蹑脚的又从床下拿出一个木箱子,外形看着挺普通的,包括在里边拿出的青砖头、绣花鞋、铁改锥,都是随处可见的东西。 但它们和木人组合在一起的时候,里里外外充斥着中式恐怖感! 将木人竖立在青砖头上,紧接着用毛笔在绣花鞋的鞋底写上‘仇人’的名字。 紫旗袍姑娘面容阴沉残忍,又潜藏着几分能决他人生死的快感。 叮—— 铁改锥照着绣花鞋狠狠刺了下去,透体而出扎在青砖头上。 小木人随之一颤。 不知是被物理意义上的震到,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小木人颤动的幅度不小,但没有跌倒。 叮—— 又是一锥! 叮—— 叮—— 叮—— 反反复复,用力越来越大,她的表情也越来越狰狞。 而木人的腹部处,外层咒布越来越凹陷.... 大戏场,依旧热闹非凡锣鼓喧天。 想要流畅交流很困难,要么附耳要么大喊才能听得到。 所以谁放个屁啥的不会引来任何注意,同时也包括闷哼痛呼。 方才‘抢活儿’的红旗袍姑娘突然面色痛苦,条件反射的捂住腹部。 但必须承认一分价钱一分服务,在大哥怀里的时候除了能无缝切换各种风格,而且任何不适感都得忍得住,绝不能表现出来。 比如大哥有口臭,你得说有气吞千重山,邈以万里河的气概。 比如大哥只想躺,你得说有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的豪魄。 睁眼说瞎话的胡说八道。 对自己那就更狠了,再苦再难也得受着,谁让干这门手艺了? “别急着蹭啊,等看完这场戏再回。”大哥笑着拍了拍姑娘的屁股,还以为是她急着办事。 红旗袍姑娘强忍着不适感,职业化的抛了个媚眼,咯咯娇笑说着羞人的话。 到底怎么了? 肚子突然剧痛,仿佛是肠子打了结一样。 不行,必须得忍住。 这个月再赚不到上边定好的数字,下个月肯定会被卖到黑窑里去,那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听说十个进去的姑娘有九个半熬不住。 忍! 必须忍! 红旗袍姑娘并不知道疼痛的分级标准,她现在所忍受的几乎等同于十一级,相当阑尾炎发作的剧痛。 人的承受能力到底有没有极限,多年来都没有彻底定义,但这姑娘真的很能忍。 除非忍不住。 “呃——” 下一刻,一声凄惨的痛呼,她从大哥的腿上跌落在地,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掉,脸色苍白如纸,连打滚的力气都没有。 还没等大哥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这姑娘已经疼到抽搐,两眼翻白。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哥懵逼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短暂的犹豫,错过了救助时机,也可能根本来不及救。 眨眼功夫,红旗袍姑娘的抽搐动作逐渐放缓,直到再无声息。 死了。 肝肠寸断。 死在这灯红酒绿之中,甚至都没谁发现她断了气。 “来人!这娘们儿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咋趴地上了?不爱伺候爷,爷自有花钱的地,怎的胭脂胡同就你们一家窑子?” 大哥的嗓门不小,有些距离稍近的客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闹事? 不可能。 谁敢在这闹事啊,除非家里有皇亲国戚。 还是看戏吧,这场霸王别姬正到高潮部分。 “哎~大爷消消火,她就是刚才酒饮的多了有点上头,我都劝她别扰了爷的兴致,她偏不听,非说看爷长得像她亲爹,小的自是不好拦着啊,瞧这事闹的,小的马上给您换一批随便挑。” 一名小厮秉承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宗旨满口胡诌,随即抱着红旗袍姑娘就往戏场外走,没有引来过多的注意,毕竟风月场里喝迷瞪的窑姐有很多。 但不包括赵三元。 “带她去哪?” 昏暗通道口处,他拦住了小厮,后者有些疑惑,却依旧堆砌谄媚的笑脸说道:“爷看上她了?那可得等会,她喝醉了需要醒醒酒。” “醉了?你瞪大眼睛看清楚,谁他妈能喝到七窍流血?” 小厮愣了愣,他低头看着怀里抱着的姑娘,下一刻吓得将尸体给推了出去。 合着自己是抱着尸体走了这么远? 刚才就想着息事宁人了都没仔细看,即便看了也是黑灯瞎火的看不清。 因为她身体还热乎软乎着,根本没想到已经死了,死相还这么恐怖。 “这——这——” 赵三元没搭理连滚带爬的小厮,他将姑娘的身体平放在角落里检查着。 没了脉搏。 死透了。 从颜色越来越深的腹部来看,里边出现了大量淤血,能有这么大的出血量,恐怕不止一个内脏受损。 急病? 开玩笑,谁得急病能这么惨? 再者说刚才这姑娘根本不像身怀恶疾的样子。 “相似的路数?”把风的老刘侧头询问。 赵三元叹了口气,“差不多吧,死的又急又惨,而且临死前受到了难以想象的痛苦折磨。” 从第一个到第二个,间隔时间太短了。 并且几乎可以断定背后是人祸作祟。 因为赵三元已经想到了厌胜之术,如果施术者的怨念恨意能够集中凝聚,结合特殊的法器加持,是有可能造成类似的结果。 可问题是到第二个算不算完? 有没有第三个?第四个?第十个百个? 倘若继续咒下去,背后那人绝对是疯了,要知道再擅长厌胜之术的高人,都不会短时间内去接连下咒,否则非常容易露出马脚,保持绝对的隐蔽性来达成目的才是完美。 但如果背后那人真疯了,绝对是一方浩劫。 “你认识她么?” “认识....刚入鸾鸣阁半个多月的新人,名叫崔童,是聆姐从别的胡同撬来的,之前在一起吃过饭,她除了有些高傲外,好像没听说有什么别的毛病....”丁好好脸色极差,毕竟死的两个人她都在现场,那种恐惧感越来越盛。 为何恐惧? 女人的直觉。 她总觉得鸾鸣阁内所有的女人好像突然变得不安全起来,下一个死的是谁都有可能。 老刘沉声道:“崔童和徐珍,她们有没有共同的敌人?或是有没有得罪过同一个人?” 丁好好苦笑不已,面对赵三元和刘芒泛的时候,她不再有职业化的表情管理,任何变化都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 “刘大哥,这里是窑子,我们是从里脏到外边的窑姐,除了赎身,必须在这里卖笑卖艺卖皮,赚的少,就要被贱卖到黑窑,所以每一个姑娘都想尽办法的抢客,能多赚一个铜板也好,就算不能赎身也不至于被卖到黑窑,这么说懂了吧....” 懂。 太懂了。 老刘仰天长叹。 这里边不单单涉及人性,更涉及上下阶级。 万变不离其宗,任何当权者都不喜欢看到手底下的人团结一致抱成一团。 下边一条心了,就该搞上边了。 姑娘们都和和气气谁也不抢客,其实钱赚的会更快,和气生财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但当权者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因为利益会带来纷争,纷争会带来冲突,有冲突的时候才能充分体现当权者的作用,或出来主持公道,或分化治之。 别说有权就有一切,不需要搞什么弯弯绕。 皇帝的权利大不大?他们一样要利用党争来巩固皇权。 所以职场中的乱、车间中的乱、甚至是课堂中的乱,都有可能是被刻意为之。 区别在于,鸾鸣阁的姑娘们更没得选。 她们是吃得饱穿得暖,可但凡有一丝丝做人的尊严,谁又会愿意出卖自己的一切在塌上承欢?除非没当自己是个人。 因此,姑娘们除了幻想撞大运被哪个大爷赎身外,也想尽快攒钱脱离苦海,殊不知听说过窑子里有几个窑姐成功把自己赎出去的?不过是当权者给画的大饼罢了,能噎死人的那种。 谁都想第一个离开,谁都想多赚一块大洋。 你多赚了,别人有可能就少赚。 人性被无限放大,纠葛仇怨也就多了。 最该团结一致的群体,内部却相互敌视着,暗地里使绊子是家常便饭,拉帮结伙构陷诬陷她人的更是数不胜数。 女人狠起来,鬼都害怕。 所以丁好好的意思很简单。 在鸾鸣阁里,每个姑娘得罪过的人多了,除了自身以外全是敌人。 “就是说我们得把鸾鸣阁掘地三尺挨个排查,不放过每一个人,才能找到下咒的瘪犊子?”赵三元自己都知道这个办法有多不靠谱。 白送套餐的伙计曾经说过,鸾鸣阁背后势力盘根错节,没谁敢在这里闹事。 而现在想把背后黑手给就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最笨的办法,排查鸾鸣阁内每一个人,但这么做的后果不言而喻,鸾鸣阁绝对会关门停业一段时间。 损失谁来负? 品牌遭受沉重打击的责任谁来负? 日进斗金的摇钱树,拥有它的人会竭尽所能的让它源源不断的生钱。 “爷,出来看戏啊?” 熟悉的声音传来。 正是那个拎鸟笼子的伙计,身后跟着好几个壮汉,还有脸色发青的小厮。 “来的还挺快。”赵三元站起身来,眼神淡然如常,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伙计侧身看了看赵三元身后躺着的尸体,感慨道:“真是多事之秋,鸾鸣阁以前不是没出过人命,但一宿死两个姑娘的事还从没有过,更巧合的是两次事发,爷您都在现场,要说是单纯的巧合爷您自己信不信?” “不信。” “爷您是个聪明人,更是个敞亮人,甭管其中缘由如何,还望爷稍稍移步,我们好好聊聊来龙去脉,如果没关系那鸾鸣阁自当厚礼赔罪。” 话说一半留一半,可彼此间都明白没说的是是什么。 如果有关系,后果很严重。 赵三元掏出烟盒,拍出根烟卷叼在嘴上,身旁的丁好好乖巧的点燃打火机。 “老子不去,你当如何?” 伙计摊了摊手,“很遗憾,我们只能硬请爷去了。” 话音刚落,身后几个壮汉踏步上前,同时伸手入怀抄家伙。 但有人比他们更快! 老刘! 社会经验极其丰富的他早就看出来者不善,见对面要动手,他立刻展开行动快步冲出,左轮手枪硬生生顶在伙计的脑门上! “谁动我弟弟,我就喂谁吃子弹。” 语气平淡,又充满杀意。 老刘说到做到,他真会开枪。 有时候息事宁人难得糊涂,那叫吃亏是福,没必要啥事都较真争个高低胜负。 但有时候半步不能退,一旦退了就是个死字。 这个度,老刘拿捏的极其精准。 也是莫闻山格外欣赏他的最大原因,因为莫闻山清楚这个看着猥琐的中年男人,支撑他身体的是侠骨,心中装的是仁义。 “爷,这就有点过了吧?大家有话好商量,亮了家伙可就相当于撕破了脸,真要闹到这个地步?我们是诚心诚意相请,绝不会冤枉好人。” “放你妈了个屁!要真不会冤枉好人会来要挟咱们?本来这事跟哥几个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完全是因为我老弟讲道义,看到不平事就想出手,不然谁管你们家死不死人?第一个死的时候,哥几个都在屋里唠嗑,第二个死的时候是在个嫖客怀里,如果不是出言提醒,你身后的小厮连这姑娘咽了气都不知道!” 老刘不为所动,手指紧贴着扳机,只要谁敢有异动直接就他妈开枪,然后找到小康秀才还有老沈他们连夜跑路。 但从对方的角度出发,其实人家做的好像也没啥错的,实在是两回都有赵三元。 人间事啊,不止是有黑的白的,正的邪的,玄乎的平凡的,很多时候你发善心时,却会遇到各种掣肘。 谁又能想到稀里糊涂的,脏水要往好心人的脑顶上撒。 赵三元吐了口烟圈,咧嘴一笑。 笑的不是别的,而是老刘办事风格越来越简单粗暴了,好事啊。 随即指了指崔童开始发凉的尸首。 “我长话短说,她是被害死的,之前那个徐珍恐怕也是一样,害她们的人不简单,所用的办法更不是常人所能抗衡,如果听劝就赶紧找个明白人来处理,帝都真么大,你们鸾鸣阁路子又宽,相信不用我再指点,跟你们说这么多是看在丁好好的面子上,谁再给脸不要脸,到时候别怪老子翻脸。” 说罢,赵三元转身离去。 不是因为他想息事宁人,而是霸王别姬这场大戏已经结束,那个飘魂儿的男人已经起身离开。 事有轻重缓急,既然主方这个德行,那没必要给好脸色,赵三元可从来不是个大善人。 老刘持枪缓步后退,确定对方没有轻举妄动后才跟着老弟离开。 “档头,他们真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亮家伙,以为我们没枪么,我这就——” 啪! 一个响亮的大逼兜! 伙计甩了甩发麻的手掌,冷声道:“瞎了狗眼?你没看见他拿着的枪?据我所知那种枪在奉军里边只有旅长以上军官才有,而且是嫡系部队,比枪?你知道人家背后有多少条枪?” “呃...那咋办....” “听人劝吃饱饭,回去把事告诉聆姐,由她做决定。” 第二百三十三章 画皮鬼 再好的大戏,终有散场的时候。 即使鸾鸣阁内的戏场每天从戌时唱到寅时,但熟客们都明白,到了丑时左右,往后的就没啥好看的了,因为好角儿都已经被大哥们领到雅间里单独唱。 当然,不是人人都一掷千金,尝不到花蕊还是能尝花瓣的,又差不了太多。 因此戏场内的客人散去大半,各自找自己的乐子。 从上到下,极少数人知晓在这里出了人命,更不知道杀人手法极其诡异。 顺着人群往外走,赵三元几个低调跟在飘魂儿男人的不远后,想看看他这么晚不回家还要去哪浪,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是挺怪啊,就像有啥东西在抽他的魂儿,然后又有股力量在往回拉,太怪了。” 老刘小声嘀咕着,他自问见过不少邪乎事,没遇到老弟已经在辽中地界小有名气,碰见过许多怪人,解决过许多怪事。 但应了那句话。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是万万不敢相信,寻常人的魂儿这么折腾早就嗝屁了,怪不得连黑白无常都感到棘手,确实没法去彻底定义。 “我咋看不见....?” “大妹子,听刘哥一句劝,别啥事都好奇,有的东西你若亲眼瞧见了,先不说会不会被吓个半死,你很容易沾染稀奇古怪的邪病。” 老刘是个实在大哥,也是个贴心大哥,就差没说妹纸你把握不住。 试想下你躺在床上,突然看到角落里有个鬼在啃手指头,能不吓尿算你撒的干净。 “前边是哪?”赵三元小声询问,因为越往前人越少,依稀见到是雅静的独立小楼,张灯结彩的却非常安静。 “丹彩楼,是我们这里最神秘的地方。” “窑子能有个屁的什么,咋地?里边住着太皇太后啊?” 丁好好俏皮吐了吐舌头,“差不多吧,那边只有一位姑娘接客,整个丹彩楼都是她的,多少达官显贵排着队想春宵一刻,但基本上都无功而返。” 赵三元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名字。 “柳娃儿?” “咦?你竟然知道啊,她的名头没有被外面熟知,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对,就是她,十天有七八天都不接客,据说排号都排到了民国二十年,而且是天价....” 老刘暗暗乍舌的同时又表现的颇为愤慨。 这种哄抬物价的都上火刑架! “那今夜是到他的号了?”赵三元又指了指前方,飘魂儿男人穿过回廊后,畅通无阻的通过安检,进入丹彩楼当中。 “不应该啊....江阳都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登台了,哪来的闲钱啊?即使他最火的时候,恐怕也没财力进入丹彩楼。”丁好好同样纳闷的很,作为内部同行,她更清楚里边的难度。 在丹彩楼外不远处,几人停下了脚步。 如果说鸾鸣阁是一颗大大的摇钱树,那柳娃儿便是摇钱树上下金蛋的凤凰,其中不知费尽多少心血才把柳娃儿的身价给炒上去,谁胆敢污了这块最重要的招牌,鸾鸣阁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硬闯不行啊老弟,要是那小子真有问题,一定会打草惊蛇。” “不打草不就行了?” “啥意思....” “咱们摸到楼顶上去悄悄的看。” 天地良心,真不是赵三元有意想免费看个活春宫啥的,实在是这类事他从小干到大。 小时候莫闻山领着他到处去看各种大姑娘小媳妇姨太太的,应有尽有,其中全都是富贵人家的女人,许多还是身份尊贵的格格小姐,府中看守自然森严些。 久而久之的,赵三元对怎么偷偷摸摸潜进去和什么地方观看位置最佳都门清的很。 “那还走啊,赶紧愣着!”老刘显得尤为兴奋,还是老弟路子野,自己活了三十来年还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 不能飘,看看总可以吧? 倒要瞧瞧那个柳娃儿有啥出奇的地方,卖皮都敢卖出天价来? “你且....该干啥干啥去吧,今晚多谢你的帮忙,等事情告一段落后再好好答谢。”赵三元看着丁好好,本来想说洗洗睡吧,但谁知道人家干不干活啊? “那你们小心啊,今夜我不接客了,心里头一直害怕的直发毛....”丁好好是个聪明的姑娘,明白再跟着下去只会成为拖累,今夜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没有看到想象当中那些奇异又神秘的事情,只看到了凄惨的死相,好奇心早就荡然无存。 愿意帮忙提供情报,一来是那伙计的眼神授意,二来是她自己想帮赵三元等人,因为这俩爱占小便宜、脾气又暴躁的男人,从未将她当做用完即丢的下贱垃圾看待。 经历无数难熬的日夜,尝遍了无数屈辱和无奈后,他们就像是一丝丝阳光,虽然不至于驱散所有寒冷,却依旧让丁好好心头泛起涟漪,相处的时候,她能清晰认识到自己是个人,不是一件商品。 当然,丁好好不会因为这点心境变化,要对赵三元和老刘以死相报,后者也不会为丁好好给予过分的帮助。 大家默契十足,一切都在不言中.... 借着月色,赵三元和老刘翻过回廊墙头,到这里还算利落,但老刘的身法肯定赶不上赵三元,万幸的是丹彩楼顶部还算平缓,高度也不是很高,等老刘呼哧带喘的爬上去时,没算错过好戏。 只不过这场好戏,实在出乎两人的预料。 “举架有点高啊,看不太清。”老刘扒开个瓦片,撅着屁股左挪挪右挪挪,一直找不到合适位置。 咔—— 一声脆响。 赵三元将手里的军用望远镜掰成两半,然后递给老刘一半。 “老弟你啥时候能改一改败家的毛病?我记着这玩意儿是李晚菘给你的吧?军用的玩意很贵的好不好。” “物尽其用才是正途,管它值多钱干啥?” 趴在窑子楼顶用军用望远镜偷看,此情此景足够奇葩的了。 楼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本以为里边会分个一二楼的,没料到整个镂空不分上下。 在一张软塌上,有一男一女。 男的是江阳,女的背着身暂时看不清容貌,但十有九八就是传说中的柳娃儿。 单看身段就足够勾人,曲线看得老刘都有点气血翻涌。 还是没经验,欠练。 赵三元就没什么反应,面色如常。 遗憾的是,有望远镜可以看到内部情景,但声音难以听清,上下实实在在有些距离。 唠了能有一小会,柳娃儿便帮着江阳宽衣解带。 事吧,都是那么回事,看不出啥新鲜的。 可必须承认,柳娃儿的花名真不是吹出来的,声音的确....与众不同。 赵三元回想起卖炸酱面老板说的话,鸾鸣阁之所以改名正是因为柳娃儿,果然不同凡响,相信只要是个正常爷们儿,光听声都没几个能扛得住。 而身边的老刘跟着下边的节拍,他屁股越撅越高,恨不得眼珠子顺着望远镜片溜下去。 “老弟,涨见识了哈,就是看不到正脸有点可惜....” “咱们是来看江阳的,又特么不是来看娘们儿的,你严肃点。” “我尽力...尽力....” “话说你有没有觉得,江阳的魂儿飘的越来越厉害了?” “哎呀老弟,哪个男人落柳娃儿手里都得被拿捏啊,老话说美人会把男人的魂儿勾走,肯定是有些道理的。” 赵三元想想好像确实有道理,依稀记得第一次被师父领着去看类似事的时候,幼小的心灵虽然受到极大震撼,可非但没被吓到,反而还上了瘾,天天想着看,越是想看,师父越是带自己去看,直到看到麻木想吐为止。 突然,他的瞳孔略微收缩。 “不对劲老刘!你看江阳他还有意识么?” 软塌上是香汗淋漓,可江阳跟挺尸似的躺在上边,一动也不动,完全是在被柳娃儿摆弄着。 从经济角度上讲,花天价进入丹彩楼,哪个男人都想度日如年,恨不得保持绝对的清醒。 从生理角度上说,干这么刺激的事,人的精神会比平常更加亢奋,总不能是爽晕了吧? “好像是不对劲啊....”老刘也发现了异样,结合江阳飘魂越来越严重的现象,他立刻想到了采补之法。 《新方八阵》: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则阳得阴而助而生化无穷;善补阴者,必阳中求阴,则阴得阳升而泉源不竭。 采补之法早就存在,更早的《黄帝内经》便有着明确记载,只是这种事一直不被炎黄世俗所接纳。 除了因为听着比较邪乎不像正道以外,其实更多的原因,是有些人不想让这类高级法门被大众掌握,只想掌握在自己手中。 常人都会采补能从中得到好处了,怎么能显得大老爷牛逼? 而绝大多数在民间流传的采补之法,其实都是单方面得利,只有我采你,没有我补你。 但就算如此,也没听说过能把人魂儿给采走的啊! 老刘心头愈发疑惑,紧紧盯着坐在江阳身上的柳娃儿背影,任何细节都不放过。 又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柳娃儿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非常疼爱的拍了拍江阳的脸颊,随即站起身来向梳妆台走去。 那面水银镜又大又清晰,足够让赵三元和老刘看到镜中的画面。 五官妖艳,肌肤胜雪,锁骨润泽、光洁如瓷。 第一眼看着妩媚,第二眼看着端庄,第三眼看着娇羞清纯,第四眼又看着骄蛮飞扬,总之她的脸好像能满足任何男人的完美幻想。 至少赵三元和老刘自问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柳娃儿在镜中欣赏自己的容颜没有太久,她略微皱了皱眉,好像对自己玲珑小巧的鼻子不太满意,紧接着又对流光溢彩的双眸不满意,直到对整个五官都不太满意。 叹了口气,她伸出手指放在脑顶处,一点一点剥开脑皮。 没错,剥开脑皮! 从头顶到脸颊,从脖颈到锁骨,一直往下,一直往下,直到将整张皮全部剥了下来! 露出的不是筋骨,而是个面如脆、齿如锯、全身覆盖着暗红杂毛的鬼物! 事发太过突然,赵三元和老刘谁都没有心里准备,他们本来是来调查江阳的,对柳娃儿基本不上心,岂料这娘们儿根本不是人! 而且这场面对他们来说有几分似曾相识。 当初在帽山林场,那个狸妖就是披着人皮来残杀往来路人。 相似,不是相同。 这鬼物明显比那狸妖高了好几个层次,它将人皮小心翼翼的铺在椅子上后,便拿出画笔仔仔细细的重新勾勒五官。 画皮! “.....” “.....” 赵三元面色铁青,老刘也没好到哪去。 咋就突然冒出个鬼东西来? 若不是它自己现出真身,柳娃儿的外表下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它的厉害,能瞒过异人的双眼。 计划彻底被打乱。 现在是该驱邪诛魔,还是该救江阳? 很显然,江阳出现的问题大概率是这画皮鬼造成的。 画皮鬼听过没见过,据说它会披着自己所画的女人皮囊,假扮成美女加害男子,食其心,吸其魂。 赵三元的决定很干脆,直接掏出老秤杆准备开干,先把画皮鬼给办了再说。 “等等。”老刘第一时间按住赵三元的手腕,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等它画完点评一下?” “肯定不是啊,它是吸魂不假,可老弟你仔细想想,现在江阳完全是案板上的鱼肉,画皮鬼想怎么吸就怎么吸,但它为啥没这么做?你再仔细想想,江阳飘魂儿不是一天两天了,都引起黑白老爷的主意,昭示着江阳不是第一次被画皮鬼祸害,可为啥他一直没有死?总不能是想细水长流吧?薅羊毛也不能可一只羊薅啊,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带把的男人。” 赵三元沉吟片刻后冷静下来。 事情确实有不少蹊跷。 除了老刘说的这些,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要知道江阳的魂一直在被吸,也有一种力量在帮他拉回魂魄,这才形成反复拉扯的现状。 到底是谁在保护江阳? 画皮鬼又为啥不下杀手? 第二百三十四章 脸 老祖宗说,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老祖宗也说人心隔肚皮,在皮囊以下难以辨清出本质,很多时候你以为他是青云志,其实装的是杀人刀。 人尚且如此,邪祟阴煞那就更不用说了。 丹彩楼中的画皮鬼是最好的例子。 没扒皮前好看吧?妖娆吧?勾人儿吧? 等扒了皮之后的模样,绝对挑战你对丑恶的极限认知。 赵三元自问见过不少鬼东西,地府的一些奇形怪状的鬼差够吓人的吧?却真比不过画皮鬼的真身。 按脾气,他肯定要立马将这鬼东西给干掉,但老刘的话让他醒悟过来,不能操之过急。 从进入鸾鸣阁开始,怪事一件接一件,每当自己以为快要接近真相时却总冒出来新的问题,一团乱麻。 大城市的水都这么深? 窑子里都藏个强大的恶鬼。 也不知曾经花重金天价进丹彩楼爽一把的大哥们,知道真相后会是个怎样的表情。 对! 以前的大哥们! 如果画皮鬼暗中吸取活人精元甚至魂魄,那即便鸾鸣阁再藏着掖着,事也早就闹大了,毕竟能来耍的大哥们非富即贵。 然而鸾鸣阁门庭若市,日进万金,根本没有啥负面新闻,要是真出过事,外边卖炸酱面的大哥多多少少应该会知道些,他连小凤仙爱不爱吃蒜都一清二楚。 这昭示着两种可能,要么画皮鬼没有祸害他人,要么祸害了但用某种办法掩盖下来。 赵三元内心更倾向于前者。 鬼虽然邪乎,但它不是万能的,任何事都能完全掌控。 “他娘的,画工是真精湛啊,神笔马良也就这个水平了吧?现在当鬼的门槛都这么高了?” 老刘借着望远镜能清晰看到那面人皮被勾勒的栩栩如生,不止相貌照比以往更精致几分外,而且还用丑陋狰狞的爪子去揉搓皮面,连曲线线条都能改,腰臀比例堪称完美。 感叹只是表面,他和赵三元虽然没碰见过画皮鬼,可都知道这鬼东西邪门的很,画工越好的,能耐就越大,很显然下边的画皮鬼绝对不弱。 “你有啥好办法?”赵三元颇感无奈,心想你还真点评啊?画皮鬼要是画工不好,它拿啥迷惑世人? 老刘抬起头来,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我没办法啊。” “合着你就是单纯的拦着不让我去干它?” “必须的老弟,我虽然想不出应对的办法,但你刘哥知道现在肯定不能动手,否则几乎没机会走出帝都,你脑瓜子比我透溜多了,肯定能想明白利弊。” 赵三元之前不是不明白,只是上了头。 现在自然能想清楚其中关窍。 画皮鬼? 你说是鬼就是鬼? 谁能证明? 谁能实锤? 在常人眼里丹彩楼中的只有柳娃儿。 把鸾鸣阁最赚钱的金凤凰给整死,想想就知道是啥后果。 即便真有证人亲眼看见画皮鬼剥皮后的摸样又能如何? 还是那句话,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选择相信什么真相。 在老板眼里鬼能赚大钱,它就没毛病,人赚不了大钱,你就有毛病。 再者说,谁敢保证鸾鸣阁内管事的不知道柳娃儿是画皮鬼? 万一相互勾结又当如何? 别以为人鬼之间泾渭分明,这年头道德良知又不能当饭吃,穷才要命。 所以不是不能整死这个画皮鬼,前提是要搞清楚背后还有多少秘密,而且必须要在旁人见证下整死画皮鬼,到时候谁也挑不出理来。 这时,老刘突然翻身躲闪开去,用最快的速度扣上瓦片,大气都不敢喘! 因为画皮鬼好像感知到异样,它猛的回头看向天花板! 即便驱过鬼杀过鬼,但跟鬼对视的滋味依旧不好受,那是从心底由内而外的抵触和抗拒。 一旁的赵三元也屏住呼吸,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响。 怕肯定是不怕,如果画皮鬼真窜上来,那就没废话直接开干,可既然决定要徐徐图之,这时候便不好正面冲突。 “.....” 赵三元拍了拍老刘的肩膀打了个手势,示意此地不可久留,先离开丹彩楼再说,后者连连点头,也想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他娘的反差感也忒大了。 柳娃儿的外皮有多美,画皮鬼的真身就有多丑,看到正脸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差点把隔夜饭吐出去。 而赵三元想着既然画皮鬼没取江阳的命,那今夜他应该还是安全的,等这小子离开丹彩楼后,再决定是继续秘密调查,还是直接开门见山把事挑明。 鸾鸣阁另一头。 紫旗袍姑娘扎完小人后,感觉神清气爽,所有汗毛孔都透着舒畅。 当有能力可以轻松决定他人命运甚至生死,却不需要付出多少代价的时候,这种感觉会比鸦片还让人上瘾。 好比说一男一女为爱鼓掌,事后女的报警说男的在强迫她,导致男的被判有期徒刑好几年。 是因为她有精神分裂么? 不。 并不是。 而是因为她格外享受这种利用法律,钻法律空子的爽感,看谁不顺眼便能用同样的办法搞谁,不想被搞就得去用一切去讨好她。 男人也一样,当看着糟糠之妻人老珠黄,那她干什么事都是不对,白天晚上总找邪火,目的自然是为了休妻,毕竟休妻这种事男方没啥损失,这年头又没婚姻财产的法律。 说白了是生活中一点委屈也不想受,稍有不爽就会翻脸。 道理相通,紫旗袍姑娘被抢客之后竟然把人给祸害死,却没有丁点的心理负担,正是因为她太享受这种决定他人命运生死的畅快感。 可就在不久之前,她就是鸾鸣阁里的普通窑姐,天干地支都缕不明白的纯粹小白。 所以当力量来的过于轻松时,人不会去思考与这份力量对等的代价,只会感受到它所带来的益处。 被压抑的越久,反弹的越强烈。 咚咚咚—— 象征性的敲门声响起后,房门被推开。 一名小厮看了看紫旗袍姑娘,声音冰冷道:“呵,雨萍姑娘倒是沉得住气,这么早就歇了?” 雨萍表情尽量保持平静,用后脚跟不动声色的将木箱子往后推了推,“找...找我有什么事么?” 厌胜之术虽然效果显着,但前提是得背地里进行,雨萍很清楚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一旦被发现了秘密,定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所以事情绝对不能败露。 “也没什么事,就是聆姐让我过来言语一声,还有几天就到期限了,如果你这个月还是只赚仨瓜俩枣的,后果不必多说了吧?本来我是想好心提醒的,可看你浑不在意的样子明显是我多心了。” 雨萍面色大急,她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大坑没有填。 被卖到黑窑是她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到那里别说是扎小人了,每天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要伺候最下贱的客人,一波又一波,直到死为止。 虽然当窑姐本身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每天要做的也是赔笑卖肉迎来送往,可在鸾鸣阁内至少能保证吃得饱穿得暖,比寻常家庭的姑娘生活质量都要好太多,更别提黑窑了。 “别!别!我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才回来歇息歇息,我马上出去接客,能不能恳求聆姐再多宽限几天,五天...不!两天,多宽限两天,我一定能完成!” 一边哀求着,雨萍一边将好不容易积攒的票子递给小厮。 在这里,老鸨聆姐对姑娘们来说就是天,说的话就是天理,不容任何质疑,而传话的小厮,也不是姑娘们能惹得起的,这么大的鸾鸣阁敢把聆姐的话当屁放的只有柳娃儿,而且它还不是人。 “宽限?”小厮耻笑不已,“千八百块的也想让我说好话?你自求多福吧。” 根本不管跪着的雨萍如何哀求,小厮扬长而去,相当于决定了她的命运。 不出意外,在几天之后她将被卖入黑窑,活的人不人鬼不鬼,运气好的话能扛几个月,运气不好十几天就得被折磨死,据说黑窑里有的姑娘一天要接几百个。 “两天....我只求多宽限两天.....”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我会这么惨....” “既然你们不让我好过!那谁也别想好!” 事实证明,人一旦疯狂起来鬼都害怕,女人更是如此,历史上太多的事件证明女人是要被呵护疼爱的,千万别把女人逼急了,否则后果真的超乎想象。 雨萍抹了把眼泪,她已经回忆不到自己悲剧的最开始是从哪里开始,也回忆不起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是被嗜毒如命的丈夫卖到窑子的那一天? 是被懒赌的父亲卖给赌桌赢方的那一天? 或许更早吧。 或许自己不该生而为人,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但不管原因是什么,必须要让逼迫自己的人付出代价! 雨萍关好房门后,从床下的最角落里勾出个玻璃瓶子,里边的东西非常诡异。 除了装着个头朝下脚朝上的木头小人外,还被粘稠的液体浸泡着,刚好泡在木头小人的大腿根处。 外人看不出来,可雨萍知道液体是什么。 男人的血精、女人的宫血。 打开瓶盖,她划了根火柴,火焰映得她的脸阴冷又淡定。 心已死。 以后到底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反正她现在只想让欺负她的人付出代价。 “以前我不取你性命,是想让你遭遭罪好想不起来下边的事,可每天痛苦的同时也要对下边步步紧逼,也就别怪我心狠了,这是你应得的,你该死。” 火柴燃烧起一张画着诡异咒文的符纸,灰烬一点一点掉落在玻璃瓶中,与液体混杂在一起。 与此同时。 鸾鸣阁后方某个僻静院落中,一声哀嚎凄厉又充满痛苦。 这里是老鸨聆姐的住所,她已经有好多天都没有出现在公共视野当中。 因为她病了。 某天她的腹部突然剧痛起来,她第一时间去看大夫,奇怪的是大夫号出的是喜脉。 喜脉? 当时气的聆姐差点给大夫掐死。 老娘年近六十,很久不来经血了,而且很多年都没碰过男人,上哪来的喜脉? 但之后无论她看过多少家医馆,中的洋的全算上,结果都出奇的一致。 喜脉。 不会有错。 这个结果让聆姐彻底懵了。 心想自己是不是活在梦里。 然而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告诉她不是梦。 要知道窑子里允许怀,但不允许生,谁要是生了,孩子放水盆里淹死,女人要被卖到黑窑,因为开窑子的都知道女人一旦激发起母性便再难控制。 聆姐作为管理姑娘们的老鸨,肯定不能带头坏规矩,所以她想了很多办法打胎,但不管她用什么办法都没啥用,肚子越来越大。 无奈之下她只能深居等待孩子降生,然后秘密弄死,权当啥事都没发生过。 什么时候生? 可能就是现在。 床榻上的聆姐预感很强烈,因为肚子的疼痛感突然剧烈好几倍,疼的她龇牙咧嘴,连连倒吸凉气想试图缓解。 恰好这时候管事的伙计到来,他本想汇报下有关赵三元的事,但瞧见几个稳婆忙里忙外的,就知道现在没机会汇报工作了。 “唉....这么大岁数生娃,也难为她了。” 伙计走到院中掏出个鼻烟壶,还没等他吸一口爽爽,余光却瞄见院门口有俩脑袋瓜,待看清样貌后,伙计不由得哑然失笑,暗想这几位爷真是不消停啊,咋找到这来了? “二位爷,鸾鸣阁这么大,有无数姹紫千红,怎的偏偏找到这来了?赶紧走吧,这是鸾鸣阁重地,再有钱也不让进的。” “那个....聆姐住这吧?咱们想讨教个事,要是不方便的话咱们明天再来。”老康尴尬又不失礼貌的走来,身后跟着更尴尬的吕秀才。 他们在验尸之后本来是想找线索的,可办法太过于大海捞针,随即思来想去,决定来找老鸨问问情报,她管理着所有姑娘,应该会知道些纠葛仇怨。 伙计叹了口气,他知道几位爷都是热心肠不是坏人,所以说话一直都留着情面。 “明天也不行啊,聆姐她病了暂不见客,有什么事跟我——” 话音未落,屋内数声惨叫由远及近。 伙计惊愕的回头看去,发现提前准备好的稳婆们都哭爹喊娘的跑了出来,连滚带爬的摸样跟后边有人催命似的。 “鬼!” “鬼啊——”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伙计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都没来得及去拦住个稳婆问清情况。 而老康和吕秀才一听有邪乎事,立马抄出家伙往里跑。 伙计欲言又止,最终没有拦着他们,选择跟在后边一起进到屋子里。 屋内温暖如春,但烛火全部莫名熄灭。 聆姐躺在软塌上一动不动,双腿开张着。 “她得了啥病?咋这个姿势?”老康小声询问。 伙计吞了吞口水,见事瞒不过去了,便把大致经过说了一下。 哥俩听得一愣一愣的。 喜脉? 原来丁好好说的传言是真的啊? 快六十的聆姐竟然真的怀上了孩子? 怪不得是这个姿势,原来是在接生。 老康上前去探聆姐的鼻息,这节骨眼上没了稳婆,估计命石够呛了,精通医术的秀才则去看看具体情况。 只一眼! 吕秀才如遭雷击! 他看到聆姐的下边长了一张鬼脸! 戏谑的鬼脸! 正冲着吕秀才邪笑! 第二百三十五章 近在眼前 接生这种事,其实吕秀才并不陌生。 在医疗体系还没有真正形成的时候,平民老百姓想要看病,至多是在家一亩三分地找大夫,除了因为交通不方便以外,更重要的是穷,像后世那般有病了随时挂急诊的生活质量想都不敢想。 谁特么不知道宫里御医看病厉害?你也得有能耐请的起。 所以绝大多数地方的医馆,里边的坐诊大夫可不止会一门,所谓病急乱投医,来病的老百姓哪会管这家大夫会看什么?都是直接拍门板求救命,医者仁心,即便是大夫们不擅长治疗的病症,他们也会硬着头皮去看,毕竟有的病经不起时间的消耗。 就像接生一样,即将临盆的孕妇来求助,还能拒之门外? 曾经吕秀才的老父亲便接诊过几名危在旦夕的孕妇,有过经验了,他对接生这类事还算了解。 但! 前提接的是生! 而不是其它鬼东西! 此刻老鸨聆姐已经没了丝毫生机,鼻息没有,脉搏更没有,面目极其狰狞,与之前徐珍的死相几乎一模一样,大概率是被活活疼死。 可她的身体没有彻底僵化,吕秀才从她下体看到的也不是单纯的鬼脸,而是一个....鬼婴?一个自己往外爬的鬼婴! 泛青发紫的手指头一点一点从鬼婴脑袋边探出,逐渐扒开聆姐的皮肉。 吕秀才被惊的连退数步,他万万没料到竟然看到这种恐怖场面。 一旁的伙计更别提了,跌坐在地大口喘息,仿佛随时被活活吓死。 这他娘的什么鬼东西!? 回想起来聆姐得的怪病确实不正常,哪有人的肚子几十天就大的离谱! 合着怀着的根本不是人? 难道被鬼给睡过? 伙计脑海中有无数疑问闪过,但更强烈的是视觉上的冲击,他眼睁睁看着鬼婴探出一根又一根手指将聆姐的皮肉撑大爬了出来! 三只手臂四只脚! 鬼婴肚子上还长着个鬼头,嘴里叼着个黑色滴黑血的脐带! 越往外爬,逐渐带出聆姐体内器官,全都是黑的! 黑肠黑肺黑肝胆! 老话说人从里到外坏透腔了,或许说的就是这种。 最后看到这鬼物的是老康,起初没明白秀才咋被吓的头发丝都立了起来,等他挪步看过去后,好家伙,老康也差点被吓抽抽,实在是这场面太过惊悚。 鬼婴? 不对! 不是鬼婴! 这完全是个吸取了聆姐精血髓骨的....生命! 它不是死的也不是个鬼物! 保险起见,老康拖着被吓瘫了的伙计往后退,先保持些距离再说。 而吕秀才抄起家伙谨慎戒备着,但手掌有点颤抖,因为他也意识到,从聆姐身体里爬出来的东西跟鬼不沾边,是个活生生的生命。 别说是见过了,连听都没听过。 人的身体真能怀出个别的东西来? “康、康哥....你碰见过类似情况没....” “别闹了,我长这么大也是头回碰见,真够涨见识的....” “那咱们该咋办?” 面对询问,老康一时间没个主意。 要说是个鬼吧,狠狠心嘁哩喀喳的就给办了,回头超度超度,算是做好人好事。 但眼下情况就不同了,那东西是活的,虽然怎么看怎么不像个正常婴儿,但它确实是活的,没理由整死它,可要说放任不管吧更不行,傻子都能看出来它绝非寻常,放任的话谁知道会带来多少严重后果? 吕秀才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两人都进退维谷,拿不定主意。 然而‘怪婴’不会因为两人的犹豫停止爬动,嘴里还嬉笑口吐着含糊不清的言语。 “不听话就打....” “打坏了就埋....” “岁数小的抵价买....” “岁数大的黑窑卖....” “嘿嘿嘿....” 此情此景,老康和秀才全都头皮发麻。 他们想不通这到底是个啥东西,更想不通咋能自己爬出来,更想不通为啥能口吐人言。 整个软塌上早已被黑色污血浸湿,乌漆嘛黑的肉块内脏触目惊心,尤其是腥臭味,简直比当初钱家那个泡尸池塘还要恶臭许多倍。 视觉、嗅觉、听觉都受到极致的冲击。 正当老康和秀才犹豫到底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根黑色脐带再也拽不出任何东西,缓缓绷紧,直到彻底崩断。 紧接着‘怪婴’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事发突然,几人又是被整的措手不及。 吕秀才磕磕巴巴说道:“这啥情况....” 老康苦笑摇头,“断了脐带后,它好像活不了,咱俩倒也不用犹豫该不该动手了,它自己会死。” 那‘怪婴’的干瘪速度非常快,嘴里说着的话也越来越小,好似被快速风干了一样。 最终,它干瘪成拳头大小的肉球。 老康定睛一瞧,哪里是啥肉球,而是一颗漆黑的黑心,散发着浓郁腥臭,搁得老远都能闻到,鸾鸣阁内许多男女都捂住鼻子,还以为是谁拉了裤兜,一时间兴致阑珊,扫兴的很。 他们却不知腥臭散发的源头是一颗黑心。 “二、二位爷,这到底是啥鬼东西?你们倒是给个明白话啊!”伙计整个人都不好了,是拽着吕秀才的裤腿才一点点站起来,但双腿软如面条,只能扶着老康才能站稳。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会相信,即便是那些喜欢编排恐怖段子的说书人,也编不出如此恐怖的故事吧? 搁以前,谁要是跟自己说看到了这类事,直接他妈的大耳刮子抽过去,唬他妈谁呢? 但现在他是从脚趾盖到头发丝,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彻底相信世上真的有邪乎事。 “具体暂不清楚。”向来都略懂的老康,这次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沉声道:“能确定的是有人给老鸨下了狠活儿,以她自身业障为本,以精血髓骨为食。” “业障?血骨?狠活儿?”伙计急得都快哭了,“是不是跟之前死的那俩姑娘是一个路数?” 吕秀才大惊失色,拽住伙计的手腕大声质问,“两个?难道在徐珍之后又死了一个?老鸨是第三个?” 伙计连连点头,随即赶忙将不久前与赵三元之间的事事无巨细全盘托出。 至此哥俩才知道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所谓再一再二不再三,入夜后连续被祸祸死三个人,已经再视之为巧合了,背后下咒那人要么是丧心病狂,要么是真疯了,必须要赶紧把人给揪出来,否则这场单方面的杀戮不会轻易停止。 老康询问道:“鸾鸣阁主事的是谁?” 伙计指了指床榻上惨死的聆姐,“就是她了,平常都是聆姐管理鸾鸣阁的运作,东家轻易不回来,连我都没见过。” “那现在老鸨都死透了,总该有二把手吧?偌大的窑子里没了老鸨就没法转了?” “说来惭愧,给聆姐打下手的就是我,几乎等于是个有名无实的闲差,权利非常小,毕竟聆姐她连得怪病的时候也不愿意下放权利,鸾鸣阁平日里的一切运作都照常听她指挥。” 老康暗暗乍舌。 心想这娘们儿有多贪恋权利?但凡平常少做些烂屁眼的事,可能都不至于沦落到此般下场。 虽然没把话说透,但万变不离其宗。 从已死的‘怪婴’的行为举止便不难猜出,聆姐生前肯定谈不上是个大善人,毕竟她心都是黑的。 前有因果,中有业障,后有中招,用老话说这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怪不得他人。 “她人都死了,你得站出来管事了吧?” “那是自然,小的不整弯弯绕实话实说了,从见面那刻起,我就知道几位爷或许不是寻常人,而且从头到尾都是侠肝义胆热心肠,既然大爷们有本事可千万别藏私,权当是救苦救难了,事后鸾鸣阁必有重谢!” 吕秀才幽幽叹了口气,“谢礼先放在一边吧,咱们兄弟出手不是为了报酬,现如今事态又严重又扑所迷离,幕后黑手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更不知道接下来受害的到底会是谁,要我说直接关门歇业,让咱们兄弟一个一个的筛查,肯定能把人给找出来。” “爷的意思是....” 随即吕秀才将猜想大概都说了出来。 幕后黑手九成九能确定是鸾鸣阁中的某个窑姐,因为客人们受了气受了屈,有无数种办法能教训这帮姑娘。 稀罕你的时候是美人。 不稀罕你的时候就是贱人,想怎么收拾怎么收拾。 听明白大概后,伙计除了感叹这几位爷确实有本事外,他也非常无奈。 “别怪小的给脸不要脸,实在是这鸾鸣阁没法关,至少小的没权利更没胆子去关。” 吕秀才恨的牙痒痒,少见的爆了出口,“都他妈的啥时候了还记挂着赚黑心钱?非得再死几个才罢休是吧?你们这帮诱拐良家压迫女人的杂碎全都该死!” “爷骂的是,小的何尝不知道自己赚的是昧良心的脏钱?”伙计苦笑不已,“我打小就被亲爹给割了卖到宫里换钱,还没等知道宫门朝哪开,满清突然亡了没地方要太监了,后来实在没法子才被卖到鸾鸣阁,小的对天发誓,从来没祸害过任何人,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如果可以的话,小的也想过安生日子,可这操蛋的世道,我不吃人,人就吃我,能过安生日子谁愿意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没法子啊。” 三言两语中,吕秀才不难听出这伙计有一段悲惨过往。 是啊。 这操蛋的世道。 你不吃人,人就吃你。 没有谁能独善其身。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是国贫积弱? 是百姓愚昧? 是洋人欺压? 还是老天爷不开眼? 究竟有谁能站出来改变这悲惨的一切? 吕秀才语气稍缓些许,可还是语气不善,“老子管你割不割蛋的,现在重要的是找出下咒的人,除了关门停业挨个筛查,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伙计哭丧个脸,他心里非常清楚吕秀才说的再正确不过,可还是那句话,他关不了,更没胆子关。 明面上,来鸾鸣阁都是找乐子的达官显贵。 是,也不是。 因为有些人找乐子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来这里谈大事,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老爷。 真以为他们决定这这那那的事只是在办公厅里开会? 大错特错。 在公家里怎么能明目张胆的利益交换? 在自己家里就更不能了,容易落人把柄。 因此如窑子、大烟馆这种地方再适合不过。 大家恶趣相同,要脏一起脏,类似于另类的投名状。 比如在窑子,大家坦诚相见搂着姑娘谈大事交换利益,事后反水的概率相对要小很多,毕竟谁要是反水,相当于杀敌一千自损九百九。 前朝末年的时候是这样,民国十几年了还是这样,多少国政决策都是在窑子里喝花酒决定的。 不愿意同流合污? 那就一起搞你。 咋地就你清高是吧?就你了不起是吧? 你要是清廉跟个白莲花似的,不显得大老爷们是王八蛋了么? 根子从刚开始就是烂的,往后依旧是烂的,不管它表面有多么光鲜亮丽都无法更改本质。 如此一来,鸾鸣阁能关么? 肯定没法关。 背后盘根错节,牵扯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哪里是个小小的窑子管事能担待得起? “爷啊,小的真没法做主,有没有其他办法?对了对了,之前二位爷不是来找聆姐的么?肯定是有折中的办法吧!” 老康不难看出这伙计有多为难,就差给跪地上磕头了,知道继续劝说也不会有啥结果,还是退而求次的好。 “事已至此咱们能做的只有尽人事听天命,既然幕后黑手跟死的这些人一定有过节,倒不如将她们已死的消息透露给所有姑娘们,看看能否让她收手吧,咱们哥几个再继续暗中查找线索。” 伙计闻言思考了片刻后点了点头,虽说这样做会引起一定的恐慌,但眼下唯有死马当活马医,总不能继续再死人了。 很快徐珍、崔童、聆姐身死的消息被放了出去,死因是得了急病没救回来,大半夜的姑娘们听到噩耗,除了有几分惊愕外,更多的是欣喜若狂。 少了竞争对手,又少了那个成天到晚想着压榨姑娘们的该死老鸨,苍天有眼啊。 而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雨萍的耳中,她坐在梳妆台前无生大笑,笑的撕心裂肺,眼中早就没了清明和理智,尽是疯狂。 “唉....一个接着一个的死,人心惶惶的....” 随着一声叹息。 丁好好走进这间屋子。 她是住在这间屋子的另一个人。 雨萍没有回头,依旧在梳妆台前精心打扮着,即便现在已经快到了寅时,接客的概率微乎其微,她笑吟吟道:“不好么?她们本来就该死,据我所知平日里这仨人也没少欺负你吧?” 丁好好再叹了口气,“话倒是没错,可毕竟我们都是苦命的女人,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萍姐我跟你讲啊,据说她们都是被人给害死的,下咒你听说过没?” “没....”雨萍肩头轻颤,但很快恢复正常,轻声问道:“你是从哪里听说她们是被咒死的?” “道听途说呗,反正心慌的很,希望一切都赶快过去吧。” 丁好好没有说出赵三元等人的身份是因职业操守,鸾鸣阁的姑娘不会私自透露客人们的信息,可这个傻姑娘并不知道那狠毒的下咒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一句话将她自己推向虎口。 沉默片刻后,雨萍转身微笑道:“妹子,我突然想有根钗子落在芙蕖楼了,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物件,但我今晚身子不舒服,能不能麻烦你跑一趟?” 丁好好已经决定今晚不接客了,真不想再往外走,但同住一个屋檐下,平常雨萍对她还算不错,所以抹不开面子拒绝,“好吧,回头你得把那盒东洋进口的胭脂借我使使啊。” 雨萍笑意盎然的回答,“没问题。” 待丁好好离开的刹那,雨萍双目血红,杀机尽显。 第二百三十六章 吸魂 此时此刻,赵三元和老刘已经离开了鸾鸣阁,并不知道窑子里又死了一个,还是领头的老鸨。 哥俩低调的跟踪着江阳调查线索。 老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上树,赵三元虽然没被鬼睡过,但他知道一个正常人如果与鬼反复亲密接触,不死也得脱层皮,至少额间灵火会格外黯淡才对。 可这老兄太邪门了,被画皮鬼睡了后看不出身体有啥毛病,除了灵魂往外飘的幅度比较大外跟正常人一个样。 难道是天赋异禀? 事出反常必有妖,赵三元大胆猜测所发生的一切与江阳都有着某种潜在联系,想要知晓有关‘柳娃儿’的更多情报,江阳必是关键,况且还有白无常的嘱托要办,于情于理都得把事给整明白。 只是哥俩不知道,鸾鸣阁内的事态已经逐渐失控,从暗涌流动变换成波涛汹涌。 待拐到个巷子口时,哥俩的脚步戛然而止。 因为江阳转过身来,看样子早就知道自己被人跟踪。 得,露馅了。 本来赵三元就不擅长这些偷偷摸摸的事,现在被发现了行踪后,尴尬的脚指扣地。 但老刘脸皮厚啊,还给了对面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挑衅眼神。 咋地? 怕你啊? 这大半夜黑灯瞎火的,二打一还整不了你了? 我老弟会可是会功夫的。 从道理来讲,刘芒泛想的一点毛病都没有,二打一的的确确是优势在我,而且赵三元的八极拳猛的一批,被他揍过的狠人一大堆。 然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好比说你永远不知道一个人畜无害老伯的衣服下边隐藏着多少腱子肉,可能捏起的拳头比沙包还大。 所以,结果很悲催。 赵三元都没来得及去阻拦,老刘直接就嗷一嗓子窜了上去。 然后又嗷一嗓子的飞了回来,重重落在旁边的干草堆里,他大脑还处于亢奋当中,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踹飞。 显然,他不是江阳的对手,毫无招架之力。 挺悲催的场面,但赵三元真没忍住笑出了声。 刘哥啊,你是不是忘了丁好好说的话? 这小子是武生啊! 实打实会真功夫的! 我上去都不一定打得过,你咋跟二愣子似的直接冲上去了?得亏江阳没下黑脚,显然是留了几分力气。 “回去告诉古涯,一切都在我被逐出师门后互不相欠,他要是想报仇,就让他自己来,别这么下作。”江阳面色还算平静,但眼色中隐有怒火。 赵三元听得一脸懵逼。 啥玩楞啊? 古涯是哪个? 报的什么仇? 这小子怕不是误会了什么吧? 虽然懵逼,可赵三元快速思考对方话中隐藏的信息。 “呸呸呸——” 老刘从干草堆里爬起来,一边揉着胸口,一边吐着嘴里的草叶子,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踹飞了。 娘的,武行真不是浪得虚名,有武生名头的是真有硬功夫。 打,自己肯定打不过,可老刘江湖经验足啊,他听到江阳说的话后,立刻展开急智故作神秘说道:“这位小兄弟误会了,咱们并不认识什么古涯。” “呵,巧舌如簧,不是我那个师弟派来的又会是谁?”江阳显然不相信。 人贵有自知之明,他明白自己已经不是以前在帝都万众瞩目的武生新星,现在只是个无人问津的普通人罢了,还能是来要签名的不成? 要说与外界还能有什么瓜葛的话,只有曾经那个与自己相处多年的师弟古涯。 老刘依旧是高深莫测的表情,指了指江阳的脑门,“小兄弟,咱们俩跟着你,是因为你的魂很淡啊,长此以往下去命不久矣,难道你自己没有察觉到不适感?” 最能打动人心的,永远是绝对的利益,什么亲情友情爱情的跟它一比都得往后稍稍。 其次嘛,则是真诚。 老刘聪明就聪明在他非常真诚,说的话都是真的没有撒谎。 的确啊,江阳的魂很淡啊。 的确啊,跟踪他是因为这一点啊。 江阳不免惊讶,他怎能察觉不出这段时间身体出现的异常状况? 眼下被个陌生人给点出来,确实很意外,而且老刘的眼中看不出有任何闪躲。 曾几何时,江阳是台上最耀眼的年轻武生,见过台下不知多少双眼睛,形形色色的人数不胜数,所以他比较确定老刘没撒谎。 “先生....所言极是,在下身体抱恙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睡梦中无故被惊醒,盗汗严重,有时候很恍惚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很久了,在过完年之后,情况越来越严重。” 也许是病急乱投医,也许是死马当活马医,反正江阳没有隐瞒什么,实实在在把自己的症状说了出来。 赵三元和老刘听的一阵腹诽。 就这? 就这? 被画皮鬼睡过之后就这点小症状? 你小子果然天赋异禀。 换正常人不说是穿肠肚烂吧,怎么的也得尿血。 “感觉到身体不对劲后,我看过不少大夫,结果都看不出个所以然,后来我怀疑自己可能是撞邪撞鬼了,就去寻找些民间高人帮忙,奈何都没什么结果,若二位先生若能帮衬援手,在下感激不尽。” 赵三元都听乐了。 心想你小子也不傻啊,是个明白人。 随即借着老刘的破冰话术下开门见山直点主题。 “何止是撞鬼?你被鬼给睡了知不知道?而且看情况绝不止一次。” 可江阳的回答让哥俩瞬间错愕,完全出乎意料。 只见他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更加确信眼前的两位是真正的高人。 “先生果真厉害,我也是一样的猜测,被鬼睡了,而且不止一次。” ??? 赵三元和老刘面面相觑。 不是,你小子还知道? 那他妈的还羊入虎口? “知道就好,实话不妨告诉你,帮你是一方面,杀鬼诛邪也是一方面,赶紧把你对她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咱们好制定计策。” 无心插柳,哥俩的确没料到事情的进展如此顺利,现在疑惑的点在于江阳既然猜到自己被鬼睡了,为啥不找明白人直接去干画皮鬼? 是因为被伺候的舒坦了? 那也不应该啊。 江阳被画皮鬼睡的时候,这小子是没有意识的,感受不到爽才对。 难道被鬼睡的后劲这么大,能爽很久,让活人欲罢不能? 疑惑归疑惑,但赵三元明白眼下不是在意细节的时候,这些边边角角的东西等办完事有的是机会去问。 江阳面露喜色,拱手作揖道:“大恩不言谢,一切在路上说吧,事情越快解决越好。” “没毛病。” 赵三元和老刘转身向鸾鸣阁方向走去。 殊不知江阳却转身向相反的地方走去。 一东一西截然相反。 等彼此反应过来的时候都非常纳闷。 “呃....两位先生难道是有其他事去办?” “老子还想问你是咋回事,不是回鸾鸣阁杀鬼么,你又干啥去?” 江阳愣神半晌,确定自己耳朵没出毛病后,他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回答道:“在下认为鬼现在该在府中才对,不应该在鸾鸣阁吧....” “不在鸾鸣阁能在哪?还能在你炕头啊?” “先生料事如神,在下确实认为内人极不寻常,大概率不是人。” ??? 什么叫意外收获? 这是最完美的诠释。 赵三元和老刘都听傻了。 什么玩楞? 你媳妇儿是鬼? 难道不是柳娃儿么? 画皮鬼有两个? 不是,你小子造的啥孽啊,家里被鬼睡,去窑子还被鬼睡,跟我俩玩人鬼情未了你们?当武生的路子都这么野? 最重要的是,被反复祸祸下竟然没有个屁,还活的好好的,这已经不能用天赋异禀来形容的,你小子投胎今世为人就是来睡鬼的吧?不然实在解释不通。 江阳试探性的小声问道:“二位先生是有难处?” “没难处!走,就去你府上走一遭!”赵三元拉着老刘往前走。 其实老刘内心是非常抗拒的。 倒不是怕,而是这么做太冲动了,还不知江阳的婆娘是怎么个路数,是画皮鬼?还是其他别的邪祟?万一打不过着了道可就完蛋草了。 但赵三元还真不是冲动,因为他突然想起之前吃炸酱面时候看到的黄裙女人,十有九八是江阳的婆娘,实话讲那个女人虽没有柳娃儿长得妖艳,可依旧美的不像话,尤其是气质方面绝对胜过柳娃儿一筹。 可疑,很可疑。 当江阳在前边领路的时候,赵三元将所见所闻告诉了老刘,后者也听得连连感叹,世上真有这么完美的女人? 因为画皮鬼的事,搞的老刘对漂亮女人都保持着谨慎态度。 半柱香左右的功夫,几人来到一个幽静胡同中,江家的宅子不算豪横,也不算寒酸,看规模中规中矩,家境算是不错,当然了,正常老百姓肯定跟他比不了,谁家寻常老百姓的宅子有两进两出啊? “江兄弟,你且跟往常一样进门,该撒尿撒尿,该睡觉睡觉,咱们兄弟会在暗中观察,一旦发现异常情况会马上现身。” “明白,避免打草惊蛇,一切都指望二位先生了。” 事情以谁也没想到的方式展开,从赵三元豪横非得撑面子住窑子开始,一切的一切都愈发的扑所迷离。 每次以为快接近真相的时候,却总冒出新的问题出来,原本是来跟踪江阳调查他的,谁能料到稀里糊涂的跟他回家来驱鬼? 世事无常啊。 跟算命是一个道理。 先生说你撞大运,也许不是说你一个彩票号码投几万注收获几个亿的大奖还不用交税,而是说你会撞大运牌卡车。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哥俩唯有继续探查下去,总不能装看不见,等整死画皮鬼后,也好给白老爷有个交代说出具体缘由。 江阳如往常一样回到府中,夜深了,府中的几个下人也已经入睡,这时他看到正堂内有微弱的烛火,意识到什么后,江阳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堂内,一抹倩影依在木桌前沉睡着,正是那个黄裙女人,她手边摆着几个瓷碗,有醒酒汤还有些醒酒的坚果,看样子是没等到夫君回来熟睡了过去。 见此情形,江阳眼中有几分不忍还有几分挣扎,想将自己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却犹豫了很久很久都没做出决定,最后不小心弄出的动静把女人惊醒。 “夫君,你回来了?”她语气惊讶又充满着柔情。 “嗯....”江阳哼了一声算是回应,表情冷冰冰的,但黄裙女人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显然是习以为常。 “素儿。” “夫君是不舒服么?” “你到底.....算了,夜深了,睡吧。” 江阳随意喝了口醒酒汤后便率先回到卧室,他很想去问妻子究竟是人是鬼,因为自从与她成亲之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要说是巧合的话倒情有可原,但不止于此,好几次夜晚里看到妻子的身影飘忽不定,事后质问的时候,妻子总是说自己做了一场梦而已。 真的只是做梦? 真的只是巧合? 最重要的是,成亲这么久了都没有生出个一儿半女,连个蛋都没有。 内心中,江阳的疑问已经积攒了太久太久。 可每当想起妻子贤淑良德将这个家照顾的井井有条,江阳是如鲠在喉,根本问不出半个字。 曾经不是没暗地里找高人调查过妻子,只是结果都一样,没有任何问题。 纠结。 仿徨。 如果不是,固然最好。 是的话又该怎么办?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江阳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就算心是石头做的,有这样的好妻子也得被捂热乎了。 罢了罢了,还是交给那两位高人吧,是与不是自有分晓。 可或许是太过疲累,江阳都没等到妻子收拾完碗筷,他便率先沉沉睡去,无法再配合行动。 轻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素儿慢慢走到床榻边,生怕吵醒了江阳。 她手里拿着温热的毛巾,细心为江阳擦拭着脸颊,很仔细,很小心。 然后,她拿出一卷长长的画卷,悬挂在床头旁与江阳的头并齐。 大半夜的两口子不睡觉,媳妇儿却拿出张没画任何东西的画卷,本就充满了疑点。 紧接着素儿对着江阳的脸轻吸一口气,导致江阳那飘忽不定的魂魄更加摇曳起来。 轰隆隆—— 一阵炸响。 赵三元和老刘从天而降,手里都抄着家伙。 “妖孽,吸人魂魄吸的挺熟练啊?真以为有不透风的墙,没人能收拾得了你?” 素儿大惊失色,她眼中尽是惊慌失措,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停止吸江阳魂魄的进程。 第二百三十七章 错了 抓人抓脏,拿人拿双。 眼看着素儿吸江阳的魂魄,这已经彻底确定江阳的猜测,他媳妇儿就不是人。 更让赵三元和老刘气愤的是,咱们都现身抓个正着,素儿竟然还不收手,继续去吸着江阳的魂魄。 太特么狂了吧? 真不把咱哥俩当回事? 忙活了大半夜正愁没地方出气,你可好,连逃都不逃是吧? “吸,老子让你吸!”赵三元抽出老秤杆,随即掐诀起咒,一旁的老刘也拎着四棱天蓬尺准备就绪,随时开干。 与此同时,素儿微微侧过头来看向两人,眼中的神色又慌张又凄苦。 无需开口明说,哥俩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意思,明显是不想让他们过去。 笑话! 还能任由着你吸阳魂? 再犹豫下去江阳就特么嗝屁了,连孤魂野鬼都没法做! 赵三元和老刘一左一右冲了上去,但都没出杀手锏,这时候诛邪杀鬼是其次,先保住活人的命再说。 素儿能看出哥俩是行家里手绝非常人,霎时间她面色更加凄苦,充满了无奈,当两人冲到近前的刹那,她被迫放弃去吸江阳的魂魄,卷起那张画卷后如青烟般飘散出窗外。 电光火石之间,老刘祭洒出一片香灰,在最后时刻沾染到了素儿的黄裙裙摆。 而赵三元第一时间去稳住江阳魂魄,拖着他的灵火。 “人怎么样?” “咱们来的及时,这小子暂时死不了,那娘们往哪逃了知不知道?” 老刘焚起一根竹香,用燃烧的那一边在地上写出个‘南’,最后一笔要顺时针画一圈但不封口,画圈时再画若干个小圈,一小圈代表一里地,而老刘越往外画,眉宇之间的压力就越大,当画了不到二十圈后是彻底画不动了,随即拍掌沉喝。 “天令追冥悉我闻,掌青妙笔途三春!” “速现速现!” 喝令之下,老刘掌中倒悬的竹香从‘南’字的正中间往上方划出小半尺的长度,紧接着折了个直角弯又往左划去,很快在‘南字’的左上方某处停止。 “看距离和方向....她好像去了鸾鸣阁!” 听到老刘的话,赵三元仰天长叹。 这咋又回到最初的起点了? 一切都绕不开鸾鸣阁了是吧? 难道素儿自知不敌去找那个画皮鬼了?合着它们还真是一伙的? “呃....” 这时候江阳悠悠转醒,他精神十分萎靡恍惚,缓了好一阵才看清身旁的是谁。 “先、先生,结果如何了?”江阳语气有八分急迫两分忐忑。 到节骨眼了,他却不敢去面对答案。 但赵三元可不会去照顾江阳内心的感受,直言道:“它是个啥还不清楚,至少她不是人,刚才趁你睡着的时候在吸你阳魂,这点不我和老刘不会弄错。” “....” 沉默。 许久的沉默。 江阳只是埋头苦笑着,道不尽的悲伤。 这种表情看的老刘重重叹了口气,作为过来人,他明白江阳内心在痛苦着什么。 甭管是人还是鬼,都是娶过门的媳妇儿。 而且之前看素儿与江阳的相处,瞎子都能看出来他老婆平日里有多么贤惠,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绝逼是自欺欺人。 可赵三元就打光棍的就不懂得体恤了,冷笑道:“说你小子傻吧,你却能发现婆娘有问题,说你小子透溜吧,娶过门这么久了才发现,你到底从哪认识的她?” 果不其然,江阳闻言后表情更加痛苦,“我....我不知该从哪说起。” “从头说,只要有关你媳妇儿和柳娃儿的都事无巨细的说出来。”赵三元拉起江阳往外走,现在素儿去了鸾鸣阁,大概率是去找画皮鬼,只靠老康和秀才两人不算保险,必须要跟兄弟们汇合,再并肩合力收拾它们。 而江阳的故事有些复杂。 他出身在一个平凡的家庭,有着平凡的父母,过着平凡的生活。 但他本人打小就透着股不平凡的劲儿,因为他能跑能跳,去城里看杂耍,回家后琢磨几遍便能模仿的七七八八,而且嗓子还好,出奇的透亮,用武行的话来讲,江阳是天生的武生胚子。 幸运的是,桂阑班的班主何奎盛路过江阳的家,瞧见这娃儿资质后立刻登门拜访,诚心恳求收江阳为嫡传弟子。 当然了,还有一张数额不菲的银票。 那年头虽然是民国了,可社会还是那个社会,能过个安生日子非常难,许多人连糊口温饱都做不到,实打实笑贫不笑娼的年代,只要能活命,干啥都行,要是能出人头地,杀人放火都没说的,历史上许多社会大哥,都是在那个时期闯出来的名堂。 所以江阳的父母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欣然接受条件,除了能得一笔不菲的巨款外,也能让孩子有个好出路,总比在乡下受苦受累受欺负的好。 事实证明何奎盛的眼光非常准,亲自悉心调教下,江阳很快脱颖而出,与他同样优秀的师弟古涯并成为桂阑班的双壁新星,受到无数鲜花和追捧,重金邀请演出的达官显贵络绎不绝,谁都清楚如日中天的桂阑班下一任班主,必然是这俩师兄弟的其中一个。 直到那天,何奎盛娶了一房小妾。 本来娶小妾跟江阳没啥关系,多了个小师娘罢了。 但就在小师娘入门的当晚,出了大事。 何奎盛大宴宾客后入洞房时却发现,自己最看重的嫡传弟子正光呲溜的躺在牙床上,旁边的也是他最喜欢的女人。 最重要的徒弟和最喜欢的女人厮混在一起,还是在新婚夜当晚,场面想想就知道有多刺激。 刺激到何奎盛直接吐血三升,当场暴毙,喜事变丧事,宾客们万万没想到吃完席还有席。 事后用江阳的话说,他是被冤枉的,连怎么进的门,怎么上的床根本没有印象。 可谁又能相信? 光呲溜的躺在床上,旁边是同样光呲溜的小师娘,床下是吐血暴毙的师父,谁又能信你的话? 也许是小师娘为了维护何家颜面,又或是自证清白,她斩钉截铁的说江阳没有成功,只是喝醉了才误入婚房。 这鬼话更没人信了。 但信是一方面,认不认又是一方面。 结果是见证者都认了小师娘的话,把江阳视作兽性大发却没有成功的龌龊徒弟。 江阳百口莫辩,又无可奈何,只能认了这个说法,并离开桂阑班,从此再不登台,就算登台也没人会去捧他的场。 听到这里,拉着江阳往前走的赵三元还真有点同情这小子,打趣道:“一盆大粪照脑壳上浇了下来,洗都没法洗,要是换做我绝对不受这个气,兽性大发是吧?老子直接就办了那娘们,总比平白受屈的强。” 江阳疑惑不解,“先生没有在场,又怎的相信我真的没有做出混账事?仅凭一面之词应该难以确定吧?” “呵。”赵三元冷笑道:“换做别人说这话,我可能不会相信,但你小子就不一样了,对当时是怎么进的新房怎么上的床都不记得了是吧?由此看来那个时候你可能就已经中了招,浑浑噩噩的没有意识。” 真实情况究竟如何,赵三元肯定不知道,他也只是猜测罢了。 反正能确定的是,那个小师娘肯定是故意给江阳挖坑,一般刚过门的新媳妇儿遇到这种事,真能保持绝对的冷静?还能权衡利弊做出最正确的事及时止损? 拉倒吧。 赵三元根本不相信。 “你跟你小师娘是不是有啥过节?” 江阳点了点头,“在她未过门前,我与她确有一面之缘,那天我在茶楼喝茶,她坐到我的对面说要买我的一个东西,我不知她底细,再加上我并不缺钱,所以没有同意,之后没过多久我师父便纳她入门。” 老刘立刻问道:“啥东西?不会是你家的传家宝吧?” 江阳自嘲不已,“我家境贫困哪来的传家宝?不过是我幼年从一座失火的宅子里得到的一幅画,找人看过,根本不值钱。” 对画这种东西,赵三元非常敏感,他很喜欢收藏一些老画卷,不止能欣赏,关键时刻还能用它放大招。 可问了江阳一些细节后,确实没啥出彩的地方,普普通通的画卷罢了。 难道是之前素儿吸阳魂时候在床边挂的画卷? 不对啊。 那画卷上空白一片啥也没有,而江阳说他的那张画卷上是一个女人的背影。 “女人....” “空白画卷....” 赵三元和老刘低声沉吟着,突然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 素儿是画妖? 有道是灵通宝卷金香玉、仕女曼妙魅众生。 有关画妖的文献记载并不少见,最早能追溯到南北朝时期,如《说郛》卷六所引。 通俗点将,画妖就是以图画所显现出的精灵,可以是卷画,也可以是壁画等。 赵三元内心感慨万千,要不是时间来不及,他真想给江阳掐一掐八字,又是画皮鬼又是画妖的轮番伺候着,你小子真不枉来人世走一朝,得多大的桃花煞啊? 但赵三元和老刘都没有明说,因为证据还未确凿,现在只能证明柳娃儿是画皮鬼,却不能证明素儿真的是画妖。 “你从哪认识的素儿?” “在我离开师门回到家的时候,素儿就已经在我家里了,爹娘说她是苏南老家的远房亲戚,因瘟疫肆虐导致她孤苦伶仃,特地来帝都投奔,爹娘劝我娶她过门,一来是素儿知书达理又贤淑良德,二来也是帮我冲冲喜,去去晦气,思考了一段时间后,我同意了。” 赵三元赶紧问道:“在那之后,你有没有找到过那副画卷?” 江阳略显尴尬,“呃....早就把它给忘了,如果不是聊到这,我都想不起来这件事....先生,难道那画有问题?” 何止是有问题! 问题大了去了! 你小子就不想一想兵荒马乱的,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如何从苏南来到帝都?真以为外边都是善男信女了啊? 只要仔细想想不难看出其中的疑点。 老刘拍了拍脑门一脸无奈,除了当局者迷之外,素儿也提前做好了安排,做出瘟疫肆虐孤苦伶仃的既定事实,成亲时没来娘家人自是情理之中。 而且素儿又贤惠又孝顺,身世可怜还有亲戚的关系在,江阳一家被蒙在鼓里,算是情有可原。 赵三元再次问道:“之前我看你对素儿鼻子不鼻子脸不是脸的,是因为猜出她不是人了?还是说你后悔娶了她?” “都有关系吧。”江阳眼中再次出现挣扎之情,“与她相识之后不久,莪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后来我好多次夜半梦醒时看到她身影飘忽,但很快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时她安慰我说只是做梦罢了,单单是这样倒不至于我完全怀疑她,是成亲以来她从未怀上一儿半女,这些事结合下来后,我心中难免怀疑,奈何无论是看大夫还是暗地里找高人,都没发现任何异样,所以我又怕她,我又怜她,思来想去后不如对她冷淡些逼她出走....” 说到感情方面,江阳的话明显要多上不少,字里行间能清晰感受到他对素儿的感情。 可人就是复杂的动物,没办法非黑即白,他想断又舍不得断,他想留又忐忑仿徨,生怕妻子有问题影响全家性命。 赵三元摆了摆手,“素儿的事先说到这,你且说说跟柳娃儿是怎么搞到一起的,据我所知跟她睡一宿是天价中的天价,你哪来的闲钱?” “啊?先生怎的知道我与柳娃儿的事....” “废话,她骑你的时候老子从头看到尾。” 尴了个大尬,江阳也不敢问先生为啥爬墙跟,回答道:“她说我长得像她的父亲,有种亲切感,所以分文不取,每个月总会抽出几天功夫邀请我入丹彩楼。” “老子不关心你是不是她野爹,老子只想知道你是怎么跟她认识的,一个是落魄无人问津的武生,一个是炙手可热的花魁,你不主动,她难道还能去家里把你绑去不成?” “那个....说来不怕先生笑话,其实是她长得很像我小师娘,跟她在一起,有种报复的快感。” 老刘乐得龇牙咧嘴。 心想你小子挺特么的会啊。 一个说对方长得像自己爸爸。 一个说对方长得像自己小师娘。 真就是王八绿豆看对眼了呗? “等会!” 赵三元突然大喝开口。 长的像江阳的小师娘? 这句话仿佛如惊雷般在赵三元脑中炸响。 整个夜晚遭遇的事情左一棒子右一棒子的,看着隐隐有着关联,可越深入调查下去越是一团乱麻。 但江阳的这句话却将已知的情报神奇的串联到了一起。 赵三元的大脑飞速运转,将情报的拼图重新打乱再融合。 得到的猜测让他被惊出一身冷汗。 “错了!都错了!快回鸾鸣阁!” 第二百三十八章 糊涂 在赵三元看来,今夜所发生的事犹如崩碎的珠帘,珠子四下崩散,能隐约看出它们原本属于一体,可没有关键的金丝串联。 而江阳的话正是这根金丝,将所有的珠子全部串联到了一起,醍醐灌顶,大彻大悟。 虽然还有些许谜团暂时无法猜出,但赵三元已经窥探出了大致。 所知所见所闻所想,全部都是假的! 至少是掩盖真相的障眼法! 这场杀局早已布下,厌胜之术不重要,江阳飘魂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素儿! 画皮鬼的目标一直都是她! “老弟,咋了啊?到底啥东西错了?”老刘一头雾水,还没有想清楚其中关窍。 赵三元面色格外焦急,他现在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真就是好心办了坏事,急声道:“还能错啥?咱们被鬼给玩了,成为它手中的尖刀!” “尖刀?扎谁啊——” 话音未落,身旁噗通一声闷响,只见江阳他突然两眼翻白晕死过去,方才被赵三元稳住的灵台瞬间混乱,魂魄往外飘荡的幅度越来越大,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离死不远了。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老刘大吃一惊,心想刚才还好好的唠嗑,怎么说躺下就躺下了?不应该啊。 可赵三元看到江阳倒下后,他更加确信内心的猜想,追悔莫及。 “老刘!你尽量压住他的魂魄,他并非是寿元将近,而是长期被邪术侵蚀,应该能压制一时半刻才对,我先回鸾鸣阁,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 “啊?啊!好好,我尽量我尽量,你那边也小心些啊。” 赵三元信得过老刘的能力,当初走阴时候他用的地藏大方广灯阵便是能固人魂魄的术法,要是没有这个灯阵,是一丝一毫都没机会从地府活着回来。 可单单是这样还不够,因为今时不同往日,老刘要面对的压力不止是要稳住江阳的魂魄。 “老刘,江阳的魂魄这回不再是反复横跳,我估摸着阴差很快会过来勾魂,我不管你用啥办法,在自保的前提下一定要守住他。” 说罢也不给老刘太多思考的机会,赵三元用最快的速度往前跑,如暗夜中的猎豹。 他是真急了。 事情若真如猜测那般,素儿和江阳这对苦命鸳鸯全都得死,而且死的不明不白。 老刘则深吸一口气,见巷子前不远处就是个十字路口后,便拖着江阳赶过去,这时候顾不得啥皮外伤了,能快一步是一步。 到了十字路口后,老刘将背后的包裹打开,一一布置起来。 幸好当时在鸾鸣阁决定找下咒之人的时候准备很充足,能用的上的法器都在。 以昏死的江阳为圆心,外围点燃九盏莲花灯,再以以红绳相互连接,每隔一尺绑着个小铜铃,有两截红绳的尽头绑着江阳的手腕。 跟之前不同的是,在药王谷的时候红色那个绑着的是两个草人,上面分别写着赵三元和上官白兔的生辰八字,这是为了迷惑城隍左右游神用的,而现在不用那么麻烦,江阳本来就要死了。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 “吾今安谢,永保吉昌。” “地藏护持,亡令登真。” “紫府地道,回首望乡。” “或作诗赋,或作词篇。” “挥笔楷书,直判分明。” “以慰人望,续至牒者。” “青烟数屡,勿阻勿拦。” “九莲指路,幽冥黄泉。” “休说天下险,伯约空倚登天路,阴平飞渡绵竹关。” “志者事竟成,高祖醉酒斩白蛇,织女愁愁思君还。” “焚香化疏,当铭于此,叩首礼拜,圣好常持。” “弟子诚惶诚恐不胜感激,再叩上启。” “望诸佛神明加持护佑,固元定真。” 九盏莲花灯的火苗在夜风中微微摇曳着,当老刘持咒之后,火苗瞬间明亮三分,不再受微弱的夜风影响。 “呼——” 暂时告一段落后,老刘靠坐在旁边的木板车旁点燃一根香烟,缓缓吐出口淡淡的烟雾。 尽人事,听天命吧。 我能耐就这么大,究竟能保到啥时候也不清楚,且看江阳的造化如何。 夜深人静中,这个场面若是被哪个活人看见,肯定会被吓得够呛,谁家好老爷们儿大半夜的在十字路口点莲花灯?而且中间雪地还躺着个不知死活的男人。 静有静的好,老刘一边抽着烟,一边捋着今夜发生的事,再结合老弟临走前说的话,倒还真将它们逐渐串联到了一起,越想越心惊,越想他眼睛蹬的越大。 “他娘的!要真是这样,我和老弟是造了大孽了!” 然而现实中不给老刘懊恼追悔的时间。 路口远处刮起一阵阴风,却没有激荡起哪怕一片地上的雪花。 两团虚影从土墙中逐渐显现,冷不丁一看还以为是土墙掉渣了。 紧接着两团虚影各自凝聚塑形,变成一个高一个矮、一个瘦一个胖的人形。 高廋的手里拎着个铁锁链,矮胖的手里拎着根勾魂旛,相同的是两者都穿着煞白煞白的纸扎衣,胸口印着大大的‘差’字。 “人间真不值得啊,最近死的人也忒多了点,好好过日子不行么?非要折腾,照这么下去还不得给我们累死?” “我们本来就死了,再说又不止我们累,现在下边的哪个不累?金鸡山的阴差鬼差都调来人间勾魂了,连阴帅们都不例外。” “都怪你!要不是当初你见钱眼开捞偏门,我们能落到今天的地步?” “放屁!我捞偏门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啥时候被抓到过?问题出现在你身上好不好?是你被那个走阴的姑娘威胁开船撞阴曹,这才被上边怪罪,跟我有个屁的关系?要不是你,我们根本不可能被贬来勾魂,上边死的人越多,我们开船过忘川河的阴差越忙,哪用得着受这份累?” 两个阴差你喷我一句,我还你一嘴,互不相让,竭尽所能的要把锅甩到对方头上。 若是赵三元在这肯定会非常惊讶,感叹缘分的奇妙。 合着还是俩熟鬼啊,正是当初跟上官白兔走阴时遇到的那俩阴差兄弟,吴琼和吴前。 虽然赵三元和上官白兔走阴后拍拍屁股回去了,地府的震荡也没想象当中的大,基本上该干啥干啥,但有的阴差还是被重重责罚,比如这兄弟俩。 没办法,又是吃拿卡要又是开船撞阴曹的,即便是阎君的亲戚也得被定罪,没被扔进哪个地狱里涮一涮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我有苦衷的好不好?你又不是没见识过那小娘皮的厉害,船刚被劫的时候有二百来个阴差来支援,她一人一弓嗖嗖的全给射跑了,说射你上眼皮儿绝不射你尾巴根儿,说她上辈子收的南天门我都信!” “可别特么扯了,你就是怕厉害的女人,活着的时候就这德行,跟你做兄弟真是倒了血霉。” “都往我身上推是吧?别忘了阎君给我们定的罪名是中饱私囊,跟我有什么关系?就是因为你贪财!” “贪财怎么了?如果没有我贪的钱,你能天天喝三沟老窖?你能天天抱着金发碧眼的纸扎人?” 呼怼到这里,吴前自知理亏,憋了好半天也无法反驳。 “跟你掰扯不明白,赶紧把活干完回去得了,熬个几百年看看能不能再回去开船。” 说话间,兄弟俩看到十字路口正当间躺着的江阳,吴琼拿出小本本看了看,很快又疑惑起来,“不对啊,这小子阳寿好像没耗尽,而且他周围的那些灯也有点不对头。” “管那么多干啥,只要能被莪们勾走的肯定是该死的人,勾不走就回去复命。”吴前摇晃起大锁链晃了几圈后,投向江阳。 叮—— “哎呦~” 一声悠扬的脆响,一声痛苦的闷哼。 只见铁锁链在半空中诡异的绕了个圈,然后甩在了吴琼的后脑勺,被砸的一个踉跄。 “你能不能看准了甩?拘魂索对鬼也是有效果的,想给我打散了不成?” 面对吴琼的质问,吴前也很是委屈。 不应该啊。 虽说自己刚干拘魂的阴差没多长时间,还不算熟练,但从来没甩偏过拘魂索。 难道是最近零零七工作制把身体干垮了? 事实上肯定不是。 吴家兄弟再拉胯,那也是在地府吃了几百年公家饭的老阴差,拘个魂而已,不可能出现差错。 原因在于那声悠扬的脆响。 地藏磬! 这时候老刘满脸堆笑的点头哈腰走来,谄媚的表情跟谁家的狗腿子似的,但他脚步格外虚浮,斗大的汗珠连成串的往下落,可见他帮江阳挡了一次拘魂索的代价有多大。 一次,只有这一次。 老刘明白自己再无余力挡第二次,但阴差不受任何影响,可以反复投来拘魂索。 所以,接下来就是嘴皮子上见真章了! “二位尊差驾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来来来咱们歇歇脚,啃啃草卷~” 冷不丁一个大活人蹦出来,还有阴阳眼能看到阴差办事,这让吴家兄弟始料未及,上下打量着刘芒泛。 “你谁啊?竟敢阻阴差拘魂?我要是回报给地府,减你阳寿都是轻的,赶紧靠边站别自讨没趣。”吴前语气不善,他对这类民间异人有着本能的抵触,毕竟落到今天的地步,根本原因还在当初走阴的一男一女。 老刘姿态放的非常低,赶忙用柳叶蹭了蹭烟卷然后恭敬的递了上去,“小的哪敢在二位尊差面前放肆啊?都是误会,误会。” 吴前没有接过烟卷,但大腹便便腐败成性的吴琼却乐呵呵的接过烟卷,放在鼻尖畅快的吸了吸。 爽啊。 好久都没闻到烟叶子味了。 而且眼前这八字胡是真懂事,知道用属阴的柳叶去蹭烟卷,好让阴差能完全享用它。 不错不错,是个懂礼数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老刘的阿谀奉承,让吴琼找到了以往享受的感觉。 “尊差想必也发现了,江阳的阳寿并未耗尽,他落到现在的地步是因为有邪祟害他,情有可原啊,若是就这么把他的魂儿带走,他可就真死了,多冤多屈啊。” “哦?邪祟害人?确实情有可原。”吴琼故作沉吟,画风一转,“但我等身为地府阴差,拘魂乃分内之事,如果不能拘,我等自然打道回府,然而我们现在能拘,肯定不会装作看不见。” 江阳状态跟以往有很大不同,以前来了不少阴差,可都没办法拘走他,因为他的魂魄反复拉扯着,来来回回,似生似死。 现在就不一样了,就算有老刘帮衬,江阳的魂魄也离体近半,阴差完全能把他拘走。 “是是是,尊差说的没错,可您老也知道人世间多繁杂,因果牵扯无数,有太多的无奈和迫不得已,您看能不能稍微通融通融....” 吴琼闻言面色不变,心中却是大喜。 万万没想到啊,干拘魂的累活也能有捞偏门的机会? 与此同时。 鸾鸣阁的某处小屋。 雨萍满头大汗,焦急不已,精心打扮的妆容早已被汗水打湿。 因为她发现小木人用光了,实在是最近她扎的有点多,库存消耗太快。 而这个库存并非她自己能补充。 无论是厌胜之术的来源亦或是小木人等法器,都不是她自己创造的。 所以雨萍火急火燎的冲向丹彩楼。 看门的几个小厮见是自家姑娘,也就没有阻拦。 楼内,依旧灯火通明。 雨萍很快找到在梳妆台前画眉的柳娃儿。 “妹妹!法器不够了,快再给我几个,我有急用。” 柳娃儿没有回头,她此刻最在意的只有她自己的妆容,轻笑道:“姐姐最近用的也太频繁了些,就不怕事情败露?” 一听这话,雨萍更急了。 正是因为事情几乎已经暴露,所以才要抓紧咒死丁好好。 “妹妹别挖苦姐姐了,我咒别人只是顺带,一切不都还是为了你?是你找到我让我去咒聆姐,回报是你会源源不断提供厌胜术的法器,难道妹妹忘了?” “自然没忘。” “那还不赶紧给我法器?” “姐姐说笑了,你的法器并没有用光啊。” 雨萍大为疑惑,难道是错漏了? 不可能,自己非常确定小木人和人皮咒布都消耗一空,根本没有的剩。 越想越急,雨萍每当想到事情败露的后果都不寒而栗,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只有将一切的隐患全部消灭才能安心。 “妹妹到底是什么意思?情况紧急,还是别绕弯子的好,要是我们的事真的暴露,你也不会好过!” 这时柳娃儿缓缓转过身来,笑容灿烂,“姐姐想杀谁?” “丁好好!” “那就动手吧。” “可我没有法器如何动手?” “姐姐当真是糊涂,你自己的皮肉筋骨,不正是最好的法器?” 第二百三十九章 人性 自己? 雨萍被震在当场。 极其不好的预感袭遍全身,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又不傻,很清楚柳娃儿话中的意思。 以前咒害活人的时候,除了小木人外必须要有毛发和皮肉作为媒介,否则任凭如何施术都不会成功。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雨萍怒目而视后,柳娃儿娇笑不已,“姐姐何必明知故问?其实你心里都明白,世间哪有平白无故的好处?你既然享受了定他人生死的畅快感,自然要承受相应的代价,你啊,耗光了所有阴德和福报,寿元将至,死期就在今夜,既然要死就别白死,临死前何不再疯狂一把,用自己的命带走丁好好的命?” 突然听到自己的死期,雨萍更加惊愕,大脑被震的嗡嗡响,眼中天旋地转。 诚然,雨萍在得到厌胜之术后思考过很多问题。 比如久居高阁的柳娃儿到底从哪学来的厌胜之术? 比如她为什么要找自己去咒聆姐,而不是亲力为之? 比如代价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可以没有任何副作用的咒杀他人? 一个又一个的关键问题,雨萍都思考过。 但在咒杀他人的过程中渐渐被这种极致的畅快感所淹没,因为能随时报复定他人生死的感觉太过瘾了。 受到委屈? 杀! 不顺心? 杀! 不如意? 杀杀杀! 任何给她带来不快不爽的人都得死! 别说雨萍被蒙蔽了双眼沉沦其中,谁被压抑许久后冷不丁掌握这种力量,几乎都要迷失沉沦。 时至今夜,她才明白代价是什么,岂能料到消耗的是阴德福报,导致阳寿将尽。 不对! 是假的! 一定是假的! 真的也必须是假的! 雨萍咬牙切齿的给自己壮胆,“你在唬我!以为我会信你的话?” 柳娃儿依旧风轻云淡,指了指雨萍的胸口,“信也好不信也好,你自己撩开衣裙看看不就知道了?” 别看雨萍一副唯物主义战士的表情根本不相信自己死期将尽,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杳杳冥冥中有太多难以理解的奇事,毕竟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在短短时间内咒杀了许多人。 随即她赶忙撩开衣裙,动作格外慌张,说是撩开,其实更像是撕扯,很快就将裙子撕的支离破碎。 下一刻,凄厉的尖叫声响彻丹彩楼。 “这是什么!?”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今早的时候明明还没有!” 雨萍疯癫似的抓挠自己的胸口,因为皮肉表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道赤色咒纹,并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蔓延着,形状与包裹小木人的人皮咒文一模一样。 她终于明白柳娃儿没有说谎,自己已经成为咒杀他人的法器。 柳娃儿心情非常好,完全是看大戏的心情,微笑道:“人啊,总相信自己眼睛里看到的东西,认为亲眼所见才是真,殊不知肉眼岂能看透一切?当你心甘情愿咒杀第一个人开始,你便亲自踏上死路,什么都不会的你真以为靠些法器便能定他人生死?笑话,每咒杀一人,消耗的都是你自己的生命,而今夜你连杀三人,已经到了极限。” 随即她又故作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对了才想起来,之前你不是说要杀丁好好么?妹妹我乐得助姐姐一把,帮你在生命的最后再杀一人,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哦也不对,你们的死法属于横死,好像不能投胎的哦,顶多能做个孤魂野鬼,永远在这窑子里游荡不得超生。” 一字一句,重重敲在雨萍的心头。 嘴再硬,看到自己胸口蔓延的咒纹也硬不起来。 悔意如排山倒海般席卷而至。 早知如此,今夜就不该连杀三人。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受柳娃儿的哄骗。 “怪不得你没有亲自去咒聆姐,原来你是怕消耗寿命!” “姐姐又错了,我根本不怕减寿。” “笑话!世上还有不怕短命的人?”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妹妹我不是人啊。” 又是当头一棒,雨萍闻言后都忘记了憎恨,她一时间没有搞懂柳娃儿话中的意思。 不是人? 难道是鬼不成? 可柳娃儿在鸾鸣阁内是头牌姑娘,如果不是人的话,她怎么接的客? 况且无论怎么看,她都是活生生的人,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就算柳娃儿真不是人,此刻雨萍也没有心力去在意,她只想活下去。 双膝跪地,雨萍面色凄苦的恳求道:“妹妹!无论如何我都是帮你办事,只要留我一命,不管你以后想杀谁我都是你手里的刀,绝不背叛,还请妹妹高抬贵手,我真的不想死....” 一边祈求一边叩头,雨萍不敢打任何折扣,叩了几次后脑门就见了血,惹人生怜。 女人看女人到底会不会心生怜惜,恐怕谁也说不准,但恶鬼肯定不会。 雨萍越是没有尊严,越是显得卑贱,柳娃儿的表情就越是灿烂,仿佛世间再没有比眼前更好看的大戏。 “能好好活着,谁又想死呢?姐姐是这个意思吧?” 雨萍连连点头,眼神中尽是对生机的渴望,“没错没错!妹妹已是鸾鸣阁的花魁,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未来前程都充满光明,一定会被大老爷重金赎身过太平日子,何必跟我这种身份低微的女人一般见识?再说了你我无冤无仇,没必要以死相逼啊!” 可柳娃儿的话锋骤然一变,语气寒冷森然,“原来姐姐明白啊,我还以为当年在后院柴房你不明白这个道理。” !!!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 这句话外人听来没头没脑的,但雨萍娇躯剧震,猛然抬头看向柳娃儿,满眼的不可置信。 “怎的?姐姐难道忘记了?想当初你叫我妹妹跟现在一样亲,但做的事嘛就表里不一了,那晚你跟聆姐是怎么把我肚子里的孩子拽出来的?又是怎么把我剁成数段的?就算你忘了,妹妹也没法忘啊,尤其是你当时的表情,啧啧~” 雨萍双目突出,万分惊恐指着柳娃儿。 眼中,对方的面容在逐渐变换着,变换成无数个梦境中最不愿见到的那张脸。 “你——你——你是——周南——不可能——” 太多太多的时候,雨萍总在痛苦思考着自己为何沦落到今天的地步,生活中尽是苦难。 可她却很少去想,在她苦难的生活中,又对多少无辜的人造成更大的苦难。 画皮鬼变换的模样,是雨萍永远的魔障。 名为周南的女人。 她与周南算半个同乡,又几乎前后脚被卖进了窑子,两人从青涩懵懂的相依为命,到后来逐渐麻木,即使表面光鲜亮丽,可内在早已如行尸走肉,根本不敢去奢望脱离苦海,最担心的是赚不到额度,导致被卖入黑窑。 正当雨萍以为会这样麻木的生活时,那天周南突然容光焕发的找到了她,自从被卖进窑子后,雨萍从来没见过她有这样的表情。 周南说,有人愿意花重金帮她赎身,然后远走高飞,到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男耕女织,幸福生活。 事当然是好事,窑姐能遇到真心实意的情郎,这种概率比一个号码投五万注然后中好几个亿还不用交税的概率更低。 可周南从未想过,与她最亲近最信任的闺蜜,将她一脚踹进炼狱深渊。 雨萍得知这件事后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欣喜,更没有替好朋友感到高兴。 只有恨! 无尽的恨意! 同样的出身,同样的苦命,为什么你能被赎身?为什么你有机会脱离苦海? 为什么我不能? 为什么我没有? 凭什么? 凭什么! 你就该跟我一样下贱! 你就该跟我一样不得翻身! 你就该跟我一样永远看不到希望! 人性,是最禁不起考验的东西。 把希望和赌注都压在人性上的,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太多太多时候,伤你最深的人不是敌人,而是你最亲近的人,他们往往比穷凶极恶的土匪更可怕,比传言中的恶鬼更狠毒。 雨萍表面上恭贺道喜,背地里的嫉妒和恨意早就将她吞噬殆尽,但她没有第一时间发作。 她在等。 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无需多久,她等到了。 周南的情郎即将凑够了巨款,而周南在这段期间也怀上了身孕。 之前已经讲过,窑子里最不能容忍的事便是欺瞒怀有身孕。 你可以怀,但绝对不能生。 因为女人一旦激发女性便再难控制,力量超乎想象。 周南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在离开鸾鸣阁前不被发现就行了,这是与情郎的骨肉,根本舍不得打掉。 而与周南同住一屋的雨萍自然发现了她身体的异样。 时机终于来临。 那夜,她找到聆姐,给出个丧心病狂的建议。 大致是周南欺瞒怀有身孕的事实,如果被其他姑娘知道了,人人效仿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必须以儆效尤。 可单单是只是这些,手握大权的聆姐怎会同意? 所以雨萍说出另一半计划。 杀了周南,吞了她攒下的钱财,同时再吞了周南情郎要送来的赎身巨款,就说人突然恶疾暴毙死了,反正那小子也没啥过硬的背景,根本不需要担心找后账。 而雨萍她分文不取,所有得到的钱都是聆姐的,她只要周南去死。 聆姐也不傻。 她贪财是一方面,更明白鸾鸣阁不是她的,想要杀人吞钱,必须要让雨萍也一起动手,从此算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否则事情败露后会死的非常凄惨,幕后大老板绝不会任由下边的人搞事情。 所以那晚雨萍给周南下了药,与聆姐一起把她绑到柴房。 其中的血腥与残忍不足外人道。 此后世上再无周南这个人,更没有她那还未出生的孩子,那个真心实意的情郎不知内幕,只以为是周南真的突染恶疾,不由得心灰意冷,带着周南的手帕悬梁自尽。 脑海中,雨萍想到那夜种种后,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尤其是看到眼前柳娃儿变换成了周南的模样。 她的表皮开始出现血痕,慢慢的渗出鲜血,那些伤痕的位置雨萍记得真切,正是自己下刀子的地方。 “姐姐怎的不说话了?是看到妹妹的脸后太喜悦太开心?” “你——你不是她!你绝对不是她!她已经死了!彻底死了!” “是啊,被碎尸后喂了狗,肯定死的不能再死了,但是姐姐,妹妹委屈啊,妹妹想不通啊,好好的姐妹怎么就突然背后捅了刀子?哪怕是死了,我都非常非常的想再见姐姐一面问清楚,幸好老天有眼,妹妹我的魂儿被一只画皮鬼给吸了,这才有机会与你重逢啊。” 雨萍面色惨然。 事已至此,她终于明白了来龙去脉。 算一算时间,差不多是周南死去之后,柳娃儿来到的鸾鸣阁。 也明白了为什么柳娃儿会邪术,为什么她要借刀杀人去咒杀聆姐,为什么纵容自己的私心再去咒杀他人。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 “说是重逢,其实在看到你第一眼后,莪就已经没了兴趣去询问,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看见你的疯狂,让你享受到最极致的畅快之后,再给你最痛苦的结局,嗯....跟当初你对我做的事差不多,怎么样?感觉如何?” 画皮鬼变换回柳娃儿的模样,它紧紧盯着雨萍的表情变化,一定一点都不愿意错过。 “是、是我不对!是我不是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妹妹你既然没有死,又何必苦苦相逼,我当时真的一时糊涂,求求你给我个机会,我会用一切去补偿!” 柳娃儿话锋又转,“哎~姐姐说这话可就没意思了,周南的的确确已经死了,她留在我身体里的不过是一缕被仇恨支配的执念,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你不是要咒杀丁好好么?没问题。” 柳娃儿双掌合十横在身前,一掌顺时针旋转,一掌逆时针旋转,速度很慢很慢。 可随着她的动作,雨萍身体上的咒纹突然明亮几分,身体不受控制的扭曲起来。 每一根骨节、每一块皮肉都承受着刀劈锤砸般的巨大痛苦。 别说是惨叫痛呼了,雨萍连气都没法喘,逐渐身体上迸发出噼里啪啦的骨节崩断声。 与此同时,刚刚离开芙蕖阁的丁好好忽然感受到一阵眩晕,肋骨隐隐作痛.... 第二百四十章 没的选 当身体突然感受到不算太严重的疼痛时,人们一般都不会过于在意,尤其是当疼痛点在衣物掩盖下的时候基本会选择无视,直到更加严重才会打起精神注意。 侥幸心理并不可取,小病拖成大病,甚至拖成绝症的例子数不胜数。 抛开身份,丁好好就是个普通的姑娘,平日里感受到的不舒服多了去了,毕竟不可能遇到的每个客人都怜香惜玉。 但这一次她没有心存侥幸,在感受到身体不适的刹那,立刻联想到今夜所发生的一切。 要说女人的直觉有时候真是准得离谱,丁好好立刻猜测自己被下了咒。 肋下的痛感越来越强烈,疼的她连连倒吸凉气也没有任何缓和。 而身体上的疼痛并不是丁好好最在意的,她的心头此刻只有一个念想。 求救! 去找那些高人! 如果说还有谁能救的了自己,必然是赵三元他们! 可鸾鸣阁这么大,短时间内又该如何去寻找? 自己当真有命能活着见到他们? 确实如此,丁好好没等走出几步便疼的倒在结冰的池塘旁,因这个时间段客人和姑娘们大多在雅间里埋头苦干,再加上芙蕖阁这边略有偏僻,所以附近就算有人经过,也没谁发现得了倒地的丁好好,而她连呼救的机会都已经失去,难以言明的疼痛感从肋下迅速扩散,仿佛有种无形力量在抽筋挖骨。 丁好好并不知道她忍受剧痛的过程中,左下肋骨已经硬生生断了两根,别说是娇滴滴的姑娘了,铁打的汉子都没几个能扛得住。 夜空黑蒙蒙的,丁好好充满血丝的双眼中,有痛苦,有无奈,有不甘,有释然。 不到二十年的光阴记忆走马灯般在眼前飘过。 自己从未害过任何一个人,真的该死么? 在下咒那人的眼里,自己真的该死么? 不管了。 反正继续在窑子里被迫卖肉赔笑,还不如就这么死了好,尘归尘土归土,这似炼狱般的人世间再也不来了,下辈子宁愿去做一颗小草。 幸运的是,在临死之前能遇到那些热心肠的大哥,明白世上的男人并非都是道貌盎然,只可惜太少太少了。 雪花飘落着,落在丁好好痛苦扭曲的脸上后渐渐消融。 今夜的帝都好像比往年更冷一些啊.... 正当丁好好万念俱灰时,好似感受到一阵香风扑面,隐约看到了一抹倩影。 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犹如仙女下凡一般。 “唉....趁我还活着的时候能帮一个是一个吧,想必能给夫君多积攒一些福报....” 丁好好模糊的意识中听到了这声叹息。 紧接着不知怎么的疼痛感消失大半,意识也很快清晰起来。 她挣扎着坐起身,在身边四周却没发现任何一个人。 是幻觉? 还是说真有救苦救难的神仙? 丁好好满心疑惑,可她更明白自己没有时间去耽搁,身体上的疼痛感并未消失,必须要尽快找到赵三元他们救命。 我想活! 我想活下去! 我还不想死! 当有生的希望摆在眼前,丁好好早就将之前的绝望想法抛诸于脑后,艰难的向菊花楼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 丹彩楼内的场面要惊悚血腥太多太多。 雨萍的身体跟炸麻花似的扭曲成极其诡异的幅度,单单是一条胳膊都拧成了好几节,断裂的森白骨叉透出表皮,狰狞恐怖。 但她连痛呼的力气都没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支离破碎,就跟她曾经打碎的小木人一样。 都说祸害遗千年,其实很多时候是这些祸害遭报应的场面你见不到罢了。 雨萍此刻所承受的痛苦,与她曾经施加与他人的并无区别。 柳娃儿缓慢拧动的手掌丝毫不停歇,脸上的笑意随着雨萍的痛苦越发灿烂。 跟拧香肠是差不多的道理。 在拧到一定程度之后,香肠会崩出大片肉泥。 下一刻! 丹彩楼内血肉纷飞! 雨萍经历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后终于死无葬身之地,连个全尸都没留下,生命与她生前的罪孽一同消逝,过不了多久,就没谁会记得还有这个人活过,更不会有谁会知道她曾经做过什么。 柳娃儿表情相当的享受,张开双臂拥抱着纷飞而来的血雨。 可很快便皱了皱眉,因为它感受到被咒的丁好好并没有死。 这不可能。 以活人为生祭,术法效果要更加强大,没道理雨萍死了丁好好还没死。 然而下一刻,柳娃儿彻底释然,明白了其中原因。 在丹彩楼的门内,一阵香风凝聚,渐渐化为人形。 正是素儿。 “终于肯主动现身了。”柳娃儿涂抹着手中殷血,对素儿的到来并没有丝毫意外,更确切的说,这是柳娃儿精心布下的杀局,一步一步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 素儿面色凝重又焦急,直接开门见山道:“放了我夫君。” 彼此间都心照不宣,很清楚双方目的到底是什么,但素儿显然是被动的那一方,所以柳娃儿根本不着急,它很享受猎物最后时刻这种无可奈何不甘挣扎的表情。 “粗略算下来,我们斗了有差不多百年了吧,到底是从哪一天开始的,你还记不记得?” 素儿没有回答,她眼神冷冽的望着争斗多年的宿敌。 哪一天开始? 或许是被人为创造,有自主意识的那一天吧。 没错,柳娃儿和素儿,画皮鬼与画妖的形成并不完全是机缘巧合。 曾经有这么一位丹青高手,她的画工可以说登峰造极,可有个致命前提,她精妙绝伦的画工必须临摹,否则即便是画个小鸡吃米图都烂的抠脚。 不过能有这份手艺已经是老天爷赏饭吃了,靠着神乎其神的临摹画工能得到不菲的收入。 然而有钱,却买不到精致的容颜。 没错,这位女画师奇丑无比,她自己照镜子都嫌恶心。 当不在温饱线挣扎,能实现金钱自由的时候,人总是会追求更多的东西。 比如拥有靓丽的容颜和精致的五官,拥有傲人的身段和气质。 所以她花费重金在江湖上寻找着传说中极其隐秘的秘法,能塑面易骨,完全变成另外的一个人,可封建时代又不是后世,科技狠活和四大邪术根本不存在,顶多在妆容上精益求精,所以想想就知道此类秘法即便真的有,代价也会超乎想象。 而更重要的前提是,想找寻这种办法何其之难? 一次又一次尝试,一次又一次被骗,一次又一次失望,往复循环着。 她甚至学会了厌胜之术,相信去咒杀他人到一定数量就能获得绝美容颜,可依旧没什么用。 画师年纪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疯狂,不复妙龄韶华。 对自身容貌的极度自卑和与社会几乎脱节的生活状态已经让画师变得疯癫,再无理智可言。 天有不测风云,总用赝品充当真迹的事被发现了,仇家找上门来打砸收刮。 在一阵混乱当中,画师彻底失去理智,她坐在一面大铜镜下,幻想着最完美的容颜画出了一张仕女图,这是她唯一的原创作品,画工精妙绝伦。 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用小刀从天灵感往下划到腹部,再分成两岔划到双脚,随即硬生生扒开了自己的表皮。 上门的仇家哪见过这架势?全都吓得哭爹喊娘。 画师捧着自己的人皮大笑着,最终倒在了血泊之中。 等官差赶到现场时,除了无皮尸体以外,那张人皮和仕女图已经不翼而飞。 但没谁会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当做是有些怪异的自杀案件处理了,却不知从那一天开始,世上多了个画皮鬼和画妖。 画师到死也没找到改变自己容颜的办法,可机缘巧合下创造出两个诡异的存在,然而它们被创造的伊始就已经被定下命运,想要长长久久的活下去,最好办法就是吞噬彼此成为完全体。 所以百年以来,它们之间发生的对决数不胜数,区别在于画皮鬼一心想吞噬画妖,而画妖却对寿命没太多兴趣。 一个想尽办法追杀,一个想尽办法躲藏。 直到某天,它们两败俱伤元气大损,重伤之下画妖素儿回归成仕女图真身,几经转手。 而画皮鬼就没这么洒脱了,因为皮跟画有着本质区别,百年画卷顶多是泛黄,可百年人皮是会溃烂的,画皮鬼急需退而求次吸收活人的魂魄来维持元气,恰逢此时它遇到了被聆姐和雨萍虐杀的周南。 也就是这个时候,画皮鬼意识到靠普通办法几乎没办法拿下对方,思来想去它盘算出一场大局。 先是寻到画妖素儿的真身但没有立刻发难,而是设局火烧它所在的豪宅,再设计让一个人救下画妖素儿的真身,也就是江阳。 原因很简单。 画皮鬼深知自己和素儿本别代表那名已死画师的善恶,素儿一定会想尽办法报答救命之恩。 如果对这个人暗中下手,那么素儿一定会救,此消彼长,素儿的力量会被持续消耗,到时候想要胜它要容易太多。 害一个人和救一个人所付出的成本,往往无法等量相比,比如想捅死一个人很简单,一刀一秒就够了,可想要治疗刀伤的代价要大太多。 当然仅仅是这样还不够,画皮鬼故意找到江阳要买那张仕女图,其实都是幌子假象,为的就是要让暗地里的素儿明白画皮鬼已经发现了它。 之后画皮鬼设计勾引何奎盛,不怕他不就范,这世上有几个老爷们是不好色的?绝色美人投怀送抱,没几个能忍得住。 快速定亲之后,又在新婚夜给江阳挖坑下咒,不止逼迫他被千夫所指还小幅度抽离他的魂魄。 素儿知晓情况后它没得选,只能暗地里为江阳续命,安其魂稳其魄,奈何治标不治本。 不等素儿想出更好的办法应对,这场杀局的第二个关键来了。 它利用江阳的人性,利用江阳生活中的一切不如意,比如被小师娘坑害,比如被逐出师门,比如再也无法登台受到追捧,比如妻子久久不能生育等等心理,设计命人把江阳哄骗至鸾鸣阁。 当江阳看到与可恶的小师娘有九分相似的柳娃儿后,算是彻彻底底入了套。 阻拦? 素儿根本没法拦。 难道点出柳娃儿是恶鬼? 自己都不是人,万一连带着自己被窥破真身就都完了。 况且成亲以来从未给江家带来一儿半女,夫君去找乐子在画妖素儿看来没什么不妥。 硬要说的话,是它太爱江阳。 素儿闭上双眼,微微捏紧拳头,“我明白一切都是你的安排,可你又为何牵连无辜?” 柳娃儿轻笑道:“不把他牵扯进来,又怎能削弱你的力量?我们是并蒂同生,斗了百年都拿不下你,我自该想一些小窍门,况且看你对江阳的感情,你应该很满意我的安排才对吧?” 无法反驳。 不管最初的原因是什么,素儿从来不后悔遇到江阳,更不后悔嫁给他。 这是百年以来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一点一滴都铭记在心中。 但素儿问的并非只是她的夫君。 “我问的是包括我夫君在内所有被你坑害的人,来时我发现有人中了你的术法,她们都是可怜人,何必断她们的生路?” 柳娃儿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捧腹大笑。 “哎呦喂~你可真把自己当大善人了啊,你们小两口恩爱美满的,我独自在这阁里胯下迎欢,还不让找点乐子了?你不吸魂,倒是能变回古旧的仕女图,我不吸魂就是一张烂皮,反正这里尽是罪孽和仇怨,死上几个又能怎么样?你还想让恶鬼悬壶济世不成?” 话超理不超。 让一个恶鬼品德高尚不害人,确实有难度。 柳娃儿抹着眼角笑出的泪水,感慨道:“只不过我没料到会这般顺利,恰好有几个江湖异人来到鸾鸣阁,个顶个的喜欢多管闲事,如此也好,我借机祸水东引将他们引到你那边去,既然你现在没有在家里帮江阳安魂稳魄,肯定是那几个人出手阻拦了吧?记住,你是妖不是人,在他们眼里你永远代表着恶,跟我没有任何区别。” 是否有区别,素儿并不在意,因为它明白自己已经没法再活了。 被赵三元和刘芒泛打断施法过于致命,想要救活夫君只剩下一个可能,便是让画皮鬼不再去祸害江阳。 至于条件,相信无需过多赘言。 素儿眼神决绝,“只要你答应不再祸害我夫君,我甘愿受死。” 柳娃儿鬼魅一笑,“那得看我心情,反正你现在不死,江阳就要死,你现在要是死,他以后有可能活,你赌不赌?” 第二百四十一章 劲太大 用吕秀才曾经在火车上对老沈说的话,这做妖要像做人一样,要有仁慈的心,有了仁慈的心就不再是妖,是人妖。 素儿的成分那是被江阳反复检验过的,他怀疑老婆不是人的根本原因中也没有夫妻生活方面,可见该有的肯定都有,尤其是有一颗善心。 从头至尾被柳娃儿牵着鼻子走,是出于无奈,也是命运使然,素儿从未怪罪过任何人,没有恨过打断救助江阳的赵三元和刘芒泛,甚至都没有恨过一切的始作俑者柳娃儿。 它只是单纯的想永伴夫君,哪怕要承受许许多多的苦痛。 然而老天好像并不愿意成全。 或许是不愿看到人与妖相恋打破禁忌吧。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只能剑走偏锋豪赌一次才能得到好结果。 素儿心善,却不代表它没脑子。 对方布局良久,显然是逼迫自己去一命换一命,而且柳娃儿一副吃定了的表情。 对此,素儿同样早有准备。 它可太清楚柳娃儿到底有多残忍,只要得到想要的东西,绝对不会放过江阳,把他折磨至死。 “我不是来与你对赌的,你撤掉我夫君身上的咒,才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柳娃儿好似听到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此时此景,你也配跟我谈条件? 老娘费尽心机布局,就是为了把你完全拿捏。 向来都是我说上句,啥时候被拿捏过? “笑话,我可以继续找机会杀你,不急于一时半刻,但如果我不救江阳他必死无疑,你拿什么跟我谈条件?要是救了江阳,事后你反悔又当如何?” 素儿冷声回答:“别拿我跟你相提并论,我说到一定做到绝不反悔,我的真身放在了鸾鸣阁一名姑娘的身上,事后你随时可以得到它,反之如果你现在不解咒,我情愿鱼死网破!” 当老实人开始玩心眼的时候,定然是被逼得急了,更何况是老实妖? 想要成为完全体不再需要吸食人魂活着,柳娃儿要达成两个目标,第一是吸收素儿精元,第二是吃下那副仕女图,缺一不可。 柳娃儿以为吃定对方,岂料素儿没有失去理智,尽可能的保证主动权,不至于任人宰割。 而且这个布置恰好好处,没亲自带仕女图来,是素儿反制的关键,但光是这样很有可能逼迫对方狗急跳墙,所以把仕女图放在鸾鸣阁一个姑娘身上,相当于放在了柳娃儿的地盘,足以表明诚意。 说白了,你要是同意不祸害江阳,啥都好说,百年来梦寐以求的东西唾手可得,如果非要玩火,后果自负。 柳娃儿不免惊讶,对并蒂同生的画妖素儿刮目相看。 “好,便遂你的愿,但你总得说放在谁的身上了吧?省得我亲自去找。” 素儿闻言大松口气。 能用自己的命换夫君的命,也算死得其所,只可惜不能携手白头。 “是被你下咒的那个姑娘,我看她可怜,来时顺便帮了她一把。” 突然,素儿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因为它看到柳娃儿竟仰头张嘴,伸手从嘴里缓缓扯出一根根白骨,落地后自主成为一副骨架,恐怖阴森。 “你要做什么!” “别紧张嘛。”柳娃儿抹了抹嘴角,轻笑道:“我们的条件可不包括别人,除了江阳我皆可杀。” 简单来说,柳娃儿现在其实很生气,它本以为胜券在握计划毫无瑕疵,却没料到被素儿摆了一道,谈不上完美。 有气,就要撒。 更何况那个姑娘本就得死。 素儿见状欲言又止,面色充满了无奈,它本意是不想看到有任何人被祸害,奈何势与人强,此刻它只能保住夫君而已,其他人爱莫能助。 视角转换。 菊花楼。 老康和吕秀才正在听着伙计收集而来的情报,比如姑娘们昨天谁跟谁抢了活,前天谁跟谁吵了架。 信息量太大,一个头两个大。 哥俩听得脑仁嗡嗡的,可愣是没筛选出相对有用的情报,大多数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却不知男人眼里的鸡毛蒜皮,很多时候在女人眼里是了不得的大事。 “唉....三元和刘哥也不知跑哪去了,总不会跟着江阳去他家了吧?大半夜的爬墙根多不好....” “康哥你能认真点不?咱们干正事呢啊,你赶紧看看这个有没有嫌疑,半个月前芙蕖楼的一个姑娘偷偷用了另外一个姑娘的胭脂,因为效果不好,又故意往里掺了辣椒面,导致后者十天都没法接客,脸肿的跟胖头鱼似的....” 正当两人累的口干舌燥时,房门突然被撞开。 只见丁好好脸色苍白的跌倒在地,汗水早已浸湿了她的鬓角,我见犹怜。 “救....救....” 冷不丁的变故让哥俩有些发蒙,但还是第一时间上去搀扶。 老康疑惑不解道:“咋地了大妹纸?让哪个臭老爷们给祸祸了啊?” 本来丁好好非常痛苦,听到这句话后差点被气乐了。 心想你又不是我娘家,受了委屈找你有用么?我是来找你们救命的好不好! 但无需解释,老康和吕秀才突然浑身一激灵,汗毛倒竖,头发丝都立了起来。 某种至阴至邪的压力蓬勃而至,看不见摸不着,无色无味难以辨明,可它却真实存在,目标正是丁好好。 吕秀才条件反射踏前一步,铜鎏金刚钩已然抽出,往丁好好背后狠狠这么一挑。 仿佛挑起千钧重担般,吕秀才被震得手臂发麻虎口生疼。 可在那伙计的眼中,铜鎏金刚钩根本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完全是在对着空气前挑,怎么就瞬间满头大汗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不光吕秀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老康同样如此,明白丁好好是今夜下咒者的第四个目标! 丹彩楼内,柳娃儿微微皱了皱眉头,术法再一次被迫让它内心的愤怒在快速激增,怒极反笑,“几个走江湖的还真有点本事,当棋子就要有当棋子的觉悟,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后搞事?也罢,看你们能保得了她几时!” 鬼是无法以常理视之的,百年恶鬼更是如此。 谁让它不痛快,它就让谁死。 柳娃儿手指沾染小红春,这是种炎黄古老的唇妆口红,这一刻成为画在白骨上的杀人咒文。 当整个骨架几乎都被咒文覆盖后,柳娃儿轻弹手指出一根红线向白骨左肋。 几乎同一时间,菊花楼的哥俩又是心头剧颤,感受到危机接踵而至后毫不犹豫开始应对。 “康哥!” “知道了!” 吕秀才大吼之后紧张的护在丁好好身前,当察觉到咒力从何而来时再次前挑铜鎏金刚钩,导致柳娃儿弹出的红线诡异的偏离了白骨。 但这种应对办法的困难性太高,除了要考验吕秀才的第一时间反应以外,次数太多身体也根本吃不消,而且稍微出现失误,丁好好都得中招。 所以在吕秀才硬着头皮护住丁好好时,老康在抓紧布置法场,事急从权,顾不得这地方适不适合了,必须要将这里打造成临时法场。 他先关闭雅间的所有木窗,用关东辽尾沾染朱砂在上面笔走龙蛇书画符箓,紧接着将木门关闭一半留一半,道理很简单,堵不如疏,如果将雅间打造成铁桶,下咒者大概率会放弃咒杀丁好好,那么想顺藤摸瓜可就难了,所以倒不如故意放个缺口,专心应对。 一声闷哼。 只见吕秀才捂着手臂表情痛苦。 他本来就是大伤初愈,元气还没有彻底恢复,此刻站在最前面护住丁好好有些勉强,而且几次隔空交锋后,吕秀才越来越明白下咒者实力非常强悍。 “不对劲康哥!劲儿太大了!绝不是普通的厌胜之术!” 吕秀才想的没毛病。 当恶鬼会术法施邪术,威力何止比活人强了一丁半点? 之前从柳娃儿学了皮毛的雨萍都能轻而易举咒杀他人,更何况是画皮鬼本尊,百年老鬼的能耐岂可能视之。 “再坚持一小会儿!”老康也不是酒囊饭袋白给的,同样看出问题比想象当中要严重的多。 重病下猛药,现在想保住丁好好的命必须上强度。 他架起近乎虚脱的丁好好,轻声一句得罪了,然后再无废话直接拔下大妹子的衣裙。 “因威尚圣,无极至尊,立久十七,华宝飞升!” “将百千万,坛而演法,知明圣典,大动仙精!” “九天金阙,皇王万圣,此云四起,万邪规正!”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老康一边持伏妖除秽咒,一边用关东辽尾在丁好好的皮肤上书画咒文。 无论是道家还是佛门,都讲究个清规戒律远离女色,但救人性命又岂能在乎皮囊外表? 犹如活佛济公一般,人们总记得他的那句名言,酒肉穿肠过,我佛心中流,却少有人明白后一句的道理。 世人若学我,如同堕魔道 不是谁都能到他老人家那个境界,在真正的修行人眼里,世间一切有形无形众生并没有什么不同。 能救人,便是真法。 只是把衣裙的时候一卷画轴掉了出来,老康也没心思去管它。 “夜梦不祥,东画临墙!” “月华镜水,保汝吉祥!” “应惠所求,神威大助!” “大觉游梦,令科玄黄!” 一张黄符在甘露碗中燃烧正旺时,老康捏住丁好好的鼻子然后把甘露碗叩在她的嘴上,呼吸困难之下,丁好好不由得吸进甘露碗中黄符燃烧的烟气。 这一吸后她两眼迷离,顷刻间失去了意识,却又站在原地不倒,奇怪的很。 术法初成,最起码能保证丁好好的魂魄暂时不受伤害,因为老康害怕下咒者针对丁好好的魂魄再起什么幺蛾子,接下来只要全神贯注保证大妹子的肉身不受伤害即可,当然了,难度同样不小。 “秀才!把三元老弟扎好的老艾草全都拿出来挂上!存货一个不留!我来顶着!” 老康提着桃木剑立于门前严阵以待。 他所面对的难度要比吕秀才面对的还要巨大,因为柳娃儿给的强度越来越大,数道压力凌空而至,穿过房门后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要不咋说老康的心态是哥几个里最稳的,关键时刻忙中不乱,第一时间踏罡踢斗。 “天罡天罡,九炁煌煌!” “金光激烈,上应律苍!” 桃木剑在身前划出一个又一个的圆弧,扑面而来的咒力全部被圆弧裹挟,成团的被带到一起,紧接着老康剑刺地砖,刚巧罡步踏出第七步脚踩其上,咒力顷刻消散。 但老康明白这只能解燃眉之急,猜测对面施术者要么本身足够强大,要么是拥有某种厉害的法器,这劲儿也忒大了。 隔空斗法来的毫无预兆,事出突然,短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啥准备,万幸的是哥几个手里有不少好东西,比如赵三元扎的一个个艾草小人,此刻吕秀才已经将它们挂在了木窗之后,微微摇摆着。 “挂好了康哥!你能不能顶住!”吕秀才单膝跪地大声询问。 “干你的事!我顶得住!” 得到准确回答,吕秀才微微松了口气,可手里的活丝毫不歇,以丁好好为圆心,螺旋式在外围地砖上书画晦涩梵文,跟老树年轮似的一点一点向外扩散。 而老康没有说大话,在艾草小人挂好后,他要面对的压力要减轻许多。 当至阴至邪的咒力再次透过木门袭来,老康提剑遥刺。 “上天节度,生化万方!” “临——” 敕令刚落,一个艾草小人突然爆裂,直接碎成了渣渣,碎屑向下飘落。 后边躲在桌子底下的伙计都看傻了眼。 之前在聆姐的小院里没有看到几位爷出手使出真功夫,只是能看出他们绝非常人。 现在看到这一幕后三观彻底被重塑。 这都啥啊? 丁好好咋了?也被下咒了? 招风耳那位爷凌空劈砍着什么? 为啥小草人突然爆炸了? 怪不得徐珍他们死的凄惨啊,换做是凡胎肉体哪个能扛得住? 老康和吕秀才没料到会突然被动迎战,那边的画皮鬼柳娃儿同样没料到这几个走江湖的必想象当中还要难搞。 “呵,非要保她是吧?今夜莪非杀她不可!” 第二百四十二章 准提十八印 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 当恶鬼不止道行深,还天生会术法咒杀活人的时候就很可怕了。 用一句经典台词来形容,这一拳二十年的功力,你怎么挡? 画皮鬼使用的是厌胜之术,其中输出的力量核心是咒力,说白了就是咒术发挥出效果的力量大小。 万变不离其宗,老康叭叭持的那些咒语蕴含着咒力,画皮鬼用厌胜之术去杀人用的也是咒力。 举个稍微浅显易懂的小例子。 一个普通人和一位高功对着瓶矿泉水持天罡启请咒,普通人就不说了啊,高功是可以将矿泉水在隔绝任何热源的情况下将其加热,伸手摸上去可以感受到上层的水温明显要比下层水温的温度高,可水却没有出现任何异样更没有冒泡甚至翻滚。 这就是咒力。 是咒语有问题么? 当然不是,是因为人的问题。 延伸下再举个典型的例子,某个大哥到寺庙上去玩,途中碰见被他曾经伤害过的冤亲债主,大哥念动六字大明咒啊莲师心咒啊什么的驱逐女鬼,但并没有卵用,鬼魂说不是咒不行,而是你人不行,你念的不管用,还敢跟我俩呜呜咋咋的? 不是说常人不能修炼,而是在修行门派中会传承可以事半功倍的法门,用相对科学点的话来说,是修行门派中的弟子有可能靠经年累月的修行得到一定传承的力量,甚至能做到与历代师承的能量场产生共鸣和谐振。 普通人当然也可以自行修炼,只不过要更加道阻且长罢了,圈里有句话叫做一咒通,咒咒通,意思不是学一个后其他的都无师自通了,而是要有滴水穿石的恒心,主修一个法门,长年累月的滴水穿石,在掌握法门后便势如破竹了,再学其他的会更加简单。 一心不乱,定心一处,持咒时要以咒语一念代万念,配合打坐入静让业力沉淀,如同污浊的河水,悬浮的脏污颗粒下沉,升清降浊,普通人脚踏实地的修行,是可以掌握妙法的。 最怕是心境浮躁,左一榔头右一棒子的,今天听说隔壁嘎子说小周天牛逼就赶紧学小周天,明天看个直播听潘叔说吐纳法厉害就去学吐纳法,结果肯定是白忙活。 切记切记! 一切妙法最好的学习方式永远是言传身教! 即便是祖坟爆炸的好运气得到正儿八经的超级秘籍,没有高人领路极难无师自通! 张无忌跌落山谷得到九阳神功并能习得九阳神功的前提,是他小时候在张真人手底下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见识过真东西。 说了这么多,是因为提着桃木剑的老康越斗越心惊,他可太明白其中的道道了,暗地里施展厌胜之术的人,道行少说也得五六十年啊,难顶的很。 “临——” 一声敕令下,又一个艾草小人在半空中爆炸化为齑粉。 “秀才你搞好了没!”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吕秀才一点都不比老康轻松,他在地砖上围绕着丁好好书画梵文咒言,旁人来看跟鬼画符没啥区别,殊不知这是吕秀才所掌握的最强一招。 当年在五台山,弘光老僧确实对吕秀才倾囊相授,没有因为是俗家弟子而藏私,除了因为冥冥缘分使然外,也是这小子有慧根还争气。 是弘光老僧不清楚吕秀才来学艺的原因?不清楚这小子学本事是为了杀人? 肯定知道啊。 但从头至尾弘光老僧都没有劝解过吕秀才放下仇恨,更没有去说你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老和尚行善一辈子悟出的真理,就是放下屠刀的人从来不是被劝出来的。 佛门中人也是人,这滚滚红尘的有多少因果倾轧?又有多少无奈曲折?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当和尚的只会一味的劝人向善只会招人嫌弃。 咋地,谁不想当个好人? 就你信佛的是大明白? 和尚与高僧的区别,在于方式方法。 所以弘光老僧选择用另一种办法去救赎吕秀才,是倾囊相授了,可教的有重点,着重传授的全是防御性术法,在帮助救济他人中,寻找真谛,他相信这名关门弟子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话说回来,那方寸金顶主打一个护甲值。 现在用的,是比方寸金顶还要坚固的释门法阵。 萨埵莲华阵! 只见吕秀才收笔焚香,恭拜礼诵,奉请发愿! “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 “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 “奉请青除灾金刚,除一切众生宿世灾殃。” “奉请辟毒金刚,除一切众生瘟毒病患。” “奉请黄随求金刚,令一切众生所求如愿。” “奉请白净水金刚,除一切众生热恼苦。” “奉请赤声火金刚,除一切众生无明见。” “奉请定持灾金刚,除一切众生灾难苦。” “奉请紫贤金刚,令一切众生开悟解。” “奉请大神金刚,令一切众生智芽成就。” 地砖上的黑色咒文开始缓缓移动,散发着微弱金芒,就连没有阴阳眼的伙计都能看的一清二错,他揉了揉双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分明看到咒文移动之间在丁好好周围生长出一朵朵金色花苞,站在其中的丁好好跟活菩萨似的沐浴佛光。 是错觉? 还是活在梦里? 伙计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刚巧,把守房门的老康用最后一个艾草小人帮丁好好挡了灾,压力非常大的他发现吕秀才阵法已成后立刻向后退出数步,不再硬碰硬的去接招。 没了老康这个拦路虎,至阴至邪的咒力如水银泻地席卷而来冲向丁好好。 岩上桃花开,花从何处来? 灵云才一见,回首舞三台! 当咒力疯狂涌至丁好好半丈之之内,金色花苞开始绽放成琉璃金莲,佛光盛放。 试图冲击丁好好的邪恶无所遁形,半空中毫无预兆落下‘污垢泥水’拍打在金莲之上。 一方主侵蚀。 一方主净化。 竟谁也奈何不得谁。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吕秀才的萨埵莲华阵占了上风,因为那显现出的‘污垢泥水’无法大规模持续性的去侵蚀琉璃金莲,这昭示着无需太担忧丁好好会被厌胜之术活活咒杀。 趁机缓过一口气的老康不得不赞叹秀才的能耐,这年纪这水平,要不是个俗家弟子,以后妥妥是个方丈住持大和尚啊。 方寸金顶、银头揭谛还有现在的萨埵莲华阵,说这小子前世守大雷音寺的我都信。 菊花楼雅间这边稳住了局势,此消彼长下,丹彩楼那边的气氛可就不太好了。 柳娃儿弹出的红线全部崩断,连身前的白骨骷髅都出现崩坏迹象,画在骨骼上的咒文逐渐模糊向下流淌。 咒力在侵蚀金莲,佛光又何曾不在净化邪恶? 不少崩坏的骨节中闪动着金芒,让柳娃儿一时间难以正视,慌不择路往后退了好几步。 “该死!” 柳娃儿怒喝一声,倒也不算抵挡不住,只是吕秀才这招佛门妙法太正太纯了,正克它的厌胜之术,一时间被搞的措手不及。 一个恶鬼,又是活了百年的恶鬼,期间能不被江湖高人注意到? 肯定是会的。 它不是没跟江湖高人斗过,但都化险为夷平安无事。 一来是画皮鬼本就够强,二来是它擅使心计,任何来找茬的人全都被秘密干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起初柳娃儿是知晓这几个小子的存在,否则也不会临时改变计划利用他们,画妖素儿帮江阳解咒不是一天两天了,绝不会想到今夜会有人尾随上门打断。 敢这么做,是柳娃儿相信自己能掌控全局,轻松拿捏所有,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们罢了,能翻起多大的风浪? 再说来鸾鸣阁不过是近几年的事,哪个真正的高人会逛窑子? 事实啪啪打脸。 别管是炫富还是装逼,是真有高人会逛窑子的。 见此情形,柳娃儿越来越气,越来越怒。 它由上至下飘到白骨骷髅之上,然后手掌轻轻一拍,白骨骷髅瞬间化为齑粉。 主动求变,既然厌胜之术暂时奈何不了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换个方式去斗。 厌胜之术只是画皮鬼所掌握的能耐之一罢了,它会的可不止这一招。 柳娃儿挥动衣袖,丹彩楼内所有烛火全部熄灭,漆黑一片。 紧接着她洒出手中的白骨粉,黑暗中绽放出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 而就在这些光芒之中,它看到了菊花楼雅间中的场景! 首当其冲的就是老康! 在柳娃儿施术的一刹那,老康是浑身一机灵差点尿了。 别误会,不是被吓的。 而是被阴毒感锁定的条件反射。 不是吧? 对面还会这招? 饶是老康都始料不及。 下一刻,柳娃儿拍腹轻吐,从口中喷出一大股浓郁黑烟撞向星星点点。 雅间木门外完美衔接,黑烟来的又急又猛,一副要将雅间全部填满夯实的架势。 “卧槽!” 正维护法阵的吕秀才嗷一嗓子,心想对面到底是啥狠人啊?隔空斗法都这么秀? 失误了失误了,刚才就该让康哥把所有出路全部堵死,就不该留个口子想顺藤摸瓜。 对面点子太扎手了。 虽然不知这股浓郁黑烟有什么门道,但肯定不是啥好东西。 危急关头,老康临危不乱,退后半步掐诀起咒,九张符箓已然祭在半空中。 清一水的巽丙张十七太观吟! 九张风符以更快的速度围着黑烟列九宫,老康举剑虚刺。 “临——” 霎时间雅间内狂风大作,什么花瓶瓷器的全都摔的粉碎,罗帐窗帘猎猎作响,连桌底下伙计的脸都被刮变形了,可见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有多大。 确实很大,一口气催动九张巽丙张十七太观吟,对老康来说都非常勉强,以前从来都没试过。 如果他手里有更多的风符一定不会保留,因为即使如此,符箓催动后的巽风也就堪堪挡住黑烟罢了,想把它们给吹出门外那是想都别想。 别说是术法了,就是百年老鬼的口气都能熏死你。 “顶住康哥!” 吕秀才知道这节骨眼上非常关键,对面突如其来上了强度,必须顶住第一波。 随即他顾不得维持法阵,赶紧再抽出铜鎏金刚钩狠狠插在老康身前的地砖上。 “南无飒哆喃!” “三藐三菩陀!” “俱胝喃!” “怛侄他!” “唵,折戾主戾!” “准提娑婆诃!” 释门显教十小咒之一,准提咒。 此咒与释门的其他咒言性质差不多,泛用性都非常广泛,妙用无穷。 长期修持能除身心病增长福慧门,也就是去除身体上的疾病和心里上的疾病,达到福慧增长的境界,驱魔震邪,缉鬼御精更是不在话下。 但还是那句话,想要达到一定境界,并非短期内能见效,佛门功法最看重自身修持,也就是功德力。 注意,功德不等于福报,这是两个概念,福报可以在机缘巧合的作用下转化为物质财富。 功德则要更加虚无缥缈无迹可寻,比如某个人身体有恙,有个信佛的求菩萨把自己的寿运转给生命垂危的家人。 心是好心,但不一定谁都能做到,因为看重的是自身功德力,否则难以感召加持协助,而且还容易起反作用。 举个非常浅显的例子,某人骂街诅咒嗔恨的人,如果没有功德力,此人的诅咒很难凑效,但是有功德力的人诅咒他人就难说了,虽然会有反噬作用,但是功德力深厚的人,很可能诅咒成功。 所以才有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这句话。 术法再好再高明,也要看当事人去怎么想怎么去做。 言归正传,吕秀才不止持针对性极强的咒言,因为光凭这样肯定不够。 准提咒的由来是因准提佛母,而准提佛母的十八只佛手所掐佛印各不相同,吕秀才当然只有两只手,所以他必须快速结印。 一印施法印,为破人道贪嗔痴三障,说法利生,教人学法,令证三身果位。 二印施无畏印,右掌五指开立,为五智之光明义,是令人道众生无畏,实具大悲深重。 三印施剑印,明智慧剑,降断三障四魔,除三毒五欲。 四印施持轮印,转惑摧破,表二十五有生死流转依之得止,轮又有圆具足之义。 五印持灵珠印,表观音大悲,绪贯一百零八烦恼,转一珠断一烦恼,证百八三昧,具不可思议功德。 六印把钩王印,万德皆归准提尊,尊中之王,四海悉皆朝宗,令入本有内证之法界宫,召入如来寂静智慧。 待十八印快速结成,吕秀才骤睁双目,似怒目金刚喝令真言。 第二百四十三章 开坛 喝言即出,吕秀才合十双掌一左一右拉开,一点金芒逐渐闪耀,似幻似虚的‘卐’字符号显现金光,乃吉祥万德之所集。 刹那间天光破云! 呼啸劲风与金光相融,裹挟着黑云向外飞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不过瞬息之间。 哥俩并肩联手终于扛过凶猛攻势。 但他们都清楚一招之后必有后招,老康一边催法一边向后边大喊,“那个谁!赶紧把桌子搬过来!” 雅间里一共就四个人。 两个挑大梁的,一个没有意识的,所以老康的话自然是对猫在木桌下躲藏的伙计说的。 伙计急得都快哭了。 他是全程观看了这场深夜斗法,心想跟活神仙似的二位爷都没啥好办法,自己搬桌子上去有啥用,还能把门堵死不成? 不是伙计太怂,是他有自知之明,这特么跟传说中的神仙打架有啥区别?早知道就该派小弟过来汇报工作,现在可好,跑都跑不了。 但这伙计有个优点,或者说是习惯成自然吧的职业病吧,听到大爷们吆喝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服从,所以无论有多害怕,身体还是条件反射的拽着桌子往前蹭。 老康当然不是让伙计来做挡箭牌的,更不是想用桌子来堵门,他要桌子的原因很简单。 开坛! 客场作战,对手又猛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坛,这么做会尽可能抵消主客场优势,施术威力也会得到增强。 用浅显易懂的话来解释,开坛就是请祖师爷侧目,护佑弟子,甚至直接请来祖师爷神韵帮衬,妙用无穷。 但无论是道家佛家还是民间法教,哪一路开坛的步骤都不少,讲究颇多,短短时间内想把法坛布置好确实有难度。 现在老康和秀才都腾不开手,能仰仗的只有这伙计,而且对他的要求真不高。 把木桌摆在雅间正中央,摆放香炉敬上竹香,再将威武不凡的关帝爷神像当中放,最基本的要素算是集齐了。 哥俩默契十足,使出全力顶开‘黑云’后同时后退数步。 “日出蓬莱映海红!” “瑶坛肇启阐宗风!” “全真演教谈玄妙!” “大道分明在其中!” 第一时间来不及升疏文了,老康直接持咒开坛。 等老康差不多的时候,吕秀才也双掌合十恭礼。 “日坠西山月上东!” “幻人心识本来无!” “宝刹灵光因境有!” “自净其意兆飞熊!” 一道,一佛,虽然经过炎黄数千年演变之下,三教亦然合流融通,但肯定不止于彻底融合,佛家和道家按理说是无法开一个坛的,好比说这边请的是佛菩萨,那边请的是大罗仙,肯定是有所冲突的。 体系不同,信仰不同,根源不同,现实生活中你找俩部门领导来解决一件事,结果大概率会闹不愉快,谁主谁次啊? 但有一个例外。 关帝爷! 很多人的固有印象中关帝爷是又傲又装的莽汉,许多道上混的都喜欢供奉关帝爷,然后出去砍人的时候能得到buff加持,属于必须要走的流程,不然对面要是拜了自己这边不拜,砍人的时候关帝爷拉偏架那可就完蛋草了。 殊不知在炎黄的历史长河中,关帝爷的‘职能’可绝不仅仅是保佑街头械斗,否则早就被‘优胜劣汰’给刷下去了,关帝爷在后世能在世界范围家喻户晓香火鼎盛的最大原因,是因为真的灵,很多方面都灵,经过老祖宗们反复检验过的,集护法、驱魔、财运、治水等一系列大能为一身的超级大佬。 在关帝爷殒命当阳后,关于他老人家显圣的记载有许多,最开始湖北乡亲们是挺害怕的,后来到了隋朝,佛门智顗大师奏报朝廷在当阳建立了祭祀关帝爷的显烈庙,原因是他亲眼见到了关帝爷显圣,听庙的名字就能看出一二,所以最开始拜关羽为神的,是佛家。 当然了,单单是祭祀并不能体现出厉害,真正震撼世人的事情发生在北宋年间,那时关帝爷老家的大盐池闹了灾,尊崇道门的赵家皇帝找到了龙虎山张天师赴阙,术业有专攻嘛。 《梦溪笔谈》有详细记载:解州盐泽,方百二十里,久雨,四山之水悉注其中,未尝溢,大汗未尝涸,卤色正红,在版泉之下,俗谓只蚩尤血。 大白话来说是这地方闹灾严重,原因是已死的蚩尤折腾的。 具体到底是不是蚩尤再背个黑锅无法辨明,反正事闹的挺邪乎。 但张天师去都没去,说此必无可忧,自古忠烈之士,殒而为神,蜀将军关某忠而勇,陛下祷而召之以讨蚩尤,必有阴功。 意思是这事天师府去办有难度,陛下您得找专门负责这事的神仙领导啊,您诚心祈请肯定奏效。 具体过程有很多版本,排场都挺吓人的,咱挑个相对靠谱的说。 一美髯武人现于空中,受命而去,忽一日大风阴暗,白昼如夜,阴云四起,雷奔电走,似有金戈铁马之声,如此五日,方云收雾散,天晴日朗,盐池水如故。 排场够大吧? 《大宋宣和遗事》也有相关描写:帝见忽有二神现于殿庭,一神绛衣金甲,青巾美须髯;一神乃介胄之士。继先指示金甲者曰:此即是蜀将关羽也。 这件事体现出两个方面。 一来是关帝爷有事他老人家是真上。 二来是佛道在那个时期就没啥太多的门户之见了,完完全全是谁灵谁去的核心思想,而在道家看来,只有大忠大义之人死后才会英魂不散,所以在这件事后,道家也将关帝爷奉为自家神明,而且经过时间的检验,老百姓都发现关帝爷真的很灵。 再加上皇帝钦点下,从被封为忠惠公,后封武安王、义勇武安王,等到后边直接成帝,儒释道三家开花,没有任何一位神仙能做到这点。 甚至到了大名老朱的时候,他取消了所有‘僭越’为帝的神仙们,却唯独亲自下令给关帝爷在首都南境修了专门祭祀他的白马庙和月城庙,以老朱的脾气要是关帝爷不灵能这么做? 等到了明末就更加深入到方方面面了,最狠的是明末闯王、明军、清军干仗前都得拜关公,大致意思跟黑道砍人差不多,生怕咱关帝爷拉偏架,都拜的话就可以手底下见真章了。 归根结底,关帝爷靠谱。 饶是佛家道家开一个坛,只要尊的是他老人家就没毛病。 “关圣大天尊,伏魔真上帝!” “灵着玉泉山,英风常震世!” “至大与至刚,浩然成正气!” 老康摇动三清铃,符箓四面飘,再配合吕秀才的地藏磬,算是彻底将黑云给打散。 光是这样还不够,因为对面能看到打到自己,但自己这边看不到打不到对面,所以在吕秀才打辅助的时候,老康抽空扯出一大张黄纸龙飞凤舞书写表文。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 “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下战书! 跟当初在药王谷收拾廖胜奴时候用的办法一样。 老康啥事都‘略懂’的优势再次显现出来,遇事不慌遇难不乱,本质上是他掌握许许多多的对策妙法。 桃木剑横劈而去。 燃烧表文的灰烬中也出现了丹彩楼中的场景。 嗯? 还是个娘们儿? 一时间老康和吕秀才都瞪圆了眼珠子。 在他们看来,对面至少是个七八十岁的牛人啊,怎么是个妩媚风骚娇滴滴的女人? 完全不合常理啊。 因为在牛的天赋,有些东西是需要经年累月的修炼才能到一定程度,真没有捷径可走。 这岁数就有这么大的本事,完全有悖常理。 而最震撼的是猫在被窝里偷看的伙计,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 因为灰烬中显现的画面里,明明是自家鸾鸣阁的头牌姑娘! “啥情况啊?真他娘见了鬼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伙计的话还真没错,他确确实实是见鬼了,自家头牌姑娘根本不是人。 对三观冲击力过于巨大,伙计再次深深陷入自我怀疑当中。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当事情彻彻底底有悖常理的时候,就不能用常规思想去看待。 哥俩很快猜出柳娃儿不是人。 反观对面。 柳娃儿再次无功而返后恨的牙痒痒,尤其是发现几个臭小子也施展术法沟通彼此后,内心更是惊讶,心想对面也不是人?小小年纪这么厉害,比以前遇到的道士和尚可厉害不少。 一时间,双方都没出招,互相干瞪眼打量着,都想看出对方深浅。 然而百年老鬼就是百年老鬼,反应速度比哥俩快一步。 现在这时候想啥都没用,管他们是人是妖的,整死再说。 柳娃儿上前一步,爪携阴风扫了过去。 感受到腥风扑面,老康立刻惊醒,赶紧掐显烈诀然后横起桃木剑。 呲啦啦的刺耳声。 桃木剑的剑身被抓出两道浅浅抓痕。 可不是老康这回买的桃木剑质量比以前好。 要不咋说老康的反应快,若非是开了坛,若非是敬上关帝爷,若非是掐了显烈诀,估计桃木剑根本抵挡不住这一击。 失了先手,老康厚积薄发,剑指横抹桃木剑,一排赤色咒文在剑身显现,照着灰烬中的柳娃儿就劈了过去。 一旁的吕秀才也不慢,在发现对面要下死手后,知道不是头脑风暴的时候,立刻将两个降魔杵在竹香上熏烧,然后一手一个配合老康攻去。 只见哥俩是辗转腾挪,剑来杵往,跟杂耍班子似的,偶尔隔空击中柳娃儿,法器却好似砍在充满弹性的软垫上一样。 那边的柳娃儿也没强哪去,在丹彩楼内飘来飘去以一敌二。 百年老鬼的阴气鬼气岂是等闲?一般选手还真整不过它,尤其是正面对决,一招比一招狠辣阴毒,都逼的吕秀才准备祭出银头揭谛来帮老康了。 而除了伙计在被迫看戏外。 画妖素儿也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它的内心是极其挣扎的。 因为事情发展越来越出乎意料,最开始被两个小子坏了事,后来想着一命换一命赴死了,岂料又出现两个小子横插一杠。 有人能对付柳娃儿这当然是好事。 可时机太晚了。 如果这些高人能早出现哪怕一天,自己都不会如此被动,当下夫君危在旦夕,除了让柳娃儿自愿撤掉江阳身体里根深蒂固的咒力以外,根本没啥好办法去救他性命。 所以素儿的心情很复杂。 它只想救夫君,越早越好,但想这么做必须要帮柳娃儿去对付康木昂和吕合金,心地善良的她非常不愿意。 素儿想到这一点,柳娃儿自然也能想到。 别看它之前放话放的很,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其实它真怕被打乱计划,好不容易给素儿逼到绝路,万一素儿突然有了别的想法可就糟了,所以现在必须得把它拉到一艘船上绑定。 “好妹妹,你就在这干看着?要是继续下去的话,你的好情郎活不长了。” 这边说话,那边一字一句都能听到。 满头大汗的老康和秀才吓出一身冷汗,都在快速品味柳娃儿话中的意思。 啥意思? 对面还有帮手? 就这一个都使出浑身解数对付了,再来一个真够呛啊。 除此之外,还有第五个受害者? 妈的这娘们到底是啥来头? 杀人咋眼皮都不眨啊。 正当素儿又挣扎又犹豫的时候,丹彩楼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柳娃儿大惊失色。 它倒不怕被撞破身份,但前提是必须要在目的达成之后才行,否则计划全都会被打乱。 到底是谁? 这么晚了不应该有客登门才对,早就吩咐好了今天不接客。 但疑惑归疑惑,柳娃儿还是不敢去赌,它立刻撤掉一切术法,然后给犹豫的素儿打眼色,示意它赶紧找地方藏起来,别被人看到了。 隔空斗法来得快,去得也快,虽然强度极大,但在柳娃儿认定短时间内根本拿不下对面那俩小子后宣告结束。 它飘到梳妆台前恢复神采,甩动衣袖,丹彩楼内所有火烛再次被引燃,灯火通明,而且雨萍死后飞溅的血肉同样消失不见,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丹彩楼还是那个丹彩楼。 门被推开。 从外走进一名年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浓眉大眼,相貌堂堂,步履稳健,呼吸绵长,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来人还真就是个熟客,柳娃儿微微惊讶,妩媚娇笑道:“呦~今儿个是啥风把古爷给吹来了?奴家听说你年前被请去上海演出,还以为要开春后才能回来。” 古涯没有回答,他大踏步的走向柳娃儿,根本没啥废话,直接抱起软玉柔香往软塌走去。 这位江阳的师弟选择先干正事暖和暖和。 第二百四十四章 交易 要说最累的,不是被动接招隔空斗法的老康和秀才,也不是大半夜嗷嗷狂奔累的跟疯狗似的赵三元,更不是在丹彩楼内交流工作的一人一鬼。 是老刘。 他最累。 后半夜的十字路口跟阴差扯皮这件事是需要极其过硬的心理素质。 别看老刘干了十来年的死人活,见识过不少阴魂,但阴差这种存在是最不好打交道。 老祖宗早就告诉了我们这个道理。 家神难送,小鬼难缠。 阴差看着职权不大地位不高,可他很大程度上能影响你和你家庭看不见摸不着的核心利益。 比如说阴库。 谁活着的时候要是敢把阴差给惹了,人家下去后有太多办法搞你的阴库,这玩意儿跟阳寿不同,生死簿绝非小鬼能接触得到,可阴库就不同了。 之前说过阴库对一个人和一个家族至关重要,是人间所行善恶在后在地府记的账,以三代家族直系成员为准,加在一起综合考量。 做了善事就记好账,做了坏事就记黑账。 有些时候人们会发现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积德行善的生活困苦,欺男霸女反倒他妈的很滋润,哪有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举头三尺有神明? 但老祖宗同样把这方面也总结出了核心理论,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为啥时候未到? 因为阴库。 人家亲爷亲爹活着净做好事了,子孙是有本钱的,在祸祸光阴库以前他啥大事都不会有;反之亲爷亲爹活着净干烂屁股事了,子孙天生就欠账有征信问题,必须得还清了之后才会有好事好报,一代又一代就是这么传承,当子孙的未来会当爹会当爷,也会有子孙后代,因果循环着。 警示着人们你家底再厚,赶上不肖子孙也富不过三代;你家祖上再不是个人,你只要积积德行善就是给自己给后代谋福报。 阳财和阴财都是这么个理。 但! 小鬼难缠就难缠在了这! 它们虽没权利左右阳寿,但想调一调你的阴库办法那是太特么多了! 不然人世间为啥有能帮人补阴库的高人? 走的就是小鬼的路子。 就算不在意阴库阴德,人总要一死吧?到了下边可是阴差的主场,好比说大家都在金鸡山挖矿敲石头,就给你派的活最重,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综上,老刘跟吴前吴琼俩阴差兄弟扯破的时候,他腿肚子都有点转筋,真怕那句话没说明白谈崩了,后果不堪设想。 老弟啊老弟,你是真会给哥哥派货儿。 这他娘的比干几个恶鬼难多了啊。 “二位尊为维护界王秩序,深入贯彻落实(此处省略不允许写模版片汤话)哪怕人鬼有别,小的也发自内心敬仰二位尊差,无论对人对鬼都是起到了模范表率的先进指导作用,今夜既见尊容,小的大受震撼无以为表,待这个月十五为尊差们奉上金砖金条金元宝、纸钱纸人纸汽车,万望笑纳啊。” 秃噜了一大堆,重点就是后边这一句是关键。 但大家都是聪明人聪明鬼,知道事该怎么去做。 求人办事给好处嘛,可不能直接面对面的往兜里塞,这是最下乘的表现,真赶上对面是聪明人根本不会收,而且会义正言辞的拒绝,把你小子跟傻狍子画等号。 所以话术很重要,越花里胡哨越好,让他人尽可能找不到其中的重点。 当然了,仅仅是话术肯定不够,吴琼在地府当了多少年的阴差了,啥贿没收过?就这么正儿八经的点头同意,事后极其容易被追查到蛛丝马迹,再被押入阴曹受审,下一站必定是八十一层地狱了。 吴琼面色如常,没有因为老刘的花言巧语所蒙蔽。 都特么是片汤话,糊弄鬼啊? 你小子要真就这点本事,那还是拉倒吧,直接勾魂回去交差。 “嗯....我们兄弟不敢居功,一切都是在地府领导(此处省略,还是不允许写模版片汤话)顺应天道,你的心意我们会转达回去,至于谢礼是万万不能收,所有阴差都秉承着只做好工作,不扰乱民生不与活人发生利益关系的核心指导思想。” “是是是,尊差说的一点都不差。”老刘点头哈腰,心中却暗骂老机灵鬼真他娘的不好糊弄,要是能当面行贿自然能留下证据,现在看这富态阴差绝逼是个老官油子。 没办法,退而求次吧。 “尊差的廉政高尚我早就如雷贯耳了,哪敢坏了您老高风亮节啊?真不是谢礼,就是小的看二位尊差风尘仆仆的,刚过完年都不闲着实在心疼。” 说到这,老刘往前蹭了蹭压低了声音,“其实除了这次想让尊差给个面子外,还有个事想让您老帮忙。” 嗯? 吴琼皱了皱眉。 心想你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 这还没给你鼻子呢,就往脸上蹬了? 也不打听打听,我老吴的门路哪有这么好走? 但刘芒泛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吴琼对他刮目相看。 “尊差知道我比较擅长干死人活,可老话说得好人有千虑必有一失嘛,上回有个活干的太急少烧了不少纸活儿,奈何算算时间那人应该快在金鸡山赎完罪孽往轮回井去了,小的烧了也没法给他啊,所以想让尊差帮忙去供养阁代取转交,为了方便,表文落款会写好尊差的大名,尊差大悲大善,相信一定会仗义出手,弘扬地府帮扶弱小救济贫困的优良作风传统美德。” 啥叫九转大肠? 老刘的社会经验闪闪放光芒。 说的话不止逻辑严谨,还把这事美化上了好几个台阶。 在外人看来是帮扶弱小,是救济凭空,是大好事,只要是个有‘良心’的阴差都会帮忙,不帮就不是个好鬼。 事实上彼此间都明白咋回事。 都特么往轮回井要投胎去了,有几个会在意手里有多少票子?闲着没事再去供养阁取钱纯属有大病,都急着投胎转世好不好? 老刘这番话的第二层深意是吴琼是在做好鬼好事,能追上自然是最好,追不上也没法子啊,当勾魂的鬼差是很忙滴,就算有空去追,人家都投胎了还咋追?总不能把纸钱往轮回井里撒吧?那特么早乱套了。 追不到,钱该怎么处理? 坏账了呗,还能咋处理,反正供养阁按规矩把钱给批了,至于究竟流到哪里,没有谁会去在意。 前前后后面子里子老刘都给全了,让吴琼可以踏踏实实的受贿贪污,无需有任何后顾之忧。 啥叫功夫? 这就叫功夫。 上边讲人情下边有鬼情。 只要私心不会彻底灭绝,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同样不会彻底灭绝,区别在于看得见和看不见罢了。 吴琼闻言后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幽幽叹了一口气,“是啊,在下边没钱花没寒衣的太可怜了,我虽身份地微,但作为地府的一份子,要在各级领导的正确思想教育下竭尽全力,哪怕再忙再难也要往轮回井走一趟。” 老刘心中大喜。 喵了个咪的,只要有这句话事,彼此间的灰色利益输送链条算是初步搭建起来了,往后的事都好说。 旁边的吴前见俩人精鬼精达成共识后立马轻咳几声。 “咳咳——那个,你给送钱的阴魂应该挺爱喝酒吧?别忘了整点好酒下去,在奈何桥上大醉一场再饮下孟婆汤,效果更佳。” 与它兄弟吴琼相比,吴前这种几乎明着吃拿卡要的做派显然落了下乘,无论是做人还是做鬼都爬不了多高。 但既然开了口,老刘就没有不办的道理。 好说好说,不就是酒么?虽然要多费些功夫,可依旧不是啥太难的事。 “是是是,尊差不说我都差点没想起来,那人生前的确好饮,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爱喝哪口了....” “三沟老窖就成,下边的鬼都爱喝这个牌子。” 吴琼见兄弟吃相如此难看,无奈的摇头叹息,暗想这个家要是没有我,你早就被三开了。 “尊差,那您看江阳的事儿.....” 老刘兜兜转转,真正为的还是江阳,老弟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今夜绝对要保住江阳的命。 老弟既然这么吩咐,心里肯定是有了大致计划,当哥哥的再难也得把事办漂亮咯。 殊不知给阴差行贿,老刘同样是要担不小的风险,因为一旦败露,下边顺藤摸瓜肯定会找到源头,到时候还能有好果子吃? 吴琼故作沉吟的看了看灯阵中躺着的江阳,沉声道:“根据我的观察,此事确有蹊跷,身为阴差要秉承着绝不勾错任何一人的宗旨办事,待我们回阴曹将事情禀报再行决定,但根据我的推测,江阳要是继续保持这个状态是必须要被勾走的,大概明天这个时候吧。” 只有十二个时辰? 老刘苦笑不已,他还以为花重金后最少能保三天。 见好就收吧,能在阴差手里搏出十二个时辰就够不错的了。 至此,双方都得到想要的东西,也就没有继续扯皮的必要,俩阴差回地府复命,老刘则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着,冷汗早已浸湿了他的衣背。 运气好啊。 这要是赶上廉洁清正的阴差,那绝对是撞枪口上了,人家回去必然会禀报阴曹记上一笔,不止阴德有损,以后几乎不可能再继续干阴阳事,饭碗等同于砸手里了。 喘了好一阵之后,老刘收起灯阵背着昏迷的江阳往鸾鸣阁赶,不然这小子就算魂魄不离体,也得被活活冻死。 视角转换。 鸾鸣阁丹彩楼内。 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柳娃儿那都是一等一的优秀,只要这张百变千幻的画皮还在,它依旧是鸾鸣阁第一头牌,绝对物有所值。 不请自来的古涯整整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算罢休,光着大膀子坐在牙床旁事后烟,身上升腾着热汗,一身的腱子肉。 柳娃儿则搂着光洁玉背趴在床上,满面红光欣赏着自己的美甲。 虽说画皮鬼潜伏在窑子里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实施计划,但还有个重要原因,是它真的享受夜夜笙歌。 谁说鬼就不能有夜生活了? 归根结底,画皮鬼是想吸了素儿永葆青春,然后永远爽下去,只不过在没有达成目的前,它必须要吸食他人精元魂魄来维持画皮不腐,真没如成为这片鬼头掀起血雨腥风的远大崇高理想。 尤其是喜欢古涯这种长得俊俏浑身腱子肉续航时间超长的棒小伙,毕竟这种活人也喜欢。 “呵,我之前说帮你赎身被你拒绝后还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你是勾搭了新相好的,如何?我那个师兄是否跟以前他在舞台上那样威武雄壮?” 闻到这么大的醋味,柳娃儿娇艳一笑从背后抱住古涯。 “他不过是个无人问津的落魄武生,而你是桂阑班的当家人,孰强孰弱早已分晓,再说了他哪有你贴心啊?”一边说着一边用葱葱玉指在古涯下腹画着圈圈。 “无人问津?”古涯冷笑道:“他若是无人问津我又如何急匆匆的回到帝都?都说我那个师兄才得了师兄真传,若非他在师父纳妾当夜行不轨之事,桂阑班必然是他当家做主,我?我就是个配红花的绿叶。” 柳娃儿立刻明白古涯突然返京的理由,肯定是这回去上海大演受委屈了呗。 再正常不过,想当初武行内的双子星,他江阳就是比你古涯强。 “哦~还以为你是为了我才回来的,原来是为了你的师兄啊。” 古涯挑起柳娃儿的下巴,“两者皆有,我早就想睡我小师娘了,只不过被他抢了先,事后不久她突然病故我深以为憾,苍天有眼让我遇到与她有七分相似可风骚更盛数倍的你,待莪解决了江阳,就赎你的身。” “解决?你都暗杀他多少次了,哪回成功过?” “今时不同往日,我要设下擂台邀百千权贵,正面击败江阳,赢了我便彻底是桂阑班的班主,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用不了多久大江南北的武行内必以我为尊。” 柳娃儿眼珠子一转,充满狡黠。 好事儿啊,自己与素儿达成交易承诺不再伤害江阳,可不代表自己就不想再整死他,有关素儿所真爱的一切都要毁掉,既然古涯主动入了这场大戏,那再好不过了。 它咯咯笑道:“输了又怎样?” 古涯的眼神寒冷如刀,他想要彻底消弭江阳在武行圈子里的影响,最好的办法不是暗杀他,而是让他身败名裂。 “败者当众撅枪,生不如死!” (这章最精髓的就是老刘和阴差之间的对话,绕圈子的艺术比打好直球更重要,不让写也没招,凑合着看吧) 第二百四十五章 阳谋 古涯的谋算挺好,可他并不知道睡的不是人,更不知道好师兄江阳早就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不过无伤大雅,因为柳娃儿乐得如此。 “你想什么时候动手?” “越快越好,明日我便下武帖,并通告各路权贵前来观礼。” “这么急?据我所知你那个好师兄最近身体抱恙根本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有些趁人之危吧?” “呵,我要的是击败他,而不是堂堂正正的击败他。” 古涯如此心狠手辣非常受柳娃儿的欣赏,后者看向梳妆台的罗帐之后,眼神不言而喻。 看吧? 不是我怂恿的哦,是你家夫君本就不受古涯的待见,想杀他不是一天两天了。 如果不想看到你夫君被古涯碾压完虐,劝你还是趁早把仕女图拿过来的好,拿的越快,我就能越快解掉他身上的咒力,在面对古涯的挑战时也能更有底气。 暗处中的素儿确实绝望的很,因为它知道这件事基本无解。 江阳和古涯这对曾经的武生双子星在何奎盛死后彻底决裂,头牌大徒弟被迫出走,嫡传二徒弟便顺理成章顶着桂澜班代班主的位置。 可当初众人看好江阳不单单因为他的本事,还有他处事周全不争强好胜的性格,古涯倒好,上位后各处挑战,仗着本事大干黄了不少武行班子,砸人饭碗。 如此一来少不得些风言风语,比如越来越多的人说着当年何奎盛之死必有猫腻,江阳是被挖坑陷害了等等。 真相不重要,恶心古涯才重要,只要江阳一天不死,他这个代班主的位置就坐不稳,更何况班主了,所以暗地里古涯以报师仇的名义对江阳进行多次暗杀,奈何都没有成功罢了。 想到这里,素儿内心酸楚。 救夫君一命的代价是自己一命换一命,待自己死后,夫君又怎是古涯的对手?大概率会死在对方手上。 而且这还是后续结果,现在柳娃儿的意思很明显,以后不归它管,它只管现在,如果仕女图不拿过来,江阳很快就得死,拿过来倒有可能多活一段时间。 要么被柳娃儿牵着鼻子走,要么计划被各种变故打乱, 素儿再次没得选。 它必须要亲自把仕女图给拿过来,换取夫君的一时生机.... 鸾鸣阁的大门处,赵三元连呼带喘的终于跨过门槛赶了回来,都快累虚脱了。 “呼——哈——呼——哈——” 在他心中已经拨云见日,将已知的情报全部串联在一起,几乎断定那画皮鬼的目标就是素儿,其余的都是表象。 而且在丹彩楼上偷窥的时候,大概率被画皮鬼察觉,成为被它利用的棋子扰乱素儿施救,成为压倒它的最后稻草。 归根结底。 赵三元清楚自己完全落了下乘好心办坏事,跟冤种没啥区别,被鬼给设计挖坑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他主打一个知错改错不认错,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没到放弃的时候。 疾步冲向菊花楼而不是丹彩楼,是因为他知道画皮鬼能耐颇大,哥几个汇合共同杀鬼才是正途,就不信整不死它。 刚回到菊花楼雅间,便看到老康和吕秀才坐在地上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屋内混乱非常跟招贼了似的。 赵三元瞧见正当间的草台班子和关帝爷神像心头一惊。 这是勉强开坛了啊。 啥事需要隆重? 瞧见老弟风尘仆仆的回来,康木昂和吕秀才都大松一口气,哥仨赶紧交流各自见闻遭遇。 又是画皮鬼又是画中妖的,给老康和秀才听得面面相觑。 合着刚才隔空斗法的不是人? 那老鬼可得有年头了,不然达不到那个程度,连特么的厌胜之术都会,绝逼是硬茬子。 感叹柳娃儿棘手意外,更感叹素儿和江阳的禁忌之恋,但抛开身份来说,江阳能娶到这种好婆娘简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不光是本事大,画皮鬼的心计更加恐怖,它借他人之手实施厌胜之术吸取阳魂,无需担忧因果业报,坐收渔翁之利就行了。” “唉....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人心叵测,画皮鬼挑逗利用活人们内心的黑暗和欲望,都是天数啊。” 赵三元一边检查装备一边催促,“别特么的隔这点评了,干正事要紧,咱们一起抄家伙杀进丹彩楼,先把江阳的婆娘救下来再说。” 按照之前的意思,赵三元是不愿意私自动手的,因为牵扯非常广泛。 不管柳娃儿的皮囊下隐藏着多大的丑陋邪恶,至少在明面上它依旧是鸾鸣阁最当红的头牌姑娘,想想就知道整死它的后果有多严重。 可以的话,赵三元想在旁人见证下揭露柳娃儿的真身并将其诛灭。 奈何事急从权,现在来不及去考虑周全了。 江阳和素儿现在都生死未卜,要是两口子都被画皮鬼阴死,堪称是赵三元最大的耻辱,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大不了违背师父的嘱咐再走张家门路压下这件事。 噗通—— “哎呦卧槽!快他娘的累死我了!” 哀嚎声由远及近,哥仨循声望去发现是老刘背着昏迷不醒的江阳扑进雅间,累的他俩腿肚子都打颤。 不等哥几个询问,老刘却率先开口一脸埋怨委屈。 “老弟啊!你真信得住你刘哥,在你走后直接来俩大阴差勾魂儿,差点把你刘哥一起给带走了,回头你高低得表示表示犒劳犒劳——” 没搭理老刘,赵三元只是上前查看江阳的情况。 虽说不像刚才那么危机,但照他魂魄来回飘的程度,死亡是迟早的事。 “争取了多少时间?”赵三元问出关键。 老刘听兄弟也不关心关心自己,难免更加委屈,“还有不到十二个时辰。” 不是小赵同志不关心兄弟,而是他完全信任老刘的实力,哥四个里边,也只有他才有可能在不发生冲突的前提下稳住阴差。 “既然回来了就不差这一时半会,你们都瞅瞅能不能把江阳的魂儿彻底按回去?反正我是没办法。” 很快,其余哥仨都摇了摇头,表示无可奈何,连老康的鬼门十三针都奈何不得。 能成功就怪了。 画皮鬼设局多年,又经过反复去睡江阳稳固咒力,早已成了绝命死局。 想要清除他身上的咒力不是不可能,结果是要连着灵魂一起清除,简直是祛病如抽丝的加强版,不可谓不歹毒。 这时赵三元看了看躺在床上同样昏迷不醒的丁好好,丫头也是逢遭大难,稀里糊涂被圈进这场冲突之中差点把命都丢了。 也算她福大命大造化大,竟能跑到菊花楼这边找老康和秀才求救。 突然,赵三元的瞳孔快速收缩,浑身猛地一激灵。 因为他看到个东西。 稳稳当当放在丁好好身边的古朴画轴。 “我可能是眼花了,老刘你瞅瞅那丫头身边放着的画轴熟不熟悉?” 第一时间,赵三元是真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张画轴怎么可能出现在丁好好的手里。 但还是那句话。 无论是善缘还是孽缘,冥冥之中皆有定数,在兜兜转转下来谁能料到会稀里糊涂的获得核心道具? 这东西可是素儿的真身啊,赵三元猜测画皮鬼大概率就是奔这东西在设局。 “呃....好像是有点眼熟啊....”老刘同样始料不及,脑中猜测着丁好好在整起事件中到底占了多大比例,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是巧合? 还是陷阱? 沉默片刻之后,赵三元索性不想了,直接上前拿起画轴。 就在这节骨眼上,一阵香风扑面,房门随之关闭,紧接着香风凝聚成人形,不是素儿还能是谁? 它瞧见赵三元手中拿着的仕女图画轴后,明白到底是晚到了一步。 “鬼!又见鬼了啊!” 刚刚安稳些心神的伙计再次抽疯,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当异人的潜质,反正从头到尾的邪乎事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本来在瞧见四位大爷都回来后心情总算有了底,岂料竟然有鬼主动杀上门来。 一阵风似的化为人形! 但该说不说,长的真好看这真水灵啊! 从柳娃儿到素儿,现在当女鬼的门槛都这么高了么?一个塞一个的美若天仙,怪不得老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哪怕知道它是鬼,相信也肯定有不少狼友控制不住裤腰带。 老康和吕秀才没见过素儿,却也能猜出它的身份,不动声色的往老弟身边靠拢,将他护在身后。 但接下来没有想象当中剑拔弩张的气氛,素儿盈盈一礼,非常礼貌。 “几位公子相信已经知道女家非人乃妖,此番前来不是兴师问罪,也不是你死我活,几位公子的高义奴家并非看不明白,只怪一切是非曲直都是定数,还望几位公子高抬贵手将奴家的真身还来,没有它,我夫君今夜必死无疑。” 都说花花轿子众人抬,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个妖怪了。 哥几个见识过不少妖孽邪祟,但像素儿这般落落大方举止得体还能看清善恶是非的妖,真是凤毛麟角。 本来赵三元和老刘对它就满心愧疚,现在见它如此,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素儿见他们的表情后,轻声恳求道:“倘若几位公子真的心中有愧,还请在奴家死后对我夫君照看一二,要害他的人不止画皮鬼一个。” 赵三元掂量掂量手中的画卷,强制压抑住愧疚之心询问道:“根据我的猜测,除了画皮鬼外应该不会有别人对江阳不利才对,是又出现了其他状况?可以的话还是希望夫人将前因后果大致说出,咱们哥几个往后心里也能有点数。” 素儿没有拒绝,它同样明白知彼知己的道理,能让几位公子多知道些情报,对未来保护夫君肯定是有好处的。 随即它尽可能长话短说的将一切经过都说了出来。 从开始机缘巧合与画皮鬼并蒂共生,再到彼此争斗百年,画皮鬼布局良久,双方最后一次争斗两败俱伤,素儿便回原型养精蓄锐,画皮鬼则吸收了周南的冤魂得以扛过困难时期。 后来画皮鬼故意在素儿真身存在的宅子放火,又设计让江阳救下素儿真身,至此算是埋下了最关键的楔子。 不出意外的,素儿对江阳的救命之恩感激涕零,一直默默积攒力量等能化形后去报恩,殊不知一切都在画皮鬼的算计之内,它勾引桂澜班的班主何奎盛,陷害江阳行禽兽之事并对其灵魂深处埋下咒力,直接将天之骄子打得万劫不复。 巨大的落差让江阳看不到生活的希望,每天借酒消愁回忆往昔荣光,画皮鬼再次趁虚而入利用江阳内心的黑暗面把他勾入鸾鸣阁,导致素儿每天只能治标不治本的救治江阳,能多活一天是一天,也正是因为如此,素儿对江阳非常纵容从不忤逆,哪怕总被柳娃儿设计睡一个通宵都没有把事情点破。 由此可见,爱情这玩意儿对人对鬼的杀伤力都非常巨大。 期间利用雨萍行厌胜之术不过是顺便罢了,真正的目标一直是素儿。 至于江阳和古涯之间的关系就更简单了,古涯本身性格就有严重缺陷,惹得武行圈子里一片众怒,大家都放出流言说当年江阳是被冤枉的,根本轮不到古涯来做代班主。 利欲、嫉妒、真挚、悔恨、贪婪、傲慢等等一系列人性情感充斥着首尾。 冷不丁一看,被卷入这场事件的人好像没一个是真正无辜的。 而听到这里,赵三元的脑海中灵光闪缩,短短时间内勾勒出一幅比直接杀向丹彩楼更好的计划。 “夫人,真要按你所说画皮鬼纵容古涯去设擂台挑战江阳,那我暂时不能将画轴还给你了。” 素儿闻言面色大急,“公子莫要玩笑,要是不赶快与画皮鬼达成交易,我夫君活不到天明!” 这时候老刘扣了抠鼻屎一脸得意,“按正常来讲是没错,他今夜就该被阴差勾走魂魄,不过嘛,有我从中斡旋,至少能保证明日寅时之前他性命无忧。” 这么大的事,不亲自鉴定一下素儿肯定不会相信,它飘到床边检查夫君的身体,哥几个也没有理由拦它,很快素儿知道老刘没有说谎,夫君能坚持到天明不是问题。 但仅仅不到十二个时辰,依旧是杯水车薪治标不治本。 看出素儿严重的担忧之后,赵三元直接把话挑明。 “既然画皮鬼纵容古涯设擂台,咱们接招便是,你回去跟画皮鬼说咱们哥几个都是茅坑里的石头,不同意交出仕女图还把你揍了一顿,只想将邪祟妖孽一网打尽,打擂就打擂,既分高下也分生死,有能耐就把仕女图从擂台上抢走,否则直接烧成灰。” 赵三元正愁没有第三方见证者来作证柳娃儿是鬼,现在可好,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反将一军下,还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柳娃儿不得不接招,因为它不敢赌赵三元是不是在虚张声势,万一真给仕女图烧了,这么多年的谋划全完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要柳娃儿敢现身,赵三元自信哥几个合力下能将它擒住,届时给江阳解个咒还不简单? “可我夫君现在昏迷不醒,没办法登台打擂吧?” “没关系,让他说明咱们全权代表就行,无论是胜是败的结果他都认,虽然无法根治他,但让他保持一定时间的情形还是可以做到的。”赵三元随即示意老康去隔壁,“把老沈整过来,问问身上能暂时剁下来啥零件儿。” 苍天有眼,终于在最后找到了绝佳契机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借力打力再好不过,便在擂台下的无数权贵注视下逼迫画皮鬼显真身,再顺便搞定古涯那王八蛋,事后根本不怕鸾鸣阁的后台追究,群众的眼睛可是雪亮的啊。 如果画皮鬼不来也无妨,等战胜古涯的时候随便一吆喝柳娃儿身上长了两个屌云云引发恐慌,相信睡过和想睡柳娃儿的权贵们一定会各怀心思组团去丹彩楼,一样能在众目睽睽下干掉画皮鬼。 堂堂正正的阳谋关键,正是机缘巧合下得到了素儿的真身仕女图,重新掌握主动权。 折腾了这么久,一整夜都没个消停时候,又是被画皮鬼当棋子玩,又有黑白无常的嘱托,于情于理赵三元都绝不会就此罢休。 是时候该收网了! 相信这场大戏一定会轰动京城! 第二百四十六章 好戏开场 论战力,老沈绝对是拖油瓶中的拖油瓶,还带着沈采薇这个小拖油瓶,能做的就是看个行礼的气氛组,跟沙和尚差不多。 按照老沈的想法,敌人如果不是太变态,三元老弟他们肯定能轻松解决,如果太邪乎,也用不到自己这个拖油瓶上场,老老实实的在后方听信就行了。 但相处的时间还是太短,老沈没有真正了解三元老弟的脑子能转的有多快,这小子会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可能性转化为优势甚至是胜势。 所以当老沈站在江阳身边的时候,依旧没有猜出来老弟酝酿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提前说好啊三元,我是个参不是神,这疑难杂症我真治不了。” “知道知道,百年老鬼费尽心机给他下的恶咒哪能简单消除掉?不是让你治愈他,而是让你吊起他一口气。” 赵三元当然明白老沈有它的极限,之前的东方列车事件里能为乘客们解毒,是因为中毒时间尚短,下一番狠力气是能化险为夷的,但江阳就不同了,老刘虽暂时保住了他的性命,然而江阳的身体已是风中残烛,长时间被摧残下等同于油尽灯枯,所以想让他恢复清醒,必须是老沈出手吊起他一口气。 人参最强大的作用不是针对单一病症,而是能给濒死之人强行续上一口气,至于是回光返照还是大难不死,就看后续治疗的造化了。 老沈撸起袖子露出小臂,“吊口气是吧?没问题。” 赵三元摇了摇头,给老沈上了上难度,“不止要吊口气,还要意识清醒最好能走动。” “呃....困难是困难点,也不是不行。”老沈闻言后,把袖子又往上撸了撸,露出整个手臂。 奈何老弟的要求还没完,又给出了让老沈直瞪眼的时间,“两天,能不能让江阳接下来的两天都保持清醒?” 老沈哭丧个脸。 心想老弟你是想要我命不成? 来的时候以为剁一节两节的足够了,毕竟是人参精,劲儿足够大,可现在看架势是想把自己都给剁吧了啊。 “我知道不容易,也不是在强迫你,能做到哪步咱算哪步,然后我会根据你争取的时间来调整计划。”赵三元的表情略有尴尬,他知道多多少少有点强参所难,非亲非故的,老沈看面子帮忙肯定会帮忙,但肯定不会付出太多的代价,当然了,如果是救赵三元,老沈肯定不会有多少犹豫。 这时,沈采薇不再吃着糖葫芦,而是罕见的主动上前拉住素儿冰凉的手。 老沈看向素儿。 一个是参精,一个是画妖。 都是以百年打底计算的精怪,所以有的东西都在不言中。 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句话,老沈轻声问道:“他....对你很重要?” 素儿重重点了点头。 从它的眼神里,老沈看出了答案。 这是一个跟自己一样的痴情种,为了救江阳,它定会倾尽所有,哪怕命豁出去都在所不惜。 微微叹了口气,老沈看向赵三元,“老弟啊,之前开医馆那件事.....” 没废话,赵三元直接去掏老康的裤裆。 不要误会,原因是老康的裤衩子上缝了个隐蔽小兜,钱票都藏在里边。 别问是咋知道的,反正赵三元一掏一个准儿。 再加上他手里有的票子全都一股脑拍给老沈。 “全部身家了啊,要是不够,回头哥几个在帝都摆摊算命给你筹钱。” 老沈欣然笑纳,看在老弟们还有素儿这个痴情画妖的份上,它决定下把狠力气,助三元成事。 最苦逼的就是老刘了,因为赵三元拍出去的票子里还有他的全部身家。 得,一下子从中产富户被拔成秃毛鸡了。 倒不是说太心疼钱,而是想不通老弟为啥每一次都喜欢梭哈,倒是一点一点往外掏啊,老天爷赶紧派个婆娘好好管管这小子吧.... 等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老沈从雅间里走了出来,秃顶都谈不上了,整个人面相苍老了许多,鬓角挂霜。 雅间内,江阳悠悠转醒,第一眼瞧见的就是在床边抽烟的赵三元。 “大师...我到底是....” “把嘴闭了,老老实实听我说。” 赵三元尽量言简意赅的把经过都告诉给了江阳,画皮鬼多年挖坑设计,他师弟古涯趁乱要命,他老婆有多么爱他。 信息量实在过于巨大,让江阳的大脑几乎处于懵逼中,支支吾吾半天最后问出的第一个问题是老婆在哪。 是妖也好,非人也罢,当明白老婆从未要害过自己,甚至甘愿一命换一命后,江阳早已把以往心头的一丝丝揭谛抛出九霄云外。 原来害自己的另有黑手,原来老婆一直给自己续命。 赵三元弹了弹烟灰指向门外,“它去忽悠画皮鬼了,你如果真有良心,接下来就配合我拿下画皮鬼,到时候不光能解决你身上的问题,你们两口子还能继续过日子,至于以后你们是分道扬镳还是白头偕老就跟我没关系了。” 江阳急道:“我该怎么做?” “简单,选一出戏,再给我和老康他们选个好角儿,咱们大闹一场。” 今日帝都的上层圈子要比往常热闹许多,不是因为南边的北伐军联合各路诸侯围殴张大帅看乐子,而是有一出大戏即将上演。 迟来的对决终于来临,近几年风头正劲的桂澜班代班主古涯要在鸾鸣阁戏场摆下擂台,邀请的对手正是当年风头最盛的江阳,两位曾经的武行双子星到底是要一决高下了,再加上前班主何奎盛被活活气死和江阳私通强上小师娘的风流韵事,让这场对决显得更加耐人寻味。 但不管里边有多少弯弯绕,这场对决依旧是当下武行中的巅峰对决,好看是一定的,要知道败者当众撅枪啊,对武生来说是比死还要难以接受的最大耻辱。 因此,今晚鸾鸣阁戏场的入场券价格提升了十倍有余,这还仅仅是入场的门槛,能在戏场有个座位甚至是雅座的代价绝对超乎常人想象。 那又如何? 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生死对决,能来观战看戏的哪个不是家财万贯?况且越是这样,越能显示出大老爷们的地位,不怕贵,就怕贱。 是夜,鸾鸣阁戏场座无虚席,帝都城内许多有头有脸的权贵都到场观战,就是不清楚今夜要唱的是哪出戏。 戌时三刻,灯光聚焦向舞台,经典的伴奏声响起,许多人立刻听出要唱的是哪一出。 失空斩的第一场。 失街亭。 舞台两侧走出一黄一白扮相威风的大将,行家话叫做起霸。 “二十年前挂铁衣!” “文韬武略盖世奇!” 角色是赵云和马岱,扮演他们的分别是老康和秀才,经过大白天的技术指导再加上这场戏太过经典哥俩都看过不止一次,所以照猫画虎的还算有模有样没有露怯,谈不上精彩,也谈不上拉胯。 紧接着又走出一红一绿两员战将。 “一片担心扶社稷!” “协力同心保华夷!” 扮演红衣王平的是赵三元,绿衣马谡的是老刘。 “诸将军请了,丞相升帐,两厢伺候!” 走了过场后,伴奏变换,扮演紫衣诸葛亮的江阳踏步走出舞台。 “羽扇纶巾~” “四轮车快似风云~” “阴阳反掌定乾坤~” “扫尽狼烟归汉统~” “人曰男儿大英雄~” 行家一开口就知有没有,江阳出场后引来阵阵喝彩,都赞叹功夫当真了得啊,无论是唱功还是举手投足都见功力,比前边那四个强多了。 必然的,江阳虽然身体还是很虚,但只是唱唱词儿并不困难,他这个名义上的主角必须要在台上亮相。 紧接着是走流程一直到丞相点将马谡守街亭,王平力谏马谡无果,画军图准备递交丞相。 所谓的军图,正是素儿的真身仕女图,是整场大戏的关键。 伴奏声突然急转高亢。 一名黑袍战将龙行虎步登上舞台,那气势可比赵三元要高太多了。 扮演张合的古涯。 这货在后台的时候就感觉到事有点不对头。 武生的对决那都是有套路的,上了舞台就开打那跟街头斗殴没啥区别,所以在他看来江阳应该扮马谡或是王平才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正面对决,可江阳扮的竟然是在台上不与人刀枪相向的诸葛亮。 除此之外,登台前柳娃儿特意交代,只有将那张军图拿下作为礼物,它才会同意古涯为其赎身,否则免谈。 里里外外都透着诡异和不寻常。 但无所谓,我会出手。 你江阳想扮诸葛亮立于不败之地?怎能如你所愿! 今夜必须将你们这群‘蜀将’给一勺烩了。 舞台暂时被让了出来,古涯和赵三元互相绕着圈子,鼓点越来越急,可不等到临界点,赵三元竟突然发难提着大刀冲杀而来,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引得台下一阵惊呼。 没道理啊,蜀将是守街亭,魏将是攻街亭,这场戏向来是魏将张合先手,没见过蜀将王平率先发难的。 但现实根本不给观众们思考的时间,因为太特么精彩了。 古涯不愧是风头正劲的大武生,不退反进提枪正面迎来,花枪耍的眼花缭乱上下翻飞。 无论是赵三元还是古涯,此刻用的可都是真家伙,并非是软绵绵的道具。 枪是开了锋的,刀是开了刃的。 为啥赵三元要用大刀? 因为他不会用枪啊,这大刀还是当初燃烧寿命劾召万神请关帝爷法相时候学到的。 无伤大雅,此刻没谁会在意用的兵刃对不对,只见两人在舞台上针锋相对,你来我往,招招往对方要害上招呼。 古涯越打越心惊,暗想这是哪里蹦出来的高手?刀法也太精湛了吧,之前根本没听说帝都有这号人物。 赵三元更没好到哪去,对面可是专业的武生,论真刀真枪的功夫绝对谈不上能占上风,僵持就够不错的了,最适合对付这种人的是老高,他那套武当龙阙枪绝对能压制住古涯,可惜现在只能靠自己,刀枪功夫上秀才老康他们暂时指望不上,让他们对付古涯这种级别的对手就是送人头。 必须得正面击败古涯,然后才好把暗地里的画皮鬼给逼出来。 刀光剑影,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古涯见状倒也不急,荡开赵三元的大刀后借势后退再一扬手,从舞台后窜出好几个拎花枪的短打武生,手中花枪逐一往古涯身前扔去。 紧接着古涯或踢或顶或借力打力,只见这些花枪以更快的速度飞向赵三元,又急又狠。 赵三元不按套路出牌,古涯同样不走寻常路,这招踢花枪本应是旦角表演,更不该出现在失空斩这场戏里,可彼此争斗太激烈,都是无所不用其极,而且古涯这招踢花枪要比普通版更加强大。 紧要关头,老康、秀才和老刘全都出场助阵抵挡飞枪,虽然单挑干不过古涯,但齐心合力帮老弟挡飞枪还是可以的。 这又引来观众们一阵惊呼。 弄啥嘞啊? 且不说马谡出场的有点快,咋赵云和马岱也跟着提前出场了?一会是不是诸葛亮也要撸起袖子上战场? 前两年报纸上连载一部名叫《反三国演义》的小说,引起不小轰动和好评,但也没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魔改吧。 舞台上在玩全新的东西。 懵逼归懵逼,却不影响极致的视觉体验,这场戏实在热闹精彩,管它对不对的,好看就对了。 该说不说这王平忒特么猛了,比旁边的赵子龙还猛啊,俩人是不是扮错了角色? 但最离谱的还是张合,十三把花枪耍的眼花缭乱,绝对是观众们看过最强版本的五子良将。 古涯攻的猛,随从的几个短打武生跟着拾枪再飞再战,可他依旧拿不下兄弟四人。 是哥四个打了鸡血? 当然不是。 能做出最优解的应对是因为江阳,他对古涯太过了解,从小一起学艺,许多绝招杀招都门儿清的很,再加上赵三元底子够硬,结合下可以慌而不乱的见招拆招。 斗到节骨眼上,古涯欺身向前一个后空翻,手中花枪抖出七八个枪花,哥四个竟然都在攻击范围之内,没有十几二十年的苦功夫绝对练不出来,而且还得是天资卓越。 赵三元心头立刻蹦出四个字。 丹凤朝阳! 之前江阳特意交代过是古涯的杀招之一,临阵遇到这招千万不能乱,越乱死的越快,看似避无可避,其实这招归根结底只能捅一个目标。 赵三元紧盯枪花,单臂拖刀横轮古涯腰眼。 没错,想破招先搏命,对方抖出这么多枪花虚虚实实的,绝对没有全心全意只砍一点的速度快,大刀必然会比花枪先行击中目标,古涯想保命必须变招回救。 叮—— 火花四溅! 半空中花枪以巧劲顶开大刀,双方再次战平,古涯一个后空翻落地马步扎稳,枪指天门手点星河,接一招八步赶蝉,花枪似灵蛇吐信刺向立足未稳的赵三元! 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老康老刘和秀才全被花枪荡开,等到赵三元近前时岂料这小子已经做好准备! 大刀青龙截江,腰马合一,随着翻转腾挪见大刀一次比一次势大力沉,招招往古涯的破绽弱点上劈!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不讲武德 要说是单纯拉开架势当面锣对面鼓的用拳脚功夫死斗,赵三元真够呛是古涯的对手,二十年勤学苦练名师亲传再加上天资卓越的结合下,年轻一辈的武行中人谁也不是他的对手,不少老家伙也是他手下败将,自成为桂澜班的代帮主以来不知撅了多少人的花枪。 这么说可能不太有画面感。 换个角度,舞台上古涯勇猛无匹,放江湖上那也绝对是远近闻名的双花红棍金牌打手。 所以赵三元能见招拆招深至偶占上风,除了是他本身功夫过硬以外,还有江阳出谋划策,这小子可不单单是当诱饵,他最大的价值就是对古涯太了解,哪路实哪路虚,弱点隐藏在哪,破绽显于何处都一清二楚,初期交手时能劈的古涯有点措手不及。 但也仅仅是初期了。 不要被各种幸存者偏差的故事带偏,古往今来出奇制胜的典故是不少,可那是因为更多的抖机灵者全都原地开了席,不吸引眼球没人爱看。 在实力面前,花里胡哨永远是花里胡哨。 古涯搂须前撩,枪起如龙渊,枪下如虎啸,枪挑如雄鹰,枪刺如灵蛇。 甭看古涯手里耍的花枪要比钢枪分量低许多,可不代表没有杀伤力,这一套下来但凡被剐蹭到都非死即伤。 这年头,玩的全都是杀人技。 压力越来越大的赵三元不免感叹老一辈教的东西是真够霸道的,当武生的门槛这么高? 扎刺挞抨、缠圈拦拿。 攻势疾风骤雨连绵不歇。 一个字,丝滑。 无论花枪再怎么翻飞游龙愣是不脱手,跟长在手里的一样,用后世的话来形容,绝逼是德芙成精了。 赵三元且战且退,感觉四面八方全他妈是枪林花雨。 但这并不妨碍场下观众大声叫好,气氛炽烈爆棚。 精彩啊精彩! 全都忘了失街亭这场戏里张合与王平到底该咋个套路,反正肯定没有眼前的精彩! 扮张合的能看出来是古涯,因为枪法路数让人过目不忘,只是扮王平的又是哪路神仙?以前没听说帝都武行里有这号人物啊! 趁病要命,古涯自始至终都没有轻敌之心,在重新掌握主动权后看准时机使出绝技。 下一刻,他在赵三元的眼前消失不见,而是腰身反拧,发炸如雷,由下至上一招回马枪刺来。 必须承认这招又毒又狠,最重要的是快,人的眼睛完全跟不上速度,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看见枪杆了,因为枪尖早就捅进了你的身体里。 赵三元不清楚古涯这招回马枪跟传统意义上的军中枪法是否异曲同工,他唯一清楚的是如果没有江阳的提前嘱咐和提前试错,自己绝对绝对躲不过去。 打擂前除了推演计划以外的绝大部分时间,赵三元只干一件事,让江阳用古涯擅长的回马枪扎自己,看看如何能破招。 即便虚弱如江阳,赵三元都不见得每一次都能躲过去,扎十次少说有九次半会被扎中。 最终得出结论,防是肯定没法防的,更别提后发先至去破招,因为回马枪一击不中后还有变招,防不胜防。 这个时候赵三元混不吝的气质彰显出来,破不了是吧?那就不他妈想怎么破了,全心全意记住起手式即可。 因此在古涯刺拧身刺出这招夺命回马枪的前一刻,赵三元明白时机终于到来,他毫不犹豫把关刀往上空抛去。 懵逼了! 一瞬间不止是古涯有刹那失神,台下的观众也看傻了眼! 又是弄啥嘞啊? 打的正难解难分的时候为啥要主动丢弃兵刃? 难道是想等关刀落下来砸中古涯? 更没道理了。 瞎子都能看出来古涯绝对会更快捅中赵三元。 大爷的不会是打假赛吧? 日尼玛退钱! 假赛肯定不至于,双方早已是以死相拼以命搏命。 只见赵三元以最快的速度欺身向前,当花枪刺来的节骨眼上惊险侧身蹭过。 顺势崩步开膀,二郎担山! 再一次不按套路出牌,古涯被抡的双脚离地,智商却没占领高地,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赵三元为啥要贴身近战。 说好的是武生比拼决斗啊,都是讲规矩的好不好? 从败者撅枪的惩罚就能看出武生比拼主要是以兵刃功夫较长短。 谁特么能想到眼前这小子突然使诈耍起了八极拳? 没有办法的办法,赵三元明白自己兵刃功夫照比古涯绝对要略逊好多筹,想赢必须要发挥自身优势。 咋地? 武生决斗要用兵刃写进民法典了啊? 不服你告我吧。 赵三元的不讲武德可把古涯给干懵了,精神上和物理上都是,倒不是说古涯不会近身肉搏,而是小赵同志的八极拳主打一个挨帮挤靠,几乎是被抱在怀里揍,一步慢步步慢,每当古涯被揍飞时都会被赵三元拉回再胖揍,眨眼间挨了三拳六炮锤还有两记铁山靠。 观众们瞪圆了眼睛张大了下巴。 果然,果然这场戏在搞全新的东西,当‘王平’舞关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离谱了,到现在对着‘张合’贴身近发打开门八极拳,喵了个咪的《反三国演义》也不敢这么编啊。 可该说不说是真他妈精彩! 间接导致了未来几年的时间里把失空斩这套传统曲目的门槛生生拔高了一大截,王平必须得舞关刀还得会打八极拳,看别的咳嗽。 却不知,这货东北糙今夜给帝都戏圈所带来的震撼才刚刚开始。 那边古涯同样做了准备,他今次邀擂决斗可不单单带了几个手下,后台桂澜班中的短打武生和刀马旦瞧见老大要凉,都赶紧启动备用方案。 以多欺少! 紧接着无数举着旌旗的刀马旦和短打武生冲上舞台,有的在外围绕着圈遮挡台下视线,其余的都前去给古涯解围想形成局部多打少。 赵三元现在腾不出手,因为他真不敢托大,江阳说他这个师弟的短打功夫同样精湛。 关键时刻老康几人嗷嗷叫的冲来助阵,打不过古涯这样的大武生,稍逊些的还是能比划比划的,一时间舞台上乱成一锅粥,刀光剑影好不热闹,叮叮当当的伴奏声震耳欲聋。 混乱中,老康面对两个短打武生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脚踏奇门放风筝,无论对面身法如何高超,哎愣是摸不到老康的衣角,并且随时随地准备施展缩地术,全是对手的姿势盲区,还特么以为活见鬼了。 不远处的秀才以不变应万变,眼看着三个刀马旦提刀杀来,他面色平静的从背后掏出个铝皮大喇叭。 “我佛慈悲!” 佛门狮子吼吕秀才肯定没练到火候,但近距离再加大喇叭加持,顿时震的刀马旦们双耳失聪,大脑处于短暂的眩晕状态,而吕秀才趁着节骨眼上用木鱼儿一下一个,全给敲晕了。 “别以为是娘们儿我就不揍你啊。” 相比之下还算正常的是咱们的老刘同志。 混乱中他嗷一嗓子提着三尖两刃刀大开大合,武行里有个说法,凡是敢使用奇兵的,不强也有几把刷子,这搞得正面冲来的短打武生谨慎起来,决定先挡住老刘的攻势再说。 万万没想到啊! 虚的虚的都是虚的! 老刘突然掏出左轮上去就是一枪,反正舞台旌旗招展视线不好,戏场的嘈杂声也太过巨大,冷不丁一听还以为是铜锣炸响。 那短打武生哪能想到这绿衣白脸的马谡不讲武德,捂着中弹的小腿满地打滚。 谁家守街亭的马谡玩左轮的? 你家汉丞相知道你这么离大谱么? 但老话说得好,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 从一开始,哥几个就没想着在拳脚功夫上赢过对方,毕竟术业有专攻,当面锣对面鼓的打起来真不是对手。 所以都秉承着赵三元指定的核心思想,武生决斗的规矩又没入刑法,己方也不用在这圈子里混,干就完了,能赢才是硬道理。 要说脸皮儿最薄的还得是扮诸葛亮的江阳。 即便知道大师们是在帮自己,内心也是彻彻底底的感恩戴德,可这种奇葩另类的对决方式还是太出乎意料,看的他脸上发烧,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暗想这几位爷没入武行,真是武行的百年造化.... 再看古涯,这货被揍的胖头肿脸,画彩都掉了大半,哪还有之前的盛气凌人。 说是不轻敌,他的确也没有轻敌,只是没料到眼前小爷花活儿太多,而且是真敢以命犯险的来豪赌梭哈,要么被回马枪扎穿一败涂地,要么富贵险求剑走偏锋。 不是爷们不争气,而是对面太阴比。 古涯很想还击,奈何真力不从心,连手中至关重要的花枪都难以握紧。 看准火候,赵三元不再猛攻古涯,而是一把夺过他视作生命的花枪。 “不要——” 咔嚓! 花枪被赵三元用关刀当众劈断。 曲儿歇了人停了。 偌大的戏场内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虽然大部分武生落败后是自愿撅枪,留有最后的体面,但也有恼羞成怒不甘服输的被对手帮着体面。 所以在赵三元劈碎花枪的那刻起,古涯跟武行再无干系,无法再登台表演,没有任何一家班子会收留他,这是立下状子的,是死规矩。 武生不能登台,那只能街头杂耍来混温饱了,这让习惯鲜花奉承的武生难以接受,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当初江阳被逐出桂澜班时虽没被撅枪,但依旧让他很长时间萎靡不振抬不起头来,根本不适应生活。 由此结果,是古涯咎由自取。 倘若他能等江阳恢复元气再挑战而不是趁人之危,赵三元真不会撅他的枪。 既然你想胜之不武,那便别怪有人路见不平顺带手收拾你。 古涯双眼发愣,他的那些跟班们见此情形大气都不敢喘。 完了,代班主算是彻底完了。 以后该何去何从? 是继续在必将落魄的桂澜班里深耕细作,还是趁着大船没彻底翻之前跳槽? 有代班主的前车之鉴,连他都辉煌不了多久,咱们这帮当小弟的更没有出头之日了啊。 要不还是回家种地去吧.... 台下的大老爷们有的犯嘀咕,有的恍然悟。 说是打擂的背景是失空斩三场戏,现在第一场就分出了胜负,比想象当中要快很多,也正是因为如此,大老爷们才想起来今夜这场戏是要分胜负高下的。 啥也别说了,江阳都没亲自上,光是个‘王平’就把古涯给安排了,这小子实在有够猛,就是有点不讲武德。 台上台下,赵三元丝毫不在意这帮人是何想法,收拾古涯只是顺带,真正的狠角色可还没有出场。 随即赵三元给江阳打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托起仕女图高唱。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人~” “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贤弟也下南阳御驾三请~” “算就了汉家的业鼎足三分~” “官封道武乡侯执掌帅印~” “东西战南北剿博古通今~” “周文王访姜尚周室大振~” “汉诸葛怎比得前辈的先生~” 那边江阳亮嗓高唱,这边老康几个是一点也不歇着。 人家空城计的道具向来是木板或纸板做的城墙,这个几个倒好,放屁的功夫便以江阳为圆心,严格来说是以他手里的仕女图为圆心布置法坛。 焚香敬疏,神像正位,令旗黄纸,供果镇尺是一应俱全,明显早有准备。 又是始料未及的新东西,让观众老爷们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 不对啊。 演艺里空城计的诸葛亮不是抚琴退敌么,也没听说作法啊。 再者说了你们不是都赢了么,唱功暂且不说,功夫肯定是你们胜了,按理说没必要继续往下唱吧,难道还有别的节目? “闲无事在敌楼我亮一亮琴音~” “我面前缺少个知音的人~” 唱到这里,江阳见没有出现异常情况后便按照赵三元的吩咐,点燃打火机靠近仕女图。 知音的人啊,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就真要烧了啊。 事实上江阳真舍不得烧,这可是他婆娘的真身,烧了立马原地开席,在他得知素儿的用心良苦后,江阳早就把心头的芥蒂全部清空。 是画妖怎样? 生不出子嗣又怎样? 心意是真比什么都珍贵。 有幸得妻如此,只愿白头偕老共度余生。 越是悔不当初对老婆的冷落和无解,这一刻江阳越是要把戏做足。 火苗越老越靠近,仕女图底部已经渐渐被熏出黑印,随时会彻底燃烧。 下一刻! 戏场阴风嚯嚯,温度骤降! 不止吹得许多看客睁不开眼,也吹灭了江阳手中的打火机! 便见一名白袍白脸身材纤细的‘司马懿’踏空而来,鬼魅到了极致! 第二百四十八章 扎它 该来的,终究要来。 无论是传统意义上的失空斩,还是经过赵三元哥几个给魔改后的版本,张合都不是主角儿。 这踏空而来的司马大都督正是画皮鬼柳娃儿所扮。 当之前古涯被赵三元按着揍时,就知道事情要坏了,仅凭他和桂澜班这些武打派很难达成目的,因为格局上就落了下乘。 你古涯只是想武技较高下。 可对面那几个小子是无所不用其极,明显有备而来做了万全准备。 明面上是古涯设套,实际上被反向利用挖了大坑,就是在逼正主上钩。 柳娃儿不难看出一切的矛头都在针对自己,它虽是百年老鬼,却很擅长阴谋诡计。 奈何赵三元摆出的阳谋让它不得不上套,让素儿跟画皮鬼说明江阳不念及夫妻之情,与赵三元几人共同合谋斩妖除邪,只不过是为了想引出柳娃儿,不得不用仕女图做诱饵,不然早就一把火烧了,所以没办法讨回仕女图,想要唯有硬抢。 这套忽悠说辞细深究下来不难发现漏洞,所以赵三元这招阳就阳在以前画皮鬼的所作所为,它是从不间断的暗示江阳他媳妇儿不是人,所有的苦痛灾难都是因为素儿,所以在挑明身份后,江阳表现的丝毫不顾及夫妻之情完全合乎情理。 你种的什么因,得的什么果。 仅仅想让稀里糊涂做出头鸟的古涯把事给办了?做梦吧,今夜谁也别想跑。 至于柳娃儿它乔装打扮面容画彩,是暂时不想对外暴露身份,它以后还想继续做鸾鸣阁的头牌,坐等优质男上钩送精元,躺着赢。 前提是它能摆平这几个仗义出手的精神小伙。 哗啦啦—— 老康和老刘各甩出好几十张黄纸,跟天女散花似的,半空中隐有劈啪作响,便见诡异踏空而来的柳娃儿身形渺渺,如烟般消散。 观众们瞠目结舌,本来这场戏就够离谱了,岂料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 这都特么啥啊? 赵云和马谡甩黄纸作法,马岱掏出个地藏磬念佛,司马懿跟变戏法似的在半空中消失不见等等等等。 难道里边融入了变戏法的元素? 还别说真挺好看。 更好看的还在后边。 王平不耍关刀了,而是掏出个古朴老秤杆在舞台上鬼画符。 三清符头,敕令天兵天将六龙横飞,十二星君符脚。 保坛暗雕符! 在收符脚的时候赵三元回头大喊,“秀才上活儿!” 下一刻吕秀才左手结佛印,右手敲击地藏磬,巴掌大的地藏磬所发出的清鸣之声竟能响彻整个大戏场,比刚才整个伴奏乐队的声音都大。 弥陀金锡振四方! 一气呵成地藏光! 吕秀才全力一击之下,佛音道道涟漪,在赵三元身前两丈开外显现出画皮鬼的真身。 而就在这一刻赵三元彻底收尾符脚,双手结剑指立于面前与胸前。 “吾奉三清祖师急急如律令!” 画皮鬼脚下突然一沉向前栽倒,以它为圆心方位七尺之内的地板全部变成泥泞沼泽,如无尽漩涡般吞噬着它的双腿,越陷越深。 兄弟四人配合无间,老康和老刘率先出招荡破假象,然后吕秀才大范围索敌确定画皮鬼所在的具体方位,最后赵三元收尾擒敌,一套组合技下来默契十足,根本不给画皮鬼任何机会去接近江阳。 可刚刚得手后,赵三元的表情没有任何欣喜,反而急转直下。 还是假的! 陷入保坛暗雕符阵的根本不是画皮鬼真身,当陷到膝盖位置的时候,它表皮快速萎缩,竟是个抱着人皮的大木人。 虽说画皮鬼的精华在于那张皮,可谁也不知道它百年间攒了几张皮,做了多少个替身。 见一击不中,吕秀才立刻做出应对,快速抄出铜鎏金刚钩围着自己和江阳划圈,随即将铜鎏金刚钩插在脚下,左手结印,右掌托起血菩提。 “嗡阿吽班扎格鲁巴玛希德吽!” 莲花生大士心咒。 嗡——! 血菩提斜上方三尺开外泛出道道淡金芒。 下一刻方寸金顶猛的一颤,画皮鬼倒飞而去,想要釜底抽薪的计划暂时宣告失败。 诚然,在经过昨夜短暂的隔空斗法后,画皮鬼对这小哥几个再无轻敌之心,可真摆开架势硬碰硬的时候,发现他们比想象当中还要厉害。 都特么是谁家的嫡传弟子,组团来逛窑子了? 疑惑之余,画皮鬼想再次隐遁伺机去夺仕女图,毕竟没必要硬碰硬的拼命,达成目的才最重要。 但赵三元和老刘沿着舞台撒丫子狂奔,最后一南一北,同时沉声大喝掐诀起咒。 “弟子启请,城隍都司敬听!” “正南离地焰火旗!” “东方青莲宝色旗!” “西方素色云界旗!” “北方玄应黑水旗!” “中央戊己杏黄旗!” “敕令左右游神各安方位,备守坛庭!” “起!” 在法坛上的中央戊己杏黄旗骤然立起,被江阳牢牢握在手中。 八卦流云阵。 结界已成。 舞台上邪祟许进不许出,想要离开必须销毁中央戊己杏黄旗。 与此同时老康的北斗七星天罡步基本完成。 “一炁洞罡盖我形!” “禹步当朝登阳明!” “叱声鬼覆乾坤定!” “踢罡踏斗镇邪惊!” “通天彻地照幽冥!” “天师助我迎身往!” “动则如意列七星!” 一张赤色符箓飞扬,老康手中桃木剑遥刺而去。 吾奉九天玄女急急如律令!” 赤色符箓顷刻粉碎,星星点点射向画皮鬼。 兄弟四人首次合伙展开围殴,威力确实要大很多。 但作为百年老鬼,画皮鬼也不是白给的,它双手猛拍腹部,吐出一大片黑色浓烟裹挟住符箓碎片。 还不等它再稳住阵脚,又听到一声喝令。 “阵!” 老康屡试不爽的连环招。 玄武庚辛申酉柳土獐符。 不在杀伤,依旧是以禁锢为主。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单纯的整死画皮鬼是最差的选择,众目睽睽下必须逼得它显真身,解了江阳身上的恶咒后再整死才算上上之选。 这道符箓的确够强,画皮鬼毫无准备的前提下中招后顿时浑身一震,矮了数分。 劲风从两侧袭来。 赵三元手持铜钱剑,老刘双持四棱天蓬尺,一左一右展开钳形攻势,有多狠劈多狠。 电光火石之间,画皮鬼的身体突然缩小了一倍有余,堪堪躲过哥俩的左右夹击,只是被蹭掉一小片皮肉。 等玄武庚辛申酉柳土獐符的后劲散去,它心有余悸的拉开距离,眨眼间飘出数丈远。 惊呼声喝彩声倒吸凉气声不绝于耳。 观众老爷们哪知道这是在斗法? 格局让他们依旧认为这是场传统范畴内的决斗。 可真特么精彩啊。 赵子龙不耍银枪玩上桃木剑踏罡步了,司马懿跟变戏法似的又能在半空中飘又能缩骨变小等等,堪称百年一遇的大戏,以后空城计都这么演,绝逼是场场爆满啊。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台上的气氛寒冷如霜,画皮鬼觉得小瞧了这几个小子,后者同样内心惊叹,哥四个齐心合力一通默契连招下都没拿下画皮鬼,确实够厉害。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我无冤无仇,何必横生枝节坏他人好事?” 画皮鬼重新审视着赵三元,因为它能看出这小子是领头的,能话疗尽量话疗,否则都下去谁胜谁负真不好说,很容易两败俱伤。 却不知这正中赵三元下怀,就怕你不率先开口。 “你饭可以乱吃,人可以乱睡,但话不能乱说,你又不是人,坏你好事能咋地,对吧?咱们鸾鸣阁的头牌柳姑娘?” 声音不算大,唯有靠近舞台的一些观众们听清了,可此话一出都大惊失色。 什么? 台上扮司马懿的是柳娃儿? 以前也没听说她还会唱大戏啊。 真的假的?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更兴奋了啊。 以后再花重金去丹彩楼潇洒,必须让柳娃儿各种角色扮演。 见赵三元没有点出自己的真实身份,画皮鬼内心是稍微松了口气的,如此一来等此间事了,还是能继续在鸾鸣阁过舒坦日子。 只是这小子为啥不点出真相? 他不是要杀鬼么? “老弟跟它费什么话,整死它就完了!”老刘没忘记那几个姑娘的死相,也没有忘记饱受折磨的丁好好,于公于私今夜都要办了画皮鬼。 “呵,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被我杀掉的高人不知几何,你们真以为能稳赢我?” 知道此刻,画皮鬼还是充满自信。 别看这几个小子术法精湛,但根本谈不上稳占上风,长时间斗下去拖下去,先垮的一定是他们。 人会疲累,人有上限,人有力所不能及。 邪祟则不同,永不知何为疲累。 只要几个小子后劲乏力露出破绽,自然能一锤定音。 “是么?”赵三元一边冷笑,一边将刚刚从画皮鬼身上切掉的那小块皮肉丢给老刘,“之前见识过你的厌胜之术,不过说起来也就那么回事,现在让你瞧瞧啥叫扎小人!” 话音刚落,老刘接住皮肉满脸狞笑,没料到自己传承的这门阴邪术法还真有用得着的时候。 皮肉塞进老艾草小人身体里,再快速用红线分别缠绕它的手腕脚踝和脖颈。 见到这一幕,画皮鬼大惊失色。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它立刻看出老刘是准备用厌胜之术,而且是更加阴毒的那种。 只看这些其实跟画皮鬼传授雨萍的厌胜之术原理差不多,可老刘又往里加了两味猛料,立刻意识到绝非寻常。 婴儿刚刚降生时候的脐带血! 老人刚刚死亡时候的口中痰! 不是,你们不是杀鬼诛邪的正道人士么? 怎么还会这么阴毒的方法! 画皮鬼渐渐明白自己好像跟古涯犯了几乎同样的致命错误。 古涯以为这场对决是用武行的规矩来分胜负,且不知这几个小子全都不按套路出牌,又是近身肉搏又是美式居合的,最终被一统胖揍拿下,现在还在舞台角落里哼哼。 换做自己也一样,本以为他们都是那种所谓的正派人世,行的正坐的直,一板一眼啥都按规矩来,岂料连这么阴邪的术法都会,难道厌胜之术不都是邪道所掌握的么? 画皮鬼懵逼,可老刘手上的活儿丝毫不停。 捏起一个棺材钉照着艾草小人的脑壳狠狠钉了下去。 危急关头,画皮鬼伸手入口竟是抽出一长条脊椎白骨对着斜前方狠狠扫去。 咔嚓—— 白骨突然碎裂,好似在半空中击中了某种坚硬之物。 咒力! 击中的正是阴邪咒力!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以厌胜之术伤害过无数人的画皮鬼,在这一刻终于感受到同样的感觉。 老刘一击不中丝毫不气馁,索性盘膝坐下,全心全意的扎小人,反正带的棺材钉足够多,就不信一次也扎不中。 其余哥仨更是不闲着,见老刘牵制住画皮鬼后哪能放过好机会? 赵三元和老康各自冲上去,擅长防守的吕秀才则保护江阳,伺机而动。 “先天一炁化三清,二元霹雳镇邪精!” “三天光师同下界,四方法王齐奉行!” 两人全部祭起金刀诀往画皮鬼身上劈。 形势转变太快,台下的观众们谁也没反应过来,大多数人还震惊于司马懿刚才是咋从嘴里抽出的那根白骨,又是因为什么突然间粉碎成齑粉。 好像越来越离谱了,有些聪明人意识到舞台上的水要比想象当中还要深,只是这场戏从开头到现在毫无尿点,别说是回家睡大觉了,连眨眼都舍不得,生怕错过一丁点的画面。 噗—— 一声轻响。 画皮鬼的左肩凹陷,在赵三元和老康的牵制下,老刘终于钉中了一根棺材钉,正中琵琶骨。 老刘是爽到飞起,疯魔似的咔咔往艾草小人身上钉棺材钉,毕竟能用这招的机会真不多,太阴邪了,折寿损阴德,但对邪祟可就不同了啊,随便干随便钉,不需要任何心理负担。 世上什么事最爽? 在老刘看来除了老婆孩子热炕头,无外乎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第二百四十九章 掀杆子 别看老刘咔咔的一顿往艾草小人身上钉棺材钉,其实命中率极其感人,费了好半天劲也就钉住一个罢了。 道理相通,当初老康和秀才能帮丁好好抵消咒力,换到画皮鬼身上也是一样,只要不被无形咒力击中再毁掉那艾草小人即可。 可这谈何容易? 老刘因没有心理负担,可以毫不留情的对画皮鬼使用厌胜之术,如若不想被针对,要么毁掉艾草小人要么放弃包裹丑陋的画皮,没有第三条路选。 更棘手的是赵三元和老康全力围攻,什么符箓香灰八卦镜铜钱剑的全往画皮鬼身上招呼,让它疲于应对。 如果被狠狠阴了一把中了厌胜之术,画皮鬼真不至于这般被动。 但它跟赵三元哥几个曾经碰到的对手几乎都差不多,最大的共同点,是不知道兄弟四人真正的厉害。 噗——噗—— 画皮鬼口中吐出两岔黑舌,分别刺向赵三元和老康,简直比脱弦利箭还狠。 哥俩倒是有所防备,可台下的观众们都吓得汗毛倒竖,冷不丁一看啥恐怖暗器。 奈何威力大打折扣,画皮鬼要分出大半精力去防备老刘,所以这点程度对赵三元和老康根本造成不了多少困扰。 两张离甲心六翠火正中黑舌一端,砰的一声爆燃火焰,老康随即刺出桃木剑,将燃烧的黑舌狠狠扎在地板上。 另一边赵三元更直接,伸手从衣领后抄出喷子扣动扳机。 砰—— 几十颗包裹朱砂的钢珠将另一岔黑舌打的支离破碎。 砰砰砰砰—— 赵三元习惯性清空弹匣,密密麻麻的朱砂弹打在画皮鬼的身上,但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它的表皮充满弹性,朱砂弹顶多陷入半寸就被弹了出来散落满地。 这都打不透? 赵三元难免有些吃惊,毕竟法器结合了火器之后基本上都无往不利,喷过的邪祟都说好。 照这么看,想轰碎画皮鬼的那张皮恐怕得用炮弹裹朱砂去轰了。 百年老鬼果然不简单。 事实上确实如此,画皮鬼还有余力,它牙齿狠狠闭合咬断两岔黑舌,身形霎时间缥缈难觉,留下一道残影,肉眼难以追踪。 “老康!” 赵三元扔掉喷子,两手分别抓紧四十九根竹香冲向老康,后者心领神会,双臂托起将赵三元托向半空中,随即立刻打出两道黄符。 “临!” 黄符燃烧,正裹在赵三元手里的竹香将其全部引燃。 “普天均乐!” “四海同春!” “闻经悟道!” “罪灭福生!” 赵三元跟小陀螺似的在半空中旋转,手里燃烧的竹香往四面八方飞溅出无数火星。 在没有钢丝威压的年代,这一手足够让人惊叹。 观众老爷们心想这少说飞的有两三丈高了吧?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不过舞台上呈现的东西信息量太大,超乎常识的一个接一个,完全来不及细想。 漫天火星中,画皮鬼的身形不再缥缈,重新具实起来,它的压力越来越大,被老刘咒的痛苦不堪。 之前还想耗死这几个小子,现在来看先被耗死的一定是自己。 暂避锋芒? 没可能。 舞台上被设下结界,全力为之倒是能冲破八卦流云阵,但这么一来表面画皮必将遭受毁灭性打击,事后即便得到仕女图也不可能达成目的。 千防万防就是没防到对面有个人会厌胜之术,不然自己完全能变化容貌外形混淆,这几个小子绝对看不出端倪来。 奈何中了厌胜之术后,老刘只需继续扎小人就能辨别出谁真谁假。 一步错,步步错,无法使出全力。 打? 更没可能了。 这几个小子显然游刃有余,一定还有压箱底的绝招没有使出来。 那么只剩下一个选择了,想办法接近江阳夺了他手里的仕女图,届时必然力量大增。 想到此处,画皮鬼看向江阳。 嗯? 不对! 护着江阳的那个招风耳哪去了! 这种关键时刻他不应该离开江阳左右才对! 左边没有! 右边没有! 前后都没有! 在上边! 画皮鬼猛然抬头的刹那顿感极其磅礴的巨大压力。 银光乍泄。 绝相超宗。 吕秀才由上至下,身前浮现出一张巨大脸谱盾牌,正是宝相庄严的银头揭谛神韵,堪称是天克一切妖魔鬼精。 银头揭谛怒目而视,张开巨口咬向画皮鬼。 轰隆隆—— 舞台炸响震耳。 可苦了桂澜班那些武生和刀马旦,观众们或许还以为是争斗没有结束,但在桂澜班看来自家代班主已经被揍的昏死过去,连花枪都被撅了,已经分出了胜负,在‘司马懿’踏空而来的时候以为是代班主留的后手,只是观察了一会后发现根本不对劲。 因为很多东西都解释不清啊,反正绝对脱离了武行的范畴。 拉倒吧,还是找个别的行当混饭吃吧。 尘嚣弥漫中,桂澜班的武生和刀马旦们都脚底抹油往幕后逃去,有点良心的没把半死的古涯扔在舞台,拖着他往幕后蹭。 而观众们都聚精会神想从尘嚣中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舞台中央被砸出个方圆五尺的大坑,画皮鬼单膝跪地,一只手腕被吕秀才死死拽住,银头揭谛顺势啃上它的肩膀,另一只臂膀被老康用捆仙绳锁住,短时间内挣脱不得。 是画皮鬼的百年修为太水? 当然不是。 傲慢才是制约它的根本原因。 在当初成功利用赵三元和老刘去坑素儿的那一刻起,它就没把几个小子放在眼里,蔑视的不是本事,是心智。 单纯的硬碰硬,孰胜孰败犹未可知,但画皮鬼不至于如此被动,实在是没料到赵三元太会谋划,在开打以前,赵三元就已经制定了好了最稳妥的办法,反观画皮鬼啥也没准备,认为能完全碾压。 用江阳做诱饵是虚的。 开局的连环招是虚的。 老刘的扎小人是虚的。 秀才反其道而行之从天而降还是虚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把画皮鬼禁锢。 大红盖顶席卷而至! 老刘不再扎小人了,赵三元也不再用金刀诀去劈画皮鬼了,两人扯着一块大红布将画皮鬼一层又一层的缠绕,正是当初在奉天城旧货市场淘到的那块老红布。 跟裹小脚似的,有多紧捆多紧。 关键的来了。 老刘掏出文王鼓深吸一口气,击打着富有节奏又扣人心弦的鼓点,摇头晃脑扭扭歪歪。 “哎海嗨~” “一步单着两,就两步偏着三~” “三三点出就那么九连环~” “唱的是日落西山黑了天~” “堂前转过拉马神帮掀~” “弟子先那么金灯点~” “弟子再那么银灯端~” “烧香打鼓请神仙来睁眼~” “人都说日出东方东海岸~” “日落西方就在那昆仑山~” “走动那连环啊响连天~” “前打瓷来后打单~” “南山跑来北山颠~” “头上戴的那叫三官帽~” “身上八卦仙衣穿身肩~” “腰间锦旗四栏杆~” “卧鱼草鞋二足穿~” “别忘了备那宝三元~” “正堂大殿的是妖是孽不是仙~” “别让妖孽窜枝单~” “窜到了东方东方乱~” “窜到了西方无安眠~” “窜到了南方旗打晃~” “窜到了北方水来淹~” “哪也别窜就在这正堂大殿中央午己土~” “立立正正邪魔斩~” 老刘跟酒蒙子似的绕着画皮鬼边走边唱,要说这方面的唱功底蕴,他比赵三元强了不止一档,任谁听了都知道这肯定是个大先生,味儿太正了。 在鸾鸣阁大戏场的舞台上跳大神,绝对是第一人,他还是京剧马谡的扮相,反差感更高。 这次赵三元没有挑大梁,一来是老刘这方面功夫更深,二来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办。 一手一把杀猪刀,全都是宰过数百头牲口的老刀。 老刘颠步顺时针跳,赵三元颠步逆时针在画皮鬼周围时而虚劈虚砍,时而双刀相击火花崩裂,同时伴随着呜嗷怪叫。 “嗷~” 哥俩看似各干各的事,但节奏相得益彰一点都不显得混乱。 渐渐的红布如有生命般越裹越紧,画皮鬼的挣扎幅度也越来越小。 “抓把黄沙洞门蒙~” “撞了古山单道站~” “罢是晴天是阴天~” “见了阴天顺风走~” “看了阴天旋风悬~” “快脚来帮诛阴邪~” “嗷~” “一驾云头十万里~” “二驾云头万万千~” “三驾云头来地快嘿~” “四驾晕头到堂前~” “收住了云头落云尾~” “火眼金睛抹眼观~” “嗷~” 老刘唱的忘乎所以,小赵嗷的疯疯癫癫,完全符合精神病在老百姓眼中的印象。 这出戏目的不是请仙,而是要掀开画皮鬼的皮,让它露出原本的模样,让在场观众们都能瞧个一清二楚,做实它非人的身份,之后再整死就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 赵三元的核心思想是既要又要,力图完美解决问题。 想要成功需要精密的谋划和无间的配合,并且哥几个里只有老刘和赵三元一起跳大神才能让画皮鬼显真身,老康和秀才都做不到这一点。 当然,困难程度也很高,跳这么不一会两人都大汗淋漓。 “拦住马头问国号~” “是殷商托孤老臣太师爷~” “捎带四方家乡盘~” “太师爷别看低了弟子岁数浅~” “往上细捋有道缘~” “嗷~” “不借官营四战将~” “不借车马帐下仙~” “太师爷师从碧游神仙宫~” “学艺足有五十年~” “想借法宝来诛邪~” “上有那通天教主青萍剑~” “还有那奎牛渔鼓四诛仙~” “轰隆天地紫金锤~” “穿心锁来六魂幡~” “嗷~” 捆绑画皮鬼的大红布已经勒到了极致,在赵三元又嗷一嗓子后,大红布竟然开始慢慢膨胀起来,传出刺耳的撕裂声。 就像是....就像是硬生生撕开皮肉的声音!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台下无数观众老爷们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因为不光有撕开皮肉声,红布内还传出凄厉嚎叫,任谁停了都手脚冰凉瘆得慌! 前排不少观众开始往后撤,但也只是往后撤了几排罢了,在好奇心作祟下他们实在是想看这出戏的结尾到底是什么。 “拉个些法宝不敢借~” “只想借太师爷雌雄蛟龙双金鞭~” “上打昏君无道王~” “下打邪精扶危悬~” “嗷~” 红布由下至上膨胀的越来越大,好似是给画皮鬼盖了一块大大的红盖头在逐渐被掀开,红布以下,在场所有人都能清晰看到有无数未知东西在蠕动着,还透着红布呲呲冒着黑烟。 这还不算完。 当红布渐渐升起,露出来的根本不是靴子,而是暗红杂毛的大脚,一只有八根大小相同的脚指,另一只脚光秃秃的啥也没有。 尖叫声不绝于耳。 还留在前排的观众们都活见鬼一般大声尖叫,吓得脸色煞白。 倒也没错,确实是活见鬼。 老刘见效果显着,击打文王鼓的节奏明显加快,唱词也越来越快,赵三元击打杀猪刀的频率和力度更是有增无减。 才是一双脚,必须把画皮鬼的真身给逼出来。 “太师啊~您丹心气贯白日虹~” “忠贞万载金霞连~” “嗷~” “想想那祸国殃民狐妲己~” “弟子犯难同一关~” “鞍前马后帮我来告唤~” “嗷~” 最累的还不是他俩,而是一左一右扯着画皮鬼手臂的老康和秀才。 昨夜隔空斗法的时候就知道画皮鬼力量实在不小,当下能控制住非常勉强,老康和秀才全都脸色涨红,期盼着进度再快点,不然没等把画皮鬼的真身逼出来,自己的屎先挤出来了。 红布掀起的越来越多,从两只怪脚,精瘦的双腿,浑圆的大肚子,窄窄的肩膀,这些全都被暗红色杂毛覆盖,因没有表皮,红毛下尽是狰狞血筋。 每往上掀起一点,观众老爷们的心就提起来一点。 直到脖子往上,画皮鬼露出真容。 面如脆! 齿如锯! 难以形容的绝对丑陋! 光看一眼都极具冲击着三观承受能力! 观众们连尖叫都发不出来了,几乎都瘫坐在座位上满眼不可置信。 被红布包裹的不是司马懿么? 扮司马懿的不是柳娃儿么? 这他妈的是啥鬼东西! 第二百五十章 反制 释家有言,红粉骷髅白骨皮肉皆是虚妄,何人何事都要透过表象看本质。 民间也有言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不清楚在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的心肠。 但红尘凡世,追求光鲜亮丽爱慕丽质容颜乃人之常情,水灵姑娘永远会招蜂引蝶,俊俏小伙永远是炙手可热,让一个巨丑的人跟那些喜欢讲大道理的人过一辈子,真不见得承受得住,更何况是普通人。 今夜观礼的大老爷们是非富即贵中的非富即贵,一掷千金不在话下,就算没睡过鸾鸣阁的头牌,也对柳娃儿垂涎已久。 虽然不清楚柳娃儿为啥要登台对决,可并不妨碍大老爷们心思越来越兴奋,想着事后再睡柳娃儿时一定要让她各种角色扮演。 岂料那掀开的大红布中根本不是司马懿扮相,而是个让人看一眼就能吓瘫的丑陋怪物! 这他妈的是啥鬼东西? 以前的俏丽佳人哪去了? 难道是在表演大变活人哦不是!大变活鬼? 老少爷们各种意义的被吓软,尤其是曾经有幸睡过柳娃儿的富哥们,即便此时此刻无法确定这怪物到底是不是柳娃儿,可避免不了脑子里产生联想,一想到挥洒汗水噼里啪啦就恨不得把隔夜饭吐出来。 呕—— 干呕的还算心理承受能力比较不错,稍差的一些人光是看到画皮鬼的真身就吓的口吐白沫,可见画皮鬼的真身有多么瘆人恐怖。 以色侍爱者,色衰则爱驰。 叮的一声脆响。 赵三元手中相击的两把杀猪刀彻底崩坏,在刀刃崩断的关口,随即大笔一挥扯过红布在身前旋转,等转了十几圈后,一张完整的人皮随着红布出现在手中。 肌肤胜雪,光洁如瓷,正是柳娃儿的外表模样,但双目空洞,哪还谈得上妩媚动人? 至此在场的都看明白了。 那怪物要么是柳娃儿,要么是跟柳娃儿有脱不开的关系! 赶巧这时候被拖走的古涯悠悠转醒,迷糊中看到了这一幕,顿时感觉脸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瞪圆了眼珠子满脸不可思议。 作为丹彩楼的常客,他不难看出那张画皮有着许多柳娃儿的特征,胸口有着他昨夜嘬出的草莓印。 一时间肉体心灵双重暴击,陷入深深的迷茫当中。 而赵三元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都瞧见了吧? 都明白了吧? 这可是被逼出原形的老鬼哦。 众目睽睽下整死它是替天行道哦。 并不是滥杀无辜哦。 更没有针对鸾鸣阁哦。 法坛前,赵三元一边持咒一边用手指头在甘露碗里搅和猛料,黑红黑红的。 紧接着掐住法坛上白蜡的火苗往甘露碗里一丢,砰的一下窜起火焰燃烧起来。 这画皮鬼不同于普通阴魂,它能实能虚是有真身的,所以想要干掉它光是物理手段不行,光是术法手段也不行,得费一番功夫。 等准备完毕,赵三元将燃烧的甘露碗甩给老康,后者心领神会又将手中的捆仙绳丢给老刘。 “北斗七元,神气统天。” “天罡大圣,威光万千。” “上天下地,断绝邪源....” 老康一边持咒一边将手指伸进甘露碗中,再往画皮鬼的身上书画符箓。 或许是感受到绝对的危险,又或许是画皮鬼一直在示弱积攒力量,它突然大嘴开合仰头鬼嚎,霎时间大戏场内所有点灯全部爆炸粉碎,噼里啪啦的火花到处飞溅,天花板上那些昂贵吊灯剧烈晃动随时会砸落在地。 赵三元哥几个都没料到画皮鬼竟有余力展开反击,因距离最近,四人全都被震的精神恍惚,四肢发软,眼前依稀出现了模糊幻相,但很快稳住灵台恢复如初。 其余人就没这个本事了,观众们痛苦的捂着双耳大喊大叫,行为愈发疯狂,因为各自看到了诡异幻相,除了自己以外周围全是恐怖恶鬼,尤其是台上的哥四个最是凶神恶煞,而真正不是人的画皮鬼,在观众们眼里变换成了他们各自最珍视的亲人。 至此再无理智可言。 观众们要么互相撕扯挥拳,要么双目赤红的往台上冲。 要坏! 哥几个面色大急,因为赵三元的八卦流云阵只对邪祟有效果,活人想进来就进来,想出去就出去,随时能反复横跳。 戏场内少说四五百个观众,还不算舞台后的工作人员,这帮人全冲上来的话哥四个根本挡不住。 恰好此刻画皮鬼趁着良机挣脱老刘的捆仙绳,幸亏另一边被吕秀才的银头揭谛啃住,不然它肯定会飘到半空中。 “妈了个巴子被阴了!” 赵三元不免气急败坏。 所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整盘谋划已经做的非常好,针对画皮鬼的行动可能都做好了准备,再加上哥几个配合默契,从头到尾都算占着先手优势。 然而赵三元想利用诸多观众来当见证者,却没料到画皮鬼也利用了这一点,迫使他们冲击舞台,八卦流云阵对活人完全不起作用。 “三元!” 吕秀才急声大喊。 被捆仙绳拖倒的老刘还有捧着甘露碗的老康都把目光投向赵三元。 关键时刻,必须得老弟拿主意。 因为太棘手了。 这么多人发了疯似的冲来显然失去了理智,鸣枪恐吓起不到任何效果,不出意外的话舞台边缘的令旗很快就会被冲掉,届时好不容易困住画皮鬼的结界会彻底失效,对方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打草惊蛇后想再抓到它难上加难。 该怎么办? 是暂避锋芒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干? 是走是留? 正是紧要关头,一抹倩影转瞬至江阳身边。 素儿。 夫妻俩对视一眼,饱含深意,有千言万语想要述说,可素儿知道不是时候。 它拿过仕女图扬手一扯,原本长度只有五尺左右的画卷竟在半空中扯出近十丈,所过之处舞台木板逐渐崩碎,制造出一道隔绝内外的深沟,导致许多疯魔般的观众全都陷入其中。 “你果然没安好心!”画皮鬼恶狠狠的嘶吼,哪里还有曾经光听声就能硬的喁喁细语? 真相大白。 画皮鬼彻底明白自己被将计就计了。 早知如此就不该同意古涯摆这场擂台。 但情况不算太糟,即便素儿现身施法阻拦,这帮观众们都已被迷了心智,相互踩踏着也要冲上舞台去解救在他们眼中如至亲般的画皮鬼。 “老刘!请狸大爷上身捆窍!来一个踹飞一个!顾不了那么多了!” “秀才你全力催动银头揭谛,绝不能让这狗日的跑掉!” “我也请仙!老康你先顶着!” 话没有跟老康明说,但哥俩都明白。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原本是想彻底制住画皮鬼让它解掉江阳身上深埋的恶咒,然后再整死它。 可现在哪里还顾得上?真要让画皮鬼跑掉,且不说事后要千日防贼提防着被报复,还会有更多的人会惨遭毒手。 与之相比,江阳一个人的安危显得没那么重了,必须要下死手,能控制就控制,控制不了直接整死。 只是素儿现身帮忙,这句话就不能明说出来,否则以它对江阳的感情绝对会反水。 是否对江阳素儿夫妇太残忍? 没错。 是很残忍。 以赵三元帮亲不帮理的性情,如果是身边熟识朋友,他肯定会保,比如老李一家。 绝对的公平只是奢望,区别只是内心的权重高低罢了。 所以在内心的权衡利弊之下,赵三元认为先整死画皮鬼最为有利。 “天灵灵地灵灵,胡黄常蟒显威灵!” “日东升伴月星,奉请天将和天兵!” 老刘拍着文王鼓急忙请仙儿,但需要些时间。 另一头的吕秀才全力催法,银头揭谛光华再盛三分,逐渐咬上画皮鬼的上臂,恨不得把它一口吞了。 要说最了解赵三元的必然是老康,当素儿出现的那一刻,他便清楚老弟会怎么选,这时候已经冲回法坛准备就绪。 蹭蹭蹭蹭蹭—— 五枚五帝钱化出五道弧线直奔画皮鬼。 “此宅有主,敬告四方!” “该离则离,该来则康!” “离煞镇邪,魁魅魍魉!” “七真演化,五运朝阳!” 五帝钱缠绕住画皮鬼后,老康紧紧拽着五根红线。 这还不算完,老康知道情况紧急,必须全力而为。 “四海清平盛道兴!” “冤曲屈亡散清风。” “有形无形皆浩力!” “借得祖师一盏灯。” “急急如律令!” 老康不止用白蜡粉末催法,还将手里所有的离甲心六翠火符都融合其中。 轰——!!! 舞台上爆燃大火,顺着五根红线朝画皮鬼席卷而去,顷刻间将它炙烤其中。 虽然比不得道门传说中的三昧真火,但威力也着实不小了,对邪祟鬼精之物有着强大杀伤。 另一边,老刘猛然抬头,瞳孔是灰色枣核状,显然是他家大狸仙成功上了神。 没有马上动手,而是习惯性的先骂骂咧咧吐槽一波。 “喵了个咪的,你们几个臭小子就不能省点心?咋到哪都能干起来?” 吕秀才苦笑道:“狸大爷您就别调侃了,快看住这帮被眯了心窍的人,给咱们争取时间!” “回头整几瓶橘子汽水儿上供。” 都这时候了还不忘馋嘴。 吕秀才连忙称是,别说是几瓶了,回头让您老踩箱吨。 有了好处,那必然得好好整。 只见被捆全窍的老刘身法快了何止数倍,眨眼间就冲入人群,一个又一个被踹飞。 那边赵三元也在召唤老仙儿。 之前没用这招一来是怕打草惊蛇,二来是准备的时间要更长。 但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必须得请老仙出阵。 右脚划周天连踏三次,左手大拇指亥纹,中指前倾,其余三根向上,分别代表天地、弟子、神佛仙。 “堂前擂鼓召灵官,我请老仙出大关!” “斩邪诛魔提金斧,蛟蟒风涛杀宁安!” “奉请蟒家护法上身显威!” 想走残暴的风格,那必须得请炎大爷。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被捆窍的老刘压力越来越大,因为没办法对这帮活人下死手,也不能下太重的手,只能控制好力道击飞,但这帮人彻底被迷了心智完全不知道疼痛,被击飞后很快又赤红着双眼嗷嗷叫的冲回来,让狸大爷颇为头疼。 而画皮鬼身上燃烧的阳炎也在快速熄灭,可见老康的火攻不能对它造成致命性的伤害,而且仅靠秀才一个人是不可能一直控制得住画皮鬼。 “还没好么三元!我他妈快拽不住了!”吕秀才再次大喊。 老康立刻丢掉灯盏催动符箓。 坤丁星六太落土。 画皮鬼脚下卷起黄沙,试图加固束缚,但画皮鬼也知道是紧要关头必须拼命,它完全放弃了要长生久视的想法,现在只想尽快脱离险境,哪怕多活一天也是好,现在维持八卦流云阵的令旗已经被冲掉,结界已失,只要能挣脱吕秀才的银头揭谛便能逃之夭夭。 正当银头揭谛愈发黯淡,画皮鬼即将挣脱束缚之时。 劲风冲天而降! 赵三元猛砸一拳将画皮鬼轰的双膝跪地。 气质骤变,两只瞳孔下各有一抹黑晕。 炎大爷到位了! “接着——” 老康丢来铜钱剑,赵三元接住后狠劈画皮鬼,剑刃拖曳着黑色流光,上来直接下死手。 有实力大涨的赵三元加入,吕秀才的压力大减。 按照正常情况,哪怕是遇到捆窍的顶香弟子,画皮鬼也不至于如此被动,奈何之前被削弱的太惨,又是被老刘扎小人又是被剥掉了画皮,导致它实力极具下降。 铜钱剑每一击都如有千钧之重,剑刃上还有炎大爷加持的仙法,砍在画皮鬼身上是千疮百孔。 可即便如此,画皮鬼依旧没有放弃挣扎。 除非是把画皮给夺回来,否则打肯定是打不过。 那么办法只剩下一个。 它对着素儿大吼。 “这些人要杀我!如果我死了,你认为这帮小子能救活你心爱的丈夫?没有我他绝对活不了!” 一句话,让素儿如遭雷击。 它花容失色转过头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猛攻 机关算尽,终有人力所不能及。 桩桩件件都能料提前预料的,那是活神仙。 赵三元算到了他所能算到的一切,唯独没算到的是画皮鬼这百年来的一肚子坏水,拢共就两次反击,却全都卡在关键节点上。 一句话,让局势再次变换。 素儿不再去阻挡疯魔们的观众,它满眼不可置信的看向赵三元,因为这跟昨夜说好的完全不同。 事实上的确如此,赵三元几人不再以禁锢画皮鬼为主,招招都是下狠手,恨不得给画皮鬼当场干成灰儿。 它明白只要双方对上,结果必然是不死不休,更明白当下情况危机,为了这些被迷了心智的人也该干掉画皮鬼。 但自家夫君怎么办? 不解咒,即便有参精吊命也续不了几天。 自己千辛万苦不就是为了让夫君能跟正常人一样活下去么? 为了这个目的,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在所不惜,哪怕与恶魔为伍。 “不要!” 这声大喊并非来自素儿,开口的是江阳。 夫妻多年,他虽不知道老婆的底细,但对老婆的性情非常了解,从眼神的微妙变化就知道素儿已经决定反水。 是江阳不怕死? 是不知道自己就剩几个时辰的时间? 当然知道,可这是他一瞬间的反应,如果这节骨眼上反水,恐怕几位先生和诸多观众全都凶多吉少,太不仁义了。 素儿对江阳的大喊置若罔闻。 泛黄的画卷上突然出现苍林树海的画面,紧接着从中爆射出无数荆棘,目标正是艰难控制画皮鬼行动的吕秀才。 噗噗噗噗—— 数根荆棘插入地板中,几乎是蹭着吕秀才的脚面划过。 可如此一来,吕秀才的银头揭谛神韵再难牵制画皮鬼,之前所做的一切宣告付之东流。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素儿并没有起杀心,最起码现在没有,否则吕秀才不会躲的这么轻松。 不难理解,素儿是想让兄弟几个知难而退,反正它都已经收回了仕女图,能继续跟画皮鬼谈交易。 人,它不想杀。 丈夫,它必须救。 真要逼它,恐怕用这里所有人的命换它夫君一个都绝不会皱眉头。 “卧槽!这娘们儿不是跟咱一伙儿的?” 被捆窍的老刘看傻了眼。 心想你们这帮臭小子越来越不靠谱了,以前顶多是总碰到麻烦,可最起码友军还是稳的,怎的现在越活越回旋了?照比在药王谷激战时的兔子丫头差的不止一星半点,人家是真下死力气,这个可倒好,说反水就反水。 画皮鬼终于挣脱束缚,它飘在半空中阴邪扫视着赵三元几人,意思不言而喻,以后来日方长,你们终有防不住的时候。 而逼退吕秀才的素儿还未停手,催动画卷攻击赵三元和康木昂,尝试把他们也逼退离开。 这种节骨眼上,赵三元等人最该做的是用相同的办法釜底抽薪,派一个人马上控制江阳,逼迫素儿调转墙体,最不济也得互不相帮。 但做不到。 赵三元不是狠不下心,是他本来就觉得很对不起江阳夫妇,说好的是先制住画皮鬼解救江阳,奈何天有不测风云,计划被彻底打乱,现在不杀画皮鬼,以后难上加难。 谈不上对与错。 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各有各的身不由己。 “三元!” 一声大吼,来自最清醒的老康。 他很清楚老弟心中有愧,可事已至根本不是愧疚的时候,不把眼前的事解决,后果不堪设想。 更重要的,是老康从画皮鬼的眼神中阅读出了一切。 不为什么正义,不为什么替天行道,单单是为了老弟以后能过安生日子,今夜都必须整死画皮鬼。 大喝之后,老康单膝跪从怀中掏出一物叩在地上。 整个大戏场明显有一瞬间的震颤。 被叩下的东西正是从卢听泉的五行荡魔罗星盘,老康知道是个好宝贝便留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叩下之后,老康左手向上右手向下,右手中指搭在左手无名指上,右手向外翻转再将右手中指勾住左手无名指、食指压右掌心,其余手指全部直伸。 灵宝庆云诀! 五行荡魔罗星盘正中间的子午针不再指着特定方向,开始毫无规律的快速旋转。 “神龙负图出洛水,彩凤衔书碧云里!” “因命风后演成文,遁甲奇门从此始!” “一千八十当时制,太公删成七十二!” “逮于汉代张子房,一十八局为精艺....” 逆境中,你永远可以相信康木昂。 身为半个老妈子,不光在生活中帮兄弟兜底,其实在赵三元指定这个计划后,老康生怕不稳妥,遂提前来到大戏场做了布置,没有跟老弟说是怕他觉得没面子。 看,方方面面老康都做的周到。 一边持咒,一边将五指叩在五行荡魔罗星盘的中心五槽,跟当初卢听泉催法的动作没有区别。 盘体最外层开始缓缓旋转,五指渗出的鲜血将‘金’字浸染。 下一刻原本黯淡的大戏场内华光大放,比有灯泡时候还要亮堂许多倍。 亮光难以目视,仿佛舞台上空出现了一只金乌在绽放光华,不止照亮一切,又在周围落下透明罗帐,使之内外隔绝。 除了老康以外,在场无论是人是鬼还是精怪全都出现震直,而从素儿画卷中射出的蔓藤荆棘更是在半空中消散化为乌有。 趁着所有人都无法行动时,老康继续催法。 “认取九宫分九星,八门又逐九宫行!” “九宫逢甲为值符,八门值使自分明....” 五行荡魔罗星盘的内圈逐一而动,老康手腕反拧的角度也越来越大。 盘中‘金’字上的血液快速干枯,新的血液流向了‘木’字。 光华持续时间极短,很快消失不见,但在消失之前整个舞台翻天覆地。 嫩芽在地板缝隙中供出,以瞠目结舌的速度成长为一颗又一颗巨树直顶天花板,舞台彻底与外隔绝。 “快上!我撑不了太久!别真让画皮鬼跑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赵三元立刻反应过来,虽然不清楚老康这招是啥,但时间久了早习惯了,他总能搞出些新花样出来。 周围所见应该是老康用阵法凝聚出的幻相,或者是把敌我拉进了亦真亦幻的结界当中,不可能是真的,否则的话他得被木帮林场当做祖宗一样供着,天天都有砍不完的上等木料。 无所谓了,只要不让画皮鬼跑掉就行。 “秀才敲云板!”赵三元提醒吕秀才一起上,他做牵制,自己主攻。 吕秀才反应不比赵三元慢,明白擅守的自己在这个时候最好打配合,支援三元老弟。 “婆伽梵萨怛多般怛啰!“ “南无粹都帝阿悉多!” “那啰剌迦!” 铜鎏金刚钩敲击流云飞彩的云板。 正在半空中思考如何逃脱的画皮鬼突然身形不稳,跟狂风中飘摇的风筝似的。 这一下吕秀才也有点懵。 心想自己这招虽说对邪祟有奇效,可威力还是赶不上玄武庚辛申酉柳土獐符,康哥刚才用这道符箓都没彻底镇住画皮鬼,自己这招咋可能啊?难道是在结界中有术法加成? 紧要,素儿想要上前帮忙,却被速度更快的老刘拦住去路。 “你到底跟谁一伙儿的啊?不然我挠错了怪不好意思的。” 素儿没有回答,它现在只想保住画皮鬼的命,然后带着夫君赶快离开。 然而从瞳孔中不难看出,眼前的老刘今非昔比,身上有个大狸仙占了窍,想要打赢很难很难,况且狸仙是出了名的邪性,万一结了仇,以后夫君准没好日子过。 一时间陷入两难境地,上也不是,不上更不是。 但赵三元可不管你们内心是何想法,他提着铜钱剑飞檐走壁,顺着一个个巨木树干冲向画皮鬼。 炎大爷在身,斗法就没有什么花里胡哨,主打一个开中门硬碰硬。 这一剑来势太过迅猛,果然老康的结界中赵三元同样被加强不少。 画皮鬼青面锯齿的脸上尽是惊愕。 皮被剥了,又被围殴了好一阵实力大损,现在赵三元身上还有个大蟒仙,能接住几剑真不敢保证,或许连一剑都接不住。 下一刻,画皮鬼身上爆出大片血雾。 但赵三元根本没有劈中,而是劈在了血雾残影,并未看到真身。 腥风盖顶! 肉眼虽看不到画皮鬼到底在哪,赵三元却依旧滑步拧身将铜钱剑立在身前。 叮的一声脆响。 画皮鬼结结实实咬在铜钱剑刃,锯齿尖牙恨不得连人带剑全部咬碎。 虽偷袭不成,但它猛出双爪抓向赵三元双臂。 没有皮外伤,相反伤害性更大,赵三元双臂各出现好几道深紫青筋印记。 鬼抓痕。 有些人会遇到类似情况,起床后莫名其妙发现表皮某处出现形状如抓痕般的淤青印记,或是跟针孔一样排列整齐的结痂血痕,也有呈竖条状的细细血印。 检查了床上没有细小尖锐物,也剪掉了指甲,甚至是一个人睡,依旧会出现这种情况,去医院大夫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反正不是皮肤病。 总碰到这种事,那你要注意了,以上属于轻微症状。 赵三元承受的这种属于比较严重,阴邪会严重侵蚀身体机能,轻则大病卧床,重则出现精神疾病甚至威胁生命。 但下一刻画皮鬼面色惊惧。 它看到赵三元两个袖口中喷涌出两股仙气,冲荡见凝结出两条黑蟒,张着血盆大口反咬画皮鬼。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论报复心理,赵三元和炎大爷那是绝配。 看谁能咬过谁。 两条仙气黑蟒啃住画皮鬼的双肩,将它狠狠撞击在巨木树干中,轰隆隆巨响震耳。 赵三元吐出一口血水,冷笑不已。 被剥了皮的画皮鬼,再加上炎大爷捆窍、老康的结界加持和秀才的策应,不整死它真说不过去。 然而被轰进树干中的画皮鬼没有挣脱,反而越陷越深。 借机要跑? “六甲元号六仪名,三奇即是乙丙丁!” “阳遁顺仪奇逆布,阴遁逆仪奇顺行!” 老康再次加码。 叩在五行荡魔罗星盘的手掌与身体扭曲程度超过了一百八十度,从五个指甲中流出的鲜血浸染到了‘水’字。 哗啦啦—— 从树海各处缝隙中涌出大量波涛,竟将画皮鬼从中给逼了出来。 吕秀才也奋力敲击云板,每分每秒都在限制画皮鬼的行动。 见出逃失败,素儿再不敢犹豫,提着画卷飞向画皮鬼。 “你到底是对面那伙的是吧?”老刘掂量着四棱天蓬尺再次拦住素儿的去路。 没有动手的原因,是狸大爷看出画妖很挣扎,也一定程度上相信几个小子的办事准则,向来都是他们坑别人,没道理被别人坑,更何况是个画妖了,这里边肯定有些误会。 素儿梨花带雨,凄苦道:“还请大仙高抬贵手,我只是想救我家夫君!” 被捆窍的老刘指了指树海之外,乐呵呵回答,“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脾气,他们现在用手挠用牙咬也想冲进来杀了我家弟子,全都疯了,画皮鬼不死,我家弟子咋办?看你修行不易,听你狸哥一句劝,强扭的瓜虽然解渴但它不甜啊,你们夫妻由此劫难实乃天意使然,强求不得的,好像不对,应该叫我狸白白,又好像不对,你又不是仙儿....” 看样子,狸大爷今天心情不错,看似在叨逼叨个没完,其实是在拖延时间,不想真的跟素儿刀柄详见,就像它说的修行不易,画妖更不易,非要分出个你死我活太可惜了。 这么一耽搁,那边的赵三元攻势愈发迅猛,追着画皮鬼连劈带砍,彻底进入白热化。 就像画皮鬼预料的那般,铜钱剑在大蟒仙的加持下杀伤力极高,别说是被砍中了,被那股子黑色仙气刮碰一下都要皮开肉绽。 而且赵三元再不给它多逼逼的机会,几乎都往它嘴上劈。 逃又逃不掉,打又打不过,画皮鬼近乎绝望,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仅剩下的可能只有射人先射马了,卖个大破绽给赵三元,再顺势制住他作为人质。 说干就干,画皮鬼硬着头皮用右臂去挡铜钱剑弃车保帅,同时做好准备用着左臂掐住这小子的身体。 伴随着一声脆响,铜钱剑狠狠刺进画皮鬼右臂当中,可还未等它高兴起来,只见赵三元面带耻笑,紧接着狠狠拉扯铜钱剑上的红线。 哗啦啦—— 近一百枚铜钱全都散了架,每一枚铜钱都被黑色仙气裹挟,崩飞之中以更快的速度射向画皮鬼的身体。 如万箭穿心! 如此近的距离下,近百枚老铜钱全部命中,将画皮鬼打的千疮百孔,碎尸万段! 第二百五十二章 飘落 该忍时忍,不能气短。 该狠时狠,不能手软。 能在两者间找到平衡的,才是活透了的人精,懂得何时何地都能保全自己。 哥四个里边做的最好的当属老刘,可以说他市井可以说他虚伪,更可以说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连老康都不如他。 相比之下,赵三元和吕秀才就显得更加纯粹,该忍时候能不能忍真不一定,但该狠的时候绝对够狠。 树海卷波涛! 铜钱似飞刀! 画皮鬼再难垂死挣扎,狰狞恐怖的躯壳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趁病要命的道理,吕秀才同样明白。 在那铜钱纷飞之时双手结印又迅速拉开,掌心佛光明慧,两根降魔杵拖曳流光轰杀而至,正中画皮鬼头颅。 论狠,哥俩是认真的。 “不——” 一声凄厉的哭喊,素儿再顾不得许多,它卷起画卷急迫冲向画皮鬼,而这个时候被捆窍的老刘没有再拦住它去路。 因为没必要。 都被揍成那个德行了,画皮鬼必死无疑,而且大狸仙很了解赵三元,事已至此,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画皮鬼。 “快救我——” 早已千疮百孔的画皮鬼厉声嘶吼。 可赵三元不再给它任何开口的机会。 一脚踹碎画皮鬼的头颅。 吕秀才转瞬即至,手中地藏磬叩住残骸,诵持咒语。 画皮鬼的残肢断臂全部被收入地藏磬中,半点也不剩。 赵三元右手剑指点住地藏磬上沿,左手结太乙混元诀,怒目圆睁。 “破!” 地藏磬骤然爆炸,一点一滴在半空中化为齑粉,碎为尘埃,连个渣都没有留下。 远处的老康大松一口气,赶紧散法撤掉结界,得亏是身体柔韧度不错,否则再拖个一时半会儿要么手腕被五行荡魔罗星盘拧骨折,要么主动散去散法放弃。 五指向上拉拽,盘体回归原本十二层的模样,盘体也不再转动,浸染的鲜血在快速干涸,除了盘体上颜色更油亮一些外,跟以往并没有什么区别。 树海波涛跟着一起逐渐消失。 舞台依旧是那个破破烂烂跟战场似的舞台,那些被迷了心智疯魔的观众们也随着画皮鬼的彻底消亡而晕倒在地,暂无生命危险,顶多是消耗了不少元气,过不了一会就能醒来。 在场唯一接受不了现实的,是正急迫赶来的素儿。 它面如死灰觉天旋地转,体会到什么才叫做生不如死。 没了。 都没了。 虽然咒力会逐渐消失,可咒力埋在江阳身体里太久了,哪怕会消失也得需要充足的时间。 时间,时间。 偏偏江阳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咒力在他身体里早就根深蒂固,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若非有老刘和老沈帮忙,昨晚江阳就已经被阴差勾下地府。 现如今画皮鬼已死,咒力无法在短时间内彻底根除,最大的希望宣告破灭。 素儿双目紧闭,颤抖的睫毛昭示着它到底有多么不甘。 但它没有迁怒于赵三元等人,它太知道并蒂同生的画皮鬼有多么可恶,多年来的行径罄竹难书,早该死了。 有错么? 这些人并没有做错什么。 最开始的确是按照计划进行,奈何画皮鬼心思缜密,利用在场所有观众反将一军试图绝地逢生,紧要关头已经没办法保证先控制再击杀,从大局出发根本没错。 要怪,就怪自己这些年优柔寡断。 看似求稳不敢赌,其实是想与丈夫多待一天一刻一秒也是好的,如果太过激进,画皮鬼大有可能杀死江阳,杀死自己的一切。 果真造化弄人,千不愿万不愿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炎大爷撤掉捆窍,赵三元身体轻颤。 看着大闹后的满目疮痍,却不太敢去看素儿的表情。 有错么? 当然没有。 赵三元很清楚自己的选择再正确不过。 但无措,不代表无愧。 昨夜信誓旦旦保证一切能尽在掌握,岂料天有不测风云。 “.....” 赵三元伸出手掌想要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胸口仿佛有千钧重压,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倘若素儿斥责怒骂,甚至是大打出手,赵三元都没有怨言,心中还会更好受一些。 偏偏素儿太明事理,无需解释它都能想通一切,它什么都不说,越是这样,赵三元心里就越难受。 见气氛太过压抑,同样撤掉捆窍的老刘想上前打圆场,但被老康轻轻拉住。 这种时候,语言太过苍白无力。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把江阳换做是自己最亲最爱的人,相信谁心里都不好受。 要是没有素儿参与进来就罢了,偏偏给了人家希望又亲手将希望给摔的粉碎,太过于残忍。 “咦?这是谁人家的姑娘?无施粉黛下都清丽倾人,若是入了勾栏还得了?假以时日定会名动京城。” 江阳走到素儿面前,它已经将脸上的画彩擦干净,露出英俊却又虚弱的面容,故做出惊讶表情。 当初被逐出桂澜班,江阳回家初次与素儿相见,就是那年的今天,说的也正是这句话,连表情语气都几无二致。 素儿虽然万念俱灰,可这一刻心中难免泛出甜蜜。 如果能长长久久,该有多好。 江阳拉起妻子冰凉的手掌,没有去安慰说着漂亮话,就这样拉着妻子的手,眼中柔情蜜意,好似想把它的一切都记住。 “是我不好.....” 千言万语化为细若蚊声的半句话,素儿依旧将所有的错都归结于自己的身上。 “确实是你不好,都说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你呢?自打进了家门就逆来顺受,无论任何时候你都从来不发火,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曾对我讲过,要不你发次火让我感受感受?” 素儿低头苦笑着。 自己怎么舍得? 从被江阳救起的那一刻开始,无论背后是否是画皮鬼的故意为之,自己的心都挂在了江阳身上再难割舍。 或许,这就是一见倾心吧,愿意付出所有。 江阳见妻子还是万念俱灰的表情,便拉着她坐在舞台上,“你知道我以前是有名的大武生,可我好像从来没给你讲过我以前在舞台上的事,还记得第一次登台前,紧张的都尿裤兜子了,被逼无奈是挂着空裆登台,哎呦我那个怕啊,生怕哪个刀马旦失误一枪扎在我裤裆上.....” 听着丈夫的述说,素儿安安静静的依偎在他的怀里。 实际上素儿对丈夫的一切都了然于胸,包括初次登台前的尿裤兜。 可它更愿意听丈夫亲口讲出来,珍惜着每分每刻的时光。 身后。 哥四个望着夫妻俩的背影,默默无言。 倒是法坛旁边的狸大爷和炎大爷不被气氛所影响,尤其是前者,可劲造供果。 “在关外不省心,在关内还不省心,摊上这样的弟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你说是不是?” 蟒青炎淡淡瞥了大狸仙一眼。 心想你就搁这口是心非吧。 小哥几个相处了这么久早已亲如兄弟,背后的仙家自然也在暗地里打过交道,谁特么不知道谁啊? 两家都护犊子,真要有人祸祸刘芒泛再看看,你不得上去挠死他全家? “话说回来,这两口子还真是苦命鸳鸯,日子过的百转千回啊,偏偏几个小子掺和进来,从根上就不好办,怎么做都里外不是人。” 蟒青炎冷声回答:“按照我家弟子的计划进行,就不会出任何问题。” 大狸仙翻了翻白眼,“你我看过多少风云变幻?都明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理,你家小子脑袋瓜转的是快,但你这么夸有点太生硬了吧?我又没埋怨他。” 生硬么?蟒青炎丝毫没觉得。 因为自家弟子根本不用夸啊,本来就是最优秀的,天底下一等一的好孩子。 大狸仙看蟒青炎的眼神就知道在想啥。 得。 还是别唠这茬了。 就没有几个老仙儿不护犊子的,尤其是常蟒两家。 沉默良久后,蟒青炎沉声道:“世上事没办法全部尽善尽美。” 覆水难再收,破镜难重圆。 没有处于风口浪尖需要做出一瞬间的取舍抉择的环境,是无法体会做抉择之人在事后的心情。 大狸仙干了一瓶橘子汽水,拍着肚皮打嗝。 “嗝~是啊,没法尽善尽美,如果我是三元会毫不犹豫做出同样的选择,毕竟多救人多功德嘛~” 蟒青炎指了指远处的刘芒泛,“如果把你家弟子和百人安危放在一起,你怎么选?” “跟你一样。” 两位老仙儿唠的欢。 可赵三元几个是丁点心情都没有。 因为距离老刘昨夜争取的时限即将到来。 老话说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舞台上毫无预兆的刮起一阵阴风。 残破的帷幕上显现出两道虚影,一个高瘦一个矮胖,手里都拎着铁锁链。 正是吴家兄弟阴差。 比与想当中来的要早些,打了提前量。 瞧见老刘后,他们摆出十足官位踏步向前走。 “后生,时候差不多了啊,有关江阳的事,十殿阴曹有了判决,该勾还得——”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它们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吓得头顶高帽都飞了起来,双腿发软就差给跪了。 活祖宗啊! 他怎么在这! 当初在地府种种至今都历历在目! 老刘转过身来熟练的鼓起谄媚笑脸,“呦,两位尊差来的早啊,别急别急,咱们唠两块钱的先,反正也没到时候,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吴家兄弟一阵风似的给老刘架到一边,并鼓起更加谄媚的笑脸奉承。 “外道了~老弟外道了不是~咱们谁跟谁啊是得好好联络联络感情热乎热乎,话说那位小祖宗啊不是!那位小友跟你是什么关系?他怎么在这?” 个中原有,老刘并不清楚。 但他多精个人啊,哪能看不出来异样? 吃阴阳饭十来年了,从没见过更没听说阴差对那个阳间人如此惧怕。 看给吓的,都快拉拉尿了。 “他啊?我异父异母的亲弟弟,开过香堂斩过鸡头拜过把子,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谁敢多瞅我一眼,我老弟就能抽他俩大逼兜的那种关系。” 吴琼鼓起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心想你特么早说啊! 就冲这位爷的面子,昨晚用得着贿赂腐败?一句话的事啊! 吴前更拉胯,跟摸电门了似的俩竹竿腿止不住的颤抖,左看右看生怕上官白兔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心理阴影太深太深。 “没法通融?” 此时赵三元已经走到面前,脸色极差极差,任谁看了都知道在憋着火。 “少、少侠您是知道的,做小鬼的能贪点扣点,可十殿阴曹最讲规矩,真没法通融,时辰一到江阳必死,我们就得勾着他的魂儿回去复命,即便少侠您能拦住我们,但改变不了结果啊,终会有阴差把他勾回去的....”吴前一边解释一边暗恨,自己咋就摊到这么个苦差事? 赵三元握紧双拳,“多留一刻一秒也好,让他们多待一会儿....” 吴前急得都快给跪下了,哭丧个脸道:“真不行啊少侠,要不您再走个阴亲自去阴曹十殿去求求情?我们——” 话音未落,只见坐在舞台上的江阳突然无力栽倒,这让赵三元的心态近乎崩溃,他猛然抓起吴前的衣领怒吼:“他妈的不是说没到时辰么!” “不是!真不是我们啊少侠!我们哪知道他怎么回事啊....可能是他肾虚?”吴前生怕赵三元再请个什么神,这可是个敢大闹地府的主,收拾俩小鬼还不是手到擒来? “三元你先别冲动,江阳还没死。”经过老康的提醒,赵三元赶忙看去,发现素儿伏在江阳的胸口,泪水早已浸湿了衣衫。 感觉到事情不对劲后,赵三元也顾不得许多,赶忙上前去查看江阳的脉搏。 这时素儿抬起头来,轻声道:“几位公子为我夫君奔走斡旋,此大恩今生难以为报,惟愿公子长命百岁锦绣风顺,恳请在我夫君醒来后,公子能为他调理身体,恢复正常。” 越听越迷糊,赵三元以为是素儿太过绝望导致精神错乱了。 怎么可能恢复正常? 没看到俩阴差都来勾魂了么? “夫人....你....” 没有回应赵三元,素儿饱含深情亲吻着江阳的额头,而它手中的真身画卷突然绽放出点点光华,飘荡着渗入江阳的身体。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始料不及。 化为光华的素儿柔情似水的看着江阳的面庞,笑容甜蜜,仿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妻子,没有之一。 “把莪的命交给画皮鬼,能换我夫君性命无虞,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如果不成,我还是能用自己的命来续命,但只能续命八年,八年就八年,哪怕能让我夫君多活一天,我死亦无悔。” 在场众人如遭雷击,连狸大爷和炎大爷都投来震惊的目光。 无法形容此刻内心的震撼。 到底是爱到何种程度,才会如此义无反顾。 画妖修为至少百年以上,用百年换八年,真的值得么? 赵三元难以想清楚这个问题。 但素儿就是这么做了,毫不犹豫的这么做了。 原本以为是素儿要带着刻骨铭心的遗憾活下去,不曾想根本没想活,至始至终都想着江阳。 不知不觉间,赵三元早已流淌泪水,再苦再难都流血不流泪的他,这一刻内心无尽悲伤。 “无论轮回几何,无论是花草蝶蚁还是山石蜂虫,万水千山我都会寻到你,有缘,再嫁你为妻....” 光华萤动,伤离人更远。 柔情眷恋,寻觅碧落天。 素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而在吴前带着的小册子上,小篆有了明显变化。 江阳的阳寿从几乎归零急速增长,直到三千天,那是素儿燃烧自己后的无悔奉献。 眼前所见,在场众人发誓终生难忘,明白何为情之一字生死相许。 风中多少花飘落。 雨中多少往事成蹉跎。 第二百五十三章 幸与果报 所有拉开的帷幕终将落下。 这场大戏也是一样。 兄弟四人没料到开始,没料到过程,更没料到结局。 画皮鬼和画妖并蒂共生的来,一前一后的死,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世上,从来没有出现在江阳的身边。 但它们所做的罪孽所行的良善昭示着它们来过,花开花落缘起缘灭,虽能激起涟漪,却影响不了这名为红尘凡世的大江大河。 “还勾么....?” 吴前小声嘀咕着,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阴差也没见过如此痴情的精怪,一时间有点发懵,不知该如何是好。 “别瞎叭叭....”吴琼赶紧拉兄弟一把示意它小点声,真怕哪句话不对惹到赵三元。 即便江阳的阳寿增加了八年,魂魄也不再继续反复横跳,阴差是不会继续勾他的魂,但因为江阳的事比较特殊,所以此番阴曹十殿下达的命令是不管原因为何,先把江阳勾下去调查调查再说。 按照正常情况,哪怕亲眼看到了素儿为情赴死,两个阴差也不会受啥影响,该咋办咋办。 然而有个活祖宗在,吴琼是真不敢把话挑明了说。 勾魂儿? 拉倒吧。 谁爱勾谁勾,回头就说迷路没找到人,顶多落个办事不利的处罚,要是惹怒了赵三元,那特么直接原地开席。 吴琼能想明白,可吴前脑子转的比较慢,傻乎乎的继续说道:“回头那我们还不得被阴曹十殿处罚?别到时候连这种脏活累活都没资格干了.....” 担忧不无道理。 兄弟俩是有前科的戴罪之身,再犯错误的处罚力度肯定会更大,因此吴琼一个头两个大,想着再等一会再跟赵三元明说,反正现在的节骨眼上肯定不敢开口。 先装小透明吧..... 这时候,江阳悠悠转醒,挣扎着缓缓起身。 他的醒来让哥四个全都心里一咯噔,感觉类似见被肇事者家属,理亏的很。 有的事它不好做更不好说。 怎么跟江阳解释一切? 好不容易解除了所有的无悔,好不容易找到了幕后黑手,好不容易看见生活的新希望,现在都没了,危险和幸福捆绑着一起都消失了,而且妻子以命换命只换来八年光阴。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未来的路,需要江阳一个人走下去,那种滋味根本难以想象,漫漫长路,枕边再无知心人。 老刘和老康同时上前一步,两人都想到了一起去,如果真的被斥责咒骂甚至是被拳脚相加,就让自己这个当哥哥的承受吧。 于理,并无相欠。 于情,心中有愧。 但两人的肩膀被按住。 赵三元坚定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过去说。 他走到江阳的身边坐下递过一根烟。 江阳看着这根皱皱巴巴的香烟没有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作为曾经的大武生,哪怕许久不登台演出,但对气氛的敏感度和对人细微表情变化掌握的本事依旧健在。 出事了。 这是江阳最直观的感受。 “她....在哪?” “刚刚她燃烧了自己,死了。” “....是为了....我?” “没错,夫人为你搏来八年阳寿,这是她最后的办法。” “那我能换回她么?用我的八年换她八年,换回八天也行。” “惭愧,我没这齐天的大本事,别说是八天,一分一秒我都做不到。” 别看赵三元语气还算平静,可他手里的烟一根接一根,好似不连着续上就喘不过气来,更不敢去对上江阳的眼神。 不过他做好了准备,江阳哪怕是挥来重拳,他也不会有任何反抗。 都受着。 江阳接过那根皱皱巴巴的香烟,人生中第一次吞云吐雾起来,呛的他连连咳嗽,咳的涕泪横流,眼泪无论如何止不住。 “咳——咳咳我——我还能见到她么?说一句话也好,哪怕是远远看一眼也好。” “夫人是妖,死后是否能入地府我不知道,如果按照人的章程这属于横死,是无法被接引入地府的,更没办法轮回,如果我但凡有一丝丝的办法,我都会义无反顾的去拼,可我真的没有....真的没有....” “是啊,如果有一丝丝的办法,我也会亦无妨的去拼,可惜素儿她外柔内刚,第一次做出这么大的决定根本不容我拒绝,妻以夫纲,大师您说她是不是很过分?” 赵三元苦笑不已,脸上尽是自嘲神色。 大师两个字此时此刻尤为刺耳。 “我是个狗屁倒灶的大师,相比之下我更像是个唱戏的,说话比他妈的唱戏都好听,说好了能反败为胜拿捏画皮鬼,最后却落得个曲终人散,你是没看见夫人的神情,对我没有一丁点的埋怨,临了还一直在感谢我们出手相帮,我帮到啥了?我帮到啥了!” 江阳不难看出赵三元的自责和挣扎,一时间对这位比自己年纪稍小些的大师更加另眼相看。 首先,大师们从没有提报酬的事,完全是仗义出手不求回报,从整个过程来看是下了死力气的。 其次,毕竟没有再死人,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离开,不需要顾虑任何人的感受,因为已经力所能及做到最好。 但他心中有愧。 有愧于之前的承诺,可这人吃人的操蛋世道,诺言值几个钱?更别提是对一个精怪的承诺,见惯了人间冷暖的江阳再清楚不过。 师父活着的时候说过,风尘之中必有性情中人,不要狭隘的判定,整个人世皆风尘,市井中看似是个大染缸,亦是个英雄地。 “你帮助我妻子做了选择,就够了。” “什么选择?” “大师心如明镜何必明知故问?我妻子的心里有三个选择,要么我死她活,要么莪活她死,要么一起死,她最后选择燃烧自己换来我的八年阳寿,心里装着她活下去,哪怕再多活一天,即便柳娃儿真的答应交易,大师真以为素儿死后,我真的能不再被祸害?刀俎鱼肉罢了。” 江阳的话很透彻,表明他一直都不相信画皮鬼的承诺,只是妻子被迫下不得不选择相信。 从结果上看,这个结果或许最为稳妥。 “你们两口子哪怕骂我一句也是好的,越是这样我心里越堵得慌。”赵三元狠狠戳着自己的心口窝,比被扎几刀还要痛苦。 江阳叹了口气,“倘若是我没有被逐出师门的时候碰到类似的事,我肯定会雷霆大怒将大师作为发泄怒火的对象,可这几年经历了太多事,尝遍酸苦看遍冷暖,对各位大师发怒,那我也太不是个人了,真要说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并非是在说漂亮话,毕竟到了这步田地也没必要说漂亮话,江阳是明白了人的命天注定,自作孽不可活。 遇到素儿能娶她为妻,是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因为误会导致没有珍惜与她在一起的时光,是这辈子最大的果报。 真相大白后,一切都来不及了。 早知如此,又怎能浪费那么长的光阴? 见江阳终于露出凄苦表情,赵三元立马按住他两只手腕,生怕他寻了短见去为素儿殉情。 情之一字的力量,赵三元今夜实打实的体会到了,这个曾经他不屑一顾的领域,带给他过于沉重的震撼。 严格来说从这趟入关开始就越来越被情之一字所震撼,从东方列车上的苗女,到后来的老沈和沈采薇,再到江阳和素儿,一桩桩一件件一个个全都是痴情种子,为了情能燃烧所有不管不顾,只为心中那个他能好好幸福的活下去哪怕只有一天。 “放心吧大师,我虽然是个混蛋却不是个傻子,不管如何,未来八年我都要为她而活,每分每秒都不会浪费,待我死去后再去黄泉寻她,述说八年所见所闻,她最喜欢依偎在我怀里听我说话了。” “可——” “没有可是!”江阳语气斩钉截铁,一字一句几乎是硬生生咬出来,“我一定会再见到她,一定!她也一定在等着我!” 背后的老康等人交换下眼神,都清楚现在和未来,江阳都需要一口气去支撑他活下去。 这口气就是素儿。 人得有个念想,尤其是深陷绝望的人,否则谁也不敢保证他能做出什么事来。 得亏是江阳是个通情达理的聪明人,更是个性情中人,否则换绝大部分的人这时候哪还有理智?不把哥几个活撕了就烧高香吧。 大师怎么了? 不要钱怎么了? 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谁让你事前海誓山盟打包票了? 鸡飞蛋打就赖你,别找借口。 “那个....差不多到时辰了,各位想必都知道我们这行有点严,误了什么也不能误了时辰....”吴琼搓着双手小心翼翼的陪笑着,说实话它真不想这节骨眼上开口,任谁都能看出来那小祖宗对江阳有愧,现在把江阳勾回地府,他还不得炸毛啊? 吴前也怕误了时辰遭受责罚,不由得提高了些音量,“阴曹下令要先把江阳的魂魄勾回去调查,我们也是按规章制度——” 话音未落。 一阵阴凉气息在舞台上蔓延打旋。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听啪的一声脆响,吴前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个大逼兜。 最显眼的是头顶上书写‘一见生财’四个大字的高高官帽,嘴里耷拉着红色长舌,手拿丧魂棒,正是白无常老爷。 它脸上没有时常挂着的鬼魅邪笑,而是暴跳如雷,拎着吴前的衣领子咔咔甩大逼兜。 “规什么章?” “制什么度?” “显着你了是吧?” 啪啪啪—— “江阳的阳寿又没真的耗尽,晚一会怎么了?怎么了!” “因为贪污受贿被贬的前科阴差也好意思提规矩?” “都学学三元老弟,历经艰辛不求回报的为地府办事,人家当人都比你当鬼的明白事理!” 啪啪啪—— 白无常一边抽着吴前,一边用余光去瞄赵三元的背影。 幸好幸好,那小子没炸毛。 话说你们吴家兄弟是天生跟他犯冲不成?怎么总能碰见? 而老康等人是头一回见到无常老爷,人的名树的影,实在是名头太大了,可现在一看好像跟想象当中的不太一样啊,脾气这么暴躁? “无常老爷,您也是为江阳来的吧?赶巧了,一大摊子事刚刚结束,大概经过是....” 老康开口打圆场,对白无常讲述着大致经过,毕竟要是没有白无常对三元的委托,哥几个是真不用牵扯其中,顶多是整死画皮鬼就完了,不会跟江阳和素儿发生接触,老弟他也就不会这么愧疚。 得知经过后,白无常不免惊讶,没料到里边的道道九转十八弯,短短两天时间发生了一箩筐的事。 也就是赵三元了,换别人恐怕两个月都查不出真相,更别提把事给解决了。 “如此便好,既然是有精怪从中作梗,那就没必要再勾江阳的魂魄回阴曹调查了,能续八年阳寿是他自己的造化,是他命不该绝。” 白无常很开心,因为所托对人,赵三元确确实实把事办漂亮了,以后下边的一些勾魂小鬼们也不用因为江阳的事来回折腾,挺好挺好。 可吴琼和吴前不知道啊,他们哪清楚里边的弯弯绕?尤其是挨了一顿暴揍的吴前,心想白老爷你咋不早说?我们只是下边干活的啊,哪能不按规章制度办事? 老刘不浪费好机会,总干死人活的他要抓紧机会跟白无常套套近乎,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巨大多数干阴阳活的师傅终其一生都没见过阴帅级别的大佬。 “白老爷大名如雷贯耳,今夜得见果真是相貌堂堂神采斐然啊,小的仰慕多年终得瞻仰尊荣,实乃人生一大幸事,只是小的听闻黑白二位老爷形影不离,怎的没见到黑老爷?” 是人是鬼都喜欢阿谀奉承,好话受着呗,反正有没被求办什么事,况且这小哥几个事办的漂亮,面子该给必须得给。 白老爷笑意盎然,即便它笑起来没比画皮鬼好看拿去。 “你说黑子啊?是跟我一起来的,只不过刚才来时碰见两个几乎飞散的精魂,虽然不是人的魂魄,但毕竟是有形众生之一,不能当做没看见,所以黑子收敛精魂后把它带回地府了,看看生前是个啥,如果是罪大恶极就投入八十一层地域,反之则送它去往生,再入轮回。” 噔噔噔—— 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 是赵三元,他赤红着双眼紧紧盯着白老爷。 “两个几乎飞散的精魂?还不是人的?那一定是画皮鬼和素儿的!” “啊?我不道啊....”白老爷满脸懵逼,实在是那俩精魂太散了,必须得送到阴曹里让十殿的判官重塑才能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从时间和数量上来分析,九成九是画皮鬼和画妖了。 赵三元又快步回到江阳身边把他拽了起来,急声道:“江兄弟!千万别灰心!夫人已经入了地府,以她生前所行所为定不会被投入地狱,她会等着你,她一定会等着你,之前因为事情太多一直没跟你说,老沈知道吧?就那个无良参精,他跟他怀里抱着的沈采薇纠葛七世!连续七世都在一起!以后八年你也别瞎走了就跟他一起开药铺,肯定能帮到你!” 江阳早已泪流满面,赵三元的一字一句深深敲在他心头。 万金难求至宝,家和易得欢笑。 情痴迷蒙,但惜因缘,愿再做比翼鸟。 第二百五十四章 亭内亭外 一派幽静,肃穆气氛;古木参天,松柏森森;秀竹郁郁,芳草青青;道法自然,杳杳冥冥。 你可以用任何赞美之词来形容这个地方,这个地处炎黄的心脏边缘,却又闹中取静仿佛与世隔绝般的地方。 全真第一丛林,炎黄首届中央道教会的大本营,龙门祖庭白云观。 在这里香火鼎盛,朝拜不断,虔诚的香客络绎不绝,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或是祈求平安顺遂,或是求子求财,也有千里迢迢前来恳请受戒的云游道士。 不过白云观历史近千年,占地极广,大殿鼓楼神堂照壁等等不计其数,可谓一步一景,完全可以容纳无数香客。 当然,白云观有对外开放的区域,自然也有外人免进的区域,说到底毕竟是出世修行的地方,图的就是个清净。 而在‘后院’中,没有想象当中的古板教条,也没有白日飞升的活神仙,有的是各式各样的道士。 如错落假山和青葱草地上能看到懒洋洋的道长们,做五分钟功课后能睡上五小时,主打一个随缘修行,也有在殿内一板一眼教授功课的师兄与高道。 老的须发皆白,小的才刚长蛀牙。 用一句话来形容归纳的话就俩字。 舒服。 看似形形色色,却又毫无违和感,是那么的自然。 云集园,别名小蓬莱,一个顶多五六岁的小道童捧着托盘往里走,边走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天真烂漫。 “宫制其门不为迫,门制其宫是迫雄~” “天网四张无走路,一二网低有路踪~” “三至四宫难回避,八九高张任西东~” “节气推移时候定,阴阳顺逆要精通~” “师叔祖~师叔祖您在哪?师父他攒了好多书文等着拿主意呢,昨晚让您老躲过去了,今天可不兴躲啊~” 小道童老早就看到了师叔祖的背影,心想终于逮到了他老人家了,回头师父一定会奖励自己两个糖豆吃。 “师叔祖啊,弟子都看到您了,来来来先忙正事,等忙完了您老再偷懒。”小道童蹦蹦跳跳走进妙香亭,亭中坐着位鹤发童颜的老道士,他闭目不语,仿佛没有听见声音。 咣当—— 哗啦啦—— 托盘坠地,文书到处散落。 霎时间小道童脸都被吓白了,因为他上前刚刚拉了拉师叔祖的衣袖,对方就无力栽倒,两眼翻白舌头吐在外边,一点生气都没有。 “来人啊来人啊!” “师叔祖嗝屁了不是!师叔祖飞升了!快来人啊!” 小道童吓得大鼻涕泡都喷出来了,哭喊着往外跑,毕竟师叔祖可是白云观方丈,是当下龙门乃至整个全真的天字第一号,突然仙逝会对外界产生巨大震动和难以计数的连锁反应。 当然,前提是真的死了。 等小道童跑远后,老道士眼珠子滴流一转,乐呵呵的坐了起来,哪有什么仙风道骨的模样?整个一老小孩。 “嘿,让个糟老头子天天拿主意,你们这帮徒子徒孙是真不争气,躲个清静都躲不起。” 老道长掏出一本俄文原版的《雇佣劳动与资本》书籍,用沾着口水的手指头津津有味的翻看起来。 学吧,学无止境啊。 “雇佣...劳动和资本的关系....” “师兄,你还懂毛子语?以前都没听说过。” 三分惊叹七分调侃的声音传来,老道士根本没有回头去看来人是谁,哪怕是几十年未见也知道声音的主人,随即乐呵呵回答道:“我会的多了,要不是当年起了超凡出世的念想,我现在怎么说也能当个大官,没法子,学啥都快嘛,但要说资质你并不次于我,是吧莫师弟?” 来人正是莫闻山。 他大大方方坐在老道士的对面,对这番话很是不以为然。 “资质又算得了什么?龙门向来不是以资质论高低,我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还不是因为资质太好?要是学啥都吭哧瘪肚的怎会如此?我何尝不想当个盛世闭关乱世下山的普通牛鼻子老道。”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你,有多少人哭着求着都得不到神宵妙法和三皇传承,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说说,是不是得到了我云游归来的风声特意来找的?” 莫闻山微微颔首,“自然,备受敬仰的玉峰子真人归山,想不知道都难啊。” 老道士名为陈明霦,字钟乾,号玉峰子,道门尊其为玉峰子大真人,他生于津门滨海,自幼聪敏,至孝良善。 年轻时也许是对道门感兴趣,也许是这类聪明人不喜滚滚红尘,便受戒出家,遍历名山大川,屡遇奇人传授妙法,后来因为他才冠龙门群贤,被推为总理都管诸执事,他不负众望冤劳不辞。 当年在列强联军打入帝都时连皇帝都跑路了,谁都清楚大势已去,跑了不知多少出家人,但陈道长坚定不移誓守庙土并接纳救济难民,最终得以转危为安。 香火在保持观中运转的前提下,但凡有多余的全都拿出来创办学校开展教育,招邻里子弟入校读书,可不是学道法啊,是正儿八经的知识教育,而且不收学费,功德无量,时直督北洋大臣袁大脑袋还赠以匠额——德水滂仁一日行,道有福旌其功德。 再后来被推举为白云观方丈,哪怕是位高权重,待人治事依旧秉承着慈善为怀,也从未忘记发光发热尽心尽责。 炎黄首届中央道教会便是由陈道长发起,倡导各省道庙设立分会,来整顿道教清规,处罚恶道淫寺,推广慈善,发起并推动国人道德思想和爱国教育,有国才有家,何时何地都要爱我们自己的国。 这还是耳熟能详的,有关陈道长的奇闻异事更是数不胜数,各类诛邪镇魔的传闻一箩筐。 归根结底,在许多人眼里陈道长就是个活神仙,无论是道德人品还是道法高深,天下道门众人难出其左右。 此等人杰,按照辈分算是莫闻山的师兄。 但名义上算是莫闻山师兄的海了去了,许多门派都有,不过能让莫闻山甘愿称为师兄的,除了已故的长兴子,便是眼前还硬朗的玉峰子。 “你不在关外享清福,难道是特意来白云观给师兄我戴高帽的?心意领了啊,你还是哪来回哪去,别忘了当年的凿眼之盟,好不容易淡出了视线就好好安享晚年。” 陈道长话中的意思很明显。 想当初全真龙门保下你,是不想看到再起血雨腥风,死的人够多了,如果你到了万年不遵守约定,龙门的面子往哪搁?定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一听这话,莫闻山就来气,恨铁不成钢道:“还不是我那俩不成器的傻徒弟?稀里糊涂的上了老张家的船,他张大帅是何许人也?俩小的能玩过他?不过是被利用当枪使罢了,我是实在被逼的没招只能带他们入关避祸,否则用不了多久全都得被小鬼子阴阳师给干掉。” “你等会等会!” 陈道长立刻出声打断,并从怀里掏出一大把瓜子津津有味嗑了起来,“有点意思啊,我还不知道你收了徒弟,好事好事,法脉有传承了是好事,你仔细说说我那俩师侄是怎么跟老张家扯到一起的?又是怎么招惹到的小鬼子阴阳师?” 见无良师兄一副这大瓜我吃定了的表情,莫闻山也很是无奈,毕竟他是真为俩傻徒弟感到丢人。 可还没等细说,一阵阵嘈杂声由远及近。 首先引入眼里的是好几个轻功高手,那真叫个飞檐走壁脚底生风,然后是祭了符箓或是对自身施法了的牛鼻子,反正全都用最快的速度赶来妙香亭,无不眼含热泪。 “师父啊!!!” “昨晚师伯还吃了两大碗葱花面,怎么就突然仙逝了!?” “哎呦我滴掌门啊!您走的也忒急了!” 道士们哀嚎遍野,都感觉这天塌了下来,得知掌门方丈羽化仙逝的消息后全都放下手头的一切事务赶来。 可等到了地方,全都是一脚急刹车,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妙香亭中。 随后众人的目光全部汇聚向小道士。 “不、不是!师叔祖刚才真的死了啊!”小道士急得都快哭了,哪曾想被他眼中仙风道骨的师叔祖给玩了一手? 只见一个膀大腰圆的肌肉道长拍了拍小道士的头,无奈叹了口气。 其余年纪比较大的道长都是一副不堪回首的表情。 得。 肯定是小辈儿的被忽悠了。 以前方丈还没主持大局的时候就喜欢捉弄下边的小辈儿们,只不过在当了方丈后就没再恶作剧,大家都快忘了这茬。 但这次的玩笑开的忒大了些,众人真以为方丈羽化仙逝了,全都火急火燎。 “都来了?”陈道长对外边招了招手,又指了指旁边的莫闻山,“既然都来了就拜一拜吧,论辈分算是我师弟,一直待在关外剑虹观没有在白云观挂单,他闲云野鹤惯了,不喜抛头露面。” 后辈们整理衣冠,正肃神情,恭恭敬敬的对莫闻山拱手见礼,有喊师叔祖的,有喊师伯的,各辈分有各辈分的叫法,但心中无不惊愕,要知道全真‘明’字辈的几乎都凋零殆尽,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可从没听说过有位瞎眼的‘明’字辈啊。 而那些上了岁数的道长仔细品味,尤其是品味到剑虹观三个字后,顿时浑身一震,想起当年隐约听到的密辛往事。 难道....难道他就是那位传说中杀穿半个炎黄的异人高手,死斗神龙架的狠人? 好家伙! 今天总算见到正主了啊! “师弟,不表示表示?”陈道长强忍着不笑出声,他可知道莫闻山穷的叮当响,钱肯定没有几个子,那就用法器来抵嘛,这小老头手里都是宝贝,能蹭一个都是赚。 莫闻山没被阵仗唬住,他微笑着双手虚压,“好说好说,小辈儿们都见了礼了,我没点表示总说不过去,这样,我手里有本《扶桑三百招》的手绘本,收场价值颇高啊,如若不弃——” 话音未落,陈道长赶紧摆了摆手,“去去去!都该干啥干啥去!” 不少弟子都略显失望,以为《扶桑三百招》是倭国那边的妙法,想借着好机会看看他国高人是怎么修行的,但方丈发话,哪个都不敢忤逆,全都退出了小蓬莱。 “师弟啊,你是真会给我出难题,堂堂龙门祖庭里你拿小黄书?别以为我不知道《扶桑三百招》中间还有房事两个字你没有说,就不怕祖师爷半夜托梦抽你啊?” 莫闻山不以为意,“怕啥?我小徒弟从小就被我带着看活春宫,想要战胜欲望,就得去面对欲望。” 陈道长摇头叹息,“你就扯吧,全都是歪理邪说,可话说回来你既然带徒弟入关避祸,我怎的没看见他们?” “师兄,你别怪我说话直,自从长兴子去了后,整个龙门莪只信任你一个,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让其他人知道我俩徒弟到底长啥样,现在他们正在帝都城内歇着,以后有机会终能拜一拜你这个师伯。” 无论何时,莫闻山都在尽可能保护两个傻徒弟,哪怕是龙门内,他都留着心眼,绝不愿意看到康木昂和赵三元过着被追杀的日子。 “哦?帝都里的水可不浅啊,虽然我没见过两位师侄,但也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混小子,因为你就是个混小子,我严重怀疑他们很有可能大闹帝都,要不你先回去瞅瞅?” 要不咋说人老精马老滑,陈道长竟是一语中的,猜出个大概。 不光闹了,而且闹的场面还真不小。 可莫闻山对此并不在意,因为他此番前来有更重要的事还没有问。 “师兄,你这段时间云游四海,不单单是为了躲避俗务吧?现在突然秘密回来一定是查到了关键线索,有关长兴子之死,你到底查到了什么。” 陈道长望着天上飘荡的白云,久久没有回答。 然而他比谁都清楚长兴子在莫闻山心中到底意味着什么,为了报仇,莫闻山什么都敢做,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好使。 这并非开玩笑,因为他当年就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导致炎黄大半个异人圈子重新洗牌,如今大不了再来一场罢了,他不是不敢干,只是一时没有找到幕后真凶罢了。 “凶手,我查到了。”陈道长缓缓回答,没有选择避而不谈更没有撒谎,这个瞎了眼的师弟他眼睛比谁都透亮,既然他问出了口,就根本不可能再瞒住他。 “谁?”莫闻山语气平静,眼中却杀气尽显。 陈道长面色有几分不忍,但还是回答了问题。 “是你当年走阴救回来的那个人。” !!! 第二百五十五章 剧本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当年恩恩怨怨所引起的涟漪,都将平复下去,几十年了,真正参与过见识过那场江湖厮杀的人没剩下几个。 从南京条约到太平天国,从甲午国耻到军阀混战,这些大势才是滚滚波涛大江大河,江湖恩怨的涟漪与之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巧的是,陈道长恰好是历史的见证者,看的多了遇的多了,明白的自然也就多了。 “知道宫宝田么?”陈道长开口打断了莫闻山的思绪。 “当然知道,宫氏八卦拳创始人,前朝最后一任大内侍卫总管,因功夫够硬被称为宫猴子,是正儿八经的大宗师,现在给张大帅的奉军当武术教练,实则是最重要的近卫,师兄你不会是说杀长兴子之人还有那个宫猴子吧?” 陈道长哑然失笑,“你可真敢想,那宫猴子信义无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是想起当年他问过我的一个问题,现在来问问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刀要有刀鞘?” 莫闻山手指轻轻敲打着石桌,阅历深厚的他岂能不懂这个问题的答案?遂沉声回答:“刀的真意不在杀,在藏。” “是啊,在藏,师弟你的刀太锐,得在鞘里好好藏藏,这些年你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世人少知关外还有你这一把锐不可当的宝刀,如今师弟再得传人,正该是育人授业的好时候,避免再步当年的后尘,你又何必再陷纷扰?” 沉默。 许久的沉默。 两人久久无言。 莫闻山明白陈道长话中深意,更明白自己当年铸成的大错。 如果可以的话,自己也想守着俩傻徒弟颐养天年,再不过问恩恩怨怨。 但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师兄,我此生真正意义上的刀鞘有两把,一把是夙阳恩师,他寿终正寝羽化仙登,一把是长兴子师兄,他被人杀死在八宝云光洞,既然毁了我的刀鞘,就别怪我大开杀戒。” “你是不是岁数大了没听清我说的话?我刚才说杀长兴子师弟的人正是你当年走阴救过的他,难道你非要让我把话挑明了说?退一万步讲,你即便找到了他,当真下得了手?”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从日上三竿到日落西山,久久无言。 夕阳余晖洒落而下,两个人跟入定了似的,虽然不说话,但谁也没有动地方,好似完美的与天地自然融合。 最终还是年纪更大的陈道长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那孩子沦落到今天的地步,错并不全在他的身上,只能说是天意使然造化弄人,龙门都一直没有说什么,你没必要去当出头鸟,况且别把话说的没心没肺,长兴子是你师兄,我就不是了?藏你这把老刀还是绰绰有余,回去吧,这件大重九会办妥的。” 莫闻山坚定的摇了摇头,“子不教,父之过,只恨当年没有一掌拍死那个孽障,此间因我而起就要以我而终,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必须得受着。” 说罢,莫闻山起身离去。 内心很感激陈道长将调查出的实情说出来,也明白如果他真有机会处置凶手一定不会手软,如今突然秘密归反,肯定是在酝酿着更加稳妥的计划。 苍天有眼,这节骨眼上让自己赶上趟了。 陈师兄他一辈子积攒的好名声,可别到了晚年脏了手。 况且此事本就因自己而起,那就让自己来斩断孽缘祸根吧。 “等会,几十年好不容易来一趟你急什么?我在湘东和川南找了他大半年都没找到,你短时间内就能找到了?来来来,继续说你那俩关门弟子,我一直以为有了前车之鉴后你这辈子都不会传授法脉更不会收授弟子,赶紧跟师兄聊聊,我好奇啊,那俩小子是不是特听话特懂事?” 陈道长再次掏出瓜子,一副吃瓜绝对不能半途而废的表情。 莫闻山停下脚步,都被气乐了,他心里明白师兄是什么意思,是想让自己尽可能去想想世上的美好,但听到最后那句话是真忍不了,遂转身气呼呼的坐了回去。 “懂事他姥姥个罗圈腿!成天到晚给老子惹祸,小的整个一头活驴,你说他缺心眼吧?他脑子转的比火车钢轮还快,你说他聪明吧?他比老子还性情,又犟又倔,我都后老悔收他了。” 陈道长连连点头,深以为然,“我懂啊师弟,我都懂啊,带徒弟真不是人干的事,跟上辈子欠他们似的,可毕竟是老幺嘛,性子跳脱些情有可原,另外一个肯定稳当不少吧?” 莫闻山嘴角皮笑肉不笑,好像肌肉在抽搐,“他?他是稳当,但得分时候,一旦牵扯到小的,他比谁都上头,这么说吧,谁要是欺负了小的,无论是龙潭虎穴还是万丈深渊,大的都会毫不犹豫提刀杀上门去,最可气的是大的对小的言听计从,师兄唯师弟马首是瞻,这他娘上哪说理去。” 或许是憋在心里太久,亦或是终于找到合适的人吐槽,莫闻山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的数落着俩徒弟的不是。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反正没一句夸赞。 陈道长嗑瓜子的频率越来越快,大呼找到了知音知己,“是是是,我发现越来越看不懂小辈儿的了,就昨天,宗字辈的师兄给师弟洗臭袜子,这还了得?当年我都是给我师兄洗的好不好?太气人了,不过话说回来,我那俩师侄资质如何?学到了你几分本事?” “就那德行吧....” “唉....你身上的东西都太过高妙,四十岁前能学透一两分都算烧高香了。” “那倒是,小的顶多能掌握劾召万神而已,练了两个来月的三皇剑愣是练成了三皇屁,我都愧对祖师爷。” 噗—— 一口瓜子皮喷了出去。 陈道长蔓延不可思议,以为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什么? 掌握了劾召万神? 之前不是说你小徒弟才二十岁左右么? 这等年纪就会了劾召万神? 还三皇剑练成了三皇屁,要知道才两个月!两个月啊乖乖!明面上看是行岔了炁,可前提是能把炁练到一定醇熟的程度! 你从哪个犄角旮旯收的大宝贝? 陈道长的胡须有些颤抖,试探性问道:“大的呢,大的现在都会什么?” 莫闻山思考了一会,“大的有点杂,莪教给他的本事比较多,各门各派的都有涉猎,但主要还是以神霄法和全真丹术为主。” “到了什么程度....” “能劈出掌心雷,前段时间也能出阳神了。” 字字穿心。 陈道长感觉自己受到了一重又一重的暴击伤害。 倒不是自家的徒弟没有好资质的,实在是莫闻山手底下的成材率太高了,至今为止百分百,拢共就交过三个人,全都没拉胯,太恐怖了。 “师弟。” “嗯?” “为长兴子复仇这条路有多艰辛我就不说了,只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你哪天真的马失前蹄了,我那俩师侄也别在外边晃荡了,正儿八经的回龙门吧,我当师伯是当,当师父也是当,咱俩谁跟谁啊是不。” “你快拉屁倒吧!闲着没事上山当啥道士?要是正一我还能考虑考虑,毕竟没那么多清规戒律,龙门规矩太多,你这个当方丈的都得偷摸吃葱花面,我可不想让我俩傻徒弟来遭罪。” “不是,你刚才话里话外不是对我那俩准徒弟不满意么?没事!师兄我心大啊,我不怕操心。” 莫闻山抬腿就走,心想你在这堵我呢? 老子拢共就这么俩傻徒弟,傻是傻了点,但让给他人绝对不可能。 “哎!别走啊!不受戒也行,最起码也得挂个单啊!”陈道长一路小跑继续忽悠着,主打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家都是全真龙门的,没必要分彼此嘛。 夕阳的余晖中,两个小老头拉拉扯扯你追我赶,冷不丁一看,还以为是两个不懂事的年青道士在互相打闹,没有丝毫的仙风道骨和高手风范。 ..... 鸾鸣阁内的混乱彻底结束,以画皮鬼和素儿双双殒命而告终。 在场观礼的大老爷们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早了,迷迷糊糊中完全不知道丧失记忆前发生了什么。 而在此期间,没有任何人进入鸾鸣阁大戏场。 这要归功于被迫上位的伙计。 在好戏开场后,他带人在外围封锁大戏场,许出不许进,用胳膊粗的大铁链子锁住所有出入口,直到到了次日清晨的约定时间才开锁进入,看着破败不堪的舞台和满地不省人事的大老爷们,伙计没有慌张,在赵三元等人离开后,他带着人唤醒观众们,讲述着在内心早已背的滚瓜烂熟的剧本。 大致是鸾鸣阁头牌柳娃儿深造不测,被一个恶鬼给吃了,后来见大戏场人多想来大开杀戒。 为啥要来大戏场? 当然是有钱人的肉比较香嘛,反正伙计是这么说的。 幸运的是,帮助江阳跟古涯决斗的都是帝都热心市民朝阳群众,而且个个身怀异法,瞧见有鬼怪出来害人哪能视而不见?必须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啊。 在经过艰苦卓绝的斗争之后,几位‘热心市民’终于在恶鬼的獠牙下保护了观众人身和财产安全,将恶鬼斩杀当场。 秉承着做好事不留名的正确指导思想,事后几位‘热心市民’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以上,便是伙计给出的剧本。 不难看出在其中鸾鸣阁也是受害者,完全不清楚恶鬼的存在,还折了个日进千金的头牌花魁,这上哪说理去? 甭管这剧本离不离谱,反正观众们是吃这一套的,因为昏迷前的记忆都一样,都看到了‘司马懿’发出的是柳娃儿的声音,后来又被剥了皮显现出恐怖真身。 一个两个十个八个出现幻觉也许情有可原,总不能几百个观众都出现幻觉了吧? 此后伙计还来了个临场发挥神来之笔,没有全面封锁消息,反而散出所有人手大张旗鼓的对外述说着惊夜异事,各种版本混淆视听,但归根结底都没有还原画皮鬼的真身样貌,只说是个变成柳娃儿相貌的鬼。 有意思的来了。 鸾鸣阁的生意非但没有因为邪乎事大打折扣,反倒是更加火爆,有不少家财万贯的富哥们前来猎奇。 毕竟女人睡的多了,绝美女鬼是个啥滋味还真没尝过。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来猎奇的富哥们不止带了家丁,还重金聘请了江湖异人,导致行情市价一升再升,好像不带个和尚道士逛窑子都体现不出逼格来。 由此可见,现实往往比故事更加魔幻离谱。 真实情况重要么? 也许重要吧。 反正对鸾鸣阁挺重要的。 事后为了答谢赵三元等人的仗义出手,不单单奉还了在鸾鸣阁的所有费用,还包了六万现大洋的大红包,是现大洋,整整用两个钱箱子来装。 遗憾的是赵三元等人没有见到鸾鸣阁的幕后东家,谢礼依旧是让伙计出面代劳,感谢危急时刻拉了鸾鸣阁一把,否则这颗大大的摇钱树就得折了。 有钱奉上,没有不收的道理。 老刘和老康这俩财迷都乐开了花,跟伙计俩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连夸是帝都好龟公。 哦对了,还有老沈,他哪见过这么多的钱啊?一激动就想剁根手指头助助兴,得亏被吕秀才给拦住了,心想你这个参精是真不知道自己有多金贵。 每当这种时候,最稳当的肯定是赵三元,他对钱本就没啥兴趣,向来是够花就行,所以除了钱财作为谢礼之外,他还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 要个人。 丁好好。 连人带卖身契都要。 这么大的事,伙计肯定没权利定夺,她丁好好虽然不是头牌,但潜力大啊,来翻她牌子的大爷们并不少。 最终鸾鸣阁的幕后老板没有小家子气,大大方方的放人走,权当是卖赵三元一个面子,一份香火情,谁也不清楚未来会不会在需要他们帮忙,毕竟这世道上有真本事的高人并不多,而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姑娘。 接下来,便是为老沈置办家业了。 也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第二百五十六章 属啥的 老话说,窑姐得听老鸨的,混道要听大爷的。 而当你关系足够硬时,可以不必理睬社会的潜规则,任何才华和能力在关系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甚至连既定事实都能更改。 好比说什刹海银锭桥外的商业街有一家对外出售的商铺,无论是位置还是格局都是上上之选,如此优渥的条件,只要东家不出意外肯定不会对外出售。 这年头,想稳稳当当过日子肯定难如登天,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谁也不确定未来是否一如既往的过太平日子。 商铺东家违法走私,倒腾稀缺药品给西边的阎老西,被查出来后直接被下大狱。 谁特么不知道几家合伙干张大帅?这关口顶风作案,真应了富贵险中求那句话。 走私一时爽,暴露火葬场。 为了营救一家之主,家里人只能想尽办法变卖家产,而什刹海的铺子被无数人暗地里盯着,就等撤掉封条拍卖了,毕竟这种好地段就算租出去,每天都能躺着挣钱,稳赚不赔。 但当封条撤掉时,外界却被告知铺子已经卖出去了。 啥叫明目张胆的暗箱操作? 没王法了啊! 眼巴巴等着的这帮人哪个背后没有关系网?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生怕大水冲了龙王庙才默契的准备凭借财力取胜。 真没料到有人敢玩阴的。 随后不少人都在暗地里调查新东家的底细,看看是哪里来的土包子竟敢不按规矩办事,可调查来调查去也没调查出个眉目。 没办法,众人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决定在开业当天来硬的。 开药铺是吧? 行。 当天抬几具尸体堵门,就说吃你家药吃死的。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不整死你也能把你恶心的半死。 开业当天。 名为‘素心堂’的鎏金大匾挂上正门,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老沈和江阳身着盛装,笑容满面的对外看热闹的人群拱手,说着客气漂亮话,初来乍到多多捧场什么的。 铺子是两人合伙干的,江阳散尽家财参股,老沈那边就更简单了,都是赵三元出的巨款。 对此,老沈丝毫不介意,同样是精怪,他特别钦佩素儿的有情有义,所以对江阳的请求欣然接受,同过生共过死可以完全信任,生活上还能有个照应,老沈能教授江阳死后怎么去找素儿,江阳也能兼着看家护院,毕竟曾经是个大武生,十个八个的匪盗真不够看。 但甭看开业的阵仗很热闹,实际上没有一个人进铺子捧场,甚至连回应都没有,气氛一时间略有尴尬。 老沈保持微笑表情并小声问道:“小江,我记得咱们也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啊?咋好像惹了众怒的样子?” 江阳很是无奈,“唉....你不知什刹海这边的铺子有多抢手?多少人眼巴巴的盯着,可九门提督帮了一手,直接让咱们按照市场下买来铺子,能不惹众怒么?招子放亮点吧,我感觉肯定会有人来闹事。” 作为帝都的坐地户,他可太明白这座古城里的水有多深,楼倒下砸死十个人,有五个是当官的,剩下五个要么是曾经当官的要么是认识当官的,一旦被人盯上,日子甭想好过。 可话又说回来,要是没有九门提督帮忙,哪能拿得下这么好的铺子?有得必有失啊。 “不怕,三元老弟他们就在后边,谁来闹事都得被揍的满头包。” “沈哥你太乐观了,三元他们能一直待在帝都?所以事还得我们自己面对解决,等回头我调查是谁在使绊子,我再一一登门送礼说说小话吧。” 沈仁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可听到要花钱瞬间肉痛了,药材来源大部分是走的吕家路子,然而吕家老爷子得到消息再派商队赶来要花不少时间,开业时药柜上总不能空着吧?无奈之下花重金在本地高价收药材,手里没几个钱了。 “行,你先调查出都是谁,到时候我剁几根须子送过去。” “你快歇着吧,康哥说你已经元气大损,再剁下去就要噶了,可长点心吧。” 两人小声嘀咕的时候,便见人群后方出现嘈杂声,骂骂咧咧的不绝于耳。 正是准备搞事情的演员,几个人抬着两副担架快步走来,披麻戴孝的,一副要讨回公道的架势。 该来的终究要来。 老沈和江阳心里都一咯噔。 真是把咱们往死里整啊,药铺开业第一天送来死人闹事,以后生意还咋干?打官司根本打不起,实打实的黄泥巴掉裤裆。 正当江阳准备硬着头皮迎上去时,发现另一头同样出现了些混乱,十几个军官大踏步走来,不是手捧花篮就是抬着匾额。 为首那人看肩章是个少校军衔,瞧见大门口两位东家后咔嚓就是个军礼,给老沈吓得跟着一哆嗦。 “奉京榆卫戍总司令之命!特来恭贺鸿基始创,骏业日新,鸣礼炮十二响,祝红红火火鸿运隆昌!” 轰轰轰轰轰—— 只听不远处的什刹海那边炮响不断,又引来许多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好奇是哪家面子这么大,竟有奉军亲自来鸣放礼炮祝贺。 而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几个想闹事的人都傻了眼,腿肚子转筋。 卧槽! 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不是说这铺子的东家没啥硬背景么? 又是鸣放礼炮又是少校来送礼的,这特么叫没背景? 谁耳朵都不聋。 京榆卫戍总司令是谁? 是张小六! 是少帅! “你们有事儿?”那少校瞧见几个准备搞事的混子,随即皮笑肉不笑的开口询问。 虽说现在奉军由盛转衰过了巅峰时期,被南边西边合伙圈踢,地盘儿一再缩水,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至今奉军还牢牢控制着除了东北以外的河北、齐鲁、中原地区,帝都依旧受张家管控,张小六依旧是太子爷。 你家关系硬还能硬的过少帅? “军爷有所不知啊,我们是听说素心堂的药材物美价廉、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起死回生,所以特意来求药的!” 为首的混子倒是有些急智,更重要的是不要比脸,竟然能找出这么奇葩的理由来。 少校眼神玩味扫了他一眼,“哦,是么?人死不能复生,再厉害的药材也没办法医死肉白骨,赶紧埋了吧,人家开门做生意,别来找晦气。” 为首的混子连忙点头哈腰,冷汗唰唰的往下流,“是是是!军爷教训的是,小的这就回去挖坑把人埋了,以后来什刹海小的都绕道走!” “嗯,滚吧。” 闹事的来得快去得更快,都没等进入角色就被当头一棒,连个屁都不敢放。 别说他们了,人群里的幕后黑手们早就脚底抹油,吓得从脚趾盖凉到了天灵盖。 特么早说有张家的关系啊。 扮猪吃老虎的人忒可恨。 “敢问二位东家,司令赠予的匾额该挂在哪里?”少校对江阳和老沈的态度截然相反,非常客气。 两人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张家人? 自己连大青楼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哪能认识少帅啊? 难道是送错地方了? 最后还是社会经验更足的江阳硬着头皮回答,“呃....劳烦军爷了,匾额挂在正堂上即可,毕竟是少帅亲赐的匾额,必须要亮亮堂堂的。” 而周围无数吃瓜群众都看的真切。 谁也不傻,明白以后只要张家还在一天,就谁也不敢惹素心堂,堪同有了丹书铁券免死金牌,太牛了。 可不光如此,这些军官们拿着礼品跨过门槛后,又有许多军官和家属成群结队的来捧场,甭管有用没用,必须得花钱,用疯抢来形容丝毫不为过,最狠的是孕妇抢藏红花,老太太抢砒霜。 有了这么大的广告效应,素心堂生意想不火都难。 一传十十传百,人们都以为素心堂的药材比别人家的好,全都削尖了脑袋往里冲。 从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过渡到了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正在后院打水井的赵三元闻讯后,并没有多少喜悦之情。 “真能整活儿,明面上是来给咱们捧场送礼,其实是想告诉咱们一路行踪都在严密的见识之下,到了哪做了啥都一清二楚,有点警告的意味在了。” 老康歪了歪头,“不至于吧?我看少帅人挺好的,说是个太子爷,我感觉他更像是个重情重义的侠客,反正我给他批八字的时候没显示是个小人。” 赵三元一屁股坐在地上点根烟,“心眼多的不代表是小人,虎父无犬子,少帅即便比不上老帅,那也是个小人精,咱们在孙家湾干了一票后没多久突然入关了,他得到消息后肯定会犯嘀咕。” 吕秀才更谨慎些,“三元,他不会把咱们抓回去逼着咱们继续干小鬼子阴阳师吧?虽说我本人并不抵触,但被强迫的感觉终是不爽,要不咱们把话挑明了,就说小鬼子阴阳师咱们该杀一样会杀,不过别强迫,啥时候杀怎么杀是咱们自己的事。” “你快拉屁倒吧!”老刘听到这番话后气的牙痒痒,“既然入了大青楼喝了壮行酒,你以为是一句两句能撇清的?里边牵扯的东西太多了,我保证只要咱们把话挑明了,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谁说的都有道理。 被强迫肯定不愿意,但挑明了更不行。 要么当初不进大青楼不见张家父子,要么就得卖命,没道理可讲。 赵三元呼出口烟圈,淡淡道:“没那个必要,师父带咱们入关是为了躲风头,是为了以后更好的杀阴阳师,无论怎样,活儿该干还是要干,何必泾渭分明?人张家可从来没亏待过咱们,要啥给啥各种绿灯,即使知道咱们秘密入关也没强迫回去,够意思了。” 哥几个表示赞同。 确实没有被强迫,还是一切照旧吧。 “刘哥!三元!前面太忙了!你们赶紧来帮帮啊!” 远处传来丁好好急迫的声音,谁也没有想到今天生意如此火爆,除了江阳和老沈外,就她一个跑趟帮忙的,肯定忙不过来,连沈采薇都一边当吉祥物一边给包药材了。 “走吧。”赵三元起身掐灭烟头,“既然少帅派人来恭贺,咱们躲着肯定失了礼数,大大方方的该干啥干啥。” 前堂内摩肩接踵人山人海。 大部分来捧场的官家子弟其实主要就是来捧场,买不买真的不重要,许多人见挤不进来都是放下钱直接走人,权当是买过了。 哥几个各司其职,赵三元站在柜台里给丁好好打下手。 这位姑娘自从脱离苦海后,时至今日都有种不真实的梦幻感。 即使在无数个深夜里奢望过活的有尊严,可最好的畅想也不过是被哪位大老爷看中赎身去做偏房,甚至只是个暖床的丫鬟,随时能被转赠,随时能被丢弃。 岂料几位刚刚认识一天的陌生人们给了她从不敢想象的生活。 她很迷茫又很无助,完全不懂该如何感谢大恩。 悲惨的是能做的,仅有会做的,也不过是用皮肉来报答。 她又嫌弃自己,掀起自己根本不配去玷污几位恩人,可除了这一条路,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以前我在辽阳县的时候,碰到过一个大哥,是窑子里管事的。” 赵三元冷不丁的一句话让丁好好很是疑惑,但她没有打断,一边忙活着一边静静聆听,她喜欢赵三元的声音,更喜欢赵三元同她说话,心里暖洋洋的,听三天三夜都不会腻。 “他说过一句话我记忆犹新,干正经买卖能填饱肚子,谁愿意做这些烂事?有意思吧,这句话我记到今天,人生在世谁还没点难处?有身不由己,有被逼无奈,但既然有了新生活就别再屈辱的活,把腿闭紧了,除了你的爷们儿外别再张开,这样是对哥几个最好的报答,等找到能爱你敬你包容你的爷们儿,别忘了请咱们喝喜酒。” 话,说的挺糙,也很露骨。 可赵三元还是这么说了。 面子? 面子对一个曾经的风尘女子毫无意义。 她最需要的是善意的真诚。 丁好好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好似轻轻嗯了一声,又好似没有回应,她小心翼翼的侧过些身去,不让赵三元看到泪水浸湿的纸包。 赵三元越是把尊敬她把她当人看,她内心越是自卑,即使拥有韶华妙龄,即使拥有让人艳羡的容颜,可她永远不敢去对着赵三元表露心意。 这辈子,就这样吧。 能遇见你已经是上苍垂怜。 又哪敢再过多奢求? 远处记账的吕秀才用胳膊肘撞了撞一旁的老康。 “哎哎!康哥康哥!” “咋了?” “三元属啥来着?我咋发现好多姑娘都稀罕他啊?” “他?”老康哑然失笑道:“他属贾宝玉的,叫个女人就稀罕他,尤其是风尘女子,命格就这样,不然你以为师父为啥从小就练他?就是怕他以后在花丛里越陷越深。” 吕秀才欲哭无泪,可仔细想想形容还真挺贴切,确实跟贾宝玉似的谁都稀罕。 用行话来说叫做桃花煞,而且是最严重的那一种,也幸亏是有个好师父,不然早晚死女人肚皮上,毕竟没几个男人能扛得住漂亮姑娘们的倒贴,把握住了叫御女有方,把握不住直接头七上香。 赵三元不知道自己被调侃了一番,他招了招手,唤来那名刚刚指挥挂好金匾的少校。 “先生。”少校郑重敬礼,估摸是知道眼前的年轻人到底是谁,被提前交代好了。 “抽烟不?”赵三元递过去一根香烟。 少校连连摆手,“不敢,先生是有话要带?” 赵三元笑着点了点头,“回去跟你家司令说一声,咱们哥几个不是冲他老张家的面子,是咱们自己想干,该干的一样会干,让他放宽心,这家店的两个东家是我朋友,闲暇时帮忙照应着点,拜托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风和日丽的清晨,老沈哼唱着小曲儿为几位好朋友送别。 虽然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二三十天,但彼此之间早已成了莫逆之交,老沈他是个参精,以前心里除了沈采薇以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毫不关心,直到命运让他与赵三元几人结交。 一路走来沟沟坎坎,既有救命再造之恩,亦有慷慨解囊之义,他打心眼里尊敬着。 而且有了赵三元与张家的这层关系在,未来药铺的安全几乎不成问题,哪怕暗地里再有心怀不轨的异人来打歪主意,得知这层关系都得掂量掂量。 “老沈,你唱的啥玩意儿?还怪好听的,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歌,曲子好,词添的更好。” 银锭桥上,赵三元罕见的表达欣赏,他除了对帮兵决这些感兴趣外,对各类曲子调子都不感冒,可见他真的挺喜欢老沈唱的歌曲。 老沈抱着沈采薇得意一笑,“我也不清楚,是昨天有个江浙客人唱的,简单又深刻,听几遍就会了,是不是感觉特别应景眼泪儿都要掉下来了?” “去去去,送别又他妈不是送终,掉个屁的眼泪儿啊?老子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在帝都好好干,万一哪天哥几个的老家被小鬼子端了,到时候投奔你来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赵三元很认真说的这番话。 都说狡兔三窟,换做人道理相通。 花费绝大部分存款来帮老沈置办家业不光是因为情谊到了,也有留条后路的原因在。 世道艰难,真要到了必要时刻,在帝都的老沈是绝佳避风港。 老沈郑重神情看着赵三元,格外严肃。 “你有事,我倾其所有帮到底。” 冷不丁的感动,让赵三元有些措手不及。 按理说吧,一个是活人一个是精怪,几乎没可能结下深厚友谊。 但还是那句话,缘它妙不可言,未来会遇到什么事交到什么人,只有天知道。 赵三元笑着拍了拍老沈的肩膀,“别搞得这么严肃,你能帮啥啊?把采薇养白白胖胖的长大了成亲,和江阳还有好好把日子过踏实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孬好的咱也是个参啊,万一哪天你们谁半死不活了,来找我都没问题。” “呸呸呸!”老刘大呼晦气,“扯什么活啊死啊的,咱们小心驶得万年船能出啥事?老沈你还是把身上的零件看好吧,用不了你剁这剁那的,咱们肯定不会有事。” 老刘非常明白要么用不到老沈,只要能用到他,那必然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离死不远了。 老沈怀里的沈采薇将几乎不离手的冰糖葫芦递给赵三元,意思不言而喻。 “唉....多好的姑娘,被这个不正经的参精惦记了七世,江阳你多跟学着点,死了后去找夫人一起投胎,哦对了,八年以后如果有机会,哥几个帮你操办后事,绝对办的漂漂亮亮的。” 小赵同志依旧好话不会好说,眼看着要分别了,不知下次见面要到猴年马月,说话却还是又臭又硬。 但江阳怎会挑他的理?微笑着点点头握住赵三元的手掌,“我跟老沈是一个意思,有事定会帮到底,矫情的话不多说了,前路漫漫多加保重。” “咦?咋没看到好好那丫头?”吕秀才疑惑着四下张望,心想都快分别了,按理说得来送送吧? 老康用手肘怼了怼吕秀才,使了个眼色过去。 哪壶不开你提哪壶啊。 听说昨晚好好那丫头哭了一整宿,肯定是舍不得分别,所以倒不如不送了,哭哭啼啼的怕惹众人不悦。 赵三元无声叹息。 又不是石头,哪能感觉不出来丁好好的心意? 奈何心里根本没这个念头,倒不是嫌弃人家,自己就是个泥腿子,有啥资格瞧不起真挚的感情? 再加上入关以来所见所闻,是真的被情之一字给搞怕了,本来就没念头,现在更是畏惧如虎。 只希望好好能人如其名,能过上她想要的好生活。 “哎!臭丫头又往我身上蹭糖渣!” 赵三元嗷一嗓子恨的牙痒痒,作势要把老沈怀里的沈采薇抢过来教育教育。 不过沈采薇一点都不怕他,单纯似白花的憨笑着,眼神清澈胜过碧海蓝天,这搞的赵三元很没面子,只能没好气道:“被不着调的人参精养了几辈子也跟着成精了,等你长大了再收拾你。” 众人捧腹大笑。 也就莫老爷子和熊孩子能治得了他。 过了银锭桥不远处,鸾鸣阁那位至今不知道姓名的伙计早已恭候多时。 他亲自赶来哥几个存放在窑子里的驴车,是因为赵三元拒绝了对方提供轿车的好意,比较念旧又不想太张扬,所以还是驴车顺手,况且赵三元从没忘记这头倔驴有多欠揍,必须好好调教调教。 “几位爷,车上准备了一些吃食和瓜果,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万望笑纳。” 吕秀才看他上了好几个档次的装扮,打趣道:“都被彻底扶正了还叫什么大爷?别寒颤了。” 伙计连连摆手,“大爷说笑了,就是顶了以前聆姐的位置罢了,说破大天还是迎来送往的赔笑脸管姑娘,如果没有遇到几位爷,小的哪能因祸得福啊。” 老刘倒是不客气,便宜该占必须占,上前接过缰绳说道:“你比其他人算有良知了,可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咱们也不满嘴的仁义道德讲空话,只希望你以后能善待那些姑娘们吧,都不容易,之前用枪口指过你,别往心里去,相逢一笑泯恩仇嘛,再说了你我之间没深仇大恨。” “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还得去西护城河接老头,让他等久了又得对我一顿劈头盖脸,走了走了。”赵三元熟练的坐上驾驶位,其余哥仨也登上板车,回头对着江阳等人挥手致意。 醉别江楼橘柚香,江风引雨入舟凉。 再欢乐的宴席终将散去,再精彩的大戏终将落幕。 多少执着成叹息? 多少往事成烟云? 多少柔情诉不尽? 唯有脚下的路,它一直存在,向前蔓延永无尽头,期间遇到三两知己便是人生大幸。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望着远去的背影,老沈再次哼唱,送别着珍贵的朋友们。 怀中的沈采薇和江阳也跟着一起哼唱,辞去一别,再见不知是哪岁光阴年华,希望朋友一切都好。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银锭桥下水波粼粼,金光闪闪。 桥畔杨柳夹岸,葱茏流翠,古韵悠然。 来往行人见老沈几个哼唱歌曲为友人送别,都会心一笑,羡慕着真挚的友谊。 杨柳树下,丁好好眺望着赶驴车的背影,字字呢喃,不知在述说着什么..... 开春的气温让人舒适,不冷不热的非常惬意,一阵微风袭来格外清爽。 待到日头正盛的时候,赵三元赶着驴车来到西护城河边的约定地点。 河边有不少遛弯老人,或推手打着太极拳,或三五一群围着下棋,安逸的很。 哥几个老远就瞧见了莫闻山,他正脸红脖子粗的跟个老头下棋,看表情就知道是个臭棋篓子。 吃瓜群众围的里三圈外三圈,都听说有个瞎子会下棋,好奇的来看热闹。 “将军。” “跳马。” “再将军。” “上士。” “将死。” “缓一手缓一手。” “还缓?一盘棋你都缓了七八十手了吧?我从早上七点半到这愣是没下完一盘棋,行行好吧我算你赢行不?” “啥叫算啊?我就是岁数大了眼花没注意,再缓一手再缓一手,不到太阳落山不算完——哎!你个老小子别装死啊!” 只见对面那老头两眼翻白晕死过去,旁边看热闹的赶紧上去帮忙,又是掐人中又是扇嘴巴子的。 趁着混乱,赵三元赶紧硬着头皮挤进人群把师父拉走。 丢不起这个人啊。 谁家下棋缓七八十手的? 不被气死也得被累死。 “师父咱不跟他一般见识,回头我雕副象棋让老康他们轮流陪你下,咱还是赶紧走吧。” 莫闻山倒是没再坚持,可他依旧愤愤不平气不过,嘟囔道:“不应该啊?我下棋水平真不低,今天邪了门了,怎么下也下不过那个老小子。” 殊不知被气抽的老头还真不是一般人。 帝都城藏龙卧虎,形形色色的高人一大堆,那老头正是行家里手,当代有名的象棋大师,人送外号祥二爷,因为罕逢敌手和声望太高,平日里没几个敢登门讨教切磋的,在家憋的不行才乔装打扮跟寻常老百姓下棋玩,哪曾想头一天就遇到莫闻山这个狼灭。 也幸好赵三元来得及时,不然成名多年的象棋大师真容易被活活气死,反正他宁愿以后天天在家憋着也不出来玩了,真能要命。 “你们,这几天没惹祸吧?” 坐上驴车后,莫闻山往老烟枪里塞烟叶子,看似平平无奇的问,但赵三元是浑身一机灵,肌肉紧绷着继续赶驴车。 老康憨笑卖萌,“瞧师父您说的,咱们可乖了。” 莫闻山似笑非笑,“是么?这两天城里疯传的窑子闹鬼事件跟你们没关系?” “.....” “.....” “.....” 哥几个都跟鸵鸟似的把头深深埋进衣领里。 心想果然是瞒不过啊。 老刘不敢哔哔,秀才不敢哔哔,赵三元就更不敢了,只有老康硬着头皮回答,“有...一点点吧,但师父您老放心,咱们绝没有仗势欺人,完全是事赶事给赶上了。” 莫闻山优哉游哉嘬着老烟枪,“有因才有果,有始才有终,帝都城这么大,你们偏偏去睡八大胡同,睡八大胡同也就罢了,偏偏睡销金窟,如果不装大尾巴狼你们能摊上事?罢了罢了,三十不浪四十浪,五十正在浪尖上,六十后浪推前浪,七十还想浪一浪,你们兜里就是有钱烧的,兜比脸干净你们也不敢往里进。” “是是是,您老教训的是....” 老康尽可能帮赵三元吸引火力赔笑着,毕竟师父离开几天的功夫就闹出这么大的事,确实有够淘气。 万幸没有出大乱子,事后合作处理的非常老道,可以放心拍屁股走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谁起的高调,是吧?”莫闻山用烟枪敲了敲赵三元的后背。 赵三元机械式的转头傻笑着:“师父看您说的,哪叫起高调啊?要是没有这一趟因祸得福,老沈开店的钱还真难凑,权当做是好人好事了。” “你小子还挺得意是吧?”莫闻山作势要打,赵三元习惯性捂着后脑勺,其余哥几个都别过头去,倒是那头驴跟成精了似的回头乐得直呲牙。 可等了好一会,赵三元也没感到头痛,而是被个东西轻轻敲了敲后脑勺。 回头看去,发现是两副捆着的泛黄老画卷。 赵三元愣了愣,紧接着大喜过望,搂住师父猛亲好几口,大鼻涕泡都要乐出来了。 “师父还得是您啊!这搁白云观顺出来的——哎呦——” 莫闻山用烟枪敲了敲小徒弟的脑壳,没好气道:“老子现在怎么说也是龙门的人,去白云观还用顺?勾勾手指头啥宝贝要不来?这是你师伯送你的,呵,你小子有福气,收着吧。” 正当赵三元想打开看看是谁时却被莫闻山按住了爪子。 “看啥看?有老子在你还能用到这玩意儿?麻溜收好得了,哪天吃不起饭还能换点钱花,怎么说也是几百年的老画,能值不少。” 到底是不是陈道长的礼物暂时不清楚,反正有礼物的只有赵三元一个,足见莫闻山对小徒弟的偏爱,不过老康几人谁也不眼红,只要老爷子不揍三元就成,不然又是鸡飞狗跳。 “师伯?除了长兴子以外还有师伯啊?” “算是吧,我在世上的朋友没几个了,他算一个。” “真是人间好师伯,早知道我买几个帝都烤鸭送去孝敬孝敬了。” 莫闻山摇头轻笑道:“你跟那素未谋面的师伯还真尿得到一个壶里去,当方丈的总偷摸破戒,最爱吃的就是烤鸭,你要真偷摸孝敬几只,他肯定高兴。” 哥几个听的胆战心惊,好像听到了不得的秘密。 算了算了,权当啥也没听见。 赵三元美滋滋的将两幅老画卷踹进怀里问道:“对了师父,接下来咱们去哪啊?漫无目的的总该有个方向吧?” 听到这话,莫闻山有片刻间的沉默,被老康和老刘敏锐捕捉到了异样,猜测老爷子去白云观一定发生了什么。 “先往西南走去石门市,杀点人。” 第二百五十八章 震耳欲聋 莫闻山语气平静,杀意却展露无遗。 做师父的当着徒弟的面说要杀人,确实有悖常理。 “不就是杀人么,还用得着您老亲自上阵?我先坐火车先去把事给办了,您老等好消息即可。” 赵三元丝毫不在意背后有什么九转十八弯。 在他看来,师父做什么都是对的,师父要杀的都是该死之人,一点毛病都没有。 莫闻山好笑道:“你就不问要杀谁?” 赵三元洒脱的耸了耸肩,“管他是谁,该死就对了,师父您老把名单给我列出来,我保证办的漂漂亮亮。” “你小子啊这叫盲目,咋地我就没可能做错事做恶事?真要是无辜良善的人你也杀?” “算了吧师父,当徒弟的心不瞎,您老做事自有道理,我宁愿相信老康滥杀无辜,我都不相信您会错杀一人。” 老康顿时不乐意了,“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师父和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好不好?” 吐槽归吐槽,更加沉稳的老康心里也纳闷,打小跟在师父身边,除了传授本事以外,他老人家向来得过且过,从不与人结仇,难道是要杀曾经的仇人?那也不应该啊,过去多少年了,要报复早就报复了还用得到今天? 里边肯定有事。 师父此番去白云观一定发生了什么。 莫闻山倒没有全瞒着几个小子,轻声道:“作恶多端是肯定的,但确实轮不到咱们来审判,没法子,要杀他们只是第一步,目的是想把一个人逼出来,哦对了,仔细算算也算是你和三元的仇人。” 赵三元何等精明,立刻猜出了一部分,“是不是一贯道的妖人?” 听到是一贯道,老刘和吕秀才都不再装小透明,尤其是老刘,是当年药王谷之战的参与者,太清楚一贯道那帮瘪犊子有多操蛋了。 后来因为跟大重九恶斗导致两败俱伤,最近好像不怎么冒头。 “没错,正是一贯道,不是底层的那些被蒙蔽被利用的普通信众,而是在石门的一处秘密坛口,根据可靠消息,在五月初五端午节那天会有一贯道高层前往石门密谈,打底也是个坛主,上不封顶。” 赵三元嘴角狞笑,兴奋搓着手掌,“您老的意思是咱们过去给一勺烩了是吧?要这么干我可就不困了。” 老康罕见的没有持反对态度,从工程队到李家老宅,从福大昌到药王谷,一贯道妖人的所作所为罄竹难书,这还是在他们实力薄弱的关外,在关内的恶性绝对少不了,否则近几年大重九不会把一贯道列为头号打击对象。 可师父跟他们应该没啥仇怨吧? 刚才说是为了逼出一个人。 是谁? 师父为什么要找到他? 老康心念急转,思考着背后隐藏的真相,师父不说,他当然不会去主动问。 而赵三元主打一个纯粹,他掏出那枚大重九的腰牌看了看,“说起来我和老康算是半个大重九的人,啥活不干光领俸钱确实有点不好意思,等端了一贯道在石门的分坛,再见到老高也能有个交代。” 提到老高真有点想他了,还有兔子,一两年不见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此事用不着你们小辈儿的打头阵,愿意的话打打下手即可,尤其是吕家小子和小刘,跟着一起入关是为了躲风头的,不是为了惹是非的,等到了地方你俩踏踏实实先住着,事后拍拍屁股走人,就当啥也没发生过。” 莫闻山的意思很明确,不强迫也不强求,愿意诛杀作恶多端的妖人就杀,不愿意沾血就躲到一旁吃瓜,用不着非得出手。 如果可以的话他都不想说这件事,可没办法,入关后得一起行动才能护着他们,又不能放着线索不去顺藤摸瓜。 身不由己啊。 老刘和吕秀才对视一眼,谁都没有立刻表态。 一个有家室的,虽然跟一贯道妖人结下了梁子,但向来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吵吵尽量不动手,真不愿再跟一贯道妖人有什么瓜葛。 一个是佛门弟子,除了小鬼子阴阳师以外也不愿意多造杀戮,况且跟一贯道妖人没啥新仇旧恨。 两人没有回答,另外师徒三人一点都不意外,严格来说是真怕他们头脑一热做出决定。 杀人不是撒尿,是要背因果的。 “师父,万一你想逼出的那个人不为所动怎么办?” “继续杀,他不出来就挑了一贯道所有分坛,再不出来就掀了他老巢,不信他不露面。” 莫闻山的决绝,让哥四个大为吃惊,甚至一心纯粹的赵三元都不免思考背后的原因。 啥仇啥怨啊? 至于这么穷追猛打? 要知道倾大重九之力都没拿下一贯道,师父他老人家想一个人挑了? 牛逼! 不愧是我师父! 估计真要这么干的话,时隔几十年的剑绝威名要再次震撼江湖! 莫闻山伸了个懒腰,“那人是谁你们无需知晓,徒增烦恼罢了,但我要是一点都不说,你们几个臭小子肯定会抓耳挠腮睡不着觉。” 哥几个嘿嘿憨笑,说不感兴趣绝对不可能啊。 人的名树的影,莫闻山何许人也?能被他这么惦记的人,一定不简单。 “是他杀了长兴子,这个理由够不够?” 老康浑身一机灵,赵三元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明白师父的话多沉重。 如果是下山以前,谁管素未谋面的师伯死不死的,可明白了当年往事之后,两人都明白没有长兴子师伯就没有师父,更没有自己,纵是万刃加身也必报血海深仇。 奈何至今都没有线索,而且长兴子师伯都死了好几年了,尸首更是找不到,毫无头绪,岂料突然拨云见日知道了幕后真凶,那必须得干到底。 一贯道是吧? 咱们新仇旧恨算总账。 入关顺便能为长兴子师伯报仇雪恨再好不过。 赵三元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石门,甩鞭子的频率不由得加快了许多,抽的毛驴嗷嗷叫。 莫闻山又敲了敲小徒弟的后脑勺,“你总欺负它干啥?都说了五月初五才是正日子,别猴急猴急的,六百里的路程而已,时间足够。” “好吧。”赵三元揉了揉后脑勺,随即放慢速度,只不过心中已经在盘算着该怎么报复一贯道,是绑树上用喷子喷,还是千刀万剐后浸猪笼。 毛驴逃过一劫,眼中含泪,肯定是上辈子造了大孽才摊上这么个主人,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驴车顺着西护城河向南慢悠悠的前行,没有引来过多的注意,谁也不清楚这一老四小即将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人们更在意八大胡同传出来的奇闻异事,属于皇城根下茶余饭后的火爆谈资。 无论在任何年代,花边黄色新闻的传播力量永远是最强大的,各自发挥畅享再往里添油加醋,跟饱暖淫私欲的道理差不多。 但还没等赵三元几人彻底离开帝都,这座千年古城发生了一件大事,严重程度彻底冲淡了鸾鸣阁闹鬼事件。 街头巷尾有许许多多的人往一个方向去赶,正是赵三元几人要出城的方向。 老刘四下张望,疑惑道:“这帮人着急忙慌的要去干啥?不会是哪里设了粥场免费发大白馒头吧?” 老康不禁莞尔,“你以为是哪个穷山沟啊刘哥?这是皇城根儿下,活的就是个体面,除非是揭不开锅了,不然没几个愿意去粥场,再者说了河北去年收成还算不错,设啥粥场啊,张大帅可从来不是善男信女,他钱多烧的没事干?” 听完更纳闷了。 不是设粥场,那人们都朝一个方向跑干啥? 老刘心里咯噔一下,战战兢兢道:“不会南边打过来了吧?” 对时局比较了解的吕秀才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虽然南边的蒋希匹已成气候,都明白他想跟几家诸侯联合来打奉军,但蒋希匹刚刚拿下淞沪地区没多久,不可能来的这么快,怎么着也得明年才会有大动作。” “管它啥事的,咱们照常从南边出城,不然还得走回头路。”赵三元无所谓,有热闹就顺便瞧瞧,没热闹就正常出城。 直到看见那人山人海的十字路口,一片萧杀之气扑面而来。 “这么大阵仗?”赵三元在人群后停下驴车,登高望远。 看了一会后不由得气急败坏,“老张家又起什么幺蛾子?奉天城的乱子才过去多久,咋又准备当街处刑了?用的还是绞刑架。” “啊?”老康闻言愣了愣,随即苦笑连连,想不通张大帅是咋想的。 而莫闻山依旧稳稳当当坐在板车内,伸出手指掐算起来。 没过一会儿,他幽幽叹了口气,“珠玉蒙尘,文星陨落,受刑之人了不得....” 人山人海中嘈杂声不断,虽然都是小声嘀咕,但人多了,嘀咕声也震耳欲聋,几乎都在骂张大帅忒不仁义云云,竟不顾社会舆情真敢杀李先生云云。 哥几个都不清楚李先生是谁,可看民意就知道不简单。 行刑台上共有二十多个犯人,监刑官员洋洋洒洒数落着他们的罪行。 “秀才,啥是赤党?”赵三元满脸疑惑的询问。 吕秀才知道的也不多,小声回答道:“听说过,好像是从毛子那边传来的,一些有志青年想借助它来扫清疲敝,振兴炎黄。” “那是好事儿啊,为啥要被杀?” “我哪知道,估计是不被北洋当局所容吧,政治的水太深,咱们小老百姓很难搞得懂的。” 赵三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拿起被劈成两半的望远镜看去。 发现犯人里为首那位泰然自若,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绞刑架,他面色平静,眼神中甚至没有一丝丝的波澜和恐惧,让几个专门拍摄照片的工作人员根本拍不到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这一刻,行刑台外的人群们出奇的安静,因为你哪怕不清楚这个人的身份,他曾经做过什么事,只为这一刻泰然赴死的气概,都会让人肃然起敬。 “临死之前,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监刑官员大声喝问。 犯人平静的摘掉眼镜,反问道:“你想让我说什么?” “呵,比如对你的罪行供认不讳。” “罪行?不过是欲加之罪罢了,你们以为绞死了我,就绞死了真理?真理是杀不完的,吾辈如同红花的种子,遍撒各地,我们不怕,怕的,是你们。” 他的身体非常虚弱,声音很轻很轻,可一字一句震耳欲聋。 在行刑台最前方的那些学生们,无不紧握双拳热泪盈眶。 看着这些学生们,他好像轻轻的笑了,说出了最后的遗言。 没有去哭喊求饶,更没有歇斯底里。 他说:“我收集的那些书本,要好好珍惜,身可死,文化不可死;头可断,脊梁不能断。” “行刑!”监刑官员反倒是气急败坏,嘶吼着下达命令。 黑布蒙上了他的头颅,绳索套住了他的脖子。 人群霎时间躁动起来,可行刑台周围无数卫兵和枪口又岂是摆设?混乱很快被镇压下去。 众目睽睽下,他脚下的木板开启,身体猛然下坠。 绞刑有多痛苦,人们并不知晓,但从他的身上很难发现痛苦二字。 哪怕是被迫挣扎着,却一声不吭。 足足过了三分钟,监刑官员突然下令把犯人抬上来。 几乎晕厥的他剧烈咳嗽着。 “你还不认罪?” “快把我绞死!我的肉身虽陨,可精神不灭!” 或许,这就是铁骨铮铮吧。 他再次被套上绳索行刑。 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整整过了四十分钟,他才彻底死亡。 整整四十分钟! 在此之前他收到过电刑、老虎凳、竹签插手指、拔指甲、烙铁灼烧皮肤等等酷刑,他没有低头,直到死都没有低头。 对于赵三元来说,根本不清楚这个人是谁,可他手掌止不住的颤抖。 到底是怎样的坚强信念,才能在绞刑架上折磨了近一个小时都不妥协? 他到底是谁? 他曾经做过了什么? 他的理想又是什么? 是否有人知道他再坚持着什么? 未来是否有人会记得今时今地? 如果换做是自己,能否挺得住? “文化不可死....脊梁不能断....”老康神色郑重品味着这番话,好像体会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懂。 老刘和秀才同样被震撼的无以复加,但随后的二十几名犯人全部跟第一个毫无区别,无论遭受怎样的折磨和屈辱,都绝不低头,一个一个死在了行刑台上。 他们,真的是犯人? 不出意外,行刑台下再次发生骚乱,许多学生哭喊着往前冲,卫兵们或鸣枪警告或用棍棒驱赶,形势一片混乱。 这时候莫闻山拍了拍赵三元的肩膀,“走吧,我们能目送英雄远去是幸运,但这里很快就要乱成一锅粥,还是先走为妙。” 赵三元擦了擦眼角,他不明白,非常不明白,如果是英雄的话为什么要被当众虐杀? 看出小徒弟心中的疑惑,莫闻山知道有些东西小年轻是想不通透的,其实自己也并不知道那人是谁,但那种我自横刀向天笑的气概,定是英豪人杰。 “傻徒弟,自古以为能被称之为英雄的,是为了让大家过得好,付出了全部甚至是生命,但不是人人都喜欢英雄的,坏人不仅享受着英雄带来的美好生活,还绞尽脑汁地百般诋毁英雄,坏人还想通过杀死英雄不愿让其他人做英雄,殊不知,当所有人放弃做英雄的那一刻,才是坏人得逞的时刻啊。” “师父,你有想过做英雄么?” “我?或许有吧,但现在我肯定做不了英雄,你我皆是凡夫俗子,没那么大的胸襟和气概。” “那莪以后也不做英雄了。”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至少现在英雄有英雄的活法,狗熊有狗熊的活法,我们不是英雄也不是狗熊,顶多是个认死理儿被仇恨填满内心的俗人。” 赵三元点了点头,赶着驴车离开混乱的风暴。 他心中确信,今天所看到的一切,至死都忘不了。 除了是那位先生的气概,在这人吃人的操蛋世道里,如同一丝丝微弱又坚强的明亮,昭示着人世间不止有苟且龌龊利来利往,还有千万人吾往矣和坚毅美好。 百感交集之间,他突然想起老沈唱过的那首小曲,不知怎的幽幽哼唱起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这边是喝骂与枪声,那边是跑了不知几个调的歌声。 犹如这混乱的世道。 第二百五十九章 违和感 从帝都前往石门,大概需要十几天的路程,它位于帝都西南方二百公里开外,紧邻太行山脉。 对于赵三元和老刘来说,每多前行一步都很新鲜,因为他俩从来没离开过东北,对关内的风土人情很感兴趣。 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尽是泥浆的土路上来往行人越来越多,绝大部分交通靠走,罕见有小汽车驶过,顶多是驴车马车牲口车。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是北往南、东往西去的少,南往北、西往东来的多。 一来是去年中原地区粮食欠收,二来是吴佩孚和孙传芳被革命军吊起来打,导致大批难民向北讨活路,而西面其实要比中原和临海地区更加乱套,四马一冯、四川混战等等的混乱程度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只不过地处偏远知名度不高罢了。 总结下来还是一个字。 散装。 中华秋叶海棠支离破碎。 纵观炎黄相对稳定的也就是奉军控制的地区了,自从作为北洋最后的独苗入关后一直没出大乱子,只有个吃张家饭砸张家碗的郭鬼子。 这年头老百姓哪管谁当家做主?乱套了几十年了,都是哪里有活路往哪去,而许许多多踏上背井离乡之路的人们,等同踏上了死路,没有多少能走到心目中安居乐业的终点。 饥饿、战乱、疾病、匪盗、野兽、天灾等等都能要你的命。 所以赵三元在感受关内风土人情的同时,也亲眼看到了水深火热,兴奋和新鲜感在被快速消磨着,越来越多的沉重和无奈萦绕心头。 饿死在路边的。 被野兽咬得支离破碎的。 被土匪绑在树干上虐杀致死的。 衣不遮体,骨瘦如柴。 几乎走二里地就能看到无人掩埋的尸首。 这还不算因为饥饿和疾病昏倒的人。 哥几个是看见一个帮一个,送吃送喝是少不了的,可能力有限,竭尽全力又能帮得了多少? 跟治疗疑难杂症一样,治标不治本罢了。 要不是老刘死活扣下最后的粮食,吕秀才能把驴车上所有的物资全送出去。 赵三元抬头看了看天色,“别救苦救难了秀才,再送下去不等到石门,你这个活菩萨就得先饿死,打铁还需身子硬,咱们先找个城镇补充补充,手里宽裕了再救苦救难。” 老刘深以为然连连点头,抱着最后的干粮说啥也不松手,“是啊是啊,地图上显示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最近的城镇满城至少需要两天多的路程,周边的小村庄咱们又不是没问过,卖啥都行就是不卖粮食,家家都快揭不开锅了,所以先保证自己饿不死再说吧。” “唉....” 吕秀才重重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量力而行的道理?可当你真看到在路边奄奄一息即将饿死的老人孩子,又怎能狠得下心装作看不见? 但柳暗花明。 道路尽头有两个人敲着铜锣边走边喊,说再往前走五里地就有赈济粥场。 这个消息堪称晴天大霹雳。 路上行人哪怕是到了油尽灯枯的程度,都会榨干身上最后的力量,拼着回光返照也要走完这五里路。 哥几个也乐了,有粥场好啊,除了能白吃白喝一顿,还能花钱买点粮食,在以后的路途上能多帮一些人。 赵三元感慨万千道:“还是有好人啊,这年头能赈济设粥场的真不多了。” 吕秀才感动的稀里哗啦,“啥叫活菩萨啊?这才叫活菩萨,立长生牌位都不为过。” 老刘和老康也大松一口气,实在是这条路的灾民难民太多了,心情一直很沉重很压抑,能在节骨眼上碰到设粥场的大善人,确实是久旱逢甘霖。 唯有莫闻山表情不变,盘腿嘬着老烟枪。 活菩萨? 大善人? 呵。 几个臭小子懂什么? 是菩萨是恶魔,等到了地方才知道。 五里的路并没有多远,晌午吃了二斤豆饼的毛驴很快到达。 在个小山坡下,极其简陋的粥场上是大片炊烟,隔着老远都能闻到米香,粥场外围是人山人海,饱尝饥饿的人们发疯似的往前冲,哪怕是爬也要爬过去喝一碗粥。 几千年来炎黄人讲究要死也要当个饱死鬼,否则死不瞑目。 望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难民,赵三元欲哭无泪,“得,本来想占占便宜的,现在看还是拉倒吧,咱们别跟难民抢食了,少了咱们四个排队,或许能多救活四个。” 哥几个都点了点头,认为没毛病。 虽然老刘是个特别爱占小便宜的主,可在大是大非面前从不含糊。 “老康,咱们手里还有多少钱?” “现大洋有五六百,还有两万来块的奉票铜元劵,哦对,金条也有几根。” 赵三元微微沉吟着。 心想这趟入关还不知要到多少地方,如果以后要再往南走脱离奉军地盘,那奉票就没啥用了,因为老张家和炎黄银行、交通银行的关系都不太好,所以奉票并未全国流通,银元、黄金、粮食才是硬通货。 但在奉军地盘上,奉票还是比较坚挺的,不像其他军阀那样在钞票上动辄印上五六个零,导致经济快速崩盘,上厕所都懒得用钞票擦皮燕子,而奉票最大面额只有一百,没有鼠目寸光的往上边死劲加零,一直在竭尽所能压制通货膨胀。 “把奉票都带上,咱俩去粥场看看能不能买点粮食。”赵三元将马牌撸子插进后腰。 安全第一,听说粥场的难民因为争抢很容易发生骚乱,也有马匪闻讯下山打劫的,所以带上家伙总没错。 老康踹好钞票跟着赵三元前往粥场。 可走了一会却发现了怪异的地方,因为喝粥的人不光有衣不遮体的,还有许多穿绸缎子的。 赵三元略感疑惑,小声问道:“富人也来粥场吃白食?没道理啊,带着金银细软去城镇里吃香喝辣的不好么?” 走过南闯过北差点跟僵尸亲过嘴的老康更加见多识广,回答道:“老弟你细想啊,一个地方无论是遭了天灾还是兵灾,大户跟穷人一样是活不下去的,家里护院难道还能比军队能打?退一步讲即使是打过来的军队军纪严明,大户依然不敢开火做饭,否则几百上千饿急眼的老百姓能把家给冲烂啥也留不住,所以大户们都提前变卖粮食,然后带着地契和金银细软举家逃难,等风头过了再回去。” “道理我懂,我的意思是既然兜里有钱,何必遭这个罪?去城镇里不舒服?” “哎呀老弟你没转过来这个弯儿,大户怎么了?之所以是大户是因为太平岁月里在当地的威望和势力,这都背井离乡了哪还算是大户?充其量就是个大肥羊,财不露白的道理你难道不清楚?无论是官是匪在城镇里都有眼线,天天盯着这种肥羊进城,来一个吃一个,最后落的卖儿卖女的下场,哭都没地方哭。” 赵三元恍然大悟,又苦笑连连。 搁这玩官匪一家亲是吧? 但不得不说绝对是暴力的行当,里边的水有多深,恐怕常人难以想象。 穷人活不起,富人好像也活不起。 不知怎的,赵三元突然想起那位被当众处决的大胡子先生,秀才说他们是想创造出一个吃得饱,穿得暖,人人都活的有尊严的炎黄,现在再结合老康说的话,明白他们所选择的道路有多难。 面对的是官匪利益共同体,只有世道越混乱,才能浑水摸鱼的剥削,彻底固化上层建筑,可以永远世世代代对中层下层底层吸血吸髓。 “照你这么说,还真挺悲凉的。”赵三元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有些东西不是自己的小脑袋瓜能想明白的,更不是自己这个普通人能想到解决办法的,还是顾好眼前吧。 来到粥场后方,成袋成袋的粮食堆积如山,大米白面数之不尽。 当然,有更多持枪的护卫在严密警戒着,不是军警,而是民间武装,可见设粥场的人绝不简单。 “闲杂人等速速远去!” 瞧见赵三元和康木昂靠近,几个护卫都拉动枪栓随时准备开枪。 违和感。 这一刻赵三元感受到了极其深刻的违和感。 说不清道不明。 你要说是积德行善做好事吧,可这么多荷枪实弹的护卫在,个顶个的凶神恶煞。 你要说是做面子功夫扯淡吧,可人家确确实实的赈济发粥,来者不拒至少人人都有一碗粥。 别扭。 很别扭。 最终赵三元认为是世道原因,估计是那大善人怕有人哄抢才做的布置。 老康赶忙上前,怕对方说话太冲把老弟惹恼了,“大哥别误会,我们是来买粮食的,如果有富裕的话看看能不能卖一些。” 一听这话,护卫们瞬间和颜悦色起来,鼓起最和善的笑脸接待哥俩,引到一个临时搭建的草棚中,里边坐着名身穿儒衫的中年文人,先是上下打量哥俩一番,尤其是瞧见赵三元土掉渣的打扮后他微微皱眉,不过看到体面的康木昂后,他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 “二位是要买粮啊?还是要托养孩子?” 赵三元和老康面面相觑。 孩子? 啥孩子? 你这不是粥场么? 还帮带孩子? 信息量太大了吧? 难道粥场幕后的大善人真是活菩萨下凡? 中年文人看出哥俩的疑惑,以为是他们并不信任,便故作叹息说道:“闹灾就这样,再碰上兵荒马乱,世道艰难啊,幸好在一百多里外的博野有个西洋教会,教会下有个育婴堂,孩子托付给我们保证没问题,这粥场许多粮食就是西洋教会援助的。” 赵三元盯着对方的双眼。 从话表面来看,并没有任何问题,可直觉告诉自己好像事不寻常。 要知道二十来年前,这片地区的义和团闹腾的非常大,干死不少西洋传教士和假洋鬼子,导致八国以此为借口组成联军侵略炎黄,当年义和团对洋人下手有多狠,这里就不多赘述了,直接冲突原因是传教士的治外法权,举个例子,传教士一枪崩了你亲爹,炎黄的法律无法对其制裁,只有传教士的国家才能审判,将炎黄的尊严狠狠践踏,这期间发生了太多屈辱事件。 所以于情于理,西洋传教士好像都不该回到这片土地,更别说援助大量的粮食帮忙收养孩子了。 因为博爱? 因为善良? 不是说没有这个可能,只能说概率奇低。 最重要的依旧是在当下民国,西洋传教士实际上继续保留了治外法权。 赵三元没多细想,回答道:“没孩子,我们就是单纯的想买点粮食。” 中年文人表现的有些失望,“我这里有白面、玉米面、红高粱、大米、小米的原材料,也有成品的干粮,二位看看需要哪一种?” “要大米吧,多少钱一斤?”老康从中选择了大米,一来是好烹饪,二来是能做粥。 有些人或许不太懂,当长时间饥饿的难民奄奄一息时,他的胃肠极其虚弱根本吃不了干粮,半块窝窝头都有可能要命,只能先吃些汤汤水水,科学名词叫做再喂养综合征。 所以老康选择相对好用的大米。 中年文人伸出手掌:“好说,大米一斤五百。” 赵三元瞪圆了眼珠子,愕然道:“你这米粒子是金子做的还是米糠子是金子做的?” 中年文人呵呵一笑,“你瞧瞧方圆几百里还有几家卖大米的?这都是从江浙运来的米,你嫌贵我还嫌贵呢。” “行行行,五百就五百,给我来二十斤。”老康拉了赵三元一把,然后赶紧掏钱。 岂料对方看见是奉票后差点没笑喷,原以为穿着体面的康木昂是个聪明钱,现在一看就那么回事。 “朋友,五百说的是五百大头钱,还必须是现大洋,不是五百奉票。” 这回连老康都傻了眼。 五百现大洋换一斤大米?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哪怕是给张大帅吃的大米都不可能这么贵吧? 哥俩怎么着都是在大青楼蹭过饭见识过大场面的人,可眼下着实被惊到了。 老康捏着一叠奉票格外尴尬,赵三元大脑还处于懵逼当中。 想不通。 完全想不通。 那种违和感在这一刻来到顶点。 外边不问老少不问男女的施法粥水做善事。 里边却将粮食卖到天价中的天价。 是这中年人在监守自盗么? 赵三元余光看到草棚角落里,发现有不少金银细软,由此可见对方绝不是监守自盗,而是按上边的交代办事。 但这么做到底图什么? 又当又立? 那也没道理啊。 “你们还买不买?不买就请离开吧。”中年文人冷淡下达逐客令,一旁的护卫都上前一步面色不善。 当赵三元和老康走出粥场的时候,脑仁还是嗡嗡响,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到底是咋回事。 虽然都明白在混乱年景里粮食价格会成倍成倍的往上飙,可十六两的大米要五百现大洋依旧太过于疯狂,哪怕是冤种都不会接受这个价格。 这个粥场怪异的地方太多了,到处充斥着违和感。 赵三元噗嗤一笑被气乐了,“老康啊老康,咱们算是见到大世面了,五百现大洋一斤的大米,咱家老仙儿吃了能不能原地飞升?” 老康也笑了,“不知道,反正我肯定得一粒一粒仔细品味,粑粑我都舍不得拉。” 这时一个穿着还算体面的男人走向草棚,赵三元临时打定主意,“老康你先回去,我倒要瞧瞧天价粮食是怎么回事,搞不懂我都睡不着觉。” 第二百六十章 憋屈 细细想来,怪异的地方还有许多。 那中年文人说粥场有各种各样的粮食,烹饪的未烹饪的种类繁多,可赈济难民灾民的只有稀粥,那他们准备的其它粮食用来干啥的? 带着种种疑惑,赵三元孤身潜伏回粥场后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要看看这幕后的大善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实在是太好奇了。 敲晕个护卫,乔装打扮后大大方方提着老套筒靠近草棚,能清晰听到里边传来的谈话。 “这、这是我的银票和地契...” “想通了?我可没有逼你,对吧?” “是....劳请先生卖些吃食,我们一家子实在待不下去了.....” “可以,那个谁,包好六十张烙饼过来给这位王员外。” “六十张?我拿过来的是豫北五十亩良田的地契还有金银细软!就值六十张烙饼?之前明明说好的是一百张!” “风云在变,价格当然也在变嘛,昨天是一个价今天是一个价,如果你不愿意可以回去接着再考虑考虑?” 草棚外的赵三元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之前原以为离了大谱,可现在才明白啥叫漫天要价狮子大开口。 这些东西加一块拢共就能换六十张烙饼?你家一张烙饼得多大才敢要这么贵? 然而震撼才刚刚开始。 草棚里传来凄苦的声音。 “好吧....六十张就六十张....一家子省着点吃应该能走出这片荒芜地区.....” “晚了,现在只能算你五十张。” “你不要欺人太甚!” “再犹豫,可就连五十张都没有了哦。” “.....” 什么叫势与人强? 什么叫强买强卖? 这就是最直观的体现。 赵三元稍微猜出了一些关窍,而猜出的越多,心头就越凉。 如果自己猜想的没有错,那这粥场的幕后东家哪里是什么大善人?他妈的完全是恶魔在人间。 用天价换来五十张烙饼的人走了,薄薄的五十张烙饼,放在老家早市里也就两三个铜子一张,可放在这能抵一两亩的稻田。 离谱么? 更离谱的还在后边。 又有一名穿着还算体面的老汉前来高价换粮食,同样被漫天要价,可不同的是,中年文人多加了一个条件。 “没记错的话,你有个小老婆吧?让她过来换粮。” “她....好吧。” 老汉知道这个条件意味着什么,但他没有选择。 可中年文人的附加条件只说了一半。 “不光是你的小老婆,还有你的小闺女,粉雕玉琢怪可爱的,一起来吧,我多算你十五个窝头,不掺土的那种。” “什么!?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不愿意?那这单别做了,你们一家就一直在这喝稀粥吊命吧。” “大爷您行行好!我的小女儿还不满十岁,她还是个孩子啊!” “瞧你说的,我又不会生吃了她,只不过是想给她们母女开开小灶,运气好的话我再让她们带回去一只烧鸡。” “.....” 沉默。 撕心裂肺的沉默。 赵三元哪怕看不到老汉的表情,也能猜出个大概。 怒火在心底快速滋生,握着的拳头咔咔脆响。 十五个窝头外加一只没有保证的烧鸡,来换一对母女所谓的小灶,蕴含的龌龊和卑劣不言而喻。 什么窝头能买人清白?什么烧鸡能买人的尊严? 愤怒的同时,是深深的无奈和冰冷。 按暴脾气,赵三元恨不得进去把中年文人突突死,再一把火烧了粥场。 又有什么用? 这粥场阴毒就阴毒在他们确实在给难民分发粥水,吃饱绝对谈不上,但至少能吊住一口气。 为了泄了一己私愤,外边无数难民就要饿死,除非是干掉这百八十个护卫,再把粮食分发下去,可难度太大根本做不到,即便真的能做到,护卫们又有什么错?也许他们只是混口饭吃罢了,没资格取他们的性命,并且没了这些荷枪实弹的护卫,难民必然会发生哄抢和踩踏,死伤无数。 愤怒和两难,让赵三元内心颇为挣扎,只能自己生着闷气。 当然,他同样明白饥饿是人类最无法承受的痛苦,没有之一。 古往今来,炎黄大地上的人们吃苦耐劳,智慧坚忍,他们能忍受许许多多的痛苦,唯独无法忍受饥饿,任何王朝的末路都是因为大批百姓连饭都吃不饱所以揭竿而起,但凡能填饱肚子,甚至不被饿死就可以,对生活质量的要求真不高,只要能有口饭吃。 在饥饿面前,九成九的人再无尊严再无坚持,为的就是一口饱饭。 因此当草棚内的老汉同意了中年文人的条件后,赵三元其实没多少意外。 活着离开这片荒芜死地和暂时的痛苦相比,好像不是不能接受。 而这还是有条件能交换的。 一些没有条件交换的人,下场更加凄惨。 比如又来了个年纪较轻的男人,怀中的襁褓里是个几个月的婴儿。 “大人,全家除了我和孩子全被土匪杀死了,盘缠也所剩无几,您救救我的孩子吧!” “唉....世道艰难啊,这条路上惨死的人实在不少,万幸我家柳大善人跟西洋教会有合作,办了育婴堂,他大慈大悲愿意收养苦难的孩子,可你也知道,吃喝拉撒都是需要钱的,多少得出点不是?” “懂!我都懂!现在我手里就剩下最后的一根金条,只要我的孩子能活,我命都可以给你!” “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钱是少了点,但谁让我家柳大善人心地好呢,把孩子和金条留下吧。” “最后大人您能不能行行好?我已经连续七天每天只喝到一碗稀粥了,哪怕是死也想做个饱死鬼,您行行好赏块饼吧,吃饱上路我死也能瞑目。” “你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啊,知不知道一块饼在这卖多少钱?” 砰——砰——砰—— 沉重的磕头声接连不断。 或许是场面太过血腥,中年文人特嫌弃的挥挥手,“算了算了,拿一块饼赶紧让他去死,别脏了我的地方。” “饼来了饼来了!” 只见同样乔装打扮后的老康捧着一块硬巴巴的烙饼跑进草棚,路过赵三元身旁时还猛给他打眼色,示意你小子千万别犯驴。 那年轻男人抓着烙饼狼吞虎咽,连嚼都不嚼,完全是生吞往嗓子眼里塞,不是饥饿到一定程度,真的难以相信的恐怖吃相。 送完饼后,老康拉着赵三元快步离去。 哥俩都清楚那年轻男人的下场。 在胃肠极其虚弱的时候吃下又硬又干的粮食,只要一吃肠子就断,人必死无疑。 如临终前说的那样,当一个饱死鬼,这是他最后主动做出的选择。 等回到粥场外围的驴车旁,赵三元只能拿树干撒气,一拳一拳重重砸过去。 憋屈。 太憋屈了。 不是因为自己憋屈。 说不白道不明,反正就是憋屈。 能生而为人,是多少世修来的福报,难道就是为了活受罪来了? 人世间就算不是天堂乐土,但至少不该是炼狱之景。 树皮纷飞,最近好不容易把身体养好的赵三元又把自己给搞伤了,两个拳头鲜血淋漓。 看到老弟炸了毛,秀才和老刘对视一眼,他们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能让老弟这么愤怒,确实少见。 不是说去买粮食么? 难道不卖? 还是说被故意刁难了? 那也不至于给老弟气成这样吧。 唯有莫闻山仿佛早就猜到了的表情,不言不语。 有些东西,得让傻徒弟亲身经历亲眼去看才能明白。 “咋地了三元?跟哥唠唠,别跟大树较劲啊。”老刘从后边抱住赵三元,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 赵三元甩了甩拳头上的血迹,将事情大概说了出来。 给老刘和秀才听得一愣一愣的,三观受到极大冲击。 “不是,他家烧鸡是天上卯日星君做的?还是窝头的面是七仙女发的?太他娘的离谱了吧?” “简直是发国难财!赈济灾民本应是大大积德增寿的善举,可他们竟....竟....三元你先消消火,虽然是借机发横财,但最起码还是救了无父无母的孤儿,算是有好有坏吧。” 老刘和秀才肯定愤怒,只是老弟都气炸了,自己再跟着发火无异于火上浇油。 也幸好是老康留了个心眼半路折了回去,否则按三元的脾气,真不一定能忍得住。 可话说回来,三元能忍到老康赶到,证明这小子是真成熟了,换做以前还不得路见不平一声吼啊? “你们几个臭小子过来。”这时莫闻山终于发话,招了招手。 赵三元不敢再对大树发火,老老实实坐上驴车,其余哥仨也坐了上去。 “世间的龌龊与黑暗,你们所看到所听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如果连这都要大发雷霆,那接下来的路上,气也得被气死了。” “还有能比这更挨千刀的事?我不信!” 对于小徒弟的倔强,莫闻山罕见的没有去敲他脑壳,而是摸了摸他的脑袋。 “那为师就说一说你没看到的东西,自古以来除了官方赈济,其余的私人赈济绝大部分都带着肮脏的心思,他们为什么要把粥场设在这里?是因为那些大善人算好了路程,先找闹灾的地区,再将方圆一定距离内的粮食大规模买入。” “当灾民的饥饿快无法忍受的时候,在关键节点设下粥场,只要有名能走到的,几乎都能靠粥水吊起一口气,但你要知道,长期饥饿的人吃到粮就很难走得动路了,即便能狠得下心去走,再往前依旧是灾区,少则两三天多则五六天都找不到粮食,你说逃难的还会走么?” 赵三元摇了摇头。 确实,这粥场设置的地点太过微妙,绝对是提前设计好的。 “可是师父,来往难民何止千百?如果真是为了牟利发国难财,哪怕只是清汤寡水的稀粥,这么派发下去也会耗空存粮吧?” 莫闻山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傻徒弟,粮食耗空就耗空了,所谓的大善人又不是真的来救苦救难的,你难道没看见一张饼一个窝头卖出了怎样的天价?吃几个逃难的大户就全回来了,等粮食耗空直接走人即可,还能落得大善人的好名声,你刚才说那大善人姓柳是吧?我要告诉你,从我小时候,他柳家就一直这么干,但莪要跟你说的重点不是粥场,而是育婴堂,这东西才是最黑暗的。” ??? 哥四个大为诧异。 育婴堂最黑暗? 收养孤儿难道不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么? 之前赵三元就是因为粥场帮忙收养孤儿才一直忍耐没有发作。 “前清在鸦片战争之后,许多西方传教士前来炎黄传教,建造拥有治外法权的宗教地区,其中有许多跟炎黄的商人合作设立育婴堂,你们以为是积德行善是吧?那我说一个我了解的数字,当年淞沪地区有一个育婴堂,对外宣称就活了数百名孤儿,将他们养育成人,可他们没有说死亡的数量是十倍百倍,鄂省有个育婴堂更邪乎,存活率不足千分之二。” “你以为当年洪天王为啥会一呼百应?朱红灯的义和团为啥会席卷中原?是因为被那些大善人和传教士害惨了的人太多了,当生命无法保证的时候,最后的希望就是孩子,再脆弱的稻草都会抓住,那些狗日的利用这一点大肆敛财。” “孩子被送到育婴堂后且不说能否吃饱穿暖,能有命活到十几岁的男娃许多被秘密运往国外当苦工,干活干到死,年纪小的被一些有恶癖的传教士长期虐待,女娃就不用多说了吧?所以在你看来的善举之下,隐藏着的肮脏超乎想象,如果不是你们亲眼所见,我说出这番话恐怕很难相信,” 饶是好脾气的老康都红了眼睛,狠声道:“他们就不怕被天打雷劈?就不怕遭报应?” 莫闻山摇了摇头,“奸佞之人,智慧往往都远超常人,他们最是惜命,也最信因果,怎会不怕哪天被雷劈?所以这些脏事都不会亲自过手,而且狡猾就狡猾在他们设立粥场确实救活了更多的人,坑害了少数人罢了,懂不懂?” 哥几个全都耷拉着脑袋沉默不语。 不怕大奸大恶,就怕在大奸大恶中掺杂着更多的善举,还真就不怕天打雷劈遭报应,反而很有可能长命百岁。 赵三元猛地站起身来,“狗日的!老子去烧了那个在博野的育婴堂!” 莫闻山语气加重,“你知道具体位置么?你知道育婴堂属于西洋传教士么?你知道西洋传教士所在的地方有治外法权么?别脑子一热就犯浑,方圆百多里都快人吃人了,你不见得能活着走到那,要是出了意外怎么办?老老实实跟我去石门。” 憋屈的赵三元又去锤树干,发泄着心中的不甘,莫闻山没有阻止他,微微叹了口气,“能愤怒,代表你们几个小子有良知,很多人了解真相后非但不怒,反而两眼放光想分一杯羹,管什么他人死活?先肥了自己最重要,都说小人肚子里有了墨水比白眼狼还白眼狼,老祖宗诚不欺我。” 老康、老刘和秀才也跟着重重叹息,倍感无奈。 近百年了,难道炎黄要永远黑暗下去看不到光明? 宁为太平狗,不做乱世人,这句话太过血淋淋。 然而哥几个都没料到,他们很快会与西洋教会接触,不只是在心中咒骂,而是雷霆扫穴,重拳出击。 第二百六十一章 老槐树下 无论赵三元有多么憋屈,他都不能一直怼大树。 除了因为疼之外,正事不能耽搁,原本计划着十天到达石门,现在走了十五天还没到,再拖沓下去恐怕会误了师父的大事。 当天下午便赶着驴车离开粥场,既然没办法去改变,那只能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东西。 这条路不好走,离开帝都过了徐水后一片荒凉,无人破败的村落一个接一个,可见中原地区的灾荒已经影响到了河北南部,有钱的举家北迁,没钱的没有粮种也得举家逃难,导致赵三元等人很难获得补给,粮食吃一口少一口。 万幸除了粮食以外,驴车上还带了不少药品以备不时之需,力所能及下,老康和秀才为路边重病晕倒的灾民一一诊治,赵三元和老刘都暗自从自己嘴里挤出来些口粮,装作若无其事分发给奄奄一息的灾民。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吧。 而让哥几个欣慰的是,除了龌龊和肮脏以外,这世上从不缺少善良的好人。 有不少迁徙的大户车队宰杀牲畜分发粮食,能救一个是一个,也有帮忙掩埋路边尸体的人们,谨防天气炎热后发生瘟疫产生更大的灾难。 酸甜苦辣,悲欢离合。 将人世间好的坏的展露得淋漓尽致。 就这样一路上走走停停,在四月的尾巴终于走出了荒芜地区,来到石门北部的十里庄,它隶属正定县城。 这里可比灾区多了不少人气,秩序也在,田野上能看到春忙的老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挥洒汗水,期盼着今年能有个好收成。 没有直接过溽沱河进入石门县是莫闻山的意思,这片地区虽然内闹灾荒,但却是闹一贯道的重灾区,很多人都是信徒,甚至有的村庄全部信奉一贯道,虔诚的很。 为避免打草惊蛇,便先在溽沱河北边的十里堡暂时安顿下来,然后再去踩踩盘子打探消息。 当然,选择这里同样是提前打探好了情况,十里堡对一贯道并不感冒,不是他们头脑更清晰,也不是无神论者,而是有着更加坚定的信仰。 十里堡信赵云。 没错就是那位两扶幼主家喻户晓的战将,十里堡在东汉时期属冀州常山真定,因此小两千年以来这里的人们对赵云有着极高的信仰。 一贯道的无生老母是啥? 不好意思,咱就认赵子龙。 有啥事去附近的赵云庙拜一拜,比信那个不知道是啥的无生老母更靠谱,最起码赵云是实打实的老祖宗兼老乡啊。 所以莫闻山选择这里能踏踏实实的住下,不怕暴露身份打草惊蛇。 但有利就有弊。 因为世道越来越乱,导致十里堡的老百姓有些排外,对待外地人肯定谈不上友善。 人之常情。 鬼知道你是不是哪路土匪派来的前哨?等把村庄情况摸清楚再来抢一波,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大爷,投个宿呗?” “腾不出地方。” “行个方便吧大爷,二百奉票住一宿怎么样?” “有钱了不起?老子最看不起张口钱闭口钱的,有钱别来这充大个,滚滚滚!” 老刘被喷的狗血淋头,无奈走向下一个院子,也把价位调高了一些,从二百一宿到两千一宿,愣是没有一家愿意接待的。 都说有钱不赚王八蛋,可在这年头还真有人不把钱放在第一位。 没有入关游历过的老康并不知道,在燕赵齐鲁大地上,山东守规,河北守义。 别看十里堡是个小地方,村民们腰杆子硬的很,如果老刘套套近乎卖卖惨,其实是有机会找户人家借宿的,但张口钱闭口钱,还真就没人爱搭理他,处处碰壁。 最后搞的老刘没招了,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回到村口,“奇了怪了啊,我把价都提到了两千奉票,愣是没一个同意的,还有个大姨听我不是本地口音,举着扫帚追着我揍,非说我是土匪的狗腿子。” 康木昂安慰道:“人之常情,现在年景不好都人人自危,再赶上老刘你长得比较猥琐还是外地口音,被误会情有可原。” “不应该吧?我寻思我也没有口音啊。” 说完这句话,老刘自己都乐了。 好像还真有一点点.... 随即两人对着长叹一口气。 眼看着夕阳落下一大半,再找不到地方投宿,今晚又要露宿野外了,农历四月末的河北,野外蚊虫是真不少,遭罪啊。 这时村口的老槐树下传来孩童们的嬉戏声音。 赵三元寻声望去,发现是七八个小男孩在角色扮演,但对于角色的分配,有个挂着大鼻涕泡的小男孩表达出异议,用稚嫩的声音表达不满。 “说好了轮着扮赵子龙,今天轮到我了为什么还让我扮韩德?我都连着被杀好几天了!” 个头最壮的男孩叉腰指着小男孩,“行,不让你扮韩德总行了吧?你扮邢道荣。” “邢什么荣?他厉害么?是不是跟赵子龙一伙儿的?” “呸呸呸!他哪里配跟子龙将军一伙?在城下被子龙将军一枪捅死了。” 小男孩气的张牙舞爪,“那还不是死?凭什么我总是扮坏人!” 孩子王听到这句话后哈哈大笑,其余的小跟班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还用说? 当然是因为你被孤立了啊! 在场的人人都有父母,偏偏你全家就剩一个爹,明显是个异类啊! 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小瞧孩子的智商,他们往往比大人更会利用手头有限的资源来博得更多的利益。 就像分配角色这个活儿。 最小的男孩是最近才加入进来的,其余人一起玩耍的时间都要比他更长,手心手背都是肉,孩子王让谁当坏蛋都容易得罪人。 既然总要有人扮演坏蛋,自然是被孤立的人来做了。 得罪一个人,取悦更多的人,仅仅靠耍嘴皮子就能巩固住孩子王的地位,永远掌握着分配权和颐指气使的畅快。 当然,在小男孩来之前,同样有一个被‘针对’的小可怜,只不过有了新的小可怜之后,曾经的小可怜根本不在意遭受的无奈,彻彻底底站在了孩子王的阵营中针对新的小可怜。 还是那句话,千万千万千万别把孩子只当是个孩子,小丑是谁还真不一定。 孩子王在脖子系上象征赵子龙的乳白色门帘,指着那小男孩道:“别叽叽歪歪了,过一会就得回家睡觉了,今天我还是赵子龙,保证让你死的痛快一些。” 看到他系上长长的乳白色门帘后,小男孩心态彻底崩了,小小的身体突然对孩子王发起冲锋。 在大人看来只是个破门帘子,可在幼小的心灵看来,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至宝,是许多个辗转翻车中最想披在身上的战袍。 无奈,冲锋无效。 孩子王之所以是孩子王,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力气大,他单臂一只手就按住了小男孩的圆圆脑瓜,任凭‘王八拳’如狂风骤雨袭来,愣是打不到半片衣角。 随即脚下一绊,小男孩控制不住身体冲进了土堆中,又引来阵阵嘲笑。 “敌将太弱啦!”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委屈的泪水浸湿了土堆,混杂成泥土沾了满脸。 可他好像并没有气馁的意思,也不去整理身上的污垢,再次冲向孩子王,又再次被撂倒。 一次又一次。 一次又一次。 眼中只有那破门帘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即使是伤痕累累鼻青脸肿,即使泪水早就模糊了脸颊,他都愣是不吭一声。 见小男孩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孩子王拽住他的衣领嚷嚷。 “你投降不投降?” “不!” “再问你一次!你投降不投降?” “就不!” 原本逆来顺受的小男孩今天突然一反常态,让其余孩子们都措手不及。 他们不明白这小子今天是吃错药了还是脑子进水了,玩闹了这么久你说一句投降就得了呗,大家回去吃晚饭睡觉。 可小男孩偏偏不低头,这让孩子王很是下不来台,明白再继续下去,威望很容易受到打击。 紧接着孩子王转动脑筋,想出个好办法。 他松开小男孩的衣领,故作大度将背后的破门帘子扔了过去。 “很好很好,你是个可敬的敌人,我决定不让你扮坏蛋了,但是得明天,现在都回家吃饭去咯~” 也不等小男孩回应,孩子王率先往村里跑,其余小跟班们紧随其后,都夸老大有度量。 本来是很尴尬的场面,却让孩子王给反向利用,不光化解了尴尬,还如施舍般让那小男孩不再扮演坏蛋,威望不减反增,更上一层楼。 而且就算小男孩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至宝,老槐树下也仅剩他一人。 没有坏蛋衬托的英雄,恐怕算不得英雄。 他得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得到。 低年龄段的霸绫,往往比成年龄段更加撕心裂肺,更加刻骨铭心。 夕阳余晖下,将老槐树和小男孩的影子拉的老长。 当玩伴们都远去只剩下一个人后,他的委屈彻底爆发,对粗壮的老槐树拳打脚踢,哭声让人心疼。 “咚咚锵~咚咚咚锵~” 突然身后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小男孩知道是类似皮影戏开场的伴奏,之前他在石门县看过一次记得很清楚。 疑惑的回过头来,只见一个身穿花布丁的青年迈着戏步,用极其夸张的眼神看来。 “来将何人,可留姓名?” 短短八个字,让小男孩顿时止住了泪水。 因为这句话他想被问无数次,该怎样回答也偷偷练了无数次,奈何没有一次如愿。 在最伤心的时候听到最想听的话,小男孩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摆出个造型,一甩背后的破门帘子,昂首挺胸,即便他哭的像个小花猫,大鼻涕泡还往外喷,可并不影响他威风凛凛。 “吾乃常山赵子龙也!” 赵三元故作大吃一惊的表情,仓惶后退好几步,颤颤巍巍道:“你就是那一身是胆两扶幼主三战荆南四方拜服五虎大将六合扬威七进七出的常山赵子龙?众将何在?还不速速把他擒下!” 该说不说,赵三元的表演又浮夸又尴尬,可更浮夸的在后边。 只见老刘用菜篮子叩住脑袋,也不知是不是之前在东方列车上留下的后遗症,他吱哇怪叫的扑向小男孩,至于速度嘛,没比脑血栓快哪去。 就这奇葩扮相,任谁看了都得吓一跳,小男孩也吓得够呛,他又抡出王八拳想要自保,岂料一拳击中,怪篮子老刘就捂着肚子大叫倒地。 “好、好强——” 紧接着是秀才和老康,这哥俩用朱砂把脸摸得通红,跟特么谁家石榴成精跑出来了似的。 但都被小男孩‘斩’于马下,趴在地上四仰八叉。 为啥不是躺着? 因为尬到扣脚趾。 谁家好老爷们陪熊孩子玩角色扮演啊? 尴尬归尴尬,然而哥几个全都愿意这么做。 冷冷清清的大槐树下,一个小孩子四个大孩子玩得影子时而重叠着。 最后是赵三元,可刚刚怪笑着到小男孩面前时,他突然捂着裤裆倒地,大口大口抽着凉气。 这可不是演的。 是裤裆结结实实挨了一记王八拳。 “你还来真的啊。” 赵三元一个鲤鱼打挺举起小男孩来回转着圈。 惊叫逐渐变成了欢快的笑声,小男孩是一点都不害怕。 最后赵三元自己绕迷糊了不得不把他放下,呼呼穿着粗气。 “好玩不?” “好玩。” “你说你小子,扮坏蛋就扮坏蛋呗,跟倔驴似的,白挨一顿揍吧?” “说好了今天我是赵子龙,骗人就是不行。” 赵三元不禁莞尔,使劲搓了搓小男孩的头发,变成了跟自己一样的鸡窝头,随即笑着问道身后,“老康,他跟我挺像吧?” 老康点了点头,眼神追忆,“何止是像?都倔的似茅坑里的石头,认准的事谁说也不好使。” 有句话说三岁看老,这小男孩长大后肯定是头倔驴没跑了。 “你叫啥名?” “栓子。” “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家吧小栓子。” “我爹又没回来,我回去也是一个人。” 赵三元微微惊讶,“那你家有空闲地方不?能不能多住几个人?” 栓子诚实回答,“能啊。” “巧了,我们正好没地方过夜,要不去你家住几晚?” “不行,我爹说不让我领不认识的人去家里。” “你看看你看看,咱们刚刚认识的啊,我裤裆还被你小子锤了一拳,怎么着也得意思意思吧?” “那也不行,大不了我让你锤回来。” 栓子是真的实诚,竟把裤子给脱了下去亮小鸟,直接给哥几个整不会了,哭笑不得。 河北的熊孩子都这么实在么? 赵三元眼珠子一转,想到个好主意,他先是谨慎的看向周围,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是赵子龙的朋友,我跟他都哥们儿,这次来是要降妖伏魔的。” 这表情、这语气、这内容,跟人贩子一样一样的。 栓子宛若看向智障的表情看着赵三元,一副莪信你个鬼的表情。 砰—— 赵三元掌中忽的燃起一小团火焰,栓子彻底被惊到了,从看待智障变成看待神仙。 都不等消耗一张火符的赵三元继续忽悠,栓子使劲拉着他的手往家的方向跑去。 “走走走!你们不住我家都不行!” 第二百六十二章 陋室金山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总是充满着奇妙。 不知它什么时候来,也不知它什么时候走。 原本赵三元只是觉得栓子够倔强,小小年纪死不低头的样子特像小时候的自己,出于童心圆了他想当赵子龙的梦想。 无心插柳,竟然解决了在十里堡没有据点的致命问题,避免了继续风餐露宿。 甭管赵三元这个大孩子是不是忽悠了栓子这个小孩子,反正后者很吃这一套。 赵子龙何等英雄? 他哥们儿会放火很合理吧? 也许是从诸葛丞相手里学来的呢? 毕竟皮影戏和说书人的口中,诸葛丞相能呼风唤雨,引雷聚火。 所以天真的认知当中,栓子真的以为赵三元是赵子龙的哥们儿,活神仙下凡。 当然他也止不住兴奋,连连回头问道:“能不能让我见见赵子龙?我可佩服他了!” “呃....他是神仙,手头上的活儿比较多,一时半会抽不开身。” “神仙也干活么?” “必须的啊,赵将军被奉为道门南宫辅佐真君,听辅佐二字就知道有多忙了。” “你不是他的朋友么?喝顿大酒说说小话呗,只要能见他一面让我做啥都行!” 赵三元尴了个大尬,支支吾吾半天也回答不上来。 身后的老康等人努力憋着笑,尽量不发出类似放屁的声音。 吹大了吧? 别说是正神了,你请自家老仙儿它们都不可能接受陪熊孩子玩,你敢说,你家老仙就敢抽你。 可小栓子是个认死理的孩子,连珠炮似的一句接一句的问。 为了稳住情况,赵三元只能硬着头皮画大饼,说道:“都好说,过几天我就回天上跟老赵喝大酒,高低让他抽空下来一趟。” 小栓子双眼冒光,看待赵三元的眼神就跟朝圣一样一样的,崇拜到了极致。 “老弟....小孩儿你都狠得下心忽悠啊?小心被雷劈....”老刘小声温馨提醒着,决定以后下雨天要跟赵三元拉开些距离,避免吃瓜落。 “唉....那你说咋办?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到时候写封信回帝都让江阳跑一趟,他扮赵子龙绝对是行家,再说咱们也不白住,临走时候留下一笔钱,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赵三元的想法确实没毛病,因为十里堡这地方跟大富大贵就不沾边,小栓子的穿着打扮也很朴素,家境肯定很差,等走时留下一笔钱财说不上是雪中送炭吧,至少也是锦上添花了,这世道谁能真正不爱钱呢? 但事实证明,赵三元大错特错。 小栓子的家境要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不只是赵三元,其余哥几个甚至是稳如泰山的莫老爷子都即将看傻了眼。 起初,小栓子的家看不出任何出彩的地方。 普普通通的小院子,普普通通的篱笆墙,普普通通的破木门,普普通通的茅草房,除了位置稍微偏僻些处于十里堡的西北,其余真看不出有啥另类的。 吱呀一声,小栓子推开院门领路,指着年久失修的厢房说道:“那里平常都没人住当库房用,我爹说等我长大成亲的时候再拾倒拾倒,叔叔们就住那吧。” 直到这个时候,赵三元等人也没发现异样,该干啥干啥。 吕秀才和赵三元撸起袖子帮忙打扫院子,老刘和老康到水井旁打水准备去厢房打扫打扫。 莫闻山? 老爷子当然啥活儿也不用干,乐呵呵的给毛驴喂草料,一人一驴时不时的对着呲牙,由此可见他和赵三元不愧是师徒俩,爱好都传承了下来。 而小栓子特别懂事,娴熟的开火升灶,不单单是想好好接待下神仙偶像的朋友们,看时辰亲爹快回来了,得吃口热乎饭。 噗通—— 厢房里传来一声闷响和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赵三元笑骂道:“老康老刘,你俩擦个灰儿扫个地的活都干不明白?别给人家房子折腾塌了。” 随即厢房门口探出老刘的脑袋瓜,他满脸惊恐,急迫的对着两位老弟招手,好似遇到了洪水猛兽一般。 院子里的哥俩对视一眼,心里都一咯噔。 坏了。 怕不是屋内有埋伏? 难道提前暴露了身份? 不应该啊。 敌在明我在暗,一贯道妖人不会知道有人偷摸前往石门来搞事情才对。 但来不及多想了,赵三元和吕秀才都抄起家伙往厢房跑。 等进了屋子四下观望,却并没有发现敌情。 犹如小栓子说的那样,厢房就是个放杂物的仓库,土炕和架子上尽是灰尘,有许多瓶瓶罐罐,此刻老康正捧着个瓷瓶怀疑人生。 “到底咋回事?” 听到询问,老康机械般的回头,话都说不利索。 “老、老弟....这里不对劲啊....” “怎么不对劲了?破瓶子而已,难道里边藏了黄金?” 老康摇了摇头,很确定的回答,“没有。” 赵三元更迷糊了,疑惑道:“那你激动个啥?” “就算里边填满了黄金,都没有这瓶子本身来的贵重,这玩意儿是北宋瓷器,小一千年的老古董,而且是官窑。” 噗通—— 赵三元还没品出这番话的重量,身旁的吕秀才直接双腿一软给跪了。 “啥玩意儿?” “北宋的真品瓷器?” “还是官窑的极品?” “康哥你别吓唬我!” 老康苦笑道:“我对古董还算略懂几分,大的不敢说,真假应该没问题,我手里的就算是赝品,也得是北宋时期的赝品,年头大差不差。” 吕秀才嗷一嗓子,双膝咔咔的往前蹭到老康身旁,仔仔细细去除瓷瓶上的灰尘,露出乳白色的瓶身。 越看越迷糊,越看越颤抖,吕秀才哆哆嗦嗦的仰天长叹。 “跑不了了,龙纹盖梅,是北宋定窑的东西.....” 赵三元对瓷器这类东西没多少了解,但年头越久越值钱的道理还是明白的,遂小声问道:“大概值多少钱?” 吕秀才艰难吞了吞口水,“我没法估价,反正很多个零就是了,放在紫禁城里也是一等一的大宝贝。” 众所周知,炎黄大地物华天宝,底蕴在这放着,有啥奇珍异宝都没必要惊讶。 可问题是这东西出现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落里,跟垃圾似的放在杂物间吃灰,这就很恐怖了。 只要脑子正常的人,还不得做个玻璃箱子好好保存啊? 赵三元挠了挠后脑勺,寻找着合适的理由,“也许小栓子家是意外得到它,不知道价值才摆放在这里的,情有可原啊。” 老刘轻轻拽了拽老弟的衣角,面容扭曲的指着满屋子的瓶瓶罐罐,“老弟,如果只有一个我肯定不激动,但刚才我和老康大概检查了下,随便一个都是至宝,香瓜大的夜明珠你瞧见过没?一千多年的《斫琴图》真迹你敢想?还有元朝时候的翡翠夜壶,随便拿一个就是大宝贝啊!” 话有点对牛弹琴了,因为赵三元对古董真没啥研究,完全不知道有多大的价值。 就说那副《斫琴图》吧,千百年来谁也没找到真迹,市面上有年头的赝品都能拍出天价。 赵三元皱了皱眉,随意在土炕沿上拿起个破盘子,“全是宝贝?你们是不是都看走眼了?一个两个也就罢了,满屋子都是宝贝怎么可能?” “哎呦我滴活祖宗你可稳着点拿!”老康赶紧拖住赵三元的双生,生怕给碎了,“我如果没看走眼,这东西是汝窑三足盘,丁点的瑕疵都没有,且不说它价值连城,国宝你懂不懂?磕了碰了就是造孽啊!” 哥俩从小玩到大,赵三元还是头一回看见老康这么谨小慎微。 难道这满屋子的‘破烂’都是大宝贝? 照之前的话,如果把屋子里的东西全卖出去,那可真是座大金山。 可道理讲不通啊。 谁家有这么多宝贝还继续窝在穷山沟里? 别扯什么家国大义,卖一个两个谁也不知道,先提高生活质量一点毛病都没有。 还是说小栓子他爹是个盗墓的? 那也说不通啊。 宝贝太多了,得是什么样的运气能挖到这么多?除非是跟土豆地瓜似的随便捡。 离谱。 非常离谱。 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事出反常必有妖,不把事查明白了,小栓子的家睡不踏实。 赵三元征求意见,“你们怎么看?” “我趴着看。” “我跪着看。” “我不敢看。” 三个回答让赵三元大为无语。 瞅瞅你们这点出息。 古董还能吃人不成? 要是一贯道的妖人扛着大禹九鼎,你还不敢打了呗? “呦呵?没想到掉进了聚宝盆里,吕家小子,把那副字帖拿来我闻闻,好像是王羲之的韵味,一千多年的墨迹味道肯定很香甜。” 莫闻山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厢房,频频称奇。 而吕秀才颤颤巍巍的捧来那副字帖,心里也很想问前辈您到底是真瞎还是假瞎啊?我都想问很久了。 “师父,看啥看啊?您老不好奇为啥满屋子全是大宝贝?” “去去去,一边凉快去。” 赵三元欲哭无泪。 合着就我不感兴趣是吧? 好好好,那我直接去问小栓子总可以吧? 离开厢房,赵三元找到在灶台前挥舞马勺的小栓子,七八岁的年纪能烧得一手好菜,确实是个好孩子。 “三元叔你饿啦?锅里有铁饼你先垫一垫,还有两个菜就好了,放了压箱底的五花肉~” 赵三元蹲下填干柴,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小栓子,你家平常都有谁啊?” “娘生我时难产死了,也没什么实在亲戚,就剩莪和爹相依为命,爹可累了,我很出去赚钱,但爹偏不让,说等我长大了才可以。” “你已经很厉害了,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连炒鸡蛋都不会,话说你爹是做啥行当的?天都黑了也不回来?” “爹是捡破烂的。” “捡破烂?” “对啊。” 赵三元有些怀疑人生。 捡破烂能捡出一屋子大宝贝来,瞧给我师父和几个兄弟迷的。 肯定不对。 小栓子的爹肯定撒了谎,怕孩子嘴上没把门的给秘密抖出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拥有这么多的至宝,一旦走漏了风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爹回来啦!” 小栓子面露喜色,拎着马勺欢快的跑了出去,只见一名红光满面的中年男子走进小院,扛着两个脏兮兮的大布袋子。 “栓子乖,今天有没有好好看家?” “有啊,还遇到了神仙叔叔,爹您快来看!” “神仙叔叔?”中年男人才发现灶台边站着个年轻人。 赵三元礼貌上前拱了拱手,“还望先生勿怪,我们一行五人从帝都来,风餐露宿了好多天,好不容易来到十里堡,厚着脸皮想投宿几晚,先生如果觉得不方便,我们马上回离开。” 中年男人余光看向整洁的院子,知道凭借小栓子是不可能收拾的这么干净,便鼓起和善的笑脸,“远来是客,既然有了难处,没有不帮的道理,我叫欧黄,敢问小兄弟大名?” 听到声音,厢房里的人都出来打招呼,互相简单介绍过后,欧黄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甚至还非常热心的把崭新被褥拿出来给客人们用。 这让赵三元更加疑惑。 因为无论怎么看,欧黄都不像虚伪客套,要知道他身价是金山银山,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别人打歪主意? 更离谱的是,欧黄从俩布袋子里掏出来的东西。 其中一个血淋淋的,能看出是两条黑猪腿,另外一个布袋里是小米大米混杂的粮食,分量绝对不少。 哥几个全都看傻了眼,因为赵三元刚才已经偷偷摸摸告知了欧黄的职业。 谁家捡破烂能捡到这么多粮食? 抢劫恐怕都抢不到吧? 欧黄招呼儿子过来帮忙,笑呵呵道:“赶巧家里米缸快见底了,半路上碰见两伙土匪火并,不少粮食都被落下了,我收拾收拾拿回来一样吃,等回来的时候又瞧见一头野猪发疯似的往树上撞,活生生撞死了,我看太可惜,所以切了俩猪腿回来。” “爹真厉害~可是爹我看你今天走路有点打晃啊,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就是累的,你去招待客人,剩下的菜我来做。” 听着爷俩的对话,哥几个全都愣在当场。 等会等会! 你们好像说了特别离谱的事啊喂! 第二百六十三章 幸福的烦恼 问:你是愿意相信一个捡破烂的能捡出个小型博物馆,还是更相信v5秦相? 反正赵三元哪个也不信。 两者的离谱程度完全可以画等号。 就算不提那满屋子的宝贝,单单出去一趟连粮食带猪肉的满载而归就足够骇人听闻了好吧? 第一,现在是现在是啥年景?普通人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细粮,你可好,少说捡了十来斤,又大米又小米的还有俩分量十足的大猪腿。 其次,众所周知野外黑猪的攻击力不亚于豺狼,但年景不好,人饿急眼了甭管你是啥东西,死都得啃你一口,所以除了食腐的动物,其余的都不随便下山了,看到人类扭头就跑,寻常道路两侧能看到大型野兽的极力很低。 最后,大黑猪到底是多快的速度才能把自己一头撞死?发情了也不至于怼大树啊,撞死就撞死了,偏偏还让欧黄赶巧碰上大自然的馈赠。 诸多因素结合在一起,的的确确说不通。 反正哥几个都说服不了自己接受是单纯的运气。 “刘哥,你信不信?”秀才小声问身旁的老刘。 “傻狍子都不信我能信?这里边肯定有事儿,咱们一路走来又不是没看见?石门县附近虽然不是灾区,但也谈不上安居乐业,怎么可能溜溜达达又捡细粮又捡猪肉的?难道厢房里的大宝贝都是捡来的?要真这么回事儿,我找个大树一头撞死。” 吕秀才不像老刘放狠话,可心里想法大差不差,随即把眼神再次落向灶台前挥舞马勺的欧黄。 “小心!” 只见欧黄手里一个不稳,盐罐子脱手而出。 普通老百姓的盐罐子可太重要了,哪怕是粗盐也得倒很多遍手,价格翻了好几番才能买到,这一罐盐粒子要撒在铁锅里,绝对能让人心脏骤停。 欧黄条件反射伸手去捞,可差之毫厘,手指尖只点到了盐罐子底部,抛物线更大了。 哗啦啦—— 离谱的一幕出现了。 盐罐子正正好好扣在灶台上另一个陶瓶上,跟老天爷设计好了似的。 欧黄大松一口气招来儿子尝汤。 “嗯....咸淡刚好,省得放盐了爹。” ??? 赵三元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盐罐子仅仅洒出的盐全都落在了汤里,却不咸不淡刚刚好?这他妈的啥逆天好运气? 更离谱又来了。 欧黄端着菜盆子往屋里走,突然想起没拿大葱便转身往回走,刚巧一坨鸟屎‘吧唧’拍在他原先站着的地方,如果没有转身,这大坨鸟屎肯定拍在了菜盆子里,没法下嘴吃。 渐渐的,赵三元感受到欧黄的不简单。 单单说运气的话,好像确实爆棚。 还是说一切都是打雷放屁赶点的单纯巧合? 倒是老康微微沉思起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东西。 饭桌上其乐融融,欧黄很热心好客,不光烹饪了今天新搞到的两条猪腿,家里的好东西基本都拿了出来,小栓子更不用说了,也不知是不是之前角色扮演时候入戏太深,饭做上他人小鬼大给赵三元陪一个,引来哄堂大笑。 都说燕赵大地的人们性情豪爽,看来确实如此。 吃了一阵后,哥几个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欧黄很少吃菜,基本上是一口饭配一口辣椒,而且看他吃辣椒的量特别大。 秀才以为是欧黄为了节省,把菜肴都让给客人,不由得感动道:“欧大哥你也吃菜啊,别光吃辣椒。” “小兄弟有所不知,我几年前嘴里就没味了,吃啥都没感觉,只有喝酒吃辣椒的时候才能体会到实在吃喝。” 辣是痛觉不是味觉,是刺激痛觉神经传递给大脑的信号,而酒水入喉后的火辣辣感也差不多。 吕秀才大为吃惊,看欧黄年纪不大,也没有老态龙钟的怪病的样子啊。 “不止是嘴里没味道,鼻子也一起坏了,什么味都闻不到,除了喘气好像没啥别的用处。” 除了虚无缥缈的第六感外,人类的五感他欧黄没了两个,确实不正常。 “师父,欧大哥好像不简单,刚才他做饭的时候我依稀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他本人好像一点都不知道的样子。” 面对大徒弟的疑惑,莫闻山没说太多,该吃吃该喝喝,反问道:“甭管人家啥成色,好吃好喝招待咱们就别小人心度君子腹,话说他家的衡水老白干真不错,有空去市集上买点路上喝。” 康木昂继续给师父斟酒,小声道:“哪能啊师父?我的意思怕有啥邪乎东西盯上了欧大哥,人家好吃好喝招待都没提钱的事,受之有愧啊。” “那你想怎么办?” “如果时间来得及,我想调查调查欧大哥到底怎么个事,要是真有脏东西,咱也好帮一手。” 莫闻山美滋滋喝了口小酒,无所谓道:“好心没毛病,但别做过格了,说破大天咱们都是外人罢了,反正我不管,你们小哥几个自己看着办。” 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孩子长大了,当父母的别总按自己那套为人处世的方式来给孩子定规矩,莫闻山对两个徒弟向来是散养,只有在必要时刻才会去说一说,没必要打消帮助他人的积极性。 父母稳坐钓鱼台即可,等孩子把握不住的时候再出来主持大局,教育意义会更加深刻。 这不让做那不让做,灌输这是对的那是错的,而不让孩子亲身去体会实践,大概率会得到逆反心理,恶性循环。 总结,控制欲别那么强,只要不触及国法家规,问题都不大。 从结果来看,莫闻山还算成功,因为两个徒弟的道德人品都是上上之选。 为啥要说还算呢? 因为有瑕疵呗。 老康能忍住好奇心,打算暗地里偷摸调查,老刘和秀才的想法也差不多。 但赵三元真忍不住,他都要憋爆炸了,在人情世故和好奇心之间彻底倾向了前者。 平常的小赵同学其实挺能沉得住气,为人处世上谈不上多元化吧,至少没大毛病,可他真难以压制住好奇心。 举杯遥敬,然后不等欧黄回答赵三元直接闷了。 “小弟先干为敬,但有个事小弟不问憋得慌,还请欧大哥解惑。” 欧黄纳了闷,他不难看出这几位都是有本事的人,自己一个小老百姓,能解个啥的惑? “小兄弟别客气,想问什么就问吧,只是我懂的不多,怕回答不上来。” 赵三元指了指厢房的方向,直接开门见山,“欧大哥,厢房是怎么回事?” “厢房?就是平常放杂物的库房啊。”欧黄说完恍然大悟,以为是赵三元嫌弃厢房太杂乱了,“小兄弟多担待,我等会就去好好收拾一下,实在不行那些没用的瓶瓶罐罐扔一些腾地方。” 噗—— 吕秀才转头一口白菜汤喷了出去。 啥? 没用的瓶瓶罐罐?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喂! 二两散白就给你喝懵圈了? 饶是赵三元都差点没站稳,赶忙擦了下额头冷汗说道:“不至于不至于,扔了真不至于,欧大哥能盛情招待咱们这些陌生人已经很感激了,哪还敢挑三拣四的?其实小弟想问的正是那些瓶瓶罐罐,别怪小弟嘴狠,摸金掘冢这种事是损阴德阳寿的,听老弟一句劝,收手吧。” 直到此刻,赵三元依旧认为欧黄是干盗墓的,否则厢房里的东西真没法解释。 可欧黄闻言跟个好奇宝宝似的,略有腼腆道:“小兄弟别笑话我,摸金掘那个什么的没听说过啊。” “就是盗墓,挖陪葬品卖钱的人。” “啊?可不敢可不敢!”欧黄吓得连连摆手,“小时候快饿死了我都不敢去别人家祖坟偷供果吃,更何况是挖坟了。” 回答在赵三元的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 从欧黄肩头的两盏护灵灯来看,应该没干过盗墓一类的事,否则不会这么明亮。 问出口是赵三元实在找不到其他理由。 “那厢房里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啊?” “害~小兄弟是对那些瓶瓶罐罐感兴趣啊?吓我一大跳,都是捡来的呗,你要是看上哪个随便拿,都是不值钱的破烂。” 噗—— 继吕秀才之后,老刘也一口白菜汤喷了出去。 短短一句话,杀伤性辣么大。 随便拿? 真的能随便拿? 老刘是不会客气的,撂下碗筷就想往厢房冲,这么大的馅饼拍脸上,噎死都值了。 但被身边的老康给死死按住,“刘哥你稳当点。” “稳当个屁啊稳当?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何况是天大的便宜。” “那也得走时候再说啊,正吃饭呢,东西又不会自己长腿跑掉。” 在老康的劝说下,老刘勉强按耐住躁动的心。 不是兄弟不做人,是你家破烂太迷人。 赵三元没好气的刮了老刘一眼,没出息的玩意儿。 而欧黄特懵逼,不知这位八字胡大哥到底激动个啥,难道真看上那些破烂了? “不是,真是欧大哥你捡来的?” “还能是偷来的啊?我家没有田,就剩下这座破院子,给人打长工吧没人照顾栓子,打短工吧又没人要我,所以只能捡破烂了,还别说,这几年总能捡到些品相不错的瓶瓶罐罐,我想着以后栓子长大成亲后,凑合着能装点咸菜啊佐料啊什么的。” 噗—— 听到用千八百年的官窑瓷器装咸菜,老康心态也崩了。 合着你真不知道它们的价值和意义? 唯有莫闻山,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不受影响,给小栓子摸着手相玩。 赵三元紧紧盯着欧黄的双眼,最后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坐回凳子上,满脸苦笑。 “唉....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欧大哥你的运气简直匪夷所思,捡破烂都能捡出个金山....” “金山?小兄弟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来,先喝一个,有话慢慢说。” 碰了碰杯后,赵三元感慨道:“说来简单,是欧大哥你以为的瓶瓶罐罐,随便拿出来一个都能卖出大价钱,最便宜的应该也有几千大洋吧。” 噗—— 欧黄喷了。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毫无做作,是真被吓到了。 先是一个冲刺出去把远门上锁,然后又飞一般的跑回坐到赵三元身旁拉起他的手,激动道:“小兄弟没说假话?那些破烂真的值钱?” 赵三元幽幽叹了口气,“重点是值钱么?重点是你的运气好不好,整的我都想跟你去捡破烂了。” “小兄弟说得对啊,我运气何止是不错?有时候我都想不明白。” “你还知道自己运气不错?知道的话能把大宝贝们随便在厢房里堆着?” “害~不是说这个,是其他方面运气也好。” “比如?” 欧黄瞄了儿子一眼,随即附耳道:“我婆娘走了很多年,也没啥钱再找一个,更舍不得去窑子里舒坦,可真奇了怪了,我去城镇里收破烂时总能遇到俏寡妇投怀送抱,今天又遇到一个,好家伙给我累的,到现在还腰酸背痛,临走时候还赏了我五块大洋。” 噗—— 不出意外,赵三元也喷了。 他满脑门的问号,哑口无言。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投怀送抱? 不光能白嫖,还能赚几个? 怪不得刚刚欧黄回来时,小栓子说亲爹脚步虚浮,合着是被俏寡妇给睡的啊! 作为男人,赵三元承认自己酸了。 你哪是收破烂的? 简直是雄性公敌! “实不相瞒,莪看几位好像都不简单,能不能想想办法帮我减些运气?时间久了我真扛不住啊,总被俏寡妇给硬上,我还不能太拒绝,毕竟大户的破烂有好东西不是?可就怕我身体吃不消。” “.....” 赵三元倒吸一口凉气,强忍着不掐死欧黄的冲动。 行。 你真行。 跟我俩幸福的烦恼是吧? 多少人天天跪求富婆包养,你倒好,还嫌弃上了。 “既然如此,那你找个顺眼的俏寡妇当上门女婿呗。” “说笑了不是?我虽然穷,但也知道门当户对的道理,我和栓子进了大户,还不得被欺负死?现在吃喝不愁,日子还算过得下去。” 赵三元翻了翻白眼。 可不是咋地? 以你的运气想死都难,粮食主动往手里送,女人主动往怀里送。 剩余哥仨的表情也跟吃了苍蝇屎似的,尤其是老刘,咬牙切齿这个恨啊,他最喜欢看俏寡妇了,对着老康说:“我能削他一顿不?大不了宝贝我不要了。” “刘哥消消火,消消火。”老康赶紧安慰着,其实他自己也特无语,心想这都啥事啊,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运气,你却一脸不乐意? 但仔细想想,没经历同样的事是没有发言权的,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或许欧黄被小寡妇们主动投怀送抱的经历真的挺苦呢?毕竟是守寡的女人,还是上了岁数的守寡女人。 赵三元又好气又好笑,“你的事暂时搞不懂,所以没法帮,但既然欧大哥你开口了,咱们就想想办法。” 欧黄大喜,“行行行!我就知道小兄弟你们不是寻常人,相住多久住多久啊,踏踏实实的!” “想解决问题,首先要发现问题的根源,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捡破烂,亲眼看看你运气到底能好到啥程度,哦对了,石门县你熟不?” “熟啊。” “行,那明天就去石门县捡破烂。” 第二百六十四章 黄庭 春雨细如绵,润物细无声。 昨夜一场小雨过后,乡下的空气格外香甜。 有的人睡的比猪还香,有的人瞪了一宿的眼睛彻夜未眠。 当鸡鸣声在村头响起,土炕上的赵三元伸着懒腰打哈欠。 这觉真香。 离开帝都后就没睡过一个踏实觉,精神状态时常紧绷着,风餐露宿又要担心土匪又要担心野兽,虽说住在欧家小院也得谨防意外,但所耗费的精神要少太多了,一觉下来,只觉得神清气爽,之前所有的疲累感都荡然无存。 还是年轻底子好啊。 可刚刚坐起身子,却发现俩人蹲在瓶瓶罐罐之中大眼瞪小眼。 “不是,你俩一宿都没睡?” 老刘和吕秀才双眼布满血丝,僵硬摇了摇头。 睡? 别闹了老弟。 在这个厢房里睡觉需要莫大的勇气,放屁都得慢慢挤,生怕劲儿太大给哪个宝贝崩坏了。 也就你和老爷子心大,呼噜震天响,真跟睡大车店似的啥也不害怕,老康倒是坚持了大半夜,最后实在扛不住靠墙炕沿儿迷糊过去了,即便如此他都一直保持着坐姿。 “你俩能不能有点出息?就算怕磕了碰了,拿铺盖卷去院里睡不行?用得着死盯着?我当初打更都没这么努力。” 老刘苦笑道:“我和秀才是怕遭贼,万一少了哪个物件,到时候就是黄泥巴掉裤裆,还是小心点好。” 赵三元暴躁的抓了抓头发,无力吐槽。 人家欧黄在知道捡来的‘破烂’都是宝贝后依旧让客人们住在厢房,意思不言而喻,就没害怕出啥意外。 你们可倒好,说是来投宿,更像是免费看库房的。 心啊,一个比一个善。 但话又说回来,老刘和秀才能不‘监守自盗’的盯了一整晚,确实难能可贵,真要换做心思活络的,还不得连夜打包跑路啊? “行吧,你们赶紧上炕补补觉,有我搁这放一万个心。” 哥俩大大松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体上炕补觉。 精力,对于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尤为重要,老爷子是要抄一贯道的分坛,有不少干部会来到石门密会,用屁股想都知道高手众多,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如果没精气神那还打个屁? 其实老刘和秀才早就想通了,这件事没法袖手旁观,彼此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况且秀才的恩师跟莫闻山是至交老友,香火情放在这,老刘就更不用说了,几年甘苦患难一路走来,老弟上去拼命,自己就在后边当气氛组? 所以必须得抓紧休息恢复体力,说不定啥时候就开打了。 赵三元走出厢房,雨后的泥土气息更加浓郁,他很怀念这种味道,有种回到儿时的感觉。 低眉眯眼,缓缓调息着。 什么都能省,功课不能省。 先是面四方吐纳练炁,然后跟随冥想舒展筋骨。 只是他按耐住尝试三皇剑的冲动,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摸索出这个术法的一些窍门,不宜快更不宜慢。 快了容易行岔了炁,慢了容易泄炁。 而是那种高山流水,落叶飞雪般的自然,水到则渠成,其中肝经心经是重中之重,越是清净气和越好。 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 既有妄心,即惊其神。 既惊其神,即着万物。 既着万物,即生贪求。 既生贪求,即是烦恼。 烦恼妄想,忧苦身心。 便遭浊辱,流浪生死。 常沉苦海,永失真道。 真常之道,悟者自得。 得悟道者,常清静矣。 老祖宗真的恨不得掰开子孙后边的嘴往里喂饭,所有的难关都想到了,所有解决难关的方法也都准备好了,它们静静地放在那里,等待着后辈子孙去翻阅感悟,只可惜有的子孙弃之如敝履,视之如糟粕。 万幸,赵三元不属于这一类。 他的状态渐入佳境,好像又体会到了几分真谛,因为感悟而喃喃自语。 “月缺尚可盈....” “冰销尚可宁....” 厢房门口。 莫闻山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小马扎上看着他的小徒弟,身旁的大徒弟帮忙点烟。 “小康,你是不是把出阳神的功夫交给这臭小子了?” “嘿,师父慧眼如炬啊,前段时间我和三元守夜的时候跟他唠了唠,但他并不知道是出阳神的功夫,只以为是普通丹学。” 莫闻山没好气道:“怪不得能找到诀窍,他也就是学不了神霄法,不然你是不是得教他五雷天心诀了?” 康木昂熟练的上前为师父捏肩揉腿,“哎呀师父,我和三元师出同门,从小玩到大比亲兄弟还亲,我的不就是他的么?那晚他跟我说了三皇剑的大概,我仔细一想,此法的关键在于行炁太困难,那配合丹学固本腑脏,对他肯定有帮助。” 意料之内,更是情理之中,莫闻山哪能不知道这对师兄弟的感情? 教了一个就相当于教了两个,某种程度上来讲还挺省事的。 可归根结底,是对两个徒弟很放心,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不会胡乱传功。 就像康木昂永远无法掌握三皇传承,赵三元同样永远掌握不了神霄法,资质都是绝佳,但没有达到绝顶,有意思的是老天爷让他们成为师兄弟携手并肩,或许是另一种成全吧。 要说小辈儿里绝顶的资质,唯有他一人.... 想到此处,莫闻山微微握紧了拳头。 当年铸成大错导致后患无穷,老天爷还能可怜自己赐了两个傻徒弟,算是死而无憾了。 “师父...三元是不是入了内景啊?”康木昂没注意到师父的表情变化,一直在盯着赵三元,发现他的状态有了奇妙的变化。 莫闻山回过神来,乐呵呵嘬一口老烟枪,“出阳神的必要前提是丹术,而丹术想有所小成必然要入内景,你以为老子没教过他基础?只是没教他串联的方法罢了,你的点拨是捅破了窗户纸,以那臭小子的资质和现在的状态,想不入内景都难。” 就像说的这样,赵三元的的确确入了内景,不是以前师父引领他的那种,而是以自己的力量创造出的内景。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内景之前已经系统说过了,它是一种自我内证的境界,种类可以说千千万万,和外景一样复杂多样,说通俗点,是基于冥想和内核创造的精神世界。 当然有些派别的人认为内景什么的都是光影幻觉,不是好东西。 注意说的不是好东西,而不是说内景不存在,若是贪心追求这个大概率走上歪路,甚至会深陷于内景中久久无法自拔,毕竟在内景里你的精神屈服于内心欲望,后果很严重。 好比说赵三元之前被仙家捆窍后,数次陷入尸山血海的世界当中,那里便是扭曲后的内景,彻彻底底被狂怒和杀戮所主导。 换言之,如果你主淫邪,那么展开的内景大概率是酒池肉林,佳丽三千。 想想就刺激是吧? 但你的精神会快速萎靡,用时髦点的话来说是自我精神污染,超级沉浸式白日梦,这种内景完全符合你最渴求的欲望,所以你根本不想离开,潜意识也会告诉你这里才是真实世界。 当然了,前提你得有这个本事。 赵三元所处的内景中是淡淡金色的世界。 池塘清泉,金莲璀璨。 数了下拢共有十一朵金莲,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已经展露芳华。 站在池塘前,周围尽是鸟语花香。 “这是....” 赵三元的意识非常清醒,所以搞不懂自己犯了啥毛病,难道是活在梦里? 刚刚还记着行炁来着。 “坏了!” “妈了个巴子的我不会行岔了炁吧?” “传说中的走火入魔?” 没办法,赵三元从未自主创造过内景,以前进来的时候都是各种3d肉蒲团,真没现在这种灵裕恬淡。 冷静。 关键时候必须得冷静。 再次观察下四周后,赵三元发现这地方好像是个山峰,流云飞腾仙气飘飘的。 还是别乱走的好。 而且看来看去,只有池塘里的这些金莲特神秘,估计关窍在这上面。 最重要的是,他总感觉金莲们不对劲,尤其是开放程度最大的那朵。 硬要形容....赵三元感觉它在跟自己装逼。 思索一阵后,赵三元直接走进池塘里,对着开放程度最大的那朵金莲揪了过去。 刚一使劲,突然感觉胸腔剧痛。 周围天地开始极具扭曲,天旋地转。 等再一睁眼,发现自己竟躺在莫闻山的怀里。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刚才到底咋回事啊?”赵三元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赶紧查看自己的胸口,发现没有异常后才放心下来。 莫闻山照着小徒弟的脑壳拍了下去,“老子还想问你咋回事,刚开始进入内景的气息很稳固,怎么就突然乱套了?” “内景?”赵三元先是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才明白自己原来是稀里糊涂入了内景。 一旁老康急得都快哭了。 刚才真是有够凶险,师父察觉不对劲后立刻冲上去给三元理炁活络,好不容易才给顺过来。 “你在里边到底干啥了啊?还不赶紧跟咱师父说?” 赵三元便把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其实也没啥...里边金灿灿的,山峰上有个池塘,池塘里的水却自己能流动,还有十一朵金莲,有的开了有的没开,我看开放最大的那朵不顺眼就想给它揪出来——哎呦我去——” 还没等说完,脑壳又被狠狠敲了一下,这回莫闻山下手真不轻,敲了个大包出来。 他仰天长叹恨声道:“造孽啊!真是造孽啊!你个活驴到哪都想干架是吧?那朵金莲是你的心经,把它拔出来你他娘的还有好?” 别说是莫闻山了,连素来溺爱赵三元的老康都大无语,劝都懒得劝。 好好好! 听过跟别人在内景里斗法的,可头回听说有人在内景里自己干自己! 赵三元捂着脑壳特委屈。 自己哪知道入的是内景啊? 又没人提醒一句。 还以为是行岔了炁走火入魔了。 莫闻山一脸嫌弃的把赵三元推开,“看心经金莲欠揍是吧?它多欠揍你就多欠揍,这回你总算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是啥样了,以后你天天对着镜子说你瞅啥,然后怼镜子玩吧。” 见师父是真生气了,赵三元赶忙陪着笑脸试图萌混过关,“哎呀师父别急眼啊?我稀里糊涂入了内景算是天才了吧?这是给您老人家涨脸。” “不被你气死就算我上辈子积大德了,滚滚滚,赶紧收拾收拾跟欧小哥捡破烂去。”莫闻山甩袖而走,根本不看小徒弟一眼。 生气么? 当然生气。 今天要是当师父的不在,这小子的心脏会受到极大损伤。 但不仅仅是生气。 还有喜悦。 金台玉阙上黄庭! 这个内景可一点都不简单! 见真我观自在! 那池塘是赵三元的本我,十一朵金莲则是五脏六腑,池塘中流淌的水是滋养运行的炁。 哪怕之前给赵三元打下了黄庭经底子,又在康木昂的点拨下彻底捅破了窗户纸,但小小年纪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惊喜了。 丹术初成,未来大有裨益,练什么都会更快更精。 老康回头对着赵三元挤眉弄眼,意思是自己去给师父消火,你该干啥干啥去,去石门一切小心。 这时,院外传来争吵的声音。 赵三元循声望去,发现是小栓子和昨天的那些孩子们又搞到了一起,但没有再重归于好的玩耍,而是争吵了起来。 孩子嘛,打打闹闹很正常,只要不太过分,问题不大。 欧黄正在做早饭,赵三元反正闲着没事,乐得看热闹。 也不知是不是孩子王反悔了,带着跟班们来讨要那块破门帘子。 “给你玩了一宿,今天该换回来了吧?” “你又说谎!昨天说了我今天当赵子龙,凭什么还你!” “是么?可能你听错了吧,赶紧的别废话,今天我二叔从县城里回来,他要给披风画上赵子龙的画像,快把东西还我!” “了不起啊?了不起啊?我三元叔可是赵子龙的哥们儿!喝过大酒的!” 篱笆墙内的赵三元一阵汗颜,尴尬的脚指扣地。 心想这孩子咋这么实诚啊? 孩子王和小跟班们明显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谁不知道你们家就你和你爹俩人?逢年过节连个走亲戚的都没有,上哪来的什么三叔?就算有,他能是赵子龙的哥们儿?他要是,我二叔就是玉皇大帝!“ “你撒谎!” “你才撒谎!” “我三元叔手里会冒火!” “越吹越大了是吧?那莪二叔画的画能活过来!” “我三元叔能飞!” “我二叔也会飞!” “我...我....我三元叔敢吃粑粑!” 噗通—— 赵三元吓得都给跪了,赶紧撑这篱笆墙往外大喊,“我不吃粑粑!” 第265章 各怀鬼胎 第265章 各怀鬼胎 对于捡破烂这种事儿,其实赵三元还挺擅长的。 当初下山最开始的时候,想找个正经营生并不容易,确切的说想找个不被压榨不被剥削的营生不容易。 年轻气盛的赵三元是不可能甘愿受气的,所以还真捡了一段时间破烂。 遗憾的是这年头拾荒者都卷到爆炸,尤其是大的城镇里,很多垃圾区早就大势力给占了,稍微偏僻些的定点垃圾堆也被重点关照,散户想要有进账必须要凌晨蹲点,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就这还不一定有用。 因此被卷到爆炸的赵三元选择放弃这个古老的职业,用兜里所有的存款对建政司招待办的小吏进行贿赂,得到了工程队打更的差事,真不是因为看到赵三元浓眉大眼的就录用了。 没钱还想给官府办事儿? 没钱还想当打工人? 想都别想。 天底下哪有这大便宜? 他张大帅不上供,能做到今天海陆空三军大元帅的位置?喂马喂到死也出不了头。 所以当赵三元拎着破布袋跟在欧黄身后的时候,感叹着自己竟然又要重操旧业。 但实操下来,他再次感受到欧黄的运气有多强。 都没等进入石门县,光是在外围村庄绕几圈就已经盆满钵满,不是能捡到被废弃的有色金属零件,就是能碰到小寡妇献殷勤,送的鸡蛋都特么是双黄的。 最离谱的是天上翱翔的老鹰不知是爪子抽筋了还是咋地,一只大大的肥兔子没拿住,刚好砸在欧黄的怀里。 就问你离谱不离谱。 “欧大哥,你是从啥时候发现自己运气变好的?” “记不太清了,最开始我没注意,反正是我婆娘走后几年。” 赵三元皱了皱眉。 心想是他死了的老婆给气运加持了? 没听说这种情况啊。 就算跟老北风他爹似的死后在金鸡山挖矿给后人积阴德,那也不会有这么离谱的运气,除非十殿哪位阎罗是他三舅姥爷。 因为欧黄他是缺啥来啥。 比如口渴了,到下一家肯定能讨到水喝。 比如布袋子里的有色金属太多了,很快就能遇到感兴趣的买家。 确切的说这已经不是运气,更像是有种神秘力量在背后处处帮忙。 时间允许的话,赵三元真想跟欧黄待个一年半载的,倒要看看能离谱到啥程度。 可惜手上还有正事。 此番跟欧黄去石门收破烂,一来是看看这货的深浅,二来是去石门踩踩盘子,调查有关一贯道的事。 距离端午节还有三天的时间,必须搞清楚一贯道在石门分坛的具体位置,最好再搞清楚参与密会的名单。 “哎呀!” “咋了?” 欧黄一拍脑门,“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有天晚上我去朋友家吃席喝多了,回来时好像撞见了邪乎事儿,从那以后运气就好了起来。” 赵三元鼓励道:“对对对!或许就是因为这件事,当时具体是啥情况?” “我忘了。” “忘了?撞见邪乎事还能忘?” “喝多了嘛,咋回家的都不清楚了,醒酒是第二天的下午。” “那你咋确定撞见了邪乎事儿?” “因为我依稀记得回来时跟一个人拉家常,他说住在石门西边的封龙山上,后来我收破烂顺便去找找了找,却发现封龙山上除了一些大和尚外根本没有住户。” 赵三元仔仔细细品味这段话。 要么是那个人撒了谎,要么是欧黄喝大了看到幻觉,要么是他根本不是人。 两者比较更相信后面的可能性。 谁闲着没事儿忽悠个穷逼单身父亲?至少表面上他是个穷逼。 但话又说回来,情报信息还是太少太少了,仅靠欧黄的话根本不能确定任何事。 得,还是继续观察吧,欲速则不达,反正欧黄是运气太好而不是运气太差,不致命。 两人走走停停,在晌午的时候看到了石门县的古老城墙,这片大地的历史源远流长,最早的建城历史能追溯到春秋时期。 西邻娘子关,北望平型关和倒马关,东边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南边俯瞰中原大地。 更重要的是,它卡在正太铁路和京汉铁路的关键节点上,再加上溽沱河的漕运之便,石门这地方想不发展起来都难。 行政规划虽然是个县,但早就该建市了,只不过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迟迟没有进行。 然而让赵三元感到懵逼的是,石门的特产叫皖省板面。 俩地方隔着千山万水,让人难绷,但不影响赵三元在路边摊一边懵逼一边干了一大碗。 还别说,清白润滑,晶莹透亮,味道真不错。 唯一难绷的是到底该夸赞石门,还是该夸赞皖省? “三元兄弟,我们是收破烂的啊,大大方方的吃路边摊是不是有点蛮横了?” “怕啥?收破烂的不偷不抢不低人一等的,等回去时候带点给我师父他们和小栓子尝尝。” 欧黄大为感动。 且不说有钱没钱的,他向来舍不得下馆子,板面是啥味儿还是头回知道。 真香啊。 赵三元剔着牙,装作若无其事的观察四周。 石门的街道上很热闹,因为紧邻晋省,来往晋商有很多,不过大多数老百姓依旧是营养不良的样子,面有菜色。 直到他看见路边摊灶台后的一张画像,微微皱起眉头。 无生老母! 这位神邸本身并没啥毛病,兴盛于明末清初,因为民间法教与全真道交涉颇多,它们不仅传承全真道的丹道,亦传承全真道的斋醮仪式,反过来一些全真分支也受到影响,将无生老母与后土老母等十二老母的塑像置于自己的宫观内。 赵三元皱眉的原因,是因为无生老母同样是一贯道敬奉的两大至尊神之一,而且灶台后的画像上,无生老母的衣摆下有着明显一贯道的标志。 “欧大哥,石门县里一直流行信奉无生老母么?” “哪啊?以前这里更多是信仰赵子龙,最近十年八年的越来越多人转信一贯道了。” “越来越多?能有多少?” 欧黄略微思考后回答道:“现在石门县内,十家最少有三家是完全成为一贯道的信徒,其余的沾亲带故的也肯定有信的,刚开始我都不知道一贯道是什么东西,只听说过全真道啊五台山什么的,后来我听一些人说一贯道可厉害了,免费给穷人治病,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好,还有还有,那些穷得叮当响的人只要信奉一贯道去拜无生老母,转天米缸里就满满当当的,伱说神奇不神奇?” 呵。 赵三元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神奇? 怕不是人为的吧。 要是极少数能碰到这种大好事,身为圈里人的赵三元知道并非捕风捉影,但基数太大了,真要是人人白了一贯道就不用饿肚子,那炎黄何至到今天的地步?家家奔小康了。 所谓邪教,它想发展壮大的唯一渠道就是靠忽悠。 但千万别小瞧这个忽悠,跟单纯的耍嘴皮子不一样,必须得有真本事。 从古到今炎黄的老百姓都不傻,什么信仰不信仰的,其实就是一个字。 灵。 你只要灵啥都好说,不灵就滚一边去。 炎黄老百姓的信仰向来是灵者为先,不办事的神仙统统都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内卷程度不亚于收破烂,在南北朝开始儒释道三教大融合开始,谁‘灵’就已经进行了海量筛选。 现在所能看到的神邸,那可都是‘杀出一条血路’出来精英中的精英。 用佛门来举例子最明显。 想变成大聪明金榜题名的,去拜文殊菩萨吧,人家管智慧的,靠谱。 想求子嗣生大胖小子的,去拜观音菩萨吧,甚至观音大神都展开了分身,送子观音啊、催生娘娘啊、奶母娘娘啊啥的,跟上边一样,靠谱。 头疼脑热生了大病的,麻溜的去找药师菩萨,人家管消灾延寿的,靠谱。 某天晚上你梦到太奶跟你说她老人家下边遭罪了,找地藏菩萨总没错,靠谱。 类似种种数不胜数。 神邸形象在民间能以千年为单位传承下来的,都是经过一代又一代祖先们总结归纳的靠谱神邸。 要真是光上香不办事,你以为它们的香火会延续至今?早就被优胜劣汰了。 释迦牟尼讲经说法五十年,提到过的菩萨名号比身上的汗毛还多,但人们仅仅记住了有限的几个。 靠不靠谱不是你说的,也不是我说的,更不是某个体说的,是时间老人说的,是一代代祖辈们说的。 可以不信,但请不要诋毁。 炎黄人不傻,哪怕是皇帝振臂一呼说必须得信这个啊,它要是不灵,老百姓顶多是嘴上说好好好,香火那是想都别想。 话又说回来,灵是体现宗教‘实力’和扩大发展的必要因素,却它寸步难行。 所以历来的邪教都会想方设法的去彰显自家神邸灵验,解决问题的成本最经济、最效率、最靠谱。 一贯道能发展至今,分坛就能让县城的许多老百姓们心甘情愿的信奉,背地里绝对是下了大本钱。 “那欧大哥你为啥不信?我在你家没看见有无生老母的画像啊?” 欧黄腼腆笑了笑,“我虽然穷,但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总是饿不死的,信了三十年的赵子龙,冷不丁专信别的,我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啊。” 赵三元深以为然。 确实。 你真是饿不死。 昨天碰见一头撞死的大黑猪,今天碰到老鹰手抽筋掉下来的兔子。 吃饱喝足后,两人起身继续收破烂。 因为十里堡离石门很近,所以欧黄轻车熟路,直到谁家大户的后院门口有好货。 按照常理,大户后门外的破烂早就该被城内的乞丐团伙包圆了,神奇的是欧黄总能捡到漏,让赵三元再再再一次感叹这货运气真的太强了。 “咦?这不是欧兄弟么?上次跟你提的事考虑咋样了?” 巷子口,一名干瘦的男人挡住去路,看样子是欧黄的熟人。 “哎呀我就是个收破烂的,你总想拉我入伙干什么?我对信什么神仙真没兴趣。” 干瘦男人对这番回答早有预料,他想拉欧黄进一贯道有小半年了,没一次成功过,这回也没抱太大的期待。 他真正的目标,是欧黄身边的赵三元。 面生的小年轻,还是外地口音,一身花布丁的穷酸模样,肯定是外地逃难过来的土包子,是最好发展的潜在教徒。 要知道发展一名教徒,坛主能赏一块大洋呢,能发展一户人家为教徒,奖赏更是不少。 现在石门县包括周边村屯都被发展的差不多了,该入的都已入教,不想入的再劝也没啥大用,很多一贯道底层教徒内卷的很,都盯着外地人下手。 赶上近来手头比较紧,干瘦男人做梦都想发展下线,巧了,今天正遇到个完美人选。 “这位小兄弟看着面生啊,是欧兄弟的朋友?” 阅历,对于一个人的上限太重要了。 吃过见过,就明白是咋回事。 好比说一贯道的人,赵三元都不用对方点明身份,就能从对方嗓子眼看到腚眼。 味儿太冲。 赵三元撞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眼神略显躲闪,微微侧步躲在欧黄的身后,回答道:“是刚认识的朋友,这回跟欧大哥来县城捡破烂。” 干瘦男人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则鼓起最和善的微笑,就这小怂货,给点好处那妥妥的是潜力铁杆教徒啊。 “小兄弟尊姓大名啊?” “没名,别人都叫我绝绝子。” “嗯好名字,实不相瞒,我看小兄弟与我道门甚有缘分,无生老母一定会为你指点明路。” 赵三元心中冷笑更深。 明路? 是冥路吧。 你们一贯道大力发展教徒野蛮生长,最后肯定会加倍从教徒身上薅羊毛,而且在洗脑过后是心甘情愿的被薅羊毛。 “道门?是当道士么?我还没有成亲啊。”赵三元继续卖萌装傻,一副我真的没见过世面的傻样。 干瘦男子大笑道:“不用当道士,我们一贯道讲究的就是个心诚,小兄弟要不跟我走一趟?到底灵不灵看了才知道。” 赵三元犹犹豫豫着,最后仿佛做了天大的决定般点了点头,“那我跟欧大哥商量商量,如果真的能帮我转运,我就回去带几个兄弟都来加入一贯道。” “好好好!你们随便商量!” 角落里,赵三元背对着干瘦男人,小声对欧黄说道:“你该干啥干啥,如果到了晚上我还没回去十里堡,你就如实跟我师父说。” “不是,三元兄弟你真要加入一贯道?我怎么总觉得它不靠谱啊。”欧黄哪里懂赵三元心里的小九九,好心提醒着。 “没关系,我心里有数。” 交代好后,赵三元便跟着干瘦男人离去。 干瘦男人心中激动难耐,还有潜在教徒?赚翻了赚翻了,土包子上钩了! 赵三元内心同样激动,跟欧黄在一起就是爽,赚翻了赚翻了,傻子主动上钩了! 第266章 怪味大饼 第266章 怪味大饼 一路上,干瘦男人不间断向赵三元灌输一贯道的伟大宏图,小嘴叭叭的丝毫不闲着。 从吃得饱穿得暖,到元末杀出重围的老朱,说老朱曾经也是信教的,不耽搁最后得了天下。 这一套一套下来,寻常人肯定会被大饼给噎懵圈,因为干瘦男人展现的企业规划太牛逼了。 而赵三元当然是不为所动。 心想哥们儿你别光喂大饼啊,光用听的都感觉噎得慌。 你们这帮邪门歪道还敢跟老朱比较? 是,人家老朱下过海,但上下五千年的皇帝中,老朱稳稳的top5,那是何等天地人杰? 一贯道内部往这上面靠,是真会给脸上贴金,并且这种洗脑方式可以说非常露骨了,意思很明显,一贯道不甘愿只是个宗教群体。 从第一次鸦片战争开始到现在,炎黄乱了近百年,往小了说有时宗教和天圆教等等,往大了说有义和团和太平天国,只要声势够大教众够多,圈地为王整出第二个太平天国并非是镜花水月,运气好的话甚至能改天换日。 不然一贯道为啥折腾出这么大的摊子?总不可能是因为兴趣吧? 大重九将其列为头号打击目标,是有着根本且绝对的原因在。 虽然还不清楚一贯道究竟准备到了何种程度,但能将四通八达的大县城给腐蚀到几乎家家都有一贯道信徒,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然而当今世道乱归乱,却也是枭雄辈出,狠人一抓一大把,最重要的是时代变了,人心和军火两者缺一不可,一贯道靠在底层蛊惑人心让成群结队的信徒往前冲,对面一挺马克沁就能完美解决问题。 赵三元又想到当初一贯道要暗杀李冬至的事,它一直是个谜团,借着这次机会看看能不能调查出些眉目来。 就是耳边被叨逼叨,叨逼叨个没完。 比较下来,老康的絮叨简直是特么天籁,人生第一次有点想听老康在身边叨叨。 城南,一座偏僻巷子,土砖混杂的院墙极具当地特色,引不起任何注意。 干瘦男人在个破旧的木门前有规律的敲击着,随即木门被人从内开启。 刚开始赵三元觉得很好笑,心想你们这帮瘪犊子不就发展信徒么?咋跟特务接头似的? 等进了院子才恍然大悟,里边的人真不少,光是在墙根下蹲着的人就有十几个。 这年头炎黄虽然没有非法集会的律法,但当权者对这个概念是明白的,民间法教和人群聚集结合,傻子才会视而不见,必须是打压的对象,因此一贯道的小心翼翼情有可原,太张扬太装逼它活不到今天。 只要能进来这个院子,都能得到俩玉米面窝头,比之前那位大善人的粥场可实惠多了。 “伱随便歇一会,这些都是你未来的家人们,提前熟悉熟悉没坏处。”干瘦男人随便交代几句后,便往庭院深处走去。 赵三元乐得白吃白喝,既来之则安之,倒要看看一贯道是怎么个套路。 “兄弟,哪人啊?” 刚蹲在墙根底下准备吃窝头,身边慢慢蹭过来个自来熟的男人,面部脏兮兮的看不出具体模样,但眼睛贼亮贼亮的,两排牙齿洁白无瑕,跟蓬头垢面的外貌相比有着强烈违和感,岁数顶多三十,口音听不出来,反正没遇到过这个味儿的。 “东北人。” “嘿~听口音就知道是那嘎达的,我听说东北那边日子挺好的啊,怎么来河北讨生活了?” “仇家比较多。” “也是,一看小兄弟你的面相就知道是个狠人。” 赵三元好笑道:“你还会看面相?” 对方呲牙点了点头,根本不看赵三元,而是看他手里的俩窝头,舔了舔嘴角,“不止能看出兄弟你是个狠人,我还能看出你肚子不饿,对不?”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傻子都能听明白是啥意思。 看在这货还算顺眼的份上,赵三元将俩窝头丢了过去,“算你猜对了,来时吃了两碗板面,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吧唧吧唧.叫我虎子就成,大善人你怎么称呼吧唧吧唧” 这货吃东西砸吧嘴的声音真不小,而且吃相特有喜感,看的赵三元都咽了咽口水。 “人送外号绝绝子,至于大善人就别叫了,以前这仨字只当是夸我,现在听了跟骂我没啥区别,话说你进来时没发你窝头吃?” “绝兄弟你不知道,我小时候被饿狠了落下病根,十分八分的不吃东西心里就慌,饿的快拉的也快——哎呦卧槽!露头了露头了!” 只见虎子捂着屁股蛋冲到花坛里,开始了光荣的进化,嘴里不忘继续啃着剩下的窝窝头。 赵三元捏着鼻子拉开些距离。 心想一贯道真是广布撒网,甭管是啥德行的先拉进来再说,然后从中筛选重点培养。 不过这人确实挺有趣。 “来来来,都精神精神跟我进去,准备接受副坛主召见了啊。” 院子里的人们都赶忙站起身来,满怀期待。 目光长远的早就想入教奔小康了,目光短浅的也想入教后天天有窝头吃,赵三元这种是纯粹搞破坏来了。 众人逐一穿过回廊进入后院,草丛里的虎子面色大急,手里的纸用完了,只能揪些花花草草凑合。 后院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口大锅,锅前站着几个人,其中就包括引领赵三元前来的干瘦男人,而为首那人是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身上的道袍明显不合身,袖口处一贯道的标志很醒目,应该就是石门分坛的副坛主了,说是道士,更像个沐猴而冠的屠夫。 “各位兄弟姐妹,我教历史源远流长,最早可追溯到六万六千六百年前.” 副坛主开始介绍自家的企业文化,在场认识字的都没几个,哪能知道六万六千六百年前是哪朝哪代?只以为一贯道的历史真悠久啊。 赵三元低调站在人群中努力憋笑。 虽然早就见识过这帮妖人的扯淡能力,说教徒是十万天兵天将转世,说教主是弥勒的人间体这这那那的,但没办法,听一次都要大无语一次。 你家教主不是号称弥勒转世么? 六万多年前释迦牟尼还没出来呢吧? 按这个路数,你家教主更应该是燃灯古佛的人间体才对。 大哥你吹牛逼过过脑子行不? 真要碰见个懂行的揭穿你是不是很尴尬? 副坛主洋洋洒洒满嘴跑火车,下边的小老百姓是哇塞一哇塞。 听不懂,但大受震撼。 “绝兄弟,你咋不跟着哇啊?”虎子小声问道。 “听入迷忘了,哇~好厉害~”赵三元敷衍着滥竽充数。 与此同时,副坛主身边的教徒开始给大铁锅下添柴引燃,等准备的差不多后,副坛主扬了扬手掌再握拳。 收~ 惊叹声渐渐停止。 副坛主神秘微笑,向大铁锅里扔下一枚大洋说道:“这口大锅里都是油,你们信不信它烧开后我能徒手把大洋捡出来?” 一片哗然。 众人心想这不扯淡么? 手伸进滚烫的油锅里还不得外酥里嫩啊? 惊愕归惊愕,人们都不知觉的往前靠去,发现油锅内已经开始咕嘟咕嘟冒着泡。 见气氛差不多了,副坛主大喝一声,又是踏步又是掐诀,摇头晃脑嘟嘟囔囔。 “天灵灵~地灵灵~” “蓬莱真仙来显灵~” “四海冰龙来助我~” “金刚罗汉护太平~” 副坛主嗷一嗓子,还真就伸手入铁锅,翻腾的液体都快到咯吱窝了,可他脸上表情丝毫没有疼痛感,甚至一点变化都没有。 眨眼间,他就将锅底的大洋给握在手中。 惊叹声不绝于耳,大呼小叫活神仙。 众目睽睽下做不得假,人们是亲眼所见他从油锅底捞出的大洋。 当然,也有不信邪的走到油锅前,用手指轻轻沾向油锅。 “啊——” 一声惨叫,那人的手指被烫得通红。 这下子都深信不疑了,看向摆造型的副坛主都像是看待真神。 唯有赵三元无聊的打着哈气。 就这? 就这? 老子还以为能看到啥有趣的术法,这顶多是障眼法。 “绝兄弟你咋又不跟着惊讶啊?” 赵三元懒得演了,调侃道:“有啥可惊讶的?这种事只要做好准备,随便找个老太太都能从早捞到晚。” 真相并不复杂,无非是材料、火候、时机三个关键。 油锅里是油么?答案是的,但绝不单单是油,在倒入油之前,锅底已经提前倒入许多醋,两者短时间内不会彻底混合。 等热度到了一定程度,醋先被加热,咕嘟咕嘟冒泡的不是油到了沸点,而是醋,油是温热的而已。 最后就是时机了,太早不行,震撼力度不够大,太晚不行,后果跟那个不信邪的小可怜一个下场。 至于赵三元为啥知道这个道理? 因为有秀才这个大学生啊,他闲着没事总会传授些科学知识,相处到今天,赵三元不止知道了一些液体的沸点,甚至还知道内燃机气缸夹角要小于一百八十度才合理。 说回副坛主,单是一个项目他觉得视觉冲击力还不够震撼,所以他又准备了一个。 上刀梯。 视觉冲击力更加劲爆。 副坛主脱掉鞋子撸起裤脚,又开始呼呼哈哈念着那种有佛有道不知所云的咒语。 但这并不影响吃瓜群众们继续哇塞一哇塞,瞪圆了眼珠子看着副坛主真的一步一步蹬上刀山。 刀肯定是真的刀,谈不上吹毛断发,切切土豆丝肯定没问题。 不过赵三元更加失望。 这都啥啊? 科学知识小课堂? 不就是利用压强和力学原理的杂技么?不是说这种传统艺术不好,问题你是一贯道的副坛主啊,就给咱们表演这玩意儿? 曾经干的黄爱民和窦海他们,个顶个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绝兄弟,你好像很失望啊?” “废话,我想看的不是这些,就没有更玄乎点的?” 虎子嘿嘿一笑,“我听说一贯道的副坛主只管收人,有真本事的都是坛主啊点传师啊的。” 赵三元翻了翻白眼,“那还差不多,要是都跟这货似的,一贯道活不到今天,兔子就能灭了他们。” “能杀人得兔子?这兔子成精了吧?”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该看热闹看热闹。” 果然最下等的准教徒,是看不到真东西的么? 待副坛主的科学杂技表演完毕,气氛也到达了顶点,绝大多数人都用最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这不过是牛刀小试,你们只要拜入我教,诚心信奉,什么刀枪不入点石成金都不是梦想,遇到重病恶疾,我教也会派人医治,现在告诉我,你们愿不愿意加入?” “愿意!愿意!” “好,大家都是聪明人让我很欣慰,但想加入我教是有条件的,每人每月需要上交二斤粮食。” 一听要交粮食,炙热的氛围消减了不少。 家里有余粮谁入教啊?在场的不都是快活不起的人么? 副坛主面色淡定,胸有成竹,继续说道:“没粮食也不怕,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嘛,我教在石门周边有许多田产,你们可以用个把子力气来帮助我教,等贡献足够了一样可以学到真本事,放心,包吃包住。” 氛围再次炙热起来。 有了希望后失望再泛起希望,心态是完全不一样的,再加上副坛主给画的大饼足够香,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这跟打白工好像没啥区别。 赵三元嘴角冷笑。 狐狸尾巴到底露出来了。 入门前的小恩小惠是手段,吸血压榨才是根本目的,一贯道敢这么干,投入和回报比例肯定非常可观。 至于什么免费医治更是扯淡,到时候梳理几个典型案例即可,其余的就说教徒家人们数量太多排不过来。 这时,一个教徒快步走到副坛主身边,焦急汇报道:“城东的王麻子带人把我们要运来分坛的粮食给抢了,还打伤好几个弟子!” 副坛主闻言雷霆大怒,他忍那个王麻子已经很久了,仗着是县长的小舅子为所欲为,以前的小冲突小摩擦就算了,现在竟然敢抢粮食,反了天了。 随即振臂高呼开始忽悠,“兄弟姐妹们!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我教有难,本来要准备发给弟子们的粮食被人劫了,你们说该怎么办?” 众人一听这还得了? 全都扯着脖子大喊:“抢回来!抢回来!” “好!都是好样的!现在就去库房抄家伙,跟我一起去吧粮食给抢回来!” 啥叫群情激奋啊? 这帮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武装起来,刀枪剑戟的应有尽有。 本想偷摸离开的赵三元哭笑不得,气氛都到这了,不去的话太过鹤立鸡群,肯定会引来没必要的注意。 虎子轻声问道:“绝兄弟,我们去不去啊?” “肯定去啊,你去拿家伙。”赵三元仰天长叹,谁能料到混进一贯道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出去械斗打群架? 怪味儿大饼果然噎得慌。 然而更离谱的还在后边。 这场突如其来的械斗,意外的达成了赵三元的目的。 正值黄昏,三四十号人在副坛主的带领下往城东赶去。 那个叫王麻子的恶霸估计是嚣张惯了,根本没把副坛主放在眼里,而且还利用特权清空了这条街道,同样带着几十个人以逸待劳,准备当面锣对面鼓的干一场,意思是我就抢你的了,能咋地? 第267章 响了 第267章 响了 长街两侧,双方人马泾渭分明,剑拔弩张。 一方是县长小舅子带头,人如其名,脸上的麻子真不少,但不是天然生长的雀斑,更像是被土枪崩过脑瓜子,表情极其嚣张,腰间别着把老式型号驳壳枪,身后有四五十个青壮,棍棒镐把杀猪刀应有尽有。 另一方就显得没那么专业了,一帮乌合之众,不过副坛主很擅长如何调动情绪,他把被抢夺的粮食说成是准备发给新教众的,这句话堪称最强鸡血,如果打架械斗就能有粮食拿,那这些穷苦老百姓宁愿天天喋血街头,当然,手里的家伙也不差,足以见得一贯道石门分坛的存货是很多的,只是没有火器而已。 “王麻子!我忍你很久了!识相的赶紧把抢的粮食还回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放你妈了个屁!谁忍谁?你们一贯道最近几年也太猖狂了点,老子原先在成北有三百亩良田,也不知我那个姐夫被伱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连哄带骗的交出去二百五十亩,这些粮食本来就该是老子的!” “钱货两讫!地是拿钱买的,又不偷又不抢,再说你王家有什么资格嚷嚷?那些土地还不是你们利用职权和暴力抢夺过来的?” “别跟老子扯淡!有钱了不起?你们多少钱买的老子出十倍!只要脑子不傻,那些良田根本不会卖!” 群架嘛。 开场肯定是传统互喷垃圾话的环节,都想站在道德制高点谴谪对方。 都是茅坑里的石头,谁也没比谁干净哪去。 兼并土地这种事从古到今就没断过,有利益纠葛很正常。 况且谁也不傻,能用人数优势震慑解决问题再好不过,退而求次用口水,能吵吵尽量不动手。 但人群后边当气氛组的赵三元颇感无聊,心想你们能不能快点?好不容易混进一贯道,得找机会接触更高级的干部,最少得是正坛主级别的,现在来看一贯道的副坛主没啥实权,接触不到核心机密。 “来了来了——绝兄弟开打没?” 虎子一路小跑赶到,因为刚才去拿家伙了,所以迟来了半步。 等赵三元瞧到他手里的东西时,严重怀疑这货是对面安排来的卧底。 “你拿的是啥?” “家伙啊。” “人家不是双节棍就是大片刀的,你确定这东西能用来打群架?” 虎子看了看手里沉甸甸黑乎乎的铁嘎达,一本正经道:“当大锤使唤没啥问题吧?它可沉了,再说我去库房的时候就剩这玩意儿了,没选择的余地啊。” 赵三元脑仁嗡嗡响,被气的。 说到打群架,讲究的是就地取材,只要有杀伤力用啥都没问题,可虎子手里拿的黑铁疙瘩实在太他妈离谱了。 大炮手摇式爆米花机! 兄弟你觉得这玩意儿适合出现在这里么? 我没掏出咒布戒刀就是因为不符合环境气氛啊! 最可气的是,虎子他拿来的是全套蹦爆米花装备,甚至还有一小兜玉米粒。 好好好,你真人如其名,是真特么虎,一贯道收了你这个大聪明真是祖坟爆炸的好运气。 虽然东西很离谱,但不能否认它的价值。 首创是西洋人,发明在上世纪末,传到炎黄没几年,是个挺时髦的玩意儿,一般地方都看不到。 “现在怎么做?上不上?”虎子摩拳擦掌显得很兴奋。 赵三元赶紧拉了他一把小声道:“上个屁啊上,你来石门讨生活是为了横死街头?” 即便是萍水相逢,可相见便是缘分,这货虎是虎了点,但赵三元并不愿意看到他傻了吧唧去当炮灰被砍死。 罢了罢了,希望对面那俩傻屌赶紧完事吧,各回各家。 此刻王麻子和副坛主越喷越来劲,两人都撸起袖子面对面指责彼此的不对,吐沫星子满天飞。 某个方面来讲,两人还没傻冒泡,都不愿两败俱伤,王麻子是县长的小舅子,他当然清楚近些年一贯道在石门的发展有多猛,副坛主也差不多,现任县长暗地里跟一贯道有许多利益牵扯,干他小舅子无异于撕破脸,这次来只不过是要表明态度,做的别太过火,随随便便还回来一半粮食就完了,有个台阶下。 正当赵三元准备点根烟打发时间时,他鼻子突然嗅了嗅,闻到了一股子香味儿。 回头望去,烟头差点没吸进嗓子眼。 “你在干啥.” “弄点吃的啊。” 只见虎子不知啥时候在角落台阶上把爆米花机架了起来,炉火烧的极其旺盛,火星子噼啪乱窜,他一本正经的回答,有一种脑干缺失的美。 大哥你是一点边界感都没有么? 两边正要械斗干架,你在这崩爆米花? 副坛主回头要是看见,第一个砍的就是你小子,直接清理门户。 等会儿! 爆米花是用崩的! “哎卧槽你别——咳咳咳——” 因太过惊愕,这次赵三元真的把香烟吸进嘴里捅到了嗓子眼,没说出后半句话。 但甭管说还是不说。 都晚了。 回不去了。 虎子一脚踩在小弯头气门上。 轰——!!! 堪比30cm平射钢性榴弹炮爆炸的巨响,震得长街两侧的窗框子都跟着震颤。 然而虎子他显然是个生手,这个工作对他相当具有挑战性,霎时间升腾的蒸汽和漫天爆米花将他淹没。 人活没活着不知道,可赵三元知道爆米花内部的压强太大了,就见那大铁疙瘩平地起惊雷呼啸而来。 它蹭过一个又一个人的脑顶,蹭抛物线落了下去,正中对面一个马仔的胸口,当场吐血晕死过去,估摸着胸口不仅仅是青一块紫一块了,搞不好肋骨都得断几根。 之前虎子就说过他落下过毛病,肚子饿的快拉的也快,时不时的就得吃点东西。 奈何事发突然。 谁能料到这么剑拔弩张的气氛下能有人崩爆米花? 谁又能料到黑铁疙瘩赶巧了正中目标? 真应了大类放屁赶点了这句老话。 在其余人看来,尤其是王麻子看来,老子跟你好说好商量,你不讲武德是吧! “搞偷袭?老子先毙了你!” 石门爷们儿的主观能动性或许都比较强,气性也比较大,王麻子掏出驳壳枪对准副坛主,后者也委屈啊,真不是他不讲武德,他根本没交代谁搞偷袭。 但说啥都晚了,黑黝黝的枪口不会耐心听谁讲道理。 副坛主嗷一嗓子连滚带爬往回跑,大喊道:“家人们上啊!王麻子没安好心,我们把粮食抢回来!” 砰砰砰—— 枪声与怒吼声此起彼伏。 王麻子没等开几枪,双方就陷入混战当中,霎时间形成刀光剑影的大乱斗。 而副坛主的运气差到了极点,混乱中被最后一颗子弹打中后心栽倒在地,只是被他调动起来的穷苦百姓已经顾不得许多,牲畜粮车近在眼前,必须搏一搏,况且子弹不一定能打中自己。 必须得说,石门民风非常淳朴,打群架好像个顶个的不要命。 唯有赵三元站在风中凌乱,一脸欲哭无泪。 这特么叫啥事啊? 我好不容易混进石门分坛,准备顺着副坛主的线往上捋,现在可好,他妈的原地开席了。 作为始作俑者的虎子有些手足无措,挠了挠后脑勺,“劲儿好像憋大了,不该听响,应该慢慢放气才对。” “你要说的只是这些?” 难绷。 赵三元内心颇感无奈,你小子是上天派来专门坑一贯道的吧?分分钟搞死个副坛主。 无奈归无奈,现在这条街上一片混战,因为王麻子是县长的小舅子,所以他肯定提前打了招呼,短时间内不会有巡警来镇压。 副坛主嗝屁了,但事还没完,赵三元把虎子拉到身边说道:“咱们找机会冲过去,趁着这帮瘪犊子干架,把那两车粮食运回去,怎么说都是大功一件,说不定能分咱们十斤八斤的。” 虎子深表认同,感叹觉兄弟脑子真灵光,赵三元同样感叹虎子除了虎逼点倒也不傻,无需交代,这货就主动跟赵三元配合表演,你给我一拳我踹你一脚,在乱战中慢慢往前蹭,没引起过多的注意。 直到两人把两车悄咪咪运走后,混战还在继续,都杀红了眼,王麻子也在混乱中被踩踏致死。 傍晚。 一贯道的据点。 这里的氛围与之前明显不同,赵三元把辆车运回来时,感觉到了‘同类’的存在。 “哪里来的?” 沉声喝问在身旁响起,是两个身穿一贯道袍的男人。 赵三元谨慎回答道:“从城东过来的,副坛主带我们去抢粮食,他被王麻子给打死了,咱们俩见情况不对就偷摸把粮车运回来。” 道士闻言后点了点头,“粮车不用管了,你们俩去内堂,坛主刚到不久,去把事情经过跟坛主说明白。” 坛主? 赵三元内心大喜,庆幸之前没有趁机离开,回来果然是对的。 “你咋把它又拎回来了?” “多可惜啊,它崩出来的爆米花可香了,绝兄弟你一直帮衬着我,没啥好送的,我就想借花献佛吧,你拿回去没事崩点爆米花吃。” 看着虎子手里拎着的铁疙瘩,赵三元又好气又好笑。 既然是善意,那就没有拒绝的道理,说实话这玩意儿确实不错,以后走南闯北多带点苞米粒,崩出来的爆米花又好吃又顶饿,只不过伴随着一定危险性,好家伙到现在还记得锅炉崩飞的瞬间,跟炮弹没啥区别。 内堂。 正首位置坐着个面色红润的妇女,但她的穿做打扮昭示着绝非常人。 她一脸享受品着香茗,看都没看赵三元和虎子。 “今天入的教?” 赵三元只是点了点头,而身边的虎子嘴那叫一个甜,“是啊坛主姐姐,我从西宁逃难过来的,早就听说过我教大名,不加入后悔一辈子啊。” 刮目相看。 赵三元之前都没发现他口才这么好,坛主姐姐叫的都要拉丝儿了,学不来学不来。 女人慢慢放下茶碗看了过来,轻笑道:“不光脑子好,还会说话,比你们那个副坛主强百倍千倍,死了也好,我正想换一个。” 从话里不难听出,一贯道的副坛主们地位很低,死了就死了,在坛主看来跟死个臭虫没啥区别。 想想也是,如此庞大的宗教群体,组织架构不可能做到完美,底层教众都是被利用的工具人,只有做到坛主的位置,才能算站住脚跟,之前的李谷雨就是例子,宁可把全家都干死也要当坛主。 “我是本家石门分坛的坛主孔霞,你们两个都不错,是可塑之才,比被当街枪崩死的副坛主强百倍千倍,自己死就算了,还拉着不少正规弟子一起死,见小利忘大志,他即便有命回来,我也会活剐了他。” 随即她挥了挥手,“去吧,现在有个事人手短缺,需要你们这样机灵的弟子。” 赵三元没有去追问什么事,拉着虎子退出内堂,外面已经有嫡系弟子等候。 “时间有限,来不及给你们换行头了,现在跟我走。” 虎子疑惑不解,“去哪啊大哥?” “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多问。” “哦”虎子没继续追问,从兜里掏出一把带着糊味儿的爆米花吃了起来。 一路出城,往东南方向。 戌时左右来到一片不起眼的庄园,周围是大片良田,建筑群基本是平房,最高的是座二层小楼,谈不上多气派。 建筑内灯火通明,有十几二十个的弟子在忙活着,好似在布置会场,连桌椅板凳都换成了上好的紫檀木。 “你们俩跟着我去台阶铺红毯,抖机灵这点。” 赵三元故作惊讶问道:“大哥,咱们坛主是要过大寿还是咋地?真隆重啊。” 那道士显然是知道些内幕,哑然失笑,“光是坛主可没这么大的排场,是上面有大人物要来。” 虎子两眼冒光,“大人物?教主他老人家来么?我还没见过活神仙转世呢。” “别瞎说,如果教主来,这里至少得铺金砖。” 赵三元大为失望,是真的失望,他一直想见识见识邪教头子是啥德行。 看到赵三元失望的表情,道士加重语气提醒道:“虽然不是教主亲临,但你们也别含糊,两位三才、三位点传师、九位坛主驾临,你当是小事?赶紧干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从早上折腾到现在,赵三元终于得到了关键信息。 师父的情报果然靠谱,一贯道真的要在石门进行一场密会。 参与者最低也是个坛主,拢共十四个高级干部。 从跟一贯道杠上到现在,赵三元遇到过身份最高的也就是个当点传师的窦海。 好好好! 这么多条大鱼! 要是老高和兔子在就好了,遍地大功! 第268章 玩脑筋 第268章 玩脑筋 几经努力下,赵三元成功打入一贯道内部成为光荣的老六。 从工作性质上来说,都是一些最下等的力气活,谈不上什么伟大前途。 但妙就妙在时机来的太巧妙,副坛主为了利益带一帮弟子和准弟子去上街砍人,导致一场街头械斗下来死的死伤的伤,很多今夜该来布置密谈现场的弟子都报销了。 别看一贯道教徒不要少,大多数都是无关痛痒的外围,真正给教里办事的都是真正的弟子,有机会学到几样本事的,这种潜力股并不多,脑子机灵的就更少了。 赶巧,赵三元和虎子的良好表现被石门坛主孔霞看中,临时被拉来干活,如果按照正常发展,两人以后在一贯道的前景肯定不错。 很遗憾,坏小子是来当老六的。 领导,组织有我你就死心吧。 不过在此之前,赵三元还有一件事要做。 虎子。 赵三元虽然爱上头,可他脑子向来都不慢。 相处一天下来,这货的很多行为特别缺心眼,问题是真的只是单纯的虎逼? 说他脑子没毛病吧,他‘一炮’间接给副坛主送走原地开席。 说他脑子有毛病吧,他在坛主孔霞面前没漏出任何马脚,用东北话讲是大萝卜脸不红不白的,一点都没有害死副坛主的愧疚。 看不透。 赵三元看不透他,所以找机会试探试探。 人心险恶,万一自己这边真的意外暴露目的,再被对方献祭个副坛主来引君入瓮不是没可能。 “虎子哥,我现在才来得及问,你以前是打铁匠?” “不是啊,打铁可是高级技术工种,在我们西宁那边是十里八村最抢手的,找婆娘都不用彩礼。” “那你为啥想把爆米花机当锤子使?一般人都不会玩锤子吧?” 虎子呆呆的表情,清澈中透漏着愚蠢的眼神,一本正经道:“谁说锤子就一定要锤了?我可以扔过去砸啊。” 赵三元翻了翻白眼,“捡一块大石头岂不更好?况且伱不光拿了爆米花机,配套的那些零件你也没落下。” 沉默了一小会儿,虎子微微叹了口气,拍了拍赵三元的肩膀,“绝兄弟,你的问题真的好蠢,大石头又没有把手,我得两个手捧吧?拿过来也只能我一个人砸,所以带那些配件是因为兄弟心里有你啊,打起来后我俩一起砸过去,都是铁疙瘩,砸身上很疼的。” 合理。 真特么合理。 赵三元阿巴阿巴半天竟然无力反驳。 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无论怎么看,眼前这货都是个可爱的傻蛋啊。 “说起来,绝兄弟你挺不地道的。” “我?我又咋了?” 虎子指了指赵三元的后腰,“刚才你撒尿的时候我看到了,你腰后别着把刀,你说你都有家伙怎么还让我去取啊?真不地道,有好东西还藏着掖着的。” 赵三元尴了个大尬,一时间想起在李家老宅的日子,自己用炉钩子折腾了半天,后来才发现老康手里有桃木剑,是真的难绷。 咒布戒刀对邪祟是挺管用,也同样可以捅活人,死在刀下的都好几个倒霉蛋了,况且在普通人看来,刀就是家伙,难道砍人的时候还有比它更好用的? 总不能兄弟跟你心连心,你跟兄弟玩脑筋啊? 自知理亏,赵三元赶忙递过去一根大重九香烟转移话题,“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其实那是把善良之刀,我平常都用来土豆丝儿的,从来不砍人。” 嗯,说的好,黄爱民和丸毒子他们表示很赞。 一看有香烟抽,虎子的笑容温暖纯真,没心没肺。 “该说不说,一贯道是真有钱,刚才我去看里边用的茶碗都是镶金边的,哪来这么多钱啊?” 赵三元冷笑不已,“光靠可怜的香火肯定不够。” 纵观古今,有太多大事未成先自我迅速腐化的人或势力。 远的有明末闯军,近的有太平天国,哪怕是传说中的汉高祖,他进咸阳宫的时候都控制不住自己,毕竟里边有金山银山,御用嫩模,出身贫寒的泥腿子哪受得了这个? 抛开最终目的不谈,一贯道能利用天时地利蛊惑人心,短短时间内迅速壮大成为炎黄第一邪教,肯定不是运气使然,是有真东西的,不过现在来看,一帮教内干部开个会都要整这么大排场,上限注定不咋地。 “虎子哥,等后半夜休息的时候我要离开一趟,这么大的庄园少个干活的应该不会被发现,如果真有人问起你先帮我打个圆场。” “啊?刚才领导都说了不允许私自离开,否则会受到严厉惩罚,什么大事啊你要走?”虎子被吓的一踉跄,赶紧四下张望,发现没有人偷听后才松了口气。 赵三元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实不相瞒,我在外边新处个相好的,一天不亲两口就浑身难受,放心,咱们忙活了大半夜了,上午应该不会再安排干活,我很快就能回来。” 虎子明显很惊愕,他上下打量着赵三元,试探性问道:“你在外边有人了?” 嗯? 这叫什么话? 赵三元愣了愣。 啥叫外边有人了啊? 整的自己好像偷摸找姘头了似的。 难道是之前忽悠过他说自己成亲了? 还是说,虎子他跟陈振年一个性癖? 想到这赵三元浑身一机灵。 你他妈不会是垂涎老子的美色吧? 越想越哆嗦,赵三元决定下点大本钱,他将手里还剩下的两盒大重九香烟都给了虎子,郑重道:“虽然咱俩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也一起同甘共苦砍过人,这忙你得帮啊。” 虎子倒是没有拒绝,认真点了点头,“没说的没说的,你放心去,可兄弟有句话不吐不快啊,野花香是香,可它不长久,偶尔闻闻就行了,过日子还得找正经的小白花。” 赵三元越听越迷糊,你好像对老子的情感问题很关心啊? 甭管野花白花,反正不找南通菊花,你死了这条心吧。 又交代了几句后,赵三元借着月色潜伏进麦田里,确定没被发现后,快速往十里堡方向赶去,既然知晓了石门密会的高级成员人数,那必须得好好利用指定计划。 望着赵三元离去的背影,虎子坐在台阶上,熟练的弹了弹烟盒,一根香烟划过优美弧线被叼在嘴中。 “抽来抽去,还是它味道最好啊” 清晨,十里堡。 太阳照常升起,鸡鸣声依旧沙哑。 老康老刘和秀才三人抱膝坐在屋檐下,大眼瞪小眼,眼里充满血丝。 又是个不眠之夜。 与昨夜不同的是哥仨不是因为满屋子的大宝贝。 因为老弟。 说好去捡破烂,捡着捡着人咋还捡丢了? 孩子一宿没回来,可把人愁坏了,撒尿都焦黄。 而且欧黄也没回来,总不可能迷路了吧?石门距离十里堡放个屁的功夫就到了。 倒是老爷子心大的很,该吃吃该睡睡,甚至还跟小栓子睡了个懒觉,完全不像是徒弟丢了的样子。 吕秀才看了看天色,“刘哥康哥,要不去找找吧?万一老弟出了啥事咱们哭都没地方哭。” 老刘叹了口气,“你没听到老爷子昨晚说的话?咱们仨都丢了三元也不会丢,那小子九转回肠,只有他拐人没人能拐他,继续等吧,老爷子不让咱们擅自行动。” 这时老康突然站起身来,因为他透过篱笆墙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欧黄! 好家伙终于回来了! “欧大哥,三元哪去了?他没跟你回来?”老康面色急急急急急急,四下张望都没看到老弟的影子。 “别急别急,听我慢慢说。”欧黄把破布袋子放下后,将已知的事无巨细都说了出来。 他没有完全按照赵三元的交代去做,在县城东门外等待了好几个时辰,生怕赵三元找不到回家的路,无奈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人,便忐忑的回到家里。 而听到老弟他竟胆大包天的去石门分坛当卧底,哥仨都欲哭无泪。 诚然,确实是三元的风格,艺高人胆大。 可危险性同样大,深入虎穴龙潭,一旦被识破了身份,必将被围殴至死,恐怕三头六臂都闯不出来。 欧黄看到他们的表情,不由得欲言又止,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欧大哥想说什么?” “唉各位别怪我多嘴,虽然大家刚认识没多久,可我自问各位都是热心肠的好人,真不想看到谁有危险,你们如果想打一贯道的主意,我斗胆劝一句收手吧,他们的势力太大了,我听说以前有好几个地主乡绅跟他们对着干,最后全都家破人亡了。” 心自然是好心,哥仨听得心里热乎乎的。 没有什么利益牵扯,全凭心意相交,入关以来这种好人太少太少了。 老康抹了抹脸部僵硬的皮肉,微笑道:“放心欧大哥,咱们做事从不愧对天地良心,自问都有几分本事,我相信三元他能拿捏好,来,咱们说说你的事。” “我的?” “对,就是你的,昨夜咱们哥几个唠了很久,都认为你的好运气并非偶然,大概率有啥东西在影响着你,只是很难去判断,所以准备用本办法来确认一下,能找到原因,自然有可能解决问题。” 欧黄感动的热泪盈眶。 好人啊,都是好人啊,真是说到做到没有光耍嘴皮子。 正房屋内,老刘已经提前布置好法坛,本来就是想等欧黄回来处理他身上的问题。 方法很简单,如果欧黄背后真的有什么东西,那老刘就想办法给它请上身,再让老康和秀才跟它唠唠,之前在工程队首次相遇时,老刘便用的这个方法。 “放轻松,去努力想那晚你喝醉酒碰到的人。” 法坛前,老刘点上三盏引魂灯,又系三根红线绑在欧黄的手腕和椅子上,另一头捆在引魂灯的灯脚。 绕坛三圈半再系一根红线绑在自己的手腕。 欧黄哪里见识过这等场面?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一想起因为好运气所带来的困扰,他便努力去平复心境,期待真的能解决问题。 哗啦啦—— 老刘焚香敬上,燃烧福金纸钱,晃晃悠悠敲着文王鼓。 “有冤申冤,有苦说苦。” “清风降行,烟魂超脱。” “藏落太元,来吾坛前” 论请魂儿请精怪的本事,哥几个里老刘最为擅长,他原本就靠这手绝活吃饭,只是轻易不用罢了,因为对身体负担比较大,碰上硬茬子,事后可能要在炕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 老康和秀才护在法坛两侧,谨防有孤魂野鬼趁机往老刘身上扑。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刘越唱声音越沉,他很快做到欧黄的对面,脑袋耷拉着,几乎听不见唱词。 欧黄看不见,老刘的额间灵火在慢慢减弱,灵魂有些飘忽不定。 正常现象,他的灵魂如果不挪开点地方,别的东西没法上身说话。 “来了。”老康轻声提醒,身旁的吕秀才也点了点头,两人都感觉到有灵体在接近。 还别说,真猜对了原因,确实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欧黄,至于究竟为啥,等一会上身后问了才知道。 噗通—— 两声闷响。 老刘和欧黄双双瘫软在地,屁股撅的老高不省人事,引魂灯上的火苗扭来扭曲。 只见一股黄光蜻蜓点水般进入老刘的身体,又以更快的速度裹挟出老刘的二魂六魄往外飞。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老康和秀才全都吓得汗毛倒竖。 啥情况? 老刘翻车了? 没道理啊,他所做的一切都符合规矩,丝毫没有彰显出敌意,相反非常客气。 要知道所谓的请魂上身有两种,一种是用请的,一种是用拘的,老刘他明显用的是第一种,先礼后兵没毛病。 怎么对方上来就扬沙子?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刘被裹挟走了二魂六魄,这特么跟当初药王谷重伤的高首一样,时间久了那就真特么死了。 不敢耽搁,两人立马追着黄光往外冲,想用家伙吧还投鼠忌器,怕伤到老刘的灵魂,万一给误伤了,哪怕是魂魄归体也大概率是淌哈喇子的脑瘫。 “康哥!那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啊?” “黄大仙!” 第269章 又响了 第269章 又响了 老康非常确定,裹挟走刘芒泛二魂七魄的就是个黄家仙儿,还是个绝不亚于黄小六的大黄仙儿。 不要意外,炎黄物华天宝,可绝不单单只有关外黑土地上能成精,区别在于关外的名气稍微响亮一点罢了。 问题是,坑了老刘一把的大黄仙儿绝非等闲,要知道老弟家的六大爷在关外都有名有号的,一些仙家看到它都点头哈腰,夹着尾巴连屁都不敢放,跟它同级别的黄家仙老康真没遇到过。 所以现在面对的问题非常具有挑战性,说实话,老康一点信心都没有,哪怕带上秀才都很有可能白给,除非把师父喊起床主持大局。 “师父!” “师父快起来啊!” “老刘让妖怪抓走啦!” 厢房里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小刘上谁家偷狗了?一天到晚没个正型,吃啥狗肉啊?让他先把村头那只老公鸡炖了,打个鸣儿跟哭丧似的,烦得慌。” 老康泪流满面,因为他和秀才根本没办法停下来去找莫闻山,那团黄光的速度太快了,稍微慢点就会被甩开,只能是边跑边回头喊:“不是偷狗!是抓走!老刘的二魂七魄被黄仙给顺走了!” 紧接着是一阵埋怨起床气,厢房再次传来声音,“老子还合计多大的事儿?抓走就抓走呗,不还剩下一魂呢么?死不了,吃饭再叫老子!” 合理。 很合理。 老刘确实短时间内噶不了,可那也是阎王冲他笑的危局,您老咋一点都不着急啊? 得,只能先靠自己了。 可对付仙家这方面,老康和秀才都谈不上有多擅长,应对这种局面最好的方法是老头出手,其次是赵三元请自家大仙控场,用魔法打败魔法。 两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低矮的篱笆墙,面色焦急。 “秀才!你有没有办法?” “不确定,就算我真有办法,也得先拉近距离,它撺的太快了,康哥你能不能先唠住他?康哥?康哥?” 听没有回应,吕秀才回头望去,才发现老康跨过篱笆墙的时候被勾住了裤脚,脸直接拍在了土里。 哥啊! 多严肃的场合,别让我笑行不行? 上次在东大女宿舍你也不按套路出牌,茅坑炸粑粑,撞门大劈叉,我的脑子真跟不上我的笑点啊! 强忍着不笑喷,是吕秀才对康哥最后的尊重,赶忙上前扶起他继续往前追。 奇怪的是,那团黄光非但没有趁机跑掉,反而维持在五六丈距离左右,半空中晃来晃去的,显然是在有意等待,欠揍的很。 “追追追!绝不能让它把老刘的魂魄带走!” 现在大事还没干,对石门分坛的打击行动还没开始,这要是非战斗减员,简直是天大的耻辱,而且老刘真出了事,再回老家的时候怎么跟嫂子交代? 一时间,十里堡这个安逸的小村庄内鸡飞狗跳,村民们倒是知道欧家新来了几位客人,虽然之前没有人敢接待,可本村真有人接纳,至少证明不是坏人,这两天也都比较老实,见了男女老幼都客客气气的,博得许多好感,岂料今儿个一大早跟有啥大病似的,又是左右飞奔又是上房揭瓦,完全不知道在追什么东西。 但小山村嘛,娱乐项目有限。 许多手里没有活的村民都拎着小马扎出来吃瓜看热闹,权当是乐子了,孩童们最开心,他们跟在老康和吕秀才后边跑,甭管追的是啥,开心就对了。 欢乐的气氛弥漫十里堡。 好像只有老刘受伤的世界即将达成,因为人家欧黄昏迷归昏迷,灵魂并没有缺损。 而黄大仙化为的黄光有意在戏弄老康和秀才,不是钻入灶台底就是钻进烟囱里,等哥俩好不容易挤进去后,黄光带着老刘的灵魂轻松飞走,搞得哥俩越来越狼狈。 要说以死相搏,哥俩手里不是没有狠活儿,可想要控制就太难了,这可是能媲美六大爷的黄家仙儿,再者是投鼠忌器,怕出现意外误伤了兄弟的灵魂,所以只能用笨办法,想用捆仙绳绑住它,可这又谈何容易? 仙家要真是这么好抓,那它就不是老仙儿了。 可怜的老康和秀才,短短十来分钟的功夫,浑身上下不是炉灰就是泥土,卖相比逃荒的难民还凄惨,引来孩童们的阵阵嘲笑,而那些吃瓜看戏的大人们也都咧嘴笑了起来,喜感十足。 欧家篱笆墙内,莫闻山抱着睡眼朦胧的小栓子调侃道:“想法没错,可惜不够谨慎,饶是最靠谱的小刘都着了道,能给欧黄的气运拔这么高的大黄仙,哪里是好相处的?” “爷爷.爹还没有回来么?”怀里的小栓子揉了揉眼角。 “放心吧,伱爹回屋补觉去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熬了大半宿才刚睡一会,睡吧睡吧,吃饭了爷爷再喊你。” 如果赵三元和康木昂看到这一幕肯定会特别怀念,小时候莫闻山经常会露出慈祥的一面,而不是脾气古怪。 或许是因为他从小栓子身上看到了年幼时期两位嫡传弟子的影子。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眨眼间自己都须发皆白了,两个徒弟早就长大成人,如果就这么被承欢膝下颐养天年该有多好。 可惜,老天爷好像不愿意看到我这把老骨头闲着。 与此同时,赵三元拎着爆米花机终于赶回了十里堡,等瞧见欧家篱笆墙内站着的师父时,他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没直接一个滑跪过去。 以为师父因为自己再次自作主张彻夜未归生气了,跟那些拿着小皮鞭堵门准备教育孩子的父母一样。 “师、师父,您老起的挺早哈。” 莫闻山顷刻间收敛慈祥的表情,翁里翁气道:“老子哪天起的不早?” 赵三元尴尬赔笑。 得,拍马屁又拍马蹄子上了。 话说师父您老就不能和蔼可亲一点么? 我可是您亲徒弟啊。 “怎么?去县城里溜达一圈准备转行了?” “瞧您说的,这不是回来为了崩点爆米花孝敬您老嘛,小栓子肯定也爱吃,哎?老刘昨晚没蹲墙根守着满屋子宝贝啊?咋没看到人呢?” 莫闻山指了指身后正房,“他二魂七魄离体,应该很快见着他太奶了。” ??? 赵三元大吃一惊。 二魂七魄离体? 自己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啥? 难道有人偷袭? 有师父坐镇根本没谁能翻起风浪啊。 况且老刘都要噶了,师父您咋一点都不着急? 赵三元脸色煞白往里冲,却被莫闻山给叫住,“急啥?小康和吕家小子已经去追魂了。” “呼——还好还好,他俩联手肯定没问题。” 莫闻山又接了一句,“他俩投鼠忌器,等小刘到了头七的时候,魂儿也追不回来。” ??? 赵三元人都傻了。 他可太清楚兄弟们的本事,谈不上绝顶超凡吧,至少是高手行列了,除非遇到祁四海那种变态老登,其余问题都不大。 谁啊? 连老康和秀才联手都没办法? 越想越急,赵三元立刻掐诀准备请老仙儿帮忙,他清楚这方面请老仙儿帮忙准没错,但又被莫闻山给拦住了。 “你不是说要崩爆米花么?先整点尝尝味儿。” 师父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反倒让赵三元冷静下来,放弃掐诀起咒请老仙儿。 要说靠谱,师父最靠谱,他老人家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等着吃老刘的席,这么做一定有着深意。 道理懂归懂,不代表赵三元不焦急,他本就是个火爆脾气,只不过有莫闻山压着,他不敢有丁点忤逆,苦瓜着脸把爆米花机架好,生火开摇。 渐渐的,赵三元看到了远处乱窜的老康和秀才,也看到了他们追逐的黄光。 身为二十世纪杰出顶香青年,他一眼就看出是个大黄仙儿,好家伙拎着老刘的魂魄跟拎棒槌似的甩来甩去。 心思急转下,赵三元大概捋明白了原因,想必是跟欧黄有关,因为院子里没有炊烟味道,也没看见欧黄。 合着影响欧黄的是只黄皮子? 但家里边没供香火啊。 怪事儿,真是怪事儿。 在赵三元一边摇撸子加热的时候,老康和秀才从村那头又追了回来。 等瞧见老弟‘没心没肺’的崩爆米花,老爷子还在他背后指导工作,说实话,老康和秀才心态有点要崩了。 尤其是秀才。 心想你们这对师徒咋回事啊? 这都闹翻天了还有心情崩爆米花? 是在准备给老刘开席么? 婚丧嫁娶席面上吃爆米花还真没遇见过。 不对不对! 吃个屁的爆米花啊! 救老刘要紧! 而赵三元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很无奈,师命难违,你俩先忙活着吧。 “小康啊,你先别追了,去隔壁邻居家买两个山药蛋过来。” “啊?” “啊什么啊?跟人家客气点,三元你进屋把小刘扛出来。” 莫闻山优哉游哉点上老烟枪发号施令,享受着温暖的阳光。 “前辈,我干啥?”吕秀才回头大喊。 “你继续追呗,昨晚上属你豆干吃的最多,运动运动泄泄气。” 吕秀才欲哭无泪,却丝毫没有反驳的理由。 本身就懂医术,知道豆制品吃多了确实容易胀肚。 很快,赵三元把昏迷淌哈喇子的老刘扛了出来,莫闻山指了指爆米花机旁边收纳的大网兜说道:“把小刘塞里边,为师今天再教你一招开开眼。” 看了看爆米花机,又看了看扛着的老刘,赵三元内心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上次看到师父这种表情是传授自己八卦流云阵的时候,首次以自身为阵眼,被山里的孤魂野鬼欺负惨了,师父倒好,乐得猛锤大树,笑话了足足大半年。 但这回应该不是针对自己吧? 赵三元把老刘塞进网兜,临了还照着屁股补了一脚,老刘啊老刘,你也有翻车的一天。 “火候不够,把山药蛋子捏碎跟玉米粒一起放进锅炉,然后把火烧旺点。” 玉米和山药混杂的特殊香味向外扩散,许多十里堡村民循着味道找来,奇怪穷乡僻壤的啥时候有卖爆米花的啊?真是稀奇。 莫闻山对着周围拱了拱手,朗声笑道:“诸位乡亲诸位父老,咱们一行五人初到贵宝地给诸位添麻烦了,要是手头没有事的回家找找箩筐木盆啥的,等爆米花出炉全白送,权当是感谢诸位了。” 一听有白食,气氛瞬间炙热起来。 爆米花是见过没吃过,县城里一兜子要几十个铜子呢,穷种地的哪里吃得起? 什么? 有诈? 就算有诈,也得先把便宜占了再说,然后偷偷看别人先吃有没有出现问题不就结了? “把你的铜锣拿出来,为师今天再教你一种符,专门对付调皮捣蛋的精怪。” 莫闻山抓起赵三元的左手中指按在铜锣面上,指尖已经渗出鲜血,在画着某种神秘符文。 “都说要悟十世身!” “十世身里有灵根!” “灵根自有正法藏!” “寻根胜寻海底针!” “凡身之内有真神!” “真神本是先祖根!” “仪轨法术谁人主?” “金花教主放光恩!” 诵持咒语时,恰好吕秀才再追一个来回,连呼带喘的追着黄光赶了回来。 莫闻山将赵三元的左手握成拳头,敲击在画好符文的铜锣上。 嗡的一声脆响,只见那黄光猛然一顿,好似受到了强大震慑。 紧接着莫闻山将赵三元的左手张开再虚握,那黄光一下子被吸了过来。 “小康,开炉。” “啊?啊!马上开!” 吸来的黄光连带着老刘的二魂七魄全部被塞进爆米花机中,封口再次封紧。 “行了,你小子摇吧,有多快摇多快。” “嗷嗷嗷嗷嗷————” 赵三元满头大汗,手摇似风车,他猜到师父准备干什么后格外卖力,嘴角带着期待坏笑。 “师父,咱啥时候开崩?” 莫闻山好笑道:“你小子满肚子坏水,平常你们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现在恨不得看他出洋相是吧?” 赵三元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兄弟不就是用来看乐子的么?您老以前跟长兴子师伯难道不是?” “.” 莫闻山有刹那失神,好似看到在剑虹观扫台阶的陈年旧事,自己骂骂咧咧扫地,师兄坐在更高的台阶上吐瓜子皮。 回家拿器皿的村民们都赶了回来,满是期待的眼神将莫闻山的思绪拉回现实。 见火候差不多后,他按住小栓子的耳朵,大笑喊道:“火候行了!开崩!” 赵三元就等这句话了,一脚踩在气门上。 “响咯!” 瞬间烟雾蓬勃,炸响震耳,不少人是头回见识威力,都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村里大炮了,劲儿忒大了吧? 但更让人惊愕的还在后边。 “咳咳咳咳——” 只见从满是热乎爆米花的网兜里爬出来一人。 正是悲催的老刘。 他满脸黝黑,脑型整个一爆炸式,脑袋大了整整一圈,耳孔鼻孔嘴巴脑壳上都冒着青烟。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刚才好像被炮弹给轰了? 被崩迷瞪的老刘眼神中有七分懵逼和两分无助,还有一分清澈的憨。 他脑壳嗡嗡响,根本不知道发生了啥,更不清楚换了个时髦脑型,这辈子都不敢想能跟爆米花一起出锅。 村民们大眼瞪小眼,小声议论着。 好像没听说崩爆米花能蹦出来个大活人吧? 新吃法? 但孩子们可不管那么多,瞧见香喷喷的爆米花后都大呼小叫冲了上去。 有人带头,就有人效仿。 没谁再管着爆炸头是谁,吃喝最重要。 哎~真香~ 当然,村民们看不到在网兜里还有更稀奇古怪的存在。 一个眼冒金星的黄大仙儿。 这黄大仙不一般,跟方才的黄光颜色截然不同。 纯粹的白。 第270章 报恩仙 第270章 报恩仙 崩爆米的炉子冲击力有多大,相信不需要过多赘述了,反正看老刘的爆炸头就一清二楚。 得亏他耳朵听力有毛病,不然这一炮崩下来,至少得迷糊三天。 但凡事有利有弊嘛。 二魂七魄在炉子里旋转加压,最后全都崩回了老刘的身体里,当然仅仅是这样还不够,之前放进去的山药蛋子是关键药引,理气安神。 莫闻山总能用随处可见的低廉材料办大事,当初在东方列车上炼蛊虫是一个路数。 不打针不吃药,一炮崩完就见效。 只不过没几个有胆量尝试用这种接地气的逆天疗法,玩好了啥都好说,玩不好大概率不是接地气而是接地府了。 “噗——” 老康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没办法,实在是刘哥的卖相太残暴,离远一看还以为谁家鸟窝成精飞出来了,就这要是钻媳妇儿被窝,脑浆都能被打散。 但欧家小院周围的氛围是相当哇塞,爆米真香啊,村民们活到现在都没尝过这么好吃的零食,甚至以后再看到别人崩爆米不崩出个人来都认为不正宗,啥也不是。 院外热热闹闹,院子里安静了许多。 赵三元把老刘扛回主屋,也没落下那个通体雪白的大黄仙儿。 说实在话它是真可爱,不见半点杂毛,除了莫闻山以外,哥四个全都没见过这种存在,印象里黄皮子都是黄色的啊,不然为啥要叫黄皮子? “师父,它真是黄仙儿么?”赵三元左看右看,又想了想六大爷的模样,简直没法比啊。 看看人家,跟误入凡尘的天宫精灵似的,六大爷的真身形象整个一黄家街溜子。 莫闻山坐在炕头嗑瓜子,一本正经道:“那还有假?谁说黄皮子只能是黄色了?固化思想要不得啊,你心里是黄的看啥都是黄的,胡家真身有白色红色黄色,蟒家仙有黑色玄色,常家仙就更多了还有带拼色的,你家常罗观的真身不就是金色斑斓大蛇么?”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而且还没说狸仙,这个仙族里恨不得五十六个喵喵五十六个色儿。 但问题是,不是黄色的黄皮子真没见过啊。 赵三元严重怀疑它是不是披了一层白狐皮毛,便用老秤杆捅了捅它的屁股蛋子,因为它到现在还没反应,挺尸了一样完全不动弹。 想想确实有情可原,被莫闻山用术法给镇了一下,又扔进爆米机里崩了一下,换做六大爷过来也遭不住。 老秤杆捅过去后,白毛黄仙儿的小爪子往后扒拉了一下,很讨厌的样子。 赵三元又坏笑着捅了捅,白毛黄仙儿的小爪子在屁股上来回扒拉,并口吐人言。 “哎呦别闹了” 一听这嗑,正照镜子的老刘顿时炸了,心情犹如他的新款脑型,气汹汹夺过赵三元手里的老秤杆,胳膊跟小马达似的连续捅过去,边捅边骂骂咧咧。 “他娘的你说不闹就不闹啊?老子好话好商量请伱过来谈判,你上来就玩埋汰的,现在不让闹了,就闹!就闹!秀才你再把院里的大铁锹拿过来!老子捅不死它!” 真不怪老刘暴怒,因为除了发型,他平日里悉心打理的八字胡变成了波斯风,他老婆最喜欢他的八字胡了,说是有点小性感。 现在可好,发型炸了胡子翘了,以后给人干活可咋办?谁能相信个‘歪果仁’是出马弟子?违和感很强的好不好! 哥几个谁也不敢劝,实在是老刘怨气太大了,情感事业双重打击,回家后媳妇儿很有可能不让他上炕进被窝,想想就悲催。 但谁家灵物能遭这种大罪啊?白毛黄大仙两只小手来回扒拉,最后实在没招了,它微微调整了下姿势。 下一刻,炕头上的莫闻山毫不犹疑抱着小栓子往外跑,并且把门关得死死的。 噗——!!! 只听厢房内一声响中带脆的奇怪声音,紧接着是赵三元等人的哭爹喊娘连连咳嗽。 “哎卧槽太他妈臭了!” “绝对是黄家仙儿没跑了!谁家仙屁都没有它臭——呕——” “好家伙!外表和这个仙屁完全俩极端!跟魁拉臭臭的画面一样一样的啊!” “师父快开门啊!呛鼻子辣眼睛齁嗓子!真扛不住了!” “谁家屎坑炸了么?” 砸门声接连不断,甚至连昏迷的欧黄都被臭醒了,但靠坐在门外的莫闻山不为所动,乐呵呵嗑瓜子。 开门? 拉倒吧。 这屁能臭出二里地去,十里堡的村民谁都别想好,人家正开开心心吃爆米,闻到味儿还不得把隔夜饭吐出来?你们几个小子折腾的屁,你们几个自己闻。 莫闻山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拍着大腿打节拍。 “我站在城楼观山景” “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 “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屋内的砸门声越来越小,直到厢房内再无声息。 清风徐徐,阳光明媚。 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吱呀 木窗发出一声几乎弱不可闻的轻响,白毛黄大仙的小眼睛滴溜乱转,比人还灵动。 之前又被镇又被崩的,一身能耐暂时没办法使出来,缓了这么一会后恢复的差不多了,还是先暂避锋芒的好,那几个小子都不简单。 “这个屁憋了能有几十年了吧?” 黄大仙浑身一机灵,欺霜赛雪的皮毛都炸了起来,缓缓转头看向莫闻山。 对人,它没有什么惧怕。 它怕的是其他存在。 莫闻山的身边,它能看到一团模糊的轮廓,通体缭绕着夺人摄魄的黑气,像人形又不似人形。 虽然看不出具体,但黄大仙心里明白,绝对绝对绝对不能放肆,否则后果很严重。 那.到底是哪路仙家? “大仙儿别瞎瞅了,跟几个臭小子折腾折腾而已,它不能把你怎么着,况且你又不是邪仙儿。” 莫闻山的话让黄大仙吃了定心丸,炸起来的白毛稍微落下去了一些,但还是谨小慎微,俩黑黝黝的眼珠子从未离开过那个神秘轮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欺负趁机欺负小刘是因为他想拿走几个厢房里的宝贝吧?其实大可不必,顶多是过过嘴瘾,没有你护着的欧黄发话,小刘一粒米都不会擅动,对了,还未请教大仙儿尊号?” “我没字辈儿,野路子出身,成仙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尊这个字当不起,叫我黄太平就成,我喜欢太平。” 莫闻山微笑点头,语气依旧很客气,“奇遇良缘皆是气运,人如此,灵物亦如此,无论成仙几载,既然成了便是天意,大仙儿能对欧黄关爱备至,肯定是知晓这个道理的,只可惜我那几个臭小子阅历还不够,惊扰了大仙儿万望海涵。” 相比较于赵三元的好话不会好说,当师父的社交段位可高太多了,不管怎么说,又是拿铜锣镇又是拿爆米机崩的,之后还被赵三元和老刘用秤杆捅了百八十下屁股蛋子,换谁都不乐意啊,更何况是脾气最臭的黄家仙儿。 但对善意,黄太平是能感觉出来的,再说了如果真翻脸,莫闻山旁边的神秘存在几下子就能给黄太平的粑粑捏出来。 人家都这么客气了,又没深仇大恨所以没必要张牙舞爪,给了体面不接着,容易被帮忙体面。 “你倒是看的透彻,没错,是我一直在帮欧黄,因为他值得,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可惜他八字太薄,否则我早就成了他的保家仙了,所以只能在其他方面帮助他。” 莫闻山对此并无意外。 暗想果真是抄了近路得道的黄仙儿,心性谈不上成熟,不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 福气分薄厚。 偶尔来那么一两次无伤大雅。 但照黄太平帮欧黄的程度早晚会出事。 有句话叫德不配位必受其累,福德运气也是如此,欧黄长此以往下去必然会被注意到爆棚的好运气,只要有心人来调查一定会发现那满屋子的宝贝,即便卖了换钱,那欧黄死的更快,前提是他有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黄太平的心是好心,却太执着于报恩了,可话又说回来,报恩仙就是这样不图回报的奉献,尤其是黄家的报恩仙,为了一份恩情,甚至能做到几代仙家轮番伺候着,永保后嗣子孙。 有情有义,恩怨分明。 报恩仙和仇仙走的是两个极端。 不过这话莫闻山没法明说,身为外人没资格去告诫,分寸很重要。 “大仙儿别急着走,等那几个臭小子醒来后我让他们给您赔礼道歉,深究因果还是他们草率在先,但还请大仙儿帮帮忙,让他们知道前因后果了,才能真心实意的知道错误,对吧?” 黄太平瞄了瞄屋内,又看了看莫闻山,俩眼珠子充满疑惑。 心想这么明事理的狠人,咋收了这几个倒霉玩意儿? 得。 本来也没想把这几个小子怎么样,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别打鬼主意而已,况且两天下来他们对欧黄父子如何都看在了眼里,确实不是恶人。 想到此处,黄太平点了点头,对着屋子内吹了一口仙气儿,分作四缕钻入哥四个的耳中,跟仙屁可不一样,都是仙家本源精华 而昏迷中的赵三元等人,意识全部被拉到某种空间当中,跟仙家打相差不多,在梦境中去编织出仙家想让人看到的东西。 漆黑的夜,皎洁的月。 赵三元猛的睁开双眼,发现了不寻常,身边的老康等人都在,疑惑看着四周。 刚才还在厢房里,怎么来到乡郊野外了? 难道被仙屁熏出了幻觉? “瞧,好像是欧大哥。” “他是不是年轻了一些?” “还真是,话说咱们到底怎么了啊?” “有点像仙家打梦,对吧老刘?” “嗯,估摸着是那个黄仙儿搞的鬼。” “先看看再说吧,有师父在,不会让我们出事的。” “我上去试试。” 赵三元跳下土坡迎面走向欧黄,这货应该喝了不少酒,五迷三倒的晃晃悠悠。 面对赵三元的招呼,欧黄根本注意不到,竟穿过前者的身体继续歪歪扭扭往前走。 没错了,肯定是那个黄仙儿把咱们拉进来的。 正想到黄仙儿的时候,只见草丛里窜出一道白影,正是黄太平。 它拦住了欧黄的路,小眼睛紧紧盯着欧黄的双眼。 “老乡啊你看我像不像人?” 欧黄醉眼朦胧,看啥都重影,只有耳朵还算好用一些,听到问话后打了个酒嗝。 心想这特么谁啊?大半夜的出来扯淡,好不容易从席面上抢下来一根大鸡腿回家给儿子吃,别耽搁我正事。 他摆了摆手随意敷衍道:“像像像!你比人还像人,赶紧该干啥干啥去吧!” 黄太平狼听罢,大喜过望很是高兴,竟然立起身子,犹如人一样,向欧黄作揖答谢,继而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不见。 这一幕让哥四个全都恍然大悟。 合着是黄仙讨封? 怪不得怪不得。 可欧黄你也太虎逼了吧? 你这句话是有代价的。 因为黄仙是借助你的气运得道,完完全全的抄近路,跟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得道的仙家不一样,代价需要人来背。 那夜之后,欧黄失去了味觉。 他以为是喝酒喝大了,却也没当回事,他乐天派的劝自己又不是富家子弟,顶多是以后嘴里没味道罢了,正好家里穷,吃别人的剩饭剩菜感觉不出馊味儿,儿子健健康康的就成。 或许有人以为失去味觉并没有啥大不了的,但如果真的落到自己身上直到死去那天都永远分不出酸甜苦辣,品尝不到世间美味,父母的慈爱早餐、妻子的交杯喜酒、孩子的床前喂粥、朋友间的推杯换盏. 然而有些缘分真的离谱。 欧黄又一次因为吃席晚归,路上再次碰见了拦路的黄太平,后者瞧见欧黄的时候也有点懵逼,万万没料到又是这位小倒霉蛋。 其实黄太平已经步入地仙门槛了,但它觉得修炼积攒功德太耗费时间,不如再找个人求气运,然而黄太平不知道,这种作法以后注定无法仙谱有名,永远只是个野仙,上限极低。 “咳咳老乡啊你看我厉不厉害?” 再次喝的五迷三倒的欧黄是真虎逼,他为了让儿子吃上猪蹄根本没多想,舌头打卷满脸的不耐烦,“厉害厉害,你比神仙都厉害行了吧?” 最近的人都咋了,大半夜的不睡觉,扯什么胆淡啊。 好家伙这句话的后劲那是相当大,直接助黄太平实力大涨,当然也让欧黄付出了另外的代价,嗅觉。 而欧黄的两次大恩,让黄太平感动的稀里哗啦,决定以后必须让他过上好日子,什么道航不道航的都无所谓了。 至此以后,欧黄的运气那叫一个爆炸,其实说运气不太准确,基本上都是黄太平在背后使劲,别人家不是破烂的东西给弄成破烂,没了爷们的俏寡妇被它打的春梦搞得欲火难忍,一些地底下埋着的古董被欧黄‘巧妙’挖出来,甚至是饿肚子的时候,欧黄总能撞见稀里糊涂死在眼前的动物。 “.” “.” “.” “.” 哥四个全都大无语。 这事没法说谁对谁错,只能说是天意使然造就了这个结果。 一个善良淳朴的农民,一个知恩图报的黄仙,稀里糊涂双向奔赴了属于是。 赵三元面色突然急迫起来,“完了完了!拖的时间好像太久了,虎子你那边可千万顶住别露馅!” (本章完) 第271章 脏水 第271章 脏水 修行这个词,很大,很大。 筋骨可修,精神可修,脏腑可修,如果愿意的话房事亦可修。 如果缩小下范围只论道行修为,同样很大很大,男女老幼,鬼灵精怪,世间一切有形无形众生皆可修。 我们所常知的,无非是人与鬼精,古往今来白日飞升和灵物成仙的传说数不胜数,比如大炼金术师左慈、比如关爱专升本大学生的聂小倩等等大魔导师大预言家不算在内啊。 那么人和精怪相比,到底谁更适合修炼?或者说谁修炼的速度更快? 答案很绝对。 人。 不单单因为人是万物灵长。 人有更高的智慧,人有更厚的法缘,人能调动更多的资源,最重要的是人存活率要高出一大截,动物头疼脑热了总不能去挂号看病吧?稍有不慎就噶了。 人也有法律约束,甭管民国法律有多漏风,反正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还是有的,而野兽动物没有这个规则,说不定刚修点眉目的狐狸,下一秒就被大老虎给吞了。 人哪怕吃丹药吃跑肚拉稀了,也有可能被救回来,然后继续修行,这是人的优势。 然而凡事有利就有弊,有阴有阳。 鬼怪精灵一旦开启了灵智,修行速度绝对比人要快,这种速度超越了短暂的寿命、极其稀少的物质条件等等。 因为它们没有精神内耗,没有数之不尽的欲望,更没有患得患失的权衡利弊。 一念而终,永远保持着充沛的心力和专注度,没那么多里胡哨,这种状态对于人来说几乎不可能达到,人在修行中会因为这些遇到各种瓶颈、关卡、心魔,但对于鬼怪精灵来说这些东西都会不攻自破。 这个道理老祖宗同样揉碎了说透了。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 地仙亦是如此,它们就非常的纯粹。 说好好修行就一门心思的修行积攒功德。 说报答恩情就无问回报的甘愿奉献全部。 不管你的恩情是否出于本意,也不管是不是美丽的意外,它只要认准了你,就永远不会背叛你,直到它认为报答了所有恩情。 这便是报恩仙,比仇仙还要极端的存在。 如此一来,很多人求爷爷告奶奶绞尽脑汁的想给仙家施恩情,可仙家又不傻,尊嘟假嘟比谁都明白。 说了这么多,原因就一个。 擦亮眼睛,明净本心,别被忽悠。 遇到那种上来就跟伱说:哎呀老弟你这仙缘可重啊有报恩仙知不知道?多少人求不来啊,立堂口!必须立堂口!只要立上你家以后保准飞黄腾达啊什么票子车子的报恩仙都能给你圈过来还等什么?只要九万八,仙家大堂立在家 别笑,这种大忽悠行骗的成功率高的离谱,这里边的深层原因有很多,有想不劳而获的,有认为努力不能致富的,有想吸引他人艳羡目光的,有单纯是憨批的,反正一句话说不完。 甭管是啥原因,大忽悠会想方设法调动你内心的渴望并给你画大饼。 注意,虚空吃饼是容易噎死的,失去钱财倒也罢了,就怕搭进去别的东西。 所以一定要擦亮眼睛,如果有人跟你说这番话,切记询问以下问题。 第一,师傅你怎么确定我带仙缘的?不能上嘴皮下嘴皮一碰就有吧?我说我是你失散多年的野爹你信么?必须得说出个四五六来,哪一柱带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第二,师傅你说我有报恩仙?那它报的是什么恩?什么时候施的恩?是我还是我祖辈对它施的恩? 第三,即便真是报恩仙,也不一定非要立仙堂,人家万一只是单纯的报答,你可好,给人家安排工作了是不是有点下头? 把这三个问题捋明白,能规避绝大部分的大忽悠,询问期间观察对方的言谈举止,相信你内心会有一定的判断。 由此可见,欧黄背后有个黄太平在帮衬,日子想过得拉胯都非常有难度,黄太平是真卖力气啊,没啥意外的话,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太平日子没有问题。 可还是那句话,黄太平两次讨封抄了近路,导致心性上的磨炼十分欠缺,很多事并不清楚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稍后,哥四个悠悠转醒,发现嘴角还残留着白沫子,实在是被黄太平的仙屁熏的够呛。 不过既然知晓了来龙去脉,他们都知道做的有点草率,随即对着窗沿上的黄太平拱手道歉,说着好话。 “大仙儿,找机会散一散这些宝贝吧,真要有识货的撞见了,欧家父子还能落着好?是捐了也好是卖了也罢,反正别留家里了,当然想送咱们也不是不行哈。” 黄太平白了老刘一眼没搭理他,估摸着还对被捅屁股蛋子耿耿于怀,渐渐化为青烟消失不见。 赵三元则蹲在莫闻山面前,表情严肃。 “师父,正事要紧,我已经混进了石门分坛,分坛主是个娘们儿,名叫孔霞,啥实力暂时看不出来,密会人员有两名三才,三名点传师,算上孔霞的话有九名坛主,明天就到,这网鱼又肥又多。” 莫闻山微微颔首,明白小徒弟鬼精鬼精的,一宿没回来肯定是有重大收获。 从结果上看果真如此。 之前在白云观里得到的情报只是一贯道准备在石门密会,但参与人数和等级一概不知。 “都是臭鱼烂虾不足挂齿,要我说你们当小辈儿的没必要上手。” 赵三元坚定的摇了摇头,“师父您是杀鸡用牛刀,这点我懂,可对面人数不少,这还没算上下边的徒子徒孙,您再厉害总不能一招全给他们干死吧?所以咱们必须跟着。” 在小赵同学的认知里,师父就是无敌的,师父永远在赢从来不会输。 可师父毕竟年纪大了腿脚比不得以往,一贯道的瘪犊子自知不敌四下奔逃,师父分身乏术。 况且于情于理都要上手。 血仇只有血能洗。 长兴子师伯的死。 针对李冬至的谋杀。 豆苗侄女儿的痛苦。 老高被埋伏的重伤。 自己和兔子逆走黄泉差点回不来。 莫闻山示意说下去,“唠唠,你想怎么做?” 赵三元嘿嘿笑道:“一切全凭您老做主,我就是个打前哨的。” “是么?你有这么听话?那好,明晚抄家伙过去全杀了。” “别别别!别急着杀啊师父!” 莫闻山扬起拳头作势要敲小徒弟的脑壳,“跟老子还玩心眼儿是吧?让你说你就好好说,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已经有了定计。” 都说知子莫若父,对于赵三元的了解,莫闻山敢说第二,老康同学绝不敢称第一,从小养到大的坏小子,脑子里在想啥再清楚不过了。 赵三元收起笑容,郑重回答:“我认为暂时别轻举妄动为好,那帮瘪犊子明天密会,我找机会混进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比如长兴子师伯究竟被谁所杀,尸体的下落到底在何方,为啥要计划虐杀老李等等,我总感觉一贯道的图谋不简单,这张网织的又大又复杂。” “抓几个活口严刑拷打不行?” “难,坛主级别的暂且不说,点传师我遇到过,嘴比死鸭子还硬,恐怕撬不出来多少有用的东西,所以求稳为上,我想好好利用下假身份,不是师父您笑啥啊?” “没事儿,你继续。”莫闻山确实在笑,是欣慰的笑,小徒弟的成长他都看在眼里,这要是换做以前,哪还有啥废话?直接杀进去开干,活口什么的杀完再说。 现在知道克制杀心了,没有被仇怨冲昏头脑。 不是说不能报仇,而是用脑子去报仇更有性价比,否则自己当年的下场,小徒弟他大概率会经历。 世上没有真正的常胜,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光是胆大还不够,配合心细如发的特制,才能更好的稳操胜券。 随即赵三元把之后的计划全盘托出,莫闻山再微调下细节就算定下来了。 时候不早,为了避免虎子那边露馅,赵三元只带了方便藏匿的家伙便往回赶去,带的太多,暴露的几率就越大,总不可能扛着喷子回去吧? 而哥几个都知道大战在即,各自做着准备。 “老刘你去哪啊?趁着还有时间你最好多歇歇。” “睡不着,我去周围看看地势地貌,万一追哪个瘪犊子迷路了可太掉链子了。” 康木昂点了点头,“行,那你别走太远啊,我得书画些符箓,挺耗费心神的就不跟你去了,哦对,记得戴顶帽子,你发型辨识度太高了。” 老刘大无语,随便造了个斗笠戴上,希望回家的时候能长出新头发来,不然媳妇儿肯定要发飙。 而行为最怪异的是吕秀才,他站在井边思考着什么,思来想去他做出了决定。 做木匠活。 他在村里大范围收购木料,然后又画着某种图纸,只不过一直不满意,废稿很多,可他依旧没有放弃。 不管怎么说,哥几个全都忙活起来。 唯有咱们的莫老爷子最清闲,不是给这家老太太摸手相,就是教那家小媳妇儿烙大饼,丝毫没有大战在即的紧张和准备。 炊烟渺渺,绿水青山。 没谁知道这几位外来客即将在石门掀起血雨腥风。 村头的大槐树下。 孩童们无忧无虑的嬉戏着。 因为那锅爆米,村民们对外来客的好感直线上升,放在小圈子里也一样,小栓子的地位隐隐提高着,今天竟然有好几个推荐他当赵子龙。 熊孩子们也不傻,知道跟谁才有好处,跟孩子王混好像没有跟小栓子混来的爽,关系处好了,说不定以后天天有爆米吃。 当旧有阶级被打破,最难以接受的必然是曾经的既得利益者。 孩子王虽然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很清楚自己非常不爽。 他已经能想象到长此以往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以前大鼻涕二狗子三驴子都对自己献殷勤,小小红小娟只跟自己偷摸拉小手,可未来都可能失去,而最不能接受的是他害怕被报复,以后小栓子成为十里堡幼年组的新领袖,肯定要杀鸡儆猴啊,自己以前就是这么干的。 不行! 绝对不行! 那该怎么挽回颓势呢? 孩子王选择很简单。 泼脏水。 只有你脏了,别人的不好才会显得没那么扎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到底露馅了吧?” 冷不丁的大笑,让孩子们都投来怪异的目光,心想就你爆米吃的最多,难道吃坏脑子了? 孩子王走到小栓子的面前,低下腰紧紧盯着他的双眼。 “你撒谎!” “撒谎?我撒什么谎了?” “那还用说,你三叔根本不是赵子龙的朋友,既然是朋友,为啥不请赵子龙过来给我们瞧瞧?再说了,赵子龙的朋友能崩爆米?他就是个普通人,你是骗子,你三叔也是骗子,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总教导我们要离骗子远一点,你们说对吧!” 一句话,让熊孩子们都不由自主的与小栓子拉开些距离。 燕赵大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河北非常重义,极其讨厌满嘴跑火车的骗子。 所以这句话的杀伤力足够强,骗子的爆米再好吃那也是骗子的啊。 看到效果显着,孩子王得意非凡,他直起腰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小栓子。 很好,还是这个角度最舒服。 小栓子当然不接受,他据理力争,“你才撒谎!我三叔就是有本事!他亲口跟我说是赵子龙的朋友!他不会骗我!” 有些时候,争辩其实很苍白很无力。 而最悲催的是,小栓子从没有怀疑过他刚认识两三天的三叔。 当编制了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补窟窿,就是不知道赵三元看到这一幕后会不会后悔,他当然有很多办法让孩子们相信自己有能耐,大不了再弄几个火符就完了,可欺骗一个纯洁无瑕的心灵,对孩子的影响太大了。 孩子王美滋滋的从兜里掏出几粒爆米扔进嘴里,“小骗子帮大骗子狡辩,你以为我们会相信?算了算了,念在我们都是一个村里长大的情分上就不计较了,但今天你不允许扮赵子龙,你也可以证明你没有说谎,我们等着看” 小栓子气的脸色涨红,紧紧握着小拳头,想说什么又如鲠在喉,不受信任的委屈让他格外愤怒与无助,最后实在受不了如刀般的眼神,他大吼一声冲开人群,一路小跑回到家里,躲在被窝中放声大哭。 刚刚恢复些气力的欧黄看到儿子哭的跟小猫似的,倒也没啥意外。 没娘的孩子,在外面肯定会受些委屈。 “咋了?又被欺负了啊?”欧黄坐在炕头拍了拍被。 但小栓子非常抗拒,躲到了另一侧。 “爹!三叔他说自己是赵子龙的朋友,他不是在撒谎吧?” 欧黄闻言愣了愣,不由得哑然失笑。 作为成年人,他当然知道这句话有多离谱。 “饿了吧?爹给你下碗葱面吃。” 没有正面回答,对小栓子的心灵又是一记沉重打击。 他蜷缩在被窝中一句一句给自己加油打气。 “三叔不会骗我的” “三叔和几位叔叔那么好,一定不会骗我的” (本章完) 第272章 恐慌 第272章 恐慌 自从张大帅在帝都就任北洋军政府陆海军大元帅后,算是真正意义上成为北洋政府第十四位元首,奉军从法统来讲已经不再是地方势力,因此改组为安国军。 逼格上来了,事自然也就多了,好的不好的都会找上门来。 比如着名的《满蒙新五路协约》,这东西不光牵扯着以前满清留下的糊涂账,还有张大帅这些年白嫖小鬼子画的大饼,具体很复杂,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小鬼子不满足南满道铁路,想继续扩建。 众所周知二十世纪二十年代,铁路等同于黄金路,好处实在太特么多了,而最重要的是拥有更多铁路就有理由去安置更多拥有治外法权的护路军,炎黄主权必将再次被践踏。 可以说张大帅心狠手辣,但不能说他没有脑子,这种实打实的卖国条款绝对不能签,但张大帅还想继续白嫖小鬼子的贷款,所以耍了个心眼,在条约上只写了个‘阅’字而不是‘准’字,然后张大帅紧锣密鼓的去修建属于炎黄自己的铁路。 平心而论,换做你是小鬼子发现被玩了,你气不气? 实打实的渣男行为。 而最扎心的是,张大帅接二连三当渣男,倭国内部的看法却并不统一,以军方为首的鹰派势力哪能受这气?都瞪眼睛拍桌子要把这些年搭进去的全捞回来,给老张头上上强度,但要说真刀真枪干一把,有老张头在一天,关东军是真不敢。 而以皇室和内阁为首的理智派认为没必要太放在心上,毕竟被老张玩了不止一次两次了,再者说南满铁路的收益很大程度上都被关东军揣进腰包,能分到本岛权贵手里的只有汤水了,没必要因为这件事大动肝火。 要知道培植老张头已经有好些年了,现在翻脸,以前的投入不都打了水漂?况且人老张面子上做的到位啊,军服采用日制的,给的贷款大部分都流回来采购倭方军火,乃至胡子造型都是东乡平八郎同款,妥妥的亲日友人啊。 不要老张要谁?难道要南边的蒋希匹么?那货已经抱上西洋的大腿了,哪里能轮得到东洋? 因此,倭国高层内部对这件事隐隐呈两极分化的态度,反复拉扯着,从中可见老张头真是让小鬼子又爱又恨。 说利益吧,老张头确实给了,面子方面做的还特到位。 要说核心利益吧,老张头就各种装傻充愣打太极了。 一时间,黑土地上暗涌流动。 事实上老天爷已经示警,就看当局者是否能找到蛛丝马迹。 奉天城,公署大楼。 如今张大帅几乎都在帝都统筹大局,所以很少再回奉天城,可老大本营的事是真不少,加班是常有的事。 好比说下辖的建政司,事是越来越厚了,张大帅再三催促铁路修建进度要加快再加快,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按理说,能获得资源倾斜的部门都会羡煞旁人,但李冬至头疼不已,火大尿黄,本就不多的头发成片成片的掉。 因为压力太他妈大了。 自从赵三元和康木昂解决奉天僵尸案和干掉两个阴阳师后,李冬至的地位水涨船高,无需再亲自下场干活,他这个建政司二把手比一把手还有实权。 可就是因为有实权,出了事第一个就要找他。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铁路工程队的领导死了仨,而且死法一个比一个惊悚恐怖。 第一个在驻地失踪,等被找到的时候是在个林子里的古树上吊死,脖子抻出小半米长,面带嬉笑。 自杀不可能,工人们都知道二百来斤的领导拉个屎都喘,更别提爬树了,如果是他杀,这么高的树杈上,凶手是不可能把人背上去再吊死的,再说了死亡短短几天的功夫,脖子怎么会抻那么长? 相比于自杀或他杀,工人们更愿意相信是鬼怪作祟,毕竟之前工程队不是没传出邪乎事儿,不过在丰厚的酬劳和军队的监视下,没人愿意脚底抹油,只能硬着头皮先干着。 第二个领导的死法同样离奇,那天他在驻地开会,毫无预兆下他身体自燃,烈火焚烧中他一动不动,就那么硬生生的被烧成焦炭,面目全非,吓得基层小领导们哭爹喊娘,言之凿凿说领导身边根本没有明火,连特么烟头都没有,怎么会燃烧?更惊悚的是他从自燃到成为焦炭连动都没动,甚至连一丝丝的悲呼都没有,不疼么?不会找水么?完全有悖常理。 与第一个相比,第二个死亡的领导有目击者,虽然人数少,但看到了整个经过。 试想下哪个工程队里碰到这些事都得人心惶惶,私底下议论着是不是触怒了哪方神明。 幸好李冬至尽心尽责,甭管用了啥办法,他很快选出了第三位领导前去施工,并安排好几个保镖每日每夜的护卫身旁,拉屎都寸步不离,甚至还请了两位奉天城里有名号的道士前去保护,实的虚的全都做好了应对。 但,依旧没有啥卵用。 第三位领导的死法最为恐怖,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目击者足有上百人。 前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他突然举起利斧砍下头颅,他自己的头颅。 无论这个举动是否符合力学神经学等等,反正他是砍下来了。 以为完了? 当然没有。 他双手抱着自己的头颅沿着火车道狂奔,沿途正在施工的工人们要么夺路而逃要么被当场吓尿。 就这种场面谁近距离撞见谁不麻? 后来那两位道长追着‘尸体’追出二里地,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把事件平息,但两位道长全都身负重伤。 事越来越大,为了不引起恐慌,奉系方面必须尽可能的封锁消息,也给目击者每个人发了封口费,威逼利诱下才没让丑闻持续扩大。 作为负责工程的大领导,李冬至又上火又后怕。 他又不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虽然不清楚具体,但背后有阴谋是一定的,死法一次比一次夸张,恐惧的范围一次比一次巨大,显然是想造成大面积恐慌从而不让工程队铺铁路。 那么这与当初自己被一贯道谋害是否有着关联? 死的这三位是否也是被一贯道所杀? 如果是他们,为啥阻挠工程队铺铁路?这跟搞邪教的没啥关系吧? 想想看,如果当初没有结交三元老弟和小康,恐怕自己早就被杀鸡儆猴了,堂堂建政司二把手以极其恐怖的方式离奇死在工地现场,想想就知道影响有多恶劣。 可事已至此,李冬至真没啥好办法,只能工期延后,把难处和疑点写成报告交给公署大楼去分析,后者再将分析结果呈交给在帝都的张大帅。 奉天公署大楼的分析其实没啥大毛病,他们很认真翻阅了李冬至的报告,在这个基础上顺藤摸瓜,不难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一贯道被收买了! 幕后真凶大概率是卖盐的蒋希匹! 这货就喜欢搞类似的小动作,还没出两广的时候就想方设法搞湘省和闽省。 现在都拿下了江浙沪,隐隐有与北洋分庭抗礼之势,傻子都知道两家未来必有一战,蒋希匹能不搞小动作?再说了这货今年四月份刚刚发动了血腥政变,做出啥事来都不会让人意外。 真假重要么? 不重要。 重要的是奉系将以此为借口展开报复行动。 跟利益相比,真相一文不值。 况且大概率还真就是蒋希匹做的。 就在李冬至愁眉苦脸的时候,帝都发来针对性的电报。 拢共就八个大字——不计代价,恢复工期。 李冬至内心苦笑不已,因为这份电报其实在意料之中,他认为老帅从来不是妇人之仁,死了几个不足为道的小人物罢了,怎能跟大事相提并论? 没办法,李冬至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干下去,不过他打定主意绝对不再去工地现场了,哪怕是老帅拿枪逼着都不去,自己宁愿吃子弹。 除此之外,他也格外想念几位老弟,如果在身边的话该有多好啊,什么鬼啊神啊的都不怕,来一个削一个。 可真相,它当真不重要么? 下午,石门东南庄园外。 一路狂奔赶回的赵三元发现,在庄园外围的些大道上被设下了关卡,名义上是提高治安,打击匪盗。 这种话也就偏偏小老百姓,早不提晚不打,偏偏赶在节骨眼上做实事儿,要么是面子工程,要么是另有深意。 结合当进石门县长和一贯道的利益交换,赵三元用脚趾盖想都知道是咋回事,为密谈提高安全度罢了,任何身份不明的人来到附近先扔进监狱再说,反正有的是理由,这年头又没有上坊告御状一说,只要不太离谱,各地方都能做到可持续的竭泽而渔。 不过这种徒有虚表的面子工程对赵三元不起什么作用,可当他试图通过田野潜伏进庄园建筑群时却察觉到了不对劲。 没有什么警戒哨,也没有巡逻的一贯道弟子,风吹麦浪,田地里连个人都没有,但赵三元踏入某个‘界限’之后,心里猛然咯噔一下。 坏了! 是武奇门! 这里布了阵! 果不其然,赵三元再次望向身后时,肉眼已经看不到来路,四面八方都是金灿灿的麦田。 跟幻术还不一样,不单单是迷惑五感,某种程度上来说武奇门阵法是改变了一方天地风水,比幻术要高级太多,想要暴力破解不是不可能,反正赵三元肯定做不到,奇门遁甲中除了文奇门,他并不擅长武奇门,想当初在李家老宅面对使用遁术的一贯道马仔,他都需要老康辅助才能踏的精妙,步步在点上。 看来一夜之间,石门分坛做好了充足准备。 真要有人想当老六搞破坏,肯定会被会被周边道路设卡的巡警们迷惑,以为是外紧内松,实则是外紧内也紧,不明深浅的人只要踏进来必会陷入迷阵之中。 时间紧迫。 如果逗留的时间太长找不到破解办法,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异样,当下最好的办法是不乱走不乱动,因为赵三元所看到的景象并非真实,瞎走的话大概率落入陷阱或是撞枪口上。 “麻了个巴子的,老康在就好了。” 赵三元蹲在麦田中骂骂咧咧,仔细思考着对策。 眼瞅着快到黄昏了,万一虎子那边露馅没兜住可就全完了,不止会暴露自己,虎子他也会跟着吃瓜落。 早知道就该跟师父和老康学几手武奇门,现在可好,只能干瞪眼。 拿出罗盘,试着去破解阵法,然而罗盘天池里的子午针跟触电门了似的来回转动,完全没用。 放下罗盘后,又点燃三根竹香去观察香灰的颜色和香气飘散的幅度方向,还是没找到突破点。 “唉大意了啊” 赵三元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叹着。 要是没有在被发现前回到虎子身边,那所有指定的计划都将付之东流,石门分坛的人又不傻,一定会察觉到有人要搞事情,从而提高警惕,那么留给己方的路只有一条。 硬干。 赵三元并不讨厌来硬的,可这么一来许多秘密就更是无从知晓,他并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 就在这时,他余光发现了怪异的东西。 说是怪异吧,其实也没多奇怪。 一泡屎。 一泡风干了的屎。 野外又没公共厕所,有屎很正常。 但赵三元确定这肯定不是动物拉的粑粑,是人拉的。 那就更奇怪了,庄园内对一贯道弟子的管理很是严格,况且建筑群里是有厕所的,谁闲着没事走这么远来麦田里拉粑粑? 赵三元脑海中很快浮现出虎子吃多拉多的德行。 不会是那小子的吧? 秉承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赵三元往前常识性走着,想看看能不能发现拉粑粑的虎子。 人没发现,但隔着不远处又发现了一泡屎,显然比上一泡要新鲜点。 赵三元又顺着方向往前走,总是隔一段发现粑粑,而且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他总感觉这些粑粑拉的地方暗合奇门遁甲. 第273章 风雨宁静 第273章 风雨宁静 入阵之后,赵三元明明能眺望到庄园的建筑群,可无论怎么前行愣是没办法拉近距离,有种望山跑死马的感觉。 所以被迫无奈的赵三元很佩服自己,到底是咋想的,竟然能相信粑粑能带自己出阵。 心中很抗拒,身体很诚实,他还真就在麦田中时而前进时而转圈,哪有粑粑往哪走。 听说过满地找牙,没听说过满地找粑粑的。 而事实上跟赵三元预料中的差不多,此刻的虎子压力很大,有点要瞒不住了。 二层主楼的台阶前,负责接待事宜的乩手找到虎子安排工作,乩手算是一贯道底层的中坚力量,是各地坛主嫡系中的嫡系,很多教务都是乩手们替坛主运作,好比说石门分坛这种大坛,挂号的弟子少说有好几万,光靠分坛主是忙活不过来的,所以要有类似金字塔般的管理机制,至于乩手的编制没有硬性要求,只要各地分坛主愿意,收一个也是收,收百个也无所谓。 “明天就是正日子了,我看你还算机灵,又被坛主亲自接见表彰过,所以借着好机会培养培养,等明天你也留在议事厅门口候着,只要听到坛主摔杯为号,你们马上冲进去,对了,那个穿花布丁的小子哪去了?今天晚上得了空伱们赶紧把衣服换了,别让人看了笑话。” 虎子一副格外认真的表情,“领导,您再说一遍,我怕记不住。” 乩手道士非但没有生气,还特别欣慰。 不错不错,是个谨慎可靠的好苗子,随即又吩咐了一遍。 可虎子的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依旧是大聪明的眼神,“领导,您再说五遍。” ??? 乩手道士愣了愣,心想你到底是太过慎重还是脑子有屁? 给你一对一说了两遍都记不住? “你是不是玩我?” “哪能啊领导,主要是您吩咐的不够具体,比如说摔杯为号是为的什么号?冲进去是给大领导们茶水续杯啊还是表演节目啊?摔一次和摔多次有没有具体区别?如果谁不小心没拿住茶碗,我又该如何应对?” 乩手道士愣了愣。 心想你哪来这么多问题? “灵性,灵性点懂不懂?这次密谈并非是简单的请客吃饭,三才和点传师暂且不说,其余那些坛主都是来者不善,都是带着人来的,反正说了你也不懂,只要记住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就对了,不能让石门分坛跌份,不是,刚才我问你那个穿花布丁的小子去哪了你还没有说。” “摔杯为号,不能跌份,我们的地盘我做主,领导我好像懂了,所以领导你再说五遍,我巩固巩固。” “.” 甭管是真傻还是装傻,虎子转移话题和搞心态的本事毋庸置疑,总能把话给岔过去。 乩手道士还真就仔仔细细吩咐了好一会儿,对别的弟子都没这么上心过,传帮带的好模范。 他真的,我哭死。 但问题终究是要面对的。 “所以,花布丁小子到底在哪?我好像从早上就没看见他的影子。” 压力来到虎子的身上,一滴冷汗顺着后脑滑落,要是被知道赵三元偷摸离开了一夜外加大半天,后果很严重,昨天晚上就有一个外围弟子想偷偷摸摸回城里看看老母,被发现后直接人间蒸发,连带着打掩护的倒霉蛋也没逃过制裁。 能进庄园干活的弟子,未来被重点培养是必不可少的,可谁要是耍小聪明,后果自负。 要说虎子他不紧张那是假的,因为当他承诺帮赵三元那一刻开始,两人就是一个绳上的蚂蚱,其实两人都有赌的成分,赵三元赌虎子不会当小人,虎子也赌赵三元会信守承诺回来,别管目的是什么,某种程度上讲堪称是双向奔赴。 紧张归紧张,但虎子早就想好了各种理由。 他先是左右看了看,发现隔墙没耳后小声道:“我那个兄弟被管外围警戒的调走了,但领导你是知道我们的,跟你是一条心啊,可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我那兄弟哪敢躲啊,只能被迫去麦田里巡逻了。” 从逻辑上看,虎子撒的谎并没有明显漏洞,因为在庄园里可不止有一个乩手道士,他们有各自负责的区域,内部卷的很,毕竟刚刚空出来个副坛主的位置,谁都想把坑占上捞钱。 可乩手道士并不傻,如果是其他时候倒也罢了,暗地里各自下绊子是常有的事,可这回不一样,石门密谈的规格极高,谁敢因小失大? 再结合之前虎子的反应,乩手道士不得不怀疑起赵三元究竟去了哪。 “是么?那你现在放下手头上所有的事把他找回来,就说是我的意思,谁也不敢拦着。” 虎子被逼到了悬崖边。 帮赵三元打了这么久的掩护,已经够意思了,奈何乩手道士他真不好糊弄,即便是傻狍子到了这时候也该产生怀疑。 那么,虎子还有最后的备用方案。 他先是大喜过望又一脸埋怨的看向乩手道士身后,“兄弟你总算回来了,赶紧的,领导正安排工作呢。” 乩手道士自然而然的回头望去,就在此刻,虎子的眼中杀意蓬勃,右手已伸向后腰处。 之前警惕周围是否隔墙有耳绝非做做样子,他是真的好好观察过,打定主意如果事情败露就把乩手道士干掉再挖坑埋了。 可虎子的杀意又瞬间消失,恢复大聪明的智慧表情。 因为好巧不巧,赵三元从麦田里骂骂咧咧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蹭鞋底上的粑粑。 乩手道士看了看赵三元,又看了看虎子,最后放宽了心,认为自己是最近压力太大过于敏感了。 而赵三元正好撞见这俩人后,大脑瞬间进行了一场狂风暴雨,再看到虎子挤眉弄眼打眼色后,鬼精鬼精的赵三元便猜出个大概情况,避重就轻道:“领导有活儿安排?急不急?要不先等我把鞋上的粑粑蹭掉先?” 乩手道士摆了摆手,“去议事厅看看有什么纰漏没有,明天的具体工作问他。” 说罢他转身离去,危机算是暂时解除。 赵三元心中的大石也终于落了下去,“客套话不说了,回头我必须请你喝大酒,话说麦田里的粑粑都是你拉的?” 虽然乩手道士对虎子的怀疑消失,但赵三元对他的怀疑开始成倍增长。 原来的一些所作所为就充满了迷惑,况且谁拉粑粑的位置能暗合术数阴阳全都在点上?哪怕是吕祖活过来也不可能阴差阳错下做到吧?肯定是故意为之才对。 那么如果是故意为之,虎子的成分就太复杂了,绝非表现的这般憨憨,而且必须要重新审视一切了。 他到底是谁? 身份是什么? 为啥要进入石门分坛? 任劳任怨帮自己打圆场的真实目的为何? 虎子大大方方的承认,“是啊,你知道我胃肠不好,说拉就得拉啊,根本来不及去茅房,只能就近凑合了。” 赵三元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说什么。 因为没必要再去说,甭管虎子目的为何,至少能证明他对自己没有恶意,一贯道做的恶事海了去了,能没几个仇家?所以暂时先别刨根问底,正事要紧。 “行吧,麻烦你这么久怪不好意思的,你先好好歇着,议事厅里边我去忙活。” 支开虎子后,赵三元低调进入议事厅内,里边的布置有多豪华就不用多说了,反正大雄宝殿一比都像窑洞般寒酸。 换个角度去想,昭示着此次密会的规格有多高。 两个三才,三个点传师加九个分坛主,实力极为强劲,想当初高首被埋伏阴了一波,所面对的强敌是差不多的规格,最后若不是哥几个和兔子及时赶到,老高他必死无疑,那可是大重九的朱雀老阳。 后来对上作为点传师的窦海时,那瘪犊子浑身重伤都差点反杀,即便这几年自己成长了不少,但真要碰到个状态全盛的点传师,谁胜谁负真不一定,更何况还有两个三才。 诚然,师父绝对更强,可要是有更好的办法,总比真刀真枪来的轻松。 所以赵三元的办法非常简单粗暴。 他从怀里掏出军用级的炸药和几枚手雷,趁着周围没人注意时,悄悄的黏在檀木椅子下面。 几年下来赵三元是看透了,这年头啥玩意儿都没有爆炸来的痛快,任你三头六臂都没用。 只待时机成熟,全都轰上天屁股炸开花。 “藏啥好东西呢?” 耳边一声疑问,给赵三元吓的差点没把手雷拉坏给拽开。 回头看去,发现虎子不知道啥时候凑到了身边,一脸疑惑,“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吃独食啊?太不够意思了。” 赵三元翻了翻白眼。 他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人。 吃独食? 你全家都吃独食! 真想把手雷塞你嘴巴里! “饿了是吧?走走走,咱们先吃饭去,这里我都检查完了,一切正常。” 赵三元拉着虎子不由分说的往外走,长这么大头一回对一个人这么无语过,希望他没有看清自己布置的是什么东西,其实看清也不怕,炸药和手雷全都是奉军嫡系用的高端货,就说那手雷吧,花旗国最新款mk2,别说是老百姓了,炎黄绝大多数军人连见都没见过,离远了看还以为是个小香瓜,所以虎子才说赵三元吃独食。 一夜无话,躺在大通铺上的赵三元难以入眠,他脑中一遍又一遍过着计划,推演着什么地方存在漏洞。 暴风雨前的宁静。 明天,便是见真章的时候,是否能找到那些秘密的答案,是否能将这波大鱼一网打尽,就看明天了。 如果说真有变数,肯定是身边鼾声大作的虎子,这老兄的身上充满了未知,赵三元只能用直觉判断他是友非敌,可光靠直觉并不保险,因此从议事厅出来后,赵三元跟他寸步不离,谨防他当老六。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虎子当真想要搞破坏,他难道对自己一点都没有戒心?按理说虎子不难看出自己是个卧底吧? 每当想起虎子的问题,赵三元的脑壳都要冒烟了,因为真看不出啥眉目,就是个有秘密又有趣的憨憨。 辗转反侧下,太阳照常升起。 而庄园内的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 巳时,第一路‘客人’到达,晋省定襄县分坛主。 然后是热河省承德分坛主。 察省万全县分坛主。 有的比较低调,随行人员只有几个,坐着马车不显山不露水。 有的竟然组成了车队,好几辆进口小轿车,排场十足。 主楼台阶上,石门分坛主孔霞一身道袍,笑容和善,热络的跟着来客寒暄打招呼,而角落里的赵三元没办法去仔细观察一个个邪教头子,不过从他们身上都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这帮瘪犊子玩意儿,实力最低也是黄爱民那个程度,只强不弱。 身在龙潭虎穴,赵三元的每一步都要谨小慎微,甚至每一个眼神都不能引来过多的注意,说是如履薄冰丝毫不为过。 心态极好的他,手心也渐渐有了细汗。 如果可以,他自然是想架起机关枪全给突突了,但他明白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顶多是想想过把瘾而已。 傍晚,十几位高级领导在偏厅用餐,那边不需要赵三元等人伺候,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据说是其乐融融推杯换盏。 直到戌时左右,正戏开始。 头子们逐一进入议事厅,庄园外大风凛冽。 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赵三元总算有机会去观察他们。 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皆有,有的穿着道袍,有的穿着便装,优哉游哉品着香茗。 老的面容慈祥,小的笑容阳光,光从表面上看跟邪教头子万全不沾边。 但赵三元太明白一贯道有多邪恶,他的眼光重点放在为首的那几个人身上。 四男一女。 点传师。 三才。 具体名字暂不知晓,可气场确实比那些坛主要强大许多,这是赵三元接触到最高级别的一贯道高层,而那名女点传师的檀木大椅下边,便是炸药手雷的隐藏处。 待所有来宾全部落座之后,是久久的沉默。 每个人都不说话,不是品茶就是闭目养神。 气氛陷入怪异的凝重,压的人喘不过气。 第274章 稳住 第274章 稳住 压抑的气氛越来越凝重。 议事厅内十四个精英干部谁也不开口,屏风后各家的马仔是屁也不敢放,而且都泾渭分明,看待其他同门的眼神跟友善完全挨不上,仿佛是看待同行冤家。 透过屏风的缝隙,赵三元心念急转。 这般瘪犊子到底要谈什么? 怎的一个个都苦大仇深的? 进议事厅前明明相处的特别融洽,可坐进议事厅内后就跟变了跟人一样,整个是大型火药桶,稍微有点火星肯定炸。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对外围各方弟子来说堪比度秒如年,恐怕谁都提前获得了跟赵三元和虎子一样的命令,只要是不对头就灵性发挥,不过这到底是孔霞的主场,她手底下的人最多,赵三元和虎子是其中一员罢了。 气场这东西它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结结实实能影响每一个人,当众多强大的气场相互倾轧时,对心理承受能力稍差的人来说太过折磨,呼吸喘气都变得非常困难。 在气氛快压抑到极致时,作为东道主的孔霞放下茶碗,选择第一个开口。 “诸位道友莅临石门分坛,贫道惶恐之至,此番——” 话音未落,万全坛主阴阳怪气的打断道:“惶恐?孔坛主说笑了吧,教内谁人不知你虽是坛主之位,但地位早已比肩点传师,黄河以北所有分坛哪个有你石门分坛厉害?人多钱更多,洋人都得卖你三分薄面,更别提庙堂之上,所以客套话就免了吧,伱再客套,事该办一样要办。” 孔霞闻言后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又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知道是来者不善,可被当众撅了面子,心情肯定不好。 “说的不错。”一名大胡子点传师很明显是站孔霞这一边,轻笑道:“诸位都知道在与大重九两败俱伤后,我教元气大损,不止上层精英损失惨重,许多基层分坛也因群龙无首被迫蛰伏,如果各路分坛都如孔坛主这般,那教主也不用操心了。” 听到这,赵三元心里豁然开朗。 之前从高首那里知道,一贯道针对大重九展开了场有预谋的大规模袭击,导致大重九的编制锐减,死了好多强者,若非是老高他福大命大造化大,现在坟头草都得两米来高了。 至于一贯道的损失如何,赵三元向来没有个确切概念,而从这番话里的意思不难听出,一贯道绝对不比大重九好受,真就是两败俱伤。 而另外一个光头点传师显然是跟万全坛主穿一条裤子,倒也没看谁,他一边把玩着茶碗一边叹息,“我教蒙难,自是携手同心的时候,教主命令黄河以北、太行以东分坛自行重组,说白了,家底厚实的分坛要拉其它师兄弟一把,该出人出人该出钱出钱,教主既然让我们来石门密会,自然是因为孔坛主她底子厚嘛。” 有人引出了话题,其余领导也不再装小透明,各抒己见的哭穷。 “石门分坛没有遭到破坏,这些年不光教徒人数名列前茅,钱袋子也足够大,田产地产数不胜数啊,又搭上了洋人的路子,可真是羡煞旁人,别的咱不说啊,就说咱们热河还有奉省那片,摊子刚支起来没几年,突然就被大重九白虎部给端了,那边的坛主都是光杆司令,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孔坛主,咱们全靠你了啊。” “建平坛主,过分点了吧?你们东四省那头本来底子就薄,被端了就端了,上面又没对你们抱多大的期待,关内地区才是重中之重,怎么着也是先帮我们蓟县分坛。” “没期待?扯你妈了个巴子,建平分坛是东四省最早设立的分坛,自从黄爱民被整死后,烟土全被毁了,不光奉省那头一蹶不振,连带着热河境内也受到影响,咱们没说苦没说累吧?咋地?奉系铁路工程队的几个领导都是你整死的?那都是老子亲自上阵办的,你们蓟县分坛有啥资格叽叽歪歪?” 场面越来越复杂,火气也越来越大。 议事厅内大致能分三股势力。 第一股是以石门分坛为基础,他们的地盘几乎都在冀西,跟孔霞关系相当不错,平常能分到不少好处。 第二股是以建平分坛为基础,他们的地盘都不在冀省境内,也遭受不少的打击,做梦都想恢复元气,要知道一贯道里边相当内卷,否则只会被边缘化,到时候还怎么继续五子登科? 金子、票子、房子、车子、女子。 什么? 为了理想? 为了理想谁特么进一贯道啊,去正经道观不香么? 而赵三元的内心早已惊涛骇浪。 针对奉系铁路工程队领导的谋杀? 所谓的几个领导,里边有没有李冬至? 除此之外,以往的猜想都被推翻,原先以为是老李有什么心狠手辣的政敌,可现在来看绝对不是,因为谋杀不单单是针对一个人,听意思是针对铁路工程队。 可这样一来更没道理了,邪教跟铺铁路的能有什么恩怨?有必要下死手? 要知道一贯道在关外的势力并不厚,影响力很低很低,而对付的还是奉系官员,真要被抓住了尾巴和证据,都不用费多大劲,随便派个保安团就能解决问题,那么一贯道究竟出于什么目的,让他们总去针对奉省建政司铁路工程队? 赵三元眉头紧皱,本打算是破解秘密,岂料秘密之上又多了一层厚厚的阴云,更加难以辨清真面目。 但这场密谈的信息量注定太多太多,完全没时间让赵三元去细想。 议事厅内的利益分配问题出现较大分歧,谁都想在石门分坛身上狠狠咬一口反哺自己,可不单单是占便宜,钱就不用说了,张口闭口至少是一万大洋起步,有的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二十万。 除了钱,还要人。 不是那种最底层的‘羊毛’教徒,而是经过培养的精英弟子,哪怕石门分坛家底厚实,这种底子拢共也就几十个,来‘抢劫’的坛主有八个,每家分几个就没了。 这还不算完,要钱要人之后,还要现成的存货,比如经过‘处理’只要一催动就能出去砍人的纸扎人、比如一定程度上能调集孤魂野鬼的丧魂旛、比如以秘法炼制能混淆视觉听觉的替身鬼等等,哪一个都是经年累月攒出来的法器,可不是土豆地瓜能随便长。 由此可见,这帮坛主都想抓住机会白嫖,毕竟是教主亲自下令重组,黄河以北太行以东,就你石门分坛富得流油,你不出血谁出血? 话又说回来,哪个领导对下边这么割韭菜,谁都不会乐意,所以不能颐指气使的割,甜头必须得给,上边对孔霞的回报还算不错,升迁为点传师同时兼石门坛主,地位和地盘两手抓,并承诺两年之内无需按例上缴金钱。 但即便是这样,孔霞内心依旧百般个不乐意,鬼知道啥时候能回本?所以她宁愿花九万去买通高层,也不愿意花十万去资助其他分坛。 大胡子点传师打着圆场,“最近半年冀西的环境不太好,很多地方都是颗粒无收,天灾不断,豫省大批难民涌进冀西,石门分坛的日子不好过,这还没算上兵灾人祸,张雨亭和阎老西摩擦不断,仗没咋打,东西倒是没少抢,如果各位把石门分坛的底子掏空了,岂不是杀鸡取卵?” 隔壁光头点传师冷笑道:“那要看这只鸡有多肥,据我所知孔坛主的买卖真不少,田产铺子暂且不说了,这两年跟西洋传教士和南边的柳大善人合伙做慈善,柳大善人从你手里低价买粮,蒙骗来的孩童再送到西洋传教士那里,要是出了什么丑闻你再去给善后擦屁股,三家合谋,金山银山都赚了吧?” 短短几句话,丝毫没有什么教义,更没有‘道’的无为,更像是肮脏的分赃现场。 完美诠释了谈利益的时候永远不要谈主义。 赵三元是亲眼看到所谓‘慈善’到底有多么龌龊下作,原来一贯道也参与了进来,那背后有贪官和歹人沆瀣一气准没跑了。 如果只打更过普通的生活,这种触目惊心的黑幕永远也不会知道,可在这帮瘪犊子的嘴里说出来,仿佛吃饭放屁一样稀松平常。 妈的! 都该杀! “要我说该按成绩决定谁拿得多谁拿得少,建平分坛的就往后稍稍吧,前年为了袭杀高首我们死了多少人?最后事没办成还落了个全军覆没,至今你们都没有查出来到底是谁在帮助高首。” “放你妈了个屁!事前老子根本不知道这件事,都死光了才让我去查,光我一家分坛怎么查?论功绩说话是吧?行!当初长兴子的尸体是谁秘密运送的?是老子!没老子统筹安排他早就被大重九和龙门道士给发现抢走了!” 几位脸红脖子粗的坛主做梦也想不到,药王谷团灭一贯道杀手残存小队的人就在这栋建筑内,而且正想方设法的要再玩一次团灭好戏。 不过屏风后的赵三元捏紧双拳。 从一贯道妖人嘴里说出这句话,算是彻底确定长兴子师伯的死必跟他们脱不开的干系,光凭这一点便是血海深仇。 稳住! 稳住! 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等知晓更多的秘密后再轰死你们这帮狗日的! 而一旁的虎子出奇的安静,不像以往那样憨憨,他的目光从未出现过移动,紧紧盯着其中一名三才。 没人知道他内心究竟在想着什么,盘算着什么。 但赵三元没有精力去关注虎子,虽然议事厅里坐的都是身怀异法的妖人,可说的话做的事俗不可耐,为了利益脸红脖子粗,甚至到了拍桌子的地步。 唯有那两名三才,和那名女点传师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对发生的一切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或许都在他们的意料之中,相比之下他们才称得上不动如山高人风范。 赵三元不敢保证自己对上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是否能稳胜,知道的越多见识的越多后,越是能感受到天下之大和自身的渺小。 “教主是让我们把事情办妥当的,不是让我们来这骂街的,在场谁没为教中出过大力?此时此地谈论功绩没有意义,想吵就去教主面前吵,想哭穷就去教主面前哭穷,孔坛主该怎么帮衬自有两位三才定夺,哪里轮得到你们来定谁拿多谁拿少?” 有中立的坛主实在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来振臂高呼。 是他的思想崇高么? 当然不是,有的人不想拿多也更不想拿少,倒不如平均分配来的稳妥,况且还能卖孔坛主一个人情,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合作。 甭管出发点是啥,反正场面没有继续混乱下去,该喝茶水喝茶水,目光都汇聚向那两名三才。 一个是胡须皆白的老头,一个带着带着青铜面具看不清面貌的男人。 在场就他俩地位最高,尤其是在跟大重九两败俱伤之后,一贯道内的三才死伤过半,能活下来的地位都隐隐提高不少,无论是点传师还是坛主,都不敢在面前放肆。 可他们两人都没有开口,开口的是那名女点传师,她缓缓看向孔霞,声音沙哑一字一句说道:“孔坛主。” “在。” “你叛教了么?” !!! 这句话震耳欲聋! 霎时间所有坛主的目光都看向孔霞,满脸的不可思议。 叛教? 开什么玩笑! 她孔霞要是叛教,那这次密会等同于自投罗网! 孔霞本人也被震的无以复加,回过神来后她顾不得是泼脏水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必须要自证清白。 “龚传师何出此言?我对教主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如果我真的叛教,以教主的深谋远虑怎么可能把密会地点定在石门?” “哦?是么?那你解释解释议事厅内为何有炸药的味道。” 哗啦啦—— 坛主们立马撤到墙边,紧张观察四周。 炸药? 好你个孔霞! 当铁公鸡就罢了,还他妈想毁尸灭迹? 而屏风后的赵三元心里猛的一咯噔,面色急变。 要坏! 第275章 摔杯为号 第275章 摔杯为号 在敌人的龙潭虎穴埋炸药,本就是把双刃剑。 成功了高回报,有机会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给这帮狗日的全炸上天,无需真刀真枪的硬碰硬。 而失败了的后果相当严重,一旦被提前发现,庄园内必将风声鹤唳,筛查每一个人。 这里可都是妖人里的精英,那些底层狗腿子完全比不了,真要严查起来,想找出卧底老六轻轻松松。 赵三元自傲,却不自负,他非常清楚自己独自面对这群瘪犊子只有十死无生的下场,根本没一点点的活路。 所以炸药藏好后根本没放置引信火线,就怕被察觉到。 他的a计划是轰轰轰,用兜里仅剩下的一枚香瓜雷扔进去引爆炸药,毕竟赵三元搞不懂定时设备,引燃火线还必须用明火,因此以炸引炸最靠谱。 瞧瞧,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小赵同学是真敢干,他也就是手里没有炮,不然早就无基数开轰了。 然而他认为的时机尚未到来,却提前被发现了秘密。 你他妈身上有野狗仙儿么? 密封的火药味都能闻到? 赵三元心念急转,快速思考着该如何应对。 但议事厅内的大佬们不会给他多少思考的时间,那名女点传师说有炸药后,每个人都第一时间吹灭灯盏寻找明火。 议事厅内不光有古典油灯,也有科学电灯,不至于一片漆黑,待发现没有任何明火甚至火星后,众人才稍稍松口气。 炸药虽猛,不被引燃就问题不大。 人们的目光再次汇聚在孔霞身上,气氛照比之前更加凝重,杀气弥漫。 相信如果孔霞不给出个合理解释,她今晚不死都得脱层皮。 但孔霞知道自己有多委屈,心想因教主之命招待你们,好吃好喝伺候着,到头来怎么我的不是了? 不会是你们谁为了搞事情泼脏水,私自埋了炸药以此施压吧? “龚传师,玩笑开大了吧?伱我都出身于金丹道,相识亦有十几年,有什么话都放在明面上说,叛教此等重罪我可担待不起,你说我放置了炸药,你何不说我在饭菜里下了毒?” 孔霞语气非常不善,若非是碍于情面和忌惮对方的实力,孔霞恨不得上去掐死她。 “味道,我不会弄错。”龚传师指了指自己的椅子,“味道就是从下面传来的,我不过是基于事实做出推测。” “事实?好!诸位且随我一同看看椅子下究竟有没有炸药!”孔霞必须做出强硬姿态来自证清白,否则脏水一旦被泼上就百口难辩了,到时候他们为了利益,白的也给你说成黑的。 孔霞亲自走到龚传师的面前,后者淡然站起身让开位置。 场面上看似压力都压在孔霞的身上,实则屏风后的赵三元压力最大,冷汗沿着脸颊滑落。 不行! 不能再拖了! 被发现真相是迟早的事! 到时候再想下决定就晚了! 说干就干,赵三元观察四周发现没谁注意这边后,他伸手入怀,手指勾住手雷拉环。 虽然那帮狗日的警觉心已起,再难做到出其不意,可能炸死一个是一个,然后拖延时间等师父他们按计划赶到就行。 再近点. 再多靠拢一些. 当赵三元确定更多人靠向孔霞那边后,他猛的掏出手雷。 但! 一只手死死按住了赵三元的手臂,跟铁钳子似的难动分毫。 虎子。 他对着赵三元轻轻摇了摇头。 这一刻,赵三元几乎九成九的认定虎子是敌非友,否则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并出手阻挠? 还没来得及反应,时机已然错过,孔霞将那张椅子给翻了过来,彻底暴露在外。 赵三元面色大急,想要挣脱开虎子的手,可孔霞的一句话,让他如遭雷击。 “龚传师,你所说的炸药在哪?” 空空如也,啥都没有,孔霞指着椅子咬牙切齿的质问。 在场的都是高手,明白所看所见都是真实,没幻术或是障眼法。 龚传师探头嗅了嗅,表情没任何波澜,说道:“我说有炸药的味道,没说炸药还存在。” 孔霞气的火冒三丈,冷笑道:“合着怎么都是我的不对了是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说你也叛了教,你带来的弟子都叛了教,如何?” “哦,那你座下弟子都叛了教。” “你全家都叛教!” “哦,那你秘密投靠了大重九,从上到下都是大重九的人。” “我他妈咒死你!”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两个娘们儿都是嘴上不饶人的角色,甭管谁对谁错,反正嘴上肯定不吃亏。 看逐渐失控,有些领导们出言相劝,该拉的拉该拽的拽,心想到底咋回事啊?到底有没有炸药? 按道理,孔霞没理由叛教,她自从加入一贯道以来,比以前在金丹道的时候可舒服太多了,有钱有势,地方官员都上赶着巴结。 而龚传师就更没理由撒谎了,她属于中立派,没必要往孔霞身上泼脏水搏好处,况且她的嗅觉是出了名的好,谁放屁崩没崩出粑粑都能闻出个大概,她说有炸药的味道就一定有。 到底是谁在撒谎? 不管了,反正没炸药就行。 奈何这种叩屎盆子的举动哪能说拉倒就拉倒?万一被坐实了,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场面上非但没被控制,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们却不知某种程度上讲,这里确实有大重九的人,赵三元走到哪都带着朱雀少阳腰牌。 可他内心的懵逼程度不亚于一贯道妖人,亲自安放的炸药和手雷,怎么就消失不见了? 赵三元逐渐把目光放在虎子的身上,眼神又疑惑又复杂。 真要说出一个可能性,必然跟这货有关系。 倘若炸药还在,身份败露是迟早的事,因为自己没料到那个死娘们儿的嗅觉比狗还厉害,届时被围殴跑都跑不掉。 那虎子提前知道那死娘们儿的特点又当如何?他找到时机偷偷将炸药给拆掉,避免错上加错,才导致刚才出手阻拦自己,这么想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还依旧是友非敌。 刚刚在关键时刻又帮了自己一把。 可这样一来,萦绕在虎子身上的迷雾更加浓厚,从里到外都是迷。 算了甭想了,至少卧底身份没有曝光,能继续潜伏下去等待时机。 而虎子给了赵三元一个憨批却不失得意的表情,挤眉弄眼的,欠揍的很。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个物件。 一个瓷器夜壶。 跟当下气氛完全不符的怪东西。 赵三元都看傻了眼,暗想你小子不会又闹肚子了吧?再说夜壶这玩意儿能接住皮燕子喷出来的粑粑? 看看气氛啊喂! 这节骨眼上你想当显眼包? 可很快赵三元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等等! 你特么不会是要—— 果不其然,虎子他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乱局之中时,他将手中的瓷器夜壶狠狠摔向地面。 几乎同一时间,所有灯泡全都从内部崩碎,整个议事厅内外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突如其来的情况毫无预兆。 可好几家的弟子马仔们脑海里顿时出现一个名词。 摔杯为号! 卧槽领导要被阴了! 能被选来护卫的,都是各家的精英弟子,明白一贯道各家分坛的关系跟相亲相爱完全不沾边,互相使绊子才是日常,来之前肯定也被告知了相关行动准则。 现在又是黑灯瞎火又是摔杯为号,再加上刚才的炸药风波,该怎么做还用说? 霎时间十几个弟子抄家伙往里冲,也不知是巧了还是没文化,这几家定下的信号都是摔杯为号,撞衫了属于是。 而其余几家弟子感觉身旁有异动,自然是抄家伙往里冲。 不管怎样,哪怕是只有石门一家弟子有异动,其余的都不会干看着。 有的祭出火符来照明,有的大声呼喊示警。 在身处危险的时候,永远不要去考研一个人的良知道德,更何况是一群为非作歹的妖人,这一刻没谁去试图了解发生了什么,全都以自保为绝对前提,谁敢靠近就干死谁。 整个议事厅内一片大乱,光影闪烁中有飙飞的鲜血,有炸裂的符箓,有画着红脸蛋的纸扎人,更有残肢断臂和翻滚的头颅。 其实这时候什么术法什么法器都没有冷热兵器来的好用,左劈右砍就完了。 到处充斥着你叛教、你才叛教的声音。 而罪魁祸首根本不知道在哪,赵三元也不知道虎子跑哪去了,更没精力去管。 他现在爽的起飞。 提着戒刀捅来捅去,刀刀见血。 自己面对的都是敌人,而对面周围几乎全他妈是友军,光这一点就占尽先机。 要不是怕误伤到虎子,赵三元恨不得把手雷扔进去。 麻了个巴子,那货比我胆子都大。 虎子不光胆子大,狡猾程度是赵三元遇到过的第一人。 他算是想明白了,昨天安装炸药和手雷的时候,虎子一定看出来都是什么东西。 然后将计就计,先拆掉炸药和手雷,等一贯道妖人互怼起来再替‘领导’摔杯为号。 哪怕是妖人们其乐融融,虎子肯定也会找机会去摔,堪称无解。 要怪就怪一贯道收人时候没有政审,不止被老六钻了空子还被委以重任。 没毛病啊,昨天被告知要灵性发挥,眼看着‘领导’跟别人掐起来了,难能干看着啊? 还是那句话:领导啊,这个家有我你就死心吧。 赵三元会心一笑。 因为他从虎子身上感觉到跟自己差不多的特质,老六之间的惺惺相惜,情不自禁。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正当赵三元浪的飞起时,突然一阵剧烈的‘摩擦声’直击灵魂,让人大脑眩晕,四肢无力。 即便是以赵三元的韧性都难以抵挡,双腿发软差点跪了下去,更别说那些一贯道弟子,全都瘫倒,提不起丝毫力气。 数个灯盏燃起。 场面终于被控制下来。 正首位置上的那名三才面具人,手中握着根看不出材质的短棍,上面刻着晦涩符文,每当长长的指甲在上面划过,都会发出的刺耳摩擦声。 另外那名三才老者依旧不动如山,点燃灯盏的是两位点传师。 虽然局面被控制,但谈不上有多及时。 议事厅内一片狼藉,死伤无数。 有被暗器扎死的,有被刀剑砍死的,也有不止啥原因把自己掐死的,最触目惊喜的当属被砸碎脑壳的,这种尸体真不少,像是被某种钝器硬生生炸碎脑袋瓜,脖子以上跟碎西瓜似的。 还能站着的弟子全都心有余悸,眼带血丝看向四周。 经历过刚才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好像从鬼门关蹚了一遍。 要是没有大佬镇场子,死伤肯定会成倍增加。 最悲催的当属死了的三个坛主,稀里糊涂的不知道被哪个点传师给干掉,身体拧的跟津门大麻花似的。 而赵三元已经提前混入弟子当中做小透明,他还没等松口气,竟发现虎子也同一时间混了进来,正悄悄往屏风上蹭着不知是那个倒霉蛋的脑浆,感受到赵三元的眼神后,他呲着大牙憨批一笑,意思是一切都在不言中。 赵三元狠狠回了个眼神,仿佛再说谁特么跟你不言中?兄弟跟你心连心,你跟兄弟玩脑筋是吧?等事后再挖你的身份,差点没跟上你个老六的节奏。 但该说不说,略施小计就获得这么大的战果,借刀杀人是真的牛逼。 “谁摔的东西!?”孔霞都要气炸了,从进入议事厅开始没多久,事态发展就完全不受控制,且不说自家的损失如何,光是三个坛主死在这,上边绝对会降下责罚,每当想起教主的强大和心狠手辣,孔霞就打哆嗦。 没人回答。 落针可闻。 场面再次陷入绝对的压抑凝重。 正当孔霞要抓狂的时候,那位三才老者终于开口。 “孔坛主,此事你不全然怪你,但也脱不开干系,被有心人混进来借刀杀人,难逃失查之罪,不过贫道没料到能在这见到旧友的弟子,既然来了就叙叙旧吧?” 赵三元心里一紧。 难道这老瘪犊子认识师父? 罢了! 既然身份被撞破就没理由再装下去。 可正当赵三元准备站出来时,又被虎子抢先一步,他边走边揉搓着脸部肌肉,很快他的五官发生了巨大变化,跟以前的憨批形象大相径庭。 用一个字来形容,太他妈帅了! 在赵三元看来,美如宋玉貌胜潘安也就这样了吧? 传说中的易容术? 虎子每走一步,周围的弟子都自觉拉开距离,头皮发麻。 而孔霞明显始料不及,她对这小子有印象,前两天拉回粮车及时止损的潜在优秀弟子。 合着是卧底? “你到底是谁!?” 几乎是尖叫嘶吼的发问。 虎子爽朗一笑,丝毫没有深陷龙潭虎穴的惧怕,视这帮妖人为土鸡瓦狗。 “你可以叫我姜十虎,也可以称我为大重九白虎部新任老阳,外号嘛,就叫我大重九之虎好了。” 不光绝大部分妖人们懵逼,赵三元也懵逼。 他哭笑不得,咋地都没想到这货是半个同僚,从你崩爆米花的时候就知道你小子不简单,早说啊草! 在场的都是高手,没有啥互喷垃圾话的环节,一听是大重九的人,全都拉开架势准备围殴。 “且慢!!!” 姜十虎一声大吼,声如洪钟。 紧接着他捂着肚子嗷嗷往外跑,边跑边喊,“三元老弟你顶住!兄弟我拉泡屎先,憋不住了要,露头了露头了!” 赵三元:“我他妈@#¥%” 第276章 麻痹 第276章 麻痹 当你以为这个人是憨批时,他总能做出让你惊掉下巴的高光表现。 当你以为这个憨批是自己人时,别感动,千万别忘了他是个老六。 姜十虎捂着屁股蛋子暂时跑路,留下赵三元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所有人的目光和所有的压力全都击中在赵三元的身上。 失了先机,他现在跑都跑不掉,因为再没有小可怜吸引注意力,一旦转身露出后背,下一刻鬼知道有多少术法打过来。 现在还未到约定时间,师父他们为了保险起见不可能提前赶来,也就没有支援,只有孤军奋战。 其实没有姜十虎卖队友,孔霞也明白赵三元不简单,毕竟两个人是一起入的教,还是以赵三元为主导,能是个傻白甜? 但不管怎么说,赵三元都恨不得去掐死姜十虎。 非得现在拉粑粑? 边打边拉不行? 拉裤兜里又不会笑话伱! 大重九的老阳怎么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赵三元咬牙切齿这个恨啊,可该面对的危局不会因为腹诽而消失。 两个三才,三个点传师,六个坛主,还有一大堆乩手弟子,房梁上角落里不知有多少纸扎金童玉女,堪称全明星阵容。 “年轻人,你又是谁?”三才老者的表情同样没有任何波澜,昏昏欲睡的样子,不像刚才面对姜十虎时那般郑重,显然没太把赵三元放在眼里。 谈不上轻敌。 要知道姜十虎是大重九白虎部新上任的老阳,哪怕是他面对满屋子的高手,正面对决依旧没有丝毫胜算,更何况是个年岁更小的愣头青了。 非要说这等年岁的天纵奇才,一些古老门派的底蕴是可以孕育而出,但让人印象最为深刻的,必然是几十年前神龙架上的那位少年剑绝,只不过他已经销声匿迹太久太久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所以他不把赵三元放在眼里,是对己方实力的绝对自信,现如今一贯道内近乎两成精英干部都在这,没有妄自菲薄的理由。 而赵三元浑身肌肉紧绷,冷汗顺着脸颊滴落在地板上,可见他压力有多大。 别的不说,就那几些三才和点传师,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全都不亚于窦海。 不过赵三元没有率先出手,反倒是拍了拍烟盒,一根香烟弹在嘴唇上,丁好好赠予的imco打火机燃起火苗。 “呼——” 烟雾缭绕。 一通操作下来,不少弟子都看得满脸懵逼,心想这小子要干啥?想在死前再爽一口?还是说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目的? 弟子就是弟子,其余高级干部都不为所动。 三才老者淡淡道:“年轻人,虚张声势在这里没有用处,贫道奉劝你别做无谓举动,也别扬天大笑三声,挺尴尬的。” “跟他废什么话?把他拿下后扒皮抽筋,再扔油锅里做替身鬼!”孔霞显得格外暴躁,至少表面如此。 没办法,她必须做出明确姿态。 因为卧底走的是石门分坛的路子,事后真要计较论罪起来准没好,且不说赵三元这小子,被个大重九老阳这么敏感的角色混进分坛,失察之罪是兜不住的,百分百会被借题发挥,堪比黄泥巴掉裤裆。 若想及时止损,孔霞必须亲自干掉赵三元和姜十虎,杀的方式越狠越好。 她托起一尊铜制提钟,外挂八宝祥云坠,一看就不是凡品,这是准备上来就开大,完全不给赵三元装比的机会。 话说回来,赵三元是否在虚张声势?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虚张声势不是在考验对面的智商,而是对自身智商的践踏侮辱。 那种大笑三声然后问何故发笑的场面,只存在说书演艺里。 换做自己,这时候会听对手叭叭的扯淡? 别说抽烟了,就是用腚眼抽烟都没用,该削你还削你。 反正现在孔霞就要干赵三元,踏步提钟,掐灵胤多宝诀。 可赵三元的一句话,还真让局势发生转变。 三个字。 “药王谷。”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 三才和点传师门全都双眼凛然,其中那位三才老者拦住了孔霞催法的动作,随即他看向赵三元,重新打量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哦?药王谷如何?” “老头,咱们都是聪明人,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帮瘪犊子在旅大埋伏高首,最后事没办成,在药王谷彻底全军覆没,怎么样?事后挺肉疼的吧?” 赵三元咧嘴笑了笑,露出森冷白牙。 在孔霞被拦住的那一刻起,这场豪赌算是赌赢了,一贯道高层果然没有调查清楚那场阻击战,损失极其严重。 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调查到底是谁帮助了高首,因为这涉及对一贯道有敌意的潜在强大敌人,如果是大重九的人,便表明大重九在关外已经秘密布置了人手,一贯道再想在关外发展必须谨小慎微调整方法;如果不是大重九的人就更要调查清楚了,到底是哪路高人要跟一贯道作对,必须将之扼杀。 奈何一贯道出现了两个致命失误。 第一是略微小看了高首的真正实力,导致没有在旅大把他伏击死。 第二是赵三元的斩草除根,一个活口都没留,事后还毁尸灭迹做的干干净净。 说实在话一贯道仅凭自身根本连毛都查不到,他们能知道最后决战地是药王谷,有几个年轻人在关键时刻帮了高首一把,完全是因为大重九内部泄密,有他妈的叛徒在。 幸好捡回一条命的高首想明白了内部有叛徒,否则大重九的高级精英们的行踪不会暴露的那么多让一贯道钻了空子展开极其有针对性的袭杀,也是因为想明白了,除了高首和上官白兔最信任的同僚外,从来没有向外人透露过赵三元等人的身份。 即便如此,一些关键情报还是泄露了出去,当初祁四海就是走的这个路子把赵三元等人引诱到东大,试图一网打尽。 而这,正是莫闻山最头疼的事,两个傻徒弟如果只是当个普通阴阳先生就罢了,找到有德行的好苗子再把传承续下去,过踏实日子,生活中顶多是处理些魑魅魍魉孤魂野鬼的小卡拉,奈何卷入了风暴中再难脱身。 大重九,炎黄最神秘的玄通衙门。 一贯道,炎黄最势大的教邪团伙。 张老帅,炎黄最牌面的群发头子。 还没算上招魂神社阴阳师,跟大重九一样是一国的神秘衙门。 剪不断理不明,注定再无回头路,未来所碰到的难关是常人无法想象的难度,好比说老刘,他不可能回归以前的生活,踏踏实实做十里八村的首席阴阳先生。 所以当赵三元引出药王谷的话题后,这帮妖人不得不重视,也必须要重视,真把这件事调查清楚,教主必有重赏。 三才老者嘴角带笑,其余干部们的眼中都露出亢奋的神采,谁不想进步进步啊? 尤其是孔霞,那叫一个激动。 失之东偶,收之桑榆。 没料到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直接拍脸上了,这要是调查清楚,至少是功过相抵,绝对不亏。 他们也不怕赵三元是在扯淡,因为药王谷之战本就非常隐秘,这小子肯定知道些什么。 “年轻人,无论你跟姜十虎是什么关系,只要你把药王谷的事说明白,贫道保你性命无虞,活着离开庄园。” “哦,你说话管用?” 三才老者笑容和蔼,让人如沐春风,“自然,贫道广阳子,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赵三元潇洒弹了弹烟灰,“不才不才,江湖报号绝绝子。” 众人仔仔细细在脑海中搜寻有关‘绝绝子’的信息,可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半点线索。 没听说过啊。 况且哪路高人会用江湖报号来自称? 这小子更像个马匪。 广阳子上前一步,“好!绝小哥快人快语,那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究竟是谁胆敢在药王谷与我教作对?” “胆敢?”赵三元耻笑不已,“你们这帮瘪犊子真把自己当人物了?恶行累累罄竹难书,人人得而诛之,药王谷那票就是老子干的,至于还有谁,你猜老子会不会告诉你?” “不可能!” 孔霞第一个表示异议,在她看来赵三元本就年轻,几年前就更年轻了,教内高手不是街头巷尾的大忽悠,没有硬实力是当不了干部的,你个小年轻能有多大能耐?甭说是三才和点传师了,随便一个坛主都分分钟灭了你。 真要有实力阻击一贯道杀手团,至少是名门大派的核心弟子,可这种弟子都是宝贝疙瘩,哪会扔出来蹚浑水? 按常理,肯定是关外地界上有头有脸的狠角色才对,况且潜意识也不会接受,真要是这个毛头小子干的,岂不是说一贯道太拉胯? 而赵三元选择主动爆出内幕是被逼无奈,现在他必须要拖延时间,能拖一刻是一刻,等待师父他们或者挨千刀的姜十虎回来包团,所以不来点重磅炸弹,是镇不住这帮瘪犊子的。 眼看则孔霞还想动手,赵三元又扔出好几个炸裂真相。 “哦对了,不光是窦海他们,八家子的黄爱民也是老子干掉的,烟土是老子毁的,李冬至是老子救的,李谷雨和他的泥腿子是老子杀的,除了李谷雨外找不到尸首就对了,都被剁的稀碎你们上哪找?” 鸦雀无声。 议事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看待赵三元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味,再没有丁点怀疑。 建平坛主的怒火噌噌的往上窜。 好好好! 几年来热河这边搭人搭钱搭工搭料的扶持关外,非但没有反哺回来,还全都打了水漂! 合着都是你小子干的是吧? 建平坛主是个火爆脾气,正当他恨不得把赵三元虐杀当场的时候,广阳子一个眼神,让他顿时放弃出手。 在三才眼里,坛主也就比狗的地位强点。 “绝小哥,贫道虚活一个多甲子,也算教内元老,可从未听说跟关外年轻俊杰结下仇怨,你是否受他人蛊惑?放心,一时误会而已,我们只想知道真相,比如跟你一起行动的还有谁?你的师父又是谁?” 广阳子显然是这群妖人的主心骨,他想继续问话,没谁敢擅自行动。 可赵三元何等精明? 看似说了很多,其实没多少关键信息。 真名,真姓,师承,居住地,性取向等等啥都没说,一个绝绝子的诨号又能怎么样? 而且赵三元还有杀手锏没有露。 只见他掏出一物亮于人前。 朱雀少阳! 嘶—— 倒吸凉气声不绝于耳。 事情再次翻转,这小子竟然也是大重九的人?大重九做事业忒隐秘了,在关外扎根竟然没漏半点风声。 “这个理由够不够?” 赵三元不单单震住了所有人,还成功将一切源头指向大重九。 暗示很明显,针对一贯道不是个人行为,我杀鬼我杀,但我是有组织的,你们的敌人还是大重九。 事实上赵三元挂了腰牌,实打实的大重九编制,算不上祸水东引,本来两家就你死我活,除此之外也算是出口恶气,谁让他姜十虎卖队友了? 正当赵三元以为成功拖延时间的刹那,突然发现了事不对头。 等等! 那个大胡子点传师哪去了? 妈的对面玩阴的! 赵三元来不及犹豫,他第一时间抽出铜钱剑斜掠而去。 叮的一声刺响,赵三元左臂瞬间发麻差点握不住铜钱剑。 好大的力气! 可紧随酸麻之后,他又感觉左臂被什么东西点了几下,顿时整条手臂都没了知觉,跟软面条似的垂了下去。 “留活口。”广阳子淡淡发出命令。 跟赵三元一样,他同样留着心眼,表面是在问话,实则是将计就计麻痹赵三元,就等着时机成熟活捉,等落到手里,还不是想怎么审就怎么审? 而那大胡子点传师的身法太诡异,赵三元没有看清到底是什么招式,他也来不及去想,对方硕大的拳头已然轰至。 砰—— 拳拳到肉! 一圈直接轰在赵三元的脸上,撞碎了屏风,狠狠跌落在地! 这只是刚刚开始,随机而来的是各种法器符箓从四面八方袭来! 第277章 狂风骤雨 第277章 狂风骤雨 四面楚歌,危在旦夕。 赵三元左臂麻痹无力,脸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后槽牙差点被打碎。 可危险并未解除,狂风骤雨般的攻势紧随其后。 疼痛和眩晕感让他无法准确判断要面对的都是什么术法什么法器,更别提逐一见招拆招。 都说反派死于话多,赵三元没料到自己被将计就计阴了一手,对面根本就没想谈,被忽悠的是自己。 危难关头。 赵三元暂时改变不了敌人,所以他选择改变自己。 左掌突然飙出鲜血! 无论左胳膊到底因为什么麻痹,他都选择用强烈的疼痛去刺激肌肉筋骨,如果这个尝试无效,结果必然十死无生,被轰杀当场。 万幸,剧痛之下让他的左臂终于恢复了些知觉。 能动就有机会! 赵三元不敢有丝毫犹豫拖沓,随即双手撑地,各拍下一道黄色符箓。 坤丁星六太落土。 艮癸虚九沙运山。 显然,赵三元是想同时催动达成‘地龙翻身’的组合效果,老康在药王谷用过这招压制过廖胜奴,可进可退,可攻可收。 但想要催法,只有两条途径。 一是踢罡踏斗,步步精妙水到渠成。 奈何赵三元在武奇门方面是弱项,踏上步罡没走两步自己就得走迷糊,虽说他资质甚高,奈何有的东西真不是资质能左右。 所以莫闻山才把一身本事分为两部分,分别传授给两个傻徒弟,而不是一股脑的往里塞,避免过犹不及。 况且现在这场面,也没时间没空间给赵三元踏步罡。 话又说回来,符箓沟通天地宇宙借阴阳五行之力的媒介和载体,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不走武奇门也不是不行。 赵三元双手在符头处向下狠狠抹去,血痕始于符头,经过符胆,过了符脚依旧不停,顺着符箓下方在地板上画出某种图案,像是小孩子随意涂抹的大圈套小圈。 符者,阴阳符合也,唯天下至诚者能用之,诚苟湖传不至,自然不灵矣。 关键在于一个‘窍’字。 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 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 两道血痕最终合做一处,赵三元左手顺势点在结合处,右手结简直立于胸前。 “上艮下坤!地龙翻身!” 霎时间以赵三元为圆心,地板竟如飞热水般‘沸腾’起来,好似怒海波涛。 身前以扇形凸起一块又一块方寸数尺的坚硬石块。 撞击爆炸声不绝于耳。 绝大多数看得到的攻击全部被挡在‘石壁’外,乱石纷飞。 能不受‘石壁’影响的攻击,自然非寻常可比。 一柄白骨飞刀突然在半空中化出直角弯,由上至下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劈空而来,直刺赵三元的天灵盖。 催器! 赵三元虽没去看,但也猜出个大概。 不免感叹,被这帮瘪犊子围殴的压力比想象中要大太多太多。 就这一手可以说实力跟上官白兔是伯仲之间,全都是催器的高手。 危难之间,他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抽出戒刀,完全凭破空声和锐利寒气去判断。 火花四溅! 白骨飞刀被荡开倒掠而去。 终于在关键时刻没让自己脑壳上开个大洞。 可赵三元没有丝毫庆兴的表情,哪怕是连续化解攻势,危局根本没有解决。 因为这些是看得到的攻击。 同时还有看不到的。 他心里其实已经在极短的时间内想出应对看不见攻击的对此,然而为了荡开白骨飞刀,仅有能调整的间隙彻底耗费,徒叹奈何。 孔霞的八宝祥云坠提钟所散发出的无形攻击,让赵三元顿觉一阵强烈的呕吐感,额头青筋跳动,看啥都重影。 不得不说,孔霞的法器是好东西,但用法上就太阴邪了,这也就是赵三元灵台稳固,换做普通人早就丧失行动能力。 当然,两位三才没有出手,他们一直淡定观察着赵三元,属实没料到这小子扛到现在是真有本事。 “焦老弟,你能不能看出他走的是什么路数?师承在哪?” 三才面具人摇了摇头,“论见识阅历,我岂能与你相提并论?你如果都看不出个眉目,那只有擒住他再审问了。” 广阳子微微沉吟。 说一点眉目都看不出来倒不至于。 那种组合符箓的灵性方式,以前确实遇到过类似的。 神宵派。 但神宵自从夙阳子羽化仙登后,这个传承千年的古老门派可以说名存实亡,江湖上自称神霄弟子的且不说那举世无双的神霄法,连神宵内部的符箓格式都画不出个所以然。 况且赵三元所用的办法并非全然是神宵的味道,里边还有阁皂宗和北帝宗的影子,多多少少有点离谱了。 所以广阳子才没法确定,看了半天都看不透。 大重九在哪收的这小子?路数太野了点,但必须承认他真是个极好的苗子。 可惜,在审出秘密之后,他必死无疑。 今天谁也救不了他。 姜十虎他不回来就罢了,他敢回来,连他一块收拾。 这两人越是轻松,赵三元的压力就越大。 对方显然游刃有余根本没尽全力,如果是单对单,赵三元跟谁都敢比划比划,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他妈的几十手。 精神眩晕后,赵三元依稀看到有一片‘黄色羽毛’吹来,速度快若闪电,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他知道现在所看到的东西不一定是真实,这些‘黄色羽毛’到底是什么完全看不出本质。 下一刻,他被成片的‘黄色羽毛’击中,整个人宛若石化般。 心脏猛然一缩,双眼空洞。 好像失了魂一样,惯性向后仰倒。 并非将计就计的扮猪吃虎,这时的赵三元确实失去了行动能力,大脑一片空白。 等再次睁眼,他发现自己没有在议事厅内。 熟悉的金色天地。 池塘清泉,金莲璀璨。 等看到池塘中的十一朵金莲后,赵三元明白过来,这里是内景内相中,所看到的是自己的黄庭。 “咋又稀里糊涂进来了?刚才明明有一大堆破羽毛飞过来” 赵三元进了两次内景后都很懵逼,多少有点手足无措。 直到他看见那朵欠揍的金莲,也是他自己心境所化的内相。 这玩意儿在池塘里左摇右晃跟成精了似的,但德行依旧很欠揍。 好奇之下,赵三元走上去瞧了瞧,不看不知道,原来池塘内有许多黄色的粘稠物在侵蚀着十一朵金莲,而那朵心经金莲在驱逐着它们。 甭管怎么说,这都是自己的五脏六腑,它们遭殃,自己指定没好果子吃。 所以赵三元跳进池塘,用手清理那些黄色粘稠物。 懵逼。 还是懵逼。 因为赵三元没办法将发生的一切给串起来,相比之下,他更愿意相信是临死之前看到的幻象,或许现在已经死了。 与此同时,象征肝经的金莲缓缓绽放开来,赵三元好奇的想去摸摸,岂料它一个后撤步接一个大逼兜,直接给赵三元抽飞了。 飞出八丈远落下悬崖,强烈的坠落感弥漫全身,可精神却为之一振。 待他再次睁开眼,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自己正向后仰去。 眼前根本没有什么黄色羽毛。 那是一种气。 还是赵三元还算了解的气。 擤气! 它对于习武之人来说不可或缺,常规来看是一种武学呼吸的技巧,提高发力和稳定性。 当修炼到一定程度,能促进内气贯通,让丹田之力贯穿四肢,很多擅长横练功夫的高手极为擅长,知名度很高的招式千斤坠,便需要擤气来调动,增加打击力度、壮威筋骨的好处更是不少。 因为赵三元修了八极拳,所以很清楚这是擤气,却又不是单纯的擤气。 而在这之上,如修炼之人深通阴阳五行,那打出的擤气还能发挥出更加玄妙的作用,中招的人轻则灵台不稳,重则失去意识。 说白了,这招不光对肉身有伤害,对灵魂同样有伤害,让人防不胜防,原理跟三皇剑差不多。 正当一贯道妖人们以为赵三元再无还手之力时,这小子却在众目睽睽下硬生生使了一招铁板桥。 赤色符箓飘摇在半空。 “斗!” 剑指遥刺。 烈火爆燃。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属实让人没预料到。 好家伙连续被围殴还能反抗? 没道理啊。 现在大重九的少阳都这么猛了? 赵三元不敢耽搁,催动火符后他右脚立刻划周天连踏三次,左手大拇指亥纹,中指前倾,其余三根向上,掐请仙诀。 小来小去的招式在这根本不顶用,必须拿出压箱底的本事出来。 请老仙儿助阵最为稳妥,管它是哪位大爷,谁来都行。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 “胡黄常蟒,维护身旁!” “善行功德,速见” 咒语还没结束,眼前的火焰忽然被劈成两半。 只见那大胡子点传师面带耻笑冲出,硕大的拳头再次轰在赵三元的脸上,咒语硬生生被打断。 “请仙?还是个顶香的,伱以为这个场面能让你肆意妄为?” 赵三元再次遭到重击,他紧咬牙关不至于被击倒。 两次! 整整两次被打脸! 怒气噌噌的往上窜! 虽然这段时间的经历让赵三元变得愈发成熟,可被一个人打脸两次,尊严绝对无法接受! 没有意外,赵三元顿时红了眼睛,堪堪止住颓势后不退反进纵跃而去,直接出杀招! 猛虎硬爬山! 恨不得将对方脑壳拍碎! 大胡子点传师眼中微微惊讶,心想这小子会的真不少,连八极拳都具有不小的火候。 看来得加点强度。 一摆接扣步,躲开了赵三元必杀一击,再接转身掌,动作一气呵成又精妙绝伦,甚至赵三元都没太看清对方是怎么出的招,可他知道这是什么功夫。 形如游龙,视若猿守,坐如虎踞,转似鹰盘。 八卦连环掌! 跟刚猛的八极拳不同,八卦掌主要以掌法变幻莫测,和灵活玄妙的步伐为主,对敌时出招纵横交错,肉眼难辨。 从名字就能看出来,它结合了后天八卦的卦象,以卦理来修炼拳理,分为四正四隅八个方位为基础,又是内外兼修,是炎黄三大内家拳之一,千变万化防不胜防。 大胡子点传师所用的就是一套连招。 先是背身吐信,再接青龙转身,然后是袖里藏花,不单单化解了赵三元的刚猛攻势,还顺势欺身上前反守为攻。 真就是没一个省油的灯。 但逐渐陷入狂暴状态的赵三元,确实也有攻击加成在。 妈的拼拳是吧? 老子今天就算死在这,也必须先把你狗日的干死! 冷静? 去你妈的冷静! 长这么大除了师父以外,还没谁打过自己的脸超过两次! 狂暴中的赵三元出招更加刚猛,眼中只有大胡子点传师完全没别人,这种杀红眼的状态确实有够吓人,许多一贯道弟子都有点瘆得慌,哪见过这种不要命的小子啊?明显已经身陷重围,有力气不想着找机会逃走,拼什么命啊,还是说大重九的工资涨了? 赵三元眼中只有一个目标,不代表别人失去了冷静。 在短暂惊讶之后,以孔霞为首的几个干部精英开始伺机出招,发挥绝对的人数优势。 那种恶心人的钟声再次响起,让赵三元轰出的铁拳为之一顿,大脑不受控制再次出现了眩晕感,还有阴毒狠辣的白骨飞刀,竟穿过大胡子点传师的档下刺向赵三元。 也就是怕伤到自己人,否则他们的助攻会更加饱和。 与此同时,大胡子点传师的磨身掌拍向赵三元的头。 又到了危急时刻。 眩晕感还未散去的赵三元没有选择躲闪其它攻击,他使出浑身解数夹臂抵挡往脸上招呼的这招。 由此可见,哪怕受更重的伤,他都不愿意第三次被打脸。 而代价就是白骨飞刀刺进赵三元的小腿,拖拽出的伤口鲜血淋漓。 但大胡子点传师一招不中还有后招,摆身飞踹,一脚踹在赵三元的心口窝,倒飞而去。 这招根本没留力,大力之下赵三元撞开了木门跌落在地,还未等起身又是一脚,赵三元跟皮球一样再次被踹飞。 连续七八脚,直到把他踹到楼外,顺着台阶跌跌落下去。 噗—— 淤积在胸腔的鲜血一口喷出。 赵三元心中却明镜的很,他一直记着到底被大胡子点传师揍了多少次。 没错,到这节骨眼上还记仇的很,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六大爷潜移默化的影响太多。 正当他想办法调整姿态以更小的代价落地时,背后却感受到一股温和劲力接住了他,并顺着脊柱活经理气,减少痛苦。 “说好了亥时两刻动手,你咋还先干上了?咋地?最近皮痒了想找揍?那也别便宜了外人啊,一个字,皮痒了找为师,肥水别他娘的流到外人田。” 第278章 谁人打的太极拳 第278章 谁人打的太极拳 莫闻山的调侃,让鼻青脸肿的赵三元内心大定同时又深感疑惑。 抬头看了看月色,肯定没到约定时间才对,怎么来的这么快? “师父,还没到时间吧?您老是不是岁数大记错了时辰?” “滚瘪犊子,为师我健健康康吃嘛嘛香,再活七八十岁都没问题,能老糊涂了?是小康发现炸药少了些,老子不免怀疑你要玩花活儿,如果仅仅是些小卡拉也就罢了,你真以为一贯道的高级干部都好糊弄?” 要不咋说师父就是师父,赵三元又尴尬又佩服,心想师父人没来就知道自己埋炸药会被识破,您老算的也忒准了吧。 “可不是咋地?师父,这帮瘪犊子都不是善茬,会的太多了,又是擤气又是催器的,连八卦连环掌都有模有样,我差点被打死,您不用给我面子,干他们!” 与此同时,广阳子等人陆续走了出来,发现台阶下有个瞎子老头接住了赵三元后,便开始仔细打量起来。 花白的头发,黑色的马褂,胡子好像挺长世间没有修剪显得略有邋遢,眼睛上绑着一块陈旧的布带,身形有些佝偻,从外貌上看不出深浅,扔人堆里都没有水花的那种,实在太普通了。 差不多年岁的广阳子跟他一比,那叫个仙风道骨高人风范。 “阁下乃何方神圣?”广阳子微眯双眼高声问话。 活的岁数长了,见识也就多了,他明白只有狗眼才会看人低,永远要记住人不可貌相,方才赵三元展现出来的实力绝对担得起大重九少阳身份,此刻能在这小子身边,足以证明瞎子老头不简单。 莫闻山拍了拍赵三元的后背,格外认真的回答道:“一个字,我只是个德才兼备勤勤恳恳呕心沥血和蔼可亲的师父罢了。” “咳咳咳——” 赵三元没忍住又吐出一口淤血。 不对啊。 身为徒弟,这个版本的师父从没享受过,神特么呕心沥血和蔼可亲,打小我就被散养的好不好?不是被您老打骨折的时候了,您老是不是在外边偷摸收了第三个徒弟? “你呲牙干啥?” “没、没有!我就是想到了傻狍子.” 赵三元哪敢多哔哔?赶紧缩着脖子装作小透明,毕竟师父的慈爱向来沉甸甸。 怂归怂,可心中的大石彻底落了下去,有师父在,收拾这帮瘪犊子还不是手拿把掐? “哦?照这么说,绝绝子的本事都由阁下所传了?” 广阳子一句话,让莫闻山满头问号。 刚开始还以为听错了,但莫闻山又不傻,很快明白了说的是小徒弟。 绝绝子? 搁哪个屎坑里憋出的名号? 不怕半夜祖师爷子在梦里抽伱小子? 好歹也是三皇传人,叫三皇子也比绝绝子有气派吧? 但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对手面前,自家徒弟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最优秀的,脚趾盖都比别人家的孩子有光泽。 绝绝子就绝绝子吧。 先把眼前的事办完再说。 莫闻山大大方方的承认,“随便教了几手。” 广阳子顿时拉下脸来,“看来阁下也是想与我教作对了,贫道奉劝,如果不是大重九的人,还是远离是非的好,徒弟可以再收,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威胁的意思太过明显,劝你个糟老头子别蹚浑水,否则后果自负。 能出言警告,其实是广阳子看不准莫闻山到底是个什么路数,他大脑里仔细搜寻着东北口音、瞎子、高人的信息,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到有这类人,毕竟黑土地彻底对关内开放的年头没多长,那些东北本地高人没几个喜欢到关内搞事情。 摸不准,就得小心一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拿下赵三元逼问有关情报就成。 却没料到莫闻山听到这番话后面带惆怅,心想上次被人威胁的时候,好像才二十岁左右,还挺怀念的。 “拉倒吧,你收过徒弟么?知不知道从头带个徒弟有多累?我他娘的都后老悔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一贯道妖人们再傻也能猜出个大概,台阶下的瞎子老头明显是答非所问拖延时间。 他在等什么? 站在最前面的大胡子点传师估计张狂惯了,好像没把莫闻山放在眼里,冷笑道:“老头,别他妈废话了,你要想死就站着别走,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跑。” “放肆!” 莫闻山一脸平静,可赵三元彻底炸了,他不接受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对师父出言不逊,这比被打脸还要愤怒万倍。 他提着戒刀往上冲,但被莫闻山提前拦住拉到身后,随即笑意盎然抬手指了指:“我就在这站着,你能拽掉我一根头发丝儿,都不用你们再动手,咱爷俩当众抹了脖子,怎么样?心动不心动?” 大胡子点传师都被气乐了。 “行!就怕你这老胳膊老腿遭不住!” 话音未落,他从台阶上一跃而下,落地后是一招蟒蛇翻身,右掌如刀直插莫闻山左肋。 常言道八极刚猛八卦手黑,说的是八卦掌非常狠辣,一击即中非死即伤。 而广阳子并没有阻拦大胡子点传师上去莽,因为他也想借此机会看看莫闻山的深浅。 莫闻山镇定自若,看似随意摆了摆手臂,却能将对方的杀招给带偏了攻击路线。 太极揉手! 这是一个很大的招,揉只是统称,它涵盖了捋、挤、按、采、肘、靠、掤八种劲力。 精髓有拳歌:任他巨力来打我,牵动四两拨千斤。 轻轻松松化解掉大胡子点传师的蟒蛇翻身,而这不过是小小的开胃菜。 莫闻山化手握拳,风格与太极揉手的绵柔截然相反,竟崩飞了大胡子点传师,刚猛丝毫不亚于八极拳的铁山靠。 搬拦捶! 太极有五大捶,肘底捶、撇身捶、栽捶、指裆捶、搬拦捶,其中搬拦捶的搬是搬移、拦是拦阻、捶是猛攻,有抖劲发力全身带动,没挡住是容易直接被打死的。 大胡子点传师跟断线的风筝似的,重重摔倒在地,电光火石之间托掌挡了一小下不至于当场被ko。 即便如此,左臂都剧痛难忍,绝对是骨折了,他满脸懵逼,因为他连谁出招都没看清,太快了。 满脑子就一个念头。 谁打的太极拳? 陈氏太极掌门人来了? 不然谁打太极拳有这个火候? 而莫闻山只用了两招,脚下丝毫未动,甚至还抽上了老烟枪。 全场静的可怕。 包括赵三元,他瞪圆了眼睛张大了下巴。 心想师父您咋还藏私啊? 打小我都不知道您还会打太极拳! 是不是偷摸教老康了? 好气啊。 赵三元有亿点点师门震撼,更别提台阶上的一贯道妖人们,作为第三方,绝大部分人只看到大胡子点传师去了,大胡子点传师飞回来了,完全没看清到底咋回事。 只有极少数人看出了深浅,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要知道大胡子点传师的八卦掌是师出名门的,摩柯指点穴手连使都没机会使出来,论拳脚功夫,在场真没谁能打得过他,由此可见莫闻山的功夫有多了得。 莫闻山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淡然道:“听说十几年前,程家八卦掌里出了个逆徒,可能是太没面子,程家多年来都不愿提及,后来这逆徒上了少室山当和尚去了,偷学了摩柯指还有些禅宗秘法,应该就是你了吧?” 被点出身份,大胡子点传师终于从懵逼中回过味来,这可是自己最大的秘密,叛逃后从来没跟别人提起过。 而赵三元这才恍然大悟,明白最开始在议事厅里接招时为啥手臂突然没了知觉,原来对方使了摩柯指点穴。 八卦掌配点穴手,如果不提前知晓,大概率会被狠狠阴一波。 “师父,您老为啥不教我太极拳?是因为不想么?”赵三元苦瓜个脸,多多少少有点小委屈。 “懒得教。” “凭啥对我就懒得交啊?您肯定教老康了对吧?对吧对吧对吧?” “哪来这么多屁话,太极拳你不适合。” 赵三元是一万个不乐意。 不适合? 您老不教哪知道适不适合?肯定是老康偷偷摸摸献殷勤了! 事实上莫闻山还真就在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教了康木昂太极拳,原因是因为他连续打了两年多的洗脚水,但这肯定不是根本原因。 大徒弟适合,小徒弟不适合。 莫闻山帮赵三元立的仙堂,能不知道这小子是老香根儿? 那堂口上的老碑王赵虹雪迟早会教后嗣子孙打八极拳,而八极拳走的是刚猛硬开的路子,倒也贴合赵三元的性格,但再教太极拳纯粹是自找罪受。 太极拳讲究刚柔并济,这个柔赵三元根本不适合,哪怕硬去练,最后他只会侧重太极拳刚的那部分。 所以至始至终莫闻山都没教小徒弟这一手,说白了还是为他好。 当然,莫闻山肯定不会实实在在去说,随便一句懒得教不适合给打发了,因此这种相处方式,赵三元很难理解师父的良苦用心,他老人家从来不会厚此薄彼,硬要说的话,对赵三元的爱比康木昂还要多。 师徒俩你一句我一句,好像根本没把一贯道妖人们放在眼里。 低级别的弟子们看得心有余悸,三才点传师坛主们也没好到哪去,对莫闻山越来越忌惮。 尤其是广阳子,他本来就想谨小慎微一些,现在看没有错,鬼知道那瞎子老头有多少本事? “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贫道不知本教与阁下究竟有什么过节,但还是希望能以和为贵,只要你一人就此离去,贫道愿奉上一万银元。” 莫闻山把老烟枪在鞋底子下边磕了磕,烟灰掉落,“真够抠门的,我这傻徒弟帮大重九办事,人家出手就是好几万,啥也不是。” 广阳子心头感叹,人大重九背靠当局,吃的是皇粮,跟他们咋比?一万块够有诚意了。 随即看向身旁的孔霞,这娘们儿立马拉着个脸,明白不出大血是不行了,随即伸出五根手指,意思是我这边最多出五万。 可还没等再出价,莫闻山打断道:“别扯淡了,老子今天就是绝户来了,你们啊,一个都别想跑。” 啥叫威武霸气? 这句话等同于你们被老子一个人包围了,全都得死。 或许是莫闻山太过狂妄,广阳子冷笑道:“话说大了吧?就凭你们师徒俩?” 话音刚落。 庄园外围突然亮如白昼。 冲天大火直上云霄,如果从上空俯瞰会发现稻田燃烧,烈焰基本将庄园建筑群包围,仅剩下没有着火的一条路,就在莫闻山的背后。 “呼老康那边总算把事办成了。”赵三元大松口气,就此,计划算是成了一大半,接下来杀就完了。 外围稻田能在眨眼间燃烧成个大火圈,普通放火肯定行不通,所以在此之前,赵三元让哥几个去附近奉军驻地去搞燃油火药,毕竟冀西地区是奉军地盘,归少帅节制。 由中可见张家曾经做出的承诺依旧算数,没有因为赵三元等人的突然入关翻脸,情谊依然在,相当于当初的君子之盟也依旧算数。 不过也仅仅是提供些方便罢了,像是调火炮军队过来那是想都别想。 你说人家是邪教妖道,老百姓谁知道?真要强硬镇压,人们只会说奉军草菅人命,况且近来张家的日子不好过,北伐军兵峰直指中原河北,到时候绝对会被借题发挥。 赵三元也没奢望过借他人之力,能得到这么多帮助已经足够了,因外围麦田范围很大,大火会燃烧很长时间,把庄园变得与世隔绝,除了师父这条路外,没别的路可选。 师徒俩在等纵火,一贯道妖人们在等什么。 想必是等死吧。 他们终于明白莫闻山拖延时间的目的,可谁又能料到会搞的这么大? 孔霞第一个反应过来,这是石门分坛大本营,好东西全都在这里,一把火烧掉那多年努力全都会化为灰烬,她立刻吩咐弟子们去救火,不计代价的救火,至少要保证建筑群的完好。 建筑群边缘,老刘和吕秀才闲庭信步,边跑边扔火把,心想老弟安排的活儿是真轻松啊,不用去打打杀杀,随便放放火就行了,爽到飞起。 这时,老刘跟俩一贯道弟子打了照面,对方已是惊弓之鸟转身就跑。 “有俩落单的?秀才你先烧着,我去活动活动腿脚。” 老刘乐呵呵的追了上去,吕秀才颇感无奈,你说你非得欺负马仔干啥?有力气一会去帮老爷子和三元他们啊。 还没过一分钟,却见老刘以更快的速度从拐角跑了回来,大喊道:“秀才快跑!” “咋地了?刘哥你————” 不等说完,吕秀才毫不犹豫脚底抹油。 只见老刘身后跟着几十个一贯道弟子。 说好的欺负落单小可怜,岂料人家摇了人。 这倒不是提前埋伏好,而是孔霞下达的命令,这庄园里都是她的本钱,必须想尽办法救火。 你逃,他追,你插翅难飞。 庄园内部拢共就这么大,真没太多的地方逃跑。 哥俩一路狂奔,刚到庄园东南角,忽然见从燃烧的麦田里蹦出个浑身乌漆嘛黑的人。 “草!拉个屎而已,没必要用火烧吧!?” 第279章 盛金 第279章 盛金 老刘先追两人,然后被更多的人追回来已经够搞笑的了,没想到还有高手。 从火焰稻田中窜出的姜十虎给老刘和秀才吓一跳,姜十虎他本身自己也吓一跳,都没料到在这个地方会碰到活人。 气氛有刹那间的尴尬。 但对于老刘和秀才来说这是啥地方? 敌人的大本营啊。 除了老爷子和自家兄弟以外全是妖人。 在这种关键时刻,老刘的脑子向来比谁拎的都清楚,根本没废话直接掏出左轮。 自从明白‘时代变了’这句话的终极含义后,老刘对火器是爱不释手,甭管是砸过脚面还是被后坐力崩到下巴,反正能用火器解决问题都尽量不用法器。 而姜十虎瞧见对面掏枪后浑身一哆嗦,倒不是说有多害怕,他自信能在对方举枪瞄准直到扣动扳机之前躲闪开去,害怕是因为他看清了老刘的面貌。 虽然脑型爆炸了,胡子弯翘了,但五官眉眼没有变,尤其是那种猥琐的气质让姜十虎一下就认定他是刘芒泛。 说到赵三元这小子,姜十虎至今都感慨苍天有眼,在最需要帮手的时候来了专业团队。 什么绝绝子? 只能先苦一苦三元老弟了。 啥? 三元和兔子是相好? 如果说这些因素结合在一起还不能够确定的话,那递来的大重九香烟算是让姜十虎有九成把握确定,这小子就是听了不知多少回却素未谋面的东北精神小伙。 跟古代军队营盘夜惊炸营是一个道理,从结果来看非常不错。 所以他找机会卸下炸药,但保险起见没有选择跟赵三元明说,而是在基础上制定了更加阴比的计划。 他曾经见识过高首的老阳腰牌,后来也把玩过两位老弟的腰牌,所以看材质和雕工就知道肯定是真的。 借刀杀人。 直到这小子消失大半天回来后偷偷摸摸的往议事厅里藏炸药,姜十虎终于百分百确信,是老天爷派来的援兵。 之前没听说啊。 可他还是免不了怀疑,实在是姜十虎太特么没做派了。 花布丁小褂、鸡窝头、死鱼眼、东北口音、二十左右岁的年纪。 必须承认,老刘是懵逼的。 一旁的吕秀才听得一愣一愣的。 于公,一贯道罪恶涛涛,大重九中人最重要的使命就是对其制裁;于私,他与其中一个三才有血海深仇。 “大哥别开枪!自己人啊!” 毕竟人家上来一个滑跪双手举高眼含热泪表情谄媚,直接开枪好像确实不太地道。 关于这哥几个的事没少听高叔和兔子说,时间久了,他们的体态特征早就在脑海中有大致轮廓,况且赵三元已经出现,那眼前的猥琐中年人必定是老刘,就是姜十虎不清楚他脑袋瓜是咋了,难道被炮弹炸了? “自己人?你哪个屯子的就跟你是自己人?”老刘的枪口顶在姜十虎脑门上,并没有放弃警惕。 这是跟高大哥同级别的强者? 加一句大哥大嫂过年好,简直跟要饭讨赏的叫花子没区别。 然而好事成双,遇到刘芒泛后,姜十虎更加欣喜,有一个三明治茶楼的东家,恐怕那位掌握神霄法的康木昂也在附近,这可是挂了大重九腰牌的。 姜十虎赶紧掏出白虎部老阳腰牌,赔笑道:“我是西宁那边屯子的,但绝对是自己人啊,虽素未谋面,可小弟神交已久,瞧这威武雄壮的气概您肯定是刘哥吧?三元兄弟和康兄弟既然悬了腰牌就是自己人,那刘哥你也肯定是自己人啊。” 就是旁边这个招风耳小子不知道是谁。 全特么是友军,胜算很大啊。 无心插柳,姜十虎哪曾想刚混进石门分坛没多久,便遇到另一个老六。 不过赵三元的情报还是不够具体,姜十虎很清楚埋炸药这招虽然够老六,可来密会的一贯道干部里卧虎藏龙,其中就有一个嗅觉极为灵敏的点传师。 但他依旧孤注一掷,虽千万人吾往矣,在决定下定的那刻起,他就没想着活着走。 话又说回来,姜十虎确实是想跟赵三元并肩作战,奈何皮燕子真收不住,老毛病随时会犯,而这也是制约姜十虎在大重九里‘进步’的重要原因。 信你个鬼啊! 但还不能完全肯定,姜十虎不敢去赌,所以他一直在观察赵三元的行为举止。 “真的假的?”老刘接过腰牌仔细看了看,又放在牙上咬了咬。 没办法,总不能一边喷射一边斗法吧? 所以在看到老刘掏枪后,姜十虎表现出最诚恳最真挚的态度。 毕竟战绩在那放着,能把高首的命给救回来,干掉一贯道最后的杀手小组,足见其实力。 他此次潜入是提前获知了石门分坛密会的消息,然而大重九并未下达袭击命令,在与一贯道两败俱伤后,大重九的行事风格不再激进,改为战略收缩恢复元气,所以身为白虎部新任老阳的姜十虎是擅自行动,更是在孤军奋战,内无接应外无援兵。 姜十虎头如捣蒜,对月发誓,“真金白银都没有我真啊刘哥!我知道高叔是怎么骗哦不是,是怎么恳请三元兄弟入伙的,也知道你们在药王谷怎么收拾一贯道的,更知道三元老弟和白兔是怎么去地府走阴捞魂的,我算白兔的半个兄长,看在她和三元老弟相好的份上,刘哥你可不能开枪崩了大舅哥啊!” 哎呀甭管是谁了,自己人准没错。 这是老阳? 咔的一个滑跪,双手高高举起。 一个前冲箭步再接小鸡亮翅。 天地良心,那时候姜十虎恨不得抱着赵三元亲几口,关键人物在关键时间关键地点出现,肯定不是去送温暖的,他必然获知了石门密会的情报想来搞事情。 原来世间真有老弟能看得上的娘们儿? 活久见活久见。 一直以为三元他对女人没兴趣。 而老刘彻底相信姜十虎是自己人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外人绝对不会知道这些秘密,除非是经由老高和兔子的口,由此可见姜十虎确实是大重九的人。 “哎呀都是自家兄弟,早说不就行了?何必搞得这么隆重,快起来快起来。” 姜十虎内心一阵腹诽,心想我特么要是不滑跪,就得吃你手里的大口径子弹,打在身上就不是青一块紫一块了。 与此同时,一贯道追兵们越来越近,老刘拽起姜十虎问道:“既然大重九的人在这,该咋办还是你拿主意吧。” “还用问?跑啊!” 伱永远猜不透极致老六的内心想法,身为强者却没有丁点的强者风范,直接脚底抹油说跑就跑。 而在庄园主楼台阶上,一贯道的妖人大半散去,当下火势还没有波及到建筑,依旧有机会抢救抢救,此番密会的干部们都想白嫖分杯羹,所以不怕救火不出力。 留下的以广阳子为首,下边还有四个坛主和一干弟子。 “师父!咱们——” 莫闻山一脚踹在赵三元的屁股蛋子上,给他踹了个踉跄,“别他娘的给老子添乱,今天晚上谁揍了你,你就怎么加倍的揍回来,否则就找别人当师父吧,老子丢不起这个人。” 赵三元哪能不明白师父的用意?那个大胡子点传师带着人往别处救火去了,师父是让自己亲自办了他。 “嘿,您老就瞧好吧!” 随即往东北方向追去,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还没有消失,回想起被那狗日的打脸两次,赵三元的怒火噌噌的往上窜,更何况他对师父出言不逊,光凭这一点就必须整死他。 主楼外,仅剩莫闻山一人。 身前是妖人,身后是火海。 他却镇定自若,完全没有凝重之感。 嗖嗖嗖—— 破空声由远及近,阴影中忽然杀出七八个纸扎人,以不同的方位杀向莫闻山,金童玉女的红脸蛋显得格外诡异。 想当初在刘家老宅,赵三元在纸扎人的手上吃了很大亏。 危急关头,莫闻山只是‘普普通通’的脚尖点地,可所有袭来的纸扎人全部重重摔在地上,仿佛有千钧重力压着它们。 紧接着莫闻山右手剑指在左手掌心凌空画着什么。 一飘金牛头。 横天白月流。 倒下千斤坠。 再挑精怪愁。 单膝跪地,左掌心拍在身前艮字位。 霎时间所有纸扎人碎屑纷飞,彻底被破了法,成为普通的废纸。 “红白喜事的东西就别往外掏了,怪浪费的,倒不如提前给自己烧下去,等死后也算有端茶送水的。” 莫闻山轻飘飘一招破了所有纸扎人,不知道的还以为都是土鸡瓦狗。 可事实上这东西阴邪的很,速度又快又不知疼痛,制造一个需要耗费很多功夫和材料,然而眨眼间就被破坏了七八个,导致很多核心弟子非常肉痛。 广阳子缓缓呼出一口气,明白不下狠功夫肯定拿不下这瞎子老头。 没必要再试探了,直接上狠活儿。 “各位道友,与贫道速速布下五愿大悲阵。” 四个坛主听到这句话后都浑身一震,但几乎都没有多少犹豫。 噗噗噗噗噗—— 五道血光! 这帮人首先做的并非是祭出什么术法攻击莫闻山,而是干掉了身边五个最近的核心弟子,无一不被击穿了胸腔。 怪异的举动看在眼里,莫闻山依旧很平淡,完全不在意什么队友祭天法力无边。 一个字。 你们随意。 五个小倒霉蛋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死在自己人手上,可如果仅仅是得个痛快也就罢了,死亡只是他们痛苦的开始。 广阳子使用一个木头罐子扣在其中一具尸体的天灵盖上,随即旋转罐身。 灵魂尚未飘离,又全部被禁锢其中成为接下来‘关键’的食粮,紧接着往狰狞伤口中塞进某种符箓和一根折断的金剪。 符纸纯黑色,字也是纯黑色,肉眼看去就是一张黑色的纸。 其余四个坛主几乎是同样的路数,区别在于有的放木头有的放泥沙。 莫闻山慢悠悠往老烟枪里塞烟叶子,调侃道:“用符箓养小鬼儿是会减寿的,而且年头越长怨气越重,你们这帮瘪犊子啥都敢干,是真不怕被反噬?” 没有回应。 广阳子用尸体的鲜血在自己手背上画着圈,大圈套小圈,最后点在实体额头眉心处。 “起!” 言出法随,尸体突然绷直,眼眶内尽是黑色,浑身上下更是黑气缭绕,一看就知道化为了邪物。 广阳子盘膝坐在台阶上,身边几个坛主也是一样,低眉垂目,双手掐诀。 五具尸体大步狂奔冲下台阶,将莫闻山围在中间。 但它们行动时所产生的现象各不相同。 有的尸体留下的脚印非常湿润,有的脚印仿佛被火焰炙烤,也有的脚印非常深,体重至少有千八百斤。 “有点意思。” 莫闻山鼻子嗅了嗅,心中已经了然。 他缓缓抽出那柄用一百二十八枚开元通宝组成的铜钱剑,阳气炽烈,与五具尸体的阴祟形成鲜明对比。 砰的一声闷响,其中一个尸体率先冲来,力道之大竟踩出一个又一个深坑,四肢摆动时明显有类似金属摩擦的声音。 “原来是盛金。” 莫闻山嘴角轻笑,这方天地在他心中早已清晰明了。 自身既是天池,向外一圈一圈的扩散。 四象八卦周身绕。 洛书方位三七角。 再往外是反伏黄泉、坐山九星、正针二十四山、穿山七十二龙. 一圈又一圈,方圆百丈之内在莫闻山的心里就是一个超大号的精密奇门。 那具尸体内有邪魂驱动,外有妖道催法,本身属金,冲出的位置是艮酉辛三山也为金,所以才会势若奔雷,身体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 莫闻山向斜后方退出散步,脚踏先天八卦之兑位。 铜钱剑刺出刹那,一张符箓顺着剑身疾冲而走,到剑尖时竟冲出一道水流。 壬子之下,盛金又如何? 金盛,兑则更盛! 地利无阻! 纵有万座金山,此位寒水不可逆! 当水流激出两尺左右后突然粗壮数倍,速度也更快三分,好似水蛟怒涛! 轰的一声巨响,水流将盛金尸彻底击飞,震耳欲聋! 胸口更是被冲的支离破碎,露出森冷白骨! 但莫闻山略感意外。 因为这招并没有彻底干掉盛金尸。 它重新站了起来。 第280章 正宗 第280章 正宗 所谓术法,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简单说,无外乎借天地阴阳、调五行八卦、经奇门遁甲。 可要想通晓其理并加以运用,那门槛只能说不低。 都不用多,三和罗盘上的方位能倒背如流的人就已经少之又少,而以此为基础扩展玄门秘术,难度可想而知。 这还不是最难的,见识阅历才是无价之宝,因为玄门术法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公式,好比说同样的符箓可能在不同的人手里能玩出花来。 莫闻山所面对的邪术,他以前确实没见过,但不代表他猜不出其中精髓。 那塞进尸体里的黑色符箓是关键,看着平平无奇,实则禁锢着小鬼,这种小鬼不同于寻常阴魂,它们常年被禁锢暗无天日,一旦被催动必定饥渴难耐,凶残狂暴。 再以死者亡魂为食粮,哪怕死后都要在身体里被小鬼啃食,所激发的怨怒超乎想象。 最后的祭器各有不同,莫闻山早已猜出是以五行大力为本,第一个冲上来的是盛金,那其余四个自然是木水火土,毕竟万变不离其宗,此类以骨肉阴祟为主的邪术阵法想要发挥最大威力同样不能缺门,因为五力相生自成循环,少哪个都不行。 莫闻山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丝毫不慌乱,并且针对性极强,一招就干飞了重若千钧的盛金尸,卸它的劲。 “看来随便糊弄糊弄是不行了,只能稍微糊弄糊弄了.” 所以该躲还得躲。 不单单是它们,方圆百丈内的风水皆由广阳子他们调动,从而加强五行大力。 阴阳五行中火生,除了坤地为土,艮山亦为土,而土克水! 但它又快又狠,双手曳火,明显是杀不死莫闻山也要抱住他同归于尽。 普通的话语,大大的伤害。 一击即中,其余四尸可没有看热闹,以各自的方式有序袭杀而来。 那就不挪呗。 最后的杀招是盛木尸,它早已绕到莫闻山身后,双臂覆满藤木,前端尖锐锋利直扎莫闻山的后心。 但那得看是什么水什么土。 然而莫闻山依旧没有半点慌乱。 莫闻山有方法去影响此方天地被调动的风水局么? 当然有。 其余三个同样诡异,有的全身附在土地上宛如灵蛇攻向莫闻山的下盘。 可他懒得升表下战书。 盛火尸的体表烈焰升腾,就这种状态,用不了多久它就会变成骨灰渣子。 虽然场面上很难看,但基本盘还没丢,很快五盛尸重新稳住阵脚再次攻向莫闻山。 这也就是老爷子了,换做赵三元肯定没办法第一时间看出关窍,都不用硬碰硬,随便接一招都大概率被砸吐血。 此刻脚踏乾位,不占地利。 用人话来解释,莫闻山往艮字扔火符是旺艮土,多加的这一土硬生生扰乱了此间风水,坤土坎水难再相合,形成土多水少,相合变相克的大势! 他怕头发被火燎着变成跟小刘一个德行,到时候几个臭小子还不得笑岔气? 甚至都没有口吐真言,直接催动符箓。 这必杀局中,他既不攻击也不防守,反倒是祭出一道火符随意扔到东北方向。 略施小计,杀局大破! 艮字位! 既然此方天地风水已被调动,彼此都已入局,刚才说了水盛尸和土盛尸相结合施展出禁锢术法,坎水和坤土! 都说兵无常形水无常势,水土在相合的情况下确实威力甚大。 不让挪步? 多大点事儿。 盛火尸和盛木尸全部被震在地上剧烈挣扎。 这句话听在广阳子那帮人的耳中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正当莫闻山想挪步闪躲开去时,发现双脚异常沉重,两双手从地底窜出抓住他的脚踝,某种泥土在快速蔓延,将莫闻山禁锢在原地无法动弹。 而让老爷子略感意外的是,盛金尸虽然受损不小,但伤口在逐渐愈合,晃晃悠悠重新站了起来,还是那个一拳千斤重的怪物。 盛水尸是坎水主北,盛土尸是坤地主西南。 配合默契,又威力强大,甭管是不是邪术,反正从场面上来看确实很厉害,五行大力寻反往复,让人防不胜防。 遁入地下的盛土尸和盛水尸! 莫闻山不想硬接的原因只有一个。 砰砰—— 莫闻山微微叹了口气。 盛土尸和盛水尸遁入地下搞出这禁锢术法,效果的确不错,可不代表莫闻山没有应对之法。 台阶上以广阳子为首的五个妖人脸色瞬间涨红,显然是气血翻涌,多多少少有些反噬。 没有了禁锢,莫闻山还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他还是懒得动地方,两张玄武庚辛申酉柳土獐符在身前飘落。 只见禁锢莫闻山双脚的泥土忽然瓦解,水分快速消散,变成纯粹的流沙,再也起不到禁锢作用。 神特么稍微糊弄糊弄。 起码的尊敬有没有? 最起码也得普通糊弄吧? 可他们不知道,莫闻山的稍微糊弄有多强。 一人一剑闲庭信步,跟普通老头儿遛弯好像没啥区别。 直到脚踩庚火,莫闻山手掌横抹剑身凌空横扫,剑身竟腾出烈焰。 用火去攻五行属火的盛火尸,跟脑抽了没啥区别。 问题是莫闻山真的是火攻盛火尸么? 肯定不是。 他是在盛火基础上再狠狠添一把火。 盛火尸来的快去的更快,周身火焰再烈三分。 在其倒飞而去的电光火石之间,莫闻山右手剑指立于身前。 “景门,搬匣放。” 不知为何,盛火尸倒飞的方向硬生生偏了一尺左右,刚巧撞在大踏步的盛金尸身上。 滋滋滋滋滋—— 火可化金! 盛金尸以极快的速度消融下去,那铜皮铁骨再硬也被彻底炼化,连肉身带邪魂全部被消灭,再没办法重新塑性站起来。 莫闻山知晓,用自身术法去攻击,结果估计没啥太大的变化,既然此术五行相生循环往复,那便以彼之刃攻彼之盾。 再踏罡步,莫闻山提剑腾挪,身形赏心悦目,没有丁点老态龙钟,更像是个十步杀一人,飒沓如流星的侠客。 “景门,负虚舟。” 挥剑破云迎星落,举酒高歌引凤游! 铜钱剑爆燃的火焰刹那消失,转而替代的是流响水花。 双手握剑由下至上挑飞了盛水尸,再接玄武庚辛申酉柳土獐。 盛水尸重重砸在盛火尸的身上。 顿时蒸汽大起,烟雾缭绕,能见度不足半丈,在此期间盛火尸也跟着一起蒸发掉。 水可扑火! 从稍有劣势到绝对逆风,来的实在太过突然,催动五盛尸的几人好像都没预料到,在盛火尸和盛金尸被干掉后,控制他们的两个坛主口喷鲜血昏死过去。 他们敢用五愿大悲阵,是对这个阵法有着极大自信,向来无往不利,单单一个盛尸的威力就很强了,更何况是五尸聚首的完全体。 威力大,反噬同样大,转眼间就有俩丧失战斗力,其余几人反应倒是够快,当下能见度太低,还是先控制盛尸拉开距离为好。 但莫闻山更快! 在盛土尸向外撤之前,他已经站在了后撤必经的路上,而这个位置同样妙到毫巅。 “死门,仙人顶。” 铜钱剑挥舞中带着阵阵狂沙,刺进盛土尸的胸口又扎在盛水尸的身上。 土可覆水! 又被干掉一个,台阶上第三个坛主应声而倒,仅剩下广阳子和最后一个坛主。 哪怕看不到浓雾蒸汽里的情况,也知道瞎子老头又得手了。 那个坛主也不是善茬立刻变招应对,他所控制的盛木尸鼓动衣袖吹出狂风,也吹散了蒸汽浓雾,其中夹杂着肉眼难辨的风刃岚波。 他自问瞎子老头绝对料想不到。 很可惜。 这依旧在莫闻山的预料之中。 巽为木,主东南,现在又是夏日起东南风,变招为风并没有什么惊艳的地方,至少在莫闻山看来是这样。 玩了六七十岁的阴阳五行,还不知你们有啥后招儿? 盛水灭盛火所产生的蒸汽就是引导对方变招,你不变风,老子还得多费点力气。 而广阳子一看这傻逼坛主变招后,气的差点没吐血,显然瞎子老头是个高手高手高高手,你什么档次跟人在五行上玩心眼? 但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广阳子壮士断腕,他立刻选择切断与盛土尸的联系,哪怕会有反噬也比被干掉盛土尸的时候还没切断联系的强。 果不其然。 莫闻山摆臂横甩潇洒至极,铜钱剑好似奔雷飞星激射而去。 萧散弓惊雁,分飞剑化龙! “杜门,进乌锵。” 铜钱剑狠狠贯入盛木尸的脑壳,袖口处鼓动而出的狂风全都吹在了盛土尸身上,后者快速风干寸寸肢解。 风可散土! 见领导的盛尸因为自己的失误被干掉,那名坛主彻底慌了神,催动仅剩下的盛尸杀向莫闻山,做不到同归于尽,哪怕伤到他也是好的。 而且此刻他手里没有了法器铜钱剑,手无寸铁,正是反败为胜的大好良机。 人生三大错觉。 她喜欢我。 这题选c。 我能反杀。 不过这名坛主肯定不知道后世名梗,但道理是相通的,他确实认为有反杀的机会。 可问题是,有的人手中无剑,比有剑还要离谱。 好比说枪头捅不死人,然后人家一拳打爆你的狗头,道理差不多。 你以为他没了法器,却不知他是故意为之引你入套。 毕竟莫闻山跟盛木尸有着不少的距离,想干掉它还得多走好几步。 现在多好?主动送上门来,虽说自己踏的是震位,算不得优势地利,但还是那句话,稍微糊弄差不多就行了。 莫闻山右手剑指在左掌虚划‘雷’字。 普通人眼中的一撇一捺,在老爷子眼里是另一种规格。 一笔雷公江赫冲! 二笔电母秀文英! 三笔方伯方道彰! 四笔雨师陈华夫! 五笔云吏郭世秀! 六七暖春与盛夏! 八九秋高和隆冬! 十笔开天门! 十一闭地户! 十二留人门! 十三塞飘路! 十四横金梁! 十五架玉柱! 掌心符,换掌握雷诀,稳扎马步。 “伤门,斩风樘。” 雷诀结结实实轰在盛木尸天灵盖,将它狠狠砸在地面上,隐有惊雷之声电掣之意。 狂风息止。 体表瞬间裂开无数细小伤口,体内黑烟顺着伤口快速消散,焦糊味格外刺鼻。 巽为风,五行属木。 震为雷,五行亦属木。 并无相生相克。 如果五盛尸都还在,莫闻山这招肯定没这么大的效果,现在只剩一个,完全可以轻松对付。 大家既然都是木,那就看谁的木更强。 老子踩在伤门震子位。 而你踩的是开门乾子位,五行属金,故金克木,自寻死路。 “呼——” 缓缓呼出一口气,轻松愉快,连一滴汗都没有出,甚至都谈不上热身运动。 莫闻山以彼之剑攻彼之盾,不光解决了颇为棘手的五愿大悲阵,还顺带收拾了四个坛主。 老爷子用了啥高超术法了么? 并没有。 拢共消耗了几张符箓罢了,用老爷子的话说,这就是稍微糊弄糊弄的强度。 不是三皇剑用不起,而是遛遛弯更有性价比。 “神霄法!” 广阳子非常确定,瞎子老头最后用的那招绝对是神霄法。 它跟东华派、太华、天师府那些雷法不一样,广阳子年轻时有幸见识过神霄雷法,所以一眼就看出关窍。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有神霄传承? 自从夙阳子羽化仙登后神宵派可以说名存实亡,再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人物,哪怕是坐拥教内经典都没用,资质不行就是不行,所以导致了恶性循环,本来入神宵派的就是奔着雷法去的,教内连会的人都没有还咋学? 除此之外,神霄愈发凋零,派中甚至到了变卖典籍法器维持的地步,让人唏嘘,这也是市面上越来越多骗子自称神霄弟子的原因之一,哗众取宠,骗财骗色。 但这瞎子老头用的可太正宗了,掌心符加掌心雷,看似威力不大,实则对内部伤害极其恐怖。 他到底是谁? 神霄法究竟掌握了几成? 如果是一两成都好说,三四成有一战之力,要是到了五六成以上可就真不好说了。 理性告诉广阳子,现在最好赶紧走,稳妥至上。 然而谨小慎微大半辈子的广阳子,在最关键最要命的抉择上反倒是上了头。 首先身为三才,在石门分坛遭受重创的时候逃走,绝对会被上边责罚。 更重要的是他贪欲达到了极致,疯狂想要得到瞎子老头身上的东西,也就是正宗神霄法。 广阳子的猜测称得上准确,想当初药王谷廖胜奴的另类五雷掌跟莫闻山的一比,是丐版中的丐版。 “一个字,你还算有点眼力。”莫闻山没有反驳更没有遮掩,大大方方承认,因为老爷子觉得说不说都无所谓,反正广阳子今夜必死无疑,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他。 单说这一点,赵三元绝对随了老爷子的性情。 承认就承认呗,对个将死之人有啥不能说的? 广阳子深吸一口气,平静道:“阁下确实深不可测,但贫道同样未尽全力,孰胜孰败犹未可知。” 说完他便将四个还没死透的坛主按照不同方位摆好,又从怀里掏出四个瓷瓶,将里面的液体洒在台阶上,好像是某种血液,洒出粗犷又复杂的图案。 莫闻山挑了挑眉毛。 “上马请神?” 第281章 丧呪术 第281章 丧呪术 大火持续燃烧,映红了半边天。 一亩又一亩的田地烧成灰烬,举目望去好似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掉了下来。 但也不用太激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失火是家常便饭,消防完全不成体系,在夜里失火只能是第一发现者敲锣呼救,然后附近的人们拿着最原始的工具盛水扑火,可想而知效率有多么低下,更何况是人迹罕至的乡野。 对,就是人迹罕至。 石门坛主孔霞是个铁公鸡,捞钱绝对是一把好手,想从她手里扣钱难如登天。 她巧取豪夺将庄园附近的良田全部弄到手后,除了建筑群内的核心弟子们外,根本不留任何佃农,原先在田地里的简易房屋也全部被推倒。 而到了农忙时候,便跟当地官老爷吃人血馒头,想方设法的给无辜百姓治罪,罪名都不大,想要不蹲大狱那就去打白工收粮食,事后孔霞再给官老爷分成即可。 多么双赢的合作。 唯有穷苦人被压迫被剥削。 他们却不知道,大火中心的场面要好看百倍千倍。 姜十虎得意点了点头,“是三元的东西,但因为一些原因没办法按他的计划实施,所以我退而求次做了点布置,那个库房里有不少一贯道的法器材料,本来我就想炸了它,可没料到三元还有后手竟然纵火围困,既如此便灵性发挥一下,顺带把追兵引过来再炸。” 又跑了百八十米,当追兵们追到库房附近后,姜十虎非常干脆的拧腰转身,往库房扔过去两个铁疙瘩。 一场追逐战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姜十虎和老刘秀才嗷嗷叫的跑,后边一个点传师带着三个坛主和一干弟子嗷嗷叫的追。 还能活着的都是精英人物,以光头点传师为首和三个坛主,其余弟子几乎全灭。 又他妈不是来偷西瓜的,跑个屁啊! 虽然老弟交代的工作是放火不是正面刚,但这么跑下去啥时候是个头啊? “秀才!” 这一瞬间,老刘和秀才看清了扔出去的是啥东西。 “信我啊刘哥,你和吕兄弟就瞧好吧。” 身为极致老六,哪怕是‘逃跑’都是为了更加华丽的转身。 “咋了刘哥?” “我好像闻你兜里有爆米花的味道.” 姜十虎还没等回答就看到了这两把硬家伙,顿时欲哭无泪,心想你们哥几个是真有大宝贝,之前是炸药手雷,现在是掌中大炮的,细胳膊细腿的能抗住后坐力? 疑惑归疑惑,姜十虎还是拉住了哥俩继续往前跑。 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尤其是北洋控制的地区,对枪械管控要更严格一些,打家劫舍的马匪不算啊,即便有些地方豪强有自己的炮手,火器绝大部分都是老旧长枪甚至是特么鸟枪,能有制式武器的肯定跟高官沾亲带故,不然以当下军队的武器覆盖度,哪个土财主真有制式武器早被抄家了,上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姜十虎边说还边擦哈喇子,肚皮咕咕叫。 “不是姜兄弟带咱们跑的么” “咱们跑个屁啊?” 又因孔霞做事向来比较严谨,导致绝大多数老百姓根本不知道这庄园的主人是谁,哪怕庄园外围的穷苦百姓时间久了发现真相也没用,毕竟一贯道石门分坛在当地‘风评’真的很不错,掀不起什么水花。 “不至于不至于!刘哥你先等会,看到前边那个库房了么?我们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 吕秀才吞了吞口水,“原来你是故意把他们引过来的?看威力绝不止两个手雷那么简单,三元带的军用炸药也在库房里吧?” “啥事儿?”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现在可倒好,都恨不得全烧光,只是可惜那些粮食了。 这一刻,哥俩感受到了熟悉的老六感觉,显然这货行事风格跟三元老弟有着极大共同点。 可短枪就不一样了,这东西便携又好藏,堪称是居家旅行暗杀行刺的必备首选,只要当权者脑子没被门挤过,肯定会对短枪有严格管控,毕竟长枪带出去容易被发现,短枪防不胜防啊,你以为他在抓裤裆,实则掏出来的铁鸟吓死你。 卧槽!那不是三元老弟的手把件么? 伴随‘叮’的两声脆响,手雷划过优美弧线刚巧砸进木窗内。 跑了很久很久以后,老刘好像突然回过味儿来。 老刘一时间没跟上思维节奏,心想这场合应该紧张亢奋,不应该感受到饥饿感才对,再说伱是属狗鼻子的么?临走时随便揣一把的爆米花都能被闻出来? 与此同时,爆炸的瓦砾废墟中缓缓站出几个人,他们双耳失聪大脑发晕,实在是被震的够呛。 不对啊! 咱们不是来干邪教的么? 而老刘瞧见还有活口时,跟着秀才一人一把大左轮杀了过去。 “还有个事。” 老刘一个脚刹,将兜里的两把左轮分给秀才一把,兄弟双双准备回马枪。 老刘语气不善问道:“然后接着跑?”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 库房的门窗内爆出火焰和气浪,墙体被炸成无数碎块,附近的一贯道妖人全部被炸飞,幸运没被当场炸死的也被震的够呛。 可能很多人对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有些误解,这年头确实是兵荒马乱民不聊生,但火器这玩意儿真没有想象那样烂大街。 能拿短枪的,是实力和财力的双重象征,威慑性极大。 “喂!姓姜的!你到底要往哪去?腿都特么遛细了,不管了秀才,跟哥回头干那帮瘪犊子!” 要是孔霞巧取豪夺的吃相没那么难看,也不至于没有邻居帮衬。 看在大重九的面子上,老刘和秀才选择再相信姜十虎一次,毕竟是跟高首一个级别的存在,而且还有香火情。 然后姜十虎蹲地抱头捂住双耳。 这场大火从烧起来那刻开始,附近乡野间的老百姓就已经发现了,然而好像谁都没有要上去帮忙的意思,几乎都喊着老婆孩子出来看热闹,坐着小马扎嗑瓜子。 领头的光头点传师可不会缩地术什么的,就算会也不愿意去以身试法。 没特么听说大重九不讲武德啊? 大家都是圈里人,又是炸药又是短枪的过分了吧? 事实上老刘和秀才还真不是大重九的人,即便是,以老刘的尿性也不会惯毛病。 砰砰砰砰—— 大口径子弹跟不要钱似的。 奈何这夕阳红描边枪法过于拉胯,几十米开外有那么多人,愣是没打中一个。 不过这场对决已经反转了好几次,你追我赶跟闹着玩一样,堪称全员喜剧人。 “哎?姓姜的你怎么又跑了?”吕秀才发现姜十虎没有跟着反杀后很是疑惑。 “我去找三元兄弟,要是不还他的人情,估计事后我能被他活劈了!” 姜十虎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反方向跑去,虽然跟赵三元相处时间并不长,可他对这小子的性情有着深刻认知。 记仇啊! 被卖了一手后能不憋着火? 所以得赶紧去找到赵三元补救,而且今夜最大的目标并不在这,一个点传师外加三个坛主,相信刘哥和秀才足够应对。 那么老刘和秀才这对喜剧人真能稳胜? 子弹管够的话或许可以。 但两人的夕阳红枪法不光描边,费的还快。 当光头点传师等人逃进一栋小洋楼后,老刘谨慎的没有再追下去。 “敌暗我明,暂时不清楚里边的格局布置,贸然进去的话容易吃亏。” 吕秀才翻了翻白眼。 啊对对对。 一句不说子弹打光了是吧? 我这个佛家子弟的枪法离谱些情有可原,刘哥你怎么说也练了几个月,咋还这么拉胯啊? 早知道入关前让三元老弟弄两挺机关枪就好了。 “刚才撵的很爽是吧?追!老子让你们追!有胆的硬碰硬斗一场!”二楼房顶上,光头点传师怒目而视,又被炸又被biu的,很难不暴怒,因为一身本事根本没法使出来。 其实身怀异法的人无论是正道还是邪教,都有他们的骄傲和坚持,至少在这个年代,真没几个跟赵三元几个似的不讲武德,能架炮都不带开枪的。 原因很复杂,有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也有不愿接受科技所带来的变革,因为一旦接受枪炮大力飞砖的现实,那不显得他们辛辛苦苦几十年都白玩了么? 当然,光头点传师是亲身体会了下边那哥俩的枪法有多么夕阳红,所以站在二楼屋顶上不是很忌惮。 吕秀才拉了拉老刘的衣袖,“哥,上不上?” 老刘收起左轮开始活动手指,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必须上,给前辈和三元老康那边减轻些压力。” 如果没有正面对上,老刘自然能乐呵呵的放火摸鱼,可气氛都到这了总不能走吧?那也太对不起莫闻山师徒三人了。 两人交流时,楼顶上没闲着,光头点传师吩咐手下布置法坛,因为东西都是现成的,布置速度非常快,所需材料一应俱全,光头点传师披上了黑色道袍头戴六角法帽,其余三个坛主作为护法。 一大把纸钱漫天洒落。 光头点传师双手掐诀摇头晃脑,左脚连续跺地,嘴里边哼哼唧唧不知道说着什么。 其他人同样反常,一个举着丧魂旛在光头点传师周围拍来拍去、一个对着还没有点睛的纸扎人频频磕头,最后那个坛主更离谱,竟是在楼顶拉起了二胡。 这场面,谁见了都迷糊。 “哎呀我滴苍天~啊~” 冷不丁一声哭嚎给哥俩吓一激灵,只见光头点传师的哭嚎声越来越大,边哭边往火盆里烧纸钱。 “一声哭~” “二声嚎~” “三声号~” “四声啕~” “五声呜~” “六声叹~” “七声叹息声声在~” 光头点传师的桃木剑插入火盆再挑起,剑尖有一枚烧得火红的五帝钱。 他迈着诡异步伐绕着法坛转圈,桃木剑被他舞的上下翻飞,可那枚五帝钱愣是没掉在地上。 “烧倒头纸对角裁~” “阎王老儿带信来~” “既是阴曹受罚罪~” “不如归阳登天台~” 绕到其中一个纸扎人身前,桃木剑上的火红五帝钱点在它的两个白色瞳孔,再由下至上穿入它的身体。 待光头点传师抽出桃木剑,五帝钱已留在纸扎人的身体内,顿时燃烧起来,火光耀眼。 身后挥舞的丧魂旛也顺带着一起燃烧,在半空中化为灰烬。 楼下的吕秀才紧皱眉头,问道:“哥,那瘪犊子玩的啥东西?看不懂啊。” 老刘没有回答,但脸色非常凝重。 他是见识过点传师级别的实力,跟三元老弟死拼窦海的经过历历在目,虽说几年下来实力成长不少,可对面依旧不能小觑。 “先看看再说。”老刘比较谨慎,以不变应万变,先等对方出招后再见招拆招。 不过他这次没有选择提前请大狸仙过来,因为今时不同往日,身边是秀才不是三元和老康,身为大哥得有大哥的担当,捆了全窍后万一照顾不到秀才导致出现意外,必然后悔终生。 “扳不回来喊不转~” “口吐神通覆土埋~” 光头点传师哭嚎声越来越凄惨,他泪流满面端起地上的火盆狠狠摔了下去,跟孝子贤孙送殡前摔盆异曲同工。 火盆粉碎,灰烬纷飞。 当无数灰烬落下后,老刘和秀才都浑身一震,他们依稀看到光头点传师的背后有个模糊黑影,虽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但散发的气息让人通骨彻寒。 “你们怎么还不跪啊~” 说是个邪道,看着更像是个专业哭丧的,声音让人闻之悲切。 这句话刚哭完,哥俩忽然感觉双腿发软,竟真的不受控制对着天台跪了下去。 “不肖子孙啊~自领责罚吧~” 又是一声哭嚎。 老刘立马扫了吕秀才一脚,而后者给了前者一个大逼兜。 简直是另一种形式的言出法随,光头点传师哭什么,哥俩就得照做。 “我日他姥姥!是丧呪术!” 老刘意识到严重性后,惊得汗毛根根竖起。 “不是吧刘哥?这活儿都消失多少年了!”吕秀才哭丧个脸,万万没想到碰见传说中的狠活儿。 一贯道搁哪搜罗的这帮奇人异士? 点传师都这么离谱? “不对!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丧呪术,咱俩还有机会!秀才,你未雨绸缪做的东西还真就要派上用场,赶紧把它推过来,没有它帮忙咱俩都毫无胜算!” “好!刘哥你先撑一会,千万小心等我回来!” 吕秀才没有太多矫情拔腿往北跑。 留下的老刘更是不敢耽搁,他掏出四棱天蓬尺挣扎起身。 “不肖子再拜~”光头点传师又一次哭嚎。 老刘咬破中指,鲜血涂满两根天蓬尺再狠狠敲击,火花四溅。 身体虽是摇摇晃晃,但不至于再跪下去。 甭管应对的有多辛苦,都必须撑到秀才回来。 第282章 你刘哥 第282章 你刘哥 丧呪,可以理解类似厌胜之术的术法,却完全是两种概念。 呪有两种含义,第一是同咒,第二是同祝,不难看出玩法很极端。 而呪之前再加个丧,显然是咒的范畴,结合起来准不是啥好东西。 老刘其实猜的大差不差,对面用的确实是丧呪术,光头点传师以前也确实是哭丧出身,专业的那种。 任何时代都不缺孝子贤孙,更不缺不肖子孙,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很早很早以前就有专门帮人哭丧的职业。 有需求就有市场,存在即是合理,哪怕到后来的二十一世纪,这个职业同样有需求有市场。 光头点传师大名叫白布,就这名不干白事都屈才,他打小就帮人哭丧,主要他还喜欢干这行。 当兴趣爱好能成为工作并且可以养活自己的时候,对普通人来说其实是一辈子最大的幸福之一。 然而白布的八字,注定他成不了普通人。 但它眼眶很大,瞳孔却非常小。(请原谅这里我不写它的本名,兄弟萌只要知道一些大型屠宰肉联厂会供奉就行了,是常年身处地狱负责刑法的地狱鬼) 这还没算上那几个护法的坛主,都不是省油的灯。 两柄天蓬尺刚好坠地落入‘流沙’之中。 “西天我佛大马苦!” 果不其然。 危急关头,老刘将两把天蓬尺扔向半空中,掐诀起咒。 一字一句都蕴含强大力量,差不多是县太爷命令小老百姓,简而言之就是个威,对灵魂的威。 想想就知道这种术法的代价绝对不小,有违天和,实打实的旁门左道。 据说练到极致,一句话几乎能定人生死,让你瞎右眼就瞎右眼,让你瘸左腿就瘸左腿,随便转移。 但甭管是什么代价,它效果是真的好,让人防不胜防。 而三个地狱鬼,对应的就是三个天厄星,胎缘还是人道天孤星,三土一木一金。 他忙忙活活请的是精怪上身么? 而老刘的见识阅历并不少,之前说过他年轻时有幸受到过一位云游的上清派高人指点,一对罕见材质的四棱天蓬尺便是高人所赠,不光得了本事,还听闻了许多奇闻异事。 他娘的过分了吧? 连祲骨都会? 所谓祲骨,大概可以理解为控制骸骨的术法,不需要是全套骸骨,哪怕是几个零件同样能驱使,跟熬鹰的道理差不多,需要下苦功夫和时间。 “地马苦!” 地狱鬼! 背后的虚影若仔细观察会发现身穿官袍头戴官帽,打扮非常考究得体,五官也没有狰狞恐怖之感。 万幸万幸,白布的丧呪术远远没达到传说中的水平,不然他哭的就不是下跪了,而是给腰子来几刀。 平常猥琐归猥琐,所知所见其实并不比老康差多少,赶巧丧呪术他也听说过,知道这术法有多邪乎。 能让一个意识清晰的人肉体被他人控制,上回遇到类似的还是东方列车上的蛊师,而白布很明显要强出一大块。 “二不打地!” 再加上哭丧哭得久了,白布在满清末期游历草原时,在个蒙古包里遇到了个哑巴老人。 是真是假老刘无法确定,他了解的越多,就越知道世上有更多无法理解的存在。 话又说回来,白布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什么? 他哭的是刘芒泛。 脚下泥土松软似沼泽,两只白骨手掌抓住老刘的脚踝,将他狠狠地往下拽去。 鬼道在河洛命理中并不是绝对的负面,它分福德鬼和地狱鬼,那些神秘的鬼堂,很多是八字里鬼道占比很重。 “跺一脚喝一声!” 靠的是什么? 当然是过硬的本事。 老刘心里又是一咯噔。 “天马苦!” 不是。 但即便如此已经相当恐怖。 除了当事者,没谁知道在蒙古包里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白布从草原归来后加入了一贯道,从最底层的弟子做起,一步一步做到了点传师。 “无名无头解离身!” 老刘刚抵挡一下,拖着沉重身躯刚想拉开些距离,几个护法坛主的术法转瞬即到。 祲骨! 抓着老刘脚踝的白骨手掌立刻逃遁,脚下也不再是松松软软。 “一不打天!” 霎时间飞沙走石,平地起大风。 就这个八字,天生干白事的好底子,不去哭丧,大概率也是出黑当阴阳先生,因为对这种人来说,有的东西是真可以无师自通。 请的是鬼! 宫盘三鬼一畜。 要说社会你刘哥的能耐到底有多强,好像还真没法判定。 只能说实力不详,遇强则强。 至今为止甭管遇到多少危险,反正没输过。 关键时刻总有那么一下子。 以力破法后,老刘施术的时候有多帅,捡天蓬尺的时候就有多拉。 把法器揣兜里后立刻往外跑,多多少少带点狼狈。 逃? 逃是不可能的。 咱老刘市侩却不怂,他在以身试法验证对方术法的范围有多广。 这么离谱的丧呪,范围绝对不大。 十丈左右差不多了。 “急忙烧起倒头纸~” “狂风刮起阴风来~” “阳间阴间都一样~” “凡事有钱好安排~” “法坛在上,还不五体投地~” 噗通—— 老刘鱼跃式直挺挺滑了出去,整张脸都在泥土上摩擦,跟死了几天硬了一样。 他全身僵硬确实没法抵挡,但凡事有利有弊,老刘验证了内心的猜测,对方在高处开坛,对术法有着明显加成,十丈距离怕是挡不住。 二胡声嘹亮几分,附近泥土逐渐隆起,那是遁地的祲骨再次袭来。 老刘用最快的速度反复呼吸,加快血液循环,当恢复些许后他立刻托出罗盘紧紧盯着盘中央。 子午针在左右摆动,红色的那一端指着祲骨方向,一边观察一边后退,这时候还不忘试探丧呪术的有效范围。 待到差不多十三丈左右,老刘猛然单膝跪地,五指将罗盘按在地面上,这一刻子午针目标明确。 “走你——” 脆响震耳! 一枚棺材钉顺着子午针的方向被天蓬尺拍了出去,快若闪电。 不是扎在地面而是‘轰’在地面,顿时尘土飞扬,遁地祲骨再难进分毫。 “十三丈二尺七寸!” 老刘彻底摸清了关键要素。 对方起坛虽然很高有加成,可同样有着极限,十三丈出头就到顶了,在这个距离之外,危险性大大降低。 都是心眼子。 天台上的白布等人不免惊讶,谁也没料到下边的中年油腻男能一个人撑这么久。 实在是左看右看也不像个高手。 哪家高手烫爆炸头啊? 气质和能耐极为不符,有着很强的违和感。 同老刘想的差不多,这个距离开外,白布等人确实鞭长莫及,他们又不敢赌老刘枪里没有子弹,所以局面变得有些僵持。 你不动我不动,互相干瞪眼。 诚然,老刘确实不想冲过去近身斗法,双拳难敌四手不说,他也没信心有多少胜算。 人家都开了坛的,绝对不可能只用一招丧呪术,道理跟行军打仗差不多,远道而来的轻装步兵除非是疯了,否则不会硬冲对方以逸待劳的坚固营盘。 越是这样,老刘越感叹秀才的先见之明,这小子提前做出的东西在接下来至关重要没有之一。 说到就到,只见吕秀才推着个木质小车赶来,底部的四组铁皮包裹的滚轮可以在平地上随意加速。 瞧见刘哥齐胳膊齐腿后,吕秀才大松一口气,虽然看面相应该是来了个脸刹,但都是皮外伤,问题不大。 “就放这!要硬碰硬斗一场是吧?行!秀才给这帮瘪犊子上狠活儿!” 吕秀才扯开木质小车上的大红布,然后左掰掰右转转,竟变成了个简易法坛,即使规格上不如白布的大,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哥几个的家伙基本都在上面。 天台上白布等人愣了愣。 必须承认确实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真没看过能移动的法坛。 可惊愕归惊愕,回过神来后白布仰天大笑。 真要硬桥硬马的拼一场? 太傻了吧。 “爆炸头,你当真以为能胜过我?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同样的道行,谁坛高谁更有优势,你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即便开了坛又能怎么样?” 检测到关键词。 老刘的怒气值瞬间爆表。 现在最狠别人拿他脑型展开人身攻击。 妈的不知道老子有多痛苦? 今天必干你! 谁来了都不好使! “秀才,起坛,让狗日的知道啥叫大学生!”老刘登上法坛,状态从没有现在这么好过。 而接下来,吕秀才是真给对面带来亿点点的三观震撼。 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吕合金的秀才外号,是因为东北大学优秀毕业生的身份。 学的是什么? 学的是机械! 吕秀才按住法坛侧面的圆盘摇把,然后铆足了力气使劲摇,都特么快出残影了。 就见法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拔高。 越来越高。 越来越高! 白布等人彻底懵圈。 如果说刚才是小刀剌屁股,那现在就是电锯剌皮燕,开了大眼了。 这特么是啥? 云梯? 思想陈旧固化的人啊,时代变了! 科技的力量了解一下? 而科技跟玄门术法从来都不是排斥关系。 当它们相结合后,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确实震撼太大。 眼看着老刘的法坛越来越高,直到搞出天台半丈有余。 虽然不多,但却是实打实的优势地利。 没错,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既然伱们有着据点优势,那就别怪咱们上科技。 吕秀才更是爽到飞起,显得相当亢奋,这是他第一次将机械科技运用到玄学方面。 之前在十里堡的时候他进行推演,要去对手大本营里翻江倒海,从地利上肯定吃亏,石门分坛经营多年,人家手头上能利用的东西太多了,随时开坛不在话下。 所以咱们自己也得有自己的法坛以备不时之需,用不上最好,需要的时候咱得对的上。 吕秀才明白对付妖人不是对付邪祟,斗法是大概率的事情,因此他灵光一闪,将在校园里学到的知识加以运用。 可能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制作的时候越来越兴奋,各种掌握的机械结构一股脑的往上堆。 然后就有了这亮瞎对面狗眼的科技法坛。 吕秀才不知道以往先辈有没有人做出类似的玩意儿,反正他是做爽了,自豪感爆棚。 现在科技法坛有了最好的用武之地,对面天台起坛是吧?行!老子也平地起惊雷。 当面锣对面鼓的开坛斗一场? 再好不过。 “瘪犊子们!this is for you!” 吕秀才堪称全场mvp,要没他的灵光一闪,估计哥俩大概率要交代在这。 站在法坛上的老刘可没闲着,接下来才是硬菜。 以指为笔,打表升疏。 再猛拍桌案,手握黑龙旗直指苍天,声如洪钟。 “袁君山之流涕,岂徒然哉!” “是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 “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 “爰举义旗,以清妖孽!” “南连百越,北尽三河!” “铁骑成群,玉轴相接!” “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 “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 “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 “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吒则风云变色!” “以此制敌,何敌不摧!” “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一时间风云突变,狂风呼啸,吹起老刘身前无数黄纸,如九天落金霖,似神将调天兵! 哪还有平日里猥琐市侩的怂批德行? 整个一高手高手高高手。 连坛下的秀才都有点愣神。 卧槽阿珍你来真的啊? 刘哥别这样,我还是更喜欢日常里的你啊! 完全是曾经没见过的术法,刘哥你心眼也忒多了,跟兄弟还藏私? 不怪吕秀才懵逼,因为连三元和老康都没见过刘哥用这招,自从药王谷一战后,老刘一个人看茶楼时没闲着,找出哪位上清派高人赠予他的古籍仔仔细细研究。 以前老刘顶多学了一半左右,不是懒,是因为在十里八村完全够用了,而且后半部真吃不透,但要想提高实力,必须把古籍吃透,其中就有一个起坛术法,可一个人闭门造车,老刘是没办法吃透的,万幸药王谷一战让他开了窍,结合了三元干窦海、老康干廖胜奴的精髓。 自身道行不足以借天地之威?那就学老康的打表升战书,调此一方天地大风水。 自身道行不足以维持此术法?那就学三元的八卦流云阵,围拢一方天地小风水。 不忘初心,老刘最开始加入的目的,是学几手硬本事。 从结果来看,他做到了。 对面天台上的白布脸色急变,只有他看出此法到底是什么。 “五营神将阵!!!” 第283章 阴兵 第283章 阴兵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白布必须承认他再一次小看了刘芒泛,即便对方顶着爆炸头开坛做法显得特别喜感,可干的事是真不一般。 不行! 不管爆炸头请的哪种五营兵马,都必须打断他,否则会变得相当棘手! 所谓五营神将阵,看字面意思就知道是调动兵马的术法,有关信仰在两汉时期就已经形成,实打实在道经文献中记载过,也有很多人说在更早的商末时期形成。 简单来说天兵是军队,是维护维度空间秩序的官方打手,大致分为三十六天罡部、七十二地煞部和五营神兵部,用阳间的认知来解释,天罡军是御林军、地煞兵是中央军。 五营兵则是机动部队,也更加‘亲民’一些,许多民间调集天兵助阵的术法,无一例外全都是五营神兵,毕竟你人再牛逼也终究是人,哪怕能沟通天地之威,同样有着上限。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两拨人茬架可以想办法找府兵帮忙,但肯定找不来中央军帮你干架。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是因为五营兵都是战功卓着的士兵们,死后英灵被调往天庭所组成。 从名称里可窥一二。 但一切来的太过突然。 白布双手食指中指分别夹起火烛上的火苗扔在八卦镜中心,接触后砰的一声燃起个大火球。 金顶内秀才恭拜礼诵,奉请发愿八大金刚,再起准提十八印,手都快出了残影。 白布再次施法,哭嚎声是撕心裂肺,亲爹死的时候都没哭的这么狠。 喝言即出,合十双掌。 举起血玉菩提,铜鎏金刚钩画弧,直接上他的拿手好戏。 还是那句话,老刘向来吃一堑长一智,当初跟三元对付窦海的时候就吃了敌能动我不能动的亏,让窦海可以轻松机动施术,这回攻守易型,对方是提前开了坛占了先机,但他房子没法跑啊。 没办法,跟大重九两败俱伤后,必须得降低新干部的门槛,提了许多新坛主上位,不然组织架构就要崩了。 “破!” 而五营神兵系统又特别庞大,要分上五营、中五营、下五营,在这个基础上还分内五营、外五营等,其余阳间请的那些‘兵马’是万万比不上的。 一招不中,白布心里这个恨啊,实在是科技法坛架起的位置太猥琐了,刚好卡在十三丈的位置,是丧呪术最大施法范围的内侧边缘,威力消减的很弱了,这还是在天台起坛的前提下。 有催符箓的,有控祲骨的,也有吹拉弹唱展开精神攻击的,反正一股脑打了过去。 每当这种时候,经验和见识阅历比技战术更加重要,老刘入伙以来吃过见过,跟那个什么黑虎咬财术是差不多的感觉。 鸡哥不光给老刘挡了灾,喷出的鸡血也被他用甘露碗接了不少,物尽其用了属于是。 对方出招的那一刻,老刘这边已经做好相应准备,他忙中不乱,拿着一个艾草小人在香炉上受熏,然后剑指一抬,艾草小人嗖的一下飞到半空中。 单单会这一招,在一贯道内部绝对能上点传师的级别。 “还不帮忙!”白布大声嘶吼,因哭了大半天嗓子早就劈了。 老刘掀开法坛两侧的花布,各露出一个鸡笼子,大公鸡在里边扑腾着翅膀,好像预知到自己要噶,咯咯乱叫。 哭声越强烈,他背后地狱鬼的虚影就越重。 轰——!! 生长两年半的大公鸡连带着鸡笼子整个炸了,爆汁量相当可观。 白布嗷一嗓子举起八卦镜照向老刘,这边老刘立刻结诀,左手点在自己喉咙,右手剑指遥点大公鸡。 这一刻压力巨大,老刘感觉到冥冥中被锁定了一般,好像往哪躲都躲不掉。 “拜啊~” 而爆炸头的科技法坛更高,虽然道行比不过,但固守防御丝毫没问题,而且科技法坛能进能退,既能拉扯距离,还可以贴脸输出,就问你气不气吧,毕竟房子他妈的没法移动。 旁边几个菜鸟坛主得到明确指令后不敢怠慢,各自上前施展看家本领。 下边的吕秀才当然没闲着,早就做好了掠阵准备。 三元老弟是怎么应对的,自己就该怎么应对,答案照着抄都抄不好,还不如从科技法坛上跳下去摔死得了。 东营是九夷青龙军、南营是八蛮朱雀军、西营是六戎白虎军、北营是五狄玄武军、中营是三秦大风军,有着很强的阳间元素。 所以不怪白布他忌惮,哪怕是调外五营兵马,他同样难以招架。 “秀才帮我挡一会儿!我先成阵再说!”老刘焚烧竹香,敬拜天地日月。 只听咔嚓一声,艾草小人在半空中劈了大叉,这要换做老刘得活活疼死。 一左一右拉开后,一点金芒逐渐闪耀,似幻似虚的‘卐’字符号绽放金光。 身后地狱鬼虚影举起手臂,指向科技法坛上的老刘。 越想越急,白布祭起竹牌,用金粉在上边画着什么,随即口喷烈酒,竹牌在被快速腐蚀。 他率先跪地叩拜,旁边三个坛主也不敢怠慢跟着跪地磕头。 原以为只是个稍微会点本事的乡巴佬,哪成想是个狼灭? “下马!” 其余三个坛主不是不想帮忙,是不敢去帮忙,这几个全都是近期提上来的干部,综合实力照比以前的坛主逊色不少。 见身为老牌点传师的白布都拿不下对面,菜鸟坛主们当然不敢贸然行事,况且科技法坛下边还站着个招风耳小子,鬼知道他有多强,所以没有白布的吩咐,他们只能作为护法防守。 但仅仅是这招只能护得住自己,护不住老刘,因此还得上组合技。 那么接下来有请我们的鸡哥登场! 所有攻击全部被金光吸引偏离角度,不再往老刘身上去,而是头铁般往下边的吕秀才身上打。 简而言之就是吕秀才发动了‘嘲讽’技能,向他集火。 虽说对面那几个坛主的成色不比以往,但同样身怀异法,单说那祲骨术控制的白骨,抓在身上可不是青一块紫一块那么简单。 艺高人胆大,首先是艺高才敢胆大。 能挡住式神致命一击的防御真不是吹出来的。 金光顿起涟漪。 一波术法攻击全部被完美挡下,就是那个拉二胡的遭人烦。 但道理相通。 老刘入伙后吃过见过,秀才一样吃过见过。 在东北大学被祁四海挖坑埋伏,那老琵琶不比现在的二胡牛逼?光是回忆起来就脑仁嗡嗡响。 所以吕秀才掏出他刘哥的唢呐上狠活儿。 作为乐器中的顶级流氓,再以佛门啸功去吹唢呐,想盖过二胡还不是轻轻松松? 一曲小拜年儿送给大家! 千万别小瞧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大学生,绝对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谁也不敢借音乐老师的课,秀才会的可太多了。 所谓的啸功,最着名的当属七十二绝技之一的狮子吼。 唢呐声音之大,在大火外围都能依稀听到,吃瓜群众们面面相觑,心想火还没灭里边就开席了? 牛的牛的。 不愧是家大业大,有钱人的世界真不懂。 问题是应该吹百鸟朝凤吧? 小拜年什么鬼? 天台上,白布见攻势再一次受挫后是怒冲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他抓起个纸扎人焚烧,收集的灰烬混入香灰中,又倒入黑鼠血用手指搅拌,黏糊糊的腥臭扑鼻。 然后扯掉几个坛主的衣袖,将‘猛料’往手指手背手腕手臂上画来画去。 有了buff加成,几个坛主实力暂时得到质的飞跃。 五行属水的符箓包裹在祲骨上,对方寸金顶的冲击越来越沉重,还带有极强腐蚀性,而且角度越来越高,再这么下去肯定会打向老刘。 吕秀才没有做好准备,被震的差点没拿住唢呐。 最要命的还是拉二胡的,有方寸金顶可以抵消不少,但上边的老刘肯定会遭不住。 不行! 单吹唢呐无法抵消! 得想其他办法! 娘的拼一把! 吕秀才突然扯掉方寸金顶,并扯开血玉菩提,佛珠漫天飞洒。 “谛观是已,当思自惟。” “正有纵横,诸杂乱骨。” “何处有我,及与他身。” “尔时行者,思惟无我” 银头揭谛在身前浮现,是吕秀才的杀招。 可随着持咒,一百零八颗血玉菩提向揭谛汇聚,由上至下排成一纵。 揭谛光芒大放,又快速凝聚。 从中缓缓站起一尊虚虚实实的巍峨法相! 这尊法相比当初东大的那次还要大上几分。 头戴多宝飞云冠,甲胄同样也被宝珠缀满,两条飘逸的绿丝绸帛带蜿蜒凌空飞舞。 面色微怒,威武雄壮,手持混元珍珠幡。 释门护法四天王之一! 北方多闻天王神韵! 混元珍珠幡向前抛去,半空中旋转张开,隐有鸾鸣流响,撑起一小方天地。 这下可好,对面所有术法全部失效,符箓和祲骨都被混元珍珠幡吸走,快拉冒烟的二胡琴弦崩断。 连带着地狱鬼虚影都淡了好几分,显然在‘威’这个层面上不是对手。 “护法天王!?” 白布彻彻底底被惊到了。 开打到现在,接二连三的受大刺激,那个爆炸头也就算了,毕竟年岁放着,会的多点情有可原,但下边那个招风耳小子又是什么来路? 原先白布以为他是传说中的偃师,可这一身佛门正法怎么个事? 根本不是类似神打的把戏,是正儿八经的神韵! 你们一箩筐的本事,刚才用得着打手枪? 过分了啊! 白布此刻却是没有应对办法,实在是吕秀才请的天王神韵太离谱,自己请的地狱鬼绝对不是对手,其他术法也没必要用了,因为用也是特么白用。 跑又没法跑,庄园四周一片火海,唯一能出去的路就是瞎子老头那边,可白布深知自己不是对手。 前狼后虎,进退维谷。 这一刻白布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能做到点传师已经够厉害的了,但跟招风耳小子一比,自己好像啥也不是。 连白布都感到了无力,更别提身边那几个菜鸟坛主了,以他们的道行只能隐约看到天王神韵的轮廓罢了。 正当几个妖人考虑是不是开摆的时候,天王神韵忽然崩散,佛光褪色。 而吕秀才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两眼翻白口吐白沫。 ??? “领导.那小子好像脱力了” “用、用得着你多嘴?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领导高瞻远瞩!领导英明神武!” 刚才有多怂批,现在就有多惊喜,实打实的劫后余生啊。 谁能料到招风耳小子脱力而倒? 其实情有可原。 这招对吕秀才来说太吃力,再加上去年替赵三元挡了一刀,重伤虽然痊愈,可元气想要补回来难上加难,他完全是不计后果为老刘争取时间。 简而言之,秀才牛逼是真牛逼,短小是真短小。 “领导您先顶住!我婆娘快生了!” “姐夫等等!我也得回去陪我姐!” “爸爸别扔下我!我娘生八胎我必须伺候着!” 三个菜鸟坛主各自找到理由逃跑,白布没心情去管他们的理由多离谱,他作为精英干部没法跑,再说谁胜谁负犹未可知,准备用最强绝招。 他推掉法坛上绝大多数法器,随后点燃白烛布置成六甲玄坛,左手无名指尖血点玄铁令牌开血光,最后焚烧土青纸黑书符。 这一套下来,白布身后的地狱鬼虚影重新凝实,颜色越来越深。 “铁甲阴兵!” “冲煞恶灵!” “恰诀敕令!” “如向斯应!” “临阵辟敌!” “刀刀向心!” “卫护申申!” “宜执五行!” “急急如律令敕!” 地狱鬼虚影血口大张,吐出一大口黑烟,又很快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最后分出了数十份。 白布同时甩出一大片枯萎金鱼草,黑烟将它们裹挟其中落在地上。 霎时间阴风呼啸,隐有鬼哭阴嚎。 在外围大火熏烤下,这里的气温明显发生骤降。 黑气裹挟的金鱼草开始快速变幻,从地上战旗一个又一个甲胄骷髅。 野风结阴兵! 千里刀枪鸣! 第284章 天光破云 第284章 天光破云 民间有关阴兵的传说实在数不胜数,各种版本要多少有多少,最耳熟能详的当是阴兵借道生人回避这句话。 然而历史上关于阴兵的记载是真不少,甚至精确到哪年哪月哪天哪个地方出现了阴兵,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实在太多,有兴趣的自行查阅。 说到召阴兵的方法,大部分需要些媒介载体,好比说用纸扎人为底子,召阴兵占其内核,效果比一贯道的那些金童玉女还要好,但阴兵这玩意儿的关键终究在于‘借’字,有借有还再借不难,长时间使用非但没有好处,弊端会接二连三。 白布这招祭阴兵比较邪门儿,不光质量高,数量还足,拢共四十九个阴兵被召了出来。 寻常人还真就看不出所以然,顶多觉得这片阴冷阴冷的,看啥都有些瘆得慌。 而科技法坛上的老刘是看得一清二楚。 必须承认,要是一两年前对上白布,自己绝对会脚底抹油,连夜买火车票回东北猫被窝。 现在嘛,丝毫不慌。 对面这招确实够霸道,用地狱鬼调来九幽阴兵,但这正中下怀。 调阴兵是吧? 那就看看谁破谁的阵! 秀才啊秀才,你先在下边躺一会,接下来交给你哥我! 召阴兵虽然够霸道,可代价比常人想象的还要大,凡胎肉体借助神鬼之力,用小马拉大车来形容都太客气了,白布自从掌握此法后算这次才次三次。 朱雀八蛮军冲击过程中,标枪呼啸而去,将许多阴兵扎成糖葫芦。 白布大喝一声,令牌拍案,他是不知道召阴兵会被爆炸头的五营神将阵所针对? 死亡在这里并不存在。 哗啦啦—— 而他从没忘记该如何乱中取胜。 两军对冲,人仰马翻在所难免。 但论玩心眼,除了三元老弟之外,老刘真没服过谁。 阴兵阵营中十数道黑芒辗转腾挪,弧光奔流! 那是白布提前做好的暗招,它们快若闪电冲入三营军中后部,开始翻江倒海左右冲杀。 “五色彩云腾纷纷!” 军容随赤羽,树色引青袍! 双方还真就拉开架势,当面锣对面鼓的硬干一场,排场确实够大。 哪怕是被砍的支离破碎也会很快重新化形继续加入战团。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待玄铁令牌狠狠拍击作案那一刻,所有阴兵全部化为飞烟遁入地底,直取昏迷不醒的吕秀才! 必须要速战速决! 无论是神兵还是阴兵,毫无恐惧和怜悯可言,它们的神韵到此目的只有一个——掀翻对方的大纛! 然而想要维持战阵,对两人的消耗都很巨大,香炉碗中的竹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着。 “金鸟奔走如云箭!” 他当然知道。 如果从上空俯瞰,这些豆子如有生命般分成五份,东南西北中,互为犄角又清晰分明。 老刘挥舞令旗,呼啸阴风顿时小了许多,一种截然不同的气场在两个法坛之间弥漫,相互倾轧后满片萧杀。 一根根利箭从耳畔呼啸而过,刀剑相击,各方皆所向无前。 “诸营各安方位,备守坛庭!” 无数黄豆被洒下科技法坛,落地后欢腾跳跃蔓延开去。 黑云压城城欲摧! 过了不知多久,白布率先挥动玄铁令牌,霎时间阴兵如潮水般掠去! 无声冲锋,又震耳欲聋! 老刘相当沉得住气,他挥舞令旗,并没有选择全军压上,而是以东营青龙九夷军、西营白虎六戎军、北营玄武五狄军共计三十员神兵出阵。 与此同时,老刘和白布的法坛香炉碗上渐渐出现变化,升腾而起的青烟都变幻成一杆虚虚渺渺的旌旗大纛。 围魏救赵性价比最高! 面对套路,老刘第一时间看了眼香炉里竹香燃烧速度。 突然! “南辰北斗满光照!” “燃起清香透天门!” 场面寂静的可怕,好似真正两军对垒前的凝重。 “香气沉沉应乾坤!” 那边白布遭不住,老刘更遭不住,道行本就没有白布深厚,能硬碰硬干一场的底气是因为法坛更高,时间一旦久了,轻则是下边秀才的下场,重则不敢想。 “玉兔光辉似车轮!” 五十个雄武神兵凝而化形,散发着青黄流光,头盔中看不清任何容貌却充满了神秘庄肃,跟对面阴兵的气质截然相反。 “皈依护法,元亨利贞!” 可他没别的办法,这是他所掌握的最强术法,向来无往不利,奈何今夜碰到了天克。 实打实的神仙打架。 不要以为阴兵不如神兵,大家请来的都是一缕神韵,孰强孰弱犹未可知。 可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秀才拼了老命争取的一时半刻,等到了他刘哥的超神发挥。 老刘再次挥舞令旗,调南营朱雀八蛮军入阵,就知道对面那个光头心眼子多。 偷鸡行为虽谈不上光明正大,但兵者诡道,都特么玩阴兵了还管你那些花里胡哨? 老刘终于准备完毕,该说不说的这招前摇是真够长的,很有改良空间。 竹香燃烧过半,时间还算来得及。 老刘随即舞动令旗,最后压阵的中军三秦大风军拉开架势,枪戟刺地再掀飞,刹那间飞沙走石,连带着所有阴兵都被逼了出来。 预备队yyds。 哪怕是之前出击的神兵数量比不过阴兵,可作为预备队的三秦大风军不动如山,老刘就是防对面玩连环计。 毕竟上来就梭哈,他不认为白布是单纯的憨批。 的确。 白布肯定不是憨批。 打小就给人哭丧的人阅历相当丰富,他总结出的人生至理之一,就是永远不要让别人猜出自己在想什么,喜怒不形于色,最好再加以误导。 你以为是张良计?其实是特么过墙梯! 被逼出的阴兵们顺势而为,一部分跟三秦大风军互砍,一部分顺势扶摇而上,目标根本不是吕秀才,或者说只是其中之一,最终最大的目标是科技法坛上的老刘! 所有行动都是要把五营兵全部调动起来占据主动再加以克制。 一切发生的太快,白布吃准另外四营神兵无法及时赶回来救援,这导致老刘投鼠忌器,拢共就三秦营十个神兵,到底护谁? 护自己,兄弟玩完。 护兄弟,全都玩完。 电光火石之间,不给留下思考犹豫的余地。 他也确实没有做多余的想法。 论人生阅历,白布经验十足,老刘也不是小卡拉。 光靠本事,是没办法吃透这碗饭,随机应变和人情世故同样是重中之重。 老刘没有调动神兵回援神坛,三秦大风军依旧保护兄弟。 而剩余四营神兵的确无法回援,而且失了先手,也无法有样学样去直捣黄龙,时间来不及。 这一刻,老刘面色决绝,右手剑指连点香炉中的竹香,燃烧速度快了何止三分?眨眼间就快烧到香根。 拼了! 举起令旗在头顶快速晃动三圈,然后遥指前方。 西营白虎六戎军中的一名神兵扬起头颅,张开双臂,四营兵马全部化为青光向其汇聚。 一员神将下跨龙驹显现,神威浩荡! 西营元帅刘武秀! 手中宝弓拉如满月,一根硕大箭矢凝现,箭尖直指天台法坛! 白布的瞳孔极具收缩,对面那个爆炸头又给了他一次小小震撼! 难道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 他终于意识到从最开始完全是被刚开始的夕阳红枪法所迷惑,就不该跟爆炸头去斗法! 对! 那王八蛋一定是故意扮猪吃老虎! 奈何说啥都晚了,白布不给老刘思考时间,老刘同样不会给他。 跨马甲衣春白雪,射雕弓箭晓流星! 神箭脱弦激走,风驰电掣,射翻了天台法坛,香炉碗上显形的大纛顷刻崩碎。 这支神箭趋势不减,径直射穿火云,好似在天穹开了个洞。 大火外围有眼尖的吃瓜群众发现了夜空异样,可寻常庄稼汉的肉眼哪能看到化形神箭?还以为是奇怪的异相,这可不是啥好事啊,不由得担忧是不是啥地方要出妖孽。 倒是有个熊孩子揉了揉双眼,然后拉了拉他亲爹的裤腿。 “爹啊,我好像看见有东西嗖一下飞上去了。” “嗖一下是吧?你小子再不回去睡觉老子就嗖一下把你踹河里。” 亲爹肯定不会相信小孩子的话。 毕竟超出了三观认知,啥东西能飞那么高啊?肯定是小孩子为了吸引眼球胡说八道。 事实上很多时候,孩子的眼比成年人更澄澈,看的更远。 单单是能依稀看到神箭破云,足以见得这个小男孩有不浅的资质。 但各行各业有资质的人多如过江之鲫,被埋没的好资质更是数都数不完。 视角回到小洋楼外。 老刘的冷汗唰唰往下淌。 在他眼前,一个阴兵的森冷刀刃距他瞳孔只有半寸。 如果再晚一瞬间,后果不言而喻。 阴兵在眼前逐渐消散,昭示着白布彻底失败。 老刘见状立刻收法,然后无力瘫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不用看,对面天台上的白布肯定失去了意识。 必须承认那光头真够强,法坛矮了那么多还能想到办法反败为胜,不愧是点传师级别,要是没有秀才帮衬,今夜肯定拿不下。 嗯? 怎么裤裆有点凉飕飕的? 老刘低头一看不由得老脸一红。 草! 吓尿了! “刘哥.刘哥刘哥你聋了?” 吕秀才直到把老刘的脑壳搬过来,后者才发现兄弟不知何时爬上了法坛。 “啊?秀才伱别担心,那个光头败了,其余的妖人也都逃了去,咱俩算是超额完成任务。” 一边说着话,老刘一边捂着裤裆。 太特么丢人了。 可不能让兄弟看到糗样。 吕秀才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脱力而倒后需要一段时间恢复,但他没工夫嘲笑老刘有没有尿裤兜子,他沉声开口。 “刘哥,我嫂子跟别人跑了。” “啥?你腰子让别人噶走了?” “.” 吕秀才仰天长叹。 果然,自己昏迷的时候刘哥一定非常辛苦,虽然不知道具体过程,但他右耳的听力又受损了 如果说老刘和秀才这边喜剧效果十足,那另一边的血腥程度即将拉满。 某座库燃烧的库房外,孔霞焦急指挥着灭火行动,这库房里足足有十桶尸油,价值比烟土还高! 近年来东部沿海大城市里的富家阔太太和大小姐们对尸油的需求越来越大,用这玩意儿做成的护肤品效果非常显着,别管它有啥副作用,美是第一位。 离谱么? 那得看以什么样的身份去看待。 某些权贵的圈子里,很多东西会震碎普通人的三观。 尸油护肤不过是冰山一角。 从孔霞的焦急程度就能看出尸油到底有多贵重。 可惜火势太大,即便水符催动后能汇集空气中的水分,奈何有水符以来这玩意儿就不是为了灭火的,效果有限。 没办法,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方法让弟子们肩挑手提来灭火。 当然,级别更高的孔霞没办法指挥,比如大胡子点传师,还有三才面具人。 即便如此,过了这么久也该扑灭了吧?怎么火势一点都不见小? 孔霞皱起眉头仔细观察起来,等发现真相后她雷霆大怒。 她发现救火弟子里竟然混进去个外人,三七分的油头在火焰映射下显得很扎眼,这货每次挑水进去后都往角落里撒煤油,火能灭就他妈怪了。 “站住!” 孔霞一声尖叫,所有救火的弟子都愣在原地不明所以。 “没说你们!继续救火!老娘说的是你!是你!对就是你!看什么看?脑袋雷劈的缝!” 一听这话,老康顿时不乐意了。 他对自己的发型很满意的好不好? 每天都抽出时间精心打理。 啥叫雷劈的缝啊? 这可是经过精确计算的三七开! 用秀才的角尺量的! “俺是新来滴~俺兄弟介绍俺入的教~领导放心~俺肯定努力灭火~” 一边说着,老康又洒出一罐煤油,火势再盛几分。 但老康休想萌混过关,孔霞这么一吆喝,谁都知道他是卧底老六。 弟子们咬牙切齿这个恨啊,他娘的累死累活的浇水,你火上浇油是吧? 见身份暴露,老康连续后撤步退出即将合围的包围圈。 心想三元能顺顺利利当老六,自己差啥啊? 疑惑归疑惑,老康丝毫没有轻敌。 且不管孔霞这娘们儿有多歇斯底里,那个戴青铜面具的男人绝不是善茬,恐怕要有一场恶战。 或许是运气太好,老康抽到了金色传说,庄园里拢共两个三才,让他撞见了一个,还不算大胡子点传师和几个坛主。 但老天爷在今晚没有针对老康,进行了优秀的匹配机制。 只见远处一个满脸狞笑的鸡窝头走来,杀气腾腾。 赵三元。 终于让他逮到了大胡子点传师。 新仇旧恨算总账! 第285章 天降骨朵 第285章 天降骨朵 老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赵三元那都不是眼红了,眼珠子里恨不得喷出一梭子7.92mm大口径子弹。 如果眼神能杀人,相信大胡子点传师早已被碎尸万段。 不过赵三元刚才的的确确被揍惨了,眼眶红肿还没消去,小腿处的刃伤相对严重,鲜血已经凝固,走路时难免有些一瘸一拐。 受伤? 早就习以为常了,权当是擦破点皮。 “老康,怎么分?” “你先歇着,我一个人应该问题不大,要是我拉了胯你再上也来得及。” 见到三元又又又又受了伤,老康颇感无奈,说好了到约定时间再动手,你可倒好,总得起点幺蛾子,要不是提前发现炸药少了许多,恐怕你小子今晚凶多吉少。 而老康敢说出一人挑一群,当然是有着一定自信,几年下来今非昔比嘛,对面再强还能有老琵琶精祁四海强? 而老康率先发难的确让人始料不及,但对面的阵容确实够豪华,阅历经验几乎都以十年为单位,当看到老康有动作的那一刻起,妖人团伙很快做出应对。 一柄白骨飞刀贴着地面飞来,反射着幽冷寒芒。 忽然一声大吼。 那么全盛状态下,面对催器飞刀他丝毫不显慌乱。 噗—— “行行行,咱俩一起上,那几个领导交给我,剩下的交给你,怎么说也得让我表现表现啊?” 老康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后,又顺势横甩右臂,白骨飞刀跟脱弦利箭一样以更快速度原路飞回。 意外归意外,不代会手足无措,老康也顺势变招,桃木剑拖着白骨飞刀从腰经肩,在头顶快速平圆环绕。 师父这个称谓重若泰山,绝非后世卖几部网课、教几手批卦的大师傅所能比。 嗯? 老康略感意外,没料到这把飞刀比想象当中更灵活。 这一刻,妖人们不免重新审视这个带厚眼镜片子的油头小伙。 紧接着老康的后脑勺被狠狠锤了一下。 要知道那时候两位三才大人都没出手,现在这里有一位三才两位点传师,收拾你们还不是轻轻松松? 不是!你们俩搁这逛早市挑地瓜呢啊? 连那些弟子们闻言后都面带怒色。 哥俩越是讨价还价,越衬托对面都是小卡拉,好像是他们两个人包围了一群人。 不是说催器术法难以破解,而是以这种方式轻松化解实在太少见,耍几个剑招就成了? “你看你又急,说说话就急,我这不是想让你轻松点嘛。” “草!” 啥? 骂咱们师父? 好好好! 今晚天王老子来了也留不住你! 能让老康红眼睛,可见他绝不接受任何人以任何形式侮辱莫闻山。 撩剑式! 被巧妙破招后,女点传师的面瘫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看着急速飞回的飞刀,她上前一步,双臂向斜下方猛然交叉。 云剑式! 一个是木质,一个是骨质,高频率击撞下竟产生无数火花,桃木剑好像有极大吸力一般牢牢掌控白骨飞刀的动向。 他是蹦起来给了这一下子,都给对面妖人们看愣了,心想这咋还窝里斗? 忘了在议事厅里怎么挨揍的了? 桃木剑出招妙到毫巅,针尖对麦芒般正中白骨飞刀! 弓步挑剑! 看老弟准备开启狂暴乱杀模式,老康明白劝肯定是劝不住的,所以他决定退一小步。 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止有授业之恩,更有养育之恩。 前提那个瞎眼老头别来啊.太可怕了 赵三元明白老康的意思,但也懒得跟他掰扯,直言道:“不管怎么分,反正脸上长驴毛的伱不能抢,老子今晚必杀他。” “催器?”老康的眼睛比夜猫子都贼,前提是关键装备不被爆。 下手的是小赵同学。 再说了要真打不过,还可以跑路找家长啊,有师父他老人家在,一贯道教主来了都得跪着敬酒。 远处的女点传师右手剑指翻转,只见那白骨飞刀顺着桃木剑刃刺向老康的手腕。 白骨飞刀来势顿减,最终插在女点传师身前沙土中。 没办法,小赵同学是真的控制不住。 话还没说完,只见老康噌一下子窜了出去,看眉宇间的怒气可比赵三元还要浓厚。 受大力之下,白骨飞刀并没有被挑飞。 “那狗日的骂咱们师父,你说老子急不急——哎哎!你特么等会儿!” 赵三元面色不善,“歇着?别逼我在最快乐的时候踹你,甭废话了咱俩一起上。” 遥想当初在奉天城骑着铁驴子追僵尸,戴眼镜和不戴眼镜的状态,绝对是天差地别,眼镜片子被打飞后,他慌得差点没给赵三元掐死。 不就是更加灵活带拐弯儿的飞刀么?好说好说,只要不是会拐弯儿的炮弹就行。 “太极剑是吧?太极剑是吧!师父可没教过我这招!我就知道他偏心!” 老康捂着后脑勺连连求饶。 这也不怪我啊? 师父他老人家想教,我还能说您老滚边拉去我不学?那不是找揍么? 再说就你小子真没法练太极,别的咱不说,单单基础之一的太极云手,你推不出三次就得激恼,能学明白就怪了。 最重要的是说话得凭良心啊,师父最稀罕谁,老刘秀才他们都能看得透透的。 “哎呀别打了,大不了我回头教你一招拜年剑法,可好用了。” 听到这句话,赵三元才算罢休。 他心里明白师父和老康对自己有多好,就是吧多多少少有点不平衡,因为师父和老康从来没说过这茬啊,好像自己是外人似的,自己学三皇剑可是第一时间跟你老康打招呼。 “喂,乡巴佬,遗言留好了就赶紧过来受死,放心,我管杀管埋。” 大胡子点传师勾了勾手指,表情八分讥讽两分耻笑。 不是他缓过劲来了。 在他看来确实不是那个瞎子老头的对手,但他更相信三才的实力,就算打不过,广阳子也能拖住那老头,最好是一换一,然后能从点传师的身份顶到三才。 而且当下己方可是还有一位三才坐镇,外加两个点传师和若干坛主,还整不过这俩毛头小子? “我来。” 正当大胡子点传师想要动手的时候,那名三才面具男率先踏出一步,手里边拖着个大大的黑布袋子跟他人一样大,里边不知装着什么,但一定很沉重。 夜长梦多,三才面具男向来不太喜欢拖泥带水,之前都以为能拿下赵三元,岂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鬼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后手,所以还是尽快解决问题的好。 而且他并不看好大胡子点传师能稳胜赵三元,当时那小子是被众多教内高手围殴,真要一对一,胜负难料。 再加上那个带厚眼镜片子的油头,他太气定神闲了,本事能耐绝对比想象当中要厉害。 结合以上,三才面具男决定亲自出手,不给机会。 大佬准备炸场,徒子徒孙们统统让路,尤其是两个点传师,他们可知道这位大佬一旦动起手来,站在附近必定会被波及,死都不算工伤的那种。 要说气场确实很有压迫感。 赵三元和老康不再打闹,他们并肩而立,谁也没有先动手。 在不知道对方术法和攻击方式的前提下,贸然出手很容易落入圈套,先看看再说。 “他啥档次的?” “三才。” “啥特点?” “好像没见到他动手,不知道。” “也就是说抛开师父那和咱俩这,秀才和老刘最多对上一个点传师和几个坛主是吧?” “他俩啥时候用得着操心?还是关心关心眼巴前的吧,你说他破布袋子里装的是啥玩意儿?” “看不出来,反正不可能是坐地炮。” “对了,我的家伙你都给我带来没?” “都在包里了。” “不对啊,我咋没看到画卷?” “在师父手里。” “你特么是不是故意的?” 赵三元努力做着深呼吸,尽量平复心情。 最重要的装备没带过来,很难不怀疑老康是故意为之。 我又没说一定要用,但底牌肯定是越多越好吧? 不管怎么说,对面有好几个硬茬子,万一打不过难道真要去找家长?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其实赵三元还真误会了老康,莫闻山从白云观带出来的两根画轴也就是给他小徒弟在手头热乎热乎,想擅自使用根本不可能,就像莫闻山说的那样——有老子在,你用不着这玩意儿。 没了最大仪仗,赵三元却没有泄气。 不用就不用,老子手里会的活儿不比谁少。 面具男抡起绳索,大黑布袋子被抛向上空,这种怪异举动实在无法辨别到底要干什么。 就在哥俩抄家伙严阵以待时,只见有个‘东西’如天剑裁决般从天而降! 一瞬间,赵三元看清了那是个啥东西。 确切的说他就不是个东西。 姜十虎! 轰的一声炸响,姜十虎正中黑布袋将它以更快的速度砸了回去。 因速度太快力道太猛,霎时间尘嚣弥漫,劲风澎湃。 而撞击刹那,明显是金石相击的声音,可见那黑布袋子里装的都是硬物。 待尘嚣逐渐散去,姜十虎站在双方阵营之间,背对着赵三元的他转过头来鼓起最谄媚的笑脸。 “哎呦~三元老弟辛苦了啊,这回你放一万个心,来的时候我吃了爆米花还顺便拉了泡屎,属于完美状态~” 或许是他真过意不去,否则堂堂白虎老阳,好像没必要对个朱雀少阳点头哈腰,还是个挂名的临时工。 老康挠了挠后脑勺,“他谁啊?听话里话外的意思胃肠不太好的样子,回头我给他开几副汤药喝一喝。” 赵三元微微叹息。 算了吧。 如果真是能治好的毛病,相信以大重九衙门的能耐是肯定能给根治的。 相对于姜十虎说的话,赵三元对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更感兴趣。 左右手各有一个长约三尺左右的金属物,顶端像是盛开的铁梨花,通体黝黑,月光下都不反光,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材质。 但赵三元知道这玩意儿叫什么。 骨朵! 不是花骨朵那个骨朵,也不是油碟骨朵那个骨朵,而是一种兵器。 可以称之为胍肫或金瓜,广义上讲算是一种锤,有关骨朵的明确记载最早出自北宋年间的《武经总要》,在唐宋元期间,是轻装骑兵最喜欢的武器之一。 这玩意儿想要破甲很难,可它的作用从来不是为了破甲,而是造成恐怖的钝伤,骑兵冲起来利用动能然后一骨朵抡出去,被击中者就能原地开席了。 而到了明清时期,骨朵只用来当做仪仗使用,金的银的凸显地位,会使这玩意儿的越来越少,更何况是民国时期,刀枪剑戟都少用。 所以赵三元非常纳闷,猜测姜十虎的师承是哪里,选骨朵作为武器,派风一定很狂放。 怪不得之前议事厅内炸窝的时候,有许多人的脑袋瓜被钝器砸烂,肯定是姜十虎所为了。 从气质上来看,貌胜潘安的姜十虎跟骨朵完全不搭啊,娘们儿唧唧的还会用它?相当于武大郎用擂鼓瓮金锤,太违和了。 “他是大重九新任白虎部老阳,跟高哥是一个级别,之前跟你说的那个虎子就是他。” “啊?”老康确实被惊到了,暗想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且不管信息量有多大,老弟要是不点名,还以为是卖屁股的 赵三元随即看着姜十虎皮笑肉不笑道,“你特么还知道滚回来?事后再找你算账,放心,看在老高和兔子的份上我肯定不打死你。” 姜十虎擦了擦冷汗,“见外了!见外了不是?咱们都是自己人啊!” “谁跟你咱啊咱的?少特么学东北话,你来帮忙可以,但别帮倒忙。” “把心放肚子里!”姜十虎啪啪拍着胸脯,“瞧见那个戴面具的没?我就是奔他来的,你和康兄弟随意,不过他的脑袋我可不会让。” 这几个人站着唠嗑,偏偏没人上去打断。 面具男不开口下令,谁都不会上。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得知姜十虎是奔自己来的,面具男倒没有太多意外,毕竟仇家太多。 这时姜十虎闻言转过头来,面色急转直下,再无笑容可言,眉宇间杀意沸腾,缓缓吐出几个字。 “前年腊月十八,白马山!” 面具之下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语气十分冷静,他明白姜十虎话中的意思,“怪不得,看你用的东西就知道跟铁猴子渊源不浅了,没错,我就是袭杀铁猴子的人之一,也是我亲自割下他的脑袋挂在白马山顶。” 姜十虎狞笑道:“我爷爷一辈子以义绝之命倍守敬仰,最后也是因为义字拖累身首异处,这是他的命,而你,何人往,今夜被碎尸万段是你的命。” “你大可一试。” 第286章 高端局 第286章 高端局 义绝? 这个词让赵三元和老康浑身一震,都感受到彼此眼中的惊愕。 如果此义绝便是师父所说的寰宇八绝之一,那那姜十虎就是义绝的亲孙子,从某种程度来讲,跟姜十虎彼此间属于一类人。 哥俩看向姜十虎的眼光逐渐柔和,有大重九这层关系,再加上同为八绝传人,难免内心中产生些亲近感。 尤其是赵三元,心想姜十虎真要是所言非虚,那之前被当挡箭牌的事就算了,人有三急嘛,毕竟都露头了,总不能拉裤裆里,万一是稀的多难受啊? 看。 小赵同学有时候是真双标。 刚才还说人家娘们唧唧,现在就变成了眉清目秀了。 哥俩这边正感慨之余,那头的姜十虎可没废话。 试试? 试试就他妈试试! “不锤死你老子跟你姓何!” 有说他看在赵大仁义绝不加害柴家子孙更不欺辱柴家女眷之下,为了避免内耗让外族钻空子,他选择卸甲归隐。 “你有没有听说过昆仑派?” 《禹贡》、《水经注》、《山海经》等不止一次提及昆仑。 姜十虎右手骨朵轮飞,呼啸而去,他人从锤走紧随在后。 赵三元和老康直接好家伙。 很多东西从这首诗词中可见一斑,大气磅礴。 等到了满旗亡了之后,昆仑派后人才泛起些生机,再现世间。 总而言之,姜十虎的步法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他妈的逍遥。 它雄伟壮阔,它神秘莫测。 传说一至九重天,能上至九重天者是大圣大佛,昆仑更贴近虚指,是一种精神上的圣山。 无论是哪个版本,反正最后肯定是归隐到了龙潭寺,化名昆仑大师,真实姓名任何史料哪怕是野史都无记载,十路谭腿便是由昆仑大师所创,开山立派。 骨朵跟说书人口中的超级大锤肯定不能相提并论,但敢玩这东西的都非常人,对身体素质有着极其严苛的要求,否则没等伤人先把自己老腰闪个够呛。 老康翻了翻白眼。 哥俩发现姜十虎的身法颇为怪异,分别看出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最后浓缩成一句话。 哪怕是盛怒之下,姜十虎也不改老六本质,主打一个轻易不出手,出手必见血。 有关昆仑山的传说实在数不胜数,好像只要跟昆仑二字沾上点边的都显得特厉害。 你以为他是道门步法,他咔的几个谭腿过去,能把人苦胆都踢出来。 还是阅历见识太少啊。 而这次何人往没有硬接,既然知道了姜十虎是义绝铁猴子的亲孙,那这小子用的绝不是简单锤法,里面大有玄妙。 你以为他是武道步法,他却道法自然,身轻如燕。 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也有说他是忌惮赵大已经掌控时局会忌惮前朝大将,所以识时务的交出兵权归隐一方。 一招落空,姜十虎去势不减,反倒冲入懵逼的弟子群中,双骨朵上下翻转左右盘旋,一个又一个脑壳被锤烂。 好家伙。 “卧槽.” 而老康看到的绝不止这些。 “老康,他是啥路数?”赵三元越看越迷糊,要说姜十虎踏的是罡步啥的吧太勉强,要说是普通武学步法又不准确。 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经过解释后,赵三元恍然大悟。 那些一贯道精英弟子们又不是木桩子随便被锤,自会展开反击。 而在老康看来,姜十虎的步法正是十路谭腿变化而来,里面糅杂了道门踏云步,这踏云步讲究更多了,分格斗步、轻身步、术法步等,就不一一展开说了。 何人往再次甩起黑布袋子,当的一声炸响,骨朵倒飞旋转,大力之下重新回到姜十虎手中,后者纵跃而起双锤并下,光看气势就足够骇人。 千百年来,昆仑派不光高手如云,还颇有气节,金灭北宋时他们站出来反抗、蒙元铁蹄肆虐时他们站出来反抗、满旗入关时同样站出来反抗,如果不是因为骨头太硬,早就是个超级大派了,奈何多次遭到大规模屠戮,让人惋惜。 其实老康所说的昆仑派,还真跟昆仑山没啥关系,起名字是因为历史上的一个猛人,乃周世宗柴荣麾下大将,当时柴荣驾崩时他在外统兵,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赵大已经黄袍加身。 硬要形容的话就跟个灵猿似的无迹可寻。 “听说过啊,西北昆仑山那边的门派是吧。” 简直跟火车头似的,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诚然,很多名门大派喜欢以名山大川命名,昆仑确实是炎黄的精神图腾之一,但昆仑最早并非是现在地理意义上的昆仑山脉。 还有更离谱的东西。 二者只是相对比较,地理意义上的昆仑山同样举重轻重,黄河之水天上来的黄河源头就在其中,是炎黄的根。 但更怪异的是所有针对姜十虎的术法无不偏移,然后再被他锤烂脑壳。 一个两个就罢了,总不能所有攻击全部失误吧?关键肯定在姜十虎的身上。 老康脑海中仔细思索,终于寻找到了一种可能性。 四盘逆撄! 此术可归纳为武奇门一类,并不需要多在乎遁门方位,施术者在哪,哪里就是天池,以自身为圆心,硬乱一方事物的运行轨迹。 从术法名字就能看出一二。 撄,意为搅乱和接触。 能偏,也能吸引,再加个逆字更显混乱。 四盘则是天盘、地盘、人盘、神盘,天上地下无所不包无所不含,据传是隋唐神人袁天罡夜观斗转星移所创,小则逆改风云,大则逆天改命。 到底有没有这么玄乎,老康没法确定,但从姜十虎运用的程度来看,顶多能更改周身半丈以内,所有术法都是进入到这个距离后发生偏移。 即使如此都已经很恐怖了,好比两个人站抽大逼兜,你抽不到人家一下,人家咔咔的左右开弓抽你,就说气不气吧。 真不愧是义绝亲孙啊,家传的东西果然离大谱,换做自己的话只能老老实实踏奇门或是用缩地术,毕竟最能掌握的只有自己,姜十虎则是改变他人。 “会的真杂啊。”老康由衷感叹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赵三元淡淡瞥了他一眼。 心想你特么也好意思说别人会的杂? 可话又说回来,因为姜十虎的老六属性,总会让人忘记他是大重九老阳,是跟高首一个级别的存在,没几把刷子能年纪轻轻身居要职? 哥俩惊讶姜十虎的能耐,那边的何人往却没闲着。 杀些虾兵蟹将而已,无关紧要。 能争取这些时间足够了。 何人往高高抛起大黑布袋,只听哗啦啦一片清鸣脆响。 锈剑! 一把又一把锈剑! 剑雨下坠,插在大地之上。 粗略看去有近百把之多,分布在十丈左右。 别的先不说,冷不丁一下子堪称无差别打击,有好几个弟子完全没准备,直接被扎穿身体,当场嗝屁。 没被波及的都眼疾手快,包括哥俩和大胡子点传师他们,但姜十虎不躲不闪,手中骨朵抽飞头顶落下的锈剑。 何人往身法同样诡异,老康看到后浑身一机灵,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当解说有点上瘾。 “三十六宫跳步式!” 赵三元听得云里雾里,疑惑道:“那是啥玩意儿?火锅?我之前听兔子说西南有的火锅是九宫格。” “屁的火锅啊!是浑元剑经的步法!面具男的那些锈剑也不是瞎摆的,伱难道没看出来门道?” “哦,很厉害么?” “.” 老康知道三元他在奇门遁甲方面是弱项,而且浑元剑经真不是一般俗物。 简单用一句话来概括,倘若凡胎肉体真有修成剑仙的可能性,那么绝对绕不开浑元剑经! 它成书的年代并不算太久远,差不多是元末明初,每当遍地狼烟时,它就销声匿迹,等战火消去后,它又会从某个犄角旮旯冒出来,好像生怕自己被毁了似的(浑元剑经原本已失,现存的清末手抄本内外两篇被收藏于国家图书馆)。 这东西想要学透,老康是万万不相信,他曾听师父说过这玩意儿,而何人往的剑阵虽有气愈下兮身愈轻的意思,却好像没有神居上兮心生灵的境界,应该是取了巧。 但能有其意,已经让老康小刀剌屁股了,喵了个咪的一贯道从哪收罗的这帮奇人异士?开眼了开眼了。 身行如龙!剑行如电! 何人往拖剑向前,丝毫不受地形影响,甚至连衣摆都没有刮到其余锈剑,行云流水又变化无常。 姜十虎没有避其锋芒的意思,双骨朵砸打连环,针锋相对。 单凭气力,何人往并非姜十虎的对手,锈剑崩飞的下一刻他拧身提腕,非常‘巧妙’的提起身边最近的两柄锈剑,趁着姜十虎招式已老的关口刺其要害。 骨朵前重后轻,出招后没办法顷刻收招,但即将刺中的锈剑产生偏移,擦着姜十虎的双肋划过。 后招变前招,双骨朵砸向何人往的后脑。 叮的一声脆响。 关键时刻锈剑反挡,再被挑飞到半空中。 两人一个是砸架挂盖,一个是飞鸟投林。 姜十虎有多生猛,何人往就有多飘逸,后者不单单是利用地上的锈剑,任何被挑飞再落下的锈剑都会落入他的手中以意想不到的角度攻向姜十虎。 场面本来就够震撼的了,可两人的较量远远不止兵刃步法上,剑阵内地水火风是一样不落。 你砸出大火球,他必挑出断水流,都看不清是啥时候甩出的符箓,什么隐遁术降禳术等等更是不在话下。 年三十唱大戏都没他们热闹。 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的区别。 何人往是以巧以量取胜,杀招连绵不绝,被他针对的对手好似陷入万军包围之中,根本别想躲的事,只能尽全力招架,这还没算上接连不断的术法攻击,好比说这把剑覆的是水符,下把剑鬼知道是哪一类,很多时候还是好多种一起来,若非是姜十虎的四盘逆撄够离谱,早就被扎成蜂窝了。 姜十虎则是主打一个力贯磅礴,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施展四盘逆撄后能化解的就化解,化解不了的无所谓,不伤到要害即可,只要何人往被姜十虎的梨花双骨朵轮到一次,这场高端局差不多可以宣告结束。 真要说出高低,其实姜十虎是隐隐处于下风,毕竟剑阵中是何人往的主场。 赵三元吞了吞口水,“老康,你能干过戴面具的不?” 老康实打实的回答,“不能.” “用五雷天心正法也不行?” “胜算微乎其微,何人往在剑阵中有很多办法可以化雷.” “巧了,我好像也打不过他。”赵三元也实话实说,除非提前偷偷摸摸的给他一梭子,可这种级别的异人高手,想用火器解决也必须有足够的数量。 不得不说,何人往是遇到的对手里除了老琵琶精之外的最强者,黄爱民窦海那些一比真不算啥。 因为何人往是虚实皆有,防不胜防,能硬桥硬马拼招的姜十虎同样够强,浓眉大眼溜光水滑的,风格咋这么劲爆啊? 突然! 赵三元发现了异样,不知从啥时候开始,被挑飞的锈剑下落速度比之前慢了许多,这种高端局让观战的都提心吊胆,更何况是局中人。 绝对没憋好屁! 可想要提醒为时已晚,何人往借力倒飞而走,站在地上的一柄锈剑伤,手中符箓化为飞烟。 “日时吉良,天地开张!” “两眼睛灯,逐厉避荒!” “诸肉诸骨,金银锡铁!” “敕令法随,化骨飞扬!” 半空中落下的柄柄锈剑突然加快速度刺向姜十虎,剑凌长虹,发疾如雷霆。 而在何人往没憋好屁的时候,姜十虎已经察觉不对劲,他立刻将双骨朵擦在地面,指尖血横抹一张赤色符箓,几乎是跟对方同时掐诀起咒。 “铁牛起离振乾坤,住在木牛挂内尊!” “铁牛肚内需声吼,铁牛肚里朝阳分!” “铁牛不吃凡间物,专吃凡间五瘟神!” “铁牛张口我进去,铁牛闭口吾藏身!” 第287章 邪性 第287章 邪性 赤色符箓盛芒毕露。 一只通体火红的半虚神牛越来越大,把姜十虎包裹其中。 铁牛护身! 它四肢站立,扬天怒目而视,硕大牛角撞飞落下的柄柄锈剑! 趁着间隙,姜十虎甩出一柄骨朵砸去,何人往见此招没有拿下对方,只能暂且作罢,后仰躲闪。 随之而来是姜十虎的欺身猛攻,大开大合。 必须要承认,这是场酣畅淋漓的高端对决,当真是赏心悦目,连老康都打心眼里佩服,那可是铁牛教的藏身术。 “卧槽!” “咋了老弟?” 老康不找她,她也会来找老康。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然而刚刚针尖对麦芒刺中白骨飞刀,老康双眼突然一凛。 剑指凌空起符! 不过孔霞倒不至于心态大崩,她还有压箱底的绝招没有使出来,更何况这场斗法不是一对一。 既然知道了术法大概套路,应对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孔霞托起祥云提钟,左手在钟前拂过,提钟闪缩幽冥蓝光。 《增一阿含经》有载:若打钟时,愿一切恶道诸苦并皆停止;若闻钟声,兼说佛咒,得除五百亿劫生死重罪。 “急!” “五百蛮雷紧随身!” 子母刀! 女点传师的催器实力比预料要强得多! 都是特别的缘分,躲都躲不掉。 电光火石之间一声喝令。 就这一手,老康确信那娘们儿的催器本事绝不在上官白兔之下。 左手握诀背于腰后! 飞刀与桃木剑频繁撞击,若非提前开了刃,恐怕这玄门绞肉机早就将桃木剑搅碎。 所谓暮鼓晨钟,在宗教领域内基本上都是清晨撞钟,但从夜半钟声这个成语就知道有着例外。 显然,对面妖人们也从震撼的对决中缓过神来,知道彼此间还没有分出胜负。 “咱俩看个鸡毛热闹啊?差点忘了正事儿!你一个我一个,上去干那俩狗日的点传师!” 两把白骨飞刀致命空砍。 老康破招之后丝毫不歇,桃木剑再次抽出间右手横抹剑身开刃,出剑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正中从死角袭来的白骨飞刀。 这东西太阴损,稍有不慎就会被刺到要害。 然而高手对决,往往一招过后就能看出彼此深浅,像姜十虎与何人往那种高强度你来我往的对决实在少之又少,大部分是几招便克敌制胜。 话音未落,老康连忙推开赵三元,几乎是同一时间,白骨飞刀擦着两人掠过。 或许是之前围殴赵三元时给了孔霞错觉,让她以为这俩小子有些本事,但谈不上离谱。 只听老康面前发出噼啪响声,空气中好似有极淡光流。 要知道催动两件法器,可比催动一件法器要困难十倍! 两柄白骨飞刀极速旋转砍向老康手腕。 无需赵三元提醒,老康一眼就看出这玩意儿是‘幽冥钟’的变种。 而那名女点传师非常记仇,从她之前跟孔霞对喷就知道性格不咋地,老康闲庭信步破了他的飞刀,自是记恨在心。 针对的是孤魂野鬼,那么换一种角度,如果针对活人施法敲击,被影响的一定是灵魂。 两个邪娘们儿达成共识,势必把老康整死。 “能不能让我揍那个大胡子啊.我不想打女银” 叮叮叮叮叮叮叮—— “天雷神,地雷神!” “黄斑猛虎听神命!” 还有孔霞也加入对付老康的小队当中,对于刚才老康火上浇油,她恨的是咬牙切齿。 “护法魁罡不翻身!” 一瞬间,老康就把孔霞老底猜的七七八八,这娘们儿以前应该是哪个庵里的大尼姑。 孔霞的先手被破着实出乎她的预料,想不通这小子是怎么应对的如此精妙?难道知道自己的底细?没道理啊! 飞刀之后!又见飞刀! 老康施展缩地术,已站在半丈开外,呼吸略显急促,毕竟这招负荷太大。 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化解,只是都没有缩地术来的更加稳妥,以老康的性情向来是求稳为上,轻易不整活儿。 即便如此,无需法器助力就能施展缩地术的本事已经足够震撼,能到这种程度的,对武奇门绝对小有所成。 女点传师确定康木昂擅长奇门遁甲,遂彻底下定决心绝不近身战,一定要保持距离。 与此同时那边的赵三元截然相反。 距离? 不存在! 一招撞山锤发炸如雷,直取大胡子点传师心口。 你打我的脸,我必须连本带利锤回来! 大胡子点传师浑然不惧,八卦掌避实就虚,以巧破力,专往赵三元的中下盘攻。 掌风霍霍,隐有寒芒闪动。 赵三元看出对方指尖藏着银针,之前师父说过这狗日的会少室山摩柯指,能点穴制敌,鬼知道那银针藏着多少门道? 斜身后仰! 一脚朝天蹬踢开对方手腕! 拧身翻掌! 咒布戒刀在手心横转似风车划向大胡子点传师的手筋! 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足见小赵同学的核心力量有多足。 奈何右腿有伤,蹬步发力时慢了半拍,就是这半拍让大胡子点传师能从容应对。 弹指射针! 数根银针在半空中诡异震动射向赵三元面门,真要互拼,先中招的必定是赵三元。 可要说对敌经验,谁也不白给。 从小到大除了师父,玩心眼就输过老琵琶精,那还是硬实力相差太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心机都苍白无力。 所以看似赵三元在莽,实则他一直放着变招。 他左手横扯咒布,单手快速掐了四种手诀。 万变冰清! 天塌不惊! 飞花落叶! 水起风生! 叮叮叮—— 咒布刹那间凝出一片冰层,数枚银针即便刺穿咒布,却再无力继续向前。 但没有口吐咒言,术法威力自不会呈现完全,没有办法的办法,赵三元来不及持咒。 挡住这必杀一击,赵三元动作不停,酒葫芦在起诀前就已被抛向空中,烈酒落洒。 轰—— 咒布变换成巨大火球冲向大胡子点传师,冰火两重天。 “行!” 大胡子点传师喝令真言,双手结宝葫芦印,他也没功夫去持全部咒语,只能默持吕纯阳天心咒。 又是一声炸响。 火球被分解成无数火花四下溅射。 再次旗鼓相当。 谁都奈何不了谁。 两人都是心高气傲之人,连续组合技下都没有获胜,便都决定继续加码。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都是不服输的人,说啥都得拿下这场斗法。 这边接的是铁山靠,那边接的是仰身点腿,硬碰硬后都接力后退拉开些距离。 大胡子点传师单膝跪地,双掌合十,其中夹着一根不知啥时候点燃的竹香。 “天地开张!” “立案烧香!” “香烟请起!” “神通万里!” “手指日月降真法” “备打化炼不败身!” “弟子下跪救叩旨!” “奉请独魈五通神!” 大胡子点传师捏住燃烧的香头,在身前划出一个大圈,诡异的是这个虚而不散,仿佛是一个不知通往何处的鬼门。 邪气弥漫,如有实质一般。 连对拼的姜十虎都不由侧目看来。 我尼玛啥鬼东西? 五通神!? 三元你可得稳住咯! 惊愕之余,一只似牲爪畜蹄的怪手伸出香门,单单看这只手就让人头皮发麻,心脏狂跳,不知整个身体露出来会有多恐怖。 “搬救兵是吧?老子让你开开眼!” 赵三元掐诀跺地,双目凛然。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 “胡黄常蟒,维护身旁!” “善行功德,速见词章!” “玄惊龙虎,化吾为王!” “吾坐中军帐!” “灵武出仙堂!” 论摇人,赵三元可是谁都不怕。 之前在议事厅中想请仙却被围殴打断,现在想拼底蕴?再好不过。 两股清风拂过,东西南北无所不在,无所不到。 “我看看怎么个事儿?” 下一刻,黄小六和蟒青炎这对冤家组合护卫在赵三元身侧。 入关后就没有被请出来过,它们也知道一旦弟子召唤,事儿肯定不小。 一抬眼,黄小六就勾了勾圆墨镜片,直接看乐了。 “呦呵?搁哪请的五通鬼?瞅那德行香火还挺旺啊。” 蟒青炎依旧是面瘫脸,从表面看不出任何情感变化,但它已经撸起袖子准备以德服人。 你炎大爷永远是你炎大爷,仙儿狠话不多。 而对面从香门中走出的并不止一个,里里外外拢共有五个。 多面脸、独角、阔目、獠齿、细脖、单足。 别说看一眼,光是想象下画面就足够瘆得慌。 姜十虎说的是五通神,但六大爷说的是五通鬼。 其实这种存在非常复杂,跟五猖兵、五显神有着一定的关系。 如果追根溯源,五通就是五种凡胎肉体难以掌握的五种力量,这个概念本身就是外边传过来的,不是炎黄本地信仰,跟原始佛教息息相关,在隋唐之前还有专门供奉五通神的寺庙。 关于它们的文字记载不少,可版本大相径庭,有说五通神是财神,而且非常灵验,前提是必须好好伺候不能怠慢,否则会让你从富贵变成穷逼。 也有说它们是淫神,就喜欢挑良家少妇下手,颇有枭雄之志,而且事后还给钱,以至于让少妇脱贫,让人泪目(二十世纪末港台许多限制级老电影讲的就是五通神,甚至有一部直接用五通神命名)。 总之版本很多,经过多年演变后在各地形成的民俗也不一样,直到前朝康熙年间下达了上谕十六条,其中专门要捣毁民间的五通祠,能让康熙脑壳疼,要么是zz正确,要么是这鬼东西太邪性。 甭管咋说,后世还能在明面上受香火的,那都是正面的五显财神了。 那么大胡子点传师所请都是邪性的那种,一个个能把人活活吓死。 “两位大爷,对面的几个小鬼够伱们塞牙缝的吧?” 弟子的话给黄小六听乐了,连蟒青炎都嘴角带笑。 听听! 还是自家弟子说话中听! “你小子忙你自己的,一切交给六大爷我——我日!黑长虫你特么给我留两个!” 在黄小六嘚瑟的时候,蟒青炎已然动上手,瞬间来到一个五通神面前,然后就是蟒家普通一拳,都懒得上强度。 五通神们反应同样不慢,它们站成一竖排,集体化解这一招,没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害,其中三个脑袋急速旋转,脖子都拧成了细麻花,口中吐出的黑烟向四周弥漫。 蟒青炎微微皱眉,飞纵之间在半空中化形真身。 巨蟒吞皎! 所有黑烟全部被它吸入腹中,硕大蟒尾盘旋横扫,将是三个五通神紧紧束缚,正想将它们也吞入腹中,对方却化为几滩黑水轻松挣脱,待再次塑形攻向蟒青炎的头颅后七尺处,个个爪泛红光, 即便是蟒身,从炎大爷的眼神中看到的依旧是蔑视一切的高冷。 你们什么档次还敢打我七尺? 后悔了,刚才要真吞进去肯定会拉稀,多特么晦气。 碗口大的鳞片缝隙中隐有暗芒流动,当几个五通神命中它们想要的七尺处时根本无法破甲。 可诡异的是,一招不中没有躲闪,几个瞬身后竟消失不见,再仔细看去,发现蟒青炎的身体上出现了它们的轮廓,竟是融入其中,而且可以自主移动。 果然够邪性! 炎大爷没有三两下拿下它们。 赶来的黄小六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它眼中只有剩下的那俩五通神,心想可千万别被大黑长虫给包圆了。 黄小六从天而降轻飘飘落下,分别掐住那俩五通神的小细脖子。 下一刻,它们身体比蛇还柔软,缠上黄小六的胳膊,只留脑袋张开血盆大口咬去。 咱六大爷是怎么做的? 很简单。 头戴方帽眼带墨镜的它忽然化形,身体还是人身,但整个脑袋一分为二,都变成了尖牙利齿狰狞嗜血,分别向两个五通神的脑袋咬去。 四大仙族里,黄家仙儿可从来都不是浓眉大眼的小可爱,别看六大爷平常是个喜剧仙儿,干起架来要多疯有多疯,没点真本事能天天撩呲炎大爷啊,早就被做成坎肩了。 论邪性? 看我啃不啃你就完了! 第288章 出阳神 第288章 出阳神 大胡子点传师老早就知道赵三元还有余力,在议事厅内就是他打断了请仙咒。 斗法想要不败,你得比对手拥有更多的底牌,并且逼迫对手先用出所有的底牌。 既然让赵三元请出了仙家,便等于抽了他的底牌倚仗,而自己还有底牌没亮,就不信这小王八蛋还会更厉害的东西。 只不过的确没料到赵三元的仙家这么猛,请来的几尊五通神竟逐渐被压制,都哪来的狠仙儿? 不怪大胡子点传师惊愕,确实是六大爷和炎大爷太生猛。 仙家斗法,生人退避这句话真不是开玩笑。 几个五通神依附在蟒青炎身上后,极速膨胀成三个大肉瘤,玄鳞的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缝隙中长出密密麻麻的肉掌! 蟒青炎见状没有辗转腾挪试图甩掉它们,也知道甩不掉,因为那根本不是实体,而是以香火信仰转化成的业障! 每一只肉掌都是一个人最肮脏的欲望! 刀剑,并不可能斩断邪欲。 蟒口大张! 一颗青色‘宝珠’飞旋而出! 绽放的青光好似落下的薄薄幕纱,盖在蟒青炎身上。 另一个五通神从背后袭来,六大爷猛然转头一百八十度,厉声狂吼,直接把那个五通神给吼飞,躯干在半空中扭曲撕裂。 妈的背后长出俩怪兽,光看一眼就够瘆人的。 然而被它按着的五通神看准时机,如泥鳅般缠在黄小六的身上。 头对头,脸对脸。 邪门! 赵三元一瞬间的不解被对方抓到空隙,势大力沉的一脚将他踹飞,好不容易被莫闻山调顺的气血再次翻腾,一口老血再也压不住喷了出去。 下一刻,黄小六回过神来把那五通神狠狠踩在脚下。 一时间双方如拔河般陷入僵持,可见五通神邪性之大。 咔嚓—— 整张脸极速浮现类似水泡的东西,溃烂后睁开密密麻麻的竖型瞳孔。 仙灵精怪们斗的惊险,大胡子点传师可没有看热闹的意思。 中招? 那边的黄小六则按住个五通神一顿狂揍加撕咬,众所周知黄皮子其实长得蛮可爱的,但六大爷现在的脑袋跟可爱一点不沾边。 黄小六看了个真真切切,刹那失神,宛若石化一般。 没有八卦掌,也没有游身步,更像是一只野兽在全力捕杀猎物。 只见大胡子点传师的肩胛骨后忽然窜出一只臂膀! 岂料金刀诀竟诡异穿过,根本砍不到! 如果它不是实体,又怎会实打实的打到自己? 饶是赵三元都大吃一惊,完全没听说过的诡异术法。 可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大胡子点传师率先发难,整个人的五官几乎扭曲,完全看不出他原来的样貌,而且速度比之前快了太多,眨眼间就冲到面前,口中呼出骇人气息。 跟大黄仙比邪性比野性,确实没几个能比得过。 长度足有八尺,表皮深紫布满未知咒纹! “卧槽!” 确确实实中了招。 老康的大吼让赵三元缓过神来,前者虽是面对强敌,但一直用余光观察,瞧见大胡子点传师玩出这招后同样大惊失色,可精力不允许他去帮三元,此刻飞舞的白骨飞刀足有四把,还不算上随时偷袭的孔霞,老康压力非常大。 赵三元想要避其锋芒已是来不及了,他架起双臂抵挡对方轰来的铁拳,顷刻间双臂剧痛难忍。 如果它是实体,金刀诀应该会起到一定作用才对。 瞳孔赤红,尖牙利齿,毛都炸了起来,人身怪头比地府的罗刹还吓人。 赵三元看不出对方在搞什么名堂,倒也不需要老仙儿来帮忙,它们忙它们的,只要不让五通神来捣乱即可。 双方你来我往,见招拆招。 “咬!老子让你咬!” 类似骨节爆裂的声音非常清晰。 他正跪在地上满脸痛苦,双目充血青筋直冒,手里边捧着个巴掌大小的金质神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妈的难产求菩萨。 蟒胆! 正当五通神想制住黄小六时,不料一根黄尾巴刺进五通神的口腔,搅烂了那些诡异瞳孔。 膨胀的恐怖肉瘤呲呲冒着黑烟,仿佛那青光幕纱有五岳之重,肉瘤一点点被压碎,而玄鳞缝隙中的无数细小肉掌试图撑开青光。 其实不用老康提醒,赵三元也能看出来有多邪乎。 喧吼声不绝于耳。 “四臂伏魔金刚手!三元你千万别跟他近战!会死的!” 危急关头,赵三元架开大胡子点传师的双臂,然后变掌为金刀诀劈向那两根咒纹怪手。 砰——! 狠狠切在赵三元的双肩,若非是他硬咬着牙关扎稳马步,恐怕得被硬生生砸趴下。 震惊之余,大胡子点传师背后又爆出一只类似臂膀,这个稍微短一些,但更加粗壮。 但挡得了双拳,挡不了对方背后的咒纹怪手。 必须承认,大胡子点传师足够强,若非之前被莫闻山轻松压制,赵三元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师父不在身边,还有师兄。 见老弟吃了大亏,老康是真想过去帮忙,可他也真的脱不开身,周围四把白骨飞刀无间隙攻击,虽然那女点传师催器四个东西会让每个灵敏度降低,可架不住多。 “阵!” 玄武庚辛申酉柳土獐震掉了两把白骨飞刀,老康再魁星踢斗,接连踹飞另外两把,再一次化险为夷。 最好的办法就是解决施术者,从根源解决问题。 老康不止一次想催动五雷天心正法,对方只要中招肯定不会再有行动能力。 然而老康更知道,自己的雷法强归强,却因为道行有限,催动雷法的前摇很长,必须踏罡踢斗才能催动。 有这个时间,对面会干看着?四把白骨飞刀早就砍了几个来回。 当初面对老琵琶精时莫闻山就说过,大徒弟的修行还够,催动雷法的速度不理想,真要遇到行家里手,再强的术法用不出来也白扯。 老康内心呐喊着。 时机! 有没有时机可以利用! 或者能迷惑对手的办法! 高端对局,谁都不是傻子,女点传师催法不断,四把白骨飞刀攻势连绵不绝,即便被次次化解,她也有自信能耗死老康,不过她同样面临着困难。 催器这招本就比其他大多数的术法要难很多,消耗还大,更何况是催动四把白骨飞刀,如果能从早催到晚那也太方便了,谁还练别的?异人都削尖的脑袋来练催器了。 所以她只会这一招,可就是这一招让她稳坐点传师的位置。 不过她明白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她也在等一个时机,一个一劳永逸的绝佳时机。 越是紧要关头越要耐得下性子,曾经无数次的斗法总结出的无价经验。 “三元!用捆仙绳!”即使是深陷危机,老康还在为赵三元出谋划策,告诉他该如何破解四臂伏魔金刚手。 “就是现在!”女点传师沉声喝令。 她喝的不是他人,正是孔霞。 提钟蓝芒盛放,被催动到了极致。 老康还算留有后手,这个破绽并不致命,他立刻将三清铃高高抛起,再掐三台护身。 左手先掐无名指间,下台三青斩怪除精! 继续掐食指尖,中台二白护身镇宅! 再掐中指尖,上台一黄祛却不详! 最后落在生效属相的地支上,默持台星到处大显威灵! 只见老康两件和头顶各泛出一色光晕,抵消孔霞施展的精神攻击。 而危险尚未解除。 那女点传师再无留力,榨干最后的气力全力而为,四把白骨飞刀的速度再胜三分! 老康脚踏罡步,活了二十来年都没有踏的这么快过。 他快,飞刀更快。 想踏在震位上肯定来不及,哪怕震位近在咫尺也来不及。 “景门,搬匣放!” 一声大喝,老康横在胸前的双臂猛然颠倒。 在景门处他选择出手,毕竟飞刀已经快脸贴脸了,明显能感受到刃尖寒芒。 这脚踏的相当关键,硬生生搬开四把白骨飞刀的运行轨迹,擦着老康的脸颊脖颈肋下划过。 哪怕是必杀之局中,老康总能找到办法应对。 但这招对于他负荷实在不小,并不像莫闻山一样气定神闲。 化解一次又一次的围攻,却不知对方还有后手! 所作所为都是在为这最后一招做铺垫! 在老康踏罡步时,孔霞已经放下提钟冲来,待前者破法,她双手在脸前掐出奇怪手决。 “哼!!!” 擤气! 是之前将赵三元的元神轰进内景的擤气,而且是近距离施法,相当于喷子怼脸扣动扳机! 这次,老康真真的躲不过去。 看着孔霞那大脸盘子,他好似是最后的挣扎般猛掷手中桃木剑。 下一刻,老康结结实实被擤气轰中,两眼翻白向后仰倒。 孔霞轻松躲过射来的桃木剑,看着仰倒的老康露出得意的笑容。 诚然,这油头小子是真的棘手,一个高阶坛主加一个点传师,到最后的最后才给他拿下,足以彰显这小子有多厉害。 感叹归感叹,终是报了大仇,那么多价值连城的尸油被毁,必须用最残酷的刑法去报复,等这小子醒来后先来个满清十大酷刑再说,但十二个时辰内是别想了,如此近距离结结实实中了擤气,灵魂会受到极大伤害,醒来后大概率变成淌哈喇子的疯批。 忽然! 孔霞的笑容瞬间凝固,瞳孔极具收缩! 她余光看到老康肉身的上空有一团虚影! 那是灵魂!? 自己的擤气啥时候这么牛逼了? 能达到把灵魂轰出体外的二阶效果? “出阳神!!!”孔霞懵逼,不代表那女点传师懵逼,后者一眼就看出真相。 哪里是擤气把灵魂轰出体外? 是那小子在最后关头自行灵魂出窍! “快杀了他!!!” 女点传师已经无力催器,至少短时间内她没办法,为了迷惑老康,她将最后的气力都榨干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近距离的孔霞杀了老康。 事实上就如她猜测的一样。 最后关头,老康艺高人胆大直接出阳神,堪堪躲过了擤气喷脸。 从结果来看出阳神真的完美克制擤气。 你擤吧~ 随便擤~ 就算把大鼻涕泡擤出来也没用。 灵魂都出窍了,所谓精神攻击对出阳神的躯壳来说毫无意义。 该说不说,这个视角是真不错,飞的高看的远,而且周围一切事物的发展运行速度都要慢上几分,灵魂状态的老康清晰看到那女点传师的表情有多慌张,也看到孔霞得知事情有变后正转身准备动手。 终于等到了最佳时机! 果然啥奇谋良策都没有对方出错加以应对来的更舒服。 灵魂状态的老康垂目掐诀,灵魂‘嗖’一下回归躯壳肉身,一切事物运行轨迹和速度回归正常。 后仰的他立刻大幅度往前他了一步,孔霞刚好转过头来,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脚被踹倒在地。 故意的谈不上,顶多算顺带。 别忘了老康最想要的震位近在咫尺。 在刚才发现孔霞施展擤气的瞬间,老康就已经想好接下来的所有计划,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踏上震位! 罡步已成! 二指弓,大指掐丑,三四五指掐定大指,藏甲,掐云雷诀! 与此同时,见多识广的女点传师看出来老康掐的是雷诀,哪能不急? 万万没料到这小子竟然会雷法! 她竭尽所能的榨干身体里内每一分气力去催器,方才被破掉的白骨飞刀就落在那小子四周,只要催动一把就能将其斩杀当场。 最要命的时候,还真让她成功催动了一把白骨飞刀,晃晃悠悠的离开地面,调整方向准备刺去。 “五雷天心正法!” 雷嗔电怒。 奔雷目标不是女点传师,而是刚才掷去的桃木剑。 除了前摇意外外,距离是让老康最头疼的问,从开打到现在,女点传师一直保持着最大限度的距离催法,这让老康很无奈,哪怕是用雷法,攻击距离同样有着限制,以他当下的道行,用雷法也劈不到对方。 现在前摇问题解决了,距离问题同样可以完美解决。 雷法正中飞去的桃木剑,将它的速度提到极致! 拖出闪电奔流毫无阻碍穿过女点传师的右肩,当场昏死过去! 这招‘飞雷剑’震惊全场,根本躲都没法躲,继老刘之后,东北专业团队ko了第二名点传师! 第289章 一尊 第289章 一尊 这场有预谋有计划的开团早已陷入白热化,小辈儿们大显身手,各方战局逐渐明朗。 倒是老辈儿这边显得太过平淡,莫闻山并不担忧几个臭小子。 安危? 危险一定存在。 可人生的成长必然伴随着痛苦。 当他们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坚韧,风暴来临时便不会一瞬间被绞杀殆尽。 做师父的能护一时,又怎能护一世? 如果某天仇家找上门来,像是老琵琶精那种级别的存在,几个臭小子不成长的话该如何面对?总不能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所以莫闻山即便有能力将石门分坛里的妖人一网打尽,他也不会去这么做,而是‘精心’筛出既能给几个弟子造成困难,又不会强出太多的对手去当沙包。 一来是老爷子相信徒弟,哥俩是他此生最大的骄傲。 二来哪怕真的遇到了生命之危,老爷子也有办法护住小哥几个。 而当下,莫闻山的对手并未放弃。 无数细小触须开始向外扩散,越来越长越来越密,无法用语言形容它的具体模样,或许人类根本无法理解。 罔地太岁! 放屁的功夫,广阳子的脸也跟着瘦脱相,再没有仙风道骨的气质。 下一刻,他本就干瘪的身体愈发凄惨,仿佛那黑色肉蘑菇在快速吸食着身体养分。 “要玩命了?”莫闻山乐呵呵往老烟枪里塞烟叶子,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没把广阳子当回事。 要怪只能怪他来到了石门分坛,撞枪口上了。 可在他的腹部丹田处,皮肤明显发黑,就像是某种诡异的黑色肉蘑菇,看一眼就让人san值狂掉。 此处无声胜有声。 如果说赵三元的三皇传承是以民间信仰力为基础,那这东西就是另一种极端。 流年若还逢忌神,头破血流难躲过。 莫闻山微微侧头,从此方天地的大风水变换中感受到了异样,到了他这个级别,很多东西无需用五感。 有关太岁的传说最早可追溯到上古时代的岁星纪年法,在那个神秘时期,咱们某个老祖宗夜观天象,具体说是观察木星,也不知道那个年代娱乐太匮乏还是怎么样,经过多年坚持和尝试发现如果把二十八星宿的天盘给定好,就会算出木星每361天会走30度,从而定下了一年361天。 然而发现远不止于此,老祖宗还发现如果太岁与命主生年的年支有刑战破害的话,那这人肯定流年不利,进而演化出六十位岁神,帮助人们如何按规律化解流年不利,最初的犯太岁就是这么来的。 莫闻山嗅了嗅,饶是他老人家都难免惊讶,毕竟这玩意儿可有些年头没碰见过了。 与此同时,广阳子的头顶二尺七寸处出现了一抹黑影,很小黑小,颜色却非常浓郁。 简而言之生活好了那是我勤奋能干,生活不好了那就是外部干涉,左眼皮跳就是好兆头,右眼皮跳就是科学痉挛。 虽然跟后来的太阳年365天存在偏差,但误差在个位数已经相当恐怖了。 有关它的传说实在不少,哪怕是三岁小孩都听过太岁的大名。 广阳子祭出的就是这鬼东西。 吃饭噎了,可能是犯太岁. 脚踝崴了,可能是犯太岁. 一胎八个,可能是犯太岁 正是因为这种针对某个事物的负面情绪太大,久而久之催生了另外一种存在。 因为太岁大名几千年来太过深入人心,导致不少人运势惨淡后会把一切归结于太岁身上,而不是找自身原因。 再往大点,甚至能凭借此法试图摸索羽化飞升的门槛。 第一时间,他也没有猜出广阳子在做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绝对没憋好屁。 或许是蜜汁自信,亦或许是私欲贪婪,反正广阳子决定搏一把,即便是六七十岁了,可只要是圈里人就没几个不垂涎神霄法的。 就广阳子这种水平的,年轻时杀的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 甭管哪条路线,前景都非常美好,而这个机会近在咫尺,广阳子岂能放弃? 拼不过,大不了逃走。 虽然到现在为止他依旧摸不清对面瞎子老头的底,不过广阳子相信接下来这招一定会有奇效。 需要严肃么? 太岁! 没有掐诀,没有持咒,广阳子只是扯掉身上的道袍,露出有不少老年斑的皮包骨。 广阳子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然而他并不认为自己是迷之自信,他还有一招无往不利从未失败的杀手锏。 老百姓不理解这个东西,却对这个东西的大名如雷贯耳。 (不是说属相对上就一定犯太岁,举个例子,今年龙值,就会有狗冲、龙刑、兔破、牛害,如果这些属相的都犯太岁,好嘛,每年得有三分之一人口需要化解,属相只是其一,主要还是看八字里的天干地支,说这些是谨防上当受骗,非要化解也不是不行,花钱买个心安呗。) 凡事有利就有弊。 “以自身为宿体,滋养左道旁门,按理说你早该翘辫子才对,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杀过不少人续了不少命吧?” 这里有必要稍稍延伸一下。 脸长得鹤发童颜,脖子以下却是实打实的老头子身材。 真要得到了神霄法,回头在教里晋升为‘八德’之一不在话下,成为教内最核心的前十名之一,格局再大点的话,出去开山立派都没问题,随便把神霄法改个名,只要东西是那个东西即可。 好像不太需要。 太岁当头有灾祸,刑冲破害鬼推磨。 空气中逐渐弥漫着奇怪味道,苦中带着甘,还有一丝丝的雨后泥土的味道。 面对莫闻山的问话,广阳子没有回答,可皮包骨笑脸却格外自信。 如果不是足够强,他岂能遭受万分痛苦用身体炼化罔地太岁?光是吸收负面情绪就让他每天头痛欲裂。 但一切都值得。 “嘶——” 广阳子微微倒吸凉气,他清楚最好的办法就是一锤定音,试探没有任何异议,所以要将罔地太岁法相提升到极致。 只不过对身体负荷会越来越大,就像莫闻山说的那样,练这招不是有个好身体就行的,铁打的身子都不好使,想要活命就必须杀人为自己续命。 这世道死些屁民无关痛痒。 “疼的说不出话来了是吧?也罢也罢,老子今晚心情不错,决定给你个痛快,不然还真不想麻烦它。” 莫闻山收起老烟枪,掐诀起咒。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 “胡黄常蟒,维护身旁。” “善行功德,速见词章。” “玄惊龙虎,化吾为王。” “吾坐中军帐。” “灵武出仙堂。” 看到莫闻山的举动,广阳子微微惊讶,之前真没看出来他带着仙家。 “请仙?请仙又如何?哪怕是带的是大堂仙,短短时间内你能请来几个?” 话糙理不糙,事实上的确如此。 强如莫闻山也不可能短期内调来一大票老仙儿助阵。 可问题是,莫闻山本来就没想调那么多,严格来说他也调不了。 “大堂仙?想偏了不是?老子的仙堂上只有一位仙家,没想到吧?” 随着莫闻山的调侃,上空翻滚的火云在快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阴云密布。 范围虽不大,却实实在在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让外围火势稍微小了些。 到底是机缘巧合? 还是事有必然? 广阳子即将给出答案。 一团虚影在莫闻山身旁泛起道道涟漪,周围水气更加浓郁。 “你————” 话音未落,广阳子头顶上的罔地太岁法相突然崩散! 一个‘人’站在广阳子身前,单单用一只手就捏爆了罔地太岁! 似土鸡瓦狗! 这跟他预想到的截然相反,甚至远远超出他的认知,广阳子认为自己最少有五成胜算,再不济也不至于落败,寻机遁走。 可事实上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最为依仗的杀手锏甚至连个屁也算不上。 那人黑长发、丹凤眼、皮肤比蟒青炎还要白皙,非常醒目的是他或它,额头上有两个类似犄角的东西,晶莹剔透。 罔地太岁法相被破,广阳子大口大口吐血,腹部的黑色肉瘤快速腐烂,伤口深可见骨,所谓杀手锏连屁用都没有,但广阳子的震惊远远超越了肉体上的疼痛。 他看着眼前的未知存在,脑海中忽然蹦出一行字。 南梁《述异记》有载: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再五百年化角龙;千年化应龙。 虺! 这是虺? 不对! 额头上化了角! 这是蛟仙! 想清楚关窍后,广阳子反而变得洒脱起来,他面带苦笑,徒叹奈何。 早知如此哪还敢班门弄斧? 怪不得他说仙堂拢共就一位仙家,其余的地仙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蛟仙落堂,哪个地仙敢靠前? 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广阳子无力栽倒在地,为贪婪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实则都是命中注定。 就像莫闻山说的那样,冰冻三尺非是冻鱼甩籽,这老王八蛋常在河边走,早晚会受到制裁惩罚。 “讲话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临死前问你个事儿呗。”莫闻山蹲在广阳子身边,扒拉他的脑瓜子。 “呵成王败寇我都是个快死的人了.你还能威胁得了我?” 咽气之前,广阳子还想恶心恶心莫闻山。 想套话? 门都没有! “哎呀别这么小气嘛,这样,老子告诉你个秘密,咱俩交换怎么样?” “伱且说说看” “剑绝这个名号听说过没?” !!! 看着瞎眼老头得意的表情,广阳子竟然回光返照,挣扎着要坐起身来。 惊得满脸不可置信,可转念一想又完全合理。 年纪吻合、瞎眼吻合、最重要的是正统神霄法也吻合。 之前怎么就没联想起来! 沉积数十年的剑绝! 莫闻山! 能被他一击必杀,也不算委屈。 但从来没听说过他有蛟仙啊? 真特么人比人气死人,年轻时候的莫闻山已经强得离谱,谁又能料到他还有底牌? 只可惜没见识到传说中的劾召万神和三皇剑。 啪—— 一个大逼兜,莫闻山给回光返照的广阳子扇了回去。 “老子让你坐起来了?” “.” 这巴掌差点给广阳子直接送走。 心想我特么都要咽气了,还不让回光返照了啊? “你作为三才也算相对核心的干部了,在教内有没有见过.”莫闻山的声音有明显停顿,过了几秒后恢复正常,“有没有见过一个三十岁出头却满头白发的男人?”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 广阳子艰难点了点头,“在齐鲁远远看到过一次.只知道他极得教主信任地位超然” “他是胖是瘦?有没有好好吃饭?” 问出这句话后,莫闻山自己都愣住了,嘴角带着难以诉说的苦涩。 等他回过神来时,广阳子已经咽了气,再无声息。 “麻烦你跑一趟别见怪,你也知道我老胳膊老腿的,折腾的太厉害容易散架,回头我让小徒弟给你整几只烧鸡。” 话是对蛟仙说的,后者面色平淡,对莫闻山时不时喜欢扯犊子的性格早就习以为常。 “刘芒泛和吕秀才那边险胜,你大徒弟运气好将计就计问题不大,你小徒弟有些勉强,他对上的那个还会四臂伏魔金刚手,如果需要,我可以过去帮他一把,神不知鬼不觉。” “算了吧。”莫闻山摆了摆手,“你已化虺为蛟,哪能为几个臭小子忙活?偶尔充当我的眼睛为我打相很是麻烦你了,就让他们自己解决。” 蛟仙没有再坚持。 无论对莫闻山做什么,都从无怨言。 如果没有他,当初在长白天池之上已经被天雷劈成灰烬。 “之前跟你小徒弟一起的那个人,是义绝铁猴子的亲孙,如今接替他爷爷成为大重九白虎部新一任老阳,他对上的那个三才,就是杀他爷爷的凶手之一,你用不用去看看?” 莫闻山惊讶之后,表情落寞,无声叹息着。 铁猴子啊。 想当初有过一面之缘,当得上人杰二字。 可惜,这位老友也去了,旧时代的老人如今又剩下几个? “走吧,去瞧瞧。” 第290章 白雪飞光 第290章 白雪飞光 说到斗法,赵三元经历的不少。 说到干架,经验就更多了。 可活了十几二十年,他首次面对一个人时体会到被群殴的感觉。 明明是一个人,却他妈有四只手,其中两只还挡不住,说锤你上眼皮不锤你下眼皮。 时间向回拨动少许。 赵三元被狂殴踹飞后,听到了老康的提醒说要用捆仙绳。 绳不绳的先放一边,老康对付的那个娘们儿怎么个事儿? 催器四把飞刀? 这水平恐怕都有可能摸到御物的门槛了吧? 且不说需要多少道行,单单一心四用就他妈离谱。 当师兄的担心师弟,当师弟的同样担心师兄。 单从场面来看,这两人拼拳是相当炸裂,比另一头姜十虎与何人往斗的都震撼,硬桥硬马拳拳到肉。 哪怕是双拳血痕累累。 “我日——” 从场面上看,完完全全被压制住。 瞧见手下败将嘴硬,大胡子点传师显然很愤怒,心想你个小卡拉还敢呲牙?遂再次欺身上前,势要将赵三元活活打死。 可自己给不出啥对付催器的好办法,早知道当初就该拿兔子练练手了,况且自己的危局尚未解除。 二炁,足少阳胆经,至日月,肝胆相照! 行云流水。 以往行炁都是聚精会神可效果却没有现在对敌时候要好。 那可是四把飞刀绕着圈的砍,稍有不慎就会变成土耳其烤肉桩。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气定神闲。 呲呲呲—— 只要捆仙绳对那咒文怪手有用,这场对决必有转机! “你真以为多两个破爪子就能为所欲为?” 事实上赵三元确实伤痕累累,完全是在咬牙硬撑,可他眼神出奇的平静,心境古井不波,没有一丝波澜。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赵三元更像是打个全副武装身披板甲的壮汉,一拳打上去先疼的是他自己,哪怕八极拳这种硬开门的功夫也造成不了多少实质伤害,大胡子点传师太硬了。 “临!” 一手勒住捆仙绳,一手结金丁兵斗诀。 金石相交声不绝于耳,大胡子点传师完全是铜皮铁骨,根本无惧戒刀锋刃。 一炁,足厥阴肝经,至期门,聚精中正! 行云流水。 若非赵三元提前护住要害,恐怕会被踹的面目全非。 陪伴两三年的戒刀再也经不住高强度激撞,碎裂无数块。 大胡子点传师彻底癫狂,四臂伏魔金刚手的加持让他实力暴涨,明明相距十米,他背后那俩咒文怪手突然变长一大截玩起闪电撑杆跳,眨眼就到了赵三元眼前。 大胡子点传师癫来癫去,背后的一对咒文怪手再次凝形,虽没有说一个字,但看动作表情就知道对赵三元嘲讽。 表情上却没有无力和怯懦。 疼痛依旧没有影响心境。 赵三元压力剧增头皮发麻,遇到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对手,每分每秒都容易翻车。 都到这个份儿上,常规术法符箓等等无作用,即便老康说千万避免近身战,可相对于跑路来说,赵三元更愿意险中求胜。 反观对方不知疲累,四臂伏魔金刚手的加持下稳占上风,赵三元拳风再犀利,总不能面面俱到。 效果极其显着,捆仙绳对咒文怪手确实有效果,结结实实捆到一起,甚至还扎了个结。 赵三元缓缓站起身来,吐出一口血痰。 有用就成! 在戒刀被毁的刹那,赵三元终于找到机会,捆仙绳从袖口窜出,飞速缠绕向咒文怪手,无数小铜铃铛清脆悦耳。 捆仙绳是有用,可又能怎么样? 你斗不过依旧是斗不过! 刀光雪亮! 乱拳戗戗! 咒文怪手瞬间被肢解大半,灰烟蒸腾。 红芒闪动。 一边说着,赵三元一边将捆仙绳缠在拳头和手臂上,都用不着去划破手指,指尖血逐渐浸染红绳铜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另类版洪家铁线拳。 可代价是赵三元被大胡子点传师双拳砸倒在地,顺带又补了一脚。 来不及掏捆仙绳,只能用手里的戒刀抵挡。 一时间又是拳风霍霍,你来我往。 因为拳头手臂上缠绕了捆仙绳和加持了精血,赵三元终于可以挡住咒文怪手的攻击,以八极拳倒是能尽量抹平双拳难敌四手的差距,而代价则是重攻轻守,甚至是以攻代守。 甚至赵三元的脑海中浮现出内景中的池塘金莲,正在绽放光华。 耳边是莫闻山谆谆教导的声音,赵三元嘴角带笑,耳清目明。 “.臭小子,怕疼以后就就少上头少来脾气,如果压制不住怒火,以后你使出三皇剑不等伤人先伤己,记住,你越是盛怒中使三皇剑,对伱自身的伤害就越大.” “.打你奶奶个腿!打的是气剑不是气,你以为放个屁似的那么简单?老子当年苦学数年才有所小成,为了让你打好基础所以今天才教,可不代表就学的快了.” “.再耍小聪明,信不信老子抽你” 师父。 徒弟我啊,好像.悟了!!! 三炁! 手少阴心经! 神门穴三元归一! 万川溯流!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面对大胡子点传师轰来的铁拳,赵三元右拳开剑指,针锋相对! 一声‘崩豆’般的脆响,只见对方的拳头瞬间爆出血花,指骨仿佛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瞬间切断! 去势不减! 几乎是同一时间,大胡子点传师右肩后爆出一团血雾,整条手臂彻底被贯穿,筋骨肌肉从中间被一分为二彻底报废! 震袖出白雪,照胆溯飞光! 三皇剑! 直到整条手臂被废后,大胡子点传师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只是疑惑为啥自己冲出的右拳突然无力下坠。 可不等他想清楚,一记铁拳结结实实轰在他的左脸,后槽牙直接被打碎。 “欠老子的,就得还!” 有仇报仇的畅快感让赵三元恨不得爽到起飞,之前所遭遇的苦痛,衬托出这一刻的格外甘甜。 具有自主意识的两只咒文怪手袭来,想为大胡子点传师挽回颓势。 很可惜。 当赵三元打出三皇剑而不是‘三皇屁’的那一刻,这场对决再无悬念。 霸王折缰! 缠绕捆仙绳的双臂硬生生荡开咒文怪手,而这次大胡子点传师再难偷袭。 对方终于意识到事有不对,右臂废的不能再废,专家会诊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而痛感来虽迟但到,试想下整条手臂的内部被一分为二,包括骨骼肌肉经络血管,究竟会疼到何种程度? 然而赵三元说到做到,欠他的都得还。 崩步欺身! 立地通天炮! 这一拳汇集了赵三元全身气力,又快又狠,正中大胡子点传师的下颚,就听咔嚓一声脆响,下颚骨被打得粉碎,整个人原地起飞。 众所周知,小赵同学向来对敌都是秉承着趁病要命的良好传统。 回口气? 不存在的。 双手缠绕的捆仙绳如灵蛇攀枝,飞速捆在咒文怪手上,对方曾经克敌制胜的术法,现在成了压倒他的最后稻草。 赵三元猛的一拉,大胡子点传师被狠狠摔在地上。 局势转变的太快,对方依旧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他自不会束手就擒。 趁着赵三元冲来时,大胡子点传师完好的左手甩出银针,如此近距离下,他相信赵三元肯定会放弃攻击转而防守,这样一来就有了喘息之机,倘若不守,银针之后可还有杀招,那是三针连珠,全都涂了剧毒。 防守? 赵三元正在兴头上,亢奋的双眼赤红,根本不知啥叫防守。 而这次大胡子点传师终于看清了这小子用的何种术法。 什么银针不银针的,老子就一招! 三炁汇流,一指少冲再次打出三皇剑,不止击碎了三根银针,还打进了大胡子点传师的左手。 但与刚才不同的是没有整条手臂全部报废,气剑只打到了手腕再往前一点点,可见赵三元的三皇剑很弱,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照比莫闻山差了不止一丁半点,不过眼下足够了。 大胡子点传师用左手报废为代价,终于看清了这小子到底用的啥东西。 气、气剑!? 那绝对是气剑! 可这种妙法不是早就失传了么? 难道还有除三皇传承外其他的气剑术法? 还是说这就是三皇剑!? 大胡子点传师陷入巨大的自我怀疑当中,然而赵三元依旧纯粹,按着对方疯狂输出,出拳好比机关枪,快出了残影,并且拳拳都往脸上招呼。 “这是崩碎老子戒刀的仇!” 千万别怀疑,拳头是真的可以打死人。 尤其是小赵同学不要命的风格,专业武行师傅瞧见了都得绕道走,直呼惹不起。 远处,蟒青炎和黄小六刚刚解决战斗,几个五通神都被打散,它们也化回人形,远远看着自家弟子现场施虐。 “黑长虫,要不你去劝劝吧?” 蟒青炎淡淡瞥了黄小六一眼,意思是你特么咋不去?我真身是黑蟒,但我不想扮黑脸,再说自家弟子的行为相当正确,有啥可劝的。 “瞅我干啥?我是怕那倒霉孩子的手遭不住,即便锤的是脑袋瓜,可这么打还是会伤到自己的啊。” “不去。” “呦呦呦~你们这帮长虫真都是冷血动物,白瞎三元上个月专门给你供的两只烧鸡了。” “你也吃了。” “放屁!鸡腿鸡翅鸡叉那些好地方都让你造了,留给我的都是鸡爪鸡头鸡屁股!我发现你最近学会扯淡了啊?” 两位老仙儿互怼的时候,赵三元是过足了瘾。 成功练出了三皇剑,又成功的报仇雪恨,人生真是太美好了。 只可惜水平有限,硬挤也只能打出两发三皇剑,射成和威力还远远达不到莫闻山的水平。 “而这,是你欠我师父的,下辈子记住嘴不是皮燕子,把好门儿。” 叮的一声清香。 金属拉环弹在半空中。 赵三元将仅剩的一枚手雷塞进大胡子点传师的嘴里。 饶是两位大爷都看得浑身一机灵。 好嘛,报复方式很三元。 轰——!!! 伴随着巨响,第三位点传师被ko,也是最惨的一个,连全尸都没留下,原地炸成血沫烟花。 刚巧老康那边刚刚结束没一会儿,这边也解决了战斗,有惊无险,不过孔霞没有被解决,老康正喘着粗气在后边追。 没办法,出阳神后又接了雷法,身子骨虚啊。 但赵三元没有去帮忙的意思,一个被吓破胆的臭娘们儿罢了,老康自己就能解决。 大重九老六那边也快接近尾声,剑阵早就被破坏得七七八八,满目疮痍。 左道终究是左道,以取巧方式修浑元剑经,看来根本修不到其中精髓。 何人往最大依仗就是在剑阵中的主场优势,从而达到攻势连绵不绝的效果,一旦法器数量减少,实力自会下降,反观姜十虎的四盘逆撄优势越来越大,拎着双骨朵追着何人往锤。 由此可见,以何人往的水平是不可能单杀义绝铁猴子的,毕竟他连铁猴子的亲孙都打不过。 “嗯?怎么赶巧下起了雨?” 赵三元疑惑抬头望天,刚才太过专注,导致现在才发现小雨淅淅沥沥,外围火势灭了大半。 白天观察的时候没觉得会下雨啊,老天爷的脸色真没法猜,阴晴不定的。 “三元!三元!!!” 突如其来的呼喊传来,老康在远处焦急呼喊。 “嚷嚷啥啊?一个被吓破胆的娘们儿都解决不了?” “是小栓子!小栓子被孔霞当人质抓走了!” 赵三元猛地一惊。 还没等细问,便见一座尚未燃烧的仓库中冲出一辆小轿车往东面扬长而去。 “草!到底咋回事!”赵三元一路狂奔,可俩腿怎跑得过四个轮子? 老康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也不清楚小栓子怎么偷偷跑来了,他喊了一声康叔后,孔霞就知道我们认识,直接把他劫住往汽车上扔,我没力气追,只能过来喊你。” 事实如何不重要,赵三元抱着最后的希望火急火燎冲向被撞毁的仓库。 “老天有眼!” 仓库内虽没有汽车,但里边有孔霞这些年攒下的其他宝贝。 一辆x -8a型单缸摩托车。 赵三元虽然不清楚具体型号,却看过李晚菘骑过类似的玩意儿。 “你留下,我一个人去追!” 根本不给老康开口的机会,赵三元胡乱开走了摩托车,以老康现在的状态去了也是白给,鬼知道孔霞那娘们是不是狡兔三窟还有其它据点,如果有,据点里是否还有高手一概不知。 刚开始以为是老康眼花了,毕竟小栓子完全没道理出现在这,可仓库外那张白色破布昭示着一切,那是小栓子视若珍宝的神圣披风,得到后向来不离身,拉粑粑都得披着。 或许是赵三元对交通工具有着良好天赋,骑了二百多米后便掌握了七七八八。 “三元?你是不是在追那辆车?我刚从后窗玻璃看到了小栓子,它往那边去了,妈的我两条腿追不上!” 庄园边缘,赵三元碰到了互相搀扶的秀才和老刘,后者见状后立马猜出大概,手指东方。 跟老康差不多,这哥俩也虚得很,根本没办法追击。 “好!你们去找老康,碰到我师父就说我去去即回!” “等会三元!接着!”老刘扔来一根古朴画轴,看泛黄的表面就知道有不少年头。 第291章 严师高徒 第291章 严师高徒 “刘哥,你给三元老弟的是啥东西?” 看着赵三元消失在还没有彻底熄灭大火的田野中,吕秀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人生地不熟的,一人孤军追击未知性太大了,尤其是看到老刘交给赵三元的东西。 虽然对劾召万神听过没见过,但他也知道要想用这招的必要前提,更知道需要付出的代价。 “你说啥?”老刘扶着耳朵大声反问,他还以为是吕秀才在小声嘀咕。 无奈,吕秀才换到老刘的左手边贴脸输出,“我说你给三元的东西是啥意思?老爷子都说了不允许他擅用劾召万神,会减寿的!” 老刘恍然大悟。 他还以为是啥大事儿。 小年轻就是小年轻。 诚然,劾召万神代价很大,可跟生死相比又如何?别看三元老弟跟欧家父子相处时间不长,真要出了事是会下死力气的,在短期中内无帮手外无援兵的情况下,剑就显得尤为重要,可以不用,但必须得有。 姜十虎疯狂大笑着,笑的涕泪横流, 他将手中双骨朵插在地上,再拧掉何人往的首级当做供品,只是找来找去也没找到关键的祭奠材料。 “哼,废了一年的功夫才学会点皮毛,不过总比放个屁听个响要强。” 虽然依旧是骂骂咧咧,可赵三元不在的情况下,莫闻山倒是少有的夸赞一波。 吕秀才瞬间清醒。 作为老大哥,刘芒泛知道该怎么选。 “滚滚滚,老子能有个屁事,顶多活动活动腿脚罢了,三元在哪?没给老子丢人现眼吧?他要是没解决那个使八卦掌的就让他自己买火车票回东北吧。” “即使您老人家活着的时候对我不管不顾,一辈子捧着义字豪气干云,还想要把我变成跟您一样的痴人,但尘归尘土归土,无论您怎么对我,一码归一码,仇必须报,相较于做孟尝君,我更愿意做法孝直.” 青铜面具滑落,露出七窍流血的狰狞五官。 老康小声提醒着,“是半年啊师父,不是一年.” “爷,割掉您老首级的杂碎已经被我干掉,其余在白马山围杀您老的也别想跑,有一个算一个,都将给您老偿命.” “康哥是吧?神交已久啊神交已久!不用客气叫我虎子就成,康哥你先等会儿,兄弟我去拉个屎先,差点没给我憋死。” 老刘和秀才早就习以为常,老爷子向来阴晴不定,尤其是吹胡子瞪眼的时候,千万别犟嘴,更别上去劝,否则会被一起收拾。 “何止是解决?三元他成功掌握了三皇剑!”老康赶紧给兄弟抬逼格,不过正事可不敢忘,“师父!小栓子不知道因为啥跑了过来,被孔霞给抓走了,三元刚刚追了上去,他一个人我不放心啊,咱们也赶紧去吧。” 莫闻山一听小徒弟不在,面色如常的掏出老烟枪,但细节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波动,本来应该塞烟叶子,现在往里塞鱿鱼丝。 他的心智在同龄人中本就是佼佼者,明白刚才是关心则乱。 被锤烂的自然是何人往,硬实力上面他本就不如姜十虎,何况后者在盛怒之下完全以命搏命,最终被捶成肉泥割掉头颅。 这时几根竹香递来,姜十虎回头看去发现是老康,虽然双方今夜是第一次见面,但有的话都在不言中。 那换个说法,如果小赵同学能听到这句话,他能把牙乐飞,只可惜,当面夸赞的事,莫闻山万万做不到,他宁愿再走一趟神龙架。 姜十虎点了点头,随即点燃竹香叩首。 看似老六,或许这才是姜十虎的本质。 哥俩心想这手法我见过啊,陶官屯的小郑捶肉馅就是这么个路数,力求碎到极致。 虽然相处有一段时间了,但老爷子的性情依旧让人觉得很炸裂,伱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但你的忧虑不无道理,给他家伙不代表我就想看到他用,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老爷子和小康,然后一起追上去,这样最为稳妥。” 当然,主要还是老康他很从容啊,不像赵三元身体不敢躲,眼神却很倔强,一副错的不是我而是全世界的欠揍表情,老康揍起来没劲。 谁啊?也忒残暴了,跟老弟的屠宰手法绝对有一拼,而且从实力上看,恐怕老康都不是他对手啊。 不光老康迷糊,秀才和老刘也迷糊。 “师父!您老没事吧?” 啥? 这不叫夸? “傻小子,你没看到三元他走得急?我估摸着手里没有最大的倚仗,从龙门带出来的两张古画都在老爷子手里,他也绝不可能轻易交出来,你总不愿意在危急关头,老弟因为手里没硬家伙被整死吧?” 老刘和秀才暗暗乍舌。 莫闻山作势要揍,可瞧见大徒弟虚的跟面条似的,最终烟袋锅还是没敲下去。 一旁的老康刚想劝劝,毕竟关系在这放着,可还没到开口,姜十虎突然一个后空翻,贱兮兮的满脸堆笑套近乎。 饮不尽的仇敌血,杀不尽的仇人头。 “显着你了?就你会算数是吧?那臭小子去就去了,也算是弥补他自己犯下的错,今夜有此变数,是他咎由自取。” 心想你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怎么放个屁的功夫就笑容满面了?甚至还特么来了个后空翻! 离大谱的脑回路让老康措手不及。 如果真出现危机,是愿意接受老弟施展禁法,还是更愿意接受老弟被人干死? 这哪来的活牲口? 但还没开口客气客气,老康就见师父背着手溜溜达达走过来。 老刘和秀才刚来到库房区域外,便看见个帅到掉渣的年轻人正抡着锤子砸人。 “今夜无酒,用何人往的血凑合凑合吧.”姜十虎把首级拎起,滴下的鲜血浇在两个骨朵上。 昨天他去十里堡北边溜达的时候,在个古祠里意外看到一张古画,便特意崩了二斤爆米花跟里边的老头交换,本来是想作为礼物送给老弟的,岂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可偏偏有人不知道这个硬道理。 比如刚拉完粑粑回来的姜十虎。 他确实对赵三元和老康神交已久,因为上官白兔在陶官屯福大昌看到过赵三元用劾召万神,又在药王谷林海雪原中看到过老康用神霄法,这俩玩意儿有多离谱,越是懂行越明白,再加上香火情,让姜十虎对哥俩颇有好感。 敢对我康哥比比划划的?是不是一贯道的漏网之鱼? “老头你谁啊?康哥你咋不揍他呢?是不是你尊老爱幼?那行,我可喜欢揍老人小孩了。” 一句话,让场面霎时间陷入极致的诡异当中。 老刘一口气没捣上来差点原地抽过去。 秀才浑身一激灵,连头发丝儿都炸了起来。 尼玛! 你小子是真敢哔哔啊! 老康更是两腿发软,赶紧按住姜十虎的臭嘴! 别说了别说了! 你特么知不知道自己在说啥啊! “他是我师父!” “他就是你师爷也不能欺负人啊,康哥你听我的,咱不受这个气,有机会我给你找个.找个” 姜十虎的声音越来越小。 天地良心,他真是为老康好,都啥年头了还敢这么欺负徒弟?这种无良师表见多了,都不该惯毛病。 可为数不多的理智突然灵光一闪,让姜十虎突然意识到个关键问题。 师父。 代表授业育人。 那么顾名思义,康哥的师父就是传授康哥本事的人。 是否包括神霄法? 为了保险起见,姜十虎的语气软了许多,“那那也不能欺负人啊” 老康苦笑连连,“别闹了,你是没见过师父他怎么对三元的,那才叫严师高徒。” ??? “严师?高徒?康哥你等会!这老头是你和三元的师父?” “嗯” “你们俩真是一个师父?” “嗯” “教你五雷天心正法?” “嗯” “还教三元劾召万神?” “你所看到我和三元掌握的一切,都是师父教的” 砰! 双膝跪地! 姜十虎重重一个头嗑了下去,带回响的那种! “大爷过年好!祝福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小小虎给您拜个晚年!” 实实在在的五体投地,姜十虎的三观受到强烈冲击,虽然他大脑一阵懵圈,想不通这老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可牛逼那是真牛逼,先嗑一个总没错,或许老爷子等会翻脸的话,能给自己留个全尸。 那可是神霄雷法啊! 那可是劾召万神啊! 莫闻山优哉游哉吐了口烟圈,轻笑道:“咋了?刚才还是大重九之虎,现在咋变小小虎了?” “害~晚辈不是活跃活跃气氛嘛,只要您老愿意,叫晚辈小小猫也成~” 怂么? 怂到家了。 咱刘哥看到这一幕都自愧不如。 脸皮太他妈厚。 姜十虎现在是绝对的怂,不过莫闻山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如遭雷击。 “这一拜我还算当得起,要想当年我被追杀到洪泽湖之前,如丧家之犬一般,但我却遇到了跟我一样惨的年轻人,他因帮好友出头被仇家追杀,我看他颇讲义气便帮了他一把。” “等后来离开神宵派,我的处境更加艰难,就在我在神龙架上险胜之后,又遇到了他,他没有那些掌门长老厉害,可那时我似强弩之末再难争斗,弹一个脑瓜崩就能把我制服,结果是他没有乘人之危。” “用他的话讲是男儿在世义字为先,来此堵截是师门之命,为忠,放我离开是无愧本心,为义,两者宁死也不会违背,他是个很拧巴的人,叫铁猴子,是你的爷爷。” 莫闻山的话语不止让姜十虎大为错愕,连老康是一愣,这个细节当初师父可没讲过。 原来老一辈间还有这样的缘分情谊在。 “剑绝.” 姜十虎喃喃吐出这两个曾经让无数高手闻风丧胆的威名,他虽不清楚当年爷爷的旧事,可他知道神龙架上发生过什么。 传奇,竟然还活着!并且秘密入关了! “铁猴子遭逢大难的事我并不知晓,如果你点头,我可以出手帮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过我相信你会处理的更好。” 姜十虎面色郑肃,再次重重叩首作为回答,这一拜,拜的是侠肝义胆。 爷爷被奉为义绝,向来义字当先,可他的死讯传开后,曾经受过他恩惠的人没有几个愿意报仇雪恨,哪怕是大重九内部都不允许为复仇擅自行动。 理解,不代表认可,姜十虎看到了世间凉薄,却又在今夜看到了江湖道义。 话,谁都能说的漂亮。 可即便如此,太多人连漂亮话都不会说。 况且姜十虎相信莫闻山绝非虚言,因为谁都知道他绝对说到做到。 远处黄小六坐在废墟上嗑瓜子,完全看戏一样,相较于自家弟子孤军追击,它显然更愿意吃瓜看热闹。 “黑长虫,三元可能又出去惹祸了,你腿长,要不跟着去瞅瞅?” 蟒青炎没爱搭理它。 腿长?你家蟒长腿了是吧? 做师父的莫闻山没有动,咱们动个屁?消停待着得了,真要有什么危险,莫闻山会比谁都急。 “话说那小子是个人才啊,刚开始有多嘚瑟,后来就有多瓜怂,还小猫猫,啧啧~要我说这大重九啊一代不如一代,高首够没高手风范了吧?姜十虎更离谱,要我说用不了几十年,大重九的名字只会是个香烟牌子了。” 从事实角度出发,黄小六的调侃不无道理,一贯道因为精英折损导致晋升门槛降低,大重九也没好到哪里去,即便姜十虎够强,可按照以往标准他不足以担任老阳。 人才啊,啥年头都缺。 “黄大仙的嘴还是这么损。” 背后的声音让黄小六立马放下香瓜子,用最快的速度回头搓手赔笑。 “哎呦哎哟,啥黄大仙儿啊?以前都说了嘛叫我阿黄就成!” 蛟仙难得有了些许笑容,显然彼此不是第一次见面。 倒是旁边的炎大爷尴尬的脚趾扣地,甭管平时候咋掐,对外都是一家仙堂的护法,黄小六这么怂,实在太特么丢人,刚才你还埋汰人家姜十虎的小猫猫,你不也一样?阿黄都上了。 不过炎大爷看待蛟仙的眼神有几分隐藏的向往。 虺可化蛟! 蟒一样可以! 话说回来,幸好康木昂他们没注意到这边,不然真没脸见仙儿了。 老康强忍着没有出言打断,当师父把话说完后他再也忍不住,焦急道:“师父!三元他的事还没说该咋办啊,我实在是不放心” “那就学着放心,再说就你现在的状态去了能做了什么?还是说你能找到汽车去追?”莫闻山依旧没当回事,并且说出了赵三元一辈子的本质,“他总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去做最正确的事,老子的徒弟啥水平老子比你清楚,而且话刚才说的很明白,他是咎由自取,为自己所说的话付出代价,是好是坏,都他自己兜着。” 语气比以往要严厉许多,莫闻山最放心的就是大徒弟,可就是这个大徒弟唯一的弱点太致命。 “可” “可什么可?看看还有没有脏东西,都一把火烧了,然后跟老子回十里堡,现在最需要担心的不是三元,是找不到儿子的欧黄。” 见此情形,老康只能暂且作罢,祈祷着三元千万莽撞。 姜十虎拎起双骨朵,把何人往的脑袋当球体,“各位,手头沾血的事就交给我吧,这里的妖人我全给他锤死。” 莫闻山微微点头,“记得留个活口跑回去报信。” 第292章 rapper 第292章 rapper 冀西地区一马平川,与更西边的晋省相比,路好走了不知多少倍,连丘陵都非常罕见。 那么在交通规则几乎为零的大地上,一辆进口小轿车能飙到多少,相信无需过多赘言。 反正孔霞这时候是绝不会心疼剐蹭,能跑多快跑多快,脚恨不得踩进油箱里,不知刹车为何物。 女司机嘛,不能一概而论,至少在今夜的官道上,孔霞没有肇事,车技相当强悍,先往东南再往东北。 而后方不远处,赵三元挎着摩托车同样油门拧紧,排气筒突突冒着烟,可见转数绝对不小。 虽然摩托车发展年头有三十来年左右,但技术方面没有轿车来的更均衡,速度肯定没毛病,奈何除了速度外,其他真没啥出彩的地方。 转数上限不高,油箱不大,减震更是拉胯到极致,追出二十多里地,小赵同学就感觉自己被颠的七荤八素,看啥都重影。 可这重要么? 不重要。 哪怕是跑断双腿,也绝不会放弃。 有句话叫做胜利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其实是基数更大的普通人找到的一种悲凉意识形态,是少数强者为了‘圈养’而建立的麻痹壁垒。 望着轿车越来越远,赵三元丢掉摩托用双腿继续追,他一瘸一拐,顺着轮胎印记向前跑。 在没有板油马路没有高亮路灯的官道上,双方的速度提到极致,一路狂飙。 建筑有了。 远远看去,教堂给赵三元一种极其抵触的莫名感觉,因为这是他首次有这种抵触,认为这个教会和以前看到的那些有着不同之处。 高高的十字架俯瞰大地,仿佛悲天悯人,又仿佛蔑视一切。 教会这种东西他不是没见过,在奉天城里有好多西洋教士传教,教堂数量赶不上道观寺庙多,却也不少。 他们亲眼看到过赵三元有多强,在石门分坛单打立棍,用最强硬的方式干掉一位高阶点传师,在妖人眼里绝对是不可战胜的存在,至少他们不可战胜。 敢在这个时代深夜里独自行动的,要么是马匪,要么是酒蒙子,所以跑出五里地开外,赵三元都没见到一个活人。 因为房价低? 别闹了。 引擎轰鸣伴随着尘土飞扬,深夜中的世界里仿佛只有他们活着。 过了郭镇、过了深泽、过了南马过了安国。 直到顺着小路又走了二里地后,赵三元在一片杏林边缘停住脚步。 当初在粥场,那个该挨千刀的中年文人说过,在博野地区有个西洋教会,慈善育婴堂也在其中。 后夜丑时,万籁寂静。 两边有些花田,前方是郁郁葱葱的草坪,后方依稀能看到些许平房。 正义并不总是胜利,但绝不允许被放弃。 教堂。 今夜的正义,是小栓子,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救回来。 难道就是这里? 很难去形容,硬要说的话就是脏,一种正常人面对粪坑的生理抵触。 普通人难道不清楚么? 从前朝至今,听说过几个传教士交地租?几乎都是圈一块地,而且拥有治外法权。 赵三元有他自己的正义,为了‘这口气’他拼尽所有都在所不惜,就像莫闻山说的那样,小徒弟总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去做正确的事。 追逐依旧。 从师父那里已经明白所谓慈善、大善人、育婴堂种种不可告人的肮脏内幕,却没料到跟一贯道还有牵扯。 目标,博野。 所以此行目的根本不在逃跑,而是搬救兵。 忽然赵三元想起一件事。 在距离博野村还有不到十里的地方,赵三元的摩托车最终还是耗尽了燃油,无论怎么拧油门都不起作用。 这是个位于冀中地区的普通村庄,没什么名气,也没什么特产,除了周围本地人外,几乎没谁听过。 正当赵三元想迂回潜过去时,他猛然回头,符箓掐在指尖。 从轿车的后窗玻璃,依稀能看到熟悉的稚嫩脸庞,小栓子发现他的三叔就跟在后边时激动拍打玻璃,可车上不止孔霞,还有两个一贯道弟子。 九八不离十,孔霞一路狂飙来到这,总不会是意外巧合。 真正属于普通人,或者说属于炎黄人刻在骨子里的血脉,其实是另一句话。 可问题是传教传教,有人才能传教布道,哪个西洋人疯了才会跋山涉水来异国他乡的偏僻地区建教会。 不是个村庄,而是风格迥然的主建筑。 只是跟设想当中截然相反。 顺着轮胎印,离开管道走进坑坑哇哇的土路,四周看去很像无人区,除了荒地外看不到房屋建筑,反正博野村肯定不在这。 若非是教堂旁的那辆小轿车,赵三元还以为看到了幻觉。 很清楚,只是有太多无奈。 怪异的是没有一丝丝的光亮,更无一丝丝的声音,寂静的可怕。 “害怕害怕别动手!是我啊赵先生!” 还真是绝对没有想到的人出现。 东方列车上遇到的西洋传教士,依旧是那一袭古板黑袍。 “你叫啥来着?” “赵先生贵人多忘事,我叫瓦尔特·冯·德莱恩,也可以叫我瓦尔特。” “老瓦是吧?大半夜的来这干啥?你不会是跟他们一伙的吧?” 虽说在东方列车上,从头至尾老瓦表现的非常平易近人,也在事件中出力帮忙,但他出现在这实在太奇怪,赵三元很难不怀疑。 瓦尔特鼓起爽朗笑脸,耐心解释着,“请赵先生不要误会,之前你曾问过我西方宗教的问题,你一定记得即使很多教徒都佩戴十字架,可并不是同属一宗,我是东正教教徒,而前方的教会显然是新教一脉,名义上隶属大英教会,又叫做大英国教国教圣公会,可以归为安立甘宗罗德派” “停停停!你就说跟他们不是一伙的就行,弯弯绕绕的脑壳疼。” 赵三元对西方宗教文化没太多的兴趣,不过从中能听出无论是东方西方,类似领域都很复杂,就像是炎黄的道门,分支太多了,自己连全真拢共有多少支都不清楚,何况是国外教派。 相较于老瓦的身份,他更想知道对方来这的目的。 或许是看出赵三元的谨慎,瓦尔特郑重说道:“圣召启示,是神指引我来到这里,燃烧自己驱散黑暗,照亮一切需要帮助的迷途羔羊。” 说实话,赵三元真没太明白是啥意思,因为瓦尔特的神情太虔诚太纯粹,当说到他的神时,几乎等同于狂热,跟平常说话时的风趣幽默有很大不同。 “用咱们的话翻译过来是啥意思?” 瓦尔特托腮沉思,绞尽脑汁,终于灵光闪现想到了个绝佳比喻。 “嗯我是来干架的。” “跟谁?” “跟这个教会,确切的说是跟里边的邪教徒。” 赵三元听乐了,拍了拍瓦尔特的肩膀,“你特么早说啊,咱俩搭个伙,我尽量帮你干架,你也要帮我救个孩子,怎么样?” 瓦尔特微笑点头,但还是委婉拒绝了好意,“我看赵先生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着新伤就别过于勉强了,况且伱应该不太熟悉我们的方式,不如在这里观望,如果我招架不住,赵先生再来帮忙也不迟,请放心,只要是还活着的孩子,我一定竭尽全力帮助。” 纯粹的善意,让赵三元多多少少有点感动,大家只不过有一面之缘罢了,却愿意出手相帮,心想洋鬼子也不都是讨人厌,瓦尔特就很好,除了偶尔神叨一些。 感叹之际,瓦尔特掏出个精致玻璃器皿,里边的未知液体倒入草坪上,神奇的是草坪边缘有多处深色轨迹向主建筑蔓延,如有生命般歪歪扭扭大圈套小圈,并伴随着轻微灰雾升腾。 紧接着瓦尔特脚踏草坪,手握十字架,面色郑重向主建筑走去,嘟嘟囔囔吐字飞快,赵三元听不懂都觉得非常好听,而且富有节奏感。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rapper说唱歌手。 事实上东正非常看重‘咒’的运用,用他们的话来讲叫做福音,泛用性很广,他们相信这是神赐予的圣洁之力,以自身为载体,施展神的力量,不难发现里边有着类似观想和咒言,或许世间一切法,都万变不离其宗。 瓦尔特所说的语言不是他的母语,是方言,也叫做灵语,圣灵的恩赐。 而主建筑顶端的十字架在诡异的缓缓旋转,最后形成倒悬向上的姿态。 草坪上的深色轨迹突然如流水般活动,果真如瓦尔特所料,这个教会背离了他们的主,竟然侍奉了恶魔。 周围至少有四个地缚灵! 草坪上凸起一根又一根的木刺,逐渐合围成狰狞木牢,杏林中的赵三元看得聚精会神,这是他首次看到西洋异人作法,他感觉周围磁场发生巨大转变,依稀中前边好像并不是草坪,而是汪洋大海,老瓦就像是一叶扁舟。 瓦尔特将十字架护持在胸前,方言语速又快三分。 “上帝降洪水于大地,大雨下了四十昼夜,遍地汪洋,只留下挪亚方舟里的人和动物。雨停后,挪亚放出一只鸽子去探测外面的消息。直到黄昏,鸽子才飞回来,嘴里衔着一枝翠绿的橄榄叶,挪亚洪水已退,平安来到了。” 天空上竟真的出现一只白鸽盘旋,嘴里叼着的橄榄枝洒下点点光华,浇灭了木牢。 建筑内。 一名白衣教士脸色非常难看,他呵斥孔霞,“你说是个炎黄人来追击,他在哪?我只看到了东正祭司!” 孔霞当然委屈,赶忙用鸟语解释道:“大人明鉴,我真的不清楚这人是谁啊!” “算了,看在你这些年还算听话的份上不跟你计较,幸亏提前做了准备,否则真有可能被打的措手不及。” 白衣教士并不慌张向内部走去,毕竟孔霞到地方后把赵三元形容的天神下凡一样,保险起见他准备万全,随时等待不速之客,只是没料到先来的是个东正祭司,实力极其强劲。 建筑外,在瓦尔特化解地缚灵的时候,十个蒙面传教士鱼跃而出,高高倒举着十字架大声歌唱。 赵三元又看到了风云突变,草坪上并不高的高度赤云旋转,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 可惊讶归惊讶,赵三元自是不能傻傻看热闹,他叼着烟头冲了出去。 不过瓦尔特应对的相当从容。 一个漆黑提炉拎在身前,轻轻向它吹着气,头顶盘旋的赤云化为虚无。 如果闭着眼睛,恐怕都会以为是双方斗曲大赛,你唱你的我唱我的,那叫一个热闹。 下一刻,十个蒙面传教士突然单膝跪地,手中十字架倒刺在地上。 霎时间飞沙走石,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瓦尔特抽出一块‘破布’缠绕在右手。 “求你掩面不看我的罪,涂抹我一切的罪孽。上帝啊,求你为我造清洁的心,使我里面重新有正直的灵。” 一拳锤地! 火圈爆燃! 以瓦尔特为中心扩散出一圈大火,符箓想达到这种效果至少得来七八张。 赵三元都没来得及看清是啥玩意破土而出,就被这圈神秘烈焰给焚烧殆尽。 “卧槽.老瓦你太特么尿性了” 能让小赵同学由衷感叹,可见瓦尔特绝非花架子。 当神秘火焰消失,十个蒙面传教士直挺挺的拍倒在地,就像身体里被打了钢板一样硬直,正面朝下,手心脚心全朝上,格外诡异。 说来很奇怪,赵三元站到老瓦身边后,明显觉得身体疲累感在逐渐消退,甚至腿上的刃伤都不觉得那么疼了。 “站住!你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孔霞出现在大门前,她颤抖的掐着小栓子,后者痛苦的脸色发青。 那小孩子做人质虽然不耻,但确实好用,至少赵三元和瓦尔特都投鼠忌器。 “这里轮不到你说话,让开。”白衣传教士从阴影里走出,看着两个不速之客,杀心鼎盛,他怀中同样抱着个幼童,脸部被血液画出神秘符号,幼童表情呆滞,可如果仔细看会发现瞳孔下竟挤出另一只瞳孔。 瓦尔特如临大敌,这帮邪教徒比预想的还要丧心病狂。 第293章 龙 第293章 龙 老祖宗告诉我们圈子不同,不必强融;人心不同,不必强求。 宗教信仰方面也是这个道理,甭管怎么说,历史上源自于上帝信仰所眼神的教派实在多如牛毛,往大了说有天主东正新教,往小了说有圣公宗公理宗等等,但都殊途同归,万法归流,教派只是区分教义教礼,最深层次的内核大差不差。 大家都信奉唯一圣主,大家都抵御邪恶腐蚀。 就像此刻的瓦尔特,他立刻看出那白衣传教士怀中的孩子酝酿着什么。 这个异教徒与恶魔签订了契约,那孩子就是双灵体,为了恶魔占窍降临人间而‘制作’的工具。 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之一! 虽然还不知是哪尊恶魔,但事实胜于雄辩,幼童的双瞳昭示了一切,是催动‘黑魔法’的铁证。 不管是召唤来哪尊恶魔附体,形势危机已是必然。 “东正教的祭司来这里有何贵干?我们彼此间就算没有敌对,也算不得多友好吧?” 点起一根皱皱巴巴的烟卷,缓缓呼出口烟气,赵三元咧嘴一笑指着白衣传教士。 白衣传教士用鸟语调侃着瓦尔特。 赵三元不是瞎子聋子傻子,从关外到关内,国不国,家不家,内战一个比一个能耐,外战也就有个徐树铮率八千人出击漠北喀尔喀,以雷霆之势收复外草原一百八十万平方公里,敢对列强老毛子说不,其余的大声放屁都不敢。 如果换算双方在教中地位,其实白衣传教士完全比不上瓦尔特,可就像后者说的那样,这帮人已经侍奉了恶魔,再不能以常理视之。 如果秀才在这就好了,他肯定能听明白在说着什么东西,从表面来看,那白衣传教士相当嚣张,眼中充满耻笑与蔑视。 说句实在话,瓦尔特是见识过赵三元的本事,更见识过他的脾气,知道这小子看着不起眼,实则就是头活驴。 瓦尔特面色极其虔诚,将十字架紧紧护在胸口,“主是慈爱,主是恩惠,主让神民传播福音泼洒启示,却从不会教唆神民伤害无辜孩童,你已堕为魔之爪牙,就算今夜我不出现在这,终究会有神民实施制裁。” 瓦尔特叹了口气,“他说东正毕竟是世界主流教派之一,实力雄厚,伱又是什么东西?卑贱的黄种爬虫,没资格在隶属大英国教圣公会的传教士面前大声说话,不用强迫,炎黄的女人主动投怀送抱自甘当最下等的贱货,不用军队,炎黄的男人在教会区域可以被随意射杀,甚至你们的军阀头子也要对昂撒人卑躬屈膝,你这个炎黄爬虫只配给日不落舔皮鞋.” “老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没别的意思,我就想告诉这帮洋鬼子,以前咱们不争气,现在咱们不争气,不代表他妈的以后还不争气,四万万人里总会出一些杂碎,很不巧,老子的膝盖硬的很跪不下去,管你是日不落日不死,在炎黄地界上哪个洋鬼子也别想对老子大声说话,谁是虫谁是龙,今晚手底下见真章。” 当着他的面说出最嘲讽的话,不光诋毁本人,更将其民族甚至是国家都贬低的一文不值,可想而知内心有多愤怒。 与此同时,之前被瓦尔特撂倒的十个蒙面传教士突然站起来,齐刷刷的拿起匕首,正面捅进自己的面门,鲜血很快浸染。 “一字不落的说。” 瓦尔特面色焦急,赶忙拉了拉赵三元,劝说道:“赵先生别冲动,你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也不清楚他准备了什么,还是交给我来解决吧。” “圣召有命,主的福音应播撒世界各个角落,而不是以主的名义行恶魔之事,你们在炎黄的恶行实在太多太大,即便想尽办法遮掩,也不可能永远是秘密。” 双目四瞳! 然而这一刻他意识到,在洋人的眼里不分张三李四,那是对整个民族的鄙夷,只要身体里流淌着炎黄血液,谁都逃不掉。 然而赵三元神情相当冷静,至少表面没有丝毫盛怒之意。 怎么反驳? 残酷的不是字面意义上的诋毁,是对方带来的侮辱让你没办法去反驳,很遗憾,当下炎黄的国际地位形象就是这么不堪,自从九十年前被坚船利炮轰开国门后,崇洋之风盛行,媚外之事无数。 白衣传教士放下怀中抱着的孩童,后者浑浑噩噩向前走,眼中隐藏的瞳孔越来越大。 短短不到一个世纪的时间,击碎了几十个世纪塑成的脊梁傲骨。 “哦?谁是主?谁是魔?又是谁来判定是主是魔?本国教会的那些老古板只会傻傻捧着圣经祈求福音,每日每夜的祷告恳请恩宠,实在贻笑大方,在我看来能赐予更强力量的就是主,能带给我更多利益的就是主!” 拿什么反驳? 以往赵三元明白归明白,可他没多放在心上,因为他觉得别人跪就跪了,自己不跪就行,眼不见为净。 “呼” “不,我之信仰与自己的努力和意志无关,全部来自主的恩赐。” 血祭以成,恶魔将借助躯壳降临,非常力所能抗衡。 还没等瓦尔特解释,白衣传教士转而看向了赵三元,叽里呱啦又说了一大通。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赵三元拉了拉瓦尔特,“那狗币说的啥?” “叨逼叨半天有啥用?你倒是说说对面到底在搞啥名堂?” 两个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赵三元连半个字都听不懂,却也知道双方在打嘴炮喷垃圾话。 白衣传教士仰天大笑,完全不把这套理论当回事,“看来你的努力和意志,让你成为又一个可怜人。” “是么?那就看看你的主今夜能不能救你一命!” 既然逃不掉,身为一介匹夫该做什么能做什么?赵三元内心已经有了答案。 做自己最擅长的事。 不要说一直有人在奋起反抗从未妥协,奈何基数少得可怜,现实情况是洋大人的壳子就是好使,给洋大人办事就是有牌面,给洋大人暖床就是光宗耀祖,甚至谁敢反抗都不用洋大人动手,自家官府就火急火燎的下场绞杀。 见此情形瓦尔特更加焦急。 他没时间去跟赵三元解释细节。 “日不落是吧?老子今晚日不死你。” 这帮邪教徒早就背弃了信仰,转而侍奉恶魔,相当于炎黄佛家子弟转头侍奉魔王波旬,如果没有诱人的利益,岂会改换门庭? 这其中的原因相当复杂,可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不争气,怪不得外人瞧不起,毕竟换做你自己也瞧不起一见面就谄媚张开腿的狗。 赵三元的强硬让瓦尔特很无奈。 本事,他是知道的。 且不说能不能斗得过,就算斗得过,以炎黄人的身份杀死西洋传教士,后果非常非常严重,于情于理都不该让赵三元动手。 那个幼童突然仰面朝天,嘴巴大张,四个瞳孔在眼眶里飞速移动。 这方天地顿时一片萧杀。 让赵三元格外抵触的未知感觉强烈数倍,身在局中,当然清楚对面在憋个大的。 只见幼童缓缓漂浮,草坪上泛出五芒星大阵,一支燃烧的白蜡烛出现在他的身下,燃烧着诡异绿火。 幼童掏出一把柳叶刀划破自己的手腕,三滴鲜血滴落,正好浇灭白蜡烛上的绿火。 霎时间那支白蜡烛快速膨胀,各种各样的恐怖怪脸相互倾轧又融合,不可名状的视觉恐惧冲击着神经。 赵三元微微皱眉。 毕竟是头回对付洋鬼子,具体该怎么干都是未知,而且不清楚对面搞出来的到底是啥鬼东西。 瓦尔特就很行家了,从大致轮廓他几乎可以断定,那是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中排第六十二位的恶魔——瓦拉克! 西方的《地狱辞典和《所罗门之匙等都有提及,是个正儿八经的恶魔。 果不其然,那孩童已是瓦拉克的容器化身,下方哪里还有白蜡的影子?竟化为一只长着翅膀的半透明幻影双头龙,将孩童裹在身体中间。 这鬼东西看着相当骇人,可散发出的邪恶感觉却让赵三元并不是很陌生,跟之前大胡子点传师召唤的五通神差不多意思,看来世间一切邪法都那么回事。 如此一来让赵三元内心大定,并不是非要用西方术法才能应对,感觉差不多,用炎黄人自己的办法相信没啥问题。 随即两张符箓在手,准备开干。 或许是西洋术法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太强,那边的孔霞显然被惊得够呛,掐着小栓子的手不自觉的松了些许。 有了喘息之机,小栓子大口大口吸着空气。 成年人都胆战心惊,更何况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几块被压扁压碎的烙饼从他怀中掉落,分量绝不是一个小孩子能吃得了的。 看到这一幕,赵三元再傻也能猜出小栓子为啥大半夜不在家睡觉,而是偷偷摸摸跑了出来。 事先为了保密,哥几个肯定不会告诉欧家父子今夜他们要干什么,知道的太多终究不好,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说去趟石门外的庄园找活干。 欧黄没有理由怀疑,当小栓子询问父亲的时候,前者也是这么回答的,却不知在小栓子经历了一场极其挣扎的内心博弈。 三叔,到底有没有骗自己? 那天黄昏在老槐树下说的话,到底是不是谎言? 思来想去,小栓子想亲自去确定,他还怕几位叔叔出外讨活吃不到晚饭,特意烙了几张饼才出发。 孩子的恶很纯粹,孩子的善也很纯粹,区别在于成长的环境和家庭的教育。 即便他从没见过母亲,打小跟父亲相依为命,可他的人格品质绝不亚于任何受到贵族教育的公子哥。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小栓子哪怕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哪怕他吓得浑身颤抖,哪怕他内心无数次的反复挣扎,也不愿去亲口问他三叔一句你究竟有没有骗我,他的内心深处依旧相信他的三叔。 男人之间的情谊与年龄无关。 赵三元看到那些烙饼碎渣和小栓子的表情,彻底明白了一切。 他苦笑连连,继老高在药王谷挡灾九死一生后,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愧疚到心头滴血。 私以为是糊弄小孩子的随口胡诌,却不知道会造成多么难以弥补的伤害,也许会伴随着一生。 “他刚才说什么?”白衣传教士询问孔霞,现在术法已成,连瓦尔特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个炎黄的野小子,只不过看赵三元的神情比自己都嚣张,便出口询问。 听到孔霞的解释后,白衣传教士大为耻笑,觉得赵三元就跟那些炎黄贱民一样愚昧无知,以为会点小本事就自觉所向披靡。 “@#¥%” 一顿鸟语后。 赵三元看了看瓦尔特,后者明白啥意思,解释道:“他意思是事实胜于雄辩,你既然能看到恶魔化身,就知道谁是龙谁是虫,他那边有双头龙,你有什么龙?赵先生你还是先退后吧,虽然很棘手,但我能应付。” 没有回答。 更没有退却。 赵三元微笑望着小栓子,调皮的眨了眨眼。 放弃了使用符箓,他掏出那件代表英雄正义的破门帘披在身后. 这是你我的约定。 今夜一定让你梦想成真,无论代价是什么。 热血在半空中飘洒,三指横抹眼角。 右手掌轻托起老刘赠予的泛黄画卷,声音空灵,掷地有声。 “天道有常,地道功青!” “至妙玄神,窈窈冥冥!” “灵官之宗,七窍光明!” “三皇劾召,太和金庭!” “一请!” 画卷猛然抖动自行张开,漂浮在赵三元身前。 那白马银枪! 那红缨铁胆! “再请!” 画卷围绕着赵三元持续旋转,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三请!” 旋转中的画卷残影化为点带你星光,在赵三元身后缓缓站起如虚如幻的雄伟战将,竟比瓦拉克还要高出一头。 顶天立地! 英气雄浑! 赵三元在额的两指交错,灵火骤然熄灭近乎极致,他缓缓抬起头来,两眼角有各有三道‘血红’向后蔓延。 其身后战将的双眼猛然睁开,流曳着银雪光芒,纵使有千军万马亦是无惧。 与此同时,十里堡北边的古祠内,看不清原本色彩的泥塑神像前,残蜡无火自燃。 教会外的草坪上,无论双方哪一个都陷入极大惊骇之中。 白衣传教士完全看不懂这是个啥东西,怎么就比自己召唤的恶魔还要大上一圈? 瓦尔特也懵逼,他在东方列车上见识过赵三元的本事,原本以为就足够强了,岂料还有后手,在炎黄游历的这些年从来没听过这种术法,绝非普通寄打请神那么简单。 而孔霞好像意识到什么,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赵三元横甩铜钱剑,银雪流光将其包裹,变成了一杆丈二银枪。 “我有什么龙?常山赵子龙!” (本章完) 第294章 信仰 第294章 信仰 古人云:孟夫子有浩然之气量,范文正公有济世之德量,郭子仪有厚德之福量,诸葛武侯有挽倾之智量,欧阳永叔有执文之才量,李德裕有经制之力量,赵子龙有扶危之胆量,此皆远大之器。 生前,是功烈志胆的昭烈之肱骨,季汉之虎臣。 身后,是名英百代的燕赵之标秀,道庭之真君。 武神法相雄姿勃发,与赵三元共喝真言。 “吾之同泽,与之并肩!” “天下都定,各反桑田!” 即便隔着一定的距离,但怒喝下威武滔天,震得瓦拉克双头龙向后退却,难视锋芒。 刚一照面自是不甘落入下风,瓦拉克虚影对着赵三元的身后法相狂吼。 或许在场最镇定最安心的人,就是小栓子了。 望着他三叔和武神法相,仿佛一切都理所应当,本来就该这样,尤其是看到他三叔身披那块白色披风后,让小栓子与有荣焉,拳头紧紧握着一起使劲。 而老瓦同志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东方朋友,合着他比想象当中还要更加神秘更加强悍。 虽然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术法,可还是那句话,万变不离其宗,武神法相的幻化让瓦尔特确定如果赵三元是东正教徒的话,至少修道大祭司的级别。 果然绝不该小觑神秘的东方国度,其底蕴之深厚远超外族想象,幸好不是敌人,不然瓦尔特根本没有必胜把握,顶多五五开。 反观赵三元,劾召万神的状态可谓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论牌面? 那个什么劳子的西洋邪神是有够离谱,邪性的很。 可归根结底,大家请的外援都是异地登录,看谁更牛逼就完了。 况且没时间虚耗,每分每秒都要付出代价。 所以赵三元选择率先开打,双手握住丈二银枪横扫千军,武神法相双目绽放光华,执枪效仿横扫,隐有战阵擂鼓之声。 瓦拉克虚影其实处于半懵逼状态,以前对付的要么是金发碧眼的rapper,要么是手拿圣经的糟老头子,炎黄大地上的真神是真没见过。 直到武神法相后发先至出招,瓦拉克虚影唯有被动应对。 虽说都是异地登录,可网速还是有区别的,甭管咋说南宫辅佐真君是炎黄本土信仰,你个西方邪神哪个屯子的?也敢来造次? 双头龙扑腾着飞翅,头颅高高昂起,鼻息中不知喷出什么鬼东西,九尺开外出现一个又一个的灰色旋涡,其中有圆盘翻转。 武神银枪在扫过旋涡区域中时,圆盘虚而化实吸附,前者光华被快速消耗。 到最后武神银枪崩解,瓦拉克圆盘粉碎,竟斗了个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 可接下来双方的差距开始逐步拉开。 赵三元一招不中在预料之中,真要是土鸡瓦狗,白衣传教士不会那么装逼。 攻势连绵不绝,如排山倒海般的连招是赵三元的风格。 他右手剑指直指星空,武神托起银枪在掌中分解,无数光芒在瓦拉克上头飞速凝聚。 先是剑柄,再是剑格,然后是越来越长的青色剑身。 赵三元一声爆喝,上空青剑向瓦拉克头顶下坠。 看着下坠的速度很慢很慢,可瓦拉克愣是半步都挪不了,仿佛被无形大力狠狠压制在一亩三分地。 反观作为躯壳容器的孩童早已不省人事,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掌控,更何况去掌控邪神。 而赵三元截然相反,是法随人动,念起通达,即是作为承载神韵的媒介,亦是天人合一的主导。 瓦拉克虚影发现无法逃离青光神剑后,被裹挟的孩童开始口吐恶魔咒言,座下双头龙的脑袋相互缠绕跟他妈津门大麻一样,两个巨口朝上深不见底,好似要吞掉这方天地。 吞天地那是吹牛逼。 武神法相的雷霆一剑岂是等闲? 巨口上方凝聚出巴掌大小的五芒星阵,就跟召唤出它的那个法阵几无二致,连边缘咒纹都差不多。 一个.两个三个 越来越多的五芒星阵堆叠,并且越往上直径越大。 但好像没啥卵用。 轰!轰!!轰!!! 伴随巨大轰鸣,五芒星阵逐一碎裂,青光神剑所向披靡,任何想阻拦的存在都将土崩瓦解。 炸响声实实在在,几里地开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距离最近的博野村民被惊醒,还以为是附近哪打炮了,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见事态紧急,白衣传教士也顾不得许多,他祭出最宝贵的法器丢向瓦拉克虚影。 一把匕首。 锋利度即便能吹毛断发,好像在这个时候也起不到多少用处。 但并不包括手柄上的那枚黑宝石! 站在远处的老瓦知道那东西有多重要,遂立刻做出应对,祭出一块火焰纹章,乃东正修道祭祀才能受赐的好东西。 “别插手!” 赵三元保持着剑指下落的姿势,仿佛脑后长眼发现了瓦尔特想出手帮忙。 如果是以前,自是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老瓦是个厚道人,跟市面上那些洋鬼子不一样,能尽快解决再好不过。 但不行! 至少这一次绝对不行! 从头至尾白衣传教士就没瞧得起炎黄人,眼里只把老瓦当做对手。 如果瓦尔特帮忙,到时候赢了算谁的?这口气为谁争? 老子说到做到! 日不落? 他妈的日不死你! 瓦尔特闻言后还真就放弃了出手相帮,他了解很多炎黄文化,也自问有些了解赵三元,明白这位东方朋友内心的坚持。 这么一耽搁,匕首上的黑色宝石竟融化为一捧黑水浇灌瓦拉克虚影。 顿时方圆五丈之内的草坪消失不见,而是燃烧起黑色大火,又有邪恶的黑色流沙顺着瓦拉克虚影覆盖其上。 “吼——!!!” 有了加持,瓦拉克实力大增,双头龙口喷黑火,穿过五芒星法阵灼烧青光神剑。 仔细观察会发现剑刃已出现细致裂纹,黑火顺着缝隙猛攻,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这还不算完,从瓦拉克脚下流沙中站起一个又一个不可名状的恶灵,攻向武神法相。 一时间陷入万军阵中无法自拔。 而赵三元双目冷冽如刀,不为所动。 我,炎黄一介匹夫,大能耐没有,就是要争一口气!不是要证明自己有多强!而是要告诉你们这帮洋鬼子!炎黄不是没有爷们儿! 右手在上,左手在下,头顶上悬,腋下虚穴。 赵三元也祭出他的另一个底牌。 外圈为黑,中心为红,几排模糊不清的小字书写着大明万历四十六年辽东都指挥使。 将军令! 一口舌尖血喷涂在调兵牌上,剑指龙飞凤舞,大写敕令。 “天雷尊尊,龙虎交兵!” “日月照明,照我分明!” “众家哥弟,再披坚甲!” “修持戈矛,接我号命!” “地兵地将,神兵神将!” “官兵官将,内圣外王!” 霎时间大地雷动,星夜无光,瓦尔特意识到什么后猛然回头看去。 只见从身后的杏林中无数披甲锐士! 他们就像一支残兵败将,甲胄破损严重,武器大多折断,乃至于旌旗都破烂不堪。 但他们一往无前,步伐坚定冲向瓦拉克召唤出的大群恶灵。 如两股汹涌波涛轰然相撞,飞溅的朵朵浪便是人仰马翻。 施展劾召万神的期间再调阴兵助阵,让赵三元更加乏力,双眼模糊,依稀能看到瓦拉克庞大的身影,大明忠魂的无言冲杀。 赵三元拼尽全力再次压下剑指。 轰——轰—— 又是两个五芒星法阵破碎。 此刻瓦拉克头顶的法阵只剩下一个,但就是这一个难越雷池,赵三元逐渐力不从心。 忽然,一阵稚嫩的小调传来。 “自古常山出英雄!” “英雄当属赵子龙!” “子龙本是那五虎将!” “人称虎威将军赤胆忠!” “智勇双全目光炯!” “手中一把亮银枪!” “胯下一匹白龙马!” “银盔银甲放豪情!” “长坂坡单骑救阿斗!” “开城门泰然布迷阵他扬威名!” 小栓子越唱越嘶哑,到后来近乎嘶吼,他满面泪水望着他三叔和他最崇拜的神明。 也不知稚嫩心灵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想到了曾经看过无数次的皮影戏。 想用歌颂赵子龙的唱词来呐喊助威,因为皮影戏每到这段的时候,必然是赵子龙大发神威的时候。 神奇的是,随着小栓子的唱词,那青光神剑重现锋芒狠狠下落,将最后的五芒星阵刺得寸寸龟裂。 信仰的力量,在于虔诚。 传到今天的劾召万神,所用的术法跟最古老的版本有很大不同,赵三元借用的是信仰之力。 说到信仰,谁又能比得过小栓子? 对于赵子龙的崇拜,无人出其左右,那是从骨子里的纯粹清澈。 “闭嘴!!!” 孔霞一巴掌扇在小栓子的脸上。 她又不是瞎子,即便猜不出其中缘由,也能看出苗头不对。 甭管真实情况到底是什么,都绝不能让这小兔崽子唱下去。 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想直接掐死小栓子,可她很怕,怕的厉害,她怕赵三元真的能战胜西洋传教士,到时候没了人质还怎么保命? 所以孔霞只敢扇耳光,不敢真的杀了小栓子。 可小栓子的骨头比预想的还要影,哪怕掉了两颗牙齿,哪怕再一次被掐住脖子,他都没有放弃,依旧用他的方式来尽一份力。 不久的将来,孔霞会对自己的犹豫悔恨终生,她怕失手掐死小栓子,导致后者能艰难继续那段唱词。 “.曹军自溃在汉水中” “冲冲冲冲冲冲冲冲冲冲.” “.一身是胆他似云中飞蛟龙” “出生入死气势虹真英雄.” 赵三元笑了。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谢老天爷,感谢老天爷让自己学会了劾召万神,让自己在今夜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面前,施展劾召万神。 身体和精神依旧乏力,但武神法相的光华却更盛往昔,怒目厉吼。 “杀!!!” 轰的一声巨响,青光神剑大破最后的五芒星阵,一剑狠狠斩断双头龙脖颈! 调来的大明忠魂见主将破敌,士气大振,似风卷残云般斩杀恶灵! 然而白衣传教士加的那股猛料让瓦拉克不至于受到致命伤害,被斩断的细长脖颈处再次长出两个狰狞龙首,喷吐着黑气杀向赵三元。 “大侄儿唱的好!再来一段!”赵三元浑然不惧,他手执丈二长枪迎难而上。 小栓子脸色涨红,挣扎着掰开孔霞的手掌。 “血染征袍透甲红!” “当阳谁敢与争锋!” “古来冲阵扶危主!” “只有常山赵子龙!” “匹马单枪敢独行!” “摧锋破敌任纵横!” “皆称飞虎一身胆!” “不负英雄千古名!” 此时此刻,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门道,随着小栓子的放声高唱,那武神法相跟刚才完全是两种存在,身上流曳的银雪光芒耀眼夺目,其中战甲纹路愈发清晰,连瞳孔的神采也隐隐有了更多的情感,一枪捅穿了瓦拉克的庞大躯壳。 白衣传教士肝胆欲裂,他歇斯底里的大喊,“快杀了他!别让他再开口!” 奈何,以利为先,自会以利而终。 在这个节骨眼上,孔霞怎会舍得毁掉最后的救命稻草? 小栓子是她最后的保命护身符,万一伱们这帮洋鬼子请的西方邪神落败,到时候怎么办? 因此无论白衣传教士怎么呵斥,孔霞完全两耳不闻,好似瞬间失忆听不懂鸟语。 白衣传教士不敢多犹豫,用最快的速度冲向孔霞,他向亲手杀了那小兔崽子再说。 可刚冲出两步就被老瓦同志拦住了去路。 赵先生说不让出手,却没说不让堵人。 抛开其余的道理,就为了那孩子的纯粹,今晚也必保他万无一失。 “你——” 白衣传教士进退维谷。 他早就看出瓦尔特有多强,自己绝非敌手,硬上的后果显而易见。 怎么办? 怎么办! 白衣传教士不知道怎么办,可赵三元大杀特杀的步伐从未停止,武神法相金戈铁马枪如龙,弦裂风卷任驰骋。 一脚踏翻双头龙,银枪狠狠将其扎在大地之上。 赵三元唾了一口血痰,狞笑道:“你是个屁的龙!” (本章完) 第295章 诗意与罪 第295章 诗意与罪 一尊武神法相,一支忠魂阴兵,在炎黄的地界上对西洋邪神恶灵摧枯拉朽,好像并没有违和感,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好不容易被召唤出来‘透透气’的瓦拉克,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济于事。 有关西方邪神恶魔数量不少,算上民间法教的更是多如牛毛,有点类似于炎黄淫祠淫寺祭拜的野神。 所罗门七十二柱算是比较有知名度的一类,只不过除了前十名以外,其余的也就那么回事。 根据中世纪恶魔学家约翰.威尔的记载,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想要被召唤到世间,过程就跟方程式一样,必须绝对的严谨,任何一个步骤的差错都会带来不同的结果。 神奇的是,这帮邪神恶魔被召唤后,理论上实力可以持续提升,前提是需要活人血祭,血祭的越多,力量就越强。 之前甘愿当做养料自杀的十名传教士便是最好的例子,再加上白衣传教士祭出的那颗诡异黑宝石,让瓦拉克的实力增长数倍还多。 可越是如此,就越显得赵三元现在有多横! 言出必行,一对一单打立棍! 武神法相挑起瓦拉克虚影,长枪再将其重重轰下,双头龙剧烈挣扎,只不过跟刚才相比,现在更趋近哀嚎。 地面外围的法阵纹路再也不堪重负,逐渐崩碎,黑色火焰近乎消失,翻滚的黑色流沙开始反噬。 赵三元连续猛踩一颗龙头,武神法相也放弃使用神枪,仿佛对这狗东西不屑再用兵刃,磨盘大的战靴跺在双头龙身上,踩屎感回馈良好。 轰——轰——轰—— 秉承着力大砖飞的宗旨,有多狠就揍多狠,老子都特么开大了还用得着扭扭捏捏? 悲催的瓦拉克虚影越来越淡,整个躯体被硬生生踩进黑色流沙中,仿佛要吞噬着一切。 殊不知这场面让老瓦同志和白衣传教士有多骇然。 即便不属于同个教派,几百年来你说我异教我说你异端,你说伱是天主第一,我说我是东方正宗,但不管怎么互喷,基督三大教派殊途同归的性质不会改变,所以他们都清楚该怎么对付邪神恶魔。 想要战胜,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喝令邪神的名号将其送回原来的地方,说白了就是一边打一边喷的双重打击。 而赵三元用最朴素的方式,硬生生把瓦拉克虚影给按了回去,嘴里是单纯的骂骂咧咧,完全没有喝令西方咒文,况且他也不会。 如果不是知道那瓦拉克虚影得到了血祭之力,两人还以为是个随处可见的小卡拉。 太特么横了! 除了做困兽之斗的瓦拉克外,它召唤出的恶灵也被忠魂阴兵一个个无情绞杀,场面不说是旗鼓相当吧,至少也是一边倒的碾压局。 转折,是小栓子的唱词,严格来说是最纯粹最清澈的虔诚之力,天崩地陷也无法动摇。 狂风飞沙,呜嚎遍野。 所有还没被干掉的恶灵全部被扔进黑色流沙中,任凭它们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瓦拉克虚影更是油尽灯枯,无力的想去咬住武神法相的脚踝,奈何龙头被一拳彻底砸碎。 教堂顶端那象征邪恶的倒十字架轰然倒塌。 拨云见月,星空璀璨。 忠魂阴兵们对天张开怀抱,渐渐化为虚无。 最终尘埃落地后,这片草坪还是那般郁郁葱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在泥土下层,残留着法阵燃烧过的焦痕。 赵三元缓缓转头,武神法相紧随其后。 噗通—— 哪怕是被看了一眼,孔霞瞬间无力瘫倒,当场失禁。 真正面对绝不可战胜的对手时,人的精神会非常脆弱,还不算上那尊武神法相,孔霞总觉得那不是简简单单的幻影,而是真真正正的武神下凡。 多年来的阅历让她大脑中很快锁定了四个大字。 劾召万神! 只有劾召万神才能解释这一切! 这小子竟是三皇派传人! 如此一来,那出现在石门分坛的瞎眼老头岂不是传说中的剑绝莫闻山? 到了眼下的份上,再推理不出来那真是个智障了。 因过于惊骇恐惧,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原来看好的新人弟子,来头竟大的离谱,可笑自己还叭叭给人画大饼,早知如此这石门分坛主不要也罢,很显然这帮人是提前得到了石门密会情报,转成过来砸场子的。 但木已成舟,破镜难圆,现在说啥都晚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手里还有最后底牌。 那小子明显是来救这孩童的,只要继续扣为人质,就有机会逃出生天。 “别!别过来!否则——” 话音未落,孔霞的脑袋突然向后仰倒,面门爆出大片血! 赵三元松开剑指,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借着劾召万神的状态硬打出第三发三皇剑,极限中的极限。 敌人被灭,危机解除,按理说该第一时间解除劾召万神的状态才对。 没有。 赵三元没有散法。 他拖着伤腿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武神法相形影不离,步伐坚定。 在十几步开外,小栓子呆呆望着这一切,稚嫩又坚韧的心灵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前,三叔的身体与那威武雄浑的武神一样伟岸高大。 “一口吐沫一个钉,我说赵子龙是我兄弟,怎么样?带他来见你了吧?” 赵三元用破烂衣袖擦着小栓子脸上泪痕,又将系在背后的‘白色披风’系在他身上。 “.要是没啥事我就先让人家走了,他天上还一堆事儿呢?” 哪怕是头晕眼疲累不堪,赵三元的嘴还是那么硬,闭口不谈是他的身体承不住。 没等小栓子回答,赵三元掐诀散法,武魂法相由下至上如烟般消散。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眼,在武神法相即将彻底消失之前,看到他英武面庞上竟露出了几分笑意,学着赵三元的动作对小栓子眨了眨眼。 “三、三叔!赵子龙好像对我笑了!” “笑不笑的等会再说.你先帮三叔把地上的烙饼捡起来我要饿死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赵三元好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似的,汗如雨下,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说是饿,其实他现在根本感受不到饥饿感,想吃饼是为了保持清醒,周围没有师父没有兄弟,万一昏了过去,真要在最后出现什么意外就惨了。 理智上没毛病,而情理上多多少少有点太过谨慎。 老瓦同志不单单给予东方朋友最大的尊重,对赵三元的实力和性情钦佩之至。 虽然不了解召唤那尊武神法相的代价是什么,可看赵三元此刻的状态就知道绝对不好受,然而他选择多撑了几十秒,让那个孩子近距离瞻仰法相神威。 这种诗意情怀,怎不让人热血沸腾? 用瓦尔特的话来说,你小子真勾八浪漫! 放在欧陆大地上,绝对会让那些幻想骑士簇拥的大姑娘小媳妇陷入疯狂。 “老瓦,你把那瘪犊子给我拎过来,刚才不是逼逼日不落么?好大侄儿你给我找根木棍子去,最好带刺儿的那种。” 被小赵同学盯上的人,好像除了祁四海那个老登以外,全都没落得好下场,显然白衣传教士也不会例外。 “@#¥!%*!!!” 白衣传教士鬼哭狼嚎,叽里呱啦一大通,吓得大鼻涕泡都喷了出来。 不同的文字和语言是阻碍人类共同进步的原因之一,可这节骨眼下,白衣传教士哪能不知道自己要坏?尤其是看到赵三元的狞笑和小栓子捡来的倒刺木棍后,立马吓得魂飞魄散,跪着抱住瓦尔特的双腿一顿叭叭。 “赵先生,我明白你的态度,更明白你的立场,但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此人背叛信仰自甘堕落,应由我把他押到租界口岸再移交给新教教会进行审判,相信我,他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绝不姑息。” 瓦尔特客气的语气中是不卑不亢的态度,而且他将赵三元视为朋友,并不愿意看到他亲手杀死白衣传教士,一旦事情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一个炎黄小伙杀了洋大人,还是大英帝国的洋大人,还是个拥有治外法权的传教士头子,闹大了谁都保不住他,炎黄方面为了息事宁人啥事都做得出来。 好比说张大帅,他现在是亲东洋疏西洋,多少欧美势力想给张大帅上眼药,奈何小东洋在那戳着,没谁敢明抢,可杀西洋传教士这么大的把柄在手,岂不是天赐良机? 即便是张大帅的亲爹,他都会亲手把脑袋砍下来平怒,在洋人发难前将损失降到最低。 而换做瓦尔特就不一样了,也是个洋大人,背靠的国家虽比不上大英牛逼,但人家成分高啊,首先出身魏玛共和国也就是德意志的贵族,甭管是不是落魄了,反正底蕴还在,又加入了以罗马正统传承为立国之本的罗马尼亚,号称东欧小列强,更何况东正教修道高阶祭祀的身份。 他干掉白衣传教士,炎黄方面顶多是吃瓜看戏,啥锅都不用背。 赵三元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疑惑道:“记得你跟我说过西方教派的大概情况,大面上讲你是东正他是新教,完全是分属两个部门,就算你路见不平或是怎么怎么样,新教的教徒堕落也轮不到你来办吧?” 瓦尔特看向身底下连哭带嚎的白衣传教士,随即深深叹了口气。 “没错,真犯了教条也是他们内部处理,但赵先生,并不是只有这座小小教堂内侍奉恶魔,这里只是表面的触角,由这里开始的腐化堕落到底有多触目惊心,他们早已算不得新教教徒,圣召命我来驱散黑暗就是最好的证明。” 前半段还算能听懂,可说到后面又开始神棍起来。 圣召? 我哪知道啥是圣召啊? 赵三元绞尽脑汁也只能理解成类似托梦。 仅仅是这个理由,改变不了赵三元的决心,不过怎么着也得给老瓦个面子。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所说的罪恶到底是啥东西?” 瓦尔特拎起白衣传教士对着他说了什么,后者哪敢不从,赶忙在前带路向教堂后方走去。 小栓子搀扶着他三叔慢慢跟在后边。 有三叔在,在哪都不害怕。 走了大约五分钟,来到一片被铁栅栏围着的空地上,看面积应该有半亩地左右。 白衣传教士停住脚步,指了指地面,然后缩着脖子尽可能离赵三元远一点,现在瓦尔特就是他最后的保命符。 “啥意思?”赵三元云里雾里,望着大平地不明所以,地面上开了许多鲜艳的朵,并没有任何异样。 瓦尔特在身前画着十字架作礼,用极其沉重的声音回答:“这下面,埋着尸体。” “谁的尸体?” “可怜的炎黄孩子。” 赵三元紧皱眉头,有种非常不妙的感觉,心中忽然想起师父曾经说过的话,隐隐猜到了些什么,但他根本不愿相信。 急步上前拽住瓦尔特的衣领沉声问道:“炎黄的孩子?谁家的孩子?有多少?” “这里不止用于传教,还创办了育婴堂,从完工那天至今有两年死亡率奇高.这个邪教徒也不清楚具体数字,能确定的是,你身前这片土地下至少埋了四百个孩子的尸体” 没等瓦尔特说完,赵三元疯了似的往前冲,用手去挖泥土。 曾几何时,他也是个孤儿,如果没有师父的养育授业之恩早就死了,虽然那个时候太小不记事,但无父无母的孤独悲凉感体会过太多太多次。 所以对同样出身可怜的孤儿,赵三元有着本能的共情。 现在一听下边埋葬着四百多个孤儿尸体,简直如晴天霹雳一般。 四百多! 平均不到两天就死一个! 他不相信! 残酷远远比想象当中来的更快,都没用赵三元深挖多少,他突然浑身剧颤。 还算湿润的泥土中,露出一块惨白色的东西。 骸骨! 埋的这么浅,根本算不上是葬,顶多是草草掩埋! 赵三元越挖越无力,向来流血不流泪的他,泪水早已浸湿了泥土,因为无情现世昭示着瓦尔特并没有夸大其词,这里就是埋骨地,有些尸骨还没有彻底腐烂,能清晰看到稚嫩的面容五官。 “老瓦” 身后的瓦尔特明白赵三元想问什么,到了这个份上,没必要再隐瞒。 事实并不复杂,就像莫闻山曾经在粥场外说的那样,很多所谓慈善,都是披着光鲜外表的血肉利益,难以想象被送来的孤儿经受过怎样的摧残折磨,这还是埋在这的,年龄稍大的早就倒了不止多少遍手,是生是死天知道。 赵三元紧咬牙关,竭尽所能压制着怒火,他反身掐住白衣传教士的脖子,老瓦根本拦不住。 “说!还有没有活的!” (本章完) 第296章 不见不散 第296章 不见不散 很多时候,人往往会对曾经极其严格的人或事产生两级反转的态度。 比如少年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小时候不喜欢笔头子,长大后可能就得搬砖头子,两者相比,当然是笔头子更加轻松,上限更高一些,悔不当初的不在少数。 又比如傲娇一时爽,倒追火葬场,你永远不知道今天爱答不理的人,在未来是否会化茧成蝶,欺负过的同学在未来是否会脚踏七彩祥云,在同学会上众星捧月。 所以老祖宗告诉我们要做人留一线,这人生啊变数太大。 白衣传教士的感受差不多,曾几何时他极其厌恶东正教徒,更讨厌多管闲事的东正教徒,奈何现在瓦尔特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相信如果不是有瓦尔特在,自己早就被赵三元千刀万剐。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无论如何也藏不住。 事实上白衣传教士真小瞧了赵三元,后者没有立马动手的原因只有一个。 希望。 赵三元还抱有希望,哪怕还有一个活着的也得先救人。 前者,捐款送来了就是打水漂。 在教会的西北角,有几座平房,青砖红瓦,表面粉刷的光鲜亮丽。 说是照片墙,其实更像是歌功颂德的输出窗口,如果不了解其中内幕,看任何一张照片都会感叹洋大人的恩德齐天。 赵三元踹门硬闯,力道之大直接将木门踹飞,这时候用不着再担心精神萎靡,愤怒早就让他全神贯注。 终于发现了其他声音,赵三元毫不犹豫往通道深处摸索前进。 破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的座椅,看布置类似某种学堂,但里面连个喘气的都没有,更何况是小孩子。 但! 孩子在哪! 但该露出的马脚终究藏不住。 很快,赵三元找到了熟悉的面孔,这张照片上白衣传教士领着不少外宾前来,为孩子们捐款捐物,孩子们感动的热泪盈眶。 地下空间内没有想象当中的昏暗肮脏,反倒是比上边平房更加光鲜亮丽。 在平房外侧墙壁下有一个外置壁炉,奇怪的是壁炉旁边的泥土上没有看见任何煤炭残渣。 对上层,得到的是鲜掌声,实则名利双收,跟洋鬼子蛇鼠一窝。 还是那句话,时代的无奈,跪了快一百年谁不想扬眉吐气? 是底层大众不知道么? 当然知道。 不过这仅存的理智随时可能被怒火吞噬,瓦尔特赶紧上去翻译,呵斥白衣传教士还有没有活着的孩子。 有的教书育人在黑板上书写双语文字,孩子表情感动的踊跃举手。 砰—— 被吓破胆后哪还敢怠慢?白衣传教士战战兢兢的说有,但被赵三元吓的双腿发软,没办法在前引路。 但。 有的含辛茹苦在屋檐下缝补衣物,孩子表情感动的围着唱歌。 给想听谎言的人讲谎言,你就是他们的神。 对中层,得到的是民族自愧感,毕竟堂堂洋大人都放下身段不求回报的给予帮助,反思!必须反思!有机会必须打包润走!西方的空气一定格外香甜!资本和人才外流! 对下层就更离谱了,洋人来搞慈善,会给普罗大众带来病态的虚荣心,那可是洋大人!西方还是惧我泱泱天朝上,如此一来洋大人好像顺眼了许多嘛。 穿过教室进入住宿区,结实的窗椅,整洁的被褥,除了没有人以外,一切都很完美。 归根结底,赵三元不在乎这面照片墙有多虚伪有多假,他只想找到活着的孩子。 上中下,全方位覆盖,表面上好像炎黄赢麻了,万幸的是我们总有慧眼如炬的人不被迷惑,永远实事求是,永远脚踏实地。 如果再结合师父说过的话,这里边的水远超常人想象。 “三叔你看!” 赵三元对这些照片没有丝毫兴趣,用屁股想都知道是摆拍的产物,起到对外宣传蒙蔽大众的作用,毕竟没谁会真的来取证这里的育婴堂是否如宣传的那样。 毕竟再傻的人看战绩也明白真相。 小栓子拉了拉赵三元的衣袖,发现一面墙壁上有许多照片。 真正的自信,首先是要承认差距,然后自强不息,而非你一言我一语夸夸其谈就能抹平差距。 瓦尔特问出大致方向告知赵三元,后者带着小栓子快速赶去查看。 类似的照片比比皆是,铺满了整片墙壁。 赵三元随即打开壁炉,发现一个通往地下未知地的幽暗通道,隐隐传来微弱的哭喊声。 而后者说道就多了,首先就是图名图镀金,这种‘大善人’的形象立住后,所带来的利益实在数不胜数,且不说市场形象,单单避税洗钱就让他们欲罢不能。 给想听真相的人讲真相,你会被人们认同。 千万别怀疑,拥有这种迷之自信的人绝不在少数,甚至许多‘说书人’为了赚钱吸引眼球,故意曲解爱国主义情怀,把曾经专杀洋鬼子的义和团说成能上天入地千里取人头的爽文,群体高潮下再没有谦卑和求知的心,唯有病态的膨胀与毫无逻辑的自大自满,说的人不带脑子,看的人也不带脑子,堪称绝配。 有的眼神慈爱在田地上劳作,孩子表情感动,为他擦着汗水。 给想听谎言的人讲真相,你会被人们抛弃。 真相往往比预料当中还要难以承受。 炎黄的有钱人,乃至于世界上的有钱人不排除有仁义为怀的善士,更不排除揣奸把猾的伪君子。 这种虚伪到极致的慈善,是当下时代背景各阶层的必要狂欢。 在墙壁两侧竟是一个个玻璃橱窗,里边是一个又一个身穿洁白衣裙身带十字架的幼童幼女。 他们看到有陌生面孔忽然出现后,都条件反射的在橱窗内站成一排,体态上充满了尊敬,可眼中潜藏的惧怕与闪躲不会骗人。 无需怀疑,这些孩子全都受到过某种训练,看年岁最大的不会超过七岁,他们在这如商品般自我展示,原因相信无需过多赘言。 微弱的哭喊声是在更深的房间中传来,伴随着西洋口吻的邪笑。 一个打赤条的传教士正对着个软塌上拱来拱去,显然对地面上发生的事并不清楚,他如往常一样检查着货品质量。 坏了就丢掉埋了,反正育婴堂最不缺的就是货源。 女童的境遇要好太多,毕竟有损伤以后卖出去会露馅的,况且这个传教士的癖好特殊。 被他活活折磨死的难以计数。 但死了一个还有下一个,没有尽头。 传教士看向墙角,那里还站着还几个待检查的货品,跟外面那些橱窗内的成品不一样,这些都需要仔细检查。 “你,过来!” 被叫到的小男孩本能向后躲闪,裸露的皮肤有许多新伤,看样子没少挨打。 可在这魔窟内又能退到哪? 稍有不从,只会带来更多的毒打和苦难,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正当传教士要再吃施暴的时候,那小男孩惊恐的眼中突然看见最害怕的‘恶魔’突然栽倒,露出的是个相对瘦弱的身体。 他看着很单薄,可力气很大很大,拽着‘恶魔’的头发往外扯。 每当‘恶魔’破口大骂时,便会被踢烂嘴巴,牙齿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小栓子,帮你三叔把玻璃橱窗里的孩子都放出来,然后带着他们在平房里等我,别乱跑。” 赵三元很想把这狗日的千刀万剐,但用顺手的戒刀被毁,身上没有趁手的家伙。 没法剁人,不代表没有其他法子。 那光着屁股的传教士被放在小轿车副驾驶位上时,也没反应过来到底咋回事。 他倒是清楚有人上门找茬,但按照他的估计,分分钟就能解决,完全不用多多操心,直到感觉一根麻绳绑住自己的下体后终于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 可不管他如何挣扎如何求饶,都被死死固定在副驾驶上,眼睁睁看着麻绳的另一头捆在磨盘上,又眼珠子看着那东方小子开动汽车,油门踩死。 此刻瓦尔特和白衣传教士刚刚看到这一幕。 待小汽车加速冲出一定距离后,麻绳突然绷紧,又听砰的一声闷响,副驾驶上的杂碎下体被硬生生扯烂,因受力太大,连带着腹腔内的脏器一并被扯出,他再也没力气说出半个字来,承受着最撕心裂肺的痛苦。 没有搭理将死的狗,赵三元停车走向瓦尔特,确切的说是他背后躲藏的‘恶魔’头子。 瓦尔特没有多说废话,边叹气边让出路来,就现在赵先生的状态,恐怕上帝来了都拦不住他。 唉. 亲眼所见同胞孩童遭受非人虐待,相信只要有血性的人都不可能保持平静。 近几年来这个教会与炎黄一个姓柳的家族合作,大肆用慈善和收养孤儿的名义敛财吸金、买卖人口。 可笑的是正是因为他们生意做的太火爆,经过调教贩卖到欧陆的幼童能卖出天价,才让东正对这件事有了解,进而在道义上采取行动。 让人无力的是,这种肮脏的角落数之不尽,就像赵三元和老康曾经聊过上流社会每顿都吃什么,得到的结果是顿顿旮沓汤,道理相同,伱朝思梦想不敢奢望的至宝,在大老爷眼里连个屁都算不上,早就玩腻了不知多少遍,想要满足越来越难满足的欲望,只能剑走偏锋,古往今来都一个德行。 赵三元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但从粥场到现在的所见所闻,无时无刻都在刷新他的认知。 恐怕那些父母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孩子会有如此遭遇,付出了全部甚至是生命,只为血脉延续,却不知从一开始就是洋鬼子和炎黄本地奸商合伙做的局,真正意义上把你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种慈善,是吃到你魂飞魄散。 “磕头。” “@#¥%” 咔咔两声脆响。 赵三元直接将白衣传教士的两个膝盖骨踹碎。 “磕头。” 在那片开满鲜艳朵的埋骨地旁,赵三元按着那杂碎的头往地上砸。 他想不出能为这些惨死的孩子们做什么。 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这个。 生者有时尽,逝者永难追。 如果能早来一些,如果当时离开粥场后就直接来到这里,是不是能多救下一些孩子? “赵先生他已经死了.” 不止过了多久,瓦尔特的声音把赵三元的思绪拉回到现实,手上拎着的狗东西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整个脑袋被拍的稀烂,血肉模糊。 瓦尔特摊开双手表示无奈,“赵先生,还是你去安抚那些孩子吧,他们看到我这张脸有本能的恐惧感。” 赵三元恍然大悟,差点忘了那些活着的孩子,现在有功夫愧疚倒不如去做些实事。 育婴堂内,仅剩下的十几个孩子是第二次进入这个光鲜亮丽的课堂内,遥想第一次的时候,他们非常期待能在这里边生活学习,却不料再一次进到这里已恍若隔世,像是死过了一遍。 看着小栓子特别懂事的安抚情绪,赵三元没有急着进去,而是拍了拍瓦尔特的手臂,“谢了老瓦,你要是没啥事就跟我回十里堡,等把这些孩子安顿好后我再好好谢谢你。” 瓦尔特摇了摇头,“不,赵先生,这些孩子你不能带走,交给我才最好,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赵三元当然明白其中深意。 一句话形容,今晚自己没出现在这,更不知这里的秘密,如此才能确保不会被麻烦找上门来。 “放心,所有的后果都我来承担,我将把这些孩子带到南京,再通过东正教会把他们送往哈尔滨,等到了那里就不用担心安全了,以后长大了是走是留全凭自己,而且我到了南京后会放出消息说这里的一切都是我做的,赵先生你只需一把火将这里烧干净即可。” “唉老瓦你说同样是洋鬼子,差距咋就这么大?你是老天爷专门派给我的活神仙吧?” 赵三元感慨不已,心中的愤怒被老瓦的态度抚平大半。 自己好像总有一种运气,在最难的时候遇到贵人相扶。 以前做梦也想不到会跟个洋鬼子当朋友。 可还是那句话。 缘啊,妙不可言。 眼看着天就快亮了,赵三元知道不是矫情的时候,随即跟那些孩子们交代好,要跟着瓦尔特去新的住处,能安心入眠的住处。 或许是这些可怜的孩子除了服从以外根本不会其他,赵三元没费什么力气。 唯一的交通工具留给老瓦,后边又拖着一辆结实的板车,装那些孩子们应该不成问题。 “赵先生,有缘的话我们南京再见!” “等我,不见不散。” (本章完) 第297章 有数 第297章 有数 火,是今夜的主旋律,又好像是赵三元的主旋律,想想看下山以来很多事都与火息息相关。 这座充满罪恶的偏僻教会陷入一片火海,里边囤的汽油足够助燃,烈焰熊熊燃烧, 没了它和制造它的人,世界好像跟昨天没啥区别,依旧是人情冷暖,依旧是日起月落。 可转念一想,它存在的时候世界好像也没啥区别。 越是这样就越显得赵三元是个傻小子,至少人家老瓦卖力气是得到了圣召,回去复命后少不了好处,赵三元能得到啥?好像全是有害无益。 不做,没有好处。 做了,没有好处还有坏处。 然而这就是他,一个性情起来不问得失的东北小伙儿,他有时很复杂,又很纯粹,就像在生活中处处拧巴的你我。 其实那不是拧巴,是明白侠义的代价。 因为你我内心中的正义从来没有被放弃,而是藏在了心里最幽深的角落,明白当放弃它的那一刻,就只能去被动相信虽迟但到的荒唐笑话。 所以即使自己被麻木的生活裹挟着往前麻木的走,却还是懂得古往今来总会有那么一小撮‘傻子’会去义无反顾,那些极致的利己主义者甚至能为私欲出卖一切的洋奴永远不会懂。 如果没有瓦尔特来收尾,今夜过后祸患无穷,因为这一次闹的动静太大,从石门街头械斗到庄园大火,再到博野外的教会被灭,只要洋鬼子想查就一定会顺藤摸瓜查到些东西。 他左手拉着小栓子,右手拎着桶汽油往西走,影子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短。 这时他脑海中忽然想起在帝都的那一幕。 现实是老张比老蒋强么? 现实是从北到南从西到东,当家说话算的全是军阀,就没一个敢指着洋鬼子的鼻子说老子去你妈的血债只有血来偿,拼的遍体鳞伤也不卑躬屈膝跪着活! 每当想到这,赵三元就充满了无力感,那是即便自己学了再多本事也无法改变的无力。 对于结果,瓦尔特提前给赵三元交了个底,说那帮邪教徒的所作所为安立甘教会不会承认,更没有谁会给枉死孩子们一个真正的公道,因为自中世纪以来,西方宗教组织出现过类似丑闻实在数不胜数,尤其是在西欧地界上,太多老百姓知道不少神职人员是个什么操性,专挑幼童下手,所以舆论方面不可能给施加多大的压力,毕竟都特么习以为常了。 不是! 因此赵三元是真的感谢瓦尔特,若非时间太紧避免惹火上身,肯定得好好谢谢人家老瓦,没有他,恐怕都很难知道石门分坛跟教会之间还有那么多的肮脏龌龊,枉死的孩子们连块妥善的葬身之地都不会有。 甭管在黑暗的角落有多肮脏危险,但这人世间的‘人味儿’永远让人踏实向往。 悔? 唯一让赵三元后悔的是之前没推着摩托来教会,搞得现在还要拎着汽油桶走冤枉路找摩托 朝阳在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就像赵三元此刻便想起了庄子《杂篇·盗跖里的这一句,觉得真特么对味儿。 洋大人算贵了是吧? 你看老子这一介匹夫干不干你就完了。 至于炎黄这边也绝不会走漏多少风声,至少不会让普罗大众知道真相,很简单,因为你的国太弱,列强不会在乎你的想法,顶多自罚三杯赔点好处就完了,这还是对不亲欧美的北洋老张家而言,换做在南京建立另一个政权并亲欧美的蒋希匹,养爹自罚三杯他敢接?连个屁都不敢放,还得跪着帮洋爹擦屁股,只要多来点‘低息’贷款,多死万八千的泥腿子都不是个事。 等在找到破摩托灌满汽油后,一大一小骑着摩托晃晃悠悠往十里堡赶。 贵贱之分,在行之美恶。 可瓦尔特的仗义让情况发生决定性的变化,如果不了解内幕,调查起来绝对无法将石门分坛、博野西洋教会、东正高阶祭司、东北专业团队这些连成一条线,实在太过南辕北辙,结论大概率会是一码是一码,东北专业团队掀了石门分坛,博野西洋教会是东正那边多管闲事,泾渭分明毫不相干。 故势为天子,未必贵;穷为匹夫,未必贱也。 如果真的有人能做到,或许就是绞刑台上那位‘大胡子’先生一样的人吧 胡思乱想中,赵三元骑着摩托一路看着人间烟火,终于又有了活着的感觉。 小时候莫闻山偶尔喝高了会对赵三元拽几句文词儿,幼崽时期的小赵同学哪能听明白?但听不明白没关系,能记住就好,因为以后的生活会让你明白。 接下来什么都不用管,离事发地越远越好,之后瓦尔特会背靠东正对大英安立甘教会总部施压。 他相信瓦尔特一定会妥善安葬那些可怜的孩子,这份情,恐怕要用很多年去还。 希望彼此能尽快在南京重逢,到时候顺便去传说中的十里洋场,好好安排一波。 咣当—— 摩托车撞烂了篱笆墙。 原来是过了晌午后,赵三元吭哧瘪肚的回到了十里堡。 这年头没有疲劳驾驶这一说,否则12分真不够他扣的。 要问小赵同学有多疲累? 他甚至撞倒篱笆墙都没啥感觉,练成了边骑摩托边打呼噜的神技能,看懵了村口老头老太太,以为是某种新式街头杂耍。 万幸,两双温暖的手扶住了摩托。 依稀间,赵三元听到了老刘和秀才的声音,只是眼皮实在太沉太沉,又听到了兄弟声音后,心中彻底放松下来,鼾声如雷,短时间内天塌下来都无所谓了,补觉最重要。 “找到了么?” “没有,伱看看小栓子身上有没。” “找不到。” “他还是用了啊.” “也幸亏他用了,能把三元逼到施展劾召万神的局面一定很危险,如果刘哥你没给他那副画卷,后果不堪设想。” 哥俩一个抱小栓子,一个背赵三元,都难以想象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从老康那里得知,三元已经初步掌握了三皇剑,哪怕只是刚刚入门,也不是寻常人能应付的,再加上出其不意,再厉害的异人高手都有可能翻船。 然而老弟还是用了劾召万神。 真的没道理啊,那孔霞是个啥档次?犯得着大炮轰狗屎? 但不管怎样,十二个时辰内老弟护着小栓子齐胳膊齐腿的回来,已经算天大的好事,有啥话等老弟和孩子醒了再问不迟。 “对了刘哥,你别忘了老爷子说的话。”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老刘大大咧咧,示意都是小事,实则事真的不小。 在药王谷之后老刘的左耳听力时好时坏,而昨夜搬五营神将阵后,左耳的听力又下降许多,再也不是时好时坏,需要长时间的休养才有可能恢复,如果再勉强施术,就会对耳朵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这并非老刘学艺不精,实话讲他压根儿就没拜过师,是他自己自学成才。 固然是老刘他天生是这块材料,但说到底他的基础并不牢靠,尤其是在遇到那位高人指点后,所学妙法厉害是厉害,问题是没有支撑施展的根基。 举个例子,不修丹学还想出阳神的,就算能出得去,没有外力帮衬也回不来,所以老刘的很多办法是在透支身体,一次两次行,次数多了想想就知道不是好事儿,身体上出现的反应就是在示警,老天警告你别玩脱了,否则后果自负。 这种后果适用于任何人任何领域,你再是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只要玩脱了一样会受到惩罚,旁门左道的邪教徒更是如此,好比说广阳子,表面上鹤发童颜,殊不知为了修炼术法付出怎样的代价,脖子以下全是业力的反噬,但他不光膀子你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还以为是个能算出你明天便不便秘的大师。 相较于里子,面子更好包装,形式主义虽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确实能忽悠傻子,高手穿人字拖沙滩裤给人号脉没几个信的,骗子穿白大褂带两寸厚眼镜片子给人号脉显然信的更多。 话又说回来,莫闻山是何等人物?昨夜他立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劝告小刘类似五营神将、七星封棺的术法尽量别用,以现在的程度,假以时日是可以让身体恢复的,真要透支的太厉害,神仙都救不回来。 这话是当着康木昂和吕秀才面说的,就是让小辈们知道利害。 以老刘的‘怂批’性格,能不知道后果? 他清楚。 比谁都清楚。 他更清楚以自己的能耐就不配蹚这股浑水。 说出马行,说出黑也行,本事吧有不少,压箱底的肯定有,可跟另外哥仨相比是真不够看。 没办法。 被逼到这份上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况且兄弟之间的情义比天高比海深,说归说闹归闹,老刘他比谁都骚,真到了要劲儿的时候,他同样甘愿燃烧自己。 曾经不是没有机会脱身,鞍山王区长家闹邪乎事,大狸仙说要是继续跟三元小康走下去会越陷越深,再难自拔,道理说透透的,但最后老刘还是没有选择在兄弟困难的时候撂挑子走人。 之后就越来越离谱了,如大狸仙说的那样,真的事赶事应接不暇,不止跟炎黄势力最大的邪教做仇,还跟老张家扯上关系去干小鬼子阴阳师,摊子都扯到了国际层面。 老刘心想早知道的话就算豁出命来也不会让兄弟们跟小鬼子结梁子,奈何现在说啥都晚了。 一桩桩一件件捋下来,看似有选择的余地,其实性情早就注定根本不会选择,仿佛有张无形大手,哥几个就像是提线木偶,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就得干这件事,在那个节骨眼上你就得干那件事,根本逃不掉。 “别光说我,老爷子没说你啊?虽说佛家有慈悲普渡亦有怒目金刚,可你小子好像就没有慈悲普渡的时候吧?一身佛门正法净怒目了,长此以往你也别想得好。” 秀才大大方方承认,丝毫不尴尬。 没毛病啊。 我学本事就是为了干仗的啊。 只要能报血海深仇,现在当场咽气都能瞑目。 见秀才一副早就想透了的表情,老刘回头看了看后背上熟睡的赵三元,幽幽叹了口气。 “情关财关生死关,每一关都不好过,有的人会经历一种,有的人会三种反复磨,要我说财关对咱们而言就是个屁,情关也不算啥,倒是生死关来来回回没个头。” 秀才深以为然,“是这个理儿,很多人不了解其中滋味,觉得只要是个人这三重关都要经历,话倒是没错,但烈度真不一样,真要给那些喜欢抬杠犟嘴的来一回咱们的生死关,怕不是立马拉稀。” 老刘笑了笑,“你说你跟那些傻子较啥劲?要是人人都能活明白,傻这个字就显得毫无意义,咱们活咱们自己的,有的人值得帮咱就帮一把,不值得的就离他远点,老天爷早早晚晚会收拾他,毕竟傻子挺多的,要排号。” 两人边走边唠,刚回到欧家小院就瞧见老康趴在灶台上,莫闻山正在炉里扒拉某种烧得火烫的石头,然后用布包裹起来放在老康的背部很多穴位上,每放一个老康就哼哼唧唧随时要升天的酸爽表情。 “猪么?别哼唧,叩齿再咽津,我给你行以导引,辅以摩运,你炼精化气,炼气化神。” 因老康在斗法中第一次施展了出阳神,有很多细节非常粗糙勉强,导致下丹田和周围许多经络出现了问题,但对于莫闻山来说这些都不是事,随便调调就成了,就怕是老刘那种‘因果’病,不是没办法根治,只能说很难很复杂。 等瞧见刘哥背着三元回来,老康喜不自胜,可还没等有动作就被莫闻山一巴掌拍了回去。 “别急眼啊师父,我就是条件反射.” “你啥条件你就反射?老实儿躺着得了。” “不是,我意思是要不您老先给三元瞅瞅啊?瞧他那脸色都快赶上冻柿饼子了.” “既然知道是冻柿饼子,你不清楚那玩意儿需要时间化冻?现在三元啥都不需要,先睡个昏天黑地再说。” 这时姜十虎背着包裹从厢房中走出,他早就准备妥当随时能离开,但看不到赵三元安全回来他不放心。 现在见到正主睡的死沉死沉的,姜十虎会心一笑,知道昨夜肯定有精彩的故事,遗憾自己没有时间,必须要尽快赶到鲁班场。 “来日方长,相信用不了太久我们会再见面,之前在庄园里不让你白吃亏,赔礼我已经放好了,等你醒了自己打开看。” 姜十虎拍了拍赵三元的昏睡脑壳,又一一对各位拜别,尤其是对老爷子,是恭恭敬敬行子孙大礼,半点不含糊。 这位大重九最年轻的老阳风风火火不矫情,欧黄还想给这位新认识的朋友带点吃食都没来得及,再回头看时人早就没影了。 说到欧黄也不知他是心大还是咋地,昨天晚上知道孩子偷摸跑出去后吓得魂飞魄散,可知道赵老弟亲自去找后就再也不担心了,甚至还掏出存款去集市买肉买菜,准备等赵老弟和孩子回来后压压惊。 有的人看似憨,总被旁人笑话,殊不知他的福气比看笑话的加起来还厚。 (本章完) 第298章 赔礼 第298章 赔礼 梦,一种每个人都能体会到的生理现象,有关它的典故和传说数不胜数。 但对梦的成因,科学一直没有给出确切定论,顶多是些主流和普遍猜测,可见梦这个玩意儿确实很玄妙,这年头都能把x光运用到医疗领域探查身体疾病,却没办法搞清楚梦到底是个啥。 它的随机性太大,谁也无法控制一生的梦境用一些方式方法也做不到绝对,顶多能控制一段时期,比如某着名南洋邪术,那真是梦里想来啥来啥,爽到拉拉尿。 也无法精准辨别出生理上的界限,好比说你做了个春梦爽到起飞,起床后被褥湿透黏黏糊糊的,那你说这算是爽过还是没爽过? 又比如你做了个预知梦,告诉你明天对象要黄,然后第二天确实跟前男友去豪华大床房唱那些年,那你说这算不算未卜先知? 所以梦真的很奇妙很奇妙,能让人欲仙欲死,也能杀人于无形之间。 有时候睡一觉能让人顿悟,有时候也能让人痛苦。 赵三元就很痛苦。 他梦到了那座邪恶教会后的埋骨地,一个个狰狞骸骨翻开那些鲜艳朵爬了出来,撕扯着赵三元质问他为什么来的那么晚,质问为什么同样是孩子,能救小栓子却不能救别人。 没有恐惧,唯有自责。 这一刻,角色好像与现实互换,赵三元显得格外脆弱,蹲在地上痛哭流涕,而小栓子对着前方怒目而视,腰杆笔直。 “赶巧了,师父说伱差不多黄昏时候会醒,先下地活动活动筋骨气血,然后咱们就吃晚饭了,今晚是在十里堡的最后一顿,师父说咱们越快离开越好,先往南走入豫省。” 哪怕他已经做到能做到的一切,可他内心深处依然很悲伤。 “不对!!!” “别——别——” 老康没有提及这两瓶冰镇汽水儿哪来的,赵三元也没有矫情的去问,兄弟间的情义装在心里就成,不用总撂在明面上。 这玩意儿倒是谈不上多稀罕,石门县是交通枢纽,想想办法总能找到好东西,问题是现在炎炎夏日的,能搞到两瓶冰镇的就离谱。 这是赵三元潜意识里的映射。 饭香顺着门窗缝隙传进来,依稀能听到肉蔬下锅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没少放油。 小栓子披上那件象征神威战神的白色披风,下一刻他光芒万丈,驱散那些本就不存在的恶魂,驱散他三叔内心最悲伤的阴影。 “三叔对得起天地!三叔更对得起良心!” 过了好长一会儿,赵三元心境才算平复了些许,只是浑身跟散了架似的,第一次想从炕上坐起来竟然没成功。 满头大汗的从梦中惊醒。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你们休想害我三叔!来啊!我不怕你们!” 夕阳的余晖透着窗纸洒落,发现自己躺在欧家小院的厢房内,地上角落里还是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 尸山血海前,一声稚嫩的吼声传遍四方,小栓子突然显现,站在痛苦的赵三元身前抵挡着那些凶恶亡灵,抵挡那些直刺灵魂的狠毒眼神。 赵三元刚想问老康你是不是被狗撵的时候,发现他咯吱窝夹着块小被,然后老康神神秘秘略带得意的打开,赵三元定睛一看竟是两瓶冰镇八王寺橘子汽水! 即便意识到刚才是在做梦,赵三元依旧心有余悸,眼中尽是后怕。 只见老康行色匆匆的冲进房门,汗水早就将衣衫浸湿,看样子绝对经历了剧烈运动。 或许是本能的不想看到小栓子再遇到危险,赵三元试图去把他拉回来。 “咋没看到师父他们?” “都在忙活着,师父亲自下厨准备炒几个,秀才舍不得他做的那个科学法坛,想着该如何小型化放在驴车上带走,刘哥正忙着装神棍,他在石门分坛里抢救出来些粮食和菜油,然后埋在北边的大野地里,再告诉村民们是神仙显灵让他通知村民去取,唯一的代价是不允许告诉外人是谁带着他们挖粮食,也就是不允许透露咱们的踪迹,没来过更没见过,否则神仙会降下责罚.” 赵三元听得一愣一愣的。 师父亲自下厨炒几个的时候,至少得十五六年前了。 “抽的哪门子的风?卧槽!师父他不会是大限将至了吧?” “呸呸呸!你可盼着他点好吧!师父肯定能长命百岁,具体啥原因他没说,但我猜肯定是为了你,因为做的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东西,连锅包肉勾的都是你喜欢的醋汁。” “我?因为我啥?因为我用手雷把那个瘪犊子点传师给炸了比较解气?” “在我看来,应该是你用半年时间就掌握了三皇剑,师父他高兴的很。” 赵三元撇撇嘴,“你快拉屁倒吧,师父啥时候夸过咱们本事神通?从小到大向来只有被骂的份儿,因为学明白一招加菜?我梦里都没见过。” 老康闻言哭笑不得,但他非常理解兄弟,毕竟师父他确实是那样,好从来不说好,而是说你还能更好,饶是三元他脑子也转不过来这个弯儿,摊上这样的师父了,没法子。 然而心细如发的老康怎能看不出个所以然?虽然师父对兄弟俩都视如己出,但他打小就知道师父更喜欢调皮捣蛋的三元。 “话说回来,秀才整了个啥鬼东西出来?科技法坛?怎么个科技法?还能变型啊?” “让你说着了,不光能变形,好像还能升降,他说要再研究个电机装上,可以做到电力升降,哦对,他还说再装个空调,碰到极端天气还能吹冷热风,你知不知道啥是空调?” 赵三元满脸懵圈,他哪听说过尖端科技? 要知道空调真正为人类服务的年头只有四五年,甚至在列强国度里都不是谁都能享用的高级货,基本上都是在最奢华的商场和豪宅里。 也就是吕秀才在东大学的是机械,那年有个归国华侨专门带回来一组半报废的空调机组,让学生们了解到世界上已经有改变温度的电子机器。 小赵同学不了解科技趋势,他只知道如果真如秀才所言,那以后野外开团爽死了啊,到时候专挑恶劣天气斗法,对面热的都快化了,自己这边凉风吹裤裆,想想都期待啊。 至于老刘的所作所为其实很好理解,就是以防万一,如果真要有‘尾巴’顺藤摸瓜到十里堡,那尽量让村民们保守秘密,就算做不到绝对,也能制造些麻烦,况且还有实打实的‘神仙’旨意和实实在在的好处,方式方法很老刘,不在乎白猫黑猫,能逮耗子的就是好猫。 反正兄弟几个携手并肩,能尿到一个壶里去自然是有着许多共同处,却又性格迥然各有特点。 “扶我一把,我去看看欧大哥和小栓子,他俩这会儿在干啥?” “欧大哥看你那件小褂破损不少,便拿去帮你缝补,小栓子醒来后一直守着你,后来是师父让他出去玩了,现在应该跟别的孩子在一起吧。” 老康搀扶着赵三元走出厢房,果不其然秀才在角落里对着‘木头疙瘩’叨逼叨不知在嘟囔着什么,莫闻山在灶台前大发神威,各种式颠勺,他收拾广阳子都没这么卖力气。 不等赵三元开口问,老康就把结果答案告诉了他。 师父眼睛确实是残了,除了一片黑暗,肉眼看不到任何东西,但有仙儿帮他看啊,是化虺为蛟的狠角色,老康说这位大仙儿一招就秒了广阳子的罔地太岁,强到让人发指。 赵三元对蛟仙的强横并不感到意外,在他看来事实就该如此,师父最厉害,那师父的仙家也最厉害,很符合逻辑啊。 但他惊愕的是数量。 从小到大他一直以为师父奉的是大堂仙,兵马茫茫多的那种,岂料里里外外拢共就一位! “没道理啊,徒弟领的大堂兵马,做师父的那边就一位老仙儿,说出去让人笑话啊。” 老康拍了拍赵三元的肩膀,重重叹了口气,然后把六大爷和炎大爷面对蛟仙时候的状态大致说了一遍。 对灯发誓,老康绝对没添油加醋,甚至为了照顾三元的面子,有些敏感地方还做了删减。 可即便如此,小赵同学都老脸一红,脚趾扣地,万万没想到自家老仙儿竟然还有那副嘴脸。 神特么叫阿黄! 六大爷您以前在外边啥派头啊?向来只说上句不说下句! 这要让那些黄家晚辈知道,还不得笑没百年功德? 小赵同学除了感到丢人以外,也明白老康的意思。 别看师父仙堂上的老仙数量少,但一位就能轻松拿捏自家两位仙榜有名的护法,想想就知道那位蛟仙有多强,就是不清楚还需多少年应劫化角龙,只要这个关口一过,绝对会受封上方仙。 所谓上方仙,可不是空口白牙谁说自家有就有的,带上方仙缘分的活人并非烂大街的土豆地瓜。 如果你看到哪个大聪明指着他的堂单说上边谁谁谁是上方仙,别犹豫,你不吐口老痰都是对大聪明的不尊重,遇到说上方仙就是正神的,你可以吐半口留半口,因为他说的对也不对。 硬要抠细了说,正神里包括上方仙,但上方仙不能代表正神,有人说什么二郎显圣真君啊这些猛神是上方仙,碰到这种纯听一乐就行了,吐这种的就显得你欺负智障人士了。 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其实很简单,举个例子就清晰明白了。 拿老百姓耳熟能详的西游记举例,玉兔精啊灵感大王啊青牛精啊九灵元圣啊等等,这些才是正儿八经的上方仙,你说它们不算神么?算,但肯定达不到二郎显圣真君那种程度,所以才叫上方仙而不是上方神。 化虺为蛟,已经过了一次劫,算是半步上方仙,太爷太奶碰见了都得给三分薄面。 从这个角度去想,赵三元释然了许多。 “草!才想起来姜十虎那个瘪犊子哪去了?赶紧把他拎过来!老子好好稀罕稀罕他!” 最近发生的事着实不少,又夹杂着各种反转,直到现在赵三元才想起那个皮燕子收不住的大重九之虎。 且不说是否被坑,单说同为‘八绝’传人的身份,相信会有许许多多的共同话题。 “他在你刚回来的时候就走了,说上边派了急活儿让他赶往黔省鲁班场,看样子事情不小,但我没多问,他说得了空闲会来找咱们的,哦对,他留了赔礼,就在窗台上放着。” 赵三元回头看去,发现木窗下有一个狭长木匣,看漆面褪色程度就知道年头绝对不会少,是个老物件。 待开启木匣的刹那,哥俩都心头一凛。 好重的血气! “虎子到底送的是个啥东西?杀气太重了。” “他说是把古刀,本来他是想自己收藏的,但看到你那把戒刀被毁后,便决定转赠与你。” 赵三元彻底开启木匣,发现里边确实躺着一把古朴的兵刃,刀鞘朴实无华,刀柄也不加任何装饰,全长顶多两尺半,没比之前的戒刀长多少。 苍啷—— 利刃出鞘。 刃尖前部开双刃,刀身略有弧度,开槽,直柄。 很明显是一把明中期的雁翎刀,但还是那句话,杀气太重了,赵三元光握着它就心里直发毛。 “虎子说没说这具体是哪年的?” “他说是嘉靖三十多年,登州造.”老康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见多识广的他很清楚这把古刀意味着什么。 在嘉靖三十多年登州造出来的制式雁翎刀,给谁用的还用说? 大明,戚家军。 赵三元咽了咽口水,“这股子血气三百多年还如此浓郁,死在它刃下的倭寇到底有多少?” 老康摇了摇头,“史料记载只有几千编制的戚家军能斩首十多万,大小数百战从无败绩,估计这把刀不止杀过倭寇,还杀过鞑靼,总之饮血不会少就是了” “厉害!我喜欢!正好戒刀坏了,回头我好好研究一下怎么改造它,首先名字得对得起这大宝贝。” 对此老康没啥兴趣,因为他知道老弟向来是起名鬼才,自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肯定没他灵光一闪来的妙。 果不其然,赵三元收刀入鞘后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既然砍过那么多小鬼子,那就叫它鬼灭之刃吧?” 老康表示你开心就好,反正你改装后不止能杀活着的小鬼子,还能杀真正的恶鬼,叫鬼灭之刃没毛病。 这时一阵孩童嬉戏的声音传来,哥俩循声望去,透过篱笆墙看到村里熊孩子如往常那般做着角色扮演的游戏。 游戏还是那个游戏,人却不再是旧人。 (本章完) 第299章 笑话 第299章 笑话 炊烟袅袅,祥和宁静。 十里堡这个小村庄如往常那般没有多少区别,真要说最明显的不同之处,或许就是心态吧。 有的孩子依旧很熊,有的孩子却好似一夜间成为了大人。 小栓子百无聊赖的靠坐在大石墩上望着蓝天白云,没有想加入游戏的意思。 毕竟他是真的看过‘神仙’下凡,昨晚所经历的一切足够一辈子去回味,现在看这些过家家简直幼稚到爆,即便本来就是过家家,但在以前的小栓子看来这种过家家相当神圣。 最疑惑的是,昨晚当武神法相即将消失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冲自己笑? 想问三叔,他还没有醒过来。 “唉也不知道赵子龙再下凡是什么时候.都是老乡应该爱吃牛肉板面吧.” 小栓子又非常认真的在思考是请神吃牛肉板面,还是吃驴肉火烧,在他看来老赵就算成神了那也是老乡,必须安排家乡美食才地道地地道道。 “喂!小骗子,听说你昨天晚上偷跑出去了是吧?” “上次你还没有解释清楚!你怎么证明没骗人?你怎么证明你三叔是赵子龙的朋友?有本事你让他下凡啊!” 轻描淡写的爱答不理,小栓子连看都没看孩子王一眼,语气就像敷衍主动献殷勤的狗。 就像师父说的那样,一切都是命数,无论最开始出于怎样的目的,三元都需要了却这桩因果。 “自己拿,话说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别打扰我想正经事。” 孩子王把‘我们’这两个字咬的非常重,有意识的划出泾渭分明的阵营来,强调分别。 如果没有缘分使然,也许小栓子的童年会过得很不如意,因为是单亲家庭的缘故总受欺负排挤,直到长大成人,将内心深处无法愈合的伤口隐藏起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双方明显不处于同一个维度。 抓住一点狂轰滥炸。 别看孩子王比谁都喜欢玩角色扮演,其实他根本就不相信什么神仙,他只是用这个游戏来巩固老大的地位,所以他非常确信小栓子是在说谎,这人世间哪来的神仙?就算有,也轮不到穷苦人家的小孩看见。 可看着此刻三元笑的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老康明白他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就在前几天的老槐树下,小栓子还因为角色问题和披风跟孩子王大打出手,最后是骂又骂不过打又打不过,只能委屈的独自抹眼泪。 现在? 一看事情又要坏,孩子王顿时急了,他哪能知道小栓子的心境完成了蜕变?他只知道再不做点什么,事态恐怕难以挽回,因为之前出了个三叔会崩爆米,今天又有个刘叔带乡亲们去挖‘神仙’的馈赠,这俩可都跟小栓子有关系。 一句话让孩子王气的直跳脚,更让其他孩子们大为震撼,因为任谁都能看出小栓子的表情写着‘幼稚’二字,他显然看不上这个十里堡幼年组传统游戏了。 很遗憾,小栓子不光回来了,而且表现的更加让人摸不透,完全不合群,要知道今天可是轮到他当赵子龙啊。 “喂!你到底玩不完?”孩子王大声质问,他要把主动权拉到自己最擅长的领域。 只要做上游戏,他有一百种办法让小栓子下不来台。 不然没道理啊! 孩子嘛,最向往的就是成熟,相比之下孩子王就真的只是孩子王,说话做事太小家子气了,单就说眼神这方面小栓子就完爆他。 好阴险! 幸好识破了你的诡计! “怎么?丢魂儿了?还是说已经知道了你那个三叔是个大骗子,你也承认自己是个小骗子了?” 孩子王掐腰的模样还是那般盛气凌人,只因小栓子曾经表现出有取而代之的可能,他便想尽办法去打压泼脏水,可以的话他想让小栓子永远都不要回来。 当我不入你的必胜局,你又能奈我何? 我已见识到更广阔的天地! “唉”老康轻叹,刘哥说了他昨晚给赵三元的是什么,所以根本不难猜老弟的选择。 “不玩就把披风交出来!别耽搁我们玩!”孩子王气急败坏的尖叫声很大,但附近的大人们谁都没有当回事,他们觉得孩子就是孩子,顶多小打小闹而已,殊不知幼年组的霸凌对一生有着极其严重的影响。 反常的举动让村里的孩子们彻底看傻了,心想最倔的小栓子咋突然转了性?换以前让他当赵子龙早就把大鼻涕泡乐出来。 越是这样,也让其他孩子们刮目相看,都猜到昨夜小栓子一定经历了什么,否则变化不会这么大啊。 这场面正好让赵三元和老康尽收眼底,前者捧腹大笑,连说好大侄干得漂亮。 所以小栓子是幸运的,赵三元让他本就坚强的内心更加强大。 赵三元却丝毫不担心,“不玩就不玩,跟一帮臭棋篓子玩能有啥出息?就算不玩,我好大侄儿都远超同龄的孩子。” 随即将昨夜最危险的时候,小栓子是如何作为谁都没预料到的变数破局,最纯粹的虔诚之力,助武神法相大破西洋邪神,这孩子谁不稀罕? 话又说回来,小小年纪面对危局时没有大哭大闹,反而大有作为,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这孩子以后差不了。 “哦。” 孩子王一口一个骗子,显然是想口头上做实这个头衔,当谎言说了千遍万遍,就会成为共识,好比说十年前的西班牙大流感,其实根本与西班牙没关系,这并不影响后世说起这场害死亿万生命的浩劫叫做西班牙大流感。 “没兴趣。” 那么换言之,他一定知道有更好玩的! 或许这才是最重要的吧 “别笑了,以后他还咋跟其他孩子们玩啊?根本玩不到一块去了。”老康担心小栓子成熟的太快,会少了童真快乐。 怎么办.好想知道 “正事?伱能有什么正事?不会是又想骗我们吧!” 思来想去,孩子王坚定认为小栓子是在故弄玄虚,想吸引注意力。 ??? 跟现在简直是天差地别,一副莫挨老子的表情。 他也用自己的方式去兑现做出的承诺,圆满一个孩子最纯粹的梦想,即便所需付出的代价超乎想象。 这小子淡然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忧郁和一丝丝惆怅,完全不符合幼年组段位。 而且那副死鱼眼多多少少有他三叔的意思,慵懒中带着几分不屑。 “是么?”小栓子伸了个懒腰,淡淡道:“那你怎么证明你是你爹生的?” “你这不废话么!我肯定是我爹生的!” “哦,那我三叔肯定是赵子龙的兄弟。” “你怎么证明?” “你又怎么证明?” “全村人都知道!” “照你这么说,全村人也都知道三叔他们是神仙的朋友,不然为啥都去挖粮食?听说你爹可高兴了,连夸三叔刘叔他们是仙人在世,还要供长生排位呢,到时候你多磕几个头,说不定我会让三叔多保佑你一下下。” 堪称字字暴击。 小栓子看似是在强词夺理,可举的例子相当鲜明有代表性,村里大人老人们都夸,连你亲爹都夸,你个当崽子的有啥资格犟嘴? 其余孩子们越听越有理,小脑袋瓜虽然都谈不上多聪明,但也不傻啊,这里边的道理多简单,谁都能听明白。 的确,小栓子没有给出法子证明,但村里边的大人们都夸赞是仙人在世,那肯定没毛病。 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很多孩子开始与孩子王拉开些距离,隐隐觉得十里堡幼年组的天要变了。 不等孩子王挽回颓势,小栓子直接出演打断。 “我凭啥要向你证明?你是给大家伙崩爆米了?还是给大家伙米缸里添粮食了?你消停玩你自己的就得了,别总想着欺负人压谁一头。” “再说了给你证明你又听不懂。” “我会告诉你赵子龙身上的素袍银甲是用红绳革带穿插的么?” “我会告诉你赵子龙长枪上的翼和骹一样长么?” “我会告诉你赵子龙一脚能把怪物龙头踩扁么?” “我会告诉你赵子龙干完架还会对我笑一笑么?” “我会告诉你赵子龙的牙齿又白又亮又整齐么?” “放心吧,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因为三叔说了坏孩子是看不见神仙下凡的,三叔还说赵子龙只会救诚实厚道的好孩子,你觉得你是哪一个?” 绝杀! 这段话一出,效果格外显着。 孩子王人都麻了,因为如果只是一两个描述自然可以轻松反驳,但小栓子说的太细节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哪怕是编的,一时间也组织不起反驳的话,因为古祠里的泥像早就看不出原有的模样和色彩,仅靠看过的皮影戏和年画是不可能说的这么具体,就像小栓子真的亲眼看过赵子龙一样。 总结就一句话,我知道,可我就不告诉你,爱信不信。 小栓子能有这种心态,源自于他坚定不移的信仰和自信,在他看来真的就是真的,根本不需要别人的认可,难道傻子不承认,真的就不是真的了? “哎?三叔您醒啦!” 看到除了父亲之外最敬重的男人,小栓子喜上眉梢,哪里还有刚才小大人的模样,冲进他三叔的怀里蹭来蹭去。 “轻点轻点,我现在放个屁都没劲儿。” “三叔您啥时候再让赵子龙下凡?我想好了,上午吃驴肉火烧,中午吃牛肉罩饼,晚上吃板面,多放辣椒多放油。” 赵三元和老康对视一眼,哑然失笑。 啥家庭啊顿顿吃硬菜? 驴肉多贵心里没数啊? 可转念一想,心中略微不是个滋味。 因为明天离开十里堡的事还没跟孩子说,小栓子并不知道相处时间就剩下这一晚了,以后再见还不知要等到啥时候。 小栓子正撒娇时,那些孩子们都悄悄的跟在他后边,保持一小段距离观望着。 现在他们不说是全然相信吧,至少也相信‘三叔’不是普通人了。 “栓、栓子啊,刚才你说的那些事能不能跟我们仔细说说.”孩子们推选出幼年组村为代表说小话,人小姑娘长得确实挺水灵。 妹纸嘛,对任何年龄组都有着极大杀伤力,对小栓子也一样,十里堡幼年组哪个带把的不想娶她?人家还是村中长老的孙女。 赵三元拍了拍小栓子的脑壳,“去吧,该玩玩你的去。” “三叔,我能跟他们说昨晚的事么?” “没问题,反正他们向外说也不会有谁会相信,记得回来吃饭啊。” “嗯!” 见小栓子跑出来后,那些熊孩子都屁颠屁颠乐坏了,只是没过一会儿,小村就很是疑惑,“你咋哭了啊栓子?” “没有,就是被沙子迷了眼睛,我们去老槐树下吧,你们想听什么?” “我们都好奇三叔是不是很厉害啊?” “当然厉害!在我心里他跟赵子龙一样厉害!” 那光芒万丈的身影,拔地而起的武神法相,小栓子到死都不会忘记,就像他说的,三叔如同神明。 而他其实早就知道了三叔明早就要离开,他不想浪费一分一秒,可他又不想让三叔担心,不知不觉的竟流下了眼泪。 老槐树下。 熊孩子们席地而坐,各自从家里带出瓜果来听故事,别的还没等说,小栓子单单讲三叔手掌冒火的功夫就引来阵阵惊叹。 但很快,他余光瞄见了墙根底下装作路过的上代孩子王,任谁看了都知道这货有多想加入。 没有以德报怨,也没有落井下石。 小栓子选择无视,做派越来越像他三叔。 欧家小院,欧黄看着瞎眼的莫闻山咔咔颠勺却连一滴汤汁都没撒出来的绝活后,就差没跪着看了。 “啥毛病啊欧大哥?咋还直眼儿了?” “哎还不是老爷子太厉害了嘛,先把衣服穿上看看,我刚打好补丁,真不是吹啊,十里堡论针线活谁都比不上我。” 赵三元啧啧称奇,披上布丁小褂后感觉踏实了许多,“对了欧大哥,我想了下你厢房里的宝贝还是出给老张家比较稳妥,到时候我牵线搭桥递个信,你不用担心财货两失,而且那些宝贝到了老张家手里应该是比较好的归宿了,十年八年问题不大,反正捐了也是到他们手里,不如直接换钱来的实在。” “那我有钱了该干啥啊?是不是要到市里买房子?”欧黄其实挺喜欢捡破烂收废品的,如果暴富让他失去了乐趣,他总觉得很亏。 显然,他对暴富没啥概念。 “别。”赵三元立马打消了他这个想法,“虽说树挪死人挪活,但你的情况特殊,真要离开了十里堡,你得气运不见得能保持得住,有钱就存起来呗,日子该咋过还咋过,想干活儿了就出去干,不想干活儿了也有存款饿不死,等小栓子长大了给他说个好媳妇儿成家立业,儿孙满堂多美啊,平常心就对了,别吃喝嫖赌啥都沾。” (本章完) 第300章 第300章 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人世间最好掩饰的就是真相,最难消灭的也是真相。 尤其是对有能力有实力有势力的倭国关东军来说,真想全面启动隐藏的情报机器去调查某件事,那么距离他们得到答案的日子不会太长久。 如果是针对炎黄方面,调查进度会更快。 一名顶着大佐军衔的中年男人正跪坐在炮台上,焚香理气,眺望着汪洋渤海。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临时征调总参第二课、第三课、情报部的精锐到公署大楼我部宗卷室集合,从头再仔细梳理脉络,一定有我们错过的关键线索。” 话说回来,土御门刀秋是知道赵三元和康木昂的,几年前奉省铁路工程队的闹鬼事件,和后来李家老宅化煞起棺事件,帮助李冬至解决问题的就是这两个年轻人。 非常合理。 要么是那俩小子很强很强,要么是有人帮忙。 因此鲁省在大佐看来本就有着不同的意义,无好感可言,只是问题并不单单如此。 别看倭国军方大佬互喷马鹿,可谁都不敢得罪这些本质上隶属招魂神社的军官,能交好尽量交好,做不到帮圈财转运什么的,也别被暗地里针对使坏。 没过多久,土御门刀秋要的人全部到位。 但他再老炮儿,跟倭国势力向来没有发生过冲突,更没有结过梁子,他犯得着下杀手结仇?从逻辑上看在孙家湾被干掉的两个阴阳师,大概率也是祁四海整死的,毕竟他是真的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从军衔上看,大佐是不低,但跟关东军内真正的大佬相比还是不够看,总司令武藤信义是大将,总参斎藤恒是少将,哪个背后不是盘根交错的门阀势力? 在奉天城闹邪乎事之前,在鞍山陶官屯开了一家茶楼,由三个东家合伙经营,三个人都会五行命理玄门术数,在附近有不小的名气,连当地区长都受过他们的恩情。 可事实上他们确实是跑掉了,难道说祁四海放水?那更不可能了,他从陕地跑到关外是为了放水去的? 茶楼重新开张后,一贯道和大重九之间最大冲突已落下帷幕,有意思的是,截杀高首的团队里有一名年轻人,陕地口音,使用的术法与祁四海的能耐同宗同源,说是师徒俩都不为过。 他真要在东大堵住了杀他徒弟的赵三元和康木昂,这俩小子能跑得了? 难以拒绝的利益或是无法反抗的威胁。 即便是明治维新后,阴阳道被废止转为神道教,但招魂神社的建立是以阴阳寮的核心班底为基础,没有这些懂行的圈里人,招魂神社也就是个壳子,睦仁天皇他再聪明,短期内也办不成异人培训班。 从半年到一年,两年,三年。 就在他的左手边,就在不远处的黑土地下,埋葬着两万多具炎黄枯骨,小鬼子对外宣称是阵亡的清军士兵,至于埋的到底是哪些人,他们比谁都清楚。 矛头直指那个男人。 所有诡异事件都在调查的范围之内,誓要找到隐藏在其中的关系。 宗卷室内忙的热火朝天,对于临时加班的事谁也不敢有怨言,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加班。 奈何逼格太低,土御门刀秋根本没正眼瞧一下,只当是会点本事的小人物,不值得浪费精力去关心。 对于炎黄的许多异人高手,837部队不能说有所耳闻吧,至少是如数家珍,更何况是成名已久的顶级异人,有关祁四海当年到处寻人掐架的故事数不胜数,整个一老炮儿。 在连续加班倒班的努力下,终于让土御门刀秋嗅到了奇怪的味道。 土御门刀秋大胆假设,如果他们真的是师徒,那以祁四海的性格必然会疯狂报复,也就是说祁四海突然来到奉省,有可能不是在针对招魂神社,而是为徒弟报仇。 倭人很看重效率。 更早的时候,一贯道截杀高首,三明治茶楼在生意做火爆的腊月突然关门大吉,谁也不清楚他们去了哪,情报只显示当地区长借了他们一辆汽车,显然是急着赶路。 张雨亭! 关东军乃至于倭国本岛上除了那些病态自信的傻子,相信有脑子的都清楚老张有多难对付。 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做出应对,只是记录上关外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高人,再加上为了掩人耳目,便从很远的陕地请来琴绝祁四海来对付阴阳师。 可还这位大佐还真就调的动。 至今这里都怨气滔天,炎炎夏日站在这明显能感受到森冷寒意,仿佛有无数双仇恨目光在注视着一切。 清光绪二十年在旅大发生的惨案,背后就有这支部队的影子,但这个情报张大帅只对赵三元说了一半,另一半没必要表明,如果有能耐自会查到,如果没能耐告诉了也没用,只会徒增危险变数。 “大佐。” 祁四海是何等人物? “回禀大佐,经过仔细确认后我们确定祁四海在峡山水库内,他至少在那深居简出了半年之久。” 但大佐面色如常,没有丁点的不适感。 因为太过合理,导致大佐都准备好如何报复张大帅。 如果说这些还很模糊的话,那更早的一条情报相当于串联的蛛丝。 但事情远比之前要明朗许多,土御门刀秋离开长椅,前往独属于他的私密房间,房间门打开关闭之间,依稀能看到里边的布置相当神秘 没用太久,土御门刀秋便走出房间,他得到启示按这条线索寻找下去绝对错不了。 因为他叫土御门刀秋,是土御门神道创始人土御门泰富的直系子孙,身体里流淌着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血脉。 一个陕地的高手,又是多年没有出外走动的炎黄琴绝,他突然跨越半个炎黄出关总不会是因为报了老年团旅游吧? “那夜东北大学里确确实实发生了一些怪事,但消息封锁的太严密,一直找不到能说清楚经过的人,但能确定的是祁四海那夜在东大内出现过,有不止一个人听到了那种琵琶音。” 而就在生意最兴隆的时候,其中两个人突然去了奉天城去巨流河为阵亡将士超度,时间刚好是在城中闹邪乎事之前的几天,在之后的行踪就没有线索了,只知道再出现时是在孙家湾事件后,他们回到奉天城中。 没办法,全靠同行衬托。 但土御门刀秋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出事的地点又不是旅大,下回闹僵尸最好把大青楼血洗了才叫漂亮。 侮辱丑化敌人,就是在贬低自己。 祁四海很要动手,他们跑不掉。 重点不在这里。 因为人一旦多了,就一定会出现漏洞,出卖你的人总会让你意想不到的亲近。 他知道峡山水库在什么地方,距离旅大着实不算近,那是个位于鲁省青岛西部的一个湖泊,因当年一战德国战败,倭国想全盘接受霸王条款,所以知道峡山水库风景秀丽是个疗养休假的好去处,奈何低估了炎黄人的血性,下边是学生工人大游行,上边是外交代表拒绝在巴黎签字,导致倭国的如意算盘打空。 一一四.四一.七八.二五三 土御门刀秋坐在长椅上低头沉思。 去年春天,也就是在孙家湾事件之前,奉天城内闹了邪乎事,对于这件事837部队是了解的,知道是闹了僵尸,后来奉系对外宣传根本没有这事,对内则是说卫队旅出动精锐干掉了脏东西。 代号,837。 “大佐,已经查到了些眉目。” 整整过了六天。 这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任何会对此产生变数的人都将被消灭。 理智让他绝对不相信两个加一块才四十多岁的小子能挡得住祁四海。 不管如何,必须承认张大帅看人的眼光向来毒辣,谁能想到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赵三元当真吸引住了837部队的注意,而且调查了这么久也没调查出是谁在孙家湾干掉了那俩阴阳师。 “因为李冬至的关系,赵三元和康木昂有机会接触到张雨亭,如果奉天城出现的僵尸事件是他们解决,相当于最好的叩门砖,以张雨亭的性情肯定会加以利用.逻辑说得通.” 要再往前推。 就是阴差阳错下,这蛛丝马迹向着另一个方向延伸. 白玉山下,依山傍水。 “第二路去鞍山陶官屯的三明治茶楼,就算那几个东家出了远门,也要尽可能在那边寻找线索。” 真实情况是这个神秘部门确实很神秘,连关东军总参谋长斎藤恒都调不动,能调动他们的只有两个地方,其一是来自于本国内阁核心上层,另一个则来自本国招魂神社的直接命令。 合理。 可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千万别小瞧关东军的情报体系,开足马力下自是会调查出想要的线索。 但天有不测风云,现在不得不重新评估这些事的关联。 实力。 而且事情还有太多未解的地方,不能妄加定论。 不谈道德不谈立场,单说情报系统确实让奉军望尘莫及,奉省上各行各业都被他们渗透的千疮百孔,甚至具体到某个寺庙某个和尚贪了多少香火钱去找了几个窑姐。 双方在黑土地上勾心斗角了十几年,想事事都瞒过张雨亭肯定不可能。 沉默。 之前他几乎断定祁四海会与张家人有秘密联系,至少会出现在大青楼附近。 “说。” “来人。” 他的推理很顺利。 直到东大环节上他止步不前。 为了避免大海捞针,起初都是围绕祁四海的情报在分析,可实在查不出蛛丝马迹后,土御门刀秋决定扩大范围。 但万万没想到情报显示人家祁四海离开东大当街杀了几个间谍后,压根就没去大青楼,更没有与老张家有啥瓜葛,而是直接入关去了峡山水库深居简出半年。 小谋谋人,大谋谋运。 倭国从光绪中叶时期就开始渗透炎黄,如今早就把钉子楔进方方面面,好比说今晚张大帅甩了张小六几个大逼兜,蒋希匹在宋美人身上翻了几个跟头,这些甚至都不是秘密。 “赵三元康木昂.李冬至.刘芒泛.药王谷.大重九.张雨亭.祁四海.” “立刻散出人手兵分三路,第一路挑精明强干的精锐前往峡山水库,我要知道祁四海到底有没有掺和进来。” 而这些年土御门家族的‘成果’确实很显着,所以睦仁临终前留下密令,给予招魂神社内的核心官员更多权限,并且地方长官无权管辖。 临时抽调人员这种事,哪怕是武藤信义他们知道了也会睁只眼闭只眼,权当小透明。 快而不急的脚步声传来。 在关东军都没有成立的时候,这个‘研究部’就已经跟秘密进入倭国军方序列,他们的职责并非在战场上冲杀建功,而是在神秘的领域内谋取利益。 那没有仇怨,为什么要下杀手? 两种可能。 那么曾经所有的推理全部失去了意义。 而想在海量的情报中找出线索,必然需要耗费极大精力和时间。 土御门刀秋当然不相信。 事闹的沸沸扬扬,派点军队就能摆平?显然是在撒谎。 别开玩笑了,招魂神社都清楚八绝都不是浪得虚名,个个身怀绝技。 细思极恐。 关东军总参谋部第二课直属特别情报部,最近就非常头疼。 反倒是那些多他不多少他不少的泥腿子,调查起来会困难许多。 大佐微微皱眉。 对外,这个部门被称为研究部,具体到底研究个什么东西没多少人知道,外围官兵听说过这部门的经费多到离谱,而且总参第二课只是名义上对其管辖,实际上是既不听调也不听宣。 “这些废话我不想听,先告诉我祁四海在哪里。” 土御门刀秋更倾向后者。 地点从孙家湾,奉天,乃至整个奉省。 其中成员无不是有数重身份,是商团侨民,是军方要员,更是招魂神社的阴阳师。 “第三路去买通建政司李冬至身边的官员,是否将赵三元和康木昂介绍给张雨亭,必须有确切的答案。” 不管是三明治茶楼还是祁四海,在孙家湾杀阴阳师针对招魂神社的人就是他们其中之一,错不了。 第301章 乱中独静 第301章 乱中独静 一山一水一圣人,东岳沧海蓬莱神。 相信生活在齐鲁大地上的朋友,一定明白这句诗词。 济南,一座建城历史比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命都长的古城,向来是人杰地灵出大佬,不分男女不分老幼。 文的有房玄龄李清照,武的有罗士信秦叔宝,能文能武的更厉害了,六边形全能选手辛弃疾,单说济南的大葱就能长到两米,可见这地方的风水确实不一般,想当年姜子牙得了齐天之功后,封地就在这一片,住别的地方他咳嗽。 齐鲁境内除了泰山山脉之外,称得上是一马平川,所以自古就是四战之地,谁让你经济发达美食又多了?谁都想占住这块好地界。 白发男人笑了笑,“小时候我爹总跟我说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穿小了容易勒到腚沟难受,穿大了容易甩出小鸟露怯,你这个人啊没啥优点,符箓符箓学不明白,咒诀咒诀捋不明白,天生就不是吃这碗饭的人,但你知道为啥我让路中一收你为亲传弟子?我又为什么选择帮你?”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说实话,这种门路确实不是谁都能有机会跪的,看前任教主的那八个亲传弟子就没这个门路,否则早就把路中节给轰下去了。 “客气了张道友,我只是劝你最好来济南发展自己的势力,没说让你花大价钱给我买宅子啊。”白发男人慢悠悠打着哈欠,轻轻晃动着鱼竿。 水波粼粼。 时间短倒是没什么,但时间长了就不一样了,代掌教务变成了久掌教务,那和一把手有啥区别? 这宅子是张宗昌一个小舅子手里买来的,花光了几乎所有存款,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还能别挑理是没想到的。 “还有谁?不可能再有大重九的人,现在他们只顾得上养精蓄锐,绝不会主动找茬。” “绝绝子”白发男仔仔细细品味这个略有喜感的名号,想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听到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能在议事厅中被群殴而不死,这就相当恐怖了,那小子不会是学横练功夫的吧?再横练也挡不住圈踢啊。 “路中节那边不用管她,快则两月慢则半年,她必会交出手中大权。” 他就是传说中的安国军副司令、新山东大学创始人兼名誉校长、民国第一诗仙、儿童歌谣大师、人形狗肉粉碎机、五毒大将军、黄河南北九省首席雀神、东海龙王一生之敌的张三多,张宗昌。 屋漏偏逢连夜雨,剩下为数不多的嫡系人马遭受重创,在石门密会的精英全军覆没,有命跑回来的只有两个不关痛痒的小弟子,黄河以北的嫡系几乎被全灭。 反正不管如何,现在张宗昌实实在在的齐鲁一把手,老百姓再水深火热,也顶多在心里喷两句罢了,没谁敢明着哔哔。 假山流水,斑斓绣柱。 要问为什么八个亲传弟子没有一开始就合伙掀了路中节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娘们儿的背后有倭人的影子。 路中节不像她死去的哥哥,她严重错判了大重九的实力,非但没有将其重创,反倒落得个两败俱伤。 张天然倒吸凉气。 这并非画大饼,张天然知道白发男的能力,想当初就是因为他帮了师父路中一,后者才在短时间内把一贯道实力翻了好几番。 有的人想当狗都没门路! 话说的非常直白,没有留什么情面。 最为醒目是他枯白的发色,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一定会以为他是个老头子。 白发男再次将目光放在清澈池塘上,懒洋洋继续说道:“因为你有大本事敛财,所以我才会选择扶持你,因为有你在我不需要有金钱的顾虑,等未来时机成熟,一贯道成为炎黄第一大教,你届时作为领头羊自是呼风唤雨,又岂会少得了我的好处?而你那些师兄弟只会逞勇斗狠,成不了大气。” 看出了张天然内心所想,白发男语气淡然,“不要去掺和内部争斗,让听命于你的弟子都夹起尾巴做人,任凭他们斗得昏天黑地,你也不许出手。” 可看面相他并不显老,看着像是四十多岁,眉眼间又像三十多岁,枯白色的头发简简单单扎了个辫子搭在肩膀上。 在池塘边坐着一个钓鱼的男人,他的背影略有消瘦,看样子是在打瞌睡。 亭台楼榭,雕梁画栋。 白发男闻言有一丝丝的惊讶,估计是没想到事出的这么快这么大,去石门密会的都是路中节的嫡系,她此番想整合力量就是为了巩固好最后的势力范围,谁能料到竟被一锅端了。 张天然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他的出身,但这些不重要,只要他帮自己即可,没了他,路中节那个死娘们儿迟早玩完。 心想这手腕可真是高明啊,直接跳出这个乱局不抢蛋糕,而是利用飞溅出来的碎末重新做一块新蛋糕。 十多年来一贯道能有如此发展,这人可以说居功至伟,路中一活着的时候就对他言听计从。 什么? 当狗? “是的先生,有名回来的弟子说是大重九白虎部新任老阳姜十虎故意放他们回来报信,但动手的不止姜十虎一个。” 为了贯彻这个思想,两年多前,路中节开始秘密准备,妄图一次性打残大重九,如此一来在江湖上的地位和派中威望自会水涨船高。 “呃” 可越往后听越离谱,心想哪来的一帮高人去石门搅局? 张天然赶忙躬身谦虚,“是鄙人的一点心意,还望先生万万不要推辞。” 白发男人站自己这边。 即便如此,路中节的日子也不好过,明白长此以往早晚翻车,所以必须主动去做些什么改变现状,比如用一场泼天大功来坐实一把手的位置。 “带回来的消息太少了,就知道这么多。”张天然没有注意到白发男的情绪变化,其实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多想什么,现在他可开心的很,这是天大的好事,甭管是谁,出手干掉了路中节最后的嫡系班底,等同宣告了死刑。 “具体的不知道,除了姜十虎外,就知道那个穿花布丁的小子自称绝绝子。” 但众所周知概率这种事就跟买彩票没啥区别,事实往往与宣传的大相径庭。 口头传达逃命回来的弟子所说的话,情报谈不上少,也不算多,也就能大致将那六个人的体态特征和五官描述描述。 一一四.四一.七八.二五三 北边不远处的济南城内有一座占地极广却又格外低调的府邸。 张天然连连称是,“逃回来的弟子讲不明白具体都发生了什么,但算上姜十虎至少能确定有六个高手出现在庄园中” “觉得很费解?” “因为.忠心?” 必须承认路中节是做了万全准备的,至少她认为做了,最不济也有九成把握成功,自信不光来源于教内人才济济,还有倭人的秘密帮衬。 “哦?”白发男握着鱼竿的手掌猛然一紧,但面上几乎看不出多少情绪波动,“瞎了眼的东北老人,带着几个风格迥异的小伙子们,不错,有点意思,那位老人没说自己叫什么?” 接下来就是八方夺权的局面,谁能最后执掌一贯道这个庞然大物,内部恐怕要有一场腥风血雨。 “不,先生的意思是让我明白量力而行,勿要勉强,否则会适得其反。” 张天然笑容错愕又尴尬。 那一成的失败成为悲惨结果。 “他们都叫什么名字。” 几年前第十七代祖师路中一原地开席后秘不发丧,没有几个人知道路中一死亡,是他的妹妹路中节掌管教务,再由‘八善’辅佐,也就是路中一的八大亲传弟子,直到彻底过渡权利后才宣布路中一嗝屁了。 可他从来不怀疑自己会龙腾虎跃,成为真正的大人物。 此人名叫张光壁,道号天然,虽是‘八善’之一,但地位和势力最小,受他直接控制的分坛主顶多两三个,影响力甚至比不上个点传师。 原因只有一个。 张天然乐了,他舔了舔嘴角,眼中闪动着贪婪光芒,已经畅享未来的美好愿景。 “记住,你老老实实的蛰伏下来,大运自会落在你身上,还有你马上去联系旅大的土御门大佐,就说我有要事相谈,尽快确定会面时间和地点,再派出你能派出的所有眼线前往石门,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务必找到那位瞎眼老者的行踪。” 这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环境下,可想而知有多少投机份子来济南浑水摸鱼,因为在这只要给钱,啥事都能开绿灯。 教中嫡系大损不说,也让倭人对结果大为不满,虽然没到不欢而散的地步,可也差不了太多了,路中节悔不当初,早知道就该选择更加稳妥的方法。 其中就包括一贯道除了在济宁总部外最大的据点。 “先生,这宅子还算满意?” 外人并不知道,如今的一贯道内外交困,问题颇多。 没来得及细问经过,在许多弟子心中真如神明转世的老姑奶奶路中节吐血晕倒,济宁大本营内波诡云谲,只要教内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很快要变天了。 试想下一个能把全年教育经费放上麻将桌给妓女当赌注的人,他治下肯定谈不上安居乐业,腐败和混乱是这里最真实的写照,毕竟他张宗昌连自己有多少个老婆都不清楚,出外巡游随时物选美色抢占民女司空见惯,包括但不限于北洋遗老的眷属、前朝满旗的贵亲、同事的妻女和部下的姨大太,恨不得连母狗都不放过。 “先生料事如神!其实鄙人今天前来就是因为这件事,在济宁中枢坛的眼线传回消息,说此番前往石门密会的干部们上到广阳子下到所有坛主,一夜间全军覆没,石门分坛多年积攒的财富被付之一炬,相信根本用不了两个月,路中节就会主动认输。” “啊?先生是想坐山观虎斗?道理我都懂,可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如果等到最后决出胜利者,我们也没有力量战胜吧?为何不在里边浑水摸鱼壮大自己?” 从一个个头衔就能看出来,这是个非常复杂的军阀,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明白,他的累累恶行绝对当得起罄竹难书四个字,但里面也有他人的恶意编排。 头衔嘛就太多太多了,是人都知道只有起错的名字,绝没有起错的外号。 “有大重九的人?” 有人欢喜有人忧。 白发男哑然失笑道:“一点心意我推辞个屁?我的意思是既然花了大价钱买豪宅,配套的婢女至少得配百八十个吧?奇珍异花古玩瓷器也得来几大车吧?看看我这冷冷清清跟阴宅似的,你要么就给我整个简简单单的小地方,非要整大的就整的像样点,抠抠搜搜的。” 可清澈的池塘内根本没有鱼,连只虾米都没有。 现在可好,八大弟子蠢蠢欲动,已经展现出听调不听宣的态度。 一个身材矮小,头发拢共没几根毛的中年男人走来,表情七分恭敬三分忐忑。 别特么酸了。 堂堂一贯道上任教主的亲传弟子,连术法都学不明白,确实让人大跌眼镜,听白发男的意思,张天然的水平恐怕也就跟普通弟子差不多。 白发男冷笑道:“他们七个人外加路中节想决出胜负,没有个一两年根本下不来,到时候内耗的差不多了,还要这块牌匾作甚?就让他们斗着,入教的弟子们不是为了内斗才选择入教,只要斗得时间长了,脱离他们的人会越来越多,而你则坐收渔翁之利,待时机成熟改组为炎黄慈善道德会,外靠倭人内靠门阀,另起炉灶后你定会扶摇直上。” “要不我给伱放放血然后照照自己的德行?忠心?就算你真的有这玩意儿,它又值几个钱?一贯道内除了最愚蠢的那些底层弟子和愚民们,谁跟忠心这两个字沾边?原因就一个,因为你太贪,巨贪,教内上下加一起的敛财手段都不如你,小贪吞财,大贪奸国,把你扔帝都紫金阁里,你能把老张家的底裤都扒光卖了。” 究竟是哪位靓仔坐镇济南统筹齐鲁? 此人姓张,但不是张大帅的亲戚,严格来说连嫡系都算不上,顶多算半个张小六的人,因近些年势力壮大的太快让张大帅非常忌惮,所以将此人顶在最前边做肉盾挡箭牌,南边的革命军要杀过来也好有个缓冲。 “嘶——” 张天然叹了口气,“这肯定是胡乱起的傻名号,我来之前派人查了很久,敢保证五十年内的江湖没人叫绝绝子的,肯定是随口胡诌的玩意,哦对了,他们都是奉天口音,还有个瞎眼的老头。” 这时他注意到白发男不知何时握紧了手掌,还在轻轻颤抖着。 他.在害怕? 可眼神中为什么又透露着亢奋? 白发男人抖动手腕,钓竿轻甩脱离水面,涟漪之下竟有数条‘黑影’辗转腾挪,诡异变换着难以言说的摸样 第302章 捞尸人 第302章 捞尸人 豫省中北部有一个黄河渡口,相传很多年前有个贪官在宅子里修了个大花园,方圆五六百亩大,种了许多奇花异草,一年四季花开不谢,远近几十里的人都来这里看热闹观花,古时便被称为桃花浦。 炎黄人都清楚,尤其是在黄河九曲附近生活的朋友们一定知道母亲河不止孕育滋润着一代又一代炎黄子孙,但母亲脾气上来了也要人命,黄河改道必会造成大面积危害。 桃花浦就是这么被滚滚洪水吞没,从此在豫省郑州北部多了一个渡口,名叫花园口。 凡事有利就有弊,甭管母亲河发起脾气来有多吓人,但事后确实或直接或间接创造了许多工作岗位。 当爹的一边准备工具一边说道:“恁以为我是老了?一直说恁嫩得很还总犟嘴,看看脑顶上,怕是要打明勾来白壮子(打雷下大雨),不然恁以为我为啥要收三倍的价钱?”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都是被这操蛋世道逼的。 很多时候,活着的残酷往往比死更刻骨铭心。 “孟五爷恁总算来了,赶快把捞上来吧唉,喜事变丧事。” 虽然孟五爷住在南岸,严家人住在北岸,但都是老乡,双方都知道彼此,就像严家知道花园口捞尸人最厉害的便是孟家父子,孟家父子也知道严家在原武镇算有些家财,说给肯定会给。 老爷子眼中略有些无奈,“咱去捞的就是严家新郎官儿,他来接亲的头船翻了,连他带上几个吹拉弹唱的全都下了潭窝。” 这一眼差点给小孟吓抽过去,想起了三不捞的第二个,水下立尸不捞。 祖师爷留下的规矩有三不捞,其中一个就是每逢雷雨天气不捞,当然也包括所有恶劣天气,毕竟你没有潜水服没有氧气瓶,容错率非常低。 “恁在上边稳住,我亲自下去。” 钱不是不能玩命挣,前提你得接受被命玩的可能。 但他们不愧是花园口最厉害的捞尸人,沿着河床终于看到了一抹大红。 且不说玄学方面,单说这种撕心裂肺的哭声也会影响捞尸人的心态,这行是赌命没错,却是要量力而行不能勉强,可碰到悲痛欲绝的亲人,相信只要心是热乎的都想多尽一份力,而越是这样,越容易出意外。 “唉劝不动啊孟五爷您就多担待些吧” 一面是暂时危险,一面是终身幸福,小伙子陷入两难境地,内心非常挣扎,就算娶不到周家小女,也不愿意看到她给南月村的老财主做妾。 说话间,一滴雨水拍打在孟五爷的脸上。 就捞尸这门赌命的技术活,因为一趟赚的不少,导致内卷的相当厉害。 任何时候,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既然是老字号,本事就得过硬,经验就要足够丰富。 祭拜后,小孟宰杀一只大公鸡投入河里,基本上都准备就绪。 “要打雷!?”小伙子赶忙抬头望天,谈不上风和日丽,却也没有半片乌云,看着不像是要打雷下雨的意思,可吃这碗饭的人,经验最重要,天色没有异常,不过从北边刮来的微风让小伙子意识到确实有可能下大雨。 “.” 上! 孟五爷鼓起所有的勇气游向新郎官,近距离下他能看清新郎官被呛死时的狰狞五官。 “啊?” 到了这个份上,孟五爷是真的肠子都悔青了。 “爹,我先——” 听过没见过,当这一幕真正出现在眼前时,小孟的兴奋都被惊恐冲散,他也怕了。 就当是个普通的尸体捞上去! 孟五爷将麻绳一缠在尸体的腰部,刚想拉拽时却见麻绳寸寸断裂。 可还是那句话,凡事有利有弊,人们总说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运输人次太多的渡口,在基础设施极其匮乏落后的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出意外在所难免,每年落水淹死的人实在难以计数,所以除了摆渡人以外,花园口还有个兴旺的职业。 孟家父子的活动难度大大增加。 孟五爷将绳子捆在自己的腰上后,就这么简简单单跳入河水中。 不了解这门‘手艺’的人,恐怕很难想象其中艰辛,捞尸人每一次跳入水中,他们都不确定下一秒还是否有命活。 而孟五爷不愧是行家里手,很快他就浮出水面,背着一具被活生生呛死的尸体。 家属看到尸体终于被打捞上来后都大松口气,哭声不再撕心裂肺,至少能入土为安了。 再次尝试,再此断裂。 入土为安是每一个炎黄人骨子里的执念,不入这个土,死都不会瞑目,况且黄河水上时不时的飘过去尸体终究不好,因此捞尸人的存在有着绝对必要性,只是相对于摆渡人的细水长流,捞尸人的活儿没那么密,但赚的却更多。 没有勇只是赏的力度不够大。 看多了,内心就会越强大越平静,试想下总看到‘巨人观’尸体景象,内心不强大的吓都被吓死了,所谓跳水悬绳的可怕就有这层意思在。 船只靠近后,孟五爷的表情更加凝重,他冷声道:“谁让你们在这哭丧的?都是喝黄河水长大的不知道规矩?赶紧把人带走!” 河面上波涛汹涌,河面下暗涌流动。 跟饿死一比,鼓起勇气下水捞尸好像算不得什么,换做别的行当更卷。 三不捞里边,今天三样全部遭遇,捞了几十年的尸体,头回遇到三次绳断。 水下没法传音,可神奇的是这句话后,孟五爷的第四次尝试成功了,麻绳再没有诡异断裂。 摆渡人,也叫艄公。 甭管是真是假,雷雨天气不过河本就没毛病,又不是急着去投胎。 两头黄牛并不算是天价,但去年豫北豫中闹了灾荒,直到今年年初还有活不起的灾民往外跑,所以两头黄牛在豫省绝对是稀罕货,真不是普通家庭能出的起。 拳怕少壮棍怕老郎,年轻人冲劲起来了确实厉害,小孟在水中比他爹还灵活。 小伙子哑口无言,没想到亲爹竟然是为了这件事。 有自杀的,有意外落水的,也有谋杀的等等,每一次都让捞尸人对生命有着更加深刻的认识,对人世间看不见摸不着的冥冥之力更加敬畏。 小伙子闻言浑身一机灵,心想那真是十死无生活不成了,顶多是尽快把尸体捞上来,不至于泡的面目全非。 年纪一天比一天大,这种机会以后就算还能遇到,身体也够呛能支撑的住,所以必须抓住机会把儿媳妇领进门。 而花园口南部又是中原大城四通八达,所以这里的摆渡生意非常兴旺。 地主老财家就另当别论了,越是到灾年他们越富。 “不是!爹您疯了?入这行的时候您千叮咛万嘱咐,怎的您自己变卦了?不行不行!这趟活咱不干了,让那些要钱不要命的去干!” 一一一.二五三.二零一.一九五 “爹啊,一会儿都交给我,我下去用不一崩子就能上来,您老踏踏实实坐上边抽烟。” 此刻木船差不多来到黄河的正中心,河面上的船只并不多,因为但凡靠水吃饭的老人都清楚要变天了,稳妥起见不急于一时。 在捞尸人圈里很忌讳家属在事发地,尤其是事发水域上当场哭丧,不是说捞尸人都铁石心肠不懂得共情,问题是共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无数次的事实表明这种当场哭丧的,十有九八办不成事。 关键时刻还得靠亲爹,孟五爷他也怕,可他更知道没有选择的余地,都拼到这个份上了,两手空空的回去,自家招牌算是彻底砸在手里。 他很想继续劝说亲爹别干了,奈何娶周家小女是她最大的梦想。 还在河面上的船只都用最快的速度往两岸赶去。 “爹,这日头还没出嘞,啥活儿这急啊?不是说好今哩个去喝喜酒么?” 河面上空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得亏这个做父亲的是花园口几十年的老字号,不然他跟儿子俩早就被卷死了。 “爹。” 如果根据捞尸人内部的说法,打雷的时候会惊到水中孤魂,慌不择路下容易乱窜。 要不咋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孟家父子在关键时候总有一个能想出办法。 就好像这天一大清早,一对专门捞尸的爷俩划着船向河水中段赶去。 在普遍一碗米一床被就能娶到老婆的年代,同样有着坐地起价的家庭。 “别愁了,去摆案烧香敬龙王。”当爹的为儿子做主,让他继续做着准备。 怪不得亲爹会这么急。 因刚才的惊吓,小孟吐出了好些空气,导致憋气时间所剩无多,又看到亲爹三次尝试全部失败后,小孟便灵光一闪,用最快的速度游过去,然后在尸体耳边说了一句话。 所以从理智出发,做了三四十年捞尸人的父亲当然知道雷雨天干活有多危险,可富贵险中求,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事主才会选择最靠谱的,开出的价也是最高的。 孟五爷不管是龙王显灵还是怎么着,现在赶紧回去再说。 再下去可就真保不准了。 虽然是场不折不扣的悲剧,新郎官在娶亲的路上死了,而且还是在河水最深处翻的船,打捞难度奇高,但亲爹在花园口捞了三四十年的尸体,这种活儿也难不倒他吧,为啥表情这么严肃? 把活儿干完,然后开开心心娶媳妇儿再给爹养老。 并非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小伙打小就在黄河边长大,十岁出头就跟着老父亲出来捞尸了,即便是老来得子,可做父亲的跟没没办法,这年头能有个营生就不错了,谁不想让亲儿子去学琴棋书画?前提你得吃得起饭。 小孟快速收着麻绳回答,“我心想他淹死没多久,或许能听到我们说话,所以我就说恁未过门的媳妇儿还在等着恁,快回家吧。” 密布阴云中的一道惊雷震天。 当你急迫的想让家人尸体赶快被捞上来不至于被泡烂的时候,那捞尸人的意义就不能单纯用金钱去衡量。 不管了不管了! 他看到新郎官的尸体没有彻底沉底,也没有往水面漂浮的意思,而是在水中立着漫步起来。 暗藏汹涌的河水中,是阴冷、诡异和浓烈的孤独感,让人压力倍增,当然还会遇到各种各样死状的尸体。 小伙子满脸的起床气,但划桨的速度一点不慢。 而这道雷也在摧毁着孟家父子的心理防线。 孟五爷不愿多费口舌,现在河面上的风越吹越大,天空也渐渐聚集起了乌云,每分每秒都耽搁不得。 这回轮到孟五爷犹豫了,感觉到河水越来越湍急后他又怕了,有些后悔不该勉强,可小孟被动下决心后就准备一条道跑到黑,他将捞上来的尸体固定在木船两侧后,便一个猛子扎了下去,不达目的不罢休。 正当小孟兴奋的要游过去时,动作忽的戛然而止。 捞尸人,也被叫做水鬼或水猴子。 说话的是新郎官的平辈家属,算是情绪最稳定的一个,之前也是他赶往花园口找人来捞尸。 第三次,还是断裂。 他们是在赌命,用生命去赚并不稳定的收入,工钱高点无可厚非。 隔壁船上的母亲撕心裂肺大喊着,他看出孟家父子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可儿子的尸体还没捞上来,等这场暴雨过后想再打捞谈何容易?不一定被河水冲到了哪里去,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身为母亲无论如何也要让儿子入土为安。 孟五爷反复大口喘息后再次潜入水中,一次又一次,每次浮出水面都能背上来一具身穿喜服的尸体,但就是没有新郎官。 这年头没有跨江大桥,任何人想往返黄河两岸必须坐船,除非你牛逼能开上战斗机,遗憾的是中原没有空军。 “不干?”当爹的狠狠把麻绳摔在船板上,怒声道:“不干恁咋娶周家的小闺女?她那个掉钱眼里的爹要整整两头黄牛,咱家出不起这钱,南月村老财主能出得起,他愿意给四头黄牛当聘礼,只要周家小闺女去做姨太太就行,那么好的闺女,恁甘心干事我甘心?” 确实,本来是接亲却变成了白发送黑发,人生大喜大落大悲大惨不过如此。 凄惨的哭声由远及近,来自于漂浮物旁的一艘船上,人数有十几个,看样子是新郎官的家属。 小孟在船头摆好桌案,将燃起的竹香分给亲爹一半,父子两个并肩跪拜,祈求龙王爷多行方便,恳请神仙小鬼都不要从中作梗。 在事发地水域,水面上有好个红色木质漂浮物,范围大概二百丈,这是出事时附近船只放下的标识。 孟家父子俩艰难将尸体跟船板固定后,赶紧划桨往岸边赶去,还没到暴雨最猛烈的时候,再多待一会就真走不了了,但他还没忘记询问儿子,“恁刚才在水底说了啥?” “我到更深的地方去找找,怕是沉到底了,到时候我拉绳子恁就下来帮忙。” 但问题是这种情况下别说是三倍价钱,三十倍也不能干啊。 到底赌还是不赌? “五倍!不我出十倍!只要把我儿子捞上来多少钱我都给!要我的命都行!” 小伙子知道量力而行的道理,从花园口长大的他最清楚打死犟嘴的淹死回水的这句话。 事到了这里,看似是场侥幸胜利。 其实父子俩并不知道,老天爷数次给了他们机会,却又分别被他们数次放弃。 第303章 悲剧 第303章 悲剧 南月村,位于花园口西南方向,是个身处五指岭附近的村庄,跟中原地区其他村庄差不多,有着青山绿水,也有着炎凉世俗。 虽然因为灾荒逃了不少人,但这世道有走的就有来的,有人往北边跑,就有人打南边来,所以南月村跟荒废完全沾边。 灾难终有结束的时候,日子也得过下去,所以在年景稍微好些后,婚丧嫁娶逐渐恢复正常。 当然,现在能成亲的家庭,那都不是一般家庭,在本地至少是个大户人家。 南月村有户姓周的人家,据说祖上是大明朝的官儿,后来落魄了,到了周士敬这辈家底所剩无几,基本上没啥光耀门楣的可能了,一来是他自己岁数大了,二来是他膝下只有两个闺女,还是老来得女。 人一旦狠下心来,恶鬼都得绕路走。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周士敬拿出所有存款,又借了一笔钱筹备婚礼,其实他只是摆上酒席罢了,大闺女是要跟女婿回‘婆家’生活,只要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即可。 气氛怪到了极致。 招上门儿女婿,续上老周家的香火。 表面上看很完美。 牺牲大闺女。 任何时代不想努力的年轻小伙儿都数不胜数,只要钱到位,别说孩子跟媳妇儿姓了,亲爹跟媳妇儿姓都没问题。 “是她!是她勾引我们的!我们听说周家出了事就想来看看,谁曾想这娘们非要用肉偿债,我们哥几个喝多了,稀里糊涂被拉上了床,都怪她是吧兄弟们?” 也就是被孟家父子捞上来的那位新郎官。 毕竟份子钱走了,席还没吃到,都拖家带口来的,总得有个交代吧? 然而周士敬的心态已经崩溃,他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大脑一片空白,因为他有太多的烦心事。 诡异的一幕出现。 那是大闺女的声音,从后院传来的! 来不及多想,作为父亲的本能让周士敬立刻赶去。 年迈的周士敬坐在院子里发着呆,浑身早就淋湿了却一动不动,而许多宾客们站在屋檐下躲着暴雨,不知该如何是好。 岂料耽搁了大半天的功夫,等来到周家时已经没有待嫁的新娘子,只有猪笼里的尸体。 好好的喜事,硬生生变成了丧事,严家少爷怎么就掉河里淹死了? 更悲催的是周家大闺女,花轿的影子都没看到就守了活寡,以后无论是改嫁还是守寡都好说不好听。 这些放贷,平日里就没谁敢招惹,但对周家还是客气的,因为南月村最大乡绅吴老爷喜欢周家的小闺女,只不过周士敬不愿意让小闺女去给人做姨太太,丢不起那个人。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人心的毒辣没有下限。 众人急匆匆的到达现场,闺房内没有了惨叫更没有哭声,因为周家大闺女已经晕厥,身上遍体鳞伤,触目惊心。 但问题是周士敬没钱,除了两大车藏书有价值外,几乎没啥像样的家当,而且普通人他还看不上,必须要找那种品德端正相貌堂堂才华横溢前景远大的年轻人当上门女婿。 周士敬能不急? 留给他只有一条路可走。 当牛四说出那离谱的借口时,周士敬便有了打算,顺着应下来,他牛四一定会领这个情,也相当于抓住了他的小辫子,钱款短期内至少不需要操心了,运气好可能不用还。 还没到地方就看到大闺女的房门洞开,传出接连不断的惨叫和哭声。 牵强是牵强了些,可谁敢保证以后哪天周家小闺女真嫁给吴老爷做姨太太?到时候周士敬鸡犬升天秋后算账就遭了,因此这些放贷的对周士敬比较客气。 牛四那几个人轮番施暴后都有些醒酒,知道好像办了错事,正想离开却被周士敬带人堵在了门口。 底气当然是我老周家有着门阀底蕴啊! 往上捯七八代那可是明朝的大官,正儿八经的士大夫,这种家族血统你打着探照灯都找不到! 下聘? 也有放印子的恶人。 按理说该一拍两散才对,奈何这场暴雨越下越大,花园口走不了船了,严家人没办法回到北岸,为了丧事,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给周士敬一笔钱,在周家设置灵堂。 事发突然,周士敬也不给众人多做思考的时间,他指着床上昏厥的大闺女对众人说道:“为了我周家门风,我就当没有这个女儿,麻烦各位出手帮忙,将她浸河了事!” “浸猪笼!浸猪笼!” 得到消息后,这些要账的生怕周士敬跑路,所以都放下酒碗冒着暴雨快速赶往周家止损。 没钱,拿什么还贷? 靠收的这些份子钱顶多还上滚的利息。 一切看似是一个又一个的意外所组成的悲剧,实际上这场悲剧比村民们想象的可怕无数倍。 奈何女婿没命过河。 “家门不幸.” 可叹周士敬机关算尽,最终等到的却是这么个结局。 闪电惊雷此起彼伏,掩盖了太多的声音,除了周士敬以外,没谁知道在这里发生着悲剧。 “我说是家门不幸,是我周士敬育女无德,让她做出这种败坏门风的丑事来,我愧对列祖列宗,还差点冤枉了几位壮士。” 捉贼捉赃,捉人拿双,就这场面谁还看不出是怎么回事?可牛四眼珠子一转,率先开口。 能招上门女婿那是瞧得起你们,大不了少算你们点嫁妆! “爹——爹救我——” 凄厉的惨叫撕心裂肺,夹杂着好几个男人的猖狂大笑。 大闺女这辈子算是毁了,而且有了这么一档子事,十里八村最不缺嚼舌头编排人的,都用不到明天,周家就会被安上克夫的头衔,如此一来小闺女再想往外嫁会难上加难。 周士敬他不是被脏东西上身说胡话,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经过了周密计算。 无需多做解释,任谁都知道里边正在发生什么。 为了长远打算,就要有取舍。 别闹了。 一一一.二五三.二四四.二三二 无论周士敬的心气有多高,归根结底他都是普罗大众的一份子,人生有太多的无奈和苦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没了大闺女,还有小闺女,要想给小闺女找个好人家,就算顶着克夫的头衔,也绝不能顶着放荡的头衔。 周士敬顿时急了,他吼着冲去,可刚刚到门槛处就被里边的一个壮汉给踹了出去,差点没当场给踹死。 周士敬抬头望着雨帘落幕,这场大雨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也许等结束的时候,会真正的家徒四壁吧。 这些是远虑,近忧更要命。 周士敬的奇怪态度不光让来帮忙的乡亲们懵逼,牛四那些恶人也懵逼,心想我就随便找个借口,你还真应下了?到底是不是你的亲闺女? 大起大落下,换成谁是周士敬都要犯难,没当场发疯都算心态好的。 又是喜事变丧事又是大雨雷暴的,甭管是喜宴还是丧酒都吃不到了,宾客们陆续各回各家,有良心的留下来安慰周士敬几句,没良心的想要回份子钱,结果来看九成九都是没良心的。 早不死晚不死,最起码等到把全额嫁妆送来再死也行,现在可好,什么都没了。 “啊?啊对对对!四哥说的对!” 一个在文史研究所工作的青年人觉得可以接受,因为他是真的喜欢周家大闺女,哪怕是做上门女婿也愿意,时代不同了,自由恋爱最重要。 而得到这些的代价只有一个。 严家人也没料到昨夜周家出现变故,大闺女偷了汉子,就算再着急,也不会给儿子配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成冥婚。 突然,一阵尖叫声传来,让周士敬瞬间清醒大半。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哪怕是暴雨惊雷,周家喜事变丧事的消息还是传的飞快,不得不感慨乡野间流言的传播速度,尤其是坏事,传的那叫一个快,速度仅次于电报。 屋内的狞笑声让周士敬心头冰凉,他没办法,他真的没办法,万般无奈下他只能选择去外边找乡亲帮忙。 这天,一对新人相继死去。 看了再多的书,读了再多的圣人言又能怎么样? 是能说动这些要账的别提前收债? 还是能让压抑该死的生活有改变? 正该大手一挥为闺女讨个说法的周士敬,在这一刻的表情却出奇的冷静,甚至看向大闺女的眼神有着难以言明的厌恶。 要账的又问能不能按约换钱,老头说还不上了,伱们自己看有啥值钱的就拿走顶账吧。 过了不知多久。 从时间和结果来看,大闺女被玷污是板上钉钉的事,自己领人过来虽然是救人,也相当于带了十几个目击者,想彻底瞒住这个真相绝无可能,原本严家少爷接亲时候淹死就给周家闺女克夫的头衔,如果在接亲当天,严家少爷尸骨未寒的时候大闺女被轮番施暴,无论是不是被迫,届时周家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到了第二天,暴雨越下越大没有停的意思,严家人终于带着严少爷的尸骨来到了南月村,严家父母的想法很简单,他们就这一个儿子,哪怕是死了也要把亲事完成,阳婚变冥婚。 “真要说有错也是她有错在先,浪蹄子就该被浸猪笼!” 等到了地方,要账的问周士敬怎么回事,老头没有回答,也没法回答。 其中一个就是看民间有多少放高利贷的奸商,别怀疑,每当社会开始生病,放高利贷的就会越多,古往今来都是如此,这种高利贷往往伴随着倾家荡产,毕竟人人都安居乐业了,谁他妈借这贷那贷的? “周伯.您说啥?” 底气? 试问如何判定社会稳定? 综上所看,周士敬说白了跟白嫖没啥区别,除了出闺女以外,剩下的全让男方出,好像跟传统意义上的招上门女婿有点不同,即便是闺女貌似天仙,恐怕也没几个有钱人家的小伙子当冤种吧? 哎~还真有。 周士敬没料到严家人还想继续亲事,金钱照给。 清晨的时候新郎官在黄河中翻了木船淹死。 周士敬借的就是这种,他是想着等严家的嫁妆送来后直接抵账还有余钱,可现在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严家不可能再送一毛钱过来。 周士敬终于带着十几个乡亲赶回救援,热心肠有良心的永远不缺。 很多乡亲都说周士敬那个酸儒端了一辈子,讲了一辈子的之乎者也,到头来连个后都没有,算是完咯。 但酒这个东西是双刃剑,能解千愁,也能坏万事,牛四他们在酒精的作用下丧失了理智,竟对周家大闺女用强,她本就够惨的了,还没过门便守了寡,嫁衣都没脱掉又遭受几个恶汉轮番施暴,究竟要承受多大的痛苦难以想象。 “呸!老子翻来翻去也没找到值钱的东西,除了破书还是破书,但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我牛四喜欢乐于助人?新郎官死了是吧?没关系今夜我来当新郎,你爹就算我半个老丈人了,欠账宽限十天半个月的都好说,哈哈哈哈——” 可年迈的周士敬有心救女儿,却没有能支撑他的力量,他一次又一次想冲进去,却一次又一次被踹出门外。 贼喊捉贼倒打一耙的举动,让来帮忙的乡亲们都义愤填膺,谁也不是傻子,看不出来这场面是咋回事? 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你们这帮人无恶不作?可今晚你们太过了!周家遭逢大变本就凄惨,你们还做出如此天怒人怨的事情来! 乡亲们热血上涌,早就看这些人不顺眼了,现在证据确凿,就是当场打死他们都没问题。 其实当他领人回家跨过门槛的时候就后悔了,他心中开始做出无情的取舍。 所以真让周士敬给等到了个好人选,他确定只要开了个好头,那以后就都好说了,小闺女是否有机会也找个冤种啊不是,找个好上门女婿就显得没那么必要。 他老泪纵横,混杂着雨水划过脸上的沟壑。 看着满是雨水的饭桌,宾客们都知道接下来恐怕吃不上喜宴了,谁也没料到噩耗来的这么突然。 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有人感慨周家的悲催,有人笑话周家的苦难。 最开始遭难得不是别人。 是捞尸人小孟。 第304章 寻家寻人 第304章 寻家寻人 很多地方认为豫省人教条主义,墨守成规,做事穷讲究不分主次,也有的地方说豫省人勤劳务实,孝敬尊老,喜欢与人沟通交朋友。 无论在外地人眼里如何,坦率说这片土地上的规矩确实不少,有些地方甚至吃席的座次都要严格规划不容有失,但这并不妨碍豫省的人们在规矩方圆下活的踏实,按规矩走总不会太差。 还真别酸,规矩下是沉淀了几千年的良俗底蕴,有的地方想讲究都讲究不明白。 如果涉及到人生大事,规矩和讲究会更多。 人一辈子啥最重要? 浑不在意严父话语中的讥讽,老猢狲吞了吞口水,他发现灵堂的布置确实是自己干活的风格,肯定是醉酒时候交代事主布置的。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我感觉长明灯里的油差不多该添了,你帮我去添点油,我去把草香续上。” 等严家人顶着暴雨把儿子尸体抬过来时人都傻了,即便不难看出事有蹊跷,可木已成舟,他周士敬自己都承认大闺女偷了汉子,又亲自带人浸猪笼,算是彻底盖棺定论,所以不管里边有没有蹊跷,严家人都不愿意与周家有任何瓜葛。 老猢狲是个外来户,几年前从甘陕那边逃难来的,之后见南月村风水不错便在这安了家不走了,说他口碑不错是因为他办事没出过纰漏,奈何他嗜酒如命,成天到晚都晕晕乎乎的,给人一种不靠谱的感觉,哪怕是这种恶劣雷雨天气,老猢狲依旧在家喝的五迷三倒,不知白天黑夜。 只是当他拎着油瓶走到棺材前时却很疑惑,看着长明灯一脸不解。 因为小孟是拿了钱来守灵的,就要听吆喝办事,被人指示也没办法,况且这远房亲戚人还算不错,没有把所有的活都让小孟一个人干。 周家灵堂内,后半夜换班的严家年轻人又累又困,他都是严家少爷的远房平辈,但别管有多远,反正都没本家富,以后想要‘进步’一下,这种关键时刻当然要好好表现。 老猢狲怎么都没想到传说中的死局被自己遇到,搞不懂自己大醉的时候究竟错过了多少事,严家和周家不是结亲家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就算让隔壁嵩山上的大和尚过来都得嘛,更何况自己这个半吊子阴阳先生。 想到这里,老猢狲又怕又急,他是大概能猜出事态有多严重,但他就是个半吊子,完全没办法应对,就算有,他也没那么无畏无私,就单单说眼前这身穿红衣,还是嫁衣,而且生前住处近在咫尺却回不去的女鬼,老猢狲都提不起丝毫信心去面对。 煞局已成!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没有人主持大局,我们怎么安排下葬?”严父追了出来,还有几个家属都怒气汹汹,搞不懂老猢狲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撂挑子,这不是摆明给人难堪么? “是啊,干不了伱不早说?” 惊雷声虽迟但到,震的老猢狲又清醒了几分,十来年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更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因恶劣天气,花园口暂时封闭,胆再大的艄公也不敢在这种环境下撑船,因此严家人要为之前的决定买单,如果不是他们想在大喜之日给儿子配冥婚执意来南岸,那现在他们无需纠结灵堂的问题。 小孟心里是不愿意的,他现在更想去后院关爱周家小闺女,因大闺女是被定了通奸罪名浸猪笼,死后没有资格被祭奠更没有资格设灵堂,死后就是一卷草席了事,这件事小孟他都觉得有够离谱,更何况是做妹妹的了,现在一定很痛苦很迷惑,正是需要被关怀的时候,谁愿意跟你收拾房梁啊? 为啥是两人一起? 当然是因为孤单守灵太瘆人,离开一小会没关系,就是小孟心头跟猫爪挠一样,只想赶紧把事干完然后去找周家小闺女,告诉她聘礼的事都解决了,等事情一过就娶她过门。 咔嚓—— 然而小孟身前的长明灯不是灯油消耗的太快,而是根本没被消耗! 从布置灵堂到现在少说也过去了两三个时辰,燃烧了这么久,灯油最少最少消耗过半才对,可灯盏里的灯油一点都没少。 灯油没少,那它燃烧的是什么!? 严父强制压住火气问道:“先生有何不妥?” 当一个人打心眼里想献殷勤的时候,真是方方面面都能想的周到妥当,不需要像牲口一样被鞭策才能做好事情。 新郎官连新娘子的红盖头长啥样都没看见,就掉进河里淹死了,新娘子更狠,说是水性杨花偷了汉子,在晕厥中被定下了命运,据说醒过来时已经被锁进猪笼。 在南月村,严家属于外人,加上流言蜚语的编排下严家少爷死的蹊跷,没谁愿意出地方给他们设灵堂,给钱也不干,生怕沾上晦气,而想赚这份钱的弟子还不够,破屋子破房子严家人瞧不上。 说到白事情,就得有阴阳先生,一般每个乡村都有这类人存在,大半是家族传承,手艺一代传一代,也有无子无孙的,在本地找个靠谱后生来传承衣钵,南月村就有一个干白事的先生,口碑还不错,真名不清楚,村民们都叫他老猢狲。 他翻了翻身,依稀间发现自己躺在块木板上,木板就木板吧,再睡个囫囵觉. 闪电破空,强光先至,震响未到。 他知道吐出去的不止是胃液还有胆汁等,还有自己混杂在其中的血肉,照这么吐下去,用不了三分钟就会化成一摊血水,到时候就跟人间蒸发一样,没谁会知道有人在今夜融在雨水当中。 十条百条命都惹不起! 老猢狲急急忙忙的冲出周家老宅,他甚至连自己的家都没回,什么钱财衣物统统不要了,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严家人不知道他到底在怕什么,也没谁知道他在这瓢泼大雨的深夜里想去哪,更没人知道他连南月村的村头都没走出去,就彻底放弃了逃跑。 等老猢狲稍微醒酒些的时候已经是当天后半夜,他是被烟气呛醒的,味道很熟悉,是纸钱没有充分燃烧又被盖住发出的刺鼻味道。 可更邪乎的还在后边。 之前说过,酒能解千愁,酒更能坏事。 捞尸人小孟。 这狗屁倒灶的世道,醉了舒服些。 这场暴雨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消停,万一再下个两三天怎么办? 无奈下,严家人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在周家老宅内布置灵堂,处理好后事最重要,得让儿子走的体面。 一对新人在成亲当天双双殒命,哪怕是重规矩的南月村都两眼抓瞎不知该如何操办,因为牵扯的太多。 他又看了看那口棺材的正上方,确定没看错后知道事情完全脱离了掌控,趁着还有命在赶紧跑。 他迷迷糊糊的感觉被几个乡亲从床上拉起来,但他没多在意,毕竟总有类似的时候,醉酒时被拉去帮人处理白事情,习惯了习惯了,早就练出了边醉酒边干活的本事。 话音未落,老猢狲忽然大口大口往外喷着红水,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胃,只觉得体内翻江倒海,恨不得把一切都吐出去,哪怕双手死死捂住嘴巴都没用,红色液体在手指缝隙中往外呲,眨眼间吐的量都能装满一口大水缸,可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老猢狲双膝跪地尽可能捂着嘴巴。 透过雨幕,老猢狲看到在不远处的水井基台旁好像有一个背影,她身穿大红嫁衣,头顶盖着红盖头,只是湿漉漉的很狼狈也很孤单。 “是不是要漏水啊?” 看到这一幕,老猢狲宛若石化般,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心脏恨不得跳出嗓子眼。 顾名思义长明灯就是永远明亮的意思,也叫引魂灯,在下葬前必须保持明亮,只要灯油按时添加就没啥大问题。 一一一.二五三.二四四.二三二 起初小孟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揉了揉眼皮再看还是一样。 这到底造了多大的孽才会形成这种煞局? 想法不错,可惜好像没有能支撑这想法的好身体,还没到丑时,这年轻人就连连打着哈欠,昏昏欲睡,除了他以外,还有个年轻人。 万般无奈下,他用最后的力气往回爬,他明白对方的意思,如果执意要离开只会惨死在这,别管以后如何,现在想活命就回去。 冷不丁这一下子给守灵的严家人吓个够呛,本来就对老猢狲的做派不满意,现在又一惊一乍的。 不能看! 绝对不能看! 更不能试图去反抗! 人可以挑三拣四,死人不可以,多拖一秒就会更加腐烂。 想离开南月村比登天还难! 还别说,他越是往回爬,吐出的红水就越少,可惜他之前消耗太大,没等爬多远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远房亲戚的声音打断了小孟的思绪,顺着对方指着的方向看去,他看到棺材正上方的房梁上确实发了霉,湿润一大片。 “我找不到家了,你能带我回去么?” 那嫁衣女子声音虽轻,可一字一句如重锤狠狠轰在老猢狲心头,因为从这句话就知道情况比预想的还要恶劣,最多七天,这村子里连条活狗都剩不下! 老猢狲说不出半个字,连惨哼都发不出一丁点,从刚开始的嘴巴,到现在耳朵和鼻子都往外喷着红水,自是没有余力去求饶。 “我我就是个路过的.你还是找——呕呕——!!!” 说是两口子吧,但没有彻底迎亲过门;说不是两口子吧,又有父母命媒妁言,正儿八经的明媒正娶。 “这活我干不了!各位另谋高就吧!”老猢狲拎着鞋子就往灵堂外走,连穿的时间都不想消耗。 对方后仰倒看着小孟的脑袋,发出的却是严家少爷的声音。 这道闪电让老猢狲看清了一处地方,吓得他原地窜了起来,酒都醒了大半。 “.” 无外乎生老病死婚丧嫁娶。 “是你不让我回家?” 然而有些事情总会出现第一次,没有过往经验可以循规蹈矩。 只此一眼就差点把小孟吓得魂飞魄散,他心脏骤停浑身发麻,大脑瞬间空白,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事实往往会证明经验对于人的成长有多重要。 但这打雷下雨的老天爷仿佛就是想添堵。 “看样子不像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可周家原本是要办喜事,没道理主屋里这么大的瑕疵看不见啊?哪怕抹点石灰也叫那么回事,真够糊弄的,那个谁,我们去取个梯子过来,万一漏水滴在棺材里就糟了。” 小孟正想找借口离开时,却听见那个严家远房亲戚发出疑惑的声音。 奈何两个年轻人都不明白,甚至总跟死人打交道的小孟都不清楚,两人就这么离开灵堂去找梯子。 如果孟五爷在这,亦或是其他见多识广的老辈人在这,都会意识到事有不对,棺材上边的房梁有漏水迹象能是好事? “先生看来还没有醒酒,南月村方圆几十里内,除了你之外再无阴阳先生,况且大雨倾盆下,我能去哪找高人?这里都是你安排布置的,难道忘了?” 晚了! “谁接的这趟活!?” 老猢狲此刻已经贴在墙壁上,脸色煞白,汗毛根根竖立。 老猢狲很想跟这些人说说事情有多严重,但他知道再不走就真走不了了,是半刻都不敢留下来。 “要加价就挑明了,别拐弯抹角。” 没办法,老猢狲想离开必须过嫁衣女鬼这一关,所以他选择认怂,能多怂就多怂。 老猢狲最可贵的特质是他有自知自明,明白手里那点微末本事帮人下葬什么的倒还够用,一旦对这种恐怖阴魂展露敌意,后果想都不敢想。 他跟着严家人来到南月村后没有回花园口,而是同意了严家人的雇佣,在这里为严家少爷守灵祈福。 这一次它出现在老猢狲的耳畔,不用回头他就知道那恐怖女鬼就在自己身边。 这时,那远房亲戚毫无预兆的停住脚步,还没等小孟询问怎么回事,他突然身体后仰,折出极其扭曲的诡异姿势倒看着小孟,表情充满期待。 毫无人性特点的语气,冰冷如江河下最深处的冷水。 闪电划破夜空,却没有驱散多少南月村的黑暗。 “连襟啊,你是去找我小姨子吧?可我媳妇儿在哪?家里怎么找不到?你说好的要带我来找她的。” 小孟因为巨大的恐惧,眼珠子充满血丝越瞪越大,越瞪越大。 两只眼睛活生生的瞪出了眼眶,掉落在泥水中 第305章 过河 第305章 过河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你有这功夫叭叭,还不如想想上哪找一艘大点的船过河。” 原武镇南边的黄河岸边,赵三元没什么好脸色,因为一行人在北岸站了半个多时辰了还没有找到船过河。 不是没有船载人,花园口这地方毕竟是个大渡口,除非是天气过于恶劣,否则来往船只永远络绎不绝。 说到天气恶劣,最近也不知怎么的,方圆百八十里内一直阴天下雨,导致此段水位上涨又湍急。 师父是何等人物?给他老人家都整无语了,怕不是八绝之一?亦或是哪个教派里的老怪物?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亲眼看到在恶劣天气下撑船往返两岸有多危险后,哥几个算是明白了为啥找不到船,这种情况下还敢来撑船接活儿的都是狠人,别说撑的人了,首先就没谁敢花钱以身犯险。 莫闻山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回答道:“谁说他现在就会追了?” “对了钱还没给,老乡啊!你赶紧开个——价?” 哥几个明白,这地方算不上是个渡口,要是船只真正靠岸等同搁浅。 场面一时间有些小混乱,毛驴儿这一尥蹶子可倒好,竟是把板车上打瞌睡的莫闻山给甩进水沟里,老爷子满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啥事。 而船头的赵三元和吕秀才就显得没心没肺了,两人探讨着到了南岸是先吃羊肉烩面还是先吃胡辣汤,探讨了很久都没出个结果,赵三元遂问向撑船的艄公。 “雨好像又下大了,咱们赶快离开渡口吧,别失足落了水!” 距离最近的老刘听了个大概。 啪! 小赵同学照着驴脸直接一个大逼兜! 老刘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雨水一时半会没有停的意思,便提出建议,“要不做驴肉火烧吧?来时我看原武镇有一家卖驴肉的,咱们吃了也算对得起它。” 还是没有回答,还是一如既往的驶来,这让哥几个都觉得撑船的挺高冷,跟之前遇到的豫省老乡热情好客很不一样啊。 “老乡,咱们外地来的,一会到花园口后先往哪走啊?哪里饭菜最正宗?” 莫闻山反复嘱咐,他好像生怕两个徒弟会在这件事上头,然而关心则乱这句话适用于每一个人,无论这个人有多么强大,却永远逃不出当局者迷的怪圈。 “想套话?跟三元那臭小子学点好吧。”莫闻山很快反应过来大徒弟的小算盘,也意识到刚才自己有些失态,“去去去,杀他用不着你们动手,老子提得动刀。” 毛驴儿也知道自己差点酿成大错,哪还敢继续哼唧?只能默默承受着赵三元的拳打脚踢。 他以为是蕴含了多少考量和计策的决定,合着是奔干饭去的啊? 但该说不说的鄂省美食的确牛逼,距离上次喝正宗的米酒已经有好些年了,借着机会带老弟一起去尝尝挺好的。 哥几个里其实他最爱吃驴肉火烧,加板肠的那种,所以毛驴儿平日里看到吕秀才就腿肚子打哆嗦,可没料到关键时刻仗义执言。 一听这话,通人性的毛驴儿顿时不乐意了,撅起蹄子就要踹老刘,心想你个王八犊子发型变了,咋心也变得狠了?我特么上秤才几两肉?拉你们五个人跨市跨省的累脱相了,真是卸磨杀驴! “刘哥,驴肉火烧真不至于,算上骨头都卖不了几个钱,算了吧。”吕秀才持反对意见。 别看平日里一人一驴总是不对付,但真要说给卖了,赵三元还就舍不得。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哥几个才把麻绳套在渡口木桩上一点一点拉近距离。 “呃我是说我和三元联手,不是单对单。” 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艄公没有回答,但船头稍稍改变方向,往众人所在的岸边驶来。 老康小声询问着,他知道此行入关的主要目的是躲灾,精髓在于要有随机性,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时间过长,等风头过去后再秘密回到关外最为稳妥,可石门之战的变数让老康明白是不寻常,师父想要用杀戮逼出害死长兴子的凶手,如此一来继续走走停停的话岂不是自相矛盾?现在最该做的应该是在一个地方等那凶手送上门来,干死这王八蛋后再继续跑路躲风头才对,要是对方找不过来,石门的仗不就白打了么? “记住,遇到了那个人,无论如何你和三元都不要出手,没有胜算的。” “老乡!五个人外加一头驴能拉不?价钱都好说!”赵三元挥舞着手臂高声询问。 看着面无表情的师父,老康的好奇心越来越大,但他又清楚师父的脾气,直接问吧肯定会挨骂,得想办法迂回一下。 鄂省? 老康的大喘气杀伤力更加巨大,只见那毛驴儿被气得尥了蹶子满地打滚,边滚边哼唧,好像急的随时能说出人话来。 人生阅历相对丰富的老刘比老康更敏锐,他在莫闻山的表情上敏锐察觉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外,几乎可以断定杀长兴子的凶手跟老爷子关系绝对不一般。 合着你跟我俩术业有专攻呢啊?显着你家里卖药的是不是? 被卖肉被扒皮不一样的惨? “现在不是纠结该怎么卖驴的时候,眼看着都过晌午了,总不能一直站在岸边被雨淋吧?”老康站出来主持大局,当落汤鸡的感觉确实不太好,裤衩子都湿漉漉的。 啥也别说了关键时候还得看我康哥,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大好人啊,再看看那个招风耳,说是佛门弟子,可张口闭口就要驴命。 “还不是躲伱和三元被忽悠做的仇?别以为小鬼子的势力就在关外,实话告诉你,就算是在大西北都有他们渗透的力量,所以即使在这,咱们一样算不得多安全,该走就走别停下来,你说的那个人暂时不用想了,仅在石门杀的那点人还不够做我引出他的诱饵,类似的再来个几回还差不多。” “秀才你把那个黑包收好了,里边都是不能沾水的法器!” 一样米养百样人,不喜欢唠嗑而已,正常正常,能接自己这趟活儿就不错了。 强是一定的了,就是不知道有多强。 “啊呃——啊呃——” 老康略感意外。 无论是赵三元还是吕秀才,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继续没心没肺的讨论干饭问题,因为接下来没什么特别要去做的事情,边走边玩就好,反正兜里的钱够用。 他本就反感强买强卖,有钱买不到所有的东西,况且要是对方拒绝那就更不会勉强,大概率是对方撑船水平不够,没自信接下这趟活。 没错,就是在东方列车事件后,一直拉着几人走南闯北的那头毛驴儿。 “所以我建议换个路数,驴身上什么都能少,只有皮不会少,咱们把它皮扒了做阿胶吧,方法我都会,到时候卖给药铺子,不比卖驴肉赚得多?” 恶劣天气,艄公锐减,这本就给着急过河的人增加难度,然而赵三元还想难上加难。 “不追?那咱们在躲谁啊到底?” 这件事,老康一直秉承着全力而为的态度,不管是作为师侄,还是长兴子对师父的恩情,此血海深仇要是不报,那都算不上是个人。 或许在几年前他内心会产生犹豫或动摇,但几年经历下来,兄弟几个无论是谁,心境都潜移默化发生了改变,至少当下要说整死这个凶手,老康肯定没二话。 一一一.二五三.二零一.一九五 “啊?”老康大惊失色,人都有点愣了。 不会持才自傲,更不会妄自菲薄,老康很清楚自己有多少能耐,他也清楚三元有多少能耐,知道兄弟俩的极限能摸到哪。 你妈妈的给我师父甩河里冲走了咋整? “那您老想引出的那个人怎么说?咱们马不停蹄的南下,对方就算察觉到是咱们干的,万一撵不上不知咱们在哪可咋整?” “南月村” 老爷子的话一直都如圣旨般有力度,所以见有船过来后,哥几个哪还顾得上害怕不害怕的,赶紧吆喝那艘船过来接客。 “你们没有胜算。” 遭点罪就遭点罪吧,至少终于碰到敢接这趟活儿的了,反正毛驴儿最高兴,不用担心被做成阿胶或是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 天上淅淅沥沥,下边黄河翻滚,他不止想找船载人还想载驴。 “.” “没啥事儿的话就去鄂北吧。”莫闻山习惯性掏出老烟枪,奈何木船晃悠的太厉害,浪花和雨水又数次将火柴打湿,没办法只能先忍一忍。 好几个三才和点传师,外加近十个坛主还有一大堆徒子徒孙,连河北最富的石门分坛都给端了,就这都没法把一个人给引出来? “师父,咱们过了河去哪啊?” 他知道有这种可能性,但没料到师父真的会选择继续往南走,现在地处中原距离关外已经很远了,没必要再继续往南走吧? “师父啊,为啥是鄂省?咱们转道去晋省或是皖省都行吧?” 毛驴儿眼泛泪花。 蓑衣斗笠下,看不太清艄公的五官,但这次对方没有继续高冷保持沉默,缓缓吐出三个字。 “师父,我和三元能对付得了么?” “一个字,因为鄂省牛杂面和热干面香。” 真不是他喜欢爬墙跟,实在是木船就这么大,虽然风浪大了些,他耳朵又有毛病,但坏的是一个不是一对,右耳朵听力一直都很好。 如果可以的话,哥几个自是不想走的这么急,但被困在北岸已经两天无法过河了,今早莫闻山卜了一卦后拍板说今天务必过河,不能留在北岸。 “咦?好像来船了?”老康扶了扶眼镜框向南边眺望,发现不知何时河面上雾蒙蒙的,一艘木船在时而翻腾的河水中驶来,单是看一眼就有够惊险的,木船和船尾身穿蓑衣斗笠的艄公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被水浪打翻。 见这架势,老康心里一咯噔。 “老乡我知道南月村好了,我的意思是怎么走啊,这大雨磅礴的,要是太远的地方那就不去了。” 不管赵三元如何发问,艄公的回答就这仨字。 “再说了卖驴肉和卖驴皮并不冲突,又没说只能卖一样。” 祝福你天天能吃上驴肉火烧! 莫闻山稍稍沉默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继续保持沉默。 以往热闹非凡的花园口渡口,此刻除了捆绑固定在一起的船只外再无其他。 我特么谢你八辈儿祖宗! 结合之前沉默寡言的表现,赵三元认为是这老乡不喜言谈。 反倒是距离更远些的莫闻山微微侧头,他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说不清道不明,想让大徒弟多加注意的时候,木船即将靠岸,便没必要去多惹是非。 这种跟老妈子一样的叮嘱极其罕见,老康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表面连连称是,表示真要遇到了那个人肯定会带着老弟脚底抹油,可前提是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谁啊,长啥样叫啥名都不清楚。 又是一个没有想到的回答,老康内心就如这黄河波涛无法平静。 老康大无语。 虽然任何年代都有要钱不要命的主,但因为寻常老百姓们没有太大急事的都会选择过段时间天气好些再过河,所以就算有撑船的艄公想富贵险中求在恶劣天气里多赚点,奈何客流量几乎为零,还不如回家造小孩的性价比高,雨天也凉快,省得满头大汗。 从各自单杀一名点传师就能看出来,如果兄弟联手,神霄法加三皇传承可不是闹着玩的,难道真是祁四海那种级别的老登? “南月村” “南月村” 船只距离岸边还有几米左右停了下来,艄公缓缓招了招手,示意几个人淌水上船。 “具体怎么走啊?” 啥家庭啊底气这么足? “师父您老给弟子透个底儿,那人究竟是个啥水平” ??? 毛驴儿一口气没倒上来,差点原地抽过去。 “说的就是你俩联手,单对单死得更快。” 赵三元的话音越来越小。 他顶着北风暴雨回头看去,来时的木船还在那里,麻绳捆绑在木桩上,可船上根本找不到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艄公。 人呢!? 第306章 薄厚 第306章 薄厚 雨水浇散身体上的热量,却浇不散脸上的惊愕。 随着赵三元的一句话,其余哥几个都察觉到了异样,老康反应最快,他赶紧放下手头上的一切东西冲出去,然后爬在小船上往水面上左看右看,怕艄公是意外落水。 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的,别看是职业摆渡人,但被淹死的概率非常大。 “怎么样老康!找不到人你先回来!别特么也跟着掉里边了!” 不回头看不知道,河水波涛比想象当中要大,而且越来越大,现在想想刚才到底是他妈怎么过的河?这是船能过的? 都魔怔了,日子能好到哪去?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好姑娘在任何时代都是绝对的稀有资源,世界上也从不缺眼光毒辣的男人,况且这么拖下去,姑娘的家里也不乐意。 小师傅挺想喷他的,不过职业素养让他高抬贵口,而是耐心解释着一个道理。 老刘的话让哥几个连连苦笑。 被怼了一句后,赵三元敢怒不敢言,气呼呼走到角落里掏烟卷,可惜烟盒早就被泡的发软,里边的烟卷也都烂了,想管师父要烟叶子对付对付吧,还抹不开面子。 大哥急了,果断要放弃学业。 如果说小徒弟是总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做正确的事,那刘芒泛的特质是三样总会做的正确,稳得一批。 “师父您吩咐。” 而在场的几个人可都不是小卡拉,专破邪门歪道,哪怕是地府阴差路过都得敬一杯才敢走,恐惧肯定谈不上。 能交到这样的好朋友好哥哥,是俩傻徒弟的福气,也就是人家小刘不记仇了,否则就三元当初抽的那几个大逼兜,没几个会不计前嫌,更别说肝胆相照了。 “问前程。” 但越是这样,越显得这件事的诡异,因为哥几个谁都没有察觉出异样,哪怕是莫闻山,他也是在船快靠岸时才感到一丝丝的不寻常,可具体如何同样没什么头绪。 事实上真正明白此间道理的,起卦往往会慎之又慎。 原本应该按部就班考军校,分数绝对够,可他果断放弃了报考军校,而是想去某名牌大学读国际贸易。 面面相觑,都坚定的摇了摇头。 “小康。” 所以大哥赔了,起初是赚的钱往里填,再然后是借钱往里填,身边亲戚朋友都借遍了,但依旧是赔多赚少,期间对象也在省吃俭用,一年到头都不舍得买件新衣服,虽然攒的钱不多,可都给了大哥堵窟窿。 赵三元一拍大腿,暗骂自己竟然把这个细节给忘了。 大哥则是继续在商海浮沉,得亏是遇到了贵人拉了他一把,不然肯定是当老赖跑路。 南月村! 艄公说了好几次南月村! 什么叫大势? 他想。 之后师傅就给大哥叫住了,说你是独生子,学习能力非常强,绝对名校毕业,最近上火痔疮犯了,走道都疼。 后来这位贵人,成了大哥的老婆,某种程度讲也算是羡煞旁人了。 婚姻。 “问啥事?” 用行家的话来说,叫做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 渐渐的,目光汇聚向抽烟的莫闻山,想着老爷子拿拿主意,是回去调查调查还是装作啥也没发生继续赶路。 或许是人姑娘伤透了心,长久的等待看不到希望,她妥协了,嫁给了一直追求她的学长。 所以这才是命越算越薄的根本原因。 “那么个大活人我能看不见?就算风雨再大,掉水里也得有个响吧,你们谁听见了?” 千万别怀疑底层人民的语言总结能力,古往今来太多深奥玄妙的东西,都被老百姓用最接地气的几个字完美概括。 总结——人们往往只是想听自己想听的东西,如果算命老头说你能当大老板,大哥肯定会说你真是神仙在世。 大哥愣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蛋子。 又比如重要性自觉性紧迫性主动性,用老百姓的话就叫做考核。 也正是那个年代,无数新的思想冲击着他的心。 对象真是个好姑娘,见啥办法都劝不住后便拉着大哥去算命,那算命老头说你小子啊会有偏财,但不是做买卖的料。 终于又到了抉择的时候。 “师父,您老啥看法?” 批卦嘛,无非是问吉凶看运势。 举个例子,也是个算不上典型的小故事,如有雷同以你为准。 看事师傅也不装神弄鬼,实实在在说自己没道理看错啊,你媳妇儿不是属牛的? 他成家后非但不消停,反而愈演愈烈,他疯狂的去尝试打翻身仗,期间疯狂的去算命算运势。 按道理,是没看错,按八字看这大哥的‘命’确实好。 如此看来,能瞒过他们五人的眼睛,足见此事有多离谱。 显然他不敢再瞧不起看事师傅,然后虚心请教。 这句话杀伤力极其巨大,一瞬间让大哥想起了很多往事,也破了大防。 说人一生的命运好似高低起伏的线条,那些起伏的拐点就是你每次所处的抉择路口,批卦也好占卜也好,预测也好,占卜也好,说白了就是为了趋吉避凶,让下滑幅度小一些,让上涨的幅度大一些。 “我现在更好奇的是怎么过的河,就那场面,浪里白条来了都得淹死,这要有这种神奇的撑船技术,说他是在天河里给玉皇大帝开船的我都信。” 它讲的不是玄之又玄的冥冥天道,而是说透了人性。 见此情形谁也不敢多留,赵三元担心师父的安全,想让老刘带着师父先到安全的地方,可人家老爷子反应比谁都快,早就骑着毛驴儿到了安全距离,一时间让小赵同学大无语,一般来说危险时刻都是师父护着徒弟吧? 有惊无险下,哥几个总算安全离开渡口踩在土地上,期间只有赵三元脚下一个踉跄,甩丢了一个包裹,但问题不大,里边是都是哥几个换洗的裤衩子,几天不穿没啥事。 一一一.二五三.二零一.一九五 将自己的命运假与他人之手之口,本身就是一种自我否定,失去自我,试想下某个人自学了这这那那的卜算办法,然后越算越沉迷,恨不得出门迈左脚右脚是吉是凶都要算一卦,那这个人跟疯子没啥区别,整个一魔怔人。 这时一根皱皱巴巴的烟卷递来。 后来的年轻人绝对会认为他是疯了,可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点,那个阶段,当兵真不会被人高看一眼,有的时候反而会被嘲笑老土,哪有学国际贸易前景好? 高考了,也考上了。 “咳咳咳——你烟搁哪了?咋抽起来一股馊味儿?” 大哥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拍下一张票子说大师你水平不咋地,几样没一个说对的,然后起身就往外走。 用老百姓的话来讲那就叫命越算越薄。 看事的师傅肯定不乐意啊,虽然岁数不大,可毕竟是吃这碗饭的规矩摆着,你要觉得不对那你就别给钱,事后看能不能擎得住就完了,既然给钱那就给明白了,一张不是打脸么? 比如新水平新境界新举措新发展,用老百姓的话就叫做折腾。 莫闻山磕了磕老烟枪,虽没有表明,但他一如既往的欣赏刘芒泛。 一座破败的雨棚中,老康脱掉外衣拧水,三七分的油头早就成了片汤,不复以往那种精致气质。 姑娘意思是哪怕你没有钱也无所谓,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趁着学校还没开除你的学籍赶紧回来念书,以后都会好的。 大哥他不想么? 魔怔状态下再好的命数处于上升期的拐点,你的上涨幅度也会被削弱到最低,而下降的幅度会增到最大,反之是相同的道理。 这就叫大势。 大哥小时候家庭条件一般,学习很好,重点高中稳定前三名,那个年代就算不是天之骄子,也是人中龙凤了。 买卖做起来了,大哥去边境倒腾洋破烂,也就是倒爷,还别说第一单就大赚成为了万元户。 虽然有太多的疑问没有找到答案,可赵三元生怕老康掉河里,这特么要是掉进去,除非海龙王亲至否则谁都捞不回来。 老百姓真的懂河洛命理阴阳五行么?懂的人肯定凤毛麟角,但命越算越薄这句话有着难以辩驳的大智慧。 大哥是个犟脾气,他不信邪,尤其是成功过的他更加不信邪,觉得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干别的买卖一样能成功,却不知道金子稍微遇到一点点的灰尘就别想亮起来,况且在做买卖的领域你真不是金子。 腿脚最好的秀才第一个上前拽住老康,刚把后者拽到渡口上,突然一股波涛将木船打翻,威势骇人。 如果只是靠新闻和留言,效果不会有多强,要命就要在大哥有个发小,老话说那叫叩痞子、挂马子、追疯子、操傻子,实打实的不良少年,可人家去边境跟老毛子倒腾洋破烂,短短几年赚了几十万,钱跟大风刮来似的。 “走走走!快走快走!” 那地方一定是关键! “三元,你是最先转身往回看的,真没看见那个撑船的艄公?” 这不是说老康他是懒批,摇卦那么牛都都懒得问吉凶。 但每次都要抱着坐火箭的态度,不要下滑只要上升,甚至是直线上升的想法,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国策来了,严抓海关,很多灰色地带彻底成为了黑色,说白了就是不允许走私和夹带方式进口他国服装等等。 没用,大哥是王八吃秤砣。 是老刘,哥几个除了三元以外就他抽烟。 就像是一本有精彩故事的好书,被硬生生变成了几页纸那么薄,书还是那本书,可又不是原来那本书。 两点。 他也爱这个好姑娘。 换做是正常人遇到这件事都得头皮发麻,难以言明的未知恐惧感会萦绕心头。 “起卦。” 可能是为了证明当初说他不行的那个老头是错的,也可能是为了证明给不知身在何方的她去看,反正大哥一直没消停,甚至是自学了梅花啊小六壬啊这这那那的给自己算,直到找到眼前的年轻师傅。 “有的抽就不错了,挑三拣四的。”老刘也掏出一根烟点燃,但卖相上看肯定没有他给三元的那根好,“老爷子的意思是别着急,踏踏实实仔细回想,任何事老天爷都会给咱们或多或少的启示,就像那个撑船的艄公,咱们权且当他真的存在过吧,你还记不记得他说过啥话?” 怎么说也算是行家里手,却没想到捆在一块都有看不明白的诡异事件。 可他觉得自己不配,一定要打个漂亮的翻身仗然后八抬大轿。 如果用常规思维想不通,那只能归结于不可控性的灵异事件。 因为拿毕业证的速度赶不上社会发展的速度,听说是条狗下海经商都能赚大钱,按部就班的工作是大煞笔。 奈何出了太多的岔子。 但读了不到两年,大哥急了。 重物落水声音绝对没有听见,没有一点点防备,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天地良心,人家姑娘真没提前通气,可大哥就是不相信。 “没看法,就现在渡口的德行,有看法能咋地?伱们是敢下河去找还是敢在那开坛作法寻人?” 这事他当然不敢跟家里说,但他在学校里处的对象知道,苦口婆心的劝他想做买卖也别休学。 源自于人的贪心和不甘心。 说有个大哥来看事,普通人眼里条件算好的那种,但开口没有具体问哪一方面,就说随便看看。 这看卦的人呢就说啦,说大哥你婚姻幸福,事业有成,应该在衙门里当差,而且还是武官,除了肺子和肾脏不太好,其他都不是啥大问题,踏踏实实别狠折腾就行。 可事实上去批卦算命的人,一辈子往往不会只算一次,很多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说到摇卦,老康当得起老手二字,只是他摇卦的次数非常少,一年到头好像都摇不上三两回,距离他上次摇卦还是在离开家之前,算算时间半年差不多了。 听到这里,大哥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然后他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说自己还有没有机会。 第307章 红白撞煞 第307章 红白撞煞 说一个人选错了无数次,走了无数条弯路后,批卦算命到底能不能改变时运? 请不要小看这个问题,可能不久的将来你就能体会到其中滋味,亦或是你身边恰好有这样的人。 问题的真谛其实不在于能否改变时运的本身,之前说了人往往只是想听他想听的东西。 人生这条路无论你怎么选,都会有遗憾。 哪怕算命先生真能帮到伱,你确定自己能深信不疑他所说的话? 语言的能量奇妙无穷,相同的话不同的人听到会有不同的理解,因此在对应到个体上会有不同作用和结果,说人敏感有人觉得是敏锐是褒义词,有人觉得是脆弱是贬义词。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回首说不定才发现那其实是命运的馈赠。 可走着走着,最前面的秀才渐渐停下了脚步,他看向两侧林子紧皱着眉头。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吕秀才急得都快哭了,哪怕是一身的佛门正法,他此刻都腿肚子哆嗦,明白情况有多危险。 在即将天黑时候,成亲的和出殡的狭路相逢,那不用多逼逼,就是他妈的冲活人来的! 老康自然不是魔怔人,其中道理他打小就清楚,所以轻易不批卦,要批就全力以赴。 通俗了,但没有易懂,赵三元脑门上的问号越来越多。 什么意思? 吃席的感觉? 特么的谁懂啊! 打? 那不是有大病么? 人家没招你没惹你,上去就咔咔一顿干是吧? “让路。” 有康哥并肩,吕秀才心里踏实了许多,就像说的那样,后者也没有鬼打墙的感觉,所以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没底,搞不懂‘被套住’的感觉具体是什么。 因为它们知道一旦被红白撞煞给套住,就不要试图逃离。 闻到饭香就对了,又是白事又是红事肯定要大开宴席,然后用一些方式方法引诱活人往套里走,等时机成熟后红白双煞出现收人头。 赵三元满脸不乐意,心想你整准了再让我呲啊,被雨浇到很难受的好不好。 ??? 首先是红煞,必然是在成亲当天惨死的新娘子,大喜之日香消玉殒,怨气想想就知道有多厚。 “上泽下坤.师父是萃卦.” 循声望去,发现在身后行来一队人马,人人大红喜服,个个吹拉弹唱,即使是在雨中都不显得有丝毫狼狈或不适。 意思是占卜的时候第一次求稳,冥冥中会给你答案,并且第一次是最靠谱的,不信你就别玩,反正一件事千万别问太多遍,总问他爱不爱我他爱不爱我,结果是总会让你汗流浃背。 要么别卜,卜了就按天意去做,犹犹豫豫反反复复只会有害无益。 一阵凄厉的唢呐声由远及近,从另外一个方向传来,声音让人闻之惊悚,听之寒凉。 一是大大的囍;一是大大的奠! 红白撞煞! 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 “这是冥婚吧?老刘你以前干没干过类似的活儿?” “妈的.怪不得秀才你能闻到饭香.是真特么要吃席了”赵三元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六十四卦之山水蒙,里边有一句卦辞——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 有钱的饿死了,没钱的活着,各取所需,究竟谁赚了谁赔了,是双赢还是双输,很难下结论。 这是先决条件之一,还需要大风水来配合。 河洛命理等等只是一种尝试让生活变得更美好的工具,而不是变成为它而活的行尸走肉。 啥叫期待和抗拒并存?这不互相矛盾么? “我知道你小子有文化,但还是请你说人话。” 这种煞局可不是谁都有幸能撞见,它所形成的条件非常苛刻。 此方天地格局需要颠反生死门的丘陵平原地貌,阳木阳土阳泽,丑艮寅震生门,十四山对到了死门二十凶星天常星。 只见迎亲队伍正对着的方向竟出现了一支披麻戴孝的送葬队伍,纸钱漫天飞洒,白旛肆意飘动,同样不受风雨影响。 “秀才你最先感受到的还是你来说吧。” 海了去了,所谓的xx青年恨不得一天给自己批个百八十次,甭管各种卦辞记不记得住,反正必须得批,不批就浑身难受,还有那种拿着自己的八字恨不得在百八十个群里询问前路运势的,都属于魔怔人。 “都搞不懂是啥原因,也没办法对症下药啊?顶多死马当活马医。” 上泽下地,大水泛滥淹没大地,跟当下环境非常吻合,会出现危机四伏和多方斗争,想要破局就要顺天而为,勿恤,往无咎。 而白煞必然是跳水悬绳死亡的青年人,好比说水鬼就是溺死后的阴魂,一般水鬼在不下雨或是附近没有水的地方无法出现,唯有实力强劲的水鬼才能被称为白煞。 事实上连莫闻山都没有碰到过红白撞煞,因为形成的条件太苛刻了,不是人力所能及。 如此一来,你认为命是不是真的越算越薄? 那位大哥还算有救,原因是以前没人这么喷他。 老爷子主动让了路,小哥几个都紧随其后,看着诡异的迎亲队伍,赵三元不由得回想起秀才说的话,怪不得有种要随份子吃席的复杂。 赵三元来了兴趣,揽住他刘哥的肩膀好奇道:“啥规格啊?” “是有点不对头.” “那咋办啊康哥?我感觉咱们越陷越深了。” 有老爷子拍板,接下来的行程算是定了下来,目标南月村,倒要看看那里有什么,是否能找到有关于神秘‘艄公’的线索。 老刘向着迎亲队伍努努嘴,“很简单啊,你照比活人就知道了,一般嫁娶弄五六个吹拉弹唱的就够了,你再看看对面,好家伙光拉二胡的就五六个了,再看那花轿,正儿八经的八抬大轿,先别说话了,怕惹到它们不高兴。” 赵三元没有拒绝,毕竟谁都不想一直被雨淋被水泡,随即他站在前边提枪扫射,后边的老康掐诀起咒。 老刘没这么乐观,他抬头看了看依旧灰蒙的天空,鬼知道这场雨要下到啥时候,可能是职业病犯了,他小声嘀咕道:“这种日子尽量少干点红白喜事吧.” 有道是亡者上路,生人回避,也就是赵三元等人个顶个的是行家里手没有多少恐惧,换做一般人吓都被吓死了,还有心情唠嗑? 忽然! 一一一.二五三.二四四.二三二 少么? “合着我刚才亮鸟白亮了是吧?” 首先来说何为煞? 一般邪祟害死几个无辜人只能说是凶戾的脏东西,大概率会受到天道天时天威罚,地道地利地载惩,人道人和人法诛,能到煞的级别,必定不一般,好比说化煞起棺,这种程度的化煞条件就不少了,而红白撞煞更苛刻。 “嗯如果说鬼打墙是在同维度打圈乱转,那么现在咱们好比是螺旋下降,不光被死死套住,还越陷越深,心底里最直观的感受是某种期待和抗拒.” 赵三元越听越迷糊,这都哪跟哪啊? 啥叫维度? 够苛刻了吧? 但还是不够形成黑白撞煞。 莫闻山收起老烟枪率先走出雨棚,“趁着天还有点亮堂,抓紧赶路去南月村,管它是胡辣汤还是羊肉烩面,先饱餐一顿再说。” 只注重代价和回报,更多的甚至完全不知代价,这些人哪怕沉下心来别那么功利认认真真学一学,其实就会发现老祖宗早就把道理说透了。 “不知道,但估计不太行,这个局随时都在变.” 可持续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感受到任何变化,赵三元一看这哪成?再下去都要尿血了,便收枪入库,询问老康到底咋回事,显然这不是什么鬼打墙。 啥叫螺旋? 必须要再结合山火暴雨泥石流等天灾,或者人祸导致的惨死,男女双方一定要属火属金,那么在火生土土又生金,在五行把门上形成了又冲又克又生又死的逆天格局,以阴阳五行为基础修炼的大部分术法等都会对其失效,轻则十里,重则几十里内都会受到影响。 莫闻山牵着毛驴儿往道路边缘靠,其实他更想进林子里,奈何路太泥泞,根本上不去。 然而无论是赵三元哥几个还是莫闻山老爷子,脸色都为之一变。 “意思就是中招了是吧?那咱们原路返回行不行?” “康哥,不对劲儿啊,我闻到饭香很久了,可愣是找不到村落,而且我咋感觉咱们被套住了。” 众人收拾妥当后,再次冒雨往西南方向走,道路上泥泞不堪,如此一来就体现出毛驴儿的重要性,哥几个都暗想着幸好没在北岸把驴宰了换钱,否则随身行李真没法背。 又走了小二里地,这回老康也停住了,表情非常迷惑,大脑显然在进行着飞速思考却没有思考出任何结果。 可想而知这种状态下早就谈不上个正常人,变成实打实的魔怔人。 漫天飞洒的花瓣非但没有增添几分喜庆之感,反而充满了中式恐怖,但看一眼就瘆得慌。 “萃卦啊?那稳了。”赵三元还以为会抽到下下签或者是中下签,没想到老康摇出来的是中上,从卦象来看此行问题不大。 童子尿不稀奇,稀奇的是陈年童子尿,年头越久的童胆子,他的童子尿越有劲儿,不是让哪个小孩哥呲点就管用。 “对了!有种类似的感觉啊!随份子知道不?就是那种感觉,吃席很期待,掏钱很抗拒。” 因为这些就他妈的不是人! 有一个算一个,根本看不清脸上的五官,严格来说根本没有脸,永远处于变幻扭曲中! 有些东西哪怕没经历过,却也知道相当棘手。 到了哥几个这种级别,懂的多了知道的多了,就会更难受。 简而言之红白两煞威力极强。 “你找三元到前边呲尿试试看。” 正当吕秀才被弹脑瓜崩满脸委屈的时候,四面八方突然响起了嘹亮钹声,震的哥几个浑身一机灵。 老刘的话总是这么接地气又充满了人世间的无奈。 批卦算命的要么捧着他,要么说的话让他不爱听,但根本原因还是他有正常人的脑子,能被骂醒,有的人连被骂的价值都没有,永远活在魔怔世界里一天劈八遍卦。 实际上后边的老爷子早就感觉到了,只不过他没有点明而已,顺其自然。 迎亲队伍没啥值得稀奇。 吕秀才他确实很难把感觉说明说透,因为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怪之又怪。 两方生死门相遇,又恰好遇到极其严重的血光,这些厄阴极重的怨灵就会附带罕见的破土煞气。 这种态度才是最正确的态度。 然后是阴木阴土阴泽,未申巽坤死门,十四山对到了生门二十四吉星天格星。 如此怪诞的场面,赵三元再无轻松表情,其余哥几个包括莫闻山都脸色急变。 菩萨畏因,凡人畏果,高人往往是既畏因又畏果。 “干过,搭骨屍的太多了,有钱的死了,没钱的活着,各取所需呗,一年到头我总会干几个,可这种规格的我真没见过。” 这位大哥显然不清楚这个道理,但凡选错一次他都不至于活的这么累,除了蜜汁自信以外,他对河洛命理的沉迷非但没有改良运势,反而一天比一天差,越差越执着,现在每小时都要卜一卦问吉凶,是吉,再不靠谱的事都去做;是凶,就算粑粑快拉裤兜也不去蹲坑,不吉不凶的看心情。 “啥是死马?” 没有什么一惊一乍,也没有什么狰狞恶魔,可就是能直达你心灵最深处的恐惧感。 到了郑县西部还算可以,路上倒是碰见零零散散赶路的老百姓,询问南月村的位置后继续赶路。 而这都归结于老康卜出的卦象。 或许是错觉吧,他总觉得不太对劲,像是进入到某种怪圈,走在最前面的他感受最深。 你躲不掉逃不掉! 要么硬接,要么等死! “师、师父.咋办您老拿个主意啊” “拿个屁!老子也没遇到过红白撞煞!” 点我脱单 点我脱单 免责声明:本着扩展读者范围,帮助新人作者推广的原则,进行了一次互相章推,感谢读者们的支持和鼓励。以下书籍排名不分先后: 《爱发微博的我,成了职业通天代》作者血流三千尺,三江+强推+大封推+精品。 lol\/金手指\/勤奋\/热血 “看的太多的摆烂和不珍惜,一开始,秦浩只想对得起自己的付出。” 《我在现代留过学》作者要离刺荆轲。三江+强推+万订精品+主编力荐+畅销。 历史\/两宋元明\/宋茶宗 “所谓天子者,父天母地,为天之子! 或曰:天子做民父母,以为天下王! 而朕,曾为天子!” 《庙祝能有什么坏心思?》作者涤烦君,三江+精品+畅销+大封推。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女强\/npc\/面甜嘴毒\/赛博灵异“震惊,我妈竟是恐怖游戏的副本boss。” “说实话,我还是喜欢他们作为黑子时跳脚的模样。” 《我本红尘浪浪仙》作者:废纸桥,三江。 仙侠\/神话修真 “遭到诡异之力入侵,夺取诡异能力为神通。” 《这个封神不正常》作者:逆子多多,三江+精品+畅销精选+玄幻大封推。传统玄幻\/封神同人\/无洪荒\/主角养成\/原创反转“套用封神演义的世界,糅合山海经、华夏原始神话,一路逆袭,血染八荒,开拓人族为主的新世界!” 玄幻\/无敌流\/智斗 “许多年后,神佛们发现,这三界诸事繁多,却总跟那该死的红衣庙祝扯上关系!” 游戏异界\/原创异界美食\/冒险\/反转 “我以誓言为剑,荣耀为盾,登神十阶,一步一阶,位临至高……什么?你信了?哈哈哈,你还真信了!感谢你的信任,因为,相信即真实!” lol\/系统流\/轻松\/搞笑\/无敌流 仙侠\/轻松向 “本是浪荡子,就是爱红尘。偶误入仙道,只做世上人。” 一一一.二五三.二零一.一九五 《什么叫红温型上单啊》作者微波炉热可乐,三江+强推+主页左封推。 《灵植:我有词条面板》作者彼时天青,萌新作者,天青菜菜大佬带带。 《九泉之上人劫地灵》作者敖青明,女频大女主,笔下白茶荣耀二星。 “吾名宋河,希望用灵植改变世界,吾在万界种下无数种子,收获的是希望。” 考据\/真实\/脑洞大\/盛唐文\/剧情严谨 “写尽盛唐千古事,一曲挽歌送英魂。” 《我本边军一小卒》作者四月花黄,三江+精品+一字千金。 《无限诡异游戏》作者笑讽嘲,悬疑分类遗孤,百万打赏作品。 灵植\/养成\/种田\/非打斗 《诡异世界,我能敕封神明》作者第九天命。三江+强推+精品+主编力荐+畅销。 悬疑\/无限\/无女主\/原创副本\/变格推理 “司契此世不是神明,可诡异游戏早已为他备好神位,并用死亡的飨宴迎他归来。” 《盛唐挽歌》作者携剑远行,三江+精品+后期猛发力。 种田\/穿越\/系统\/庙堂江湖\/腹黑 “夫天子者,宁有种乎?兵强马壮为之尔!” 《推理已死》作者蜘手彻,女装大佬,善用案件逻辑线将书籍完成闭环。 日系\/群像\/纯悬疑\/无女主\/黑暗\/设定系社会派\/无超自然 “食材腐化的热汤在炙焰上滚动着,自诩神明的恶魔却将其称之为美味。” 第308章 水火 第308章 水火 问,遇到红白撞煞怎么办? 答,微笑面对。 因为道祖来了都躲不过去。 既然横竖都是个死,不如点根烟祈祷下辈子要生在罗马而不是生而牛马。 莫闻山是强,但肯定没有道祖那么强,他知道绝对躲不过去,对面就是奔着活人来的。 红煞与白煞冲着中间几人同步前进,速度并不快,可小哥几个全都浑身紧绷,压力空前。 “郎君你说此话啊~”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但小臂上鲜血淋漓的伤口,昭示着一切。 而且必须得说这段二人转真是够扎心。 心经,但不是玄奘法师翻译过的版本,一字一字都承载着神奇力量。 终于,他摸到了那盒火柴,一边掏出来一边尽可能的坐起身子,奈何空间太小,他最多只能靠起头和肩膀。 自身的困局,未知的恐惧,兄弟的安危。 “四处搭炮台啊~” 老话说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赵三元也是第一次从里边看花轿。 赵三元怒骂一声后赶紧祭出坎丙尾十八解水,没有立马陷入火海当中,可就算是八抬大轿,里边的空间也不够折腾的,早早晚晚会被烧死。 有些时候不该用冷静与否评价一个人的高低。 别人当着你的面抽你父母的嘴巴,你能跟父母说反击打人会被判互殴所以忍忍么? “敲这么大声怕嫁不出去是吧?” “小狗还贼拉厉害啊~” 赵三元将两张黄色符箓搓成两根竖条然后塞进耳朵中,再掐诀起咒。 是棺材就好说,曾经问过刘哥万一被关在棺材里该如何自救,有钉的没钉的,他刘哥都给出了方式方法。 虽然赵三元总会搞出一些很新的东西,但不得不承认总是能起到意想不到的好效果。 空间也不小,毕竟是八抬大轿,市面上能使用这种规格的花轿,怎么说也得是个地主老财家。 “郎君你快他妈来啊~” 经过处理的铜锣声与喜乐斗了个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 赵三元正嗨着,忽然发现花轿内壁渗出一成红色液体,又很快凝固成型。 “小奴家他妈的不爱听啊~” 短暂的沉默后,吕秀才选择再次燃烧火柴。 “月儿发了白啊~” 看着从一点火苗扩散成小团火焰,吕秀才眼睛都不眨一下,紧紧盯着周围的倒影。 “那天并哪夜等你到——哎哎哎?怎么事儿?” 而赵三元来了脾气不光要去明知山,还转找那只虎去硬钢,单打立棍。 “啸日——啸日——我特么日你老母!” 砰的一声闷响。 “别动!!!” 无论赵三元闹的有多嗨,都不能更改红白撞煞的可怕,不光厉害在你破不掉,还厉害在逃不了。 吕秀才就是例子,他这两步走的,阎王看见都得直摇头。 花轿里的赵三元更是来劲,看谁压的过谁。 砰的一声,他被‘撞’进红煞的花轿中。 论玩埋汰,打小就是坏小子的他谁都不怕。 但红白双煞的存在昭示着此间大风水发生剧变,从龙欲其聚,不欲其散变成了龙欲其聚,也欲其散。 虽然问题很傻吊,但关键时刻真的有用。 “天地运灵!日月合形!” 既然暂时改变不了外界,那就先改变自身,冷静清醒一下再说。 得亏是莫闻山喊的快,没让吕秀才踏出第三步,因为红白双煞距离几人已经近在咫尺,撒的花瓣和纸钱密密麻麻。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在绝对幽闭的空间中,任何动作对体力的消耗都要更剧烈,因为对精神压力会无时无刻增加你的负担,哪怕像是秀才这样的高手同样难以免俗。 单说六十四卦里,萃卦绝对算得上中上吉,现在一看跟闹似的,谁家吉卦能碰见红白撞煞? 手指疼痛感稍稍缓解一点后便拿出老秤杆,尝试挑起花帘,岂料它不光炙热,还沉重如山,怎么挑都挑不开。 “我去高处!”吕秀才抓着一个包裹往斜前方冲,里边装的都是他常用的法器,他想到高处去敲击云板或地藏磬,能镇住红煞白煞一时半刻最好,镇不住也要吸引注意,让其他人趁着机会想办法脱离。 “别他妈累坏了你身体啊~ “鸳鸯绣枕留情意啊~” “这特么能是萃卦?” 人下意识的第一选择,往往是他性情最真实的写照。 吕秀才感觉自己被撞进了某个密闭空间,脑壳被硬物磕了好大个包,四周漆黑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 吕秀才燃起第三根火柴的时候,就见到棺材缝隙向内部渗水。 但与白煞那头吕秀才不同的是,那边寂静的可怕,这边吵闹的让人烦躁。 莫闻山厉声大喝,但还是晚了一些。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他还是保持着背靠的姿势,并没有躺在无尽黑暗的空间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跟个虾米似的扭扭歪歪,期间外界没有一丁点的声音传进来,极致的安静,静到伱发狂发癫。 事实证明吕秀才的选择很正确,他破了白煞在棺材内的精神折磨。 红绸彩缎,绣金飞霞。 吕秀才稍稍松了口气。 之前说人下意识的第一选择,往往是他性情最真实的写照,遇到困难时的应对态度同样可以。 “助吾道法,元合元真!” “呼——” 心肯定是好心,论热血和奉献,秀才不比任何一个人差,他知道再不做点什么,那红煞白煞就他妈要骑脸了! 第一步,红白双煞诡异的拉近两丈左右的距离。 “你家墙又高啊~” 但吕秀才已经做好了准备,在对方吹风的刹那,他倒持降魔杵往左耳后方狠狠刺去。 蜡! 许多地方依稀能看到‘囍’字。 二胡唢呐铜钹等等,交响乐仿佛就在耳边奏响,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没有技巧,全是感情,含妈量极高。 “露出了菊花香啊~” 病急乱投医这句话适用于任何人,吕秀才并不知道他这个好心的代价有多大。 火柴燃起,在燃烧到最明亮的时候,吕秀才看清了周围,确实是个密闭的狭小空间。 一一一.二五三.二四四.二三二 这跟会多少本事毫无干系,冷不丁这一下子只要是个人就得麻,更何况是此情此景,吕秀才在发现了周围情况后,高度紧张感降低了一些,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在耳边吹风吹灭了火柴,恨不得能把人活活吓死。 “噶雅他嗡,噶帝噶帝,波呐噶帝,波呐桑谟” 而且还不能细想,越往深想越惊悚,棺材就他妈这么大,到底是啥鬼东西在吹风? 吕秀才此刻最强烈的欲望就是回头去看看,奈何空间实在太狭小,他连侧头都很难做到。 “嘶!!!” 紧接着他尝试了许许多多的办法,甚至还奢侈的打出了一发三皇剑,但依旧没啥卵用,花轿还是那个花轿,喜乐还是那个喜乐。 咒持着持着就变成了爆粗口。 只见吕秀才往前踏了两步。 可木板消失,难道不该有光亮照射进来?最起码也该有点声音吧? 一次又一次的异状让吕秀才心态渐崩,他明白很多术法对黑白撞煞毫无用处,但直到此刻才明白这种无力感,完完全全被拿捏。 “你也难舍我也难离啊~” “两耳暴聋!如闻潮汐声!” “天真元应,合应天真!” 但还不够,如果白煞仅仅是这么点能耐,又岂能让莫闻山都感到棘手? 中招了! 他在身上左右翻腾,想找一找火柴。 “哪个犊子才不愿意来啊~” 正当吕秀才想摸出降魔杵,准备沿着缝隙看看能不能把棺材板撬开的时候。 因为他一刺之下非但什么都没有刺中,刺空后肩膀和脖子忽然一轻,就像是有人忽然抽走了木板! “牙床上解开了香粉袋啊~” “天道敕降!急速为灵摄!” 眼睛只要不瞎就能看出来是啥东西。 招风耳清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耳边吹了一阵风! 霎时间把吕秀才吓得汗毛倒竖。 这不是错觉! 棺材好像被泡进了河里一样,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活活淹死在棺材里! 几乎可以断定身处的位置是在白煞的棺材当中,虽然不清楚接下来会遭遇什么,但想离开这里首先要观察下有没有棺材钉。 几乎脸贴脸,也就谈不上什么安全距离,严格来说这在此方天地中就没有安全可言。 虽然赵三元不知道用魔法打败魔法这个宇宙真理,但他确实喜欢当面锣对面鼓的干。 很快,喜乐的声音调高了好几个调。 吕秀才越是心慌,就越能从无尽黑暗中感受到压力,恶性循环。 第二步,硬生生拉近了五丈。 周围无尽的黑暗中又仿佛有无尽的延伸。 火柴熄灭! 赵三元亲眼瞧见兄弟被‘撞’进了白煞棺材里,条件反射的要去救人。 不出意外,火焰再次被吹灭。 是在棺材里? 还是在其它更恐怖的地方? 人家红煞归根结底都是红事儿,赵三元倒好,唱的是俩偷情男女。 没办法,这招没用。 噗通! 黑暗中,吕秀才杀气腾腾的眼神瞬间变换成懵逼和费解。 “玩不起就别玩!” 用人话说就是全他妈乱了套,不讲方式方法贸然行事,就会出现意想不到的糟糕结果。 几乎是在吕秀才被水淹的同一时间,赵三元这边的花轿里喜蜡燃烧,仿佛是孙猴子掉进了炼丹炉。 吕秀才用他擅长的方式让自己越发狂躁的内心冷静下来。 他的位置最要命,他听到了老爷子的声音遂停下脚步,可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眼中‘奠’字越来越大。 唱的是怕你爹洋炮嗨,实际上赵三元他唱的最嗨,他越嗨,花轿就抖动的越厉害,估计红煞本源要被气炸了。 只不过赵三元没心情欣赏,他伸手想要掀开花帘,刚刚触碰就猛的收了回来,触碰到的手指出现了灼伤,那花帘竟然比火都要炙热。 之前说了何为煞,也说了红白撞煞出现的罕见型和煞局形成后的危险性,这个局便是一方大风水,说白了就是聚和散。 吕秀才因为好心被白煞拿捏,赵三元也是差不多的下场。 外界。 比如吕秀才,他明知山有虎,不去明知山,用其他办法达成目标。 “你要让我来啊~” 当刚刚吕秀才的心灵备受折磨的时候,外界同样有着变化。 这个节骨眼上花轿内部出现大面积喜蜡,相信不用多说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光靠蛮力绝对没用,否则老爷子早就上了。 不是他们不想尝试用些办法应对,实在是红白撞煞的名头太响了,都知道很多术法对双煞毫无用处,举个浅显易懂的例子,就好比你手里拿着机关枪是很厉害,但你要突突的是一座大山,结果可想而知。 咋咋呼呼的吹拉弹唱是吧? 行! 赵三元放弃了用传统术法去破红煞,而是掏出了个小瓷瓶,将里边的公鸡血全都涂抹在了铜锣面上,然后站在花轿内彻底癫狂,反复敲击铜锣,一边敲还一边唱二人转。 “净跟我扯那假虚情假意里根冷啊~” 他快要快要被逼疯的时候,用降魔杵刺进了自己的小臂,剧烈疼痛压制过了内心的惊恐,瞬间冷静了大半。 赵三元对老康之前摇出的卦象嗤之以鼻。 自己会的术法很多,可时间不允许一一尝试到底哪一个对白煞管用,真不敢确定自己到底啥时候会被逼疯。 倒吸凉气声格外清晰,这是吕秀才自己的声音。 “叫声郎君你快点休息啊~” “就他妈怕你爹搁那洋炮嗨啊~” “呼——” 刺耳喜乐疯狂折磨着赵三元的神经。 气聚成形,气聚物生,聚中有散,散中有聚,因此风水大师都强调聚气。 吕秀才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粗犷,他有太多的理由无法冷静下来。 自己到底在哪? 莫闻山带着康木昂和刘芒泛蛇皮走位,没有被双煞庞大的队伍撞到,这么做确实能保证一定的安全,但没办法去营救赵三元和吕秀才,都知道时间紧迫,双煞内部一定危机四伏。 “小康小刘,听我吩咐准备抄家伙上。” 第309章 开轿破棺 第309章 开轿破棺 由内向外的变量只能是奢望,此时此刻莫闻山自问如果被双煞撞到都心里没底,谈不上有绝对的把握能破局,更何况是两个小辈儿。 人为制造出的红白撞煞倒是有自信轻松解决,可眼前的双煞显然不属于这一类,接近东大煞婴的状态,但要更邪门,不止是融合大风水,也可以说双煞本身成了此间风水。 煞局极其复杂。 光是莫闻山能确定的就有五六种,比如刺虎退龙、血盆照镜、弓背勾戈等等,寻常人遇到哪一个都会变成小可怜。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南月村。 都说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红白撞煞局内除非找到源头,否则难以消灭,那么利用复杂纠缠的混乱风水让它们的刀削它们的把又如何? 布置的喜气洋洋,但看不到任何人气,别说是人了,连条狗都没有,除了雨声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秀才全身除了脑袋瓜以外,皮肤都被泡的皱皱巴巴,小臂上的伤口溃烂发黑,脸色更是差到了极致,可见他在里边被折磨的有多厉害。 被拖行的吕秀才很听话,他回头看去。 去年豫省好像有旱灾,今年看样子是要涝了,年景真够糟的。 赵三元和吕秀才破棺破轿而出,看来性命无虞,就是卖相都不咋地。 莫闻山最想要的不是什么正义化身,替天行道,他的最优先级是两个傻徒弟,先把人救出来才是首要。 回归问题本身,几人使用的办法都不是直接攻击红白双煞来硬的,而是取巧削弱复杂煞局,所以伤不到双煞分毫,顶多是加以控制。 老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兜兜转转的还是来到了这里,看来是跟红白撞煞一样,躲不掉了。” 因为莫闻山要的只是一时半会的空档。 莫闻山猜测双煞波及范围比想象的还要大,方圆二三十里肯定有了,再加上没完没了的大雨,让双煞在局中有着绝对主动权,如此一来想解开最初的那个扣,难度可想而知。 要看清主要问题和次要问题。 至于红白双煞是否为祸一方? 又特么不是老子做的孽。 吕秀才急得都快哭了。 这对师徒动作几乎别无二致,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以自身为阵眼连踏武奇门,没有浪费老刘争取的机会。 熟悉的声音传来。 “这里肯定不是煞局的中心,没办法治标又治本,可话说回来,这无论纠缠了多少种煞局在里边,终究是逃不出风水范畴,那咱们就用风水的办法一招一招拆了它。” 白煞受阻,红煞那边同样遇到了问题。 “跑啥啊?” 景门!搬匣放! “呕呕呕——” 一眼啊,就一眼,秀才差点没吓尿。 再看赵三元也没好到哪去,乱糟糟的鸡窝头被火烧成了寸头,脸上有许多焦黑污渍,不止是头发,眉毛胡子更是一根不剩,脑袋瓜好像是个沾了粑粑的咸鸭蛋。 “咳咳咳——” 从渡河开始,南月村就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神秘,尤其是经历了红白撞煞后。 妈的在这个煞局中,红煞白煞就他妈的够离谱了,谁曾想还有二阶段! 说句百年难遇的煞局都不为过吧?到底怎么孕育出来的? 老刘也是满脸苦涩,之前他在雨棚里说这鬼天气可别有啥红事白事的,这可好,老天爷直接给上个狠活儿。 明白各种因素的限制,就知道当下场面有多难,也更会明白莫闻山说准备动手破局后,老刘内心的震惊有多么猛烈。 破? 咋破? 复杂纠缠的煞局中,弓背勾戈煞被破。 “就是这里了么?”老康习惯性摘下眼镜擦拭着,但这种鬼天气,擦出火星子都没用。 打过了有啥好处?那么大的因果谁敢背? 打不过就更不用说了,秀才和三元差点丢了小命。 急促的风铃声隐隐盖过喜乐丧乐,谈不上破了对方的声煞,但至少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老——咳咳咳——老康你别一直薅我衣领子——” 对豫中地界上的老乡们,一行人没有多少共情,因为他们在一座大石头前停住了脚步,上面的刻字有些模糊,能看出风霜在上面留下的痕迹,少说也有百八十年的历史。 因为此刻他们眼中的南月村头张灯结彩,大红绸缎大红灯笼大红喜字随处可见,显然是在张罗着红事。 三人连续上强度,从一个一个小风水煞局去削弱整体撞煞的煞局,抽丝剥茧,层层递进。 在无法以常理视之的混乱风水局中,此刻的师徒俩不止调动了奇门遁甲的力量,还借用了原有风水局中的混乱。 因为本来就不正常,这里就不是正常的空间。 这种煞局其实并不罕见,生活中很多房屋建造不当都会形成弓背勾戈,住的人会产生主损六畜、耗田产、生瘟疫、纠纷不断,破解的话需要在特定方位布置八白玉。 不是打打杀杀,也没有口吐芬芳,老爷子只是撑起块大红布站在白煞队伍的斜前方,红布四个角全部挂着八白玉。 思路打开,老康和老刘这俩聪明人顿时猜出了大概。 下一刻又是风云突变,无论是身穿喜服的还是披麻戴孝的都发出刺耳尖哮,可比刚才的声煞要邪乎好几倍。 花轿平放在下,棺材竖起在上,两者轰然相撞后出现了更加怪异的景象,相撞之处天河倾斜,炎火肆虐,当真是水火两重天。 要说南月村跟红白撞煞没关系,打死都不相信。 贯彻信念,把俩傻小子救出来便脚底抹油。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莫闻山身前的世界突然向右颠旋转了三十五度,完全不符合常理,牛顿来了都得抓后脑勺。 虽然你刘哥一直是喜剧人担当,可人家真不是随便玩玩。 一一一.二五三.二四四.二三二 霎时间磅礴大雨固定在半空中,红白双煞中的阴祟全部僵直,身体前倾六十度,整个画面有种诡异到极致的美感。 面前摆的是水晶七星阵和天机四神兽,对血盆照镜煞有奇效。 真不是我不相信老爷子的实力,问题是没法来硬的啊,到时候人没救出来,再把营救的人搭进去,到时候全军覆没万事皆休。 谁特么愿意跟红白双煞硬刚? 切身体会到原滋原味红白撞煞的厉害,两人宁愿被砍几刀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但不管如何,难兄难弟总算脱离了危局,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 保险起见,一行人选择在村子外围绕着圈观察情况,没有贸然进村。 赵三元满脸无奈,之前在花轿里为了对抗声煞一直敲铜锣唱二人转,不卖力气能有效果? 除此之外,轿内红蜡燃烧所产生的烟气是辣眼睛呛嗓子,被折磨程度丝毫不亚于被棺材灌水的秀才。 死一般的静谧。 尤其是那种做不到像英雄一样的善良坚韧,却要幻想自己有英雄那样的能力与气运并且不受任何道德束缚的人。 水晶七星阵和天机四神兽这类摆件,可以有效避免运势外泄,当然,摆放位置是关键,老刘这种属于魔改版,不止要防止运势外泄,还要反向再搅乱对方的运势。 好家伙! 姜还是老的辣! 既然心里都有了数,莫闻山也省得去啰嗦,大致交代了下关键细节后,便趁着红白双煞没有汇聚前率先出手。 这个圈子里,忌讳之一就是好奇害死猫,别好奇是异人高手的优良品德。 现在是红白双煞,鬼知道还能变成啥离谱玩意儿。 而这个空档的关键,正是喜剧人老刘。 说回一对难兄难弟小可怜,他们正想观察周围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时,却突然瞧见一个矫健身影如风般在面前跑过。 每一种煞局的解决办法,老爷子自是了然于胸,可就像吕秀才之前说的那样,这里的大风水小风水都乱了套,大圈套小圈分分又合合,真正意义上的剪不断理还乱,想捋明白乱局光用蛮力绝对不够,必须找到乱麻初始的那个扣,解开了它,其余的都不是问题。 跑了大概有小半柱香的时间,七拐八拐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儿后,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要么大雨磅礴要么淅淅沥沥,反正就没个停下的时候。 三个大字。 诚然,他确实没有遭遇过红白撞煞,但小徒弟和老友爱徒危在旦夕,做师父做长辈的必须要有担当。 砰——! 一声闷响! 便见红煞花轿和白煞棺材脱离了队伍,被‘搬’到了老刘那一摊的位置。 后边不远处就是红白双煞的队伍,在棺材和花轿被毁后,两拨邪祟鬼哭阴嚎,静止的雨水非但没有回归正常,反而以极快的速度‘刺’下,打穿了树叶刺碎了树皮。 莫闻山轻轻抖动红布,四串八白玉随之晃动,紧接着莫闻山回归正常,反倒是白煞队伍突然全体向一侧倾斜,处于正中间的棺材也有一侧砸在了地上,仔细看会发现有浑水从缝隙汇中渗出。 要么声煞源头消失,要么搬走,其余的办法都只能是缓解,比如安放铜制葫芦或麒麟风铃来吸收凶气达到一定程度的镇煞效果。 但对此,莫闻山和康木昂早有准备。 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红煞白煞消融于狂风骤雨中,混杂一处后又开始塑造某种未知的东西,显然没憋好屁。 风步风范的先不说,莫闻山每一次跑路的腿脚都会让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个七十来岁的老头。 效果显着。 因情况紧急,老康没太注意细节,才发现一直薅着老弟的衣领,但跑路最重要,他只是换了个位置,但没有改变拖行老弟的方式。 他站在红白双煞的队伍中间,一手拎着一串麒麟风铃,然后扭来扭去跟摸电门了一样。 没错,声音也是风水的一种,而且声煞非常厉害,对人的影响主要在精神和心理层面,会令人心绪不宁、烦躁难安、精神力不能集中,时间久了有可能在泌尿系统和生殖系统产生疾病,男科妇科都包含在内。 他看似是在用风水局去阻挡红煞的进程,实则根本目的是想找到此方天地内的阴阳正理。 五人加一驴撒丫子狂奔,没谁有兴趣想留下看看红白撞煞二阶段是个什么德行。 “薅不死你,被撵上就遭了,话说你在里边到底经历啥?嗓子咋还劈了?” 但这样就够了。 此煞是压煞的一种,轻则影响个人运势,重则影响家族运势,概率出现屋破人亡的悲剧。 “还愣着干屁?撒丫子撩啊!” 莫闻山头也不回的一路往西跑,紧接着是老康和老刘,不等两位老弟反应过来,他们一人拖着一个撒丫子。 只见老刘坐在路当间,掏出了好多小物件儿,然后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跟杂耍卖艺似的。 当老刘把水晶七星阵和天机四神兽排列出某种阵型后,他终于尝试出了破解刺虎退龙煞的关键。 “卧槽!秀才你别特么往老子身上吐!” “还说我!伱也别往我身上蹭黑灰!” 怪? 怪就对了。 老康内心也起了不小的波澜,可他只是震惊师父竟真有办法,却从没有怀疑过这句话的真实性。 “你自己回头看!” 维护正义是高尚的品质,可明哲保身也绝不该被唾弃,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不要妄图去道德绑架,更不要妄图去圣母双标。 老康的举动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最重要的,是很多办法对付不了,就算有也会投鼠忌器。 只要是天然形成的红白撞煞,背后绝对是大因大果,自有其理,而绝非对付寻常邪祟那般,这种的一旦沾染上,背后庞大的因果力量迟早会将你生吞活剥。 红煞花轿开始原地飞速旋转,甩飞了好几个抬花轿的阴祟,随着老刘的动作,花轿旋转速度都快出了残影。 体力比较充沛的老刘和老康从南月村外围两个方向饶了回来,赵三元沉声发问。 “怎么样?” 第310章 迷惑 “村子外西北方向有个池塘,东南方向还有个池塘,我在边上挖了挖泥土,发现形成的年代并不久远,都是十年左右,以前应该只是普通浅坑。” 老刘提供他发现的异样,而且能确定大致的年头。 池塘本身没毛病,这玩意儿在乡下随处可见,但狠就狠在数量和位置。 寻龙点穴中有一句顺口溜,叫宅前屋后都有塘,儿孙代代少年亡,如果这种风水局将个村子夹在中间倒是能分摊煞气,只不过早早晚晚会有人出事。 即便如此啊,即便那俩池塘真的有问题,也不至于让老刘苦瓜个脸。 事实上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南月村有两个出口,在另一个出口有个东倒西歪的长条形牌坊,牌坊外有几块大石头.” 赵三元眉头越皱越深,“我大概明白是个啥局面,很严重就对了吧?” 如果不严重,老刘不会这种死出表情。 大家或多或少都懂堪舆风水,而且老刘说的相当简单明了。 东倒西歪的牌坊,还是长方形的凶相,那关于门楼的煞局一下子变成了二合一,包含了意外危险、口舌是非、人际关系等等负面影响,久而久之,南月村命格相对较差的人会逐渐中招。 大石小石当门的坏处,用一句行话顺口溜就能解释明白。 前方水路及反飞,主必退妾又离妻,瘸跛孤儿随母去改嫁,顺水淫乱注定家人要生离。 要说化解的方法有不少,但日常生活中有几个老百姓能认清严重性?别说认了,首先信不信都是个大问题,能信几分,信了后愿意做出几分努力,都是问题。 社会上天然形成或人为创造出的风水煞局数不胜数,可事儿没摊在自己头上,那侥幸心理才是人们内心的主流。 “老康,看你一副吃了苍蝇粑粑的表情,怕不是也遇到啥事儿了吧?” “还别说,你还真别说,刚才我用望远镜朝村子里观察,发现有两颗很古怪的树。” 树的品种成千上万,树的形状更是数不胜数,那么古怪形状的当真会有大问题? 分情况。 根据老康的描述,赵三元知道问题不光大,而且很他妈的大。 怪树胖头又肿腰,奸邪小鬼都成妖,如处禄存祸患位,疾病肺痨没完了。 “一样两样就算了,这么多风水煞局堆一起,附近就没有懂行的人破一破么?” 吕秀才的话说出了哥几个的心声,真就是难上加难,再厉害的风水大师碰到这种破局挑战性的局面都得加钱,往死了加的那种。 那么现在摆在眼前的是进还是不进。 太多证据和指向表明这个在连绵暴雨中与世隔绝的偏僻村落有大问题,可就像附近看得见看不见的水坑一样,水太深。 虽然老康卜的卦象是中上吉萃卦,然而从卜卦到现在就他妈没好事发生,让人不得不怀疑老康是不是看走了眼。 哥几个犹犹豫豫,甚至连冲劲十足的赵三元都没有选择硬上,不看本质看表面,南月村的风水煞局没比刚才红白撞煞那一方天地简单多少,严格来说它们更像兄弟并煞格局,相辅相成,只不过南月村更接近整个混乱大风水的核心,也就是最初的那个扣。 全场最不当回事的是莫闻山,小辈儿们商量到底该怎么办的时候,他把毛驴儿脖子上的老铜铃卸了下来,换成了凸面八卦镜,然后趁着毛驴儿一个不注意,老烟枪烫在它的屁股蛋子上。 “呃啊!!” 毛驴儿吃痛下嗷一声惨叫,撒开四蹄往前冲,因为事发突然又速度太快,前边的赵三元根本没反应过来,直接撞飞到旁边水坑里龇牙咧嘴。 “你他妈——” 赵三元怒发冲冠,即便他的头发没剩下几根,正想给毛驴儿骟了的时候,却此间大风水的‘势’又发生剧烈变化。 当毛驴儿冲过老旧牌楼的刹那,它突然诡异静止不前,相当于一辆六十迈左右行驶的汽车在下一刻静止不动,惯性力量下根本无法做到。 但它做到了。 毛驴儿静止后浑身僵硬绷直,像是石化般倒在地上,身上毛发哪怕早已被雨水淋湿,可此时此刻都根根竖立,轮廓大了一圈。 这是能看到的,看不到的比如它脖子上挂着的凸面八卦镜,从边缘开始逐渐龟裂。 一时间,哥几个都跟着浑身紧绷,谁都不敢乱动。 此刻南月村大风水的阴与阳、聚与散、形与势、微与着、生与死、动与静、有与无、刚与柔等等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不懂堪舆风水的人,是无法理解这种变化,就像是你站在一叶扁舟上,看着巍峨巨轮在眼前驶过的震撼。 冥冥之威,人力难抗。 越是深谙阴阳五行之道,越是清楚在自然变化前的渺小。 乱了,全乱了,这回是彻彻底底的乱了。 光线略微刺眼,赵三元条件反射的用手掌遮挡,那是从乌云中透出的一缕阳光。 雨,停了。 即便只是朝阳,但久违暖洋洋的感觉依旧让人舒适惬意,之前寂静的村落不知在哪一刻开始重新焕发了烟火气息。 先是一名老者赶着稀松羊群出村吃草,然后是三三两两准备去河边洗衣服的妇女、砍柴的樵夫、嬉戏的孩童,渺渺的炊烟,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和谐。 “这场大雨总算消停了,再下两三天我家房子肯定塌,幸亏隔壁老严家昨天晚上在给他家房顶补窟窿,顺便帮我们孤儿寡母一把,要不然啊,土炕都得被泡烂。” “可不是?别看人老严家是外来户,门风是真的好,谁家有点难都能帮帮,再看老牛家,从上往下数都不是个东西,大雨下了这么久,许多乡亲家里都没了干柴,想着去最有钱的牛家借点,挨千刀的竟然放狗,得亏我跑得快啊,不然就跟村东头的老周一样被咬掉块肉了。” “少说几句吧,不知道牛家在十里八村都是一等一的恶霸?敢当面不买账的,也就孟家那对父子了,穷的不能再穷,光脚不怕穿鞋。” “唉可惜咯可惜咯,老天爷能帮得了一时但帮不了一世,雨停了,牛家老财主肯定要去周家提亲的,到时候且等乱套吧。” “你别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十里八村就老周一个教书先生,平常咱有啥苦有啥难了都是他帮忙写状子伸冤,要是牛家老财主当真把周家小闺女给纳了妾,以后谁还帮咱们?” 几个扛着锄头的村民一边走一边交流意见,或许是背后叨逼叨太过专注,亦或是往日里几乎没有外人在这个时间段进村,所以当他们走到门楼下的时候才发现旁边水坑里有个人,顺着这个人往前看,还有几个从没有见过的外来户。 一时间气氛略有尴尬。 甭管认不认识,被撞到背后讲究别人家的事,终究不太好,所以都加快脚步冲冲离去,没面子上前询问聊天。 他们不主动开口,莫闻山和几个小辈儿也没有想套近乎的意思。 赵三元缓缓从水坑里坐了起来,双眼紧紧扫视着眼前的一切。 正常么? 很正常。 朝气朝落,男耕女织。 前提是老子那头毛驴儿没事。 就在古旧门楼下,毛驴儿依旧浑身炸毛并硬直的倒在那,连口气都没有喘。 这么奇怪的现象,又在这么明显的位置,可附近南月村的村民没有一个发现。 是视而不见? 还是根本看不见!? 哪怕这犟驴就是不受人待见存在感极低,那时间也对不上。 到花园口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后被红白撞煞耽搁了不少时间,可满打满算不出半个时辰,按理说到了南月村外后是黄昏才对,怎么就变成了朝阳清晨? 退一万步讲,这些都没有问题,那南月村刚才死一样的寂静历历在目,突然变得烟火气息十足也太离谱了。 然而事情发展过于迅速,当一切发生的太快太急的时候,常规逻辑思维会出现混乱,原本认定是错的事,在这种时候往往会产生怀疑,没有那么确定。 赵三元就是如此。 他又是怀疑人生又是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脑袋瓜显然在进行着头脑风暴寻找能解释这一切的可能性,其余哥仨也没好到哪去,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下巴,不知道该如何看待。 “康哥.是幻术么?当初你在孙家湾遇到的那种左道幻术.”吕秀才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干小鬼子阴阳师的时候,康哥就差点着了道,是在情况相当危机的情况下才意识到身处幻术之中。 再看看现在,情况好像很相似,都是没办法用常识去解释。 老康坚定的摇了摇头,“别的不敢说,幻术是百分之一万不存在,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除了大风水依旧乱糟糟让人心里心里发慌,其余真没啥毛病。” 也许是有着更加难以琢磨的深层原因,但这绝对不是幻术,这些建筑这些村民,甚至是这些村民说的话放的屁全都是真的。 正因为如此,才让哥几个满脸迷惑。 如果他们都是真,那有问题的就是自己啊。 “这” 被果断否决后,吕秀才是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解释,能解释的,就是自己之前所感知到的一切都是错误的,眼前才是正确,这对他沉淀二十多年的坚定自信有着沉重打击。 吕秀才不愿接受自己感觉错了,不是说不能接受错误,是他不能接受这种傻逼到极致的错误,如果连认知都出现了问题,以后这条路就别走了,阴魂贴脸都会认为是谁放的凉屁。 随即他看向了老刘,眼神又焦急又委屈又无助又忐忑,想听他刘哥说出不一样的看法。 回头一看,没发现刘哥的影子。 秀才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终于在脚底下找到了他刘哥。 “哥你嘎哈呢?” “在吃土。” “我又不瞎,我是问刘哥你为啥要吃土?” “我在尝尝是干的稀的,还有伱确定眼睛没瞎?反正我感觉自己不光耳朵有毛病,五感都有毛病了。” “.” 吕秀才连翻白眼。 疯了疯了! 刘哥疯了! 第一个被逼疯的不是自己,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心疼刘哥,反正要是继续下去,自己离疯不远了。 三元? 秀才相信以三元又拧巴又偏执的性格,一定好不到哪去,趁着自己头脑还算清醒赶紧劝一劝吧。 果不其然,三元老弟的反应同样抽象。 他没有表现出对自己有多少怀疑,而是爬出了水坑蹲在毛驴儿旁边,对着驴脸反复左右连环大逼兜。 “噗——” 没办法,秀才是真被逗乐了,负面情绪被驱散了不少。 心想老弟你怎么个事儿啊?千错万错也错不到驴身上吧,你拿它撒气也没.等会等会!好像刚才一切的变化都是在驴突然反常把你撞飞的时候吧? 难道关键在驴的身上? 卧槽! 还得是我老弟! 吕秀才蹭蹭蹭的跑到赵三元身边,一脸兴奋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抽它大嘴巴子就行?” “不,得我抽才管用。” “为啥啊?” “因为不管它再累再饿再难受,我每次抽它,它都跟我来劲尥蹶子,然后就是我检查了一下,这倔驴呼吸正常肚子里也没积水啥的,跟睡着了一样,我抽了它百八十次早该醒了,可它啥反应没有。” 吕秀才看了看浑身僵直两眼翻白的毛驴儿,肚皮确实有规律的起伏着,至少证明它没死,又问道,“然后呢?” 赵三元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晃了晃翻白眼吐舌头的驴脸,“还要啥然后?此方天地有问题啊,虽然我不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反正肯定有有问题,它没起来跟我呲牙就是最好的证明。” “根据就是它没呲牙?” “难道还需要别的?你又不是不是不知道它平常有多倔。” 支支吾吾半天,吕秀才都没有找到反驳的理由。 是啊,这头毛驴儿就喜欢跟老弟对着干,一人一驴没少干架,难道问题真的出在南月村而不是自己? 不远处的莫闻山平平淡淡抽着老烟枪,无声感慨着。 机会难得,学吧,学无止境啊。 (本章完) 第311章 你死了 检验真理必须要实践开路。 如果实践没办法快速验证真理,那么就持续实践。 看着挺废话的,其实细想想真特么是真理。 不怕问题,怕的是所有人都意识不到问题,更怕不处理问题而是处理提出问题的人。 在哥几个全都迷惑迷茫的时候,赵三元那拧巴又偏执的性格成为了最后坚守,他用扇毛驴儿大嘴巴子的方式来证明错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个世界。 为啥不问师父? 当然是模范好师父耍心眼了啊。 在老康问的时候,莫闻山都是啊对对对我也是这种感觉,怎么办啊怎么办啊的回答。 换谁是老康都迷糊。 最大的靠山主心骨都叫不准,做徒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从小到大就是全身心百分百的信任师父,老爷子说啥是啥,说母鸡能穿背带裤都会深信不疑。 凡事有利有弊。 除了父母以外,人一辈子能遇到真心为你好的,且你愿意给与充分信任,永远不担心会害你乃至背后捅刀,那么这种关系确实会让他人羡慕。 可当你与这个人在一起,久而久之失去了自我判断能力,甚至这个人好心办了坏事让你得到了负面结果,如此一来究竟是谁对谁错? 没法下结论。 也无需下结论。 莫闻山很清楚自己在两个傻徒弟心中的分量,做师父的永远正确,做师父的从来没输过,做师父的永远在赢。 俩傻徒弟不是没有自我判断能力,而是在自己的羽翼下,他们潜意识放弃了这一点。 所以借着‘好’机会,莫闻山依照萃卦顺势而为,彻底根治俩傻徒弟的坏毛病,切身体会当师父懵逼,五感迷惑的情况下该怎么去面对。 “就算你用毛驴儿作为证据,但还是不够绝对啊,康哥也说了这里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咱们之前遭遇的红白撞煞到底是不是梦?亦或是说在渡河去花园口时就已经感知异常了?咱们以为消失不见的艄公其实没有消失不见,咱们以为的大雨磅礴其实只是局部小雨,咱们以为的日落西山其实是朝阳霞光,咱们以为的” 吕秀才摆着手指头叨逼叨,他表情很纠结很挣扎,又想去相信三元,却又产生自我怀疑,复杂情绪此起彼伏。 不光情绪出现几大问题,肚子还感到一阵强烈的饥饿感,他随手拿出两个烧饼胡乱啃着,一边啃一边叨逼叨,癫的很。 看到好兄弟这个样子,抽象情绪在反馈影响着赵三元,让他因抽毛驴儿几十个大嘴巴子建立起的信心开始动摇,相互影响着对方。 越到关键时刻,赵三元偏执的性格发挥了关键作用。 啪—— 一声脆响后,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仔细感觉反馈回的疼痛感来佐证真实感。 旁边的吕秀才捂着左脸格外惊恐,“完了完了!我变成驴了!我是驴!” 见此情形,老康和老刘再难受也赶紧强制压下负面情绪去把秀才架起来,避免他发疯出现啥意外。 由中可见哥四个里边,其实吕秀才的心理承受能力最差,最容易崩溃。 “三元你下手轻点啊,看给孩子抽的,大巴掌印一时半会都下不去。” “先别扯淡了老刘,你过来咱俩再研究研究。”赵三元掏出黑色行炉,又摆上几根香烟在炉前,顺带把吕秀才吃剩下的半块烧饼拿过来继续啃,他同样感受到强烈的饥饿感,心想是之前遭遇红白撞煞的消耗太大。 “咱俩一起请老仙儿,它们能耐总比咱们大吧?要是能顺利的来说这里没毛病,咱们就信,否则就是有问题,对不对?” 老刘先是一愣,紧接着恍然大悟,咬牙切齿拍大腿,喵了个咪的这么简单的求证办法我怎么没想到? 真他娘的当局者迷。 既然内部无法自证,那就请场外援助啊。 两人焚香启请,召仙家前来助阵。 老康和他按着的秀才都紧紧盯着盘旋上升的烟气,心里的紧张感不比那俩请仙儿的少,都知道这确实是一招好办法。 “啥事啊催这么急?还有伱从哪找的这鬼地方?大风水小风水全都乱了套,大圈套小圈的跟迷宫一样,我绕了好一会儿才跟黑长虫进来。” 黄小六还是那般圆墨镜小方帽的纨绔打扮,蟒青炎同样没有啥变化,一副脾气不好莫挨老子的表情。 老刘家的大狸仙儿没有交流的意思,而是第一时间开了瓶橘子汽水儿吨吨吨,每喝一口都要眼冒精光的停顿感慨下。 看德行来喝汽水儿是正事,帮弟子是顺带。 但不管怎么样,两人的老仙儿成功被召唤到此,更加证明了一件事。 错的是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 潜意识中哥几个都不想看到老仙儿被叫过来,因为这样就坐实了对错。 处于崩溃边缘的老刘欲哭无泪,他问向自家老仙儿来时遇没遇到什么异常,比如现在是清晨还是黄昏,那些村民究竟是不是幻觉,南月村到底有没有危险等等。 大狸仙儿淡淡瞥了自家弟子一眼,“我不清楚你是咋来的,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反正现在是清晨,村民也不是幻觉,我没进村看,单从感觉来说这村子没危险,除了大风水太乱套是我生平仅见以外,没别的毛病,也可能是我感觉错了。” 说完又看了看黄小六和蟒青炎,意思是最后该怎么定义你们说的算,你们是主我是次。 几年下来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不光是人与人的关系,仙与仙的关系也相当亲近,但大狸仙儿一直很讲规矩,估计是当初还是‘小喽啰’的时候被六大爷给吓出心理阴影了。 “确实没毛病,不过要想我来解释此方天地混乱的风水局,我确实解释不通,因为我也头回见,就说煞局吧,有十年以前形成的,也有十个时辰以前形成的,你小子真想把这片给捋明白了,就必须要找到最初的那个扣,我建议你不妨用用寻龙尺。” 论博学多才,黄家仙虽然赶不上常家仙,那也没差多少了,六大爷给出了建设性的建议,具体到了方式方法。 寻龙尺。 一个在二十世纪的堪舆风水领域随处可见,但在现代充满争议性的工具。 想说明白这玩意儿,首先得知道什么是寻龙,寻的又是什么龙。 尽可能通俗点说,看风水的前提就是在寻龙,不过这件事并不容易,小龙短则几里地,大龙长则千百里,哪怕是坐飞机盘旋俯瞰也很难看的完整,更何况你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原来每条龙它都不简单,你想了又想你猜了又猜,明白寻龙这件事真奇怪,每条龙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相生相冲,横来直去,真不是看翻几本书看几个视频就能入门的。 行话说寻龙要寻真龙,真龙居中,后有托的、有送的、有护的、有缠的等等。 龙北发朝为在正龙;西发,北作穴,南作朝为侧龙;逆水上朝,顺水下此为逆龙,反之为顺龙。 其中还分孤秀、杂乱、尖射、奔腾、游舞。 《管氏地利指蒙卷十六有载:寻龙必有迳,有逞必有序,乘其宗,原其祖,据其荡,审其气有兴趣的可以看看这本古籍,哪怕不懂行的稍微了解下都会明白它有多牛逼 以上是从表象来认龙,除此之外还要从‘格’上辨龙,《灵城精义的真实作者虽然是明代人套的五代壳,但并不妨碍这本作品的强大,里边对‘格’的描写很清晰。 问题来了,龙单纯的指山脉么? 以龙之名是因为龙妖娇活泼,变化莫测,忽隐忽现,忽大忽小,忽东忽西,忽潜藏深渊,忽沸腾云霄,忽行云布雨,忽见首不见尾难以琢磨。 指的是大江大河,指的是风水大势,所谓一方大风水就属于龙的范畴,往小了说能左右一村一屯的发展,往大了说能影响一族一国的未来。 寻龙尺这个工具的名字,就是从这上边来的,有很多人说这玩意儿毫无科学依据,在手里晃来晃去是因为重力的影响,什么找水啊打井啊,成功的例子都是幸存者偏差,谁也没真正站出来证明它具有神奇的力量。 有意思的来了啊,真正玩寻龙尺的为啥要对一些毫不相干的人证明它行?是会盖两朵小红花么? 用它干坏事的不会说这东西好用,用它干好事的也不会显摆,都是那种小可爱在争论的你死我活,可归根结底啊,他们争的是寻龙尺到底好不好用么? 不不不,根本逻辑是安全感。 举个例子,有个小伙伴掏出个寻龙尺说哎呀兄弟萌,这玩意儿好用啊,以前因为不可抗力让我们不知道还有这种神器存在,列举它的种种好,这种行为的逻辑内核是你们这些愚民都不知道寻龙尺的好,而我来告诉你们,这种人或群体简称为甲。 甲的行为相当于你在公司里跟一群人说哎你们造嘛?被辞退的小组长其实默默为我们付出了很多,然后甲看着人群展露出愧疚后,便解锁了‘牧师’的快乐。 每个人都是羔羊,但我是牧羊人,也可以用众人皆醉我独醒来解释,有着正常社交生活的人其实都不会频繁干这种事,只有一部分缺乏社交渴望认同的人才会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装逼的爽感尤为强烈。 有捧的就有踩的,当甲为了爽感乐此不疲的宣传寻龙尺是神器的时候,就会出现对立的乙,他们会竭尽所能寻找证据来证明寻龙尺是糟粕是伪科学是封建垃圾,目的是驳倒甲和寻龙尺,事实上乙不会去购买相关书籍或是搜集民间使用寻龙尺的案例来作为支撑,深层次的逻辑跟甲差不多,但要比甲更具有野心,你甲不是想当牧羊人么?我这个乙干掉了你这个牧羊人,那我岂不是更牛逼更爽? 这还没完,因为乙比甲更魔怔,往往会导致出现第三方的丙,他们的行为更加抽象,自称是乐子人,其实比甲乙还荒谬。 丙会指出乙群体有多么扯淡,还会将乙群体为了证明自己是正确所作出的某些降智行为进行传播和嘲讽,他们不是想证明甲的无辜,他们只是想证明乙的愚蠢,成为三方中最聪明的群体。 回过头来看,寻龙尺这玩意儿好不好用重要么? 不重要。 重要的是身份认同,为了论证自己的智力在社会群体中更加优秀的狂欢。 会看到甲乙丙互相支撑,三嘴鼎立,这种乱象在任何领域都能吵起来,相互阴阳地域攻击什么的都不在话下,而寻龙尺只是个被拿出来互喷的工具,它可以被换做任何东西。 所以当我们碰到这三类人,千万别试图去证明这个事物行还是不行。 符箓是无用废纸?啊对对对!我是为了参加小区第八届少年组绘画七十二强争霸赛。 罗盘是工业垃圾?啊对对对!我是为了cos魔卡少女樱里边的李小狼,吃我一记库洛牌。 命理是骗术忽悠?啊对对对!我是为了脑血栓复健才用手指掐来掐去,我猜你肯定能活到死。 这样一来你会发现少了好多无用的精神消耗,世界豁然开朗充满美好所以别来这当甲乙丙,否则会更自闭 就像是赵三元等人,他们从不会向谁去证明这这那那的术法到底好不好用,没必要啊。 “我不太擅长这东西,老康你行不行?” “我只能说略懂,反正肯定比秀才懂。” “他个佛门弟子会玩个屁的寻龙尺啊,刘哥你怎么样?” “我倒是用过不少次,我先试试吧。” 老刘掐诀念咒摇头晃脑,看着神神叨叨的,但大狸仙不再化形,跳到了老刘的脑壳上趴着,长长的白胡须一颤一颤的,这招效仿的是黄小六,它就总喜欢趴在赵三元头上待着。 当他拿起寻龙尺的刹那,好家伙,旋转似风车,比小轿车传动轴转的都快,肉眼难辨,感觉装上螺旋桨都能原地起飞。 “乱套啊,比想象当中还要乱,要不原路返回得了,非要调查艄公好像不是很必要”老刘习惯性的丧气认怂。 头顶上的大狸仙伸出小爪子给了他一个大逼兜,意思是这么多人看着,哪能说拉倒就拉倒?丢不起这个喵! 过了好一会儿,在大狸仙的帮助下,寻龙尺的旋转速度开始变缓,大概指着一个方向,顺着方向看去正是进入南月村的路口。 到底还是要进村啊。 希望老康批的萃卦会应验。 而几个人在村口折腾了这么久,早就引起了注意,终于有个年轻人主动走来询问。 “那个.几位看着面生,是落了难?” 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老康刚刚被压下去的混乱更胜往昔,他来回打量身前人,最后实在没忍住,答非所问。 “朋友,你死了吧?” (本章完) 第312章 变脸 到底该如何判定一个人的死亡? 包括血液循环停止、脉搏和呼吸停止的心死亡。 包括大脑、小脑和脑干等脑细胞脑组织的功能完全且永久不可逆的丧失和停止的脑死亡。 以上是医学层面。 但在某些人的眼里,判断死亡的标准可以是你的眉宇灵台,所谓印堂发黑气血枯涸,也是基于这一点创造的词汇。 看一眼,基本上就知道你这个人命不久矣或将有大灾大难发生,如果能结合八字进行命理推算,结果会更加具体,帮助你趋吉避害,不过还是那句话,几乎所有真正的行家里手都不会实打实的点明根本。 好比说你要被大货撞,他也许会告诉你是要撞大运。 为了避免冥冥中泄露天机的惩罚,这些人往往会说的云里雾里,达到自我保护的目的,而且有的话他好说不好听,不是谁都能接受正确性的引导。 由此可见,老康说出的这句话有多么违背常理,更深沉次的是他又开始反复摇摆的自我认知。 换做是以前,他百分百会确定眼前年轻人死了,就是一具‘活蹦乱跳’的尸体。 但现在就不同了,经过一系列的遭遇,老康更加谨慎更加小心,他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一股自然而然由内向外的气息。 显然是人气啊。 死了的人怎么会有人气? 可别说是护灵灯了,活人的灵台中连一丝丝的灵火都没有,按道理是死的不能再死。 大受冲击下,让老康脱口而出这句话,因为他实在看不懂。 不光他看不懂,拿着寻龙尺的老刘也看不懂,盯着那年轻人的脸恨不得看出花来。 换位思考,任何人被说晦气话,恐怕都不会有多少好脸色,没当场发飙都算素质高的。 幸好,这年轻人属于有素质的那一类,即便眼神中闪过不悦之色,但更多的是疑惑和好奇。 “呃兄弟说笑了啊,我活的好好的哪里会死?要说死过可能是上辈子死过吧.” 年轻人充满人味儿的回答让老康尴了个大尬,只能归结于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没碰到过不代表不存在,要永远抱着谦逊的心态面对一切。 “啊~哈哈~我这兄弟被大雨浇的太久可能脑子进水了,朋友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人情世故的场面上还得看老刘,要不是手里拿着寻龙尺,他早就上去递烟套近乎了。 “穷小子哪里谈得上贵啊?我姓孟,本村的,看你们风尘仆仆但不像是坏人,那远来的就是客,叫我小孟就行。” 有了台阶下,老康算是松了口气,为了弥补刚才给小孟带来的不快,他习惯性用最擅长的方式来赔礼道歉,在老刘打了个哈哈后随即接过话来,“孟兄弟啊,最近千万要多多注意双目,容易出问题,尽量离水盛的地方远些,待到九月初九以后应该就没事了。” 小孟听到这话后有些发愣,眼中神色难以言说,但很快恢复正常,哑然失笑道:“说出来不怕各位笑话,我是捞尸人,吃的就是水里的饭,哪能离开水啊?也就是最近天天下暴雨没办法,不然还真在南月村遇不到各位。” 捞尸人? 这个职业让哥几个对小孟刮目相看,有点肃然起敬的感觉。 真是人不可貌相,任何时代吃这碗饭的人命格都硬,因为不硬的已经嗝屁被淘汰了。 “嗯?还有位大爷?浑身都湿透了啊,走走走赶紧跟我进村,找个地方让你们烤烤火好好休息休息。” 哥几个一看小孟是个热心肠,便没有拒绝好意,出门在外都有落难的时候,况且在渡河前后这段时间确实把人累得够呛,又累又饿。 “三元你不能白吃我那半块烧饼吧?我记得伱兜里还有点爆米花来着,赶紧给我垫垫肚子。”吕秀才摸着肚皮,感慨着今天消耗真大,没吃多久又饿了,以前饭量从来没有这么多。 没有多废话,赵三元将兜里的爆米花都给了秀才,但他盯着带路的小孟。 表面上看,小孟确实没什么毛病,脾气好还热心肠,愿意对陌生人给予援助。 可他所说的话里有个不易察觉的矛盾点,赵三元思来想去也找不到自洽的理由。 压下心头的疑惑暂时不去多想,毕竟最近疑惑的事太他妈多了,反倒是这件最无关痛痒。 一行人在小孟这个‘坐地户’的带领下进入南月村,所过之处每家每户的房子都遭到不同程度的损坏,好不容易天晴了雨停了,村民们要么修修补补,要么提着水桶往外倒水,熊孩子们则是没心没肺的在泥水中嬉戏,邻里间竭尽所能的相互帮忙不问回报。 看到外来人在小孟的带领下进村后,村民们都投来善意的目光,很多在喊着别麻烦了直接进来住,地方有的是,让人不得不感叹南月村的热情好客。 只有一家显得格格不入。 也是南月村内拥有最大豪宅的一家,看四个角盖的土炮楼就知道不是善茬。 别人都在互帮互助,他家却大门紧闭,门后时不时传来恶狗狂吠,让人不寒而栗。 而在进入村子后,老刘手中的寻龙尺不再像之前那般没有规律,越往村子腹地走,寻龙尺就越趋于稳定。 当然不是在找水找矿找对象,是在找大风水中磁场最为紊乱的核心地带。 老刘头顶上的大狸仙探鼻嗅了嗅,两侧长长的白胡子抖了抖,然后用爪子拍老刘的脑门,“现在这条路是酉亥丑,找去子戊申方位的路,那边味儿有点不一样。” 在小孟领路的情况下,擅自改变路线肯定不好,所以老刘开始没话找话问道:“小孟啊,那大院子是谁家?土炮楼修的还挺气派的,应该有不少钱吧?” 跟预想当中的差不多,小孟表情很是嫌弃,冷笑道:“家主姓牛,乡亲们都管他叫牛老鳖,以前给军阀种大烟的,有钱也是黑心钱,欺男霸女就没有他没干过的,近两年是岁数大了折腾的没那么厉害,但人老心不老,总想祸害黄花闺女当姨太太,我呸!” 越说越激动,小孟就差跳着脚的骂了。 哥几个一看这肯定是有故事啊,不然仇富也没必要这么激动,肯定是那个牛老鳖看上的某个闺女是小孟的心上人。 但合情合理,啥年头没有个劣绅恶霸土皇帝?阳光不可能照耀到所有的角落,尤其是在当下,许多上层颁布的政策想要落地,必须仰仗地方豪强的配合,甭管这豪强是个啥咖位,哪怕他只是一村一屯的老大,那也是土皇帝。 “是是是,老牛啃嫩草必须要坚决抵制,多少人还打折光棍儿呢,凭啥快入土的人还要抢?可声音还是想小点的好,万一哪个土炮手听到再崩你一枪,咱们离这远点。” 说完这句话后,老刘握着寻龙尺十分自然的拐到另一条小路上,跟小孟之前带的明显不是一个方向。 “别去那边!” 一声爆喝震得人脑瓜嗡嗡响。 只见小孟一个箭步后发先至拦住了老刘的去路,表情甚至都有些狰狞,一副要拼命的架势,跟刚才的热心肠完全不同! 附近村民无论手头上有任何事,无论男女老少全部齐刷刷投来敌意目光,曾经和善的笑容荡然无存! 在四面八方的注视下,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感到极度不适,心态不好的大概率被吓得跌坐在地。 赵三元怕老刘出意外,已经伸手入怀摸上了马牌撸子,抛开所有花里胡哨的因素,这里归根结底都是半封闭的穷山恶水,随时有可能遇到危险,不管如何前提是要确保己方安全。 不过他的动作被一旁的吕秀才按住了手腕,后者摇了摇头示意再等等看,一旦动了手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老康则是夹在小孟和老刘之间,尽可能鼓起最和善最憨厚的笑脸,不断地赔笑解释说好话。 最淡定的当属莫闻山,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仿佛游离于团队之外,存在感相当的低。 “咋了啊小孟?难道那里还有比牛老鳖更可恶的土财主?”老刘的这句话扭转了诡异又冰冷的气氛,人情世故的社会经验体现的淋漓尽致。 没有像赵三元那种爆裂脾气,谁瞪眼睛就要干谁。 没有像吕秀才那种审时度势,理性评判计较得失。 也没有像老康那种做和事佬,尽可能不去撕破脸。 老刘的智慧是四两拨千斤,将主要矛盾转化为次要矛盾,将第三方矛盾转化为主要矛盾。 虽然不清楚小孟炸毛的根本原因是什么,但老刘记得刚才他对牛老鳖展露过敌意和唾弃,那就好办了,以此设定个或许不存在的人来化解矛盾。 重要的不是土财主,是类比了牛老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我也讨厌牛老鳖那种劣绅恶霸,咱们的意识形态是一样的,咱们是一伙的,你肯定是怕我遇到那种人才阻止的我,你是好人啊,我懂我都懂。 这招高么? 不高。 高的是老刘没有挑明了说,却能达到想要的效果,这是其余哥仨完全不具备的特点,不是因为他们傻,而是因为老刘的经验太足,过他手的活儿数不胜数,跟太多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打过交道。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口后气氛瞬间缓解,小孟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在阴晴之间无缝切换,丝毫看不出有狰狞之色。 “几位有所不知,那里有一户人家准备嫁闺女,你们是外来人又是男丁,靠近会犯口舌,终究不好,所以还是避嫌一些吧。” 小孟的解释无懈可击,表情眼神肢体语言更是无可挑剔,任谁看了都能感觉到善意。 确实,乡野间的规矩多,村东放个屁恨不得村西都能闻到,稍有点风吹草动,或许很快就会编排成天大的丑事,害人一生。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尤其是偏僻的穷山恶水中,编排恶语能将人万箭穿心。 所以当小孟的解释说出来后,连赵三元这头倔驴都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幸好听你的了秀才,不然我这臭脾气又容易坏事儿,要是真闹起来,村民们绝对会认为咱们是冲新娘子来的恶贼,事后咱们拍拍屁股走了,人新娘子的名声可就完犊子了,听说有的地方还要浸猪笼的。” 吕秀才无奈叹了口气,“唉我脾气也很臭,但跟你一比就啥也不是了,我只能被迫冷静下来,话说你有没有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不是大风水那种,而是更.怎么说呢,不太好形容。” “我也有所收获,等到了合适的地方再说。”赵三元安抚兄弟的情绪,他知道秀才的心境还没有彻底平复,在南月村外边的时候就百思不解,等进了村后又有更多的谜团夹杂其中,小小村屯,水好像比海要深。 一行人在小孟的带领下来到了村子西北部。 有座老宅子历经风霜,看模样应该有百八十年的历史了,占地不小但并不豪华,至少是比不上牛老鳖那种带土炮楼的豪宅。 “这就是你的家?很大啊。” “哪啊,我可买不起这么大的宅子,这家人姓严,刚才我说的那门亲事还记得不?新郎官儿就是严家的独子,我和他关系不错,他要娶的是周家大姑娘,我未来要娶的是周家二姑娘,算是连襟,各位要是不嫌弃就在这将就下吧。” 此时老刘手里的寻龙尺缓缓拼成一个对角,尖锐处正指严家大门,看到这一幕,老刘面色相当镇定,他不动声色的收起了寻龙尺,甚至连那仨兄弟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太客气了啊小孟,这哪能是将就?打着探照灯都找不到的好环境啊。”老刘倒不是虚伪,单从条件来看确实是南月村顶尖。 “行,各位稍后,我进去跟严家人打声招呼。” 看着小孟走进宅子后,哥几个第一时间极为默契的围在一圈蹲了下去,互相勾肩搭背对了个眼神儿,变脸速度可丝毫不比小孟差,谁也不是白给的。 第313章 波诡云谲 小孟进府没多久,便带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人走了出来,岁数跟秀才相仿,比三元稍微大了一些。 看到这个人,就不得不感叹啥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离谱的都凑在了一起。 跟小孟差不多,这个年轻人也是一副死的不能再死的德行,灵台灵火灭的不能再灭,比小孟还严重,他印堂深沉的能凝出水来,但是身上的气息更加自然浑厚。 思来想去,只能暂时理解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毕竟这世上未知的东西太多了,之前老刘都能有办法把活人‘变成死人’瞒过城隍游神,所以如小孟他们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可能。 “几位就是落难的朋友吧?远来是客,还请暂且住下,等道路不再那么泥泞再走也不迟,哦差点忘了介绍,在下严松,未请教?” 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受过良好教育的感官,第一印象非常高,肯定是书香门第里出来的知识分子。 互相介绍了一番后,严松和小孟热络的把客人领进府,大红灯笼大红喜字大红丝绸随处可见,中途遇到了干活的严家人,他们都跟村民一样面善热情,至少在不触碰到他们敏感点的时候是这样。 一路来到正堂,里面有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是严松的爹娘,可跟儿子的朝气相比,老两口尽显疲态,仿佛赶了好久好久的路没有睡一晚踏实觉的疲态。 不过想想也是,独子就要娶亲了,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等人生大事,做父母的操再多的心都属正常范畴。 又是客套客套寒暄寒暄,快到晌午的时候,一行人在宅子偏院安顿了下来,虽说这宅子搁南月村算是牛逼的,但规模终究有限,所以顶多能腾出来这一间屋子,几个人挤挤倒也能将就,总比风餐露宿的要好太多。 “后天就是大喜之日了,知道你这个新郎官儿肯定忙的很,咱们就不多麻烦你了,有啥需要帮忙的别客气,一定要吱声啊,咱们肯定卖力气干。” “刘哥太客气了,哪能让客人忙前忙后?各位等着喝喜酒就好,等到了晚饭时我叫人来言语一声,就先不打扰各位休息了。” 老刘对着严松的背影微笑摆手告别,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房门关闭,内外隔绝。 除了莫闻山以外,其余人或趴门缝或爬窗框,在确定院外没有人后才作罢,继续之前没有交流完的话题。 赵三元率先开口,“我想不止我一个人觉得有古怪的地方吧?” 老康点了点头,“没错,除了乱套的大风水小风水以外,古怪的地方确实太多了,南月村绝对有问题。” “对了刘哥,你啥时候把寻龙尺收起来的?我都没注意到,确定有问题的是新娘子家么?严松人不错,如果真有啥事咱们该帮得帮啊。” “帮啥帮?”老刘自顾自点上一根烟,脸上没有方才的笑意,反而手指有些轻轻发抖,“你一个佛门弟子能在红事上帮啥忙?具体是不是新娘子家不清楚,反正肯定是那个方向,但在进村后还有很多疑点,咱们先来碰碰,看有没有啥遗漏的,我不知道你们是啥感觉,反正我进村后察觉到的怪异感让我后脊发凉瘆得慌。” 吕秀才皱了皱眉,心想有这么严重? 虽然自己也发现了奇怪的地方,但没到这种程度吧? “师父,您老肯定也察觉到了什么吧,师父?师父?” 赵三元喊了几声后,发现师父他老人家早就上炕补觉了,隐隐传来一股酒味儿,估计睡前没少搂散白。 主心骨指不上后,只能自己拿主意想办法,赵三元说出他发现的第一个怪异地方。 “谁还记得遇到小孟后咱们之间的对话?他说自己是捞尸人,刚开始我没觉得有啥不对劲,直到我想起他更早时候说的话。” “啥话?” “他住在南月村。” “没咋懂,他住在南月村有啥.有啥好像确实不对劲.”老康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也发现了其中的矛盾点。 对于捞尸人这类人他是有所了解的,实打实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除了危险性以外,他们必须要跟‘吃饭’的水域绑定,甚至许多捞尸人是住在船上或岸边,这样做是为了随时准备接活下水,尤其是黄河这种活水区域。 人的体重再重也不可能如石头般在黄河沉底一动不动,必然会被水流冲走,会对寻找尸体的难度大大增加,找不到那就不用说了,有时候太晚找到,尸体都被泡烂了根本没办法打捞,一碰就碎,所以时间是捞尸人极为看重的条件,越早到达事发现场越好。 小孟的问题就是出在这。 一行人从花园口到南月村走了好久,即便是最近暴雨连绵,可也正是这个原因,意外落水者绝对会更多,等雨停后一定会有人找上门来,试想下来找捞尸人的绝对是十万火急,来了却没找到人,用你的时候看不见人影,能想象事主家人亡故的怨气都会汇聚到捞尸人的身上,这行以后别想干了,所以小孟该留在花园口附近,至少他绝不该出现在距离渡口很远的偏僻村落中。 是小孟他放弃了做捞尸人,而是回到了南月村面朝黄土背朝天? 赵三元认为绝不可能。 是小孟亲口说自己是捞尸人,这个职业不能说多么光彩吧,至少是人见人嫌,他能主动说出营生,就代表他没有放弃继续当捞尸人。 所以问题很纠结,到底是小孟在撒谎,还是另有别的原因,如果是撒谎,他为啥要对素味平生的人撒这种毫无意义的谎言?如果是另有他因,那就更扑所迷离了。 赵三元通过各个角度反复揣摩小孟的用意,直到此时依旧没有收获,他想不通到底咋回事儿,可要说是巧合意外,那是万万不会相信。 “想不通吧?想不通就先放放,说下一个,老康你摆弄啥呢?” “唉想试试在乱如麻的大风水中能不能用罗盘,看来是我想多了。”老康收起几样法器,示意大家继续说。 在混乱与常识、理智与纠结之间反复横跳着,精神会被消耗的特别快,内心的确寻找合适的理由去解释小孟和严松身上的怪异,但老康还是放不下,他真的想不通为啥一个人没有护灵灯没有灵火燃烧的前提下还能活着。 其余哥几个看老康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着什么,便没有去打扰他,而是继续交流意见。 老刘吐了口烟圈,手指不再发抖,“说说我的吧,可能比三元说的更加不值得在意,但给我的感觉是汗流浃背,越想越他娘的后脊发凉。” “你说的是那些村民吧?”吕秀才深以为然,“确实,我觉得哪怕是为了避险,村民们的反应也没必要那么大,光是眼神都恨不得将咱们生吞活剥了,但他们又热情好客,一个两个倒也好说,他们无论男女老少的性格都这么拧巴,那可就太离谱了。” “伱看到的只是其一,仅仅是这样不至于让我心里发毛,除了热情好客还有同仇敌忾外,村民们还有个最大的特点,是互帮互助。” 嘶—— 三元和秀才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刚才还云里雾里,可老刘这句话一出,两个聪明人都瞬间捋明白了核心点。 “卧槽老刘你观察的也太细了吧?你要是不说我估计都想不到这一层,确实越想越离谱.” 赵三元吞了吞口水。 对。 就是互帮互助。 老话说远亲不如近邻,邻里之间的感情有时候比亲人还亲,但凡事都有阴阳两面性,确实有可能非常亲近,相反也有可能非常敌视。 生活当中的财米油烟细小琐碎数不胜数,时间久了必不可少会出现这样那样的矛盾,尤其是在偏僻的村落中,每家每户多少代都生活在这,顶多知道周围十里八村的世界,如此一来更有可能产生世仇,这家和那家老死不相往来互相看不顺眼的例子太多了。 明白了这个道理,就会发现老刘的意思。 一个半封闭的村子,从上到下从老到幼从男到女,所看到的一切村民全部互帮互助到了那种甘愿掏心掏肺的地步。 所谓乐土净土也不过如此了吧? 反正赵三元是不相信人世间真有这样的桃花源。 哥几个除了秀才以外,都有着坐堂看事的经验,尤其是老刘,过他眼的人数不胜数,大有钱的有,更多的是平民老百姓,所以他更加明白‘南月村模式’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出现的,越是明白,那种难以描述的恐慌感就越严重。 “.” “.” “.” 哥仨久久无言,要么揉着太阳穴,要么一根一根抽着烟。 如果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倒也罢了,哥几个没有怕事的人,可眼下的情况是太他妈好了,一个个的都能评选感动炎黄年度人物,好的让人心底滋生出不可名状的恐惧。 还不如面对邪祟精怪来的痛快,至少知道那是个啥鬼东西,现在是那种明明啥都很好却心头发慌的吊诡。 “唉既来之则安之吧,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歇一歇,等恢复些元气后再去南月村外边看看风水异常能不能解决,对了,想办法在村里找个兽医给驴治治,总不能一直瘫啊。” 老刘清楚此地不宜久留,但没有办法的办法,不进村就要住野外,大雨是暂时停了,可啥时候再下谁也说不准,况且野外都是水坑泥泞,没办法风餐露宿。 驴就更好说了,一行人出门在外的,带个瘫痪的人都麻烦到极点,更何况带头瘫驴,治不好就做成驴肉干带着,也算是继续同行,啥时候吃完啥时候拉倒。 “等会儿刘哥,你可能是把精力都用在了小孟和严松的身上,没有注意到严家宅子里的问题,说实话我觉得这里的问题最多。” 秀才示意老刘别急,自己的发现更多,随即又给三元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站起身去趴门缝,谨防隔墙有耳。 在严家的宅子里说严家的事,还是人家善意给予方便的情况下,多多少少有点不太讲究,虽然哥几个都不是嚼舌头编排人的性格,但万一被严家人听到,场面简直不要太尬。 看到三元示意无人后,秀才继续说道:“你们觉得严家算不算乡野富户?” 老刘续烟的动作顿了顿,满脸疑惑,“这叫啥话?在南月村里肯定算有钱的啊,且不说宅子大小,就说挂的那些红绸就值不少钱,一般嫁娶扯一块红绸子就不错了。” 秀才点点头,“那就是有钱了对吧?好,如果是有钱的富户,为啥府内忙活的人只有三四个?但凡是个差不多的家庭,忙活红事的打底也得十个八个吧?尤其是重规矩的豫地,事实上就那几个,要说没有亲戚帮衬,可南月村民不都是相互帮衬的么?按理说全来帮忙都说得过去吧?” “除了人以外,还有别的细节,来时我注意到很多角落长满青苔,有些墙面裂缝很大随时都有可能倒,明显是长时间不修缮的结果,但严家后天就要娶新媳妇儿过门,难道不该提前就收拾好?说是新房,更像是某个懒汉住的空宅子,如果严家把娶亲当回事,这些都不该发生,如果没当回事,那挂这么多红绸又说不通。” 老刘和三元对了个眼神,觉得秀才说的同样在理。 别扭、纠结、两面性和违和感,种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充斥着整个南月村。 有的东西不能细想,将几个人发现的异样结合在一起,会发现越想越发毛。 咚咚咚!!! 毫无预兆,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屋内除了打鼾的老爷子外,其余人全都被吓得汗毛倒竖! 尤其是赵三元,他猛然回头,对天发誓刚刚外面绝对没人! 如果有人来,一定会察觉到脚步声! 吱呀—— 木门被缓缓推开,露出一张灿烂笑脸! 第314章 雍瑞十二龙 老话说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个人明明是对着你灿烂微笑,可你的真实感受却是汗流浃背,从骨子里瘆得慌。 兄弟先是如临大敌,等看到是小孟后,非但没有松口气,那种不可名状的违和感更加强烈。 其中赵三元的脸色最难看。 是自己的耳朵跟老刘一样出了问题? 还是做捞尸人的走路都他妈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到底有没有听到刚才屋内的谈话? 小孟脸上的笑容阳光灿烂,他善意提醒道:“刚才忘了说件事儿,到了晚上要是没有太大必要的话各位尽量别出门了,最近山上的野兽总出来找东西吃,万一被叼走吃了,到时候连个全尸都找不到。” “明白明白,咱们活人的年景过不好,山猫野兽的就更糟了,你放心,晚上咱们肯定不乱走。”老刘尽可能鼓起最人畜无害的笑脸回应。 交代了几句后,小孟微笑点了点头,“院子里的那么些行李还是趁早拿进来的好,要是你们太累了,我可以代劳,别被泥水泡坏了。” 赵三元竖起耳朵瞪起双眼,能清晰感受到小孟离去的脚步声。 但没有最诡异只有更诡异。 院子里那么些行李? 院子里哪他妈的有行李? 只有僵硬的驴! 小孟他眼睛出毛病了?哪怕是不戴眼镜的老康都不会将驴堪称是大件行李吧? “别想了,先把驴挪进屋子里再说!”赵三元低声沉喝,他之前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按理说都是驴驼人,哪有人拽驴走的,还是浑身僵直伸腿的驴,肯定会引来不少注视才对。 事实上没有,一个都没有,别说是好奇询问了,连熊孩子们都没有围上来指指点点。 起初赵三元以为是南月村的人都很有礼貌,现在来看是他们根本没发现这头驴,严格来说是把驴看成了大件行李。 混乱繁杂的大风水下,南月村村民的五感也出了问题? 屋内,哥几个围着驴观察起来,反复确认它到底是不是驴,直到此刻它们才发现驴脖子下边的老铃铛被换成了八卦镜。 凸起镜面有两成左右裂出细小裂纹,并且在缓缓向外蔓延着。 老康反复仔细观察后得出结论,“一定是师父干的,你们看上边的咒文符阵,是雍瑞十二龙,只有他才能写出来这种韵势,如此看来当时毛驴突然失控冲出去是师父的手笔了。” 十二龙是堪舆风水中非常复杂的概念,而雍瑞十二龙则是以此为基础排列出的图形,为生龙、福龙、飞龙、应龙、蟠龙、卧龙、潜龙、洋龙、怒龙、幻龙、游龙、败龙。 可以在各种法器上排列出各种组合,每一个的特点都不相同,这个八卦镜上的十二龙纹拱卫着镜面,呈盛露金盘,作用是固势点穴,化一些特别严重的风水煞局。 赵三元捂着后腰,之前被驴顶的那一下还隐隐作痛,他再也忍不住,爬到土炕上摇了摇莫闻山的肩膀。 “师父,您老是不是看出啥了啊?别藏着掖着了,哥几个被搞得心里直发毛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一个字,滚,老子好不容易做个好梦,你晃你奶个腿啊晃?” “那您老倒是说说为啥把八卦镜挂驴脖子上?还画了雍瑞十二龙,这招您都没教过我.” 被小徒弟的滚刀肉搞烦了,莫闻山转过身来没好气道:“不是你们说村子风水跟外边一样问题么,又是树又是石的,老子想着既然有煞,那就顺便破一破,教伱?来来来!老子好好教教你!”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感觉师父来了脾气要动手,赵三元立马跳下土炕尽量远离,溜了溜了。 但事情发展到现在,哥几个的心态有了很大变化,尤其是在知道小孟和那些村民们‘看’不到毛驴后,再结合之前的各种疑惑,至少能证明彼此间肯定有一方五感出了大问题,相较于怀疑自己,哥几个更愿意相信自己。 秀才揉了揉太阳穴,尽量让自己的思绪清晰一些,“怎么说?是真的按照卦象来顺势而为,还是找个由头离开南月村?” 只要不傻,都知道这个偏僻山村大有问题,到底跟之前的红白撞煞有没有关系暂不可知,但秀才觉得一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看了看土炕上睡的正香的师父,老康回答道:“咱们就算离开了,有谁能确定不会再碰到红白撞煞?来时的大风水有多混乱咱们不是不知道,找不到问题所在,大概率绕不出去,况且咱们需要这个地方好好恢复下体力。” 一向求稳的老刘持相同意见,“如果啊,我是说如果南月村真的有大问题,可咱们不知道问题根源在哪,贸然做出选择不太稳妥,我赞同先住着,怎么着也得吃饱喝足睡个好觉吧?” 还有句话没有说出口,老刘心想的是如果出问题的是整个南月村,对哥几个玩出请君入瓮的戏码,那也无所谓,表现出的人畜无害能唬他们个一时半会,如果出问题是别的地方,南月村民被波及到了,那为了收留的恩情,哥几个也得出出力解决问题。 “太被动了。” 赵三元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他先问老康一个问题。 “驴脖子上的那块八卦镜,凸面慢慢裂开的原因是啥?跟南月村里的风水煞局有没有关系?” “有,这招对付寻常煞局没效果,只有碰到重煞才管用,镜面龟裂是因为它楔进了大风水,将煞给反了回去,南月村的大风水本来就乱,乱上加乱形成内耗后,很多大风水套下的小风水反倒有可能恢复正常,然后以点带线以线成面去捋清大风水,但这种办法是有时限的,哪怕师父用雍瑞十二龙也有着时限,也就是镜面彻底碎裂的时候。” 道理听着很简单,可老康深知师父这招有多厉害。 大风水能轻易被人力改变? 或许你能推平一座山能填平一条河,但很多地方的大势不会就这么被改变,你甚至可以在乱坟岗上建一座庙,但又能怎样?改得了表象你改不了地脉风势雨水阴阳。 所以莫闻山用一块八卦镜就能抗衡一方天地大风水,足见实力,老康是学过这招,可他自问顶多学到了三成精髓罢了。 赵三元沉思了一阵后,给出了更加具体的行动方案。 “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我睡不着觉,甭管怎么着,咱们先行动起来,趁着师父争取的间隙,咱们两两一组,不要单独分头行动,两人调查严家外部,看看有没有能绕出混乱风水局的办法,两人调查严家内部,顺便看着点老爷子,他一个人睡在这我不放心,没问题最好,咱们明天就走,有问题再说。” 哥几个都知道老弟是雷厉风行的行动派,决定方向和制定计划的人向来都是他,无数次事实证明老弟脑子确实最灵光,前提是别上头。 “时间呢?啥时候行动?眼看着快天黑了啊,小孟不是告诫咱们晚上尽量别出去么?” 赵三元咧嘴笑了笑,“听喇喇蛄叫还不种地了?野兽在大白天不会下山,人害怕被吃,它们更怕被人吃,但距离南月村最近的山脉都有几十里地,哪个山猫野兽能一夜跑这么远精准来到南月村吃人?所以,小孟在撒谎,他不想让咱们晚上出去。” 吕秀才跟着一起坏笑道:“嘿~越是忽悠不让咱们干,越是要干,偏要在晚上出去瞧瞧。” 夜幕很快降临。 虽然连绵不绝的大雨停了,但还不算彻底放晴,而且空气中的湿度好像特别大,擦干了身上水渍后,没过多久又是湿漉漉的,难受得很。 吃晚饭的地方在正堂,不知是不是红烛买多了,新媳妇儿还没过门这里就点上了婴儿手臂粗细的红烛,看着挺喜庆的,但要是细细感受,总觉得不太舒服。 严家的老两口没来,说是身体有些不适先休息了,让严松来招待客人,这边莫闻山也没有出席,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少了长辈,饭桌上的气氛却比想象当中还要融洽。 严松虽然看着很疲惫,脸色相当的差,但他非常健谈,知识面那叫一个广,细唠下来后才知道他跟秀才一样,都是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小小的南月村出了大学生,那真是鸡窝里飞出个金凤凰了。 聊到兴起处,严松眉飞色舞问道:“各位,听说过甲骨文么?” 这个话题在这个年代有着极高的门槛。 饶是赵三元和老刘都满头雾水。 贾什么文? 男的女的啊? 哪个屯子的? 很牛逼? 但有文化的秀才和总是略懂的老康就不一样了,都知道在上世纪末,甲骨文首次被发现后对世界的许多领域带去了震撼,国内倒是没有多少水花,毕竟吃饭都成问题,有几个会去在乎王八壳子。 甲骨文,已知的汉字鼻祖,因其特有的卜辞色彩,对玄学方面的影响同样深远,是迄今为止炎黄发现的年代最早的成熟文字体系。 “啥意思啊严兄弟?你手里难道有这大宝贝?千万别藏着掖着啊,给咱们开开眼。”吕秀才多少有点兴奋,甲骨文他听过没见过,别的暂且不谈,这宝贝是最能体现炎黄文化的载体之一,时隔数千年所承载的文字力量,相信一定会相当震撼。 严松叹了口气,“我毕业后去了故宫博物院管理委员会就职,没等干半年就被安排回老家挖掘甲骨文,了解后才知道二十多年来被私自挖掘的甲骨文至少有十万片,与其用不成熟的设备和团队冒险挖掘,倒不如花钱去购回散在民间的甲骨文,几经努力下寻到了不少甲片,可惜不在了。” 秀才和老康有一点点失望,却也知道甲骨文有多珍贵,举个例子,在甲骨文未被发现之前,国外学界定义的炎黄历史可不是五千年,甚至四千年都不到,甭管国外承认与否代不代表事实,反正人家说的算,而殷墟文字的出现让他们不得不把炎黄历史再往前推五百年,历史跟某些种族的神话处于同一时期。 而作为玄门异人,老康是真的好奇古人批卦的文字,或许能找到些灵感启发也说不定。 在这个话题中,文化有限的人连话都插不上,想配个笑脸还卡不好节奏。 没错,说的就是小赵和老刘。 心想尼玛的在说啥啊?正事儿是不是忘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遂找了个理由离开饭桌,说是太困了回去睡大觉。 等绕了几个弯到了个昏暗的墙根儿下,两人全都翻墙头离开了严家。 之前虽然说好了两两一组不允许单独行动,但还没有定下谁和谁配合,现在就不用麻烦了,两个没文化的小丑自行组队。 抬头想看看天色估算时间,可不知知什么时候,乌云再次汇聚在头顶,看不见星星和月亮。 “老弟你说甲骨文到底长啥样?王八壳子还能长出花来?” “没见过,看老康和秀才的意思,好像很重要很重要,如果没有它,咱们的历史就三千年出头,有了它就快四千年了,反正花里胡哨的我也听不懂,我就知道这玩意儿是咱们的根,不该用金钱衡量,更不该论片卖,我要是有钱都给它买回来。” “买回来干啥?你要有钱还不如把欧黄家里那些玩意儿买了,有几个珐琅彩我是真喜欢啊。” “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当子孙的得珍惜啊,好比说你老刘家给你留的家谱家训啥的,哪怕年头多了值钱,你敢卖?只要饿不死,砸锅卖铁也得买回来啊。” “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确实啊,必须买回来。”老刘深以为然,“但不是所有人都看重这种事的,之前干过一件白事情,后来儿子知道装亲爹的棺材捡了大漏后,是硬生生把棺材给刨出来卖了,随便用张草席卷卷给尸体埋回去,着急去卖棺材,你说气不气人吧,老弟你咋不说话?” 叼着烟卷的赵三元停下脚步,用非常轻的声音询问,“刘哥,你把怀表掏出来看看现在几点。” “七点多,怎么了?” “刚进戌时而已,为啥家家户户一点亮光都没有?连绵大雨刚刚停下没多久,根本不需要早早休息准备第二天农忙,他们睡这么早干啥.” 得到提醒,老刘也意识到了问题。 本来乌云盖顶的就没多少月光星光,现在村子里所看到的住宅有一个算一个,半点光亮都没有,像是一个个乌漆嘛黑的无底洞吞噬着一切。 老刘吞了吞口水。 不止是没有光亮,还没有声音。 别说是鼾声,甚至没有夏夜的昆虫鸣叫。 第315章 成双 在电力还没有彻底普及到千家万户的时代,乡下人往往睡的更早,因为你不早睡,就需要照明,无论是电灯油灯天灯老币灯都有消耗,有消耗就要算账,而这些过日子的小账,没有谁比乡下人更会算,所以早睡早起最有性价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闲来无事勾栏听,或者下棋打牌喝点小酒这些娱乐方式并不适合普罗大众,他们最喜欢的是白天辛勤耕作,晚上也辛勤耕作,当白天无法辛勤耕作时,晚上就要加倍辛勤工作,毕竟生孩子的过程是最大快乐,况且产出比极高,生的越多劳动力就越多,是否夭折那是真到了节骨眼上才会考虑的问题。 综上所述,哪怕是偏僻的村屯中,戌时时分都不会安静到连个放屁声都没有,哪怕没有嗯嗯啊啊,鼾声打呼噜终究要有点吧?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不止没有一丁点的光亮,也没有任何声音,除了三元和老刘的呼吸声外,落针可闻。 “谨慎点,咱们原路回去再说。”老刘向来是安全第一,见事有蹊跷后根本不愿冒险,他立刻拉着老弟的手腕往后退,越往前越漆黑的村路仿佛是能吞噬一切的巨口深渊。 见情况确实不对劲,赵三元也没有过多坚持,想着先回严家稳一手,别上头。 一步.两步 十步二十步. 越往后退,哥俩的脸色越不好。 按照热乎的记忆,两人翻墙后顶多走了七八步,现在一起并肩往后退了这么多步早他妈该靠到墙了,可两人又退了十多步,依旧没有靠到记忆当中的严家院墙。 冷汗一滴一滴顺着脸颊往下落,在面对红白撞煞前期和刚刚到达南月村外围时的那种混乱感再次涌上心头。 乱了! 又乱了! 墙到底在哪? 还他妈的能不能回去? 在这种时候,你哪怕是走过南闯过北还跟僵尸亲过嘴都没用,表面上看完全是在跟空气斗智斗勇,因为没啥危险发生。 可当真没有么? 哥俩一步一步数着,差不多都快退了半里地出去,但两侧环境仿佛在无限蔓延,而且还看不出任何异样,一切都显得那么合情合理。 “咋办啊还继续往后退?” “不然能咋地?总不能往前走吧,傻子都能看出来哪个方向更危险。” “可退到啥时候是个头啊?我有点怕.” “我也怕,南月村真他妈的邪了门儿了!到底有啥妖魔鬼怪?” “害怕就大声喊出来?卧槽老弟你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老刘好巧不巧在这个时候犯了耳背的毛病,他觉得老弟的意思不止是要大声的喊,而是要大声的喊救兵,去喊小康秀才还有老爷子。 遇事第一时间没有轻举妄动,尽可能把危险性降到最低,绝对不瞎用术法尝试去影响什么,避免得到不好的结果。 相比之下扯着嗓子喊救援总归没啥毛病吧? “救命啊~~~” 一嗓子刚出,周围竟是回声阵阵,以排山倒海之势从四面八方袭来。 “救命啊!!!!!” 回声似天雷滚滚,简直比打雷还响,震的赵三元和老刘捂着耳朵满脸痛苦。 说是回音,可回荡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减轻的趋势,回声依旧大到离谱,即便这现象大大有悖常理,但周围住户宅院里依旧没亮起一丝一毫的亮光,就好像没有谁被这股诡异的巨声回响震醒。 如果仅仅是这样,还不至于让赵三元浑身汗毛竖起,他强忍着痛苦从巨声回响中辨别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哪里是什么回音? 他妈的那是一大群声音在喊! 根本不是回响! 但声音确确实实从前后左右四面八方而来,强度相当于几百人对着哥俩贴脸嘶吼,这滋味儿且不说好不好受,光是想想就让人内心极度不适直发毛。 是谁? 是谁在喊? 村民? 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直到此时此刻,哥俩依旧保持着最大限度的警惕,眼神呈扇形扫视着前方,生怕哪一个瞬间会出现变数。 用变数来形容而不是邪祟等,是因为他们还是没感觉到任何邪乎气儿,连孤魂野鬼都都没有。 这还不如出现点凶神恶煞的厉鬼了,至少是哥俩有信心处理的东西,而现在是来自心底的恐惧和惊悚,别以为异人高手不会害怕。 懂的越多的人,越知道谦逊和不足,懂的越多,越知道自己懂的越少。 不可名状的未知! “咱俩转身跑吧.”老刘认为继续下去绝对不行,不被震死也得被烦死。 要跑,就得回头。 回头那便顾不得眼前的一切,哪怕是背靠背,仅凭一人也无法兼顾万全。 “那就跑吧,但跑也得跑的干脆利落,咱俩一起回头,甭管有啥鬼东西都要一直往前跑。”赵三元不想拖沓,别到时候跑没跑了,留没留了,一起撒丫子就完了。 “你喊,你喊跑咱就跑!” “走!”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转身,配合几乎无间,当初在东大女宿舍的老康和秀才完全没法比,踹个门都能踹劈叉。 想法很好,难得赵三元没有上头,选择了最优解,并且他做好了撒丫子狂奔的一切准备。 奈何人生往往充满了不确定性。 当哥俩转身刚刚跑出一步,又同时停下了脚步紧急刹车。 没法跑! 岔路! 来时只是一条幽暗小路,现在却成了大大的岔路! 左中右各一条! 每条路口乃至于向昏暗更远处延伸的建筑都一模一样! 哪怕是墙角下狗屎的造型都出奇的一致! 这他妈往哪跑!? 更奇怪的是,在两人转身的刹那,周围震耳欲聋的‘回响’突然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每一步的发展不止超乎预料,更超乎认知,这让赵三元和老刘有种崩溃感。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几乎都不再怀疑自己的五感出了问题,明白有问题的是南月村,但却找不到任何解决问题的办法,甚至问题都超乎了认知。 “选哪个?”老刘没了主意,他本就不是雷厉风行的性格,平日里又怂又谨慎,就现在这局面,他能拿主意就怪了,也幸亏老弟在身边,不然情绪会出现极大问题日。 “不选!往回走!” 赵三元同样不按套路出牌,却不是盲目选择。 眼前的三条路口不光表面一模一样,风水煞也是一模一样,但走每条路的结果可就不一样了。 左边凶砂会做兄长的灾,右边凶砂会做弟弟的灾,走正面是兄弟都闹灾,谁也别想好。 如果不保持理智,秉承着试试看的想法选一个碰碰运气,只能说确实要碰运气,运气好一个出事,运气不好两个出事。 拉着老刘转身向回走时,虽说发生了真多事潜意识里已经做了许多心里准备,但回头发现这条路跟后边变得跟其余三条路一模一样,哥俩彻底身处于十字路口的时候,内心崩溃感愈发浓烈。 再向左看,没有变化! 再向右看,没有变化! 再向后看,没有变化! 再转身看,没有——等等! 你是谁!? 赵三元拉着老刘第四次转身时,发现就在身前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如同照镜子,无论是表情动作乃至于眼中错愕惊骇的神采都别无二致。 踏踏—— 本能的后退一步。 而对面两人也是同样的动作。 世间当真有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且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并且做出跟自己相同的动作? 不可能! 假的假的假的! 赵三元深知绝不可能,那么眼前就是幻象! 破幻的术法,他掌握的不止一种,曾经在实战中破过小鬼子阴阳师的幻术。 说干就干,赵三元拿出四种东西,一份交给老刘,一份留在手掌中死劲揉捏,混合的汁水从指缝中流出,随即双手将汁水抹在双眼皮上,双手各结剑指斜顶两侧太阳穴,一旁老刘的动作几乎差不多,两人显然在用同一种术法,同时大喝咒言。 “大洞真玄,长炼三魂!” “一魂速守七魄,二魂速守泥丸,三魂受心节度,速启太素三元君!” “向遇不祥之梦,是七魄游尸来协之源,急召桃康护命,上告帝君!” “五老九真守黄阙,神师紫护将军玲!” “返凶成吉,生死协命!” “开!” 爆喝后,两人骤睁双目。 然后就是八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跟刚才一样,无论是任何举动,所作所为都跟镜像一样别无二致。 赵三元和老刘用大吉水开明目,试图破开一切幻术。 破没破先不说,反正对面也把看到的两人当做是幻术。 谁是假的? 谁是真? 恐怕老康和秀才来了都分不清真假美猴王。 “怎么办?” 两个老刘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冷不丁一看喜剧效果拉满,可笑过之后就会感到彻骨的寒意。 不是幻术,那还能是真的? 如果他是真的,我又是什么? 这种想法虽然很离谱,在这种场景下却又能轻易滋生,当它滋生的那刻开始,你本身的存在真实就受到了自我否定。 赵三元没有回答,而是指了指对面那个穿花布丁小褂的鸡窝头,那意思是你这个赝品等着,老子先不跟伱一般见识。 当然,另一位赵三元也是同样的动作神情。 克制下的沉默中,各自拉着他的刘哥往后退,但眼神仅仅注视着对方。 既然动作是一模一样,那只要后退,必然会越拉越远吧?而且眼中看着你,要是凭空消失什么的也能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一步. 两步 彼此相距越来越远,让出了十字路口,眼中彼此的轮廓也越来越模糊。 赵三元内心微微松了口气,毕竟碰到这种情况他也麻,不知该如何是好,此刻离那吊诡的景象越远,本能的心理和生理抗拒会稍稍缓和一些。 无论是谁,都不想看到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这个世上,你即怕又憎恶,哪怕是跟你相似的人,你的潜意识依旧会抵触会抗拒,怕他取代你占有的社会资源。 这是人之常情,没几个得以免俗。 就像赵三元,他怕被那个‘赝品’取而代之,即使知道自己是真对方是假,可内心根本控制不住去想真假的定义,如果真的没了,那假的和真的又有什么区别? 别人去做师父的徒弟,别人去做兄弟们的兄弟,别人去做豆苗侄女儿大锤侄女儿的三叔,甚至有可能别人去做老仙儿们的弟子。 这些东西光是想想就让人感到绝望和悲凉。 老刘那就更简单了,自己媳妇儿成了别人的婆娘,自己孩子关别人叫亲爹,最可气的是娘俩还不知情,这他娘的谁能忍? 心情极其复杂之下,稳稳退出了一百多步,赵三元内心差不多有了些计划和主意去尝试破开这一切混乱现象。 “老刘——” “老刘——” 砰! 两声轻呼。 一声轻响。 当后脑勺与后脑勺撞在一起的刹那,赵三元脸色剧变,他不用回头看都知道背后撞到的是谁。 “草!” “草!” 两声大喝,赵三元的耐心逐渐被消耗殆尽,他本来就看那个‘景象’不顺眼,现在退来退去竟是退到了一起去后,顿时怒冲心中起,直接一个大逼兜甩向身后。 啪—— 啪—— 脆响伴随着惨叫。 反正啥声都是两个。 这两个大逼兜各自甩在对面的老刘脸上,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梦回铁道工程队。 愤怒的是两个三元,挨揍的是两个老刘,某种意义来讲,角色定位好像没啥变化。 那么当两个逐渐炸毛的人碰在一起,想想就知道是个啥场面。 各自的刘哥被扇了个大逼兜,那必然不能忍。 霎时间拳风霍霍,雷霆万钧。 都知道开门八极拳牛逼,那两个铁山靠撞在一起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踏地崩步,好似两辆小汽车轰然相撞。 一个师父教的破不了招,自己跟自己打架更是破不了招。 不出五招,赵三元就已经疼的龇牙咧嘴,实打实体会到自己的八极拳有多凶,曾经被揍的人到底是个啥滋味。 第316章 呕 赵三元从小跟‘乖宝宝’这个词不沾边儿,除了八字里的天性使然外,最重要的还是莫闻山灌输的思想。 举个例子,小时候住在山上不代表与世隔绝,偶尔会下山采买些东西,或是偷偷摸摸带着老康出去玩,孩子嘛,也是分帮分派的,下山后少不得会跟那些有家的没家的孩子干架。 赢了,莫闻山会拿着赔礼登门道歉,然后逐步剖析原委,看看到底谁是谁非,如果赵三元是错的,就会挨罚。 输了? 那啥都别说,赵三元回来后还得被莫闻山狠狠揍一顿,打输了还有脸回来?老子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很小的时候就养成了赵三元轻易不出手,一旦出手必须想尽办法的去赢。 他有信心战胜所有的对手,即便是祁四海那个老逼登再来也不会认输。 但。 对手是百分百的自己,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不单单哲学意义上的战胜自己,这是力量拳路都一模一样,甚至吐口痰的弧线和浓淡都别无二致的完美复刻。 幻术? 绝不可能! 如果是幻术绝对骗不过抹了大吉水的双眼,至少能察觉出别于真实的谬差,更何况是两个人用了大吉水都没有发现异常。 所以无论内心怎么样困惑纠结,都不得不承认眼前‘自己’的存在跟自己一样都不是假的。 相较于炸裂的拼拳现场,旁边的两个瓜怂就显得特别岁月静好。 老刘和老刘捂着半边脸蹲在一旁不敢往前靠,一副生怕被波及的表情。 肯定不是因为怕事才吃瓜看戏,老刘是想看出孰真孰假,因为终究有一个是假的。 倘若表象都完美相同,那内在又如何? 这一刻的想法,彼此是否相同? 老刘相信此刻真正的三元肯定很慌,因为自己看到对边的‘自己’也他娘的汗流浃背。 只要慌,时间久了就会造成动作变形和力道失衡,赝品总不可能内心想法都能复刻吧?从这个角度出发相信一定会发现端倪。 原因? 原因当然是刚才被甩了个大逼兜原地转了一圈后,老刘已经没办法确定谁是真的三元。 也许老刘的这个想法会管用,然而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战局中的两人其实没过多少招,可相互之间都鼻青脸肿,赵三元首次意识到原来自己是真他妈的欠揍,也真他妈的难揍。 咋打? 真打不过。 可越是困难,就越是想战胜自己。 如此局面,素来有急智的赵三元会如何破局? 很简单。 咔嚓—— 他从怀中掏出了马牌撸子,保险开启,子弹上膛。 当然,这个行为被完美复刻,不管哪个真哪个假,反正另一个也掏枪上膛顶住对方脑壳。 瞧见这一幕,老刘哪敢继续吃瓜分析?这要是开了枪,保准同归于尽,主打一个谁也别想好。 不愧是老弟,你是真的刚。 狠起来连自己都杀。 只见两个老刘弹射起步,疯了般各自抱住个老弟,死死顶住扳机不让扣下去,显然是知道老弟绝非做做样子,这混小子真的会开枪。 至于抱住的是真是假都顾不上了,反正结果是一样的就好。 “不至于不至于!” “卧槽老弟你冷静点!” 想按住盛怒下的赵三元,难度着实不小。 “老刘你躲了!我非他妈的崩死他不可!” 极端是极端了点。 但你就说能不能解决问题吧。 至于解决的代价是什么? 先解决了再说,现在没工夫想。 赵三元不想冷静?奈何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他难以忍受。 自从过了花园口后,一桩桩一件件的事积攒了许多负面情绪,向来喜欢掌握主动权的他在红白撞煞后基本啥也掌控不了,哥几个都是懵逼树下你和我的状态,小暴脾气没发作是因为他确实成熟了。 熟了,但不多。 打脸这种事肯定不能接受,参考被喂手雷的那位点传师,即便是被‘自己’打脸也绝对不能忍。 多方因素事赶事到了一起,导致赵三元又双叒炸了毛,说啥都要把对面崩死。 砰砰砰砰—— 枪声震耳。 开枪的是老刘。 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知道继续撕扯下去肯定不是三元的对手,早晚会被甩开,堵不如疏,既然老弟非要开枪,那就先把子弹清空了再说。 没子弹你开不了枪吧?只要不冒火,你用枪托怎么去砸都行。 马牌撸子的弹容量并不多,当最后一颗子弹放空后,老刘也被赵三元甩到了一旁。 咔咔咔! 撞针击锤连续撞空,赵三元恨的牙痒痒,还真如老刘猜的那样直接用枪托去砸,本来是吊诡惊悚的场面,却被硬生生搞成了喜剧武打片。 被甩开的老刘想到个办法,他要请老仙儿来帮忙,先辨出孰真孰假,再干掉赝品,可连续掐诀起咒都没有任何效果。 两种可能,要么是不在服务区,要么是欠费停机。 下午时候还请了大狸仙儿过来帮忙,肯定不是自己的问题,应该是不在服务区没办法请过来。 内有诡异外无援兵,老弟还上了头,真特么是地狱难度,早知道就不该让.不该让. 等下! 等下等下! 老刘腹诽吐槽时,忽的灵光一闪好像抓到了盲点,他立刻陷入沉思当中,想要抓住那灵光的尾巴。 内有诡异外无援兵 内外真假阴阳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自己不知道哪个是真三元,三元不知道哪个是真刘哥。 可怕么? 很可怕。 这种已知人或事物的‘再解释’会轻松击穿心理防线,之前说了是人之常情,没人能免俗,必须要自证自我存在并且消灭另一个存在才能安心。 但自证在当下真的是最重要的优先级? 不! 且不管这一切混乱吊诡的原因是啥,归根结底对面肯定是假的,不顾一切的去证明对方是假的,那就会陷入被挖好的陷阱当中无法自拔,如同秀才形容的此方天地大风水,螺旋下降越陷越深。 真与假,一定存在着本质区别,至少老刘确定假的没办法主动做任何事,别看所有的行动一模一样,实则都是真的发起,假的效仿,只不过仿的太真罢了。 尤其是在大吉水没有效果之后,对自己和三元的心理打击过于巨大,本能的认为眼前都是幻觉,世间不可能出现一模一样的人,专破幻术的大吉水破不了法,那便证明对面的存在愈发真实。 这又是个被挖好的心理陷阱。 想明白了会觉得很浅显,想不明白就会被它诛心。 专破幻术的大吉水确实没有效果? 好事儿啊! 证明这不是幻术啊! 不是幻术是真实,啥东西能做到如此拟真? 老刘不知道,但他知道肯定是相当邪乎的存在,基于以上的推理,他终于抓住了灵光一闪的尾巴,找到既能分辨真假还能收拾俩鬼东西的可能性。 只不过有个大前提。 就是老弟啊你得遭点活罪了,不过这一切都值得,事后伱怎么怪我都成,现在首要的是破了这怪圈。 下定决心后,老刘从怀里掏出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看似都没啥关联,实则大有用处,当初在帝都鸾鸣阁中,老刘就用了这非常‘阴损’的术法。 厌胜术! 一个艾草小人在手,书写着赵三元的生辰八字等许多字样,然后当场开表文裹在艾草小人的身上,再用搓了香灰的红绳缠绕。 准备就绪,老刘右手拿着艾草小人,左手捏着几枚钢钉做着深呼吸。 “呼——” 他知道接下来三元一定会很痛苦,不免心疼忐忑,但他更知道再不解决问题,谁知道老弟会不会捡个砖头跟对面互拍,到时候不死也得残。 与此同时,另一个‘老刘’无论是动作眼神还是掏出的东西都别无二致,乃至于某根艾草上的小毛刺都一模一样,细思极恐。 “老弟你忍着点!” 还没等赵三元反应过来,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剧烈的反胃恶心感让他涕泪横流,完全控制不住的向外呕吐。 上头? 算了吧。 放个屁的功夫就吐光了胃里的所有积食,现在开始往外吐着胆汁,看反应好似要把身体里的所有乃至灵魂都吐出去。 可经过短暂的懵逼后,赵三元余光看到了两个老刘正在扎小人,立刻醍醐灌顶,明白了大致目的。 行! 老刘你是真行! 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咋就没发现?妈的损色儿差点被蒙过去! 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老刘施展厌胜术的这一举动让赵三元非常清楚他的想法。 有办法破了那俩瘪犊子谁愿意硬碰硬? “老刘你三十来岁就虚了?使劲儿!往狠了咒——呕——只要咒不死我就往死——呕——了咒!” 本该是吊诡的场面添加了不少喜剧色彩,却又更加癫狂。 一边咔咔的施咒扎小人,一边呕呕的狂吐连环抽,就这赵三元还总逼逼说强度不够。 并非赵三元有啥受虐倾向,也不是老刘借机报复,因为效果实在太他妈好了。 如果说瘫在地上一边抽搐一遍呕吐的赵三元是呲水枪,那另一个就是莲蓬头。 好家伙就跟摸了电门一样,俩胳膊俩腿各甩各的,脑袋瓜还大范围大广角的连续喷射,喷出来的都是淡黄色的莫名液体,反正肯定不是血。 而且随着施咒的进度,对方癫的就越离谱。 但老刘对艾草小人才刚刚下了两针罢了,还有十一针没有下。 正是鬼门十三针! 除了师父告诫绝不可轻易外传的功夫意外,老康和三元向来对兄弟不藏私,能教就教,其中就包括祝由术和鬼门十三针。 心是好心,情也是好情,可人与人的资质并不相同,单说鬼门十三针,老刘要想小有所成最少要十年八年的功夫,因为不光要下针,走针时还要有内家气功跟着,老话说打铁还要身子硬就是这个道理,现在的老刘打不了鬼门十三针这个铁。 有心栽花无心插柳,老刘虽然只是学了个皮毛,可他突发奇想,把鬼门十三针和厌胜术给融合到了一起,变成了更加‘阴毒’的术法。 不光能扎鬼,还能扎人,主打一个谁特么也别想好,老刘走出了从未设想过的奇葩道路,无论你是人是鬼,都逃不掉威力加强版的厌胜术。 两点深层次考虑。 第一就是老刘看出了硬碰硬绝对不是好办法,显然是要把自己和老弟耗死在这,斗来斗去完全不像是一个维度,又怎么可能分出胜负? 第二点是基于第一点的推理,既然自己无法战胜自己,那反其道行之,两个‘鬼东西’肯定是一类吧?在你们的维度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总行了吧? 瘪犊子不是完美复刻个体存在么? 那就看看真货假货谁先躺下,反正威力加强版的厌胜术对人身体伤害大,对邪祟伤害更特么大。 一针又一针,赵三元脸色惨白,汗珠成串往下掉,他感觉自己现在肠子都疼的打颤,浑身就没有不疼的地方,有种当初被钉头如意术针对的熟悉感觉。 自己惨,那个赝品就更惨。 身体发癫摆动的频率太大,大到四肢被硬生生甩脱臼,躺在地上非但没有缓解,反倒愈演愈烈,身体扭曲到超乎常人想象。 突然! 这个赝品向着一个路口快速‘滚’去,老刘立马来了精神,他还有最后一针没有扎下去,但现在不重要了,他用最快的速度拖着快休克的老弟尾随而去。 而另一个‘老刘’完全不用管,此刻他双膝跪地,浑身流脓破疮,仿佛是个溶解到一半的蜡人,光看一眼就能让人极度不适。 鬼门十三针主打的就是破邪杀鬼,邪祟来用等同于公鸡在女子监狱胯下运球,背带裤都给你撕稀碎。 虽然很想看‘溶解’后到底是个啥,但时间来笔记,必须跟着那个‘奇行种’找出离开这个怪圈的办法。 “呕——老刘你特么——呕——别薅我头发——呕——” 老刘本来听力就有毛病,现在他听见了也当做没听见,因为那个‘奇行种’翻越了个高高围墙,怕其逃走,老刘对着艾草小人刺下最后一针,便薅着老弟的衣领和头发翻墙头。 刚刚攀上墙头,哥俩忽然一阵难以抗拒的眩晕感袭遍全身。 等再睁开眼时,看到的不是湿漉的地面,而是阴云密布的夜空。 哥俩迷迷糊糊挣扎起身,却发现各自躺在个纸扎棺材里,就在严家院墙外。 ??? 哥俩对视一眼。 到底他妈的啥情况? 刚才的经历到底算什么? 赵三元赶忙从怀里掏出马牌撸子查看。 没有子弹! 枪口还残留着火药味,绝对刚开过枪不久! 而老刘拉了拉赵三元的衣袖,指向两个棺材前。 那里有两个怪异纸扎人。 一个浑身溶解,一个支离破碎。 第317章 白虎祭焚化 蹑手蹑脚的从棺材里爬出来,赵三元和老刘的脸色都相当难看,他们观察着那两个纸人,很多东西无需明言就能猜出个大概。 显然,俩纸人的状态跟之前那俩镜像完全一致,破碎的破碎,溶解的溶解。 除此之外,最让人脊背发凉的是两个纸棺材,它们出现的位置太过巧妙,刚好是严家院墙之外。 但两人清晰记得之前是稳稳当当翻出了严家院墙落了地,而不是落进诡异的纸棺材里边,棺材旁更没有瘆人的纸扎。 如果是真,经历的记忆如何解释? 如果是假,手枪是啥时候清空了弹匣? 无论是真是假,兄弟两人是实打实着了道,若非是老刘急中生智歪打误撞,恐怕还破不出来。 吞了吞口水。 吞了吞口水后,赵三元壮着胆子上前查看纸扎人,除了确定它们的危险性以外,也想找找更多的线索。 “看个屁啊三元!赶紧翻回严家再说!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你还想送回去?”老刘的想法很明确,甭管是包龙图附体还是狄神探下凡都没用,现在最该做的是原路返回认怂,除非是道祖降临否则天不亮绝不出去。 赵三元停下脚步,缓缓回头看向老刘,面容僵硬。 “你怎么确定墙的那一边就是.严家?” 一句话不光让老刘哑口无言,更让他刚刚落下些许的小心脏又猛的一提,他视线转移,从院墙的根部看到最顶端,表面上看确实看不出任何异样,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况刚才的经历太过刻骨铭心,万一翻过去后有更可怕的存在扎下口袋等着,岂不是自投罗网? 忐忑和恐惧,让老刘选择再次相信三元。 而赵三元手结金刀诀蹭着小碎步靠近‘溶解’纸扎人。 直到此刻他都想不通纸这玩意儿怎么可能被溶解,身上看不到任何烧焦的痕迹,退一万步讲,纸这么薄,溶解成这个德行至少得出现许多漏洞吧? 没有,看着狰狞恐怖面目全非,实则没有漏一个窟窿眼。 “小心点” 刚出言提醒,老刘就被吓得差点一口气没倒上来。 他看到三元勒住‘溶解’纸扎人直接一招断头台。 咔嚓—— 纸扎人脑袋被轻松捏爆,赵三元顺着它的脖子往里看。 “他妈的也不是实心的啊.” 看了又看,掏了又掏,很快赵三元脸色有了变化,他摸到了个奇怪的东西。 一缕溶解大半的头发! 还特么是卷毛! 如果是在几个月之前,赵三元肯定会继续困惑一段时间,但此时此刻他猛然看向了老刘,后者也立刻意识到什么,摸向自己的爆米花脑型。 仅仅如此还无法确定猜想,赵三元又扯开另一个报废纸扎人,果不其然,从中找到了另一缕头发,乱糟糟的扭曲成九转十八弯。 至此,在内心压抑许久的无力困惑感消失大半。 因为哥俩断定刚才的一切绝非幻觉,也不是自己五感认知出现了问题,而是被挖坑针对,并且这个坑很早就已经布下。 “是红白撞煞!” 哥俩异口同声,只有在那个时候,才有可能被收集这么多头发而不自知,也只有三元和老刘被撞进煞棺煞轿当中。 如果被收集到毛发加以利用施以邪术,并非做不到这种地步,好比曾经遇到过的替身鬼,比如雨萍能靠毛发对他人施展厌胜术。 虽然不是一个东西,但三元和老刘都明白啥叫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南月村本来就够离谱的了,再离谱些完全可以接受。 “看来,咱们是彻彻底底被针对了,或许在红白撞煞之前就已经入了局。”赵三元想起那个撑船的艄公,他离奇消失之前数次说出南月村,难道是为了请君入瓮? 可照这么推理,很多地方又说不通。 首先就为啥要被针对? 哥几个是第一次来南月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哪怕是开黑店抓人头,花园口距离南月村着实不近,再加上恶劣天气完全没道理。 跟老爷子有关系也不太可能,毕竟他都几十年没有再踏足关内,当年的恩怨情仇都随着四季更迭逐渐褪色消失,现在能知道老爷子这个人的都少之又少,何况有本事敢来找晦气的。 赵三元不是没考虑过是老仇家一贯道布下的陷阱,但这个想法很快被他否决,那帮瘪犊子不可能来的这么快。 “别往远想了,如果咱们被针对,对方又是怎么确定今夜咱俩离开严家而不是老康和秀才?又是怎么确定咱俩会翻这个墙头?” “不知道。” 面对老刘的问题,赵三元耸了耸肩表示这个题我点不了,要是能弄明白这俩问题,那一切疑惑都迎刃而解不攻自破了。 虽然给不了答案,但还是给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 赵三元抬头看了看乌漆嘛黑的夜空,轻轻道:“你有没有感觉,好像有一只无形大手悬在上边,你我包括老康秀才甚至整个南月村都如提线木偶一般,想怎么被提溜就怎么被提溜,做任何事在行动前就已经被看的一清二楚。” 老刘缩了缩脖子,忐忑道:“说的这不是老天爷么” “别把自己太当盘儿菜了,咱们啥档次?没事儿提溜咱干啥?顶多拉粑粑无聊的时候拿咱们这种小人物找找乐子,不过你既然用老天爷来举例,可见你也认为这一切非常人所能为。” “废话么,真有谁能对整个南月村了如指掌,次次都能先咱们一步挖坑也太他娘的离谱了,再说哪个常人能控制红白撞煞?不提了不提了,老弟你先说咱俩该咋办,你要说翻墙头回去,老哥我先上,死也先死我,伱要说干别的就快点下决定,我实在不想待下去了,瘆得慌” 老刘确实没多少安全感,毕竟之前在面对镜像的时候多次请仙无果,刚才又试了下还是不行,所以他现在想赶紧回归队伍赵老爷子抱大腿。 他坚信甭管这南月村有多邪乎,只要在老爷子身边肯定不会有危险。 “还是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你就不好奇每家每户中的人们到底在干啥?” 老刘连连摇头跟拨浪鼓似的,满脸写着我真特么栓q,啥时候了还好奇?我敢好奇?十有九八刚才的镜像就是这俩纸扎人变的,鬼知道对方还有没有后手,万一红白撞煞期间被收集到了更多的头发怎么办?是真不想再经历一次了,话说老弟你忘了刚才自己有多被动?那都要掏枪互射了好不好! 赵三元点了根烟,打火机燃起的火苗将他脸庞映的棱角分明,眼神不复之前那般慌乱。 “刘哥,你别急着摇头,且再回头看看,四面八方唯一能看到亮光的地方只有严家内部,咋地?都是一个村的,别人家早早熄灯上炕,就他家点灯熬油是吧?你再回想回想下午的时候,严松和小孟是咋说的?” “后天入洞房?” “入洞房跟咱有啥关系?又用不着咱们帮着入,我说的是他们不让咱们晚上出门这件事儿,说是有野兽下山吃人,这明显是个蹩脚的理由,那么问题来了,他们为啥不让咱们晚上出门?总不可能真的怕咱们去打新娘子的主意吧?” 一听这话,老刘顿时想通了这个道理。 对啊。 乡野村落又没宵禁,再结合林林种种,这严家人肯定是在遮掩着什么。 “你的意思是,一切的幕后主谋是严家人?有点太牵强了吧,仅凭这些恐怕不好妄加定论,咱们落了难毕竟是严家人帮了一把,这事儿老弟你可要谨慎再谨慎。” 赵三元缓慢且坚定的点了点头,“正是因为严家对咱们有恩,所以我更要搞清楚,如果跟他们没关系,咱们就有责任捋一捋南月村这些邪乎事儿,让他们新婚小两口过踏实日子,如果有关系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老刘明白三元是啥意思。 如果有关系,那所看到的一切包括出手相帮都是假象,都有着更深层次的目的。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哪怕之前严松和小孟展露出了许多耐人寻味的反应,但老刘还是由衷的相信他们是善良的,只是民风不同而已。 “先把这俩纸扎人和纸棺材处理了再说。” “用啥处理?” “白虎祭焚化,现画现写。” “你带笔墨了么?” “用剑指沾点泥巴和一和就行了。” “也是。” 两人各自忙活起来,主打一个就地取材。 真正的高手绝不受限于法器材料,没有笔墨照样可以画符。 好比说一张表文,有人写的再横平竖直也没用,土地城隍及各路护法游神大将军连看都不看,只当是个屁,有人在纸上凌空虚划就好使,就是认。 相比于就地取材,针对性才是在重中之重。 此符出自鼎鼎大名的北帝宗,这门派最大的特点就是有劲儿,尤其是符箓,一个比一个有劲儿。 别的道门或许还讲究个手下留情,给个改造的机会,但老派的北帝宗嘛. 只能说用过的鬼都说好。 说回这道符箓,常规三清符头,依次为奉北帝勅令、白虎煞急走,关键在‘令’这个字向两侧延伸的长短,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平常大部分用作处理家运凶煞、不和睦、伤人口、大破财、诉官事等,然而这都是副业中的副业,主要还是打打杀杀。 两人分别把纸扎人扔进棺材里后,在外侧书画符箓,伴随着两声低沉喝令。 砰砰—— 霎时间两口纸棺材顺带着俩纸扎人化为漫天纸屑飞舞,碎的不能再碎。 见此情形,哥俩对视苦笑着。 好家伙,这劲儿也忒大了。 不是说符箓劲儿大,而是说纸扎人和纸棺材。 它们本身已经被破了法,可符箓触发后依旧有这等场面,昭示着它们在未破法之前有多邪乎,怪不得用了那么多办法也无可奈何。 搞出这些东西的人绝对绝对是个硬茬子。 赵三元猛吸一口烟后又续上了一根吞云吐雾,看着落下的无数碎纸屑,觉得现在干的这一切依旧在被谁监视着。 这种感觉很怪又很常见,就像是走夜路或上楼梯,总感觉有什么人什么东西在后边跟着,用余光去瞄却看不到啥异常情况,然而这种诡异的感觉不会消失,反而会愈演愈烈不敢频繁用余光看后边,会害怕前边看不到的拐角阴暗处有着什么。 总之,你很忐忑很慌乱,但你又没证据证明哪里有问题,赵三元的感觉很类似,他觉得那种‘存在’四面八方都有,好似被无数双眼睛恶狠狠监视着。 “走吧,先顺着一家一家看,从纸棺材里清醒过来后到现在都没有再遇险,我估摸着对方大概率没料到你的神来之笔,不过还是小心为上,真要遇到危险千万别犹豫,咱哥俩撒丫子往回跑翻严家墙头,也算有个照应搏一把。” 赵三元收好清空弹匣的手枪,随即检查身上还剩多少装备,别等节骨眼儿上犯错。 旁边的老刘也在检查着,“那也得分个前后上下,严家的院墙可不低,到时候你先,我在下边拖你上去,对了你能不能调来六大爷炎大爷它们?我这边反正没反应。” 身为顶香弟子,有事找老仙儿没毛病,它们永远不会背叛,除非是这个弟子太操蛋,太长时间沟通不到仙家,肯定会让顶香弟子越来越不适应,仿佛缺胳膊少腿一样难受。 “可能是走丢了吧。” 与此同时。 在某处,黄小六蟒青炎和大狸仙三位满脸懵逼,它们都得到了调令前来,但愣是找不到自家弟子。 明明下午的时候进过南月村,不可能走丢才对,可周围不是泥沼就是奔流,随即三位老仙儿达成共识,都认为是自家弟子调错了地方。 大狸仙左看右看吹胡子瞪眼儿,六大爷也摘掉圆墨镜骂骂咧咧。 “哎你大爷啊,小崽子给我干哪来了?这还是国内么?啊?” 第318章 夜祭 啪嗒—— 啪嗒—— 一面土墙外,老刘连续向里边扔小石子,可除了石子落地的声响外再无其他。 保险起见,他们选的绝不是没人居住的空宅,白天的时候这户人家和隔壁邻居正在修补漏窟窿的屋顶,所以里边肯定有人。 犹犹豫豫解决不了问题,见扔石头没有用处后,赵三元和老刘随即攀上土墙,先大致看看院子里的情况再说。 土墙上,两人谨小慎微的露出半拉脑瓜扫视着,手里全都捏着家伙,遇到情况随时准备开干。 跟预料中的差不多,能见度很低,乌云盖顶下湖南一片,依稀能看清院子里的水缸竹篮等物和房门窗沿轮廓。 没有声音,也没有光亮,死一样的寂静。 可让哥俩最在意的不是半虚掩的房门,而是院内的地面。 白! 白茫茫一片! 冷不丁看过去跟雪地没啥区别,又平整又皆白。 但现在是三伏盛夏,哪怕是遭遇恶劣天气也绝不可能在三伏时期的中原丘陵地带出现雪地,所以肯定不是雪。 一时间,哥俩都有些头皮发麻。 漆黑的天,洁白的地,无声的院落,未知的门后,这场面谁碰见了都得犯迷糊,超乎常理的现象一个接一个。 仔细看的话,能看之前老刘扔进去的几个石头在‘白地’上滚落的痕迹。 秉承着谨慎行事的宗旨,两人用肉眼观察着院子里的一切,只要能看到的地方就不会放过任何细节,这样能找到线索,那就不用涉险翻墙进院了。 院子其实不大,只是光线太过于昏暗导致能见度很低,想要看清五米开外的东西很困难,不过两人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视线越来越远,看的越来越清晰。 当老刘顺着土墙看过去后,突然浑身一机灵差点掉下去。 “娘的!果然跟我想的一样!” “啥意思?你看到啥了?” “还记不记得我下午在严家内说的话?” 赵三元点了点头,他当然记得,老刘说他认为南月村里最可怕的,是村民之间的亲如一家,每家每户都堪称是远亲不如近邻的代表,哪怕是自家房子着了火,也得先帮邻居冲厕所。 从理论来讲,这种情况并非不可能发生,不让人家村民关系好了?但从人性出发,可能性极低,真正在乡下土生土长的朋友会知道全村人都相亲相爱有多离谱。 只不过老刘是从人情世故的社会学角度来看待,他没有确切证据证明真的有问题,不过他现在有了铁证。 顺着老刘的目光,赵三元看到远处土墙内侧的一口水井,井口上盖着块大铁板,铁板下上了个大铁锁,隐隐泛着幽光。 在中原地区很少有地方缺水,更何况近期连绵暴雨,水井上锁好像看着没啥必要,但水资源这东西用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等缺的时候会要你的命。 这口水井是在院内不是在院外,紧贴着与隔壁邻居的墙面下。 防的是谁不言而喻。 上锁表明了一种态度,哪怕是有一墙之隔,井水也不会给隔壁用,想偷着用更是门都没有。 而间隔两家的土墙,看风化程度显然大半属于隔壁家,墙的另一头能看到有好几棵果树,在土墙上面,却镶嵌了密密麻麻的竹刺木刺。 防的是谁也不言而喻。 就这布置,两家人不能说是相亲相爱吧,至少也是苦大仇深。 可白天的时候两家人互相帮忙的举动又不像是装出来的面子工程,再说来几个外乡人,没必要演这出戏。 思来想去,两人都觉得活物可以撒谎,死物不会,盖铁板上铁锁的水井不会说谎,布满竹刺木刺就差拉上铁丝网的墙头不会说谎。 而顺着这个思虑捋下去,细思极恐,是否代表老康秀才和自己的疑惑猜想并非杞人忧天,南月村民好像真的如提线木偶般,上空有一双手有一双眼在操控一切。 这么大的局究竟针对的是谁? 是自己一行人? 还是整个南月村? 罢了罢了,不管是主动入局还是被动入局,现如今想要抽身很难很难,即便连夜离开,也绕不出混乱的大风水。 既然如此那就顺应老康批的那一挂顺势而为,且看看这背后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 赵三元拉了拉老刘的衣袖,示意他瞄准往更远处半虚掩的房门扔石头,同时他也没有放弃提防身后左右,怕再也啥鬼东西突然脸贴脸。 “别用小的,捡旁边那半块青砖。” “啊?” “啊个屁,就用它,这要是还砸不出个人来,老子就特么翻墙进去。” 不排除这户人家出现意外的可能性,但赵三元坚信帮助他人的大前提是先保护好自己,否则谁也帮不了还得把自己搭进去,所以先来一手投石问路,而且是半块板砖。 极端是极端了点,也谈不上道德二字,可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扔进去还没反应,那就得硬着头皮翻墙头进去看看。 咣当—— 老刘扔的还挺准,不光砸进了屋里,顺带着砸塌了半扇破旧木门,动静大的传出许远还带回声,这么大动静里边的人只要不死,总该有点反应了吧? 屁的反应都没有。 就像是都死了一样。 “上台一黄祛除不祥.” 见此情形,赵三元立刻掐三台护身再接金光神咒,反正就是各种叠甲以防不测,等差不多后直接翻越土墙落入院子当中。 “咳咳——” 飘扬的白色粉尘呛的赵三元连连咳嗽,涕泪横流。 可如果没有跳进来,绝对不会知道地面上这一层东西是什么。 面! 一地的白面! 谁家闲着没事大半夜的在院子里铺满白面? 思来想去赵三元脑海中只想到了一种情况。 头七还魂。 民间有一种习俗,说在头七、三七、五七、七七这几天守灵时,亲朋们会在地面上洒下粉末状的东西,比如石灰、香灰、面粉等等,用随处可见的干土或沙子也行,然后亡者回魂时会在上面留下脚印,不光能确定亡魂是否回来看一眼,也能通过脚印的形状来辨别亡魂来生投的什么胎。 这个方法具体发源于哪个年代已经不可考,反正影响范围很广,年头也很久远,孰真孰假争论不休,有的人说是纯粹扯淡,有的人言之凿凿说亲眼所见。 其实吧对也不对。 即便真的亲眼看到了脚印,其实也不是真实存在的脚印,而是一种纽带幻觉和情感共鸣,是亡魂给亲朋的一种深层次的心灵反馈。 那是否会出现真的有某种脚印出现? 有。 但大概率不是啥好事儿。 因为明白人都清楚用这个方法真不靠谱,你要想调亡魂有更稳妥的办法,而这种我家大门常打开的行为,说不定引来的是啥鬼东西,要是吃个瓜看个热闹也就罢了,真要赖着不走,后果挺严重。 然而民俗之所以能经久不衰,是因为衰的都已经被淘汰,如今能留下的自有其道理,毕竟老百姓没几个会努力专研此道,用这个办法不过是一种思念寄托,对故人亲朋的念想。 粉末上没有脚印,大家心照不宣该吃吃该喝喝该干啥干啥,可如果真有啥稀奇古怪的印子,这边建议别像个小沙雕一样兴奋指着脚印说真灵真灵,赶紧找个明白人处理吧,因为来的东西可能比你都兴奋。 但不管怎么说,浪费粮食肯定不提倡。 要是结合当下的情况,就更能凸显有多么违和。 面粉是啥? 主要口粮,实打实的硬通货。 南月村在哪? 豫省中部偏西北,正处灾年。 啥家庭用白面铺满整个院子? 老张家也没这么祸祸粮食,当初去大青楼,少帅亲口说家里一个月得有二十天吃粗粮苞米面。 南月村里普通农户敢玩这么大?日子不特么过了? 而墙上的老刘倒吸凉气,虽然他不清楚地上的是面粉,但在三元落地后震起的粉尘足以说明怪象。 粉尘! 连绵多日的暴雨后,地上的粉末该溶于水变成泥浆才对,怎么可能震起粉尘?何况现在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三元.三元快回来.” 老刘在墙头上压低声音提醒,可赵三元充耳不闻,一步一步走向虚掩房门,四面八方最显眼的亮光,就是他手里的烟头。 当然,这种节骨眼上,赵三元肯定不会硬蟒,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扒门沿往里看。 走出七八步后,一道火符祭出,拖曳着火星射入房门驱散黑暗。 无论是房门外的赵三元还是墙头上的老刘,都紧紧瞪着双眼。 燃烧大半的火符落在一个木桌上,几乎照亮了整个前堂。 有人! 房内有人! 他们披麻戴孝跪伏在地! 可面前一没有火盆二没有牌位,根本不知道在祭拜着谁! 哪怕一道火符打在了桌案上,他们也没有任何反应,跪伏的动作一动不动,宛若石化! 不出意外,哥俩再次陷入头脑风暴,真真搞不懂是个什么套路,要知道白天的时候这户人家还乐呵呵的打招呼,根本不像家里死了人的样子,更没有带孝,哪怕真的在此期间死了人,可撒面粉是要在头七三七那些时候,哪有头天就撒的? 赵三元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缓缓的往后退,不再继续向前。 等翻出这个院子后,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想,他又翻进隔壁院子,同样打出一道火符。 没有区别! 一样的安静死寂! 一样的面粉铺地! 一样的披麻戴孝! 如此这般连续走了七八家,家家全部如此! 无论男女老幼全部跪在自家前堂内一动不动,跟白天的热闹大相径庭,就像是死了。 怪象过于惊悚,连急脾气的赵三元都相当克制自己,没有靠近任何一个村民,他有种很强的预感,如果擅自靠近查看,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可惜火符存货有限,等到了第九家的时候全部用光,在今夜抹黑调查这种事,赵三元肯定不干,太特么瘆得慌,要是老仙儿在就好了。 “走吧三元.我估摸着家家户户全这个德行.咱们先回去再说,要是出来的时间太长,万一秀才他们找出来可就糟了,他们不知道深浅啊。” 老刘催了又催,早知如此打死他都不会同意过花园口,吃个屁的胡辣汤啊,就该顺河而下吃煎饼果子去。 这次赵三元没有再坚持,反正火符用光了,再调查下去收获应该不大,还是回去的好。 正想转身离开时,余光只见白面地上毫无预兆出现了一个印子。 还没等赵三元细想,印子成倍增加向前延伸,直到延伸进灵堂中。 此时堂众的火符还没有彻底熄灭,火光映射下让赵三元和老刘看到极其吊诡的一幕。 几个背对着门口跪伏在地的村民突然后仰,双手双脚支地,肚皮朝天,倒看着门外的赵三元,喜笑颜开。 “我日!” 怒骂一声后,赵三元转头就跑,在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之前,蛮干恐怕会伤及无辜,所以跑路是现在的最优选。 然而霎时间风云突变,飞沙走石。 本就乱如麻的大风水变得更加捉摸不定,狂风肆虐中暴雨突降,周围的环境越来越模糊难以辨别方向,吹得土墙上的老刘哭爹喊娘。 赵三元竭尽所能的往老刘那边跑,可后边几个村民诡异扭曲的行动方式速度更快,嬉笑追来。 “看——呕——看不清路——咱们别瞎跑——” 老刘使出浑身解数把赵三元拉上土墙后却不知如何是好,就像是处于沙尘暴之中,真要跑错了方向,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废话,赵三元拽着懵逼的老刘往墙外跳。 在落地之后,他单膝跪地,左掌在下右拳在上沉声喝令。 神奇显现! 在狂风骤雨中,一条断断续续的‘线路’向远处眼延伸,老刘顿时明白咋回事,惊喜的同时不忘感叹老弟的先知先觉,竟然早就有所准备以防不测。 刚才他一根有一根的抽烟不是烟瘾犯了,而是在攒材料,这条‘线路’正是老弟刚才弹得烟灰! 第319章 阴冷的源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那头赵三元和老刘经历着一波又一波刻骨铭心的惊悚事件,这边的老康和秀才还跟着严松喝大酒,完全不知道另外俩兄弟有多悲催。 大家都是文化人,共同话题肯定不少,好比说本来唠的是内燃机,你顶多知道个钵钵鸡,这就很伤了。 当老康说哥几个是走江湖的‘先生’后,严松倒没表示出多么惊讶,毕竟江湖上吃这碗饭的并不少见,管它是真是假考不不靠谱,反正十里八村的肯定能找到一位半仙儿。 而收到过高等教育的严松,却抛出个听起来极为封建的古老问题。 “相信几位一定处理过许多棘手奇怪的事,也帮助过许多受困遭难的人,回过头来再看那些纷纷籍籍,乱象丛生,到底是命中注定,还是意外巧合?” 严松得到的是值得回味思考很久的回答。 先说话的是秀才,他举了个例子。 “说个故事吧,咱家药铺生意没起来前,我爹是摇虎撑串铃的,在廊坊算小有名气,那年正赶上八国联军入侵,廊坊又是京畿要冲,必然会遭受战火,所以愿意跑的早就出去躲灾了,其中还有廊坊博济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世道乱的很,在个人安危面前,自私自利是常态,可有的人能跑,有的人没法跑,比如随时准备临盆的孕妇。” “医院缺人,赶巧我爹是个热心肠,看医院大门口贴了告示后就自告奋勇去里面帮忙,正好赶上一个母亲难产,大家都没主意,正难的时候,外边还有别家产妇的亲属在催催催,说专门请了高人算了时辰,赶巧媳妇儿在这个时辰破了羊水,所以跳着脚让里边抓紧时间。” 说到这里,秀才嘴角笑容七分感叹,三分无奈,继续道:“有趣就有趣在那名产妇确实在合适的时辰可以顺产,但其他更多的因素完全无法人力所能控,赶巧那时前清昏庸疲敝,赶巧那时八国联军向帝都推进,赶巧找不到民间接生产婆,赶巧廊坊唯一一个医院跑了大半医生护士,赶巧前一个产妇难产等等。” “幸好上苍淬炼,我爹和留下的医生护士共同努力下,中西结合终于救了难产的产妇,而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她诞下孩子的时辰,正好是外边那户人家请高人精挑细选据说能飞黄腾达的,可想而知,那户人家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也不等里边的产妇稳定,就硬闯进手术室,没办法,人命关天,我爹他们也来不及喘口气,继续救人。” “本来第二个产妇是可以在调好的吉时顺产,时间还有的剩,但一道道破空声传来,然后是接连不断的爆炸,洋鬼子的军队打到廊坊了,阵阵炮击吓到了产妇,本来能在吉时顺产,却硬生生变成了难产,我爹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废了好大的劲才保住娘俩,可吉时是别想了,时也命也,强求不得。” 吕秀才这段故事,算是先天命数,也表明了他的态度,对于严松的问题,他的答案是深信不疑。 一切皆是定数,前世罪孽情缘,今世果报偿还,来世修福轮回,这个圈谁都逃不掉。 严松细细品味了一番,“有道理,但我命由我不由天也是道家经典吧?” 这时老康开口了,他摇了摇头,“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前提是还丹成金亿万年,曾经面对问我类似问题的人,我都会用所有的学识和经验来解释,说孟子的内求外求,说老子的道德自正,一切的阴差阳错也终逃不出阴阳二字,可后来我渐渐明白了,其实说这些都没用,因为这些人都是带着答案来提问,所以且容我反问一句,严兄你隐藏在这个问题后的最终问题是什么?” “看来康兄以前磨破过许多次嘴皮子啊,没错,我确实有第二个问题。严松的笑容很是洒脱我想问的是,被他人恶意伤害至死的可怜人,他就必然该死?他就必然是这种贱命?” 老康和秀才一直观察着严松的表情变化,发现他的笑容看似洒脱,可眼角略有抽搐,语气也绝非波澜不惊。 说回问题本身,这个问题很大,就像严松的微表情一样复杂,看似很有针对性,其实问的很广义。 哥几个向来是特殊问题特殊对待,人与人、事与事不能一概而论。 秀才终究是年轻了些,也没有老康那些为人处世的经验,更没有为他人批算命理过,所以他干脆的发问,“严兄你是不是有啥事儿想不开啊?有亲戚朋友遭了意外——哎我草!” 一声痛呼,那是老康在饭桌底下踩了秀才一脚。 他明白老弟是好心,甚至都能够猜到接下来一定会拿自己惨死的爷爷和哥哥举例,以此来安慰严松。 但有些话不能这么说啊。 你想的开不代表人家想得开,你觉得是命里注定的劫难不代表人家认为也是,况且严松后天就娶亲了,现在是唠这些的时候? 好似一个人想与人交交心或谈谈自己的感受,对方无论怎样回应,十有八九都会使他不快,因为他自己表达的,是他在日复一日的思虑和苦痛中凝结起来的东西,他想传达给对方的,也是自己长期经受等待和苦恋煎熬的一种感觉,可对方却认为他那些感情都是俗套,他的痛苦俯仰皆是,他的惆怅人皆有之。 人心很复杂,人情更复杂,情之一字能救人,更能杀人。 所以别随便与人共情,切记更不要居高临下的去共情,你又不是神父牧师,否则很容易遭到反感。 严松虽然没表现出反感,但他没有在顺着话题往下聊已经表明了态度。 “时候不早了,各位早点歇息吧,这几天且安心住下,也好喝杯喜酒。” 见严松委婉的下了逐客令,老康和秀才客套几句后就离开了正堂。 正值亥时两刻,夜空黯淡无光,只有附近屋内烛火映出忽明忽暗的光亮。 “你说严松他是不是家里有啥事儿啊?眼看着要到大喜的日子,怎么话里话外带着几丝愤慨?” 老康翻了翻白眼,直言不讳道:“就你那么硬唠,不挨削一顿就不错了,话里有气不是很正常么?趁着机会咱俩别忘了正事儿,都四处去转转,看能不能在严家内找到些线索,也不知道三元刘哥他们咋样了。” 人情世故上,秀才肯定没那么面面俱到,但事上向来不偷懒,知道南月村异常古怪,其中严家就非常不对劲,哪怕是暂时住下,也不能稀里糊涂的住。 他们跟三元老刘他们一样,没有草率选择分头行动,而是结伴求稳,顺着厢房往前走。 夜风带着些许凉意,没有夏夜的燥热难耐,又走了一段距离后,反而凉的让人有点打哆嗦,老康频繁捂嘴尽量不发出打喷嚏的声音。 “咋看不到人啊?严家的下人都在哪?正堂里的饭桌总不能明天收拾吧?”秀才深深皱着眉头,等再走两步后他彻底停下了脚步。 四周裹挟而来的凉意越来越刺骨,刚开始秀才以为是阴天下雨后的正常现象,再加上靠近南月村后的种种有悖常理,让他很多习惯与常识都变得认知模糊,但此时此刻他再迟钝也发现了异样。 这哪里是裹挟的凉意? 这分明是刺骨的阴气! “我草,哪来这么重的阴气?严家建在泡水的乱坟岗上了?” 秀才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后是浑身抖三抖,水泡尸所发生的阴气有多邪乎,相信不需要过多赘述了,谁家要是棺材泡了水,建议赶紧补救。 (说到尸泡水,这里又有括弧了,最近出门办个事,事吧确实看着没啥,大概是乡下一个坟,土葬棺葬的那种,埋在属于村里的公家地,这个村里都这么埋,而说到公家地,那种点庄稼啥的属于正常情况,事就是这么出的。) (有人把庄稼围着坟包种,甚至有些边缘都种上了,众所周知庄稼需要灌溉,灌溉就需要水,可想而知结果了,有意思的来了,死者家属清明节前总做梦,梦到亲爹浑身湿漉漉的背对着他,一边说冷一边打着哆嗦,又加上近来总是磕磕碰碰,不是今天撞破头就是昨天崴了脚,害怕了。) (我跟着师父收到委托到地方一看,喵了个咪的,坟包给泡透透的,我拔出几根麦子,根儿都是湿的,用肉眼看谁也不清楚下边到底泡到啥程度,更看不到有没有泡进棺材板,这件事吧没法评价对错,毕竟是公家地,但真要遇到水泡坟这种情况,还是当回事儿的好。) 老康擦了擦额头冷汗,“确实太重了!当初在奉天城遇到的那个尸鬼阴气都不及这个重,真要是水泡尸,也绝不单单是泡水的事儿!” 连见多识广的康哥都这么说,可见问题确实相当严重,当初奉天尸鬼事件秀才是知道的,比那还邪乎,那这股浓郁阴气的源头一定非常恐怖。 “康哥,带没带甘露碗和晒天针?伱要是没带我就用我的办法。” “对,差点把这招忘了。”老康掏出两件法器,秀才从不远处的水缸中盛出一葫芦瓢清水。 晒天针和甘露碗各自有很多妙用,能给三元老弟的百衲衣打补丁,也能用来扎鬼门十三针,关键时刻还能摆摊要饭。 而它们结合到一处,就是辨别阴魂方位的绝佳法器,当初在孙家湾就是靠这招儿找到了阴阳师的秘密据点,用到它的时候向来不拉胯。 老康准备好一切后掐诀起咒,甘露碗中的晒天针开始飞速旋转,激起道道涟漪,一旁的秀才拎着降魔杵警惕四周。 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啥表示,秀才回头看去,发现康哥蹲在甘露碗前,手结剑指在碗上划来划去。 “咋了?失败了?” 没有回答,老康依旧绕着甘露碗划来划去,可他的眉头也越皱越深,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掉。 傻子都能看出老康遇到了难处,但秀才对道门术法一点都不会,顶多知道些理论,实操暂时不可能,他看到甘露碗内的晒天针一直在飞速旋转跟特么螺旋桨似的。 事实上晒天针应该随着老康的咒语和指诀逐渐变得指向清晰,哪怕有晃动也绝不会是这种发了疯一样的旋转。 秀才心想是康哥本事倒退,给劲儿给大了?还是说晒天针碰到了啥不洁的东西被破了法? 还没等看明白咋回事,老康一脸悲催的收起甘露碗。 “阴气的源头在哪?康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源头?傻兄弟,到处都是源头。” ??? 秀才懵了个大比,信息量实在太大,一时间大脑有点宕机。 到处都是源头? 啥意思? 到处都有邪祟? 被包围了? 可确实没发现哪里有鬼啊。 懵逼归懵逼,秀才依旧选择相信康哥,南月村这么古怪,再出点古怪的事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现在咋办?是继续还是先回去找老爷子?” “再往前走走看,或许是我的晒天针坏了也说不定.” 老康唉声叹气,想着或许是自己的晒天针坏了,想重新炼一个真需要还得不少功夫,到时候看看能不能管师父要个现成的。 “康哥!康哥你快来!” 不远处的一座库房门口,秀才面色激动的连连招手,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等老康过去顺着窗沿往里看,也是一脸惊愕。 纸钱、元宝、寒衣、竹香、黄纸等等一大堆干死人活儿用的东西。 没错,是干死人活儿,不单单是给死人烧的,因为寻常老百姓家再讲究,没有懂行的给予技术指导,肯定不可能准备的这么万全,囤的数量这么多。 要是结合当下情况,那就更怪了。 严松后天就要成亲,张灯结彩的,家里边怎么可能放这些喜丧相冲的东西? 带着疑惑沉重的心情,哥俩沿着库房继续调查,越查越心惊。 在正堂之后的那些房屋都落灰深厚,显然很多天没人打扫过,根本不像是要娶亲的架势。 人手不够? 不可能,白天明明看到有好几个下人忙活。 退一万步讲,严松的爹娘住在哪,下人又住在哪?为啥找不到? 第320章 过期表文 看着甘露碗里‘发疯’般旋转的晒天针,老康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有把东西扔了,毕竟是精心制作的法器,人有失手马有失蹄的,法器偶尔拉胯一下也很正常吧? 将晒天针装好后,他趴着窗沿向里小声问道:“怎么样?找出啥眉目了么?” “没有,都是些很普通的纸活儿,没啥特别东西,普通的金元宝,普通的万贯钱万贯钱,普通的莲花座.” 秀才蹲在一堆纸活儿前轻声回答,虽然他说东西没毛病,但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既没有继续查看,也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头也不回的问了老康一个问题。 “康哥,快到鬼节了吧?”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确实要到中元节了。” 中元节,一个历经无数岁月却经久不衰的节日,也就是老百姓口中俗称的鬼节之一,看名字就知道带着阴间属性,也有叫盂兰盆节或七月半等等,因各地民俗文化不同,所以过节的方式方法有着各种特色,但归根结底无外乎祭先祖这个核心宗旨。 某种程度上来讲,鬼节其实一点都不阴间,从上古时期的活祭,再到之后的陶俑,最后演变到如今的纸钱,侧面反映出华夏文明此类领域的进化有多强,既经济又实惠,反正肯定比活祭要阳间太多,千百年来深入人心,没几个能免俗,只要到上巳节、清明节、中元节、寒衣节期间,十字路口上总能看到焚烧纸钱的人们。 往深了说,七月半鬼节不止是普通人祭奠追思已故亡人的日子,也是民间‘先生’处理一些法事的好日子,而说到做法事,就基本绕不开焚烧纸活。 因为你只要想跟下边打交道,就得有递话的。 谁能递话? 当然是本地城隍土地。 求人办事都不能一直耍嘴皮子,更何况是求大佬了,只有表文没有表示,时间久了谁也不爱搭理你。 说到表文,这玩意儿之前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还有个关键细节没有说,就是表文上的焚烧时间要精确到年月日,时辰一般写吉时,但绝不能今天打的明天烧,否则你那都不是糊弄鬼了,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导致当天烧不了,那么打好的表文也要尽快销毁。 问题就在这。 此时此地,库房里虽然都是普普通通的纸活儿,但有不少被分成了一堆堆一份份,最上方各有一张黄纸,看内容和落款明显是表文。 “处理八字的做超拔的破重丧的补财库的” 眼神扫过一张张表文,可以看出做这些法事的先生有点东西,啥方面都涉猎一些,表文内容都不尽相同。 但唯一相同的是,所有表文的焚烧时期全部错过,哪怕是最近的日子也是在三天之前。 这种错误在行家里手看来简直难以想象,一两张错过了就罢了,十多张表文全部错过了焚烧日期,并且都没有被销毁。 “康哥,近期家里有婚丧嫁娶的,是不是不能做法事?” 这时候老康凑到了秀才身边发现了情况,他连连倒吸凉气。 不干这方面活儿的秀才不懂严重性。 虽然写表文不像画符需要请祖师爷帮衬,但表文是要盖印的,明印暗印都要有,只要盖了印,相当于就在本地城隍土地那边有了备案,知道你小子要啥时候干活儿,可等到了当天你小子没干活儿,岂不是让人家白等? 还是那句话,次数少行,次数多了谁乐意?轻则在这这片的城隍土地变成黑名单,重则还会遭到惩罚。 反正老康是绝对不敢这么干,他咂舌道:“是有这么一说,近亲有婚丧嫁娶的一定时间内不做法事,问题是严家是红事啊,肯定是早早就定下日子的,明知道要成亲了,怎么可能会接做法事的活儿?严家看着也不像缺钱的样子,退一万步讲,要么做要么不做,总比写完表文不焚烧也不销毁的强,你说严家干这活儿的人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秀才?秀才?” 叨逼叨大半天没回应,老康看了眼秀才,发现这小子正揉着太阳穴,眼中光芒闪动,类似的表情只在三元的脸上看过,显然是在进行头脑风暴。 论头脑和心眼,秀才照比三元可不逊色几分,都是心思活络的主,只不过平常有三元在,秀才不太发挥而已,反正老康和老刘自问加在一起再翻个几翻,脑子也赶不上俩老弟。 现如今分头行动指不上三元,所以秀才知道必须要靠自己,总比靠康哥的脑子要强。 无声的宅院、破落的角落、莫名的库房、过期的表文等等一切线索在秀才脑中重组打散再重组。 以绝对的理智角度,他得出两种可能性。 要么,是严家干这方面的人是个纠结的疯子。 要么是这地方根本不属于严家! 顺着这个思路捋下来,秀才都被自己的推论给吓了一跳。 因为有些东西你真的不能细想。 “康哥.” “嗯?” “事儿恐怕比咱们想的还要离谱” “啥意思啊?从红白撞煞到混乱的大风水已经够邪乎的了,难道还会更严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老康的一句话让吕秀才浑身抖了抖。 对! 不该从进严家开始算! 从红白撞煞那时候.不,应该从过花园口的时候开始算,看似毫不相干,或许其中是千丝万缕的一场局! 秀才正色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去再说,等三元和刘哥回来咱们马上带着老爷子走,严家有大问题,哪怕是风餐露宿睡在野外,我也感觉比睡在严家要踏实。” 虽然老康没想到那么深层次,可他完全相信兄弟的判断,本来林林总总的事件就已经很诡异了,只是哥几个仗着能耐没那么怕而已,既然秀才撂了话就说明他有一定把握,还是脚底抹油吧。 正当他准备起身跟着秀才离开时,却看到他以更快的速度关闭了仓库木门。 砰—— 闷响过后,老康缩了缩脖子,“咋地了?严家人发现咱们私自乱跑了?” 秀才摇了摇头,以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恐怖的话。 “棺材,撞过我的白煞就停在外面。” 老康:“???” 白煞? 啥时候来的! 为啥没有提前感觉到!? 那么重的煞气不可能凭空出现! 第321章 在烹饪学校课堂上无论做着多少盆大乱炖,只要有人做臭豆腐炒榴莲,那味道一定会被第一时间闻到。 同理,无论南月村这片的大小风水有多乱套,也不会影响对阴煞之气的感知力,尤其是差点给秀才祸祸死的恐怖白煞。 之前在南月村外的林子里隔着大老远就察觉到了红白撞煞的靠近,可此刻老康和秀才对白煞的突然到来根本没有任何感知,要不是秀才开门后亲眼所见,肯定还会被蒙在鼓里,好似凭空出现一般,但哥俩都知道这种程度的白煞绝不可能凭空冒出来。 “嘶——” 顺着门缝看了一眼外边的情况后,老康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乖乖,一眼望去全特么是披麻戴孝,白旛无风招展,棺材上那个巨大的‘奠’字如漩涡般逐渐扭曲着。 就这牌面,老道士看了都得一脑瓜子白冒汗,别说是白煞堵门了,哪怕是被一群披麻戴孝的大活人堵门也一样瘆得慌。 “它到底咋来的?咱俩怎么一点防备都没有?” “咋来的已经不重要的了,我现在就怕不光一个白煞堵门,康哥你瞅着外边有红煞没?两个都来堵门的话真够咱俩喝一壶了了。” 秀才擦了擦额头冷汗,顺着窗沿缝隙向外观察,生怕看到一抹大红色出现,真要是红白齐活儿了,想要全身而退几乎不可能。 观察四周,发现这个仓库三面泥墙,上边没天窗下边没地道,出口只有一个,秀才认为只有两个办法能脱身,要么扯着嗓子大喊,祈祷老爷子能听到从而赶来营救,要么拎着家伙出去硬干。 两相比较下,他还是觉得干架的成功率更高,况且之前差点被白煞给祸祸死,早就结下了梁子,当然,秀才知道这白煞有多邪乎,即便是自己跟康哥一块上也绝无必胜把握,老爷子说过很多术法对这鬼东西无效,包括雷法。 正纠结犹豫的时候,外边的白煞可不含糊,看似一动不动,可每当秀才眨眼后,那群白煞就会诡异的拉近与库房的距离,虽然不明显,但确确实实有变化,如果不紧紧盯着,它们很快就会抬着棺材撞进库房把门彻底堵死,这种慢刀子杀人比一刀毙命让人更加痛苦,心灵备受折磨。 危急关头,没有多少时间去犹豫,秀才立刻掏出血玉菩提,决定自己去拖延时间让让康哥先走,用方寸金顶至少能拖一会儿,再加上银头揭谛,肯定能比康哥撑的时间更长,至于有多长只有天知道。 “康哥,你用最快的速度去找老爷子,运气好的话还能把我捞回去,康哥你听见没啊?” 迟迟不见回应,秀才也不敢回头去看他康哥在干啥。 事实上老康听肯定是听见了,但跟秀才一样,老弟有想法,当老哥的也有想法。 硬干肯定不行,撒丫子直接跑也肯定会被拦截,如此一来就显现出经验的重要性,秀才想到了两种可能性,而老康想到了更靠谱的办法。 “康哥你麻溜的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秀才瞪着眼珠子强忍着不眨眼,更不敢回头去看。 “走个屁啊走,我能留你一个?把这个套上。”老康不由分说的将一件破麻袋套在秀才的身上,然后拽着他蹲在个陶盆前。 火苗燃起,老康一把一把的往盆里扔纸钱元宝,没有表文也没有疏塔,就这么直接烧,因为烧的太猛,火势非常大,库房内亮如白昼。 很多地方烧纸有个流传多年的习俗,烧时候要扔几张出去给孤魂野鬼,省得它们来抢夺。 老康就是这么个路子,用钱来拖住白煞,反正一库房的纸活儿随便烧,你白煞再邪乎,归根结底也是阴煞冤忿所化,是死物,核心是那口瘆人的棺材,而所看到那些披麻戴孝的阴魂全部都是附近的孤魂野鬼,可以理解为被拉来并且强化过的壮丁。 但说一千道一万,依旧逃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 果不其然,老康和秀才疯狂烧纸钱元宝,确确实实让白煞靠近的速度慢了许多,在那些煞魂眼中,好家伙不光遍地都是钱,又是金童玉女又是纸牛纸马的,很难不动心,因此前进的速度为之一慢。 “咳咳咳——卧槽烟太大了!不等把这么多纸活儿烧完,咱们得先被熏死啊。” 辣眼睛呛鼻子,秀才连连咳嗽涕泪横流。 他震惊康哥的奇葩方式方法,可就算不怕这烟熏火燎,纸钱元宝总有烧完的时候吧?再说那白煞可能会被这种小把戏给唬住? 的确呼不住。 棺材上的‘奠’字扭曲的速度明显加快,那些披麻戴孝却看不到五官的阴魂们为之一振,尽可能强制性的不去管满地金钱,继续向库房前进。 为啥是尽可能? 因为老康和秀才烧的实在太他妈多了。 但不管是不是一步三回头,反正是继续向库房大门前进。 老康难道就不知道这是饮鸩止渴的办法? 当然知道。 烧纸活只是其中一步。 这时候他不再往火盆里扔元宝,而是将库存的纸莲花快速拆解又加工,眨眼间就拼成了两朵磨盘大小的超大号纸莲花,然后用狼尾沾‘料’在纸莲花上书画各种咒文。 “身上带法器没?” “带、带了啊!” “撇了。” “啊?” 秀才再次震惊,他实在搞不懂康哥要干啥,但他康哥知道时间紧迫,白煞即将撞进库房,随即再次不由分说的将自己和秀才身上所有法器扔进两个纸莲花旁边,那表情就像在扔烫手的烤地瓜。 与此同时,在白煞即将撞进库房的刹那,老康将火焰升腾的陶盆反叩在地面,霎时间光线骤暗。 砰—— 白煞穿墙而入,那股子透骨彻寒的阴冷煞气让秀才再次想起在煞棺时的遭遇,不等他本能的去对抗,却见那些披麻戴孝的煞魂直奔两朵纸莲花,连看都没看哥俩一眼,紧接着对着俩纸莲花疯狂摧残。 “别愣着啊,一起上。” 懵逼间,秀才看到老康很是自来熟的加入其中去踩纸莲花。 这时候哪怕反应再慢也知道用的啥办法。 短短期间内秀才数次震惊。 万万没想到康哥竟然还有这骚脑筋。 本来是惊悚恐怖,硬让你搞成了无厘头。 哎卧槽打不过就加入? 好好好! 真不怕露馅儿是吧? 第322章 刀光 纸莲花,很多时候用于托孤魂转生或超拔,某种程度上讲跟还替身有些类似,反正肯定不是给活人用的。 但活儿干的多了,事儿见得多了,作为新青年的康木昂偶尔会突发奇想,想着能不能老瓶装新酒玩点不一样的。 结果来看他这方面的天赋确实极高,用纸莲花和修改过的宗灵七非天宫符相结合,愣是骗过了白煞,在它们看来秀才和老康的本体就是那俩纸莲花,实际上的本体却跟同伴无异,都是自己鬼。 短短几十秒,震惊秀才无数次,以前真不知道康哥还有这骚操作,虽然不知道具体细节,但他猜测这招一定有着苛刻条件,不然随便糊弄鬼并且不会发现那还特么了得? 突然,秀才的肩膀被扒拉了一下,回头看发现是个面目模糊的煞魂,意思是你小子咋不上去一起干?不合群是不是? 没办法,他只能哭笑不得的上去一起踩纸莲花,幸好老康有先见之明,法器被提前丢弃,不然绝逼会露馅。 紧接着煞棺穿门而入,一下子将两朵纸莲花给撞进了棺材里,看得秀才浑身一机灵,这方面确实有心理阴影,却也让他能近距离从外部观察煞棺。 表面上看这口棺材很新,大概率没有入过土,上边更没有凿过棺材钉的痕迹,但散发的气息却像是埋了一两年,又是个奇怪的发现,只不过怪事太多,这点异样不值得大惊小怪。 白煞以为大功告成后,便白旛齐展,向外前行,留下满是灰烟的仓库,其中老康和秀才就混在里边,一直没有被发现。 他们低眉垂首尽量让视线里不出现任何煞魂,否则对方会中止动作导致被发现端倪。 “啥时候闪人?” “再等等,别在节骨眼上被发现了。” “康哥你说这白煞到底搁哪来的?真就凭空出现?” “咱俩没有提前发觉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这人死后埋在这,可前提是不能超过七天,要么是这人的冤魂通过某种方式与这处自洽,无论是哪个都不太你撅腚干啥?” “想放个屁。” “别——” 噗~~~ 沉闷中带着几分急促,老话说响屁不臭,臭屁不响,想来秀才这个屁的味儿肯定不一般。 但老康根本不在乎这屁有多么呛鼻子辣眼睛,重要的不是味儿,是气儿。 千算万算没算到你小子在节骨眼上会放屁。 只见簇拥煞棺的所有煞魂齐刷刷的三百六十度拧脖子看向秀才,哪怕五官模糊似泥沼一般,却也能感受到它们面容是带着极尽的愤怒。 秀才吓的汗毛倒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错误。 屁这个玩意儿吧并不算啥坏东西,科学放屁有助于身心健康,只要放的时候尽量背着点人就好。 可对于阴祟之物来说就不一样了。 《类经》张介宾注有载:不知所禁,妄为刺之,则阴阳错乱,真气消亡,是谓失气也。 用人话来解释现状就是秀才的这个屁在大庭广众会社死,在此情此景也让老康所做的一切伪装全部破防,崩回原型。 咚咚咚—— 煞棺开始颤动。 被气的。 意识到自己被当傻子忽悠后,心情可想而知。 被混到了自家队伍里,要不是这个屁还真发现不了。 “跑着干啥?愣啊!” 激动的心颤抖的嘴,秀才拽着还处于惊愕中的老康脚底抹油,现在俩人手里啥家伙都没有,顶多上指诀踏罡步去肉搏,胜算微乎其微。 前边逃,后边追,即便两人频频回头用眼神去限制也只是杯水车薪,每当目光所不能及的时候,煞棺就会拉近一大段距离,而且这帮鬼东西都不用拐弯,遇墙穿墙,遇门穿门。 “师父啊!!!” 万幸距离偏院厢房很近,老康嗷一嗓子用最大的力气搬救兵。 有事儿找家长没毛病。 可这一声师父啊明显有重叠。 老康定睛一看好嘛,就见三元和刘哥刚好翻墙头过来,都凑一起了,彼此间都感受到了对方的难处,也震惊对方是真特么能惹事儿。 “卧槽!又是白煞?秀才你刨它祖坟了还是咋地?怎么又遇见了!”老刘欲哭无泪,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当初的险境还历历在目。 秀才刚听这句话的时候很是理亏,心想刘哥说的没毛病,毕竟两次白煞都让自己遇见了,点子太背,可很快看到三元和刘哥后边墙头上一个个跃出的黑影。 “哎我日他三舅姥爷!你们捅盘丝洞了?搁哪来这么多大蜘蛛?” 因为光线昏暗,再加上追击赵三元和老刘的‘东西’确实太诡异,还真像是几个大蜘蛛在跃墙追赶。 等再一看,老康和秀才手脚冰凉。 哪里是啥蜘蛛精,特么可比蜘蛛精还要邪乎,谁家人的身体能反扭成这种角度?本来这边第二次撞见白煞就够邪乎的了,没曾想三元那边更胜一筹。 汇合后的喜悦顷刻消失。 抱团取暖? 拉倒吧。 赵三元和老刘因为对付诡秘镜像的时候几乎将随身带的家伙全部用掉,所以现在他们手里也没有趁手的东西,还是一起跑路吧。 难兄难弟不过如此,这惊魂一夜恐怕到死那天都忘不掉。 砰—— 速度最快的老刘率先撞开院门,依稀能看到厢房内的微弱烛火。 最后进入院子的老康回头看去,冷汗刷刷的往出冒,追兵近在咫尺,现在就算用指尖血在门板上画符抵挡一时半刻也来不及了。 突然! 一抹反光从天而降,在黑夜中极为耀眼! 物未至,却杀气弥漫,隐有血腥扑鼻。 刀。 那柄姜十虎送给赵三元的百年雁翎刀,当它出现还未落地的时候,白煞与那些扭曲的村民都为之一顿,明显是惧怕那股子百年杀气,鬼见了都害怕。 眨眼间,它斜插在院门外,刀刃上的一张符箓也在这一刻被催动。 玄武庚辛申酉柳土獐。 相同的符箓,但效果可比老康用的时候牛逼多了,便见簇拥棺材的煞魂不光被震倒,还被震碎了大半,至于扭曲的村民们则尖叫着夺路逃跑。 “你们几个小的不累,老的就不累了?折腾完就给老子麻溜睡觉。” 屋内传来莫闻山极其不耐烦的声音,起床气真不小,但老刘会捧啊,哪敢惹老爷子生气? “是是是,您老教训的是,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啊,以前我看康老弟用玄武庚辛申酉柳土獐符的威力就够大了,想不到您老的更厉害,一下子就给白煞灭了。” 然而引来的是莫闻山更加不耐烦的声音。 “别捧了,那白煞比你们想象的更厉害,被击散的根本不是本体。” 第323章 留声 小时候,我们总觉得父亲伟岸强大,无所不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神,能将任何危险拦在身前。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父亲身上那种‘光环’在慢慢褪色,就像他原本乌黑浓密的头发变得两鬓斑白,我们不再如崇拜神明一般崇拜着他,甚至是觉得父亲越来越没用,越来越老土。 然而当我们遇到危险的时候,受到委屈的时候,往往想到的就是我们自己的父亲,而当他知道孩子将遭遇苦难,必然会燃烧所有,如高耸无边的山岳一样将危险再次拦在身前。 人与人不能一概而论,虽然赵三元和康木昂早已是男子汉顶天立地,可在他们心中,如父亲般的恩师依旧无所不能,只要师父出手,阎王爷来了都得先敬酒赔一个。 事实上莫闻山也确实没拉过跨,向来都是秋风扫落叶,就像此时此地,把老康和秀才搞得手忙脚乱的白煞几乎全被干掉,追击赵三元和老刘的吊诡村民也夺路而逃,仅仅是一把刀一张符箓,连面都没露。 只是听话中的意思,说那消散的煞棺和煞魂不是白煞本体?这玩意儿还带分身的? 等哥几个进屋子缓口气平静一些后,困倦乏意袭上心头,都是倒头就睡,谁也不想多逼逼,谁也不担心安全问题,连丢在库房的那些法器也暂时懒得去捡了。 还是那句话,有老爷子在,谁特么敢来放肆,阎王爷都得竖大拇指。 一夜无话又鼾声大作,而那头倔驴依旧浑身僵直的倒在院子中,除了有微弱的呼吸外一动也不动,而悬挂在它脖子上书画了雍瑞十二龙的八卦镜,龟裂的痕迹也在无声扩大着 奈何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想法很快宣告破灭,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被一阵吹拉弹唱给吵醒,仿佛整个南月村在进行一场传统交响乐。 “.大清早吹个屁啊吹?老康出去甩两张雷符,别耽搁我睡囫囵觉。” “别闹了雷法那能随便劈么要不让秀才去放个屁吧味儿老特么冲了.” “提啥别提屁还是让场面人刘哥去吧” “啥?你说啥?” “能不能别老在关键时刻耳背” 哥几个在炕上支支吾吾,谁也不愿意起身下炕出被窝,折腾一整宿是身心俱疲,外边不就是声音闹腾些么?凑合凑合得了,都能忍,只要不是鬼哭狼嚎就行。 兄弟嘛,向来是大懒支小懒,小懒干瞪眼,谁也不跟谁客气。 四人都是把脑袋蒙进被子里装啥也没听见,可越听越不对劲,明显是喜乐啊。 严松不是明天迎亲么? 难道南月村还有其他红事儿? 咚咚咚—— 富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在卯时这个点被敲响房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心想也没到饭点啊,严家卯时就吃早饭? “几位朋友,今天是严兄大喜的日子,各位要是赏脸的话就一起跟迎亲队伍出发沾沾喜气吧。” 门外传来捞尸人小孟的声音,而这一句话让炕上的哥四个顿时睡意全无掀开被子,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大喜? 今天? 说好的是明天,怎么提前一天了?这也太儿戏了吧? 可经历了种种过后,再碰到有悖常理的事就不能再用常理的眼光视之。 “真他妈的邪门儿,咱们四个明明记得不是今天,难道还能睡了一天一夜不成?”赵三元强打起精神看着炕头,师父睡的正香,就算是兄弟们稀里糊涂睡乐一天一夜,师父也不能啊。 老康等人也是一脸费解,快速思考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而外面的小孟见迟迟没有回应,又提高了些音量,“几位朋友如果太累了就好生休息吧,只是酒席摆在新娘子家,等辰时两刻的时候千万要赏光去喝喜酒啊,刚才严兄穿喜服的时候还惦记着几位。” 无论怎么讲,面上人严家和小孟办事那叫一个讲究,本来就是萍水相逢,为人处世还情意满满滴水不漏,别说挑毛病了,只要心是热乎的就会感动,不光给免费住宿,还请喝喜酒,简直把豫省兄弟姐妹的热情好客展现的淋漓尽致。 “嗯?有酒喝?” 莫闻山抻着懒腰大感兴趣,乐乐呵呵的穿衣服说这顿喜酒不一般,必须得喝两口。 几个小辈儿的都没听出老爷子话中深意,他们本就是性情中人,即便很多迹象表明严家好像有问题,可至少没实锤啊,人家今天又是娶新娘子,难道还能窝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必须去帮忙,有力出力,否则良心真过不去。 “秀才,你先去库房把落下的法器取回来,我猜迎亲队伍距离出发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咱们在府外等着你。” “我跟他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赵三元说话间打开了房门,发现小孟已经离开了,估计他有很多事儿要忙活。 看着三元横在腰后的雁翎刀,秀才感慨不已,心想这玩意儿饮血太多,连鬼看了都害怕,那位姜十虎可真舍得,这大宝贝儿都甘愿割爱,哪怕是当古董卖也价值不菲了。 趁着空闲,两人互相交流昨夜各自的遭遇,都是各种险象环生,充满了诡异。 索性大清早的库房内外依旧没啥人,打开木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被倒叩的火盆,烟尘浓厚。 “咳咳咳——你们昨晚是真没少烧,怪不得能拖延那白煞一时半会儿。” “那可不?就是事后得找机会跟严家人说一下,该咋补偿咋补偿。” 遗留的法器不难找,就在皱皱巴巴的纸莲花旁,但与昨晚的昏暗不同,哪怕今天的天空依旧灰蒙蒙一片,光线却够用,能照清库房中许多角落。 而就是因为光线的存在,一抹反光让赵三元注意起来,它来自于那堆积如山的纸元宝中。 “这是.留声机?”赵三元捧起物件,之前在1912大酒店和大青楼都看见过,所以有印象,知道是个非常稀罕的舶来品。 可就是因为它太过稀罕,导致违和感极强,它怎么可能被卖在一堆纸活儿里边?并且要不是昨晚被老康烧了许多,它根本不会被显露出来。 看样子是被人为有意的藏匿起来。 “它怎么出响来着?” 秀才也是纳闷,回答道:“得有黑胶片,然后就能出声了,我找找看.没有啊。” 翻来覆去的找也没找到黑胶片,可两人都觉得留声机出现在这太过突兀,即便是报废的留声机也没道理扔在这吃灰吧?高价卖给暴发户当个摆件都不愁卖。 “在这里。” 赵三元踢开火盆,从一堆灰烬中找到了损毁不小的黑胶片,估计是昨夜光线太暗又紧张,稀里糊涂就把藏匿在纸钱里的黑胶片给一起扔进了火盆,若非是老康最后将火盆倒叩里边没有助燃的空气,恐怕这个黑胶片会被彻底烧毁。 没有废话,赵三元去门口防风,秀才仔细观察着黑胶片,发现只有一小段弧形刻槽没有受损,但应该可以放出来。 “滋滋滋” 低沉的噪音仿佛机械在清嗓。 很快,一个充满疲惫的沙哑男声断断续续出现。 “.死.红白幸存错.” “.周家不是严.逃.” 第324章 迎亲 诚然,前清没赶上两次工业革命的快车,因此被西方按着头皮揍了许多次,但不得不承认,两次次工业革命为人类不光带来了更效率的杀戮武器、让大量动物濒临甚至灭绝,也有数之不尽的民生科技,对以往生活方式的冲击相当大。 好比说留声机和黑胶片,这玩意儿某种程度来讲简直是黑科技,从十九世纪末发明出来那一刻开始,再往后捯一百多年依旧强大。 它的强大不是形式有多么上流,而是它忠实的完美保存录音,基本无任何损耗,哪怕后世的数字录音都难以媲美,闭上眼睛听着黑胶片可以身临其境录音者所处的环境何其状态,哪怕是不懂黑胶片的小白也能感受得到。 即便声音断断续续,可赵三元和吕秀才只听一遍也能感受到录音者当时的心理状态有多么差,饱满的恐惧感快要溢出留声机,两人觉得如果从那落满灰尘的喇叭往里看,或许能看到个浑身颤抖的中年大叔,因为声音实在太过真实,就像真真正正有个人在你面前汗流浃背的述说着某个惊悚故事。 哪怕黑胶片的声音相当碎片化,但依旧让哥俩对视一眼,都知道这必然是关键线索。 这时,严家外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看来迎亲队伍即将出发。 “有话路上说,不管这留声机是怎么回事,先把它放回去。” “有道理。” 两人都是心思活络的年轻人,走一步看三步是常态。 显然留声机是某人有意为之藏在这堆纸活的库房中,话中不难听出警醒着发现留声机的人,有太多值得探讨的可能性。 奈何未知性太多,短时间内根本捋不明处,再说了谁知道这是不是个请君入瓮的诱饵?也别让老康他们等的急了。 将留声机和黑胶片藏好后,两人镇定自若的严家大门,虽说谈不上红旗招展人山人海,那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在村屯这个级别能组织如此规模的迎亲队伍,当得起隆重二字。 通常来说乡野村屯中的嫁娶,弄头毛驴啊老马啊都是常态,穷的直接用板车拉新娘子,很接地气,基本上是多大屁股多大裤衩,有钱就讲讲排场,没钱也不打肿脸充胖子,所以严家娶亲能出一台正儿八经的花轿,确实够厉害,吹拉弹唱的能有七八个。 “碰到事儿了?”帮忙点鞭炮的老康一眼就看出三元不对劲,哪怕他和秀才面上不动声色,可依旧逃不过老康的法眼。 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情绪是否起伏会第一时间察觉。 秀才靠近后点了点头,趁着周围鞭炮声此起彼伏,他将留声机和黑胶唱片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红白,说的自然是红白撞煞了,可断断续续的,其他也听不懂啊,幸什么存?谁在死中幸存?死又从哪里来?又是哪里错了?不是严的这个严是严松的严还是其他什么?周家又是哪个?还有最后的逃.我和三元想破头也联系不到一块去,对了,老爷子干啥去了?” 老康指了指迎亲队伍的前方,“跟严松的爹娘唠嗑去了,我看那俩老两口少言寡语的不太爱说话的样子,可师父却很健谈,我便没拦着。” 随即又看了看叼着烟卷沉思的赵三元,轻声道:“要说联系,那个周家我应该知道是哪个。” “谁?哪个周家?”秀才急声发问。 “就是咱们要去喝喜酒的地方,严家的亲家,据说祖上当过大官,实打实的书香门第。” 赵三元闻言双目一凛。 又是跟严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话说回来,昨夜出现在严家的白煞分身还有夜祭的吊诡村民们可都还解释不通,再加上黑胶片给出的线索,让整个事件更加扑朔迷离。 这个村子到底他妈的怎么了!? 但不管如何,既然黑胶片里说了周家,那必然是极其重要的线索,甚至有可能是破局关键。 老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赵三元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周家的水恐怕不比严家浅。 严家出现了白煞,倘若周家出现了红煞那可真他妈感动天感动地。 对了,先让老仙儿跑一趟,看看能在周家查出些什么。 这不请不要紧,怎么召唤老仙儿都没反应,祝香也不行,这才想起昨夜召唤的时候就没管用,等了半天都没到,当时只以为有啥意外耽搁了,可总不能耽搁一宿都没解决吧? 没办法,赵三元去找老刘,问他那边怎么样。 “啥?你家老仙儿也没反应?我还想着抽空问问你呢,完了完了,咱两家的老仙儿都找不着影,绝对是出事了啊!” “别激动,也许是走丢迷路了,当弟子的先别自乱阵脚。” 老刘罕见慌神,赵三元强压下心头的担忧劝慰着,然而他内心一样没有底,自家老仙儿从没有长时间不回应的时候,它们和老刘的大狸仙儿都跑哪去了? 灰蒙蒙阴沉沉的天,就像是此时此刻的心情一样。 咣当—— 忽然抬轿子的一位大哥脚下踩空,表面看着是小水坑,其实下边真不浅,稀里糊涂崴了脚。 他这一崴,展开了连锁反应,花轿倾斜人仰马翻,摔倒了不少人,喜乐也为之一顿。 这种事出现在哪都算不上什么好兆头,很多人会觉得新娘子还没过门就鸡飞狗跳的,过了门还得了?重则悔婚,轻则不给女方家好脸看,日后但凡有不如意,都会把原因归结于这方面,所以无论是为了面子还是里子,必须让迎亲队伍尽快恢复,可看情况,明显有几个人受了伤再难坚持。 正当带着大红喜花的严松和家属犯难时,老康和秀才帮忙抬起花轿,赵三元和老刘代替受伤的乐师吹响唢呐。 谁也没料到是这些外人兜起了严家人的颜面。 严松投来感激的目光后,表谢之情溢于言表,示意队伍继续按计划绕着村子转圈,别耽搁了时辰。 本来哥几个只是默契的与人为善,不图什么,却不知这个举动对接下来的发展有着决定性的影响。 等绕着南月村转了几圈最终来到周家老宅,又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村民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来道贺讨喜酒,大门口站着的那位盛装老者频频回礼,正是周家家主周士敬。 表面上看一切正常。 但。 赵三元就是感受不到一丝喜乐。 仿佛看到的都是披着人皮的提线木偶,做着拟人的动作和表情,却根本模仿不出真正的情感。 难道是自己这两天精神太紧绷了? 或许吧. 当迎亲队伍走进周家后,跟严家老爷子唠嗑的莫闻山眼波轻微波动,却转瞬即逝。 等到后边的小哥几个进来后,全都是浑身一激灵。 “草这他妈的是办红事还是白事?好冲的阴气!” 第325章 以周家宅门为界,本来门外的大风水就够乱套的了,怎料门内的小风水更邪乎,如果闭上眼睛走进来,哥几个必然会认为走进了乱坟岗,还全是灭门惨案的那种,不光是死气,怨愤之气直往脸上扑。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周家近期内绝对死过人,而且死的还不止一个人。 虽然这操蛋的世道人命跟狗一样贱,穷乡僻壤别说死一两个,挨家挨户排着队的死也没几个人会在意。 大旱、地震、蝗灾过后来水患,战乱频仍,百姓疲敝,外辱欺压,内耗反复,被大老爷们往死了抽税以外,在地方上还得被地头蛇狠狠扒皮,就这种日子,和地狱孰好孰坏还真不一定。 况且走南闯北的哥几个早就对死人司空见惯,之前在冀中的时候,官道两旁遍地是饿死的老百姓。 但问题这里是豫省。 应该是整个炎黄最讲规矩的地界,尤其是婚丧嫁娶,那规矩多了去了,即便是在不怎么讲规矩的地方,也知道近期家里有丧的不能嫁娶,常识中的常识,除非这也不服那也不信,就信你自己。 家里死人了还嫁闺女? 难道是周家太缺钱了需要卖闺女才能回血? 几率很小。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周家虽然是寒门,但重点是门不是寒,人家祖上确实阔过,普通牛马根本称不上门,应该不至于卖闺女回血,再说家主周士敬除了气色极差外,看着绝对是个文化人。 还是说周家内部死了人而周家内部不清楚? 更没可能了。 “怎么样刘哥,能确定细节不?”赵三元小声问着老刘,毕竟他总干死人活,对这方面更加敏感,想知道周家近期大概死了多少人,最好能精确数量和时间。 老刘叹了口气,通常情况下像是寻对问事他都找老仙儿帮忙。 可现在自家和三元家的老仙儿都没有回应,所以仙家这块是暂时指不上了。 他随即翻了翻随身背着的布包,又看了看四周后指院外不远处的柳树,“老弟你腿脚利索,去给我折几根柳树枝来,记住要向阴而生的,向阳生长的不好用。” “懂了。” 一看老刘翻腾的那几样材料和他要的东西,赵三元就大概猜出他要用啥办法,这招他知道但没学会,还是有着弱项,算不上六边形。 “趁着没吃席,秀才你去厨房弄点散娄子酒糟还有小米,等下我要用。” 永远不知道老刘还有多少稀奇古怪的压箱底没有亮出来,总能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来这么一下子。 其实老康也有他的办法,很简单,客客气气的请本地土地来解惑,虽然费时费力费功夫,但重在靠谱,然而他刚才试着去查本地土地的所在,得到的是一头雾水,随即苦笑不已,才想起来这片整个大风水都乱了套,能查到就怪了。 一片喜气洋洋中,村民们无论男女老幼,个顶个带着最灿烂的微笑,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那种微笑,越是这样越觉得并非出自真心实意,仿佛有无形的手在生硬捏出这样的表情。 在其中,作为外来人的莫闻山和几个小辈就显得格格不入。 而在簇拥下,新娘子身穿大红喜服被背了出来,红盖头下看不清面貌。 轰隆隆—— 阴云中惊雷炸响,酝酿几个时辰后,看来大暴雨又将肆虐。 见此情形,周家严家临时决定先在周家拜堂,以免回去时走到半路被大雨浇透不吉利。 对于吃席者来说,打雷下雨绝逼是灭顶之灾,这年头又不会搭棚子,基本都是露天吃。 周家不愧是有底蕴,好像这种情况也提前想到了,那边拜着堂,外边上着菜,两不耽搁。 “柳枝折来了。” “这是酒和小米,刘哥你要用啥招啊?” 院中角落里的一个席面上,面对逐一端上来的菜肴,其实哥几个都没什么胃口,即便席面真挺硬,现在上了的七道菜竟然有两道荤的,确实牛逼。 老刘将材料一一准备好。 不光有柳树枝和白酒小米,还有老刘本身带着的槐树枝、杨树叶、柏树皮、桑树果、羊皮、硫磺粉、麻黄粉、砒石粉。 正滋遛滋遛喝着小酒的莫闻山嗅了嗅后嘴角带笑,光闻味儿就知道刘芒泛用的啥办法。 甭管是不是野路子,人家的真东西确实有不少,只可惜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不当面锣对面鼓的点破一切,这些概率取巧的办法注定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莫闻山心里如是想着,可他还是不说,继续美滋滋的喝着小酒。 刘芒泛先将羊皮在地面铺好后,然后按某种顺序将各种材料放在羊皮上的各处却又互相联系,随即缓缓呼出一口气,屏息凝神。 “惟天地之无穷。” “鲜生民之晦在。” “形气发于根柢。” “柯叶汇而灵茂。” “恐魍魉之责景。” “羌未得其云已.” 一边持咒,一边结剑指在羊皮上凌空虚划,大致能看出有井、在空、太阳、门丧、罡等字样。 最后老刘低声沉喝,只见羊皮的正中心爆出火苗,紧接着上面所有材料瞬间燃烧起来,又在眨眼的功夫熄灭,仿佛啥也没发生。 “呃” 老刘看着被烧焦的羊皮非常无语。 按理说烧焦的痕迹应该出现些字体才对,比如就是二十,卅是三十,夕是昨天,夙就是前天等等,可现在羊皮上的焦痕一片乱麻,跟麻团似的。 虽然这招会概率失败,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老刘以为自己拉了胯,面子上有些尴尬。 殊不知有时候不是答案胜是答案。 几乎同一时间,院中所有村民齐刷刷转过头来,将视线投向作法的老刘,无分男女无分老幼,眼神之凶狠与那天刚进村时别无二致,都恨不得食肉寝皮的凶狠。 赵三元等人不知缘由,只能严阵以待着。 滴答——滴答—— 雨点逐渐掉落,却浇不散院中诡异的气氛。 那表面烧焦的羊皮上,雨水混杂着黑灰渐渐浮现出字体的轮廓。 凶! 第326章 你虎逼啊 望着逼近的众多村民,老康急的满头大汗,难道真要稀里糊涂的被迫动手? 幸好,身边有主心骨。他赶忙拉了拉莫闻山的衣袖,小声道:“师父,咋办啊咱?这帮村民个顶个像是得了癔症似的,您老给拿个主意啊。” 秀才和老刘也投来期待的目光,盼望着老爷子能主持大局,这场面确实两难,动起手来吧难免控制不好轻重,真闹出人命就遭了,还是在人家成亲当天,于情于理好像都说不过去。 赵三元就很干脆了,已经开始掰手指骨节做着热身运动,咋说也不能傻傻挨揍。 “主意?你让老子拿个屁的主意?”莫闻山一副你们自作自受的表情,“大喜的日子,你们在人家开席的时候作法,还动了明火,不知道的以为你们要玩埋汰的搞破坏,换谁能乐意?” “呃” 老刘和老康面面相觑。 确实没想到这么刁钻的角度,可仔细一想说的没毛病啊,确确实实做的欠妥当。 “知错就改错,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咱们怎么着也是客,说点好听的,最好是来点才艺,唱唱二人转缓和下尴尬气氛。” 也不知怎的,好像啥事到莫闻山这都不叫个事,总能找出奇奇怪怪的办法解决问题。 这气氛唱二人转,确实具有挑战性。 除了尴尬的问题以外,主要是老康他不会啊。 哥几个好像就听三元哼唧过。 说谁谁来。 赵三元听了个大概后还真敲起铜锣扯着嗓子开嚎。 “你要让我来——呜呜呜——” 刚唱半句就被秀才和老刘给捂住了嘴,这俩人脸色煞白煞白的。 老弟你虎逼啊!? 人家大喜的日子你唱这玩意儿? 你咋不在老寿星过大寿时候唱哭七关? 信不信淳朴的民风将咱们淹没? 赵三元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心想我的我的,主要二人转曲目就这个还算熟,条件反射了属于是。 “要不来小拜年?这个我也熟。” “快拉屁倒吧,得亏以前我爱听戏。” 老刘清了清嗓子,也将怀中的左轮枪保险关闭,老爷子既然说表演才艺有用,那肯定是十拿九稳,先把眼前的状况解决再说。 “月下老问红娘伱的红线几丈长” “别人红烛你点亮你等何时入洞房” “说不慌道不忙今天红娘嫁新郎” 要说中原大地上,豫剧的传唱程度远远高于二人转,听过见过的人都少之又少。 但神奇的是,老刘这一开嗓过后,村民们的表情缓和了大半,不再凶神恶煞,也不再黑压压的围来。 说是二人转,其实就是跳大神儿的调,因为手里没二胡,老刘只能拍着文王鼓打节拍,旁边的赵三元还跟着吹唢呐,这俩玩意儿整一起,啥曲都得成日落西山那个味道。 拜天地的正堂内。 这里安安静静,亲朋的表情都是凝固着的夸张微笑。 当老刘的唱词声传来后,新娘子湿漉漉的红盖头竟无风摇摆. (本章完) 第327章 恶仆 第327章 恶仆 席是好席,宴是好宴,至少饭菜酒肉够档次,再加上老刘跳大神般的才艺表演,气氛谈不上是欢快融洽吧,至少也是抠脚尴尬。 但尴尬归尴尬,哥几个暂时不用享受淳朴民风了。 直到严松那边拜完堂走出来一一敬酒,气氛才由严到松,老刘嚎了半天可算能歇会嗓子。 小雨淅淅沥沥,对吃席没有太大的影响,反倒别有一番滋味。 “师父,别光喝酒啊,多少吃点菜。”老康将那盘大肘子挪了挪。 莫闻山又美滋滋溜一口,感慨道:“老子怕没有这好牙口,搞不好好的吃不了兜着走。” 身旁的老康和老刘一头雾水,心想您老也要考东北大学么?咋一套一套的,再说这肘子炖的挺烂的啊。 沉默了一会,两人都想到老爷子说的话必有深意,只是他老人家做谜语人,谁也没法撬他的嘴,除非他主动想点破。 吃不了兜着走? 搂席打包? 另一头,赵三元和秀才两个年轻人在仔细对着眼下所掌握的所有信息和线索,试图将一团乱麻捋出清晰的条理,因为回想起整个事件的源头,就是过园口时候的那名艄公。 河水涛涛,渡口南北就他一个撑船的,仔细想想他的出现跟他的消失没有区别,都是毫无预兆,换言之,有没有可能他就是蹲点等着? 之后过郑县往南月村去,距离十里左右就陷入混乱的大风水中难以脱身,怎么走都走不出去,红白撞煞也是在那个时候出现。 那么从另一个角度去想,如果真是个陷阱,它们为啥要当面锣对面鼓的干?搞突然袭击岂不是更轻松? 接下来就是南月村,刚到村外的时候往里看跟荒村没啥区别,半点动静也没有,是老爷子使了招后,南月村忽然变得热闹起来,只有那头驴不省驴事,不吃不喝不拉不撒也不清醒。 没有灵火死气沉沉却活蹦乱跳的小孟和严松,表面上相亲相爱,可许多细节昭示着互有芥蒂恩怨的别扭村民,晚上披麻戴孝,白天道贺吃席。 最最最难以接受的是,连对时间的认知都出现了巨大问题,严松本应该是明天成亲才对,怎么变成了今天? 再加上严家内部的神秘库房和留声机黑胶片,根本找不到将它们串联起来的关键线索。 波诡云谲。 硬要说的话,也就是夜祭和娶亲跟红白撞煞类似,只不过前者是死的,后者是活的,平心而论关系并不大。 秀才轻声道:“不管怎么说,跟严家肯定脱不开干系,而且我仔细想了想,那天小孟不让咱们往周家这边走,真的是因为让咱们避嫌?” 赵三元摇了摇头,“再者,村民们两次集体变得凶神恶煞,跟周家的关系更大些,总之现在缩小了范围,等回去了先仔细查查严家,再来查周家。” “还来?怕不是忘了昨晚有多危险了?要调查就趁天还亮的时候调查得了。” “道理我都懂,可人家毕竟是大喜的日子,咱们偷偷摸摸的确实不地道,实在不行就等明天的吧,还有个事儿,你发没发现打咱们进南月村开始到现在一直欠缺着什么?” 秀才立马明白三元指的是什么,他在之前不久也察觉到了这个盲点。 南月村最大的土豪,牛老鳖他一直没出现,甚至连牛家人好像都没有,仿佛这村里就没有他这一家。 可作为本地最有权势的乡绅,平常不说修桥补路,最少也得吆五喝六吧?尤其是村里办红事情,那最该刷存在感了,然而牛家人连个面都没露,秀才之前偷摸的去看了账本,确定上边没有一个姓牛的。 话又说回来,人家愿不愿意来随份子是个人自由,但问题是南月村上上下下那都是相亲相爱两肋插刀,这么一看问题就很大了。 正当哥俩交流之时,老天爷算给点面子,大雨一直憋着没有哗哗下,让严松能提着酒杯醉醺醺的走来,敬酒终于敬到了最后一桌。 虽然是萍水相逢,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神秘难测,可哥几个对这个人的感官一直很好,所以包了个大红包,严松于情于理也得来好好敬敬酒。 他先是满了一杯先敬老爷子,刚想开口,却听阵阵夸张的拍手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发现有几个壮汉跨过了周家门槛走了进来,走路带风鼻孔朝天,恨不得把‘老子不好惹’几个字刻在脑门上,妥妥的反派造型。 这几个人的到来,也让气氛急转直下,正吃席的村民们都缩了缩脖子,瞧瞧,连害怕的动作都齐刷刷,他妈的就诡异到离谱。 “呦呵,大喜的日子也不请我们喝杯喜酒?不喝就不喝吧,你越拖越大的窟窿是不是得堵一堵?”为首的男人拿起账本看了看,随即喜笑颜开,“呦呵,还真没少收,勉强够还上利息的了。” 周士敬赶忙上前赔笑说好话,不想把事情闹大的样子,这让赵三元微微皱起了眉头,谁家在大喜的日子来要账?怎么着也得避开婚丧嫁娶吧,不怕生孩子没腚眼? 但这种事情在炎黄大地上随处可见,越是民不聊生,放印子的就越多,不需要生产,只需要等钱生钱就行了,前提是要捆绑着暴力和血腥。 被高利贷压垮的家庭数之不尽,卖儿卖女家破人亡的也不在少数。 问,就不能不借高利贷? 答案很残酷,当饥饿能导致以百万计的平民死亡时,想活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借钱,即使是饮鸩止渴,至少能先不被饿死。 赵三元不清楚老周头借钱干啥,但这种老学究都是有点风骨的,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愿意张嘴。 之后听双方的谈话,直到为首的壮汉外号牛四,好嘛,牛家人总算是漏了面,附和对土豪劣绅家恶仆的刻板印象。 砰—— 或许是没唠明白,也可能是那句话刺激到了牛四,他一把推倒了周士敬,冷笑着破口大骂:“给你面子叫你声周叔,不给你面子你就是个糟老头子,都民国了,还摆你家祖上阔气的谱?别忘了是你欠钱,不是老子欠钱。” 说话间,他沾满泥巴的鞋底踩向了周士敬,村民们个个敢怒不敢言,连个屁也不敢放,丝毫没有之前吓唬赵三元几人的架势。 但下一刻牛四就被赵三元一把扯到旁边,护在周士敬的身前,“有事说说事,别欺人太甚。” 牛四被几个手下扶起,高声道:“伱谁啊你?他欠钱我要账,天经地义,再说我们是有操守的好不好?是拖了太久没办法才来。” “呵,放印子的还他妈讲职业操守,跟说袁大脑袋精忠报国一样可笑,不管是不是欠账,今天都给老子滚蛋。” 面对这么硬气的年轻人,牛四显然不想低头,也没道理低头,可他态度很快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撂了几句不痛不痒的狠话便离开,因为他看到赵三元刻意撩起的小褂,腰间别着一把手枪。 突如其来的危机因赵三元的挺身而出暂时化解,周士敬和严松都上来连连道谢,只是经过这么一折腾,还算不错的气氛也没剩多少,宴席很快散去。 等哥几个刚出周家大门,顿时大雨倾盆,等回到严家的时候,外面阴云盖顶电闪雷鸣。 就这鬼天气,调查什么的别想了,只能老老实实待着。 “两家人是真有先见之明,要是迎亲回严家,那都得浇透了,留在周家洞房也挺好。”老刘烘烤着外衣,刚才他出去给驴盖草席被浇成了落汤鸡,爆炸头乱糟糟的贴在头皮上。 莫闻山估计是喝多了,回来后倒头就睡,惬意的很,其余几个谁也睡不着,都各自打发时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房门被推开,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人。 周士敬。 (本章完) 一个略懂术数会写点文章的扑街唠叨 一个略懂术数会写点文章的扑街唠叨重阳节前后出去干活时,师父找我唠了唠,说陆你折腾了半年,人不能只一门心思往前冲,劲儿都使横了,看清自己是一辈子的学问,即使做不到,看清前两步后两步总可以吧。 我试着倒了倒。 这是我来起点的第一本作品,在此之前入行有个两三年吧,从来没有完结过一本书,开写之前我就想着怎么着也得写个完整的作品,哪怕它前期单机,首订一百,我也坚持肝到一百多万字,后来实在收益太少,选择了暂时搁置。 后来休息了一段时间,跟着师父精进本事,各处干活,期间开了小号写了两本新书。 奇了怪了哈,我一门心思迎合市场写的新书虽然前期不单机了,但怎么写怎么不舒服,就感觉干巴巴的。 师父找我唠了后,我是断更后再次翻看了民诡的书友圈,意外发现有不少兄弟喊着可惜原来断更真能炸出养书的啊,看到早期的一些评论,回忆萦上心头。 对啊,我咋走着走着就迷瞪了? 说好的要写一本完结的好故事,至少是我自认为的好故事。 说好的这本前传写完后,是大家一直期待的现代篇,讲我师父是怎么走上这条路,又经历了多少辛酸苦痛,解决了多少邪乎事,我自己当初又是怎么闹腾的,怎么遇到的师父,我们一起经历了多少等等,真正接地气,真实所经历的故事。 打了这些字,点根烟先 师父找我唠完,在重阳节后我天天失眠,心里憋得慌懂的都懂。 直到我登上这个账号,决定说这些话后,哎敞亮了 又想起曾经粉丝群还只有十几个人时,我说无论这本书最终如何,我保证当你看完它,十年八年也忘不掉的那种刻骨铭心。 准备了那么多感动都没来得及写怎么行? 准备了那么多刀子都没来得及发怎么行? 所以啊,我也不管到底养书的太多给我养死了还是压根写的烂没人看。 哪怕只恰个全勤我都要给它好好写完,哪怕之前设计好的三部曲后两部不写,彻底封笔了都行,这本我都要好好完结。 正视自己,不要逃避。 稿费这东西千好万好,但完就没。 而有一部完结的作品,会永远在这里。 等我这趟活干完回去后就开始续写。 最后没啥说的,给兄弟萌拜个早年吧 (本章完) 第328章 病态狂欢 暴雨如注,仿佛天河决堤,倾盆而下。 夜空中乌云翻滚,如同一座座沉重的黑山压顶,粗大的雨柱密集地砸落,在大地上溅起无数水花。 狂风呼啸,树枝在风雨中剧烈地摆动,随时都会被折断,这场暴雨中的世界,一片混沌。 老迈的周士敬浑身被雨水浸透,如风中残烛止不住的发抖,而眼中却急迫似火,顺着满是沟壑的脸颊流下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开门的吕秀才微微吃惊,着实没想到来人是周老爷子,心想这大喜的日子就算天公不作美,也该跟关系好的街坊邻居推杯换盏吧?怎的大半夜跑来亲家这里找几个外来人? 难道是哪个兄弟偷摸把人肘子给搂走被发现了?那也不至于连夜追上门来啊. “周老,您——” 吕秀才话音未落,周士敬虚脱的向前倾倒,前者眼疾手快搀扶住他,搭上手的刹那便心里咯噔一下。 入手冰凉! 这是在雨夜中跑了多长时间? “救救人” 周士敬死死拽着吕秀才的衣袖,几乎一字一字从嘴里硬咬出来,眼中布满着狰狞血丝。 此时康木昂用干巾帮周士敬擦着身子,赵三元和老刘默契的站在房门内侧警惕看向院外,以为南月村闹了匪。 “周老您且放宽心,至少在我们这您是安全的。”吕秀才想扶着周士敬扶到土炕上,却被他按住了手腕。 “不、不是我是我闺女” 勉强挤出一句话后,周士敬彻底昏死过去。 惊雷划破夜空。 刹那间照亮了周士敬不停打着摆子的老迈身体,也照亮了毛驴脖子下的八卦镜,龟裂缝隙逐渐发黑。 唰—— 雁翎刀出鞘未半,雪亮刀锋映照着赵胡缨的坚毅眉宇,随即收刀入鞘大踏步向外走去。 “老刘,秀才,抄家伙。” “好。” 吕秀才自不必多说,有时候狠起来绝不逊于赵三元,而向来比较瓜怂的刘芒泛也丝毫没废话,紧跟着赵三元走进雨幕当中。 吃了人家的席,总不能吃到狗肚子里去。 即使夜晚的南月村处处危机,还有数之不尽的谜团尚未解开,而且有恩情的严松还在周府,再是千难万险,这趟都必须得走。 独独留下老康不单是为了照顾醉酒的老爷子,更是提防有人偷家,至始至终,赵三元都没有尽信周士敬说的话,毕竟在这里除了师父和兄弟,他谁也不会尽信。 真若有个什么意外,留下最强最稳重的老康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师父? 啥事都让师父操心,还要徒弟作甚。 老康将周士敬抬到土炕上后,轻轻合掩木门。 门外狂风肆虐,似一群凶猛的野兽咆哮,烛火微微摇曳着,光亮忽明忽暗。 他端坐在炕沿前拿出针包,想着为周士敬调理调理身体,别因为这场大雨落下病根。 老康的心永远是好心,可结果不一定都是好结果。 为了尽快给周士敬去湿气,他选择了阳气极足的晒天针来下针,行的是鬼门十三针配合火针三通法。 自从在药王谷那位看殿老婆婆手里得了秘传后,康木昂的针法更加精进,无论是人是鬼,用过都说好,他保准几针下去,周士敬身体里的阴湿邪气都会被中和掉。 下针刹那。 老康手腕好似被铁钳紧紧掐住,难动分毫。 一股冷入骨髓的煞气顺着手腕经脉直窜到浑身各处大窍。 晒天针坠地。 严府仪门前。 兄弟三人跨过有些腐朽的门槛,即使打着油纸伞也杯水车薪,衣裤大半被雨水浸透。 “周家到严家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可看周老爷子的状态,怕不是在雨中跑了好久,而且找人帮忙也应该就近找吧?” 吕秀才的疑问不无道理。 唯一能解释的是,周士敬从自家一路寻来,直到进入严家前,沿途乡亲邻里没有任何人愿意出手相帮。 可这样一来又有悖论,南月村民们所表现出来的无不是相亲相爱,怎么可能连一个人都没有站出来? 赵三元轻声道:“要么咱们所瞧见的都是假象,要么周士敬在撒谎,总之无论如何都要做好准备,我担心这一路不好走。” 一旁的老刘深以为然,昨夜种种还历历在目,是真他娘的邪乎,茫茫多披麻戴孝的村民择人而噬,白天黑夜仿佛表里两世界。 “对了三元,你家老仙儿还没回应么?我这边是一点都没有。” “唉”赵三元同样满脸无奈,倘若仅仅是自家老仙儿没反应就罢了,毕竟这是在关内,以前也有联系不上的时候。 可连带着老刘也是如此的话,明显是出了事,弟子落难找仙家没毛病,反过来就不一样了,弟子根本帮不上忙,两眼一抹黑只能干等着。 “三元。” “嗯?” “没了.” “啥没了?” “严家没了.” 赵三元猛然回头看去,脸色急变。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严府凭空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而是变换成普普通通的土墙,后面不知是哪户人家。 感受到赵三元的眼神后,老刘和秀才都连连摇头,意思是这绝非幻术。 “先去周府。” 无论发生何事,他倒不担心师父和老康的安危,在赵三元心中能斗过师父的人根本不存在。 一路上谨小慎微,来到周府时,大门上的喜字早已被狂风撕碎,红灯笼落被刮落在泥水中。 老刘把着大门以防不测,赵三元和秀才并肩向内院赶去,还没到地方就听见凄厉的哭声和狞笑。 从声音上不难判断,其中之一正是白天吃席时候有过冲突的牛四。 兄弟二人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挑人洞房花烛夜欺上门来? 砰—— 一脚踹开厢房木门。 先看到满脸鲜血的严松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红烛落地被踩碎,大红嫁衣的碎片一直延伸到床边,频繁拱起的被子盖不住所有人,几个糙汉的大半截身体裸露出来。 这般场面无需多言,也知道正在发生着什么。 利刃出鞘! 怒目金刚!吕秀才的动作更快,他抽出赵三元的雁翎直奔牙床,除了小鬼子,他生平最恨欺辱女人的腌臜。 看其杀气腾腾的样子,显然是要把这帮狗日的全剁了。 奈何。 一把土炮顶在吕秀才的脑门,能清晰闻到枪口中传来的火药味。 牛四光着膀子冷笑不已。 “我当是哪路英雄,这不白天吃席的几位嘛?怎的没吃饱?也想着天儿黑了来吃新娘子?” 不过是地方豪绅家的狗腿子,竟然也能配枪,简直匪夷所思,即使是自制的土枪,那牛家的能耐比想象当中还要大。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老周头总拖着不还,我们总得收点利息吧?看你们几个不像是普通跑江湖的,我也不愿多惹是非,要不各走各的路?” 话说的还算客气,然而硕大枪口丝毫没有离开吕秀才的皮肤,敬酒罚酒,任君挑选。 吕秀才以往跟不少马匪打过交道,也见识过不少土枪,这东西虽然射程近,稳定性极差,但近距离被轰一枪可比挨普通枪子要厉害得多。 “去你妈的!” 怒骂便是回答,吕秀才歪头,提刀猛刺而去。 牛四当然不含糊,立刻调准枪口。 电光火石之间,一物爆射而至,隐约能看到木杆上的印花。 吕秀才歪头并非是为了躲子弹,他自问也快不过子弹,而是为了给三元出手的空间。 老秤杆没入枪口,从撞针处飞出,本就稳定性奇差的土枪瞬间崩解。 去势不歇,小半截秤杆扎进牛四的脖子,还有吕秀才狠狠捅去的古刀。 鲜血点点飞溅在破烂的喜被上,棉团好似染上朵朵妖艳小花。 赵三元放下手臂收回眼神,无需去看就知道秀才他肯定会下死手,其余几个杂碎都得死。 倒是严松的情况不容乐观,后脑凹陷了一块,显然是受到钝器猛击,红的白的止不住的往外流。 大喜的日子逢遭大难,甭说是街坊邻里了,记得周家内有个小女儿和临时雇来帮忙的小厮,还有些醉酒留宿的客人,愣是没有一个站出来。 “我医术稀松平常,能不能保住你,只能听天由命了。” 周府大门处,老刘在风雨中瑟瑟发抖,心想着早知道就该弄几件蓑衣,打个屁的雨伞啊,现在裤裆里都湿漉漉的。 相比之下他更担心里边的情况,还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祈祷两位老弟可悠着点,别把事情闹的太大,强龙不压地头蛇,差不多就行了。 正嘀咕的时候,就见小孟领着一大帮人赶来,几乎人人拿着镐把铁锹等家伙什,其中还有周士敬。 老刘惊得汗毛倒竖,毕竟晚上碰见这么多南月村民,难免会联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但他们路过老刘身边时候也不说话,径直往厢房冲去,表面上看还算正常, 生怕有变,老刘紧忙跟上往厢房赶,还没等到地方便闻到刺鼻血腥味,浓郁的连瓢泼大雨都冲不散。 屋内横七竖八着几具还热乎的尸体,有的断气有的还没,共同点是身上少说有四五个血窟窿,新娘子紧紧抓着破被缩在角落抽泣,看不清面容,却能看出她身上不着片缕,伤痕遍布。 新郎官满脸是血倒在赵三元的膝上,后者正扶着他脑袋做针线活。 吕秀才拎着还在滴血的古刀好似想劝劝嫂夫人,可他自己跟个血葫芦似的,看着就瘆人。 这般场面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老刘扫视几圈后,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心里气愤归气愤,但最好不能是外人来下死手,奈何木已成舟。 然而周士敬的表情出奇冷静,老刘发现他看向大闺女的眼神有着难以言明的厌恶。 要坏! 这老登怕是起了歪心思。 再说你淋了大雨就不能在严家好好躺着?老康咋没给他看住呢。 “家门不幸.” 周士敬颤抖着开口,好似受到了巨大打击。 “惹怒了牛家,老夫无论如何也得给个交代事已至此,只能说老夫育女无德,此女在婚夜勾了汉子,几位壮士不明真相仗义出手,千错万错都是此女的错,需将她浸了猪笼!” 小孟伸出大拇指,高声道:“周伯英明!” 其余所有街坊邻居尽皆效仿。 “周伯英明!” “周伯英明!” “周伯英明!” 气氛炙热,完全不像是在处理一件天怒人怨的惨剧,反而像是一场病态狂欢,充满着旧式深宅大院里的深邃恐怖。 众人振臂高呼中,都懒得将周家大女儿从棉被里拖出来,直接卷成一团举起,看样子是今夜就要把事给办了。 吕秀才拎刀想要阻止,却被老刘硬生生按住。 “别人的家事你掺和作甚!她亲爹做的决定,你能保她一时还是能保她一世?亦或是你能带着她走南闯北?你是人不是神仙,管不了所有不平事!” 老刘的话,总是话糙理不糙,都是生活中领悟的金玉良言,活的最是通透。 眼下情况哪怕是官老爷来了都嫌惹得一身腥。 吕秀才紧咬牙关,内心天人交战着,他想了无数个可能性,最终还是无奈认同老刘没有错,而这更让他深感无力。 明明有保护他人的能力,却硬是要被各种世俗掣肘。 他想不懂新娘子到底有什么错,更像不通到底有什么利弊能去牺牲亲骨肉,甚至连死都要被贴上下贱名声。 “不对吧?” 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却掷地有声引来所有人的注意。 赵三元咬断针线,头也不抬的指了指周士敬。 “归根到底,是主动找放印子的是你,是你不还钱,是你讲排场是你打肿脸充胖子,是你在闺女最需要亲爹的时候没在身边,是你颠倒是非的泼脏水息事宁人,她真有错,千错万错也是因为有你这个亲爹,好像她没得选吧?” 周士敬哑口无言,好似想要反驳,却又无话可说,最后支支吾吾回答道:“守不住贞洁就该死,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拿规矩拿祖训压人随处可见,以孝顺为至高品德的国人还真驳斥不得。 可孝顺孝顺,是先孝后顺。 赵三元又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和铺盖卷,“你是指望个弱女子反杀几个壮汉?还是指望她自尽了事?蝼蚁尚且贪生,何况诸般悲剧根本怪不得她,凭啥要她用死来弥补你所犯下的过错?” 铺盖卷里新娘子抽泣的声音为之一顿。 下一刻,包括周士敬在内的南月村民表情都不复病态狂热,连外面的雨势好像都小了许多。 直到严松缓缓睁开双眼,一切又恢复如初,众人举着铺盖卷冲入雨帘之中。 惊雷接连炸响。 这个雨夜,还很漫长。 (本章完) 第329章 表里桃园 灵台稳固,是修行人最为看重的素质之一,对于修了出阳神的人更是如此,毕竟灵台不稳还出个屁的阳神。 康木昂灵台这方面不能说多牛逼,反正在石门一打二的时候愣是没被擤气轰成智障,还用出阳神釜底抽薪进行反杀。 然而这股子阴煞之气端的是汹涌霸道,冲得他灵台嗡嗡作响,其中夹杂了太多负面情绪。 不甘、悔恨、怨怼、冤屈等等,每一样单拿出来都如潮水扑打叶舟般。 简而言之,康木昂的灵台像是个垃圾桶,瞬间被阴煞之气夹杂着无数负面情绪冲击着。 人的脑子在眨眼间充斥着如此之多的情感,不疯也得傻,根本承受不了。 万幸康木昂的八字纯阳体撑住了灵台,没有被彻底淹没。 而就是这差之毫厘,让他有了喘息之机。 双手被制住动弹不得,那就用双脚。 先踏左脚踩丁字连踏三步,再以四十五度折角反方向踏去,如此反复成锯齿状。 抓着康木昂双腕的周士敬已被拖下土炕。 “东方碧霞林,耀圆焕晨华!” “流香凝三素,中有神王家!” “丹铃扬八威,握节徴万魔!” “下观无极乡,飞龙控绿罗!” “扫凶讨奸逆,天一耀金戈!” “肃清宵衢廓,六虚收云波!” “谨请无极飞天神王,普扫不详!” 封住康木昂的双手其实没啥大用,他浑身上下全是活儿。 直到踏出第十步,从他周身爆出如有实质般的青色气浪,隐有神钟仙鼎之声,狠狠荡开了周士敬。 召飞天神王罡! 重击之下,周士敬撞后瘫软落地。 康木昂顿感轻松,方才那种当垃圾桶的感觉真不想体会第二次。 可一看周士敬的状态又紧张起来。 这老登瘫软落地后软若无骨般趴在地上,两腿向前垂落,脚后跟怼到嘴上,双臂缩在腹下手肘却在下巴前,摆出个极其反人类的吊诡姿势。 虽不清楚在周府内还有个周士敬,孰真孰假更是不知,但面前这个,康木昂知道绝对不是人。 方才因为感受到晒天针对邪祟的威胁才被迫出手,不然还在演着戏。 如果周士敬有问题,那周家其他人是否有问题?严家呢?三元他们是不是进了被扎好的口袋?这一切是机缘巧合还是从始至终都在被针对? 心念急转之间,康木昂手头上可没停着。 数枚五帝钱以多个角度飞向周士敬,习惯性先手不上杀招,能留一线就留一线。 只可惜对方没有类似的想法,既然暴露,出手好像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周士敬旁边的墙壁地面开始斑驳腐败,并如蛛网般快速向四周蔓延。 康木昂明白,在被阴煞之气冲击灵台时候就明白,眼前的周士敬几乎等同于个负面的集合体,相当棘手。 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条件才滋生出这么个鬼东西,他宁愿去对上几个绿铜僵尸。 斑驳腐败蔓延至康木昂脚下时,所触碰到的鞋底全部化为齑粉,腐臭味道极其刺鼻。 眼看着要蔓延到师父睡觉的地方,康木昂立刻做出应对。 他单膝跪地,甘露碗倒叩在地,活盘在上,以左手中指指尖血涂抹贪一坎、巨二蒙、禄三讼、文四鼎。 “起!” 以土炕为分界,一边是斑驳腐化,而另一边翻滚出条条藤蔓,双方互相倾轧俱不相让。 趁着间隙,康木昂双手结诀,已祭出玄武符准备控场,在喝令真言的刹那也欺身向前,右手紧握的拳头中雷符湮灭,隐有电弧鸣闪。 折腾我行,影响我师父可不行。 一想到这里,康木昂终于下了重手,刚掌握没多久的五雷掌都特么甩出来了。 但! 自信一击并无效果。 五雷掌练拉了? 不对! 康木昂立刻抬眼看去。 击中的只是残影,周士敬毫无预兆倒悬在房梁上,根本没有看到是怎么上去的。 问题出在玄武符上,没有镇住他。 可即便如此也不对啊,空间就这么大,还有玄武符镇不住的邪祟?难道是不小心蹭掉了符箓上的朱砂? 周士敬的两个后脚跟顶开上牙膛,有团团柳絮状的黑东西被接连吐出,半空中隐约化为一个个表情怒怨的鬼脸。 无奈下,康木昂只能抽出桃木剑将其一一挑飞,可僵持下去总不是办法,得找到周士敬的弱点。 在上下谁也奈何不得谁的关口,莫闻山的鼾声渐小,取而代之的是骂骂咧咧。 “傻小子,这老不死的之前都告诉了你弱点,忘了?再他娘的折腾老子都醒酒了。” 康木昂硬是抽空回头挤出个尴尬笑脸。 师父,对方真的很难办啊,整个南月村都不对劲,更何况里边的邪祟了。 弱点? 怕晒天针我知道,可它不知掉哪去了,黑灯瞎火的去哪找啊。 莫闻山抻着懒腰,哪里不清楚好徒儿在想啥?直接点出关键。 “他是怕晒天针,却更怕你的针法,今儿个为师再教你一招,祝由禁科召神咒,以指为针先封鬼宫再封鬼信,最后封鬼臣,咒言我说一句你跟一句啊,咒言是啥来着等我抽袋烟想想。” 说抽就抽,老爷子还真坐在窗沿下慢悠悠点起烟袋锅,对房梁上那骇人邪祟浑不在意。 这可苦了康木昂,因为要以指为针,就必须要腾出一只手来随时准备好,所以只能用一只手来招架周士敬,手腕越来越酸越来越沉,竟是找到小时候苦练剑法的感觉。 “天宗真火,发降成行” 咒言来的毫无预兆,康木昂急得都快哭了,心想师父您好歹问句你准备好了嘛行不? 腹诽归腹诽,咒言是一个字都不敢拉,康木昂飞掠而上,剑指直刺周士敬的鬼宫穴。 “书禁应化,大敕息尊” “天地既判,五雷初分” “三元悠列,内循五脏”“人有狂痫,先魄后魂” “急急如太上玄清慈悲敕.” 康木昂一字不落,剑指也按顺序连点在周士敬的鬼、鬼信、鬼臣穴处。 可还是无效果。 因为贴的太近几乎脸贴脸,康木昂差点被喷个正着,得亏腰马合一闪的快。 “师父!不管用啊!” 莫闻山吐了口烟圈,咧嘴笑道:“管用就怪了,真以为禁科简单呐?最后的关键都在这。” 说罢,老爷子叼着老烟枪,剑指在左手掌上凌空虚划,接连出现三个怪异字体,飘忽不定。 党字头+口+食+龙。 党字头+口+食+栝。 党字头+口+食+垢。 随即挥动老烟枪,三个怪字突然凝塑成倒刺金箭激射向周士敬,分别轰在那三处穴窍。 疗效相当显着! 周士敬的身体就像被烈火焚烧的蜡烛在快速融化,无论他怎么挣扎都难以维持身形,最终印在了房梁上,形成一块黑色印记。 “呼” 康木昂总算松了口气。 这场对决虽然时间不长,但相当凶险,如果没有师父出手,恐怕要折腾好久才能拿下。 师父就是师父啊,简直是秋风扫落叶般写意轻松。 “那几个臭小子去了周家吧?被好心收留又吃了席,人家有了事,心里过意不去了?” 一听这个,康木昂才想起来老弟他们被周士敬忽悠走了,明显是坑啊,得赶紧去帮忙才行。 莫闻山微微侧头,没有阻止徒弟去开房门。 没有印象当中的大雨磅礴,也没有杂草丛生的小院。 门外是无法言明的扭曲世界。 残月、星辰、云朵、房屋、树木、花草、石板、泥土,甚至包括人,一切的一切都毫无逻辑道理可言,主打一个乱字,而且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揉碎重组再揉碎,往复循环。 而身处的这间屋子,就像翻涌黑潮中的小小孤岛,无路可走,无路可逃。 康木昂扶了扶眼镜框,知晓世上绝无可能会有这样诡异空间,哪怕此间大风水再乱也不可能。 但所知所见又绝非幻术这么简单,硬要说的话,这里是之前周士敬散发出的阴煞之气与负面情绪的无限放大。 多年前有所耳闻,只是听过没见过。 “师父,如果我没猜错,这里是红白撞煞的夹缝中吧?” 莫闻山微微颔首,语气也略有感叹,“红白撞煞局本就罕见,能化到这个份儿上的更是百年都难出一个,只要被捂在这,即便是我也根本找不到破局阵眼。” 老话说剪不断,理还乱。 破局关键在于理顺,而这煞局夹缝中乱到极致,而且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完全没办法下手倒是其一,如潮水袭来的各种负面情绪更为致命,就像是有无数双手在蹂躏撕扯着情感神经,哪怕康木昂尽可能的屏息凝神,曾经的遗憾与怨怼依然被无限放大,堪称黑化温床。 “看来归根结底还是在南月村外的红白二煞,可师父,我想不通这局是阴差阳错,还是专门给我们设的?” 门外呜咽贯耳,变化万千。 门内波澜不惊,安如止水。 之前康木昂便隐约猜到,师父一直没有出手,定是另有深意,他不相信师父看不出里边的门道,可自愿入这煞局夹缝,总不会是老糊涂了。 莫闻山侧耳轻笑,指了指门外翻涌黑潮。 “徒儿,你听,外面满是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贪嗔痴、失荣乐的声音。” “世上既然有如你般心境坚韧,几不受外物所累的人,就有随欲悖狂,甘为痴缠做马牛的人。” “此间惑天乱地也好,其它尘缘黑白也罢,起因无不是个小小念头,修行修行,都说修的是念头通达,笑他人五蕴痴缠,却忘了生而为人,怎避得了滚滚红尘?” “这命运啊就像风中落叶,摇摆不定,又像爱人的心,口是心非,哪怕道行再高,多次尝试后终究触碰到了彼岸,内心中又难免犹疑,想这究竟是我想要的么?舍弃换来的苦苦追寻的到底是对是错?曾经斩断的东西一定是糟粕?” 即便听着跟破局好像没太大关系,但康木昂微微闭上双眼感悟着教诲,知道师父每次一反常态所述都至关重要。 论心境通达,康木昂的确稳压赵三元,很快将一切碎片串联起来。 莫闻山与徒弟肩并肩站着,身形有些佝偻,下盘早不似壮年般稳如泰山,落地生根。 “南月村混乱的大风水,是二煞经营后的结果,所现的恶也好善也罢,都是执念放不下,就像世外的桃源,一次又一次轮回着,我们只是刚好到来,也注定有此一遭。” “而此间煞局夹缝中,那翻滚的只是情欲贪嗔?不尽然,你所见到的都是南月村民相互倾轧烹烧的人心,徒儿,伱说人心要是烧没了,修好这世外桃源又有什么用呢?恶因邪念早已种下,回不了头咯。” 康木昂无声叹息。 南月村所有村民恐怕早凶多吉少,只是这红白二煞太厉害,竟硬生生化出一方小天地,真真假假,难辨难断。 又裹挟了村民们生前死后被无限放大的负面情绪,想要理顺逃离,简直难如登天。 看来是没有余力去支援兄弟们了。 莫闻山忽的吹了声口哨,随即拍了拍徒儿的后背,“你和三元能断他人吉凶,能互为倚靠,甚至比自己更了解彼此,更交到了值得性命相托的挚友,可为师要说,等事到了裉节上,你勿要斩尽杀绝,三元切莫心慈手软。” 这番话让康木昂大为不解。 心想师父您老是不是说反了啊? 可还没等细想,在翻涌的黑潮中竟冲出一物。 “呃啊~” 正是那头进村就梆硬挺尸的大青驴,摇头晃脑间踏过黑潮来到门口,脖上啷当的八卦镜随着频率摆动着。 莫闻山笑呵呵捋着青驴颈毛,“还别说,那臭小子挑牲口的眼光着实不错,好根器,说不定以后能修个四五六出来。” 说罢,手指轻挑,那块龟裂无数裂纹的八卦镜浮于半空,雍瑞十二龙咒文光芒盛放,在这诡异空间中竟化为十二条飞龙,将乱之又乱的局面逐渐理顺,条理自明。 “天地不全,万物皆缺,二煞再厉害终究不是圆满,这块八卦镜吸了弥漫在南月村中的怨怼与地力,虽破不掉二煞做出的局,但在这夹缝中却能窥出根源,找到了根源,你我便会回到外面的雨夜,行了你自己捋吧,我老了看不得些凄凄惨惨,补个囫囵觉去咯。” 康木昂暗暗乍舌,师父果然从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难道被拽进二煞夹缝中也在他老人家的预料之中? 容不得多想,有些感情不需要铺垫,就是蓦然的突然宣泄与崩溃。 雍瑞十二龙将一切理顺后,康木昂从门内看到的景象,是守寡花烛夜,新婚浸猪笼,看到最后的悲剧。 而越是往前,眼眶越红。 这段悲剧的伊始,比预想当中更早,更复杂. (本章完) 第330章 喝山龙 世道乱,赵三元明白。 人命贱,赵三元也明白。 一路走来,凤毛麟角的光鲜亮丽过于耀眼,容易让人忽视光鲜之下是何其之多的凄苦悲凉。 易子而食的场面也不是没遇到过,饥饿到了极致,人是会疯的,为何易子?还不是过不去心里那关,换着吃罢了。 可赵三元不明白,周士敬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当真在权衡之下宁愿牺牲掉亲生骨肉,甚至颠倒黑白泼上永远洗不净的脏水? 看着逢遭大难的新娘子被带走,赵三元罕见的没有阻止。 怎么做? 阻止了又如何? 我护不了她一辈子。 我也不可能留在南月村度过余生。 出手后再离开,她的下场会更加悲惨。 除非将周士敬杀了! 杀? 新娘子又当如何自处? 她能否接受这样的结果? 身为姑爷的严松能否接受? 无论怎么说,严松的滴水恩也不该以仇怨相报。 赵三元内心挣扎的同时,倒是让时刻准备的老刘精神紧绷,心想老弟你咋还不动手?我词儿都想好怎么劝你了。 砰—— 一拳猛击在木柱上,吕秀才浑然感受不到疼痛般,脸色相当难看,他不知道该如何挽回,无处下力。 厢房内仅剩他们三人,重伤的严松也被村民带走,除了雷电风雨,唯有不知是谁的叹息声。 老刘走出房门,任由风雨拍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些许,他心中的滋味绝不比三元和秀才好受。 快意恩仇自是痛快,路遇不平仗剑拔刀自是痛快,可身为老大哥,本事就算不如,至少世故经验够多,真跟着一起上头,且不说是否犯了南月村众怒,所引发的连锁后果难以估计,这个因,不能让兄弟种下,哪怕被视作没根没血性的怂货。 “要不,咱们去找牛老鳖盘盘道?他如果愿意息事宁人,会不会有转机?” 老刘自己都不知道咋说出的这番话,反应过来后恨不得给自己俩大逼兜。 特么的不没事找事么? 果不其然,赵三元和吕秀才眼神绿油油冒着光。 对啊! 他周士敬不就是怕牛家算后账么? 找牛老鳖啊! 说破大天都是他家下人惹的祸事,道理能讲得通固然好,讲不通,小生我也略通拳脚,给军阀种大烟的恶绅,能他妈是啥好人?有的是办法让他不敢算后账。 剩下的便是严松的态度,而这也不用管,实打实人两口子的事。 柳暗花明后说干就干,赵三元和吕秀才分别架着他们刘哥一只胳膊往外跑。 双脚离地了,情商就占领高地了,内心不再被绝对的理智填满,老刘明白或许这样真的是最优选,那便干吧。 来得及!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他娘的真有两全法谁愿意看这人间惨剧? 三人出了老周家,雨势越来越大,只能依稀辨别出牛府方向,吕秀才身上的血渍混杂着雨水滑落着。 “关内关外真不一样,中原的雨能下这么大?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赵三元抹了把脸上雨水,更多的是心理安慰,自是不敢想象这雨水或许都是亦幻亦假。 “说实在话我也没遇见过,这哪是下雨?简直是龙王泼水,我——” 吕秀才脚步顿止,伸出手掌侧耳倾听着,赵三元和老刘不明所以,但看前者脸色就知道不对劲。 “咋了?” “有人。” “谁?” “很多!” 说话间,如此之大的雨势中,竟然起了大雾,怪之又怪。 三人的影子在水坑中被拉得老长,又被雨点打散,显得光怪陆离。 白! 一个又一个披麻戴孝,手握灵幡的人好似无中生有,从各个方向显现。 不止灵幡,还有镐把铁锹,锄头镰刀 每个人深深垂着头颅,摆着诡异步法向三人靠近,其中就有昨夜赵三元看到的那些个村民。 “老刘,昨夜咱们搜寻的方向就是奔牛家去的吧?看来是有人不想让咱们靠近,呵,老子偏要去瞅瞅牛家到底是个啥光景!” 昨夜刚离开严府时并无异状,想必是靠近了牛家才会引来阻挡。 老刘点了点头,“千万别被团团围住,一旦偏了方向,恐怕咱们想回来就难了,还有尽量别下死手,若这些人只是被邪祟占窍,那可都是无辜人。” 心是好心,可围上来的村民少说四五百,打一户五人,整个南月村能有一百户? 疑点越来越多,只是没有时间考虑,村民密密麻麻蜂拥而来。 赵三元踏前一步,即使大雨倾盆,也不影响甩出的漫天黄符飞舞燃烧。 哗啦啦—— 星六太落土! 地面泥水翻涌搅动,冲散在最前排的村民。 可这些人浑然不觉疼痛,哪怕踩踏中断了胳膊腿,依旧狂癫冲锋,更有甚者身体关节扭曲,与昨夜赵三元碰到的一模一样,如蜘蛛成了精般。 且不说几百对拳脚,单单被几百个农具铁器招呼上,后果都不言而喻。 吕秀才屏息凝神,默默咏诵咒言,双手结诀强开萨埵莲华大阵。 翻涌的泥水化为朵朵黑色莲花苞,根茎纠缠在村民脚踝,可一上手吕秀才的脸色变了又变。 “别留手!他们都不是人!” 不是人? 赵三元和刘芒泛对视一眼,感受到彼此眼中的惊骇。 如果不是人早该察觉到才对,然而在南月村两天以来,虽说人人不对劲,但根本没有脱离‘人’的范畴。 心中千万种疑惑,两人依旧选择相信兄弟的判断。 既然不是人,那他妈还留个屁的手! 赵三元拔出腰后雁翎刀,刘芒泛也抄出两根四棱天蓬尺,消耗战打不起,必须杀出一条路来。 长刀在雨水中轻轻搅动,老刘甩出的符箓被刀风卷入,随着长刀一引,飙然射去,带倒下四五个村民。 那是老刘的看家符箓之一,翊灵昭武温元帅符,为东岳十大太保,民间香火旺盛,专破左道旁门。 老刘他自己两根天蓬尺舞的上下翻飞,短时间内倒是无人近身,却未看到村民打出的灵幡中飞出影影绰绰,霎时间阴风刺骨,直往老刘七窍里钻。 噗噗—— 几声轻响。 吕秀才手持降魔锥搅碎那影影绰绰,连掐数诀再结大莲花印(十指朝天,掌根及小指第一节外沿相抵)看似轻轻一托,却轰烂老刘身前几个村民手中的灵幡。 或许是经历种种,许多情绪压抑了太久,此刻有发泄途径,下手都比寻常多用半分力,在几百人的包围下竟然没被瞬间吞噬。 除了艺高人胆大外,配合无间更为重要。 三人边斗边走,每当要被多人合围时必会闪躲开去,短短时间内挪了几十步。 突然! 一阵听不出男女的哭声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声音不大,却又好似近在咫尺。 没有声嘶力竭,可哭声就像一把又一把锉刀,狠狠往兄弟三人的脑仁中锉去。 剧痛下神经麻木,身体也为之一顿。 哭? 这是在勾兄弟三人的魂儿! 然而村民们非但不受影响,行动速度更加迅敏,三人好不容易闪到相对空旷的地带,眨眼间又被包围其中。躲得了镰刀,躲不过镐把,数量实在太多。 三人互相掩护中都结结实实替彼此挨了不少。 “老刘!带没带唢呐!” “落严家了!” 想破对面的哭丧叫魂儿,老刘的唢呐最为管用,可谁也没料到会碰到这种局面。 没办法,只能硬抗。 赵三元右脚跺地,捆仙绳从袖口中窜出。 铜铃清脆作响倒能缓解一二,紧接着诵持净心神咒,总算能恢复往常五六分的行动能力。 其余二人也各显本事,清静经,般若心经是一刻不敢停。 而为了清出一条路,赵三元催动捆仙绳一马当先。 很快他便遇到了个硬茬子。 眼前村民长得虎背熊腰,孝服外裸露的全是腱子肉,手持柄大石锤,被砸一下不死也得残,更邪乎的是他身轻如燕,飞扑中竟一跃出一丈多远。 赵三元冷眼直视,冷冽如他手中的古刀光寒。 直到那壮硕村民近在咫尺,赵三元以烨火诀掐住一张赤符抹过刀身。 炙热红炎! 包括那柄石锤在内,那村民被拦腰斩断。 “朝天五岳!镇定乾坤!” “敢有不从!令斩汝魂!” 数枚以金元宝加工成的纸鸯撞在还想挣扎的村民两肩,将其死死镇在水坑之中。 补刀的是老刘,术法出自太上三洞神咒的一节。 “勅!” 那村民双臂齐肩而断,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包括之前被兄弟三人放倒的村民,哪怕被千刀万剐后只是化为几缕青烟飘向远方,这也是村民数量丝毫不减少的原因,恐怕又在后方重新汇聚。 如此术法,赵三元绝不相信其真正存在。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算所见所感不是幻术也绝非真实,也就是说,现在杀再多都是无用功。 与此同时那哭丧叫魂仍旧不间断从四面八方传来,压力越来越大,哭的兄弟三人精神愈发恍惚,若非练过,早就抱着脑袋在地上哀嚎打滚。 “看到牛——” 吕秀才的话刚刚开口,他好不容易看到的牛府外墙逐渐消失在雨幕当中。 “日他娘的!” 不怪风度翩翩的秀才宁可断了般若心经也要爆出口,就这变化,谁看谁骂娘。 重重包围中耗费了极大力气才堪堪瞧见目的地,想在这混乱的大风水中重新找到牛符何其之难? “老刘!你山龙能抓多厚!?” “要多厚有多厚!!!” “抓山龙!狗日的不是哭丧么?有丧就有死!有死就有穴!” 山龙,行里称为山龙点穴法,往往落穴于旷野,这种真穴很多没有龙虎砂夹抱,如果是看重外砂的地师,就不知道穴眼锁在哪,所以赵三元才会问老刘抓山龙的本事强不强。 别的不敢说,白事这方面,老刘手拿把掐。 他立刻抹了把脸上雨水,拿出罗盘仔细辨位。 所谓点穴,必先落脉,而真脉有两种,连厨与飞脉,前者想多容易识别,后者难度成倍提高,更何况是此间混乱的大风水局中,难度堪比针眼穿出十八朵牡丹花。 再说细致些,飞脉真龙起伏跌顿,如草蛇灰线般,必须要见真石,应了葬经那句乱石底下藏真穴。如无石头作骨,只有浮土泥沙,那多为人造的假穴,老摸金的都明白。 至于脉气、起顶等等就更深了,暂且不表。 老刘微微侧身,看向与消失牛府截然相反的方向后忽然爆喝,这一嗓子都喊岔音了。 喝山龙! 在大概辨别出真脉方向后,需要以特殊音节,中气十足的连喝三声,以辨某种回音来更加精准的判断方位。 “命破土卯申!坐煞壬戌丑——” “说特么人话!” “往西南走!是不是牛府不知道!反正最大的山龙穴眼就在那!” 有了确切方向,赵三元丝毫不敢犹豫,行炁吐纳,右手剑指连冲数道三皇剑,硬生生在包围圈破开个缺口,无限压榨潜力,放在以往别说连发,每次都不能保证成功,能不行岔了炁都算烧高香。 赵三元和吕秀才一前一后,护着老刘往西南冲。 即使在雨幕中周围环境又开始变化万千,三人盯死了方向绝不回头。 白光乍现! 三人身前的水坑中毫无预兆翻起三口纸棺! 无论是谁,半只脚都已踏入纸棺! 端的是步步杀机! 电光火石之间,百八十香根似暴雨梨花。 被护着的老刘当然不是拖油瓶。 昨夜已经吃了这个亏,还能吃第二回? 三口纸棺千疮百孔,可即便如此,撞上去时也如同撞在硬木板上,极其坚硬。 又奔出十几步,牛府的院墙逐渐与一排土房重合,渐渐占据。 而此时此刻兄弟三人都没有余力开口说话,持咒抵挡叫魂哭丧已是竭尽全力,脑浆子都快被哭沸了。 老刘的嗓子好似个破风箱,吕秀才嘴唇干裂见血,喉咙旁根根血管经络凸起,赵三元也没好到哪去,诵经沙哑,只觉得嗓子被砂布磨了千八百次。 “上——” 艰难凸出一个字,赵三元托着老刘上墙头。 这节骨眼上没有矫情,先翻上去的老刘赶忙抓住吕秀才的手。 与此同时村民们也冲杀而至,一时间刀光剑影,赵三元再是左劈右砍也杯水车薪。 危急关头,捆仙绳拴住赵三元的手腕,老刘和秀才也来不及生拉硬拽,一起仅仅握着捆仙绳直接跳下院墙内部。 火花四溅! 赵三元原本站立的地方被十几把镰刀铁锹劈砍。 躲过了这波致命攻击,却还是被院墙撞个七荤八素,不过至少性命无虞。 诡异的是,等兄弟三人全部落在牛家大院内部时,那疯狂折磨人神经的哭丧叫魂声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而三人没有余力去考虑原因,皆被眼前所见震在当场。 (本章完) 第328章 病态狂欢 暴雨如注,仿佛天河决堤,倾盆而下。 夜空中乌云翻滚,如同一座座沉重的黑山压顶,粗大的雨柱密集地砸落,在大地上溅起无数水花。 狂风呼啸,树枝在风雨中剧烈地摆动,随时都会被折断,这场暴雨中的世界,一片混沌。 老迈的周士敬浑身被雨水浸透,如风中残烛止不住的发抖,而眼中却急迫似火,顺着满是沟壑的脸颊流下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开门的吕秀才微微吃惊,着实没想到来人是周老爷子,心想这大喜的日子就算天公不作美,也该跟关系好的街坊邻居推杯换盏吧?怎的大半夜跑来亲家这里找几个外来人? 难道是哪个兄弟偷摸把人肘子给搂走被发现了?那也不至于连夜追上门来啊. “周老,您——” 吕秀才话音未落,周士敬虚脱的向前倾倒,前者眼疾手快搀扶住他,搭上手的刹那便心里咯噔一下。 入手冰凉! 这是在雨夜中跑了多长时间? “救救人” 周士敬死死拽着吕秀才的衣袖,几乎一字一字从嘴里硬咬出来,眼中布满着狰狞血丝。 此时康木昂用干巾帮周士敬擦着身子,赵三元和老刘默契的站在房门内侧警惕看向院外,以为南月村闹了匪。 “周老您且放宽心,至少在我们这您是安全的。”吕秀才想扶着周士敬扶到土炕上,却被他按住了手腕。 “不、不是我是我闺女” 勉强挤出一句话后,周士敬彻底昏死过去。 惊雷划破夜空。 刹那间照亮了周士敬不停打着摆子的老迈身体,也照亮了毛驴脖子下的八卦镜,龟裂缝隙逐渐发黑。 唰—— 雁翎刀出鞘未半,雪亮刀锋映照着赵胡缨的坚毅眉宇,随即收刀入鞘大踏步向外走去。 “老刘,秀才,抄家伙。” “好。” 吕秀才自不必多说,有时候狠起来绝不逊于赵三元,而向来比较瓜怂的刘芒泛也丝毫没废话,紧跟着赵三元走进雨幕当中。 吃了人家的席,总不能吃到狗肚子里去。 即使夜晚的南月村处处危机,还有数之不尽的谜团尚未解开,而且有恩情的严松还在周府,再是千难万险,这趟都必须得走。 独独留下老康不单是为了照顾醉酒的老爷子,更是提防有人偷家,至始至终,赵三元都没有尽信周士敬说的话,毕竟在这里除了师父和兄弟,他谁也不会尽信。 真若有个什么意外,留下最强最稳重的老康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师父? 啥事都让师父操心,还要徒弟作甚。 老康将周士敬抬到土炕上后,轻轻合掩木门。 门外狂风肆虐,似一群凶猛的野兽咆哮,烛火微微摇曳着,光亮忽明忽暗。 他端坐在炕沿前拿出针包,想着为周士敬调理调理身体,别因为这场大雨落下病根。 老康的心永远是好心,可结果不一定都是好结果。 为了尽快给周士敬去湿气,他选择了阳气极足的晒天针来下针,行的是鬼门十三针配合火针三通法。 自从在药王谷那位看殿老婆婆手里得了秘传后,康木昂的针法更加精进,无论是人是鬼,用过都说好,他保准几针下去,周士敬身体里的阴湿邪气都会被中和掉。 下针刹那。 老康手腕好似被铁钳紧紧掐住,难动分毫。 一股冷入骨髓的煞气顺着手腕经脉直窜到浑身各处大窍。 晒天针坠地。 严府仪门前。 兄弟三人跨过有些腐朽的门槛,即使打着油纸伞也杯水车薪,衣裤大半被雨水浸透。 “周家到严家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可看周老爷子的状态,怕不是在雨中跑了好久,而且找人帮忙也应该就近找吧?” 吕秀才的疑问不无道理。 唯一能解释的是,周士敬从自家一路寻来,直到进入严家前,沿途乡亲邻里没有任何人愿意出手相帮。 可这样一来又有悖论,南月村民们所表现出来的无不是相亲相爱,怎么可能连一个人都没有站出来? 赵三元轻声道:“要么咱们所瞧见的都是假象,要么周士敬在撒谎,总之无论如何都要做好准备,我担心这一路不好走。” 一旁的老刘深以为然,昨夜种种还历历在目,是真他娘的邪乎,茫茫多披麻戴孝的村民择人而噬,白天黑夜仿佛表里两世界。 “对了三元,你家老仙儿还没回应么?我这边是一点都没有。” “唉”赵三元同样满脸无奈,倘若仅仅是自家老仙儿没反应就罢了,毕竟这是在关内,以前也有联系不上的时候。 可连带着老刘也是如此的话,明显是出了事,弟子落难找仙家没毛病,反过来就不一样了,弟子根本帮不上忙,两眼一抹黑只能干等着。 “三元。” “嗯?” “没了.” “啥没了?” “严家没了.” 赵三元猛然回头看去,脸色急变。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严府凭空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而是变换成普普通通的土墙,后面不知是哪户人家。 感受到赵三元的眼神后,老刘和秀才都连连摇头,意思是这绝非幻术。 “先去周府。” 无论发生何事,他倒不担心师父和老康的安危,在赵三元心中能斗过师父的人根本不存在。 一路上谨小慎微,来到周府时,大门上的喜字早已被狂风撕碎,红灯笼落被刮落在泥水中。 老刘把着大门以防不测,赵三元和秀才并肩向内院赶去,还没到地方就听见凄厉的哭声和狞笑。 从声音上不难判断,其中之一正是白天吃席时候有过冲突的牛四。 兄弟二人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挑人洞房花烛夜欺上门来? 砰—— 一脚踹开厢房木门。 先看到满脸鲜血的严松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红烛落地被踩碎,大红嫁衣的碎片一直延伸到床边,频繁拱起的被子盖不住所有人,几个糙汉的大半截身体裸露出来。 这般场面无需多言,也知道正在发生着什么。 利刃出鞘! 怒目金刚!吕秀才的动作更快,他抽出赵三元的雁翎直奔牙床,除了小鬼子,他生平最恨欺辱女人的腌臜。 看其杀气腾腾的样子,显然是要把这帮狗日的全剁了。 奈何。 一把土炮顶在吕秀才的脑门,能清晰闻到枪口中传来的火药味。 牛四光着膀子冷笑不已。 “我当是哪路英雄,这不白天吃席的几位嘛?怎的没吃饱?也想着天儿黑了来吃新娘子?” 不过是地方豪绅家的狗腿子,竟然也能配枪,简直匪夷所思,即使是自制的土枪,那牛家的能耐比想象当中还要大。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老周头总拖着不还,我们总得收点利息吧?看你们几个不像是普通跑江湖的,我也不愿多惹是非,要不各走各的路?” 话说的还算客气,然而硕大枪口丝毫没有离开吕秀才的皮肤,敬酒罚酒,任君挑选。 吕秀才以往跟不少马匪打过交道,也见识过不少土枪,这东西虽然射程近,稳定性极差,但近距离被轰一枪可比挨普通枪子要厉害得多。 “去你妈的!” 怒骂便是回答,吕秀才歪头,提刀猛刺而去。 牛四当然不含糊,立刻调准枪口。 电光火石之间,一物爆射而至,隐约能看到木杆上的印花。 吕秀才歪头并非是为了躲子弹,他自问也快不过子弹,而是为了给三元出手的空间。 老秤杆没入枪口,从撞针处飞出,本就稳定性奇差的土枪瞬间崩解。 去势不歇,小半截秤杆扎进牛四的脖子,还有吕秀才狠狠捅去的古刀。 鲜血点点飞溅在破烂的喜被上,棉团好似染上朵朵妖艳小花。 赵三元放下手臂收回眼神,无需去看就知道秀才他肯定会下死手,其余几个杂碎都得死。 倒是严松的情况不容乐观,后脑凹陷了一块,显然是受到钝器猛击,红的白的止不住的往外流。 大喜的日子逢遭大难,甭说是街坊邻里了,记得周家内有个小女儿和临时雇来帮忙的小厮,还有些醉酒留宿的客人,愣是没有一个站出来。 “我医术稀松平常,能不能保住你,只能听天由命了。” 周府大门处,老刘在风雨中瑟瑟发抖,心想着早知道就该弄几件蓑衣,打个屁的雨伞啊,现在裤裆里都湿漉漉的。 相比之下他更担心里边的情况,还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祈祷两位老弟可悠着点,别把事情闹的太大,强龙不压地头蛇,差不多就行了。 正嘀咕的时候,就见小孟领着一大帮人赶来,几乎人人拿着镐把铁锹等家伙什,其中还有周士敬。 老刘惊得汗毛倒竖,毕竟晚上碰见这么多南月村民,难免会联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但他们路过老刘身边时候也不说话,径直往厢房冲去,表面上看还算正常, 生怕有变,老刘紧忙跟上往厢房赶,还没等到地方便闻到刺鼻血腥味,浓郁的连瓢泼大雨都冲不散。 屋内横七竖八着几具还热乎的尸体,有的断气有的还没,共同点是身上少说有四五个血窟窿,新娘子紧紧抓着破被缩在角落抽泣,看不清面容,却能看出她身上不着片缕,伤痕遍布。 新郎官满脸是血倒在赵三元的膝上,后者正扶着他脑袋做针线活。 吕秀才拎着还在滴血的古刀好似想劝劝嫂夫人,可他自己跟个血葫芦似的,看着就瘆人。 这般场面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老刘扫视几圈后,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心里气愤归气愤,但最好不能是外人来下死手,奈何木已成舟。 然而周士敬的表情出奇冷静,老刘发现他看向大闺女的眼神有着难以言明的厌恶。 要坏! 这老登怕是起了歪心思。 再说你淋了大雨就不能在严家好好躺着?老康咋没给他看住呢。 “家门不幸.” 周士敬颤抖着开口,好似受到了巨大打击。 “惹怒了牛家,老夫无论如何也得给个交代事已至此,只能说老夫育女无德,此女在婚夜勾了汉子,几位壮士不明真相仗义出手,千错万错都是此女的错,需将她浸了猪笼!” 小孟伸出大拇指,高声道:“周伯英明!” 其余所有街坊邻居尽皆效仿。 “周伯英明!” “周伯英明!” “周伯英明!” 气氛炙热,完全不像是在处理一件天怒人怨的惨剧,反而像是一场病态狂欢,充满着旧式深宅大院里的深邃恐怖。 众人振臂高呼中,都懒得将周家大女儿从棉被里拖出来,直接卷成一团举起,看样子是今夜就要把事给办了。 吕秀才拎刀想要阻止,却被老刘硬生生按住。 “别人的家事你掺和作甚!她亲爹做的决定,你能保她一时还是能保她一世?亦或是你能带着她走南闯北?你是人不是神仙,管不了所有不平事!” 老刘的话,总是话糙理不糙,都是生活中领悟的金玉良言,活的最是通透。 眼下情况哪怕是官老爷来了都嫌惹得一身腥。 吕秀才紧咬牙关,内心天人交战着,他想了无数个可能性,最终还是无奈认同老刘没有错,而这更让他深感无力。 明明有保护他人的能力,却硬是要被各种世俗掣肘。 他想不懂新娘子到底有什么错,更像不通到底有什么利弊能去牺牲亲骨肉,甚至连死都要被贴上下贱名声。 “不对吧?” 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却掷地有声引来所有人的注意。 赵三元咬断针线,头也不抬的指了指周士敬。 “归根到底,是主动找放印子的是你,是你不还钱,是你讲排场是你打肿脸充胖子,是你在闺女最需要亲爹的时候没在身边,是你颠倒是非的泼脏水息事宁人,她真有错,千错万错也是因为有你这个亲爹,好像她没得选吧?” 周士敬哑口无言,好似想要反驳,却又无话可说,最后支支吾吾回答道:“守不住贞洁就该死,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拿规矩拿祖训压人随处可见,以孝顺为至高品德的国人还真驳斥不得。 可孝顺孝顺,是先孝后顺。 赵三元又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和铺盖卷,“你是指望个弱女子反杀几个壮汉?还是指望她自尽了事?蝼蚁尚且贪生,何况诸般悲剧根本怪不得她,凭啥要她用死来弥补你所犯下的过错?” 铺盖卷里新娘子抽泣的声音为之一顿。 下一刻,包括周士敬在内的南月村民表情都不复病态狂热,连外面的雨势好像都小了许多。 直到严松缓缓睁开双眼,一切又恢复如初,众人举着铺盖卷冲入雨帘之中。 惊雷接连炸响。 这个雨夜,还很漫长。 (本章完) 第329章 表里桃园 灵台稳固,是修行人最为看重的素质之一,对于修了出阳神的人更是如此,毕竟灵台不稳还出个屁的阳神。 康木昂灵台这方面不能说多牛逼,反正在石门一打二的时候愣是没被擤气轰成智障,还用出阳神釜底抽薪进行反杀。 然而这股子阴煞之气端的是汹涌霸道,冲得他灵台嗡嗡作响,其中夹杂了太多负面情绪。 不甘、悔恨、怨怼、冤屈等等,每一样单拿出来都如潮水扑打叶舟般。 简而言之,康木昂的灵台像是个垃圾桶,瞬间被阴煞之气夹杂着无数负面情绪冲击着。 人的脑子在眨眼间充斥着如此之多的情感,不疯也得傻,根本承受不了。 万幸康木昂的八字纯阳体撑住了灵台,没有被彻底淹没。 而就是这差之毫厘,让他有了喘息之机。 双手被制住动弹不得,那就用双脚。 先踏左脚踩丁字连踏三步,再以四十五度折角反方向踏去,如此反复成锯齿状。 抓着康木昂双腕的周士敬已被拖下土炕。 “东方碧霞林,耀圆焕晨华!” “流香凝三素,中有神王家!” “丹铃扬八威,握节徴万魔!” “下观无极乡,飞龙控绿罗!” “扫凶讨奸逆,天一耀金戈!” “肃清宵衢廓,六虚收云波!” “谨请无极飞天神王,普扫不详!” 封住康木昂的双手其实没啥大用,他浑身上下全是活儿。 直到踏出第十步,从他周身爆出如有实质般的青色气浪,隐有神钟仙鼎之声,狠狠荡开了周士敬。 召飞天神王罡! 重击之下,周士敬撞后瘫软落地。 康木昂顿感轻松,方才那种当垃圾桶的感觉真不想体会第二次。 可一看周士敬的状态又紧张起来。 这老登瘫软落地后软若无骨般趴在地上,两腿向前垂落,脚后跟怼到嘴上,双臂缩在腹下手肘却在下巴前,摆出个极其反人类的吊诡姿势。 虽不清楚在周府内还有个周士敬,孰真孰假更是不知,但面前这个,康木昂知道绝对不是人。 方才因为感受到晒天针对邪祟的威胁才被迫出手,不然还在演着戏。 如果周士敬有问题,那周家其他人是否有问题?严家呢?三元他们是不是进了被扎好的口袋?这一切是机缘巧合还是从始至终都在被针对? 心念急转之间,康木昂手头上可没停着。 数枚五帝钱以多个角度飞向周士敬,习惯性先手不上杀招,能留一线就留一线。 只可惜对方没有类似的想法,既然暴露,出手好像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周士敬旁边的墙壁地面开始斑驳腐败,并如蛛网般快速向四周蔓延。 康木昂明白,在被阴煞之气冲击灵台时候就明白,眼前的周士敬几乎等同于个负面的集合体,相当棘手。 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条件才滋生出这么个鬼东西,他宁愿去对上几个绿铜僵尸。 斑驳腐败蔓延至康木昂脚下时,所触碰到的鞋底全部化为齑粉,腐臭味道极其刺鼻。 眼看着要蔓延到师父睡觉的地方,康木昂立刻做出应对。 他单膝跪地,甘露碗倒叩在地,活盘在上,以左手中指指尖血涂抹贪一坎、巨二蒙、禄三讼、文四鼎。 “起!” 以土炕为分界,一边是斑驳腐化,而另一边翻滚出条条藤蔓,双方互相倾轧俱不相让。 趁着间隙,康木昂双手结诀,已祭出玄武符准备控场,在喝令真言的刹那也欺身向前,右手紧握的拳头中雷符湮灭,隐有电弧鸣闪。 折腾我行,影响我师父可不行。 一想到这里,康木昂终于下了重手,刚掌握没多久的五雷掌都特么甩出来了。 但! 自信一击并无效果。 五雷掌练拉了? 不对! 康木昂立刻抬眼看去。 击中的只是残影,周士敬毫无预兆倒悬在房梁上,根本没有看到是怎么上去的。 问题出在玄武符上,没有镇住他。 可即便如此也不对啊,空间就这么大,还有玄武符镇不住的邪祟?难道是不小心蹭掉了符箓上的朱砂? 周士敬的两个后脚跟顶开上牙膛,有团团柳絮状的黑东西被接连吐出,半空中隐约化为一个个表情怒怨的鬼脸。 无奈下,康木昂只能抽出桃木剑将其一一挑飞,可僵持下去总不是办法,得找到周士敬的弱点。 在上下谁也奈何不得谁的关口,莫闻山的鼾声渐小,取而代之的是骂骂咧咧。 “傻小子,这老不死的之前都告诉了你弱点,忘了?再他娘的折腾老子都醒酒了。” 康木昂硬是抽空回头挤出个尴尬笑脸。 师父,对方真的很难办啊,整个南月村都不对劲,更何况里边的邪祟了。 弱点? 怕晒天针我知道,可它不知掉哪去了,黑灯瞎火的去哪找啊。 莫闻山抻着懒腰,哪里不清楚好徒儿在想啥?直接点出关键。 “他是怕晒天针,却更怕你的针法,今儿个为师再教你一招,祝由禁科召神咒,以指为针先封鬼宫再封鬼信,最后封鬼臣,咒言我说一句你跟一句啊,咒言是啥来着等我抽袋烟想想。” 说抽就抽,老爷子还真坐在窗沿下慢悠悠点起烟袋锅,对房梁上那骇人邪祟浑不在意。 这可苦了康木昂,因为要以指为针,就必须要腾出一只手来随时准备好,所以只能用一只手来招架周士敬,手腕越来越酸越来越沉,竟是找到小时候苦练剑法的感觉。 “天宗真火,发降成行” 咒言来的毫无预兆,康木昂急得都快哭了,心想师父您好歹问句你准备好了嘛行不? 腹诽归腹诽,咒言是一个字都不敢拉,康木昂飞掠而上,剑指直刺周士敬的鬼宫穴。 “书禁应化,大敕息尊” “天地既判,五雷初分” “三元悠列,内循五脏”“人有狂痫,先魄后魂” “急急如太上玄清慈悲敕.” 康木昂一字不落,剑指也按顺序连点在周士敬的鬼、鬼信、鬼臣穴处。 可还是无效果。 因为贴的太近几乎脸贴脸,康木昂差点被喷个正着,得亏腰马合一闪的快。 “师父!不管用啊!” 莫闻山吐了口烟圈,咧嘴笑道:“管用就怪了,真以为禁科简单呐?最后的关键都在这。” 说罢,老爷子叼着老烟枪,剑指在左手掌上凌空虚划,接连出现三个怪异字体,飘忽不定。 党字头+口+食+龙。 党字头+口+食+栝。 党字头+口+食+垢。 随即挥动老烟枪,三个怪字突然凝塑成倒刺金箭激射向周士敬,分别轰在那三处穴窍。 疗效相当显着! 周士敬的身体就像被烈火焚烧的蜡烛在快速融化,无论他怎么挣扎都难以维持身形,最终印在了房梁上,形成一块黑色印记。 “呼” 康木昂总算松了口气。 这场对决虽然时间不长,但相当凶险,如果没有师父出手,恐怕要折腾好久才能拿下。 师父就是师父啊,简直是秋风扫落叶般写意轻松。 “那几个臭小子去了周家吧?被好心收留又吃了席,人家有了事,心里过意不去了?” 一听这个,康木昂才想起来老弟他们被周士敬忽悠走了,明显是坑啊,得赶紧去帮忙才行。 莫闻山微微侧头,没有阻止徒弟去开房门。 没有印象当中的大雨磅礴,也没有杂草丛生的小院。 门外是无法言明的扭曲世界。 残月、星辰、云朵、房屋、树木、花草、石板、泥土,甚至包括人,一切的一切都毫无逻辑道理可言,主打一个乱字,而且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揉碎重组再揉碎,往复循环。 而身处的这间屋子,就像翻涌黑潮中的小小孤岛,无路可走,无路可逃。 康木昂扶了扶眼镜框,知晓世上绝无可能会有这样诡异空间,哪怕此间大风水再乱也不可能。 但所知所见又绝非幻术这么简单,硬要说的话,这里是之前周士敬散发出的阴煞之气与负面情绪的无限放大。 多年前有所耳闻,只是听过没见过。 “师父,如果我没猜错,这里是红白撞煞的夹缝中吧?” 莫闻山微微颔首,语气也略有感叹,“红白撞煞局本就罕见,能化到这个份儿上的更是百年都难出一个,只要被捂在这,即便是我也根本找不到破局阵眼。” 老话说剪不断,理还乱。 破局关键在于理顺,而这煞局夹缝中乱到极致,而且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完全没办法下手倒是其一,如潮水袭来的各种负面情绪更为致命,就像是有无数双手在蹂躏撕扯着情感神经,哪怕康木昂尽可能的屏息凝神,曾经的遗憾与怨怼依然被无限放大,堪称黑化温床。 “看来归根结底还是在南月村外的红白二煞,可师父,我想不通这局是阴差阳错,还是专门给我们设的?” 门外呜咽贯耳,变化万千。 门内波澜不惊,安如止水。 之前康木昂便隐约猜到,师父一直没有出手,定是另有深意,他不相信师父看不出里边的门道,可自愿入这煞局夹缝,总不会是老糊涂了。 莫闻山侧耳轻笑,指了指门外翻涌黑潮。 “徒儿,你听,外面满是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贪嗔痴、失荣乐的声音。” “世上既然有如你般心境坚韧,几不受外物所累的人,就有随欲悖狂,甘为痴缠做马牛的人。” “此间惑天乱地也好,其它尘缘黑白也罢,起因无不是个小小念头,修行修行,都说修的是念头通达,笑他人五蕴痴缠,却忘了生而为人,怎避得了滚滚红尘?” “这命运啊就像风中落叶,摇摆不定,又像爱人的心,口是心非,哪怕道行再高,多次尝试后终究触碰到了彼岸,内心中又难免犹疑,想这究竟是我想要的么?舍弃换来的苦苦追寻的到底是对是错?曾经斩断的东西一定是糟粕?” 即便听着跟破局好像没太大关系,但康木昂微微闭上双眼感悟着教诲,知道师父每次一反常态所述都至关重要。 论心境通达,康木昂的确稳压赵三元,很快将一切碎片串联起来。 莫闻山与徒弟肩并肩站着,身形有些佝偻,下盘早不似壮年般稳如泰山,落地生根。 “南月村混乱的大风水,是二煞经营后的结果,所现的恶也好善也罢,都是执念放不下,就像世外的桃源,一次又一次轮回着,我们只是刚好到来,也注定有此一遭。” “而此间煞局夹缝中,那翻滚的只是情欲贪嗔?不尽然,你所见到的都是南月村民相互倾轧烹烧的人心,徒儿,伱说人心要是烧没了,修好这世外桃源又有什么用呢?恶因邪念早已种下,回不了头咯。” 康木昂无声叹息。 南月村所有村民恐怕早凶多吉少,只是这红白二煞太厉害,竟硬生生化出一方小天地,真真假假,难辨难断。 又裹挟了村民们生前死后被无限放大的负面情绪,想要理顺逃离,简直难如登天。 看来是没有余力去支援兄弟们了。 莫闻山忽的吹了声口哨,随即拍了拍徒儿的后背,“你和三元能断他人吉凶,能互为倚靠,甚至比自己更了解彼此,更交到了值得性命相托的挚友,可为师要说,等事到了裉节上,你勿要斩尽杀绝,三元切莫心慈手软。” 这番话让康木昂大为不解。 心想师父您老是不是说反了啊? 可还没等细想,在翻涌的黑潮中竟冲出一物。 “呃啊~” 正是那头进村就梆硬挺尸的大青驴,摇头晃脑间踏过黑潮来到门口,脖上啷当的八卦镜随着频率摆动着。 莫闻山笑呵呵捋着青驴颈毛,“还别说,那臭小子挑牲口的眼光着实不错,好根器,说不定以后能修个四五六出来。” 说罢,手指轻挑,那块龟裂无数裂纹的八卦镜浮于半空,雍瑞十二龙咒文光芒盛放,在这诡异空间中竟化为十二条飞龙,将乱之又乱的局面逐渐理顺,条理自明。 “天地不全,万物皆缺,二煞再厉害终究不是圆满,这块八卦镜吸了弥漫在南月村中的怨怼与地力,虽破不掉二煞做出的局,但在这夹缝中却能窥出根源,找到了根源,你我便会回到外面的雨夜,行了你自己捋吧,我老了看不得些凄凄惨惨,补个囫囵觉去咯。” 康木昂暗暗乍舌,师父果然从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难道被拽进二煞夹缝中也在他老人家的预料之中? 容不得多想,有些感情不需要铺垫,就是蓦然的突然宣泄与崩溃。 雍瑞十二龙将一切理顺后,康木昂从门内看到的景象,是守寡花烛夜,新婚浸猪笼,看到最后的悲剧。 而越是往前,眼眶越红。 这段悲剧的伊始,比预想当中更早,更复杂. (本章完) 第330章 喝山龙 世道乱,赵三元明白。 人命贱,赵三元也明白。 一路走来,凤毛麟角的光鲜亮丽过于耀眼,容易让人忽视光鲜之下是何其之多的凄苦悲凉。 易子而食的场面也不是没遇到过,饥饿到了极致,人是会疯的,为何易子?还不是过不去心里那关,换着吃罢了。 可赵三元不明白,周士敬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当真在权衡之下宁愿牺牲掉亲生骨肉,甚至颠倒黑白泼上永远洗不净的脏水? 看着逢遭大难的新娘子被带走,赵三元罕见的没有阻止。 怎么做? 阻止了又如何? 我护不了她一辈子。 我也不可能留在南月村度过余生。 出手后再离开,她的下场会更加悲惨。 除非将周士敬杀了! 杀? 新娘子又当如何自处? 她能否接受这样的结果? 身为姑爷的严松能否接受? 无论怎么说,严松的滴水恩也不该以仇怨相报。 赵三元内心挣扎的同时,倒是让时刻准备的老刘精神紧绷,心想老弟你咋还不动手?我词儿都想好怎么劝你了。 砰—— 一拳猛击在木柱上,吕秀才浑然感受不到疼痛般,脸色相当难看,他不知道该如何挽回,无处下力。 厢房内仅剩他们三人,重伤的严松也被村民带走,除了雷电风雨,唯有不知是谁的叹息声。 老刘走出房门,任由风雨拍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些许,他心中的滋味绝不比三元和秀才好受。 快意恩仇自是痛快,路遇不平仗剑拔刀自是痛快,可身为老大哥,本事就算不如,至少世故经验够多,真跟着一起上头,且不说是否犯了南月村众怒,所引发的连锁后果难以估计,这个因,不能让兄弟种下,哪怕被视作没根没血性的怂货。 “要不,咱们去找牛老鳖盘盘道?他如果愿意息事宁人,会不会有转机?” 老刘自己都不知道咋说出的这番话,反应过来后恨不得给自己俩大逼兜。 特么的不没事找事么? 果不其然,赵三元和吕秀才眼神绿油油冒着光。 对啊! 他周士敬不就是怕牛家算后账么? 找牛老鳖啊! 说破大天都是他家下人惹的祸事,道理能讲得通固然好,讲不通,小生我也略通拳脚,给军阀种大烟的恶绅,能他妈是啥好人?有的是办法让他不敢算后账。 剩下的便是严松的态度,而这也不用管,实打实人两口子的事。 柳暗花明后说干就干,赵三元和吕秀才分别架着他们刘哥一只胳膊往外跑。 双脚离地了,情商就占领高地了,内心不再被绝对的理智填满,老刘明白或许这样真的是最优选,那便干吧。 来得及!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他娘的真有两全法谁愿意看这人间惨剧? 三人出了老周家,雨势越来越大,只能依稀辨别出牛府方向,吕秀才身上的血渍混杂着雨水滑落着。 “关内关外真不一样,中原的雨能下这么大?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赵三元抹了把脸上雨水,更多的是心理安慰,自是不敢想象这雨水或许都是亦幻亦假。 “说实在话我也没遇见过,这哪是下雨?简直是龙王泼水,我——” 吕秀才脚步顿止,伸出手掌侧耳倾听着,赵三元和老刘不明所以,但看前者脸色就知道不对劲。 “咋了?” “有人。” “谁?” “很多!” 说话间,如此之大的雨势中,竟然起了大雾,怪之又怪。 三人的影子在水坑中被拉得老长,又被雨点打散,显得光怪陆离。 白! 一个又一个披麻戴孝,手握灵幡的人好似无中生有,从各个方向显现。 不止灵幡,还有镐把铁锹,锄头镰刀 每个人深深垂着头颅,摆着诡异步法向三人靠近,其中就有昨夜赵三元看到的那些个村民。 “老刘,昨夜咱们搜寻的方向就是奔牛家去的吧?看来是有人不想让咱们靠近,呵,老子偏要去瞅瞅牛家到底是个啥光景!” 昨夜刚离开严府时并无异状,想必是靠近了牛家才会引来阻挡。 老刘点了点头,“千万别被团团围住,一旦偏了方向,恐怕咱们想回来就难了,还有尽量别下死手,若这些人只是被邪祟占窍,那可都是无辜人。” 心是好心,可围上来的村民少说四五百,打一户五人,整个南月村能有一百户? 疑点越来越多,只是没有时间考虑,村民密密麻麻蜂拥而来。 赵三元踏前一步,即使大雨倾盆,也不影响甩出的漫天黄符飞舞燃烧。 哗啦啦—— 星六太落土! 地面泥水翻涌搅动,冲散在最前排的村民。 可这些人浑然不觉疼痛,哪怕踩踏中断了胳膊腿,依旧狂癫冲锋,更有甚者身体关节扭曲,与昨夜赵三元碰到的一模一样,如蜘蛛成了精般。 且不说几百对拳脚,单单被几百个农具铁器招呼上,后果都不言而喻。 吕秀才屏息凝神,默默咏诵咒言,双手结诀强开萨埵莲华大阵。 翻涌的泥水化为朵朵黑色莲花苞,根茎纠缠在村民脚踝,可一上手吕秀才的脸色变了又变。 “别留手!他们都不是人!” 不是人? 赵三元和刘芒泛对视一眼,感受到彼此眼中的惊骇。 如果不是人早该察觉到才对,然而在南月村两天以来,虽说人人不对劲,但根本没有脱离‘人’的范畴。 心中千万种疑惑,两人依旧选择相信兄弟的判断。 既然不是人,那他妈还留个屁的手! 赵三元拔出腰后雁翎刀,刘芒泛也抄出两根四棱天蓬尺,消耗战打不起,必须杀出一条路来。 长刀在雨水中轻轻搅动,老刘甩出的符箓被刀风卷入,随着长刀一引,飙然射去,带倒下四五个村民。 那是老刘的看家符箓之一,翊灵昭武温元帅符,为东岳十大太保,民间香火旺盛,专破左道旁门。 老刘他自己两根天蓬尺舞的上下翻飞,短时间内倒是无人近身,却未看到村民打出的灵幡中飞出影影绰绰,霎时间阴风刺骨,直往老刘七窍里钻。 噗噗—— 几声轻响。 吕秀才手持降魔锥搅碎那影影绰绰,连掐数诀再结大莲花印(十指朝天,掌根及小指第一节外沿相抵)看似轻轻一托,却轰烂老刘身前几个村民手中的灵幡。 或许是经历种种,许多情绪压抑了太久,此刻有发泄途径,下手都比寻常多用半分力,在几百人的包围下竟然没被瞬间吞噬。 除了艺高人胆大外,配合无间更为重要。 三人边斗边走,每当要被多人合围时必会闪躲开去,短短时间内挪了几十步。 突然! 一阵听不出男女的哭声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声音不大,却又好似近在咫尺。 没有声嘶力竭,可哭声就像一把又一把锉刀,狠狠往兄弟三人的脑仁中锉去。 剧痛下神经麻木,身体也为之一顿。 哭? 这是在勾兄弟三人的魂儿! 然而村民们非但不受影响,行动速度更加迅敏,三人好不容易闪到相对空旷的地带,眨眼间又被包围其中。躲得了镰刀,躲不过镐把,数量实在太多。 三人互相掩护中都结结实实替彼此挨了不少。 “老刘!带没带唢呐!” “落严家了!” 想破对面的哭丧叫魂儿,老刘的唢呐最为管用,可谁也没料到会碰到这种局面。 没办法,只能硬抗。 赵三元右脚跺地,捆仙绳从袖口中窜出。 铜铃清脆作响倒能缓解一二,紧接着诵持净心神咒,总算能恢复往常五六分的行动能力。 其余二人也各显本事,清静经,般若心经是一刻不敢停。 而为了清出一条路,赵三元催动捆仙绳一马当先。 很快他便遇到了个硬茬子。 眼前村民长得虎背熊腰,孝服外裸露的全是腱子肉,手持柄大石锤,被砸一下不死也得残,更邪乎的是他身轻如燕,飞扑中竟一跃出一丈多远。 赵三元冷眼直视,冷冽如他手中的古刀光寒。 直到那壮硕村民近在咫尺,赵三元以烨火诀掐住一张赤符抹过刀身。 炙热红炎! 包括那柄石锤在内,那村民被拦腰斩断。 “朝天五岳!镇定乾坤!” “敢有不从!令斩汝魂!” 数枚以金元宝加工成的纸鸯撞在还想挣扎的村民两肩,将其死死镇在水坑之中。 补刀的是老刘,术法出自太上三洞神咒的一节。 “勅!” 那村民双臂齐肩而断,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包括之前被兄弟三人放倒的村民,哪怕被千刀万剐后只是化为几缕青烟飘向远方,这也是村民数量丝毫不减少的原因,恐怕又在后方重新汇聚。 如此术法,赵三元绝不相信其真正存在。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算所见所感不是幻术也绝非真实,也就是说,现在杀再多都是无用功。 与此同时那哭丧叫魂仍旧不间断从四面八方传来,压力越来越大,哭的兄弟三人精神愈发恍惚,若非练过,早就抱着脑袋在地上哀嚎打滚。 “看到牛——” 吕秀才的话刚刚开口,他好不容易看到的牛府外墙逐渐消失在雨幕当中。 “日他娘的!” 不怪风度翩翩的秀才宁可断了般若心经也要爆出口,就这变化,谁看谁骂娘。 重重包围中耗费了极大力气才堪堪瞧见目的地,想在这混乱的大风水中重新找到牛符何其之难? “老刘!你山龙能抓多厚!?” “要多厚有多厚!!!” “抓山龙!狗日的不是哭丧么?有丧就有死!有死就有穴!” 山龙,行里称为山龙点穴法,往往落穴于旷野,这种真穴很多没有龙虎砂夹抱,如果是看重外砂的地师,就不知道穴眼锁在哪,所以赵三元才会问老刘抓山龙的本事强不强。 别的不敢说,白事这方面,老刘手拿把掐。 他立刻抹了把脸上雨水,拿出罗盘仔细辨位。 所谓点穴,必先落脉,而真脉有两种,连厨与飞脉,前者想多容易识别,后者难度成倍提高,更何况是此间混乱的大风水局中,难度堪比针眼穿出十八朵牡丹花。 再说细致些,飞脉真龙起伏跌顿,如草蛇灰线般,必须要见真石,应了葬经那句乱石底下藏真穴。如无石头作骨,只有浮土泥沙,那多为人造的假穴,老摸金的都明白。 至于脉气、起顶等等就更深了,暂且不表。 老刘微微侧身,看向与消失牛府截然相反的方向后忽然爆喝,这一嗓子都喊岔音了。 喝山龙! 在大概辨别出真脉方向后,需要以特殊音节,中气十足的连喝三声,以辨某种回音来更加精准的判断方位。 “命破土卯申!坐煞壬戌丑——” “说特么人话!” “往西南走!是不是牛府不知道!反正最大的山龙穴眼就在那!” 有了确切方向,赵三元丝毫不敢犹豫,行炁吐纳,右手剑指连冲数道三皇剑,硬生生在包围圈破开个缺口,无限压榨潜力,放在以往别说连发,每次都不能保证成功,能不行岔了炁都算烧高香。 赵三元和吕秀才一前一后,护着老刘往西南冲。 即使在雨幕中周围环境又开始变化万千,三人盯死了方向绝不回头。 白光乍现! 三人身前的水坑中毫无预兆翻起三口纸棺! 无论是谁,半只脚都已踏入纸棺! 端的是步步杀机! 电光火石之间,百八十香根似暴雨梨花。 被护着的老刘当然不是拖油瓶。 昨夜已经吃了这个亏,还能吃第二回? 三口纸棺千疮百孔,可即便如此,撞上去时也如同撞在硬木板上,极其坚硬。 又奔出十几步,牛府的院墙逐渐与一排土房重合,渐渐占据。 而此时此刻兄弟三人都没有余力开口说话,持咒抵挡叫魂哭丧已是竭尽全力,脑浆子都快被哭沸了。 老刘的嗓子好似个破风箱,吕秀才嘴唇干裂见血,喉咙旁根根血管经络凸起,赵三元也没好到哪去,诵经沙哑,只觉得嗓子被砂布磨了千八百次。 “上——” 艰难凸出一个字,赵三元托着老刘上墙头。 这节骨眼上没有矫情,先翻上去的老刘赶忙抓住吕秀才的手。 与此同时村民们也冲杀而至,一时间刀光剑影,赵三元再是左劈右砍也杯水车薪。 危急关头,捆仙绳拴住赵三元的手腕,老刘和秀才也来不及生拉硬拽,一起仅仅握着捆仙绳直接跳下院墙内部。 火花四溅! 赵三元原本站立的地方被十几把镰刀铁锹劈砍。 躲过了这波致命攻击,却还是被院墙撞个七荤八素,不过至少性命无虞。 诡异的是,等兄弟三人全部落在牛家大院内部时,那疯狂折磨人神经的哭丧叫魂声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而三人没有余力去考虑原因,皆被眼前所见震在当场。 (本章完) 第328章 病态狂欢 暴雨如注,仿佛天河决堤,倾盆而下。 夜空中乌云翻滚,如同一座座沉重的黑山压顶,粗大的雨柱密集地砸落,在大地上溅起无数水花。 狂风呼啸,树枝在风雨中剧烈地摆动,随时都会被折断,这场暴雨中的世界,一片混沌。 老迈的周士敬浑身被雨水浸透,如风中残烛止不住的发抖,而眼中却急迫似火,顺着满是沟壑的脸颊流下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开门的吕秀才微微吃惊,着实没想到来人是周老爷子,心想这大喜的日子就算天公不作美,也该跟关系好的街坊邻居推杯换盏吧?怎的大半夜跑来亲家这里找几个外来人? 难道是哪个兄弟偷摸把人肘子给搂走被发现了?那也不至于连夜追上门来啊. “周老,您——” 吕秀才话音未落,周士敬虚脱的向前倾倒,前者眼疾手快搀扶住他,搭上手的刹那便心里咯噔一下。 入手冰凉! 这是在雨夜中跑了多长时间? “救救人” 周士敬死死拽着吕秀才的衣袖,几乎一字一字从嘴里硬咬出来,眼中布满着狰狞血丝。 此时康木昂用干巾帮周士敬擦着身子,赵三元和老刘默契的站在房门内侧警惕看向院外,以为南月村闹了匪。 “周老您且放宽心,至少在我们这您是安全的。”吕秀才想扶着周士敬扶到土炕上,却被他按住了手腕。 “不、不是我是我闺女” 勉强挤出一句话后,周士敬彻底昏死过去。 惊雷划破夜空。 刹那间照亮了周士敬不停打着摆子的老迈身体,也照亮了毛驴脖子下的八卦镜,龟裂缝隙逐渐发黑。 唰—— 雁翎刀出鞘未半,雪亮刀锋映照着赵胡缨的坚毅眉宇,随即收刀入鞘大踏步向外走去。 “老刘,秀才,抄家伙。” “好。” 吕秀才自不必多说,有时候狠起来绝不逊于赵三元,而向来比较瓜怂的刘芒泛也丝毫没废话,紧跟着赵三元走进雨幕当中。 吃了人家的席,总不能吃到狗肚子里去。 即使夜晚的南月村处处危机,还有数之不尽的谜团尚未解开,而且有恩情的严松还在周府,再是千难万险,这趟都必须得走。 独独留下老康不单是为了照顾醉酒的老爷子,更是提防有人偷家,至始至终,赵三元都没有尽信周士敬说的话,毕竟在这里除了师父和兄弟,他谁也不会尽信。 真若有个什么意外,留下最强最稳重的老康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师父? 啥事都让师父操心,还要徒弟作甚。 老康将周士敬抬到土炕上后,轻轻合掩木门。 门外狂风肆虐,似一群凶猛的野兽咆哮,烛火微微摇曳着,光亮忽明忽暗。 他端坐在炕沿前拿出针包,想着为周士敬调理调理身体,别因为这场大雨落下病根。 老康的心永远是好心,可结果不一定都是好结果。 为了尽快给周士敬去湿气,他选择了阳气极足的晒天针来下针,行的是鬼门十三针配合火针三通法。 自从在药王谷那位看殿老婆婆手里得了秘传后,康木昂的针法更加精进,无论是人是鬼,用过都说好,他保准几针下去,周士敬身体里的阴湿邪气都会被中和掉。 下针刹那。 老康手腕好似被铁钳紧紧掐住,难动分毫。 一股冷入骨髓的煞气顺着手腕经脉直窜到浑身各处大窍。 晒天针坠地。 严府仪门前。 兄弟三人跨过有些腐朽的门槛,即使打着油纸伞也杯水车薪,衣裤大半被雨水浸透。 “周家到严家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可看周老爷子的状态,怕不是在雨中跑了好久,而且找人帮忙也应该就近找吧?” 吕秀才的疑问不无道理。 唯一能解释的是,周士敬从自家一路寻来,直到进入严家前,沿途乡亲邻里没有任何人愿意出手相帮。 可这样一来又有悖论,南月村民们所表现出来的无不是相亲相爱,怎么可能连一个人都没有站出来? 赵三元轻声道:“要么咱们所瞧见的都是假象,要么周士敬在撒谎,总之无论如何都要做好准备,我担心这一路不好走。” 一旁的老刘深以为然,昨夜种种还历历在目,是真他娘的邪乎,茫茫多披麻戴孝的村民择人而噬,白天黑夜仿佛表里两世界。 “对了三元,你家老仙儿还没回应么?我这边是一点都没有。” “唉”赵三元同样满脸无奈,倘若仅仅是自家老仙儿没反应就罢了,毕竟这是在关内,以前也有联系不上的时候。 可连带着老刘也是如此的话,明显是出了事,弟子落难找仙家没毛病,反过来就不一样了,弟子根本帮不上忙,两眼一抹黑只能干等着。 “三元。” “嗯?” “没了.” “啥没了?” “严家没了.” 赵三元猛然回头看去,脸色急变。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严府凭空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而是变换成普普通通的土墙,后面不知是哪户人家。 感受到赵三元的眼神后,老刘和秀才都连连摇头,意思是这绝非幻术。 “先去周府。” 无论发生何事,他倒不担心师父和老康的安危,在赵三元心中能斗过师父的人根本不存在。 一路上谨小慎微,来到周府时,大门上的喜字早已被狂风撕碎,红灯笼落被刮落在泥水中。 老刘把着大门以防不测,赵三元和秀才并肩向内院赶去,还没到地方就听见凄厉的哭声和狞笑。 从声音上不难判断,其中之一正是白天吃席时候有过冲突的牛四。 兄弟二人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挑人洞房花烛夜欺上门来? 砰—— 一脚踹开厢房木门。 先看到满脸鲜血的严松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红烛落地被踩碎,大红嫁衣的碎片一直延伸到床边,频繁拱起的被子盖不住所有人,几个糙汉的大半截身体裸露出来。 这般场面无需多言,也知道正在发生着什么。 利刃出鞘! 怒目金刚!吕秀才的动作更快,他抽出赵三元的雁翎直奔牙床,除了小鬼子,他生平最恨欺辱女人的腌臜。 看其杀气腾腾的样子,显然是要把这帮狗日的全剁了。 奈何。 一把土炮顶在吕秀才的脑门,能清晰闻到枪口中传来的火药味。 牛四光着膀子冷笑不已。 “我当是哪路英雄,这不白天吃席的几位嘛?怎的没吃饱?也想着天儿黑了来吃新娘子?” 不过是地方豪绅家的狗腿子,竟然也能配枪,简直匪夷所思,即使是自制的土枪,那牛家的能耐比想象当中还要大。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老周头总拖着不还,我们总得收点利息吧?看你们几个不像是普通跑江湖的,我也不愿多惹是非,要不各走各的路?” 话说的还算客气,然而硕大枪口丝毫没有离开吕秀才的皮肤,敬酒罚酒,任君挑选。 吕秀才以往跟不少马匪打过交道,也见识过不少土枪,这东西虽然射程近,稳定性极差,但近距离被轰一枪可比挨普通枪子要厉害得多。 “去你妈的!” 怒骂便是回答,吕秀才歪头,提刀猛刺而去。 牛四当然不含糊,立刻调准枪口。 电光火石之间,一物爆射而至,隐约能看到木杆上的印花。 吕秀才歪头并非是为了躲子弹,他自问也快不过子弹,而是为了给三元出手的空间。 老秤杆没入枪口,从撞针处飞出,本就稳定性奇差的土枪瞬间崩解。 去势不歇,小半截秤杆扎进牛四的脖子,还有吕秀才狠狠捅去的古刀。 鲜血点点飞溅在破烂的喜被上,棉团好似染上朵朵妖艳小花。 赵三元放下手臂收回眼神,无需去看就知道秀才他肯定会下死手,其余几个杂碎都得死。 倒是严松的情况不容乐观,后脑凹陷了一块,显然是受到钝器猛击,红的白的止不住的往外流。 大喜的日子逢遭大难,甭说是街坊邻里了,记得周家内有个小女儿和临时雇来帮忙的小厮,还有些醉酒留宿的客人,愣是没有一个站出来。 “我医术稀松平常,能不能保住你,只能听天由命了。” 周府大门处,老刘在风雨中瑟瑟发抖,心想着早知道就该弄几件蓑衣,打个屁的雨伞啊,现在裤裆里都湿漉漉的。 相比之下他更担心里边的情况,还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祈祷两位老弟可悠着点,别把事情闹的太大,强龙不压地头蛇,差不多就行了。 正嘀咕的时候,就见小孟领着一大帮人赶来,几乎人人拿着镐把铁锹等家伙什,其中还有周士敬。 老刘惊得汗毛倒竖,毕竟晚上碰见这么多南月村民,难免会联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但他们路过老刘身边时候也不说话,径直往厢房冲去,表面上看还算正常, 生怕有变,老刘紧忙跟上往厢房赶,还没等到地方便闻到刺鼻血腥味,浓郁的连瓢泼大雨都冲不散。 屋内横七竖八着几具还热乎的尸体,有的断气有的还没,共同点是身上少说有四五个血窟窿,新娘子紧紧抓着破被缩在角落抽泣,看不清面容,却能看出她身上不着片缕,伤痕遍布。 新郎官满脸是血倒在赵三元的膝上,后者正扶着他脑袋做针线活。 吕秀才拎着还在滴血的古刀好似想劝劝嫂夫人,可他自己跟个血葫芦似的,看着就瘆人。 这般场面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老刘扫视几圈后,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心里气愤归气愤,但最好不能是外人来下死手,奈何木已成舟。 然而周士敬的表情出奇冷静,老刘发现他看向大闺女的眼神有着难以言明的厌恶。 要坏! 这老登怕是起了歪心思。 再说你淋了大雨就不能在严家好好躺着?老康咋没给他看住呢。 “家门不幸.” 周士敬颤抖着开口,好似受到了巨大打击。 “惹怒了牛家,老夫无论如何也得给个交代事已至此,只能说老夫育女无德,此女在婚夜勾了汉子,几位壮士不明真相仗义出手,千错万错都是此女的错,需将她浸了猪笼!” 小孟伸出大拇指,高声道:“周伯英明!” 其余所有街坊邻居尽皆效仿。 “周伯英明!” “周伯英明!” “周伯英明!” 气氛炙热,完全不像是在处理一件天怒人怨的惨剧,反而像是一场病态狂欢,充满着旧式深宅大院里的深邃恐怖。 众人振臂高呼中,都懒得将周家大女儿从棉被里拖出来,直接卷成一团举起,看样子是今夜就要把事给办了。 吕秀才拎刀想要阻止,却被老刘硬生生按住。 “别人的家事你掺和作甚!她亲爹做的决定,你能保她一时还是能保她一世?亦或是你能带着她走南闯北?你是人不是神仙,管不了所有不平事!” 老刘的话,总是话糙理不糙,都是生活中领悟的金玉良言,活的最是通透。 眼下情况哪怕是官老爷来了都嫌惹得一身腥。 吕秀才紧咬牙关,内心天人交战着,他想了无数个可能性,最终还是无奈认同老刘没有错,而这更让他深感无力。 明明有保护他人的能力,却硬是要被各种世俗掣肘。 他想不懂新娘子到底有什么错,更像不通到底有什么利弊能去牺牲亲骨肉,甚至连死都要被贴上下贱名声。 “不对吧?” 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却掷地有声引来所有人的注意。 赵三元咬断针线,头也不抬的指了指周士敬。 “归根到底,是主动找放印子的是你,是你不还钱,是你讲排场是你打肿脸充胖子,是你在闺女最需要亲爹的时候没在身边,是你颠倒是非的泼脏水息事宁人,她真有错,千错万错也是因为有你这个亲爹,好像她没得选吧?” 周士敬哑口无言,好似想要反驳,却又无话可说,最后支支吾吾回答道:“守不住贞洁就该死,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拿规矩拿祖训压人随处可见,以孝顺为至高品德的国人还真驳斥不得。 可孝顺孝顺,是先孝后顺。 赵三元又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和铺盖卷,“你是指望个弱女子反杀几个壮汉?还是指望她自尽了事?蝼蚁尚且贪生,何况诸般悲剧根本怪不得她,凭啥要她用死来弥补你所犯下的过错?” 铺盖卷里新娘子抽泣的声音为之一顿。 下一刻,包括周士敬在内的南月村民表情都不复病态狂热,连外面的雨势好像都小了许多。 直到严松缓缓睁开双眼,一切又恢复如初,众人举着铺盖卷冲入雨帘之中。 惊雷接连炸响。 这个雨夜,还很漫长。 (本章完) 第329章 表里桃园 灵台稳固,是修行人最为看重的素质之一,对于修了出阳神的人更是如此,毕竟灵台不稳还出个屁的阳神。 康木昂灵台这方面不能说多牛逼,反正在石门一打二的时候愣是没被擤气轰成智障,还用出阳神釜底抽薪进行反杀。 然而这股子阴煞之气端的是汹涌霸道,冲得他灵台嗡嗡作响,其中夹杂了太多负面情绪。 不甘、悔恨、怨怼、冤屈等等,每一样单拿出来都如潮水扑打叶舟般。 简而言之,康木昂的灵台像是个垃圾桶,瞬间被阴煞之气夹杂着无数负面情绪冲击着。 人的脑子在眨眼间充斥着如此之多的情感,不疯也得傻,根本承受不了。 万幸康木昂的八字纯阳体撑住了灵台,没有被彻底淹没。 而就是这差之毫厘,让他有了喘息之机。 双手被制住动弹不得,那就用双脚。 先踏左脚踩丁字连踏三步,再以四十五度折角反方向踏去,如此反复成锯齿状。 抓着康木昂双腕的周士敬已被拖下土炕。 “东方碧霞林,耀圆焕晨华!” “流香凝三素,中有神王家!” “丹铃扬八威,握节徴万魔!” “下观无极乡,飞龙控绿罗!” “扫凶讨奸逆,天一耀金戈!” “肃清宵衢廓,六虚收云波!” “谨请无极飞天神王,普扫不详!” 封住康木昂的双手其实没啥大用,他浑身上下全是活儿。 直到踏出第十步,从他周身爆出如有实质般的青色气浪,隐有神钟仙鼎之声,狠狠荡开了周士敬。 召飞天神王罡! 重击之下,周士敬撞后瘫软落地。 康木昂顿感轻松,方才那种当垃圾桶的感觉真不想体会第二次。 可一看周士敬的状态又紧张起来。 这老登瘫软落地后软若无骨般趴在地上,两腿向前垂落,脚后跟怼到嘴上,双臂缩在腹下手肘却在下巴前,摆出个极其反人类的吊诡姿势。 虽不清楚在周府内还有个周士敬,孰真孰假更是不知,但面前这个,康木昂知道绝对不是人。 方才因为感受到晒天针对邪祟的威胁才被迫出手,不然还在演着戏。 如果周士敬有问题,那周家其他人是否有问题?严家呢?三元他们是不是进了被扎好的口袋?这一切是机缘巧合还是从始至终都在被针对? 心念急转之间,康木昂手头上可没停着。 数枚五帝钱以多个角度飞向周士敬,习惯性先手不上杀招,能留一线就留一线。 只可惜对方没有类似的想法,既然暴露,出手好像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周士敬旁边的墙壁地面开始斑驳腐败,并如蛛网般快速向四周蔓延。 康木昂明白,在被阴煞之气冲击灵台时候就明白,眼前的周士敬几乎等同于个负面的集合体,相当棘手。 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条件才滋生出这么个鬼东西,他宁愿去对上几个绿铜僵尸。 斑驳腐败蔓延至康木昂脚下时,所触碰到的鞋底全部化为齑粉,腐臭味道极其刺鼻。 眼看着要蔓延到师父睡觉的地方,康木昂立刻做出应对。 他单膝跪地,甘露碗倒叩在地,活盘在上,以左手中指指尖血涂抹贪一坎、巨二蒙、禄三讼、文四鼎。 “起!” 以土炕为分界,一边是斑驳腐化,而另一边翻滚出条条藤蔓,双方互相倾轧俱不相让。 趁着间隙,康木昂双手结诀,已祭出玄武符准备控场,在喝令真言的刹那也欺身向前,右手紧握的拳头中雷符湮灭,隐有电弧鸣闪。 折腾我行,影响我师父可不行。 一想到这里,康木昂终于下了重手,刚掌握没多久的五雷掌都特么甩出来了。 但! 自信一击并无效果。 五雷掌练拉了? 不对! 康木昂立刻抬眼看去。 击中的只是残影,周士敬毫无预兆倒悬在房梁上,根本没有看到是怎么上去的。 问题出在玄武符上,没有镇住他。 可即便如此也不对啊,空间就这么大,还有玄武符镇不住的邪祟?难道是不小心蹭掉了符箓上的朱砂? 周士敬的两个后脚跟顶开上牙膛,有团团柳絮状的黑东西被接连吐出,半空中隐约化为一个个表情怒怨的鬼脸。 无奈下,康木昂只能抽出桃木剑将其一一挑飞,可僵持下去总不是办法,得找到周士敬的弱点。 在上下谁也奈何不得谁的关口,莫闻山的鼾声渐小,取而代之的是骂骂咧咧。 “傻小子,这老不死的之前都告诉了你弱点,忘了?再他娘的折腾老子都醒酒了。” 康木昂硬是抽空回头挤出个尴尬笑脸。 师父,对方真的很难办啊,整个南月村都不对劲,更何况里边的邪祟了。 弱点? 怕晒天针我知道,可它不知掉哪去了,黑灯瞎火的去哪找啊。 莫闻山抻着懒腰,哪里不清楚好徒儿在想啥?直接点出关键。 “他是怕晒天针,却更怕你的针法,今儿个为师再教你一招,祝由禁科召神咒,以指为针先封鬼宫再封鬼信,最后封鬼臣,咒言我说一句你跟一句啊,咒言是啥来着等我抽袋烟想想。” 说抽就抽,老爷子还真坐在窗沿下慢悠悠点起烟袋锅,对房梁上那骇人邪祟浑不在意。 这可苦了康木昂,因为要以指为针,就必须要腾出一只手来随时准备好,所以只能用一只手来招架周士敬,手腕越来越酸越来越沉,竟是找到小时候苦练剑法的感觉。 “天宗真火,发降成行” 咒言来的毫无预兆,康木昂急得都快哭了,心想师父您好歹问句你准备好了嘛行不? 腹诽归腹诽,咒言是一个字都不敢拉,康木昂飞掠而上,剑指直刺周士敬的鬼宫穴。 “书禁应化,大敕息尊” “天地既判,五雷初分” “三元悠列,内循五脏”“人有狂痫,先魄后魂” “急急如太上玄清慈悲敕.” 康木昂一字不落,剑指也按顺序连点在周士敬的鬼、鬼信、鬼臣穴处。 可还是无效果。 因为贴的太近几乎脸贴脸,康木昂差点被喷个正着,得亏腰马合一闪的快。 “师父!不管用啊!” 莫闻山吐了口烟圈,咧嘴笑道:“管用就怪了,真以为禁科简单呐?最后的关键都在这。” 说罢,老爷子叼着老烟枪,剑指在左手掌上凌空虚划,接连出现三个怪异字体,飘忽不定。 党字头+口+食+龙。 党字头+口+食+栝。 党字头+口+食+垢。 随即挥动老烟枪,三个怪字突然凝塑成倒刺金箭激射向周士敬,分别轰在那三处穴窍。 疗效相当显着! 周士敬的身体就像被烈火焚烧的蜡烛在快速融化,无论他怎么挣扎都难以维持身形,最终印在了房梁上,形成一块黑色印记。 “呼” 康木昂总算松了口气。 这场对决虽然时间不长,但相当凶险,如果没有师父出手,恐怕要折腾好久才能拿下。 师父就是师父啊,简直是秋风扫落叶般写意轻松。 “那几个臭小子去了周家吧?被好心收留又吃了席,人家有了事,心里过意不去了?” 一听这个,康木昂才想起来老弟他们被周士敬忽悠走了,明显是坑啊,得赶紧去帮忙才行。 莫闻山微微侧头,没有阻止徒弟去开房门。 没有印象当中的大雨磅礴,也没有杂草丛生的小院。 门外是无法言明的扭曲世界。 残月、星辰、云朵、房屋、树木、花草、石板、泥土,甚至包括人,一切的一切都毫无逻辑道理可言,主打一个乱字,而且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揉碎重组再揉碎,往复循环。 而身处的这间屋子,就像翻涌黑潮中的小小孤岛,无路可走,无路可逃。 康木昂扶了扶眼镜框,知晓世上绝无可能会有这样诡异空间,哪怕此间大风水再乱也不可能。 但所知所见又绝非幻术这么简单,硬要说的话,这里是之前周士敬散发出的阴煞之气与负面情绪的无限放大。 多年前有所耳闻,只是听过没见过。 “师父,如果我没猜错,这里是红白撞煞的夹缝中吧?” 莫闻山微微颔首,语气也略有感叹,“红白撞煞局本就罕见,能化到这个份儿上的更是百年都难出一个,只要被捂在这,即便是我也根本找不到破局阵眼。” 老话说剪不断,理还乱。 破局关键在于理顺,而这煞局夹缝中乱到极致,而且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完全没办法下手倒是其一,如潮水袭来的各种负面情绪更为致命,就像是有无数双手在蹂躏撕扯着情感神经,哪怕康木昂尽可能的屏息凝神,曾经的遗憾与怨怼依然被无限放大,堪称黑化温床。 “看来归根结底还是在南月村外的红白二煞,可师父,我想不通这局是阴差阳错,还是专门给我们设的?” 门外呜咽贯耳,变化万千。 门内波澜不惊,安如止水。 之前康木昂便隐约猜到,师父一直没有出手,定是另有深意,他不相信师父看不出里边的门道,可自愿入这煞局夹缝,总不会是老糊涂了。 莫闻山侧耳轻笑,指了指门外翻涌黑潮。 “徒儿,你听,外面满是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贪嗔痴、失荣乐的声音。” “世上既然有如你般心境坚韧,几不受外物所累的人,就有随欲悖狂,甘为痴缠做马牛的人。” “此间惑天乱地也好,其它尘缘黑白也罢,起因无不是个小小念头,修行修行,都说修的是念头通达,笑他人五蕴痴缠,却忘了生而为人,怎避得了滚滚红尘?” “这命运啊就像风中落叶,摇摆不定,又像爱人的心,口是心非,哪怕道行再高,多次尝试后终究触碰到了彼岸,内心中又难免犹疑,想这究竟是我想要的么?舍弃换来的苦苦追寻的到底是对是错?曾经斩断的东西一定是糟粕?” 即便听着跟破局好像没太大关系,但康木昂微微闭上双眼感悟着教诲,知道师父每次一反常态所述都至关重要。 论心境通达,康木昂的确稳压赵三元,很快将一切碎片串联起来。 莫闻山与徒弟肩并肩站着,身形有些佝偻,下盘早不似壮年般稳如泰山,落地生根。 “南月村混乱的大风水,是二煞经营后的结果,所现的恶也好善也罢,都是执念放不下,就像世外的桃源,一次又一次轮回着,我们只是刚好到来,也注定有此一遭。” “而此间煞局夹缝中,那翻滚的只是情欲贪嗔?不尽然,你所见到的都是南月村民相互倾轧烹烧的人心,徒儿,伱说人心要是烧没了,修好这世外桃源又有什么用呢?恶因邪念早已种下,回不了头咯。” 康木昂无声叹息。 南月村所有村民恐怕早凶多吉少,只是这红白二煞太厉害,竟硬生生化出一方小天地,真真假假,难辨难断。 又裹挟了村民们生前死后被无限放大的负面情绪,想要理顺逃离,简直难如登天。 看来是没有余力去支援兄弟们了。 莫闻山忽的吹了声口哨,随即拍了拍徒儿的后背,“你和三元能断他人吉凶,能互为倚靠,甚至比自己更了解彼此,更交到了值得性命相托的挚友,可为师要说,等事到了裉节上,你勿要斩尽杀绝,三元切莫心慈手软。” 这番话让康木昂大为不解。 心想师父您老是不是说反了啊? 可还没等细想,在翻涌的黑潮中竟冲出一物。 “呃啊~” 正是那头进村就梆硬挺尸的大青驴,摇头晃脑间踏过黑潮来到门口,脖上啷当的八卦镜随着频率摆动着。 莫闻山笑呵呵捋着青驴颈毛,“还别说,那臭小子挑牲口的眼光着实不错,好根器,说不定以后能修个四五六出来。” 说罢,手指轻挑,那块龟裂无数裂纹的八卦镜浮于半空,雍瑞十二龙咒文光芒盛放,在这诡异空间中竟化为十二条飞龙,将乱之又乱的局面逐渐理顺,条理自明。 “天地不全,万物皆缺,二煞再厉害终究不是圆满,这块八卦镜吸了弥漫在南月村中的怨怼与地力,虽破不掉二煞做出的局,但在这夹缝中却能窥出根源,找到了根源,你我便会回到外面的雨夜,行了你自己捋吧,我老了看不得些凄凄惨惨,补个囫囵觉去咯。” 康木昂暗暗乍舌,师父果然从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难道被拽进二煞夹缝中也在他老人家的预料之中? 容不得多想,有些感情不需要铺垫,就是蓦然的突然宣泄与崩溃。 雍瑞十二龙将一切理顺后,康木昂从门内看到的景象,是守寡花烛夜,新婚浸猪笼,看到最后的悲剧。 而越是往前,眼眶越红。 这段悲剧的伊始,比预想当中更早,更复杂. (本章完) 第330章 喝山龙 世道乱,赵三元明白。 人命贱,赵三元也明白。 一路走来,凤毛麟角的光鲜亮丽过于耀眼,容易让人忽视光鲜之下是何其之多的凄苦悲凉。 易子而食的场面也不是没遇到过,饥饿到了极致,人是会疯的,为何易子?还不是过不去心里那关,换着吃罢了。 可赵三元不明白,周士敬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当真在权衡之下宁愿牺牲掉亲生骨肉,甚至颠倒黑白泼上永远洗不净的脏水? 看着逢遭大难的新娘子被带走,赵三元罕见的没有阻止。 怎么做? 阻止了又如何? 我护不了她一辈子。 我也不可能留在南月村度过余生。 出手后再离开,她的下场会更加悲惨。 除非将周士敬杀了! 杀? 新娘子又当如何自处? 她能否接受这样的结果? 身为姑爷的严松能否接受? 无论怎么说,严松的滴水恩也不该以仇怨相报。 赵三元内心挣扎的同时,倒是让时刻准备的老刘精神紧绷,心想老弟你咋还不动手?我词儿都想好怎么劝你了。 砰—— 一拳猛击在木柱上,吕秀才浑然感受不到疼痛般,脸色相当难看,他不知道该如何挽回,无处下力。 厢房内仅剩他们三人,重伤的严松也被村民带走,除了雷电风雨,唯有不知是谁的叹息声。 老刘走出房门,任由风雨拍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些许,他心中的滋味绝不比三元和秀才好受。 快意恩仇自是痛快,路遇不平仗剑拔刀自是痛快,可身为老大哥,本事就算不如,至少世故经验够多,真跟着一起上头,且不说是否犯了南月村众怒,所引发的连锁后果难以估计,这个因,不能让兄弟种下,哪怕被视作没根没血性的怂货。 “要不,咱们去找牛老鳖盘盘道?他如果愿意息事宁人,会不会有转机?” 老刘自己都不知道咋说出的这番话,反应过来后恨不得给自己俩大逼兜。 特么的不没事找事么? 果不其然,赵三元和吕秀才眼神绿油油冒着光。 对啊! 他周士敬不就是怕牛家算后账么? 找牛老鳖啊! 说破大天都是他家下人惹的祸事,道理能讲得通固然好,讲不通,小生我也略通拳脚,给军阀种大烟的恶绅,能他妈是啥好人?有的是办法让他不敢算后账。 剩下的便是严松的态度,而这也不用管,实打实人两口子的事。 柳暗花明后说干就干,赵三元和吕秀才分别架着他们刘哥一只胳膊往外跑。 双脚离地了,情商就占领高地了,内心不再被绝对的理智填满,老刘明白或许这样真的是最优选,那便干吧。 来得及!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他娘的真有两全法谁愿意看这人间惨剧? 三人出了老周家,雨势越来越大,只能依稀辨别出牛府方向,吕秀才身上的血渍混杂着雨水滑落着。 “关内关外真不一样,中原的雨能下这么大?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赵三元抹了把脸上雨水,更多的是心理安慰,自是不敢想象这雨水或许都是亦幻亦假。 “说实在话我也没遇见过,这哪是下雨?简直是龙王泼水,我——” 吕秀才脚步顿止,伸出手掌侧耳倾听着,赵三元和老刘不明所以,但看前者脸色就知道不对劲。 “咋了?” “有人。” “谁?” “很多!” 说话间,如此之大的雨势中,竟然起了大雾,怪之又怪。 三人的影子在水坑中被拉得老长,又被雨点打散,显得光怪陆离。 白! 一个又一个披麻戴孝,手握灵幡的人好似无中生有,从各个方向显现。 不止灵幡,还有镐把铁锹,锄头镰刀 每个人深深垂着头颅,摆着诡异步法向三人靠近,其中就有昨夜赵三元看到的那些个村民。 “老刘,昨夜咱们搜寻的方向就是奔牛家去的吧?看来是有人不想让咱们靠近,呵,老子偏要去瞅瞅牛家到底是个啥光景!” 昨夜刚离开严府时并无异状,想必是靠近了牛家才会引来阻挡。 老刘点了点头,“千万别被团团围住,一旦偏了方向,恐怕咱们想回来就难了,还有尽量别下死手,若这些人只是被邪祟占窍,那可都是无辜人。” 心是好心,可围上来的村民少说四五百,打一户五人,整个南月村能有一百户? 疑点越来越多,只是没有时间考虑,村民密密麻麻蜂拥而来。 赵三元踏前一步,即使大雨倾盆,也不影响甩出的漫天黄符飞舞燃烧。 哗啦啦—— 星六太落土! 地面泥水翻涌搅动,冲散在最前排的村民。 可这些人浑然不觉疼痛,哪怕踩踏中断了胳膊腿,依旧狂癫冲锋,更有甚者身体关节扭曲,与昨夜赵三元碰到的一模一样,如蜘蛛成了精般。 且不说几百对拳脚,单单被几百个农具铁器招呼上,后果都不言而喻。 吕秀才屏息凝神,默默咏诵咒言,双手结诀强开萨埵莲华大阵。 翻涌的泥水化为朵朵黑色莲花苞,根茎纠缠在村民脚踝,可一上手吕秀才的脸色变了又变。 “别留手!他们都不是人!” 不是人? 赵三元和刘芒泛对视一眼,感受到彼此眼中的惊骇。 如果不是人早该察觉到才对,然而在南月村两天以来,虽说人人不对劲,但根本没有脱离‘人’的范畴。 心中千万种疑惑,两人依旧选择相信兄弟的判断。 既然不是人,那他妈还留个屁的手! 赵三元拔出腰后雁翎刀,刘芒泛也抄出两根四棱天蓬尺,消耗战打不起,必须杀出一条路来。 长刀在雨水中轻轻搅动,老刘甩出的符箓被刀风卷入,随着长刀一引,飙然射去,带倒下四五个村民。 那是老刘的看家符箓之一,翊灵昭武温元帅符,为东岳十大太保,民间香火旺盛,专破左道旁门。 老刘他自己两根天蓬尺舞的上下翻飞,短时间内倒是无人近身,却未看到村民打出的灵幡中飞出影影绰绰,霎时间阴风刺骨,直往老刘七窍里钻。 噗噗—— 几声轻响。 吕秀才手持降魔锥搅碎那影影绰绰,连掐数诀再结大莲花印(十指朝天,掌根及小指第一节外沿相抵)看似轻轻一托,却轰烂老刘身前几个村民手中的灵幡。 或许是经历种种,许多情绪压抑了太久,此刻有发泄途径,下手都比寻常多用半分力,在几百人的包围下竟然没被瞬间吞噬。 除了艺高人胆大外,配合无间更为重要。 三人边斗边走,每当要被多人合围时必会闪躲开去,短短时间内挪了几十步。 突然! 一阵听不出男女的哭声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声音不大,却又好似近在咫尺。 没有声嘶力竭,可哭声就像一把又一把锉刀,狠狠往兄弟三人的脑仁中锉去。 剧痛下神经麻木,身体也为之一顿。 哭? 这是在勾兄弟三人的魂儿! 然而村民们非但不受影响,行动速度更加迅敏,三人好不容易闪到相对空旷的地带,眨眼间又被包围其中。躲得了镰刀,躲不过镐把,数量实在太多。 三人互相掩护中都结结实实替彼此挨了不少。 “老刘!带没带唢呐!” “落严家了!” 想破对面的哭丧叫魂儿,老刘的唢呐最为管用,可谁也没料到会碰到这种局面。 没办法,只能硬抗。 赵三元右脚跺地,捆仙绳从袖口中窜出。 铜铃清脆作响倒能缓解一二,紧接着诵持净心神咒,总算能恢复往常五六分的行动能力。 其余二人也各显本事,清静经,般若心经是一刻不敢停。 而为了清出一条路,赵三元催动捆仙绳一马当先。 很快他便遇到了个硬茬子。 眼前村民长得虎背熊腰,孝服外裸露的全是腱子肉,手持柄大石锤,被砸一下不死也得残,更邪乎的是他身轻如燕,飞扑中竟一跃出一丈多远。 赵三元冷眼直视,冷冽如他手中的古刀光寒。 直到那壮硕村民近在咫尺,赵三元以烨火诀掐住一张赤符抹过刀身。 炙热红炎! 包括那柄石锤在内,那村民被拦腰斩断。 “朝天五岳!镇定乾坤!” “敢有不从!令斩汝魂!” 数枚以金元宝加工成的纸鸯撞在还想挣扎的村民两肩,将其死死镇在水坑之中。 补刀的是老刘,术法出自太上三洞神咒的一节。 “勅!” 那村民双臂齐肩而断,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包括之前被兄弟三人放倒的村民,哪怕被千刀万剐后只是化为几缕青烟飘向远方,这也是村民数量丝毫不减少的原因,恐怕又在后方重新汇聚。 如此术法,赵三元绝不相信其真正存在。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算所见所感不是幻术也绝非真实,也就是说,现在杀再多都是无用功。 与此同时那哭丧叫魂仍旧不间断从四面八方传来,压力越来越大,哭的兄弟三人精神愈发恍惚,若非练过,早就抱着脑袋在地上哀嚎打滚。 “看到牛——” 吕秀才的话刚刚开口,他好不容易看到的牛府外墙逐渐消失在雨幕当中。 “日他娘的!” 不怪风度翩翩的秀才宁可断了般若心经也要爆出口,就这变化,谁看谁骂娘。 重重包围中耗费了极大力气才堪堪瞧见目的地,想在这混乱的大风水中重新找到牛符何其之难? “老刘!你山龙能抓多厚!?” “要多厚有多厚!!!” “抓山龙!狗日的不是哭丧么?有丧就有死!有死就有穴!” 山龙,行里称为山龙点穴法,往往落穴于旷野,这种真穴很多没有龙虎砂夹抱,如果是看重外砂的地师,就不知道穴眼锁在哪,所以赵三元才会问老刘抓山龙的本事强不强。 别的不敢说,白事这方面,老刘手拿把掐。 他立刻抹了把脸上雨水,拿出罗盘仔细辨位。 所谓点穴,必先落脉,而真脉有两种,连厨与飞脉,前者想多容易识别,后者难度成倍提高,更何况是此间混乱的大风水局中,难度堪比针眼穿出十八朵牡丹花。 再说细致些,飞脉真龙起伏跌顿,如草蛇灰线般,必须要见真石,应了葬经那句乱石底下藏真穴。如无石头作骨,只有浮土泥沙,那多为人造的假穴,老摸金的都明白。 至于脉气、起顶等等就更深了,暂且不表。 老刘微微侧身,看向与消失牛府截然相反的方向后忽然爆喝,这一嗓子都喊岔音了。 喝山龙! 在大概辨别出真脉方向后,需要以特殊音节,中气十足的连喝三声,以辨某种回音来更加精准的判断方位。 “命破土卯申!坐煞壬戌丑——” “说特么人话!” “往西南走!是不是牛府不知道!反正最大的山龙穴眼就在那!” 有了确切方向,赵三元丝毫不敢犹豫,行炁吐纳,右手剑指连冲数道三皇剑,硬生生在包围圈破开个缺口,无限压榨潜力,放在以往别说连发,每次都不能保证成功,能不行岔了炁都算烧高香。 赵三元和吕秀才一前一后,护着老刘往西南冲。 即使在雨幕中周围环境又开始变化万千,三人盯死了方向绝不回头。 白光乍现! 三人身前的水坑中毫无预兆翻起三口纸棺! 无论是谁,半只脚都已踏入纸棺! 端的是步步杀机! 电光火石之间,百八十香根似暴雨梨花。 被护着的老刘当然不是拖油瓶。 昨夜已经吃了这个亏,还能吃第二回? 三口纸棺千疮百孔,可即便如此,撞上去时也如同撞在硬木板上,极其坚硬。 又奔出十几步,牛府的院墙逐渐与一排土房重合,渐渐占据。 而此时此刻兄弟三人都没有余力开口说话,持咒抵挡叫魂哭丧已是竭尽全力,脑浆子都快被哭沸了。 老刘的嗓子好似个破风箱,吕秀才嘴唇干裂见血,喉咙旁根根血管经络凸起,赵三元也没好到哪去,诵经沙哑,只觉得嗓子被砂布磨了千八百次。 “上——” 艰难凸出一个字,赵三元托着老刘上墙头。 这节骨眼上没有矫情,先翻上去的老刘赶忙抓住吕秀才的手。 与此同时村民们也冲杀而至,一时间刀光剑影,赵三元再是左劈右砍也杯水车薪。 危急关头,捆仙绳拴住赵三元的手腕,老刘和秀才也来不及生拉硬拽,一起仅仅握着捆仙绳直接跳下院墙内部。 火花四溅! 赵三元原本站立的地方被十几把镰刀铁锹劈砍。 躲过了这波致命攻击,却还是被院墙撞个七荤八素,不过至少性命无虞。 诡异的是,等兄弟三人全部落在牛家大院内部时,那疯狂折磨人神经的哭丧叫魂声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而三人没有余力去考虑原因,皆被眼前所见震在当场。 (本章完) 第328章 病态狂欢 暴雨如注,仿佛天河决堤,倾盆而下。 夜空中乌云翻滚,如同一座座沉重的黑山压顶,粗大的雨柱密集地砸落,在大地上溅起无数水花。 狂风呼啸,树枝在风雨中剧烈地摆动,随时都会被折断,这场暴雨中的世界,一片混沌。 老迈的周士敬浑身被雨水浸透,如风中残烛止不住的发抖,而眼中却急迫似火,顺着满是沟壑的脸颊流下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开门的吕秀才微微吃惊,着实没想到来人是周老爷子,心想这大喜的日子就算天公不作美,也该跟关系好的街坊邻居推杯换盏吧?怎的大半夜跑来亲家这里找几个外来人? 难道是哪个兄弟偷摸把人肘子给搂走被发现了?那也不至于连夜追上门来啊. “周老,您——” 吕秀才话音未落,周士敬虚脱的向前倾倒,前者眼疾手快搀扶住他,搭上手的刹那便心里咯噔一下。 入手冰凉! 这是在雨夜中跑了多长时间? “救救人” 周士敬死死拽着吕秀才的衣袖,几乎一字一字从嘴里硬咬出来,眼中布满着狰狞血丝。 此时康木昂用干巾帮周士敬擦着身子,赵三元和老刘默契的站在房门内侧警惕看向院外,以为南月村闹了匪。 “周老您且放宽心,至少在我们这您是安全的。”吕秀才想扶着周士敬扶到土炕上,却被他按住了手腕。 “不、不是我是我闺女” 勉强挤出一句话后,周士敬彻底昏死过去。 惊雷划破夜空。 刹那间照亮了周士敬不停打着摆子的老迈身体,也照亮了毛驴脖子下的八卦镜,龟裂缝隙逐渐发黑。 唰—— 雁翎刀出鞘未半,雪亮刀锋映照着赵胡缨的坚毅眉宇,随即收刀入鞘大踏步向外走去。 “老刘,秀才,抄家伙。” “好。” 吕秀才自不必多说,有时候狠起来绝不逊于赵三元,而向来比较瓜怂的刘芒泛也丝毫没废话,紧跟着赵三元走进雨幕当中。 吃了人家的席,总不能吃到狗肚子里去。 即使夜晚的南月村处处危机,还有数之不尽的谜团尚未解开,而且有恩情的严松还在周府,再是千难万险,这趟都必须得走。 独独留下老康不单是为了照顾醉酒的老爷子,更是提防有人偷家,至始至终,赵三元都没有尽信周士敬说的话,毕竟在这里除了师父和兄弟,他谁也不会尽信。 真若有个什么意外,留下最强最稳重的老康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师父? 啥事都让师父操心,还要徒弟作甚。 老康将周士敬抬到土炕上后,轻轻合掩木门。 门外狂风肆虐,似一群凶猛的野兽咆哮,烛火微微摇曳着,光亮忽明忽暗。 他端坐在炕沿前拿出针包,想着为周士敬调理调理身体,别因为这场大雨落下病根。 老康的心永远是好心,可结果不一定都是好结果。 为了尽快给周士敬去湿气,他选择了阳气极足的晒天针来下针,行的是鬼门十三针配合火针三通法。 自从在药王谷那位看殿老婆婆手里得了秘传后,康木昂的针法更加精进,无论是人是鬼,用过都说好,他保准几针下去,周士敬身体里的阴湿邪气都会被中和掉。 下针刹那。 老康手腕好似被铁钳紧紧掐住,难动分毫。 一股冷入骨髓的煞气顺着手腕经脉直窜到浑身各处大窍。 晒天针坠地。 严府仪门前。 兄弟三人跨过有些腐朽的门槛,即使打着油纸伞也杯水车薪,衣裤大半被雨水浸透。 “周家到严家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可看周老爷子的状态,怕不是在雨中跑了好久,而且找人帮忙也应该就近找吧?” 吕秀才的疑问不无道理。 唯一能解释的是,周士敬从自家一路寻来,直到进入严家前,沿途乡亲邻里没有任何人愿意出手相帮。 可这样一来又有悖论,南月村民们所表现出来的无不是相亲相爱,怎么可能连一个人都没有站出来? 赵三元轻声道:“要么咱们所瞧见的都是假象,要么周士敬在撒谎,总之无论如何都要做好准备,我担心这一路不好走。” 一旁的老刘深以为然,昨夜种种还历历在目,是真他娘的邪乎,茫茫多披麻戴孝的村民择人而噬,白天黑夜仿佛表里两世界。 “对了三元,你家老仙儿还没回应么?我这边是一点都没有。” “唉”赵三元同样满脸无奈,倘若仅仅是自家老仙儿没反应就罢了,毕竟这是在关内,以前也有联系不上的时候。 可连带着老刘也是如此的话,明显是出了事,弟子落难找仙家没毛病,反过来就不一样了,弟子根本帮不上忙,两眼一抹黑只能干等着。 “三元。” “嗯?” “没了.” “啥没了?” “严家没了.” 赵三元猛然回头看去,脸色急变。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严府凭空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而是变换成普普通通的土墙,后面不知是哪户人家。 感受到赵三元的眼神后,老刘和秀才都连连摇头,意思是这绝非幻术。 “先去周府。” 无论发生何事,他倒不担心师父和老康的安危,在赵三元心中能斗过师父的人根本不存在。 一路上谨小慎微,来到周府时,大门上的喜字早已被狂风撕碎,红灯笼落被刮落在泥水中。 老刘把着大门以防不测,赵三元和秀才并肩向内院赶去,还没到地方就听见凄厉的哭声和狞笑。 从声音上不难判断,其中之一正是白天吃席时候有过冲突的牛四。 兄弟二人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挑人洞房花烛夜欺上门来? 砰—— 一脚踹开厢房木门。 先看到满脸鲜血的严松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红烛落地被踩碎,大红嫁衣的碎片一直延伸到床边,频繁拱起的被子盖不住所有人,几个糙汉的大半截身体裸露出来。 这般场面无需多言,也知道正在发生着什么。 利刃出鞘! 怒目金刚!吕秀才的动作更快,他抽出赵三元的雁翎直奔牙床,除了小鬼子,他生平最恨欺辱女人的腌臜。 看其杀气腾腾的样子,显然是要把这帮狗日的全剁了。 奈何。 一把土炮顶在吕秀才的脑门,能清晰闻到枪口中传来的火药味。 牛四光着膀子冷笑不已。 “我当是哪路英雄,这不白天吃席的几位嘛?怎的没吃饱?也想着天儿黑了来吃新娘子?” 不过是地方豪绅家的狗腿子,竟然也能配枪,简直匪夷所思,即使是自制的土枪,那牛家的能耐比想象当中还要大。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老周头总拖着不还,我们总得收点利息吧?看你们几个不像是普通跑江湖的,我也不愿多惹是非,要不各走各的路?” 话说的还算客气,然而硕大枪口丝毫没有离开吕秀才的皮肤,敬酒罚酒,任君挑选。 吕秀才以往跟不少马匪打过交道,也见识过不少土枪,这东西虽然射程近,稳定性极差,但近距离被轰一枪可比挨普通枪子要厉害得多。 “去你妈的!” 怒骂便是回答,吕秀才歪头,提刀猛刺而去。 牛四当然不含糊,立刻调准枪口。 电光火石之间,一物爆射而至,隐约能看到木杆上的印花。 吕秀才歪头并非是为了躲子弹,他自问也快不过子弹,而是为了给三元出手的空间。 老秤杆没入枪口,从撞针处飞出,本就稳定性奇差的土枪瞬间崩解。 去势不歇,小半截秤杆扎进牛四的脖子,还有吕秀才狠狠捅去的古刀。 鲜血点点飞溅在破烂的喜被上,棉团好似染上朵朵妖艳小花。 赵三元放下手臂收回眼神,无需去看就知道秀才他肯定会下死手,其余几个杂碎都得死。 倒是严松的情况不容乐观,后脑凹陷了一块,显然是受到钝器猛击,红的白的止不住的往外流。 大喜的日子逢遭大难,甭说是街坊邻里了,记得周家内有个小女儿和临时雇来帮忙的小厮,还有些醉酒留宿的客人,愣是没有一个站出来。 “我医术稀松平常,能不能保住你,只能听天由命了。” 周府大门处,老刘在风雨中瑟瑟发抖,心想着早知道就该弄几件蓑衣,打个屁的雨伞啊,现在裤裆里都湿漉漉的。 相比之下他更担心里边的情况,还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祈祷两位老弟可悠着点,别把事情闹的太大,强龙不压地头蛇,差不多就行了。 正嘀咕的时候,就见小孟领着一大帮人赶来,几乎人人拿着镐把铁锹等家伙什,其中还有周士敬。 老刘惊得汗毛倒竖,毕竟晚上碰见这么多南月村民,难免会联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但他们路过老刘身边时候也不说话,径直往厢房冲去,表面上看还算正常, 生怕有变,老刘紧忙跟上往厢房赶,还没等到地方便闻到刺鼻血腥味,浓郁的连瓢泼大雨都冲不散。 屋内横七竖八着几具还热乎的尸体,有的断气有的还没,共同点是身上少说有四五个血窟窿,新娘子紧紧抓着破被缩在角落抽泣,看不清面容,却能看出她身上不着片缕,伤痕遍布。 新郎官满脸是血倒在赵三元的膝上,后者正扶着他脑袋做针线活。 吕秀才拎着还在滴血的古刀好似想劝劝嫂夫人,可他自己跟个血葫芦似的,看着就瘆人。 这般场面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老刘扫视几圈后,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心里气愤归气愤,但最好不能是外人来下死手,奈何木已成舟。 然而周士敬的表情出奇冷静,老刘发现他看向大闺女的眼神有着难以言明的厌恶。 要坏! 这老登怕是起了歪心思。 再说你淋了大雨就不能在严家好好躺着?老康咋没给他看住呢。 “家门不幸.” 周士敬颤抖着开口,好似受到了巨大打击。 “惹怒了牛家,老夫无论如何也得给个交代事已至此,只能说老夫育女无德,此女在婚夜勾了汉子,几位壮士不明真相仗义出手,千错万错都是此女的错,需将她浸了猪笼!” 小孟伸出大拇指,高声道:“周伯英明!” 其余所有街坊邻居尽皆效仿。 “周伯英明!” “周伯英明!” “周伯英明!” 气氛炙热,完全不像是在处理一件天怒人怨的惨剧,反而像是一场病态狂欢,充满着旧式深宅大院里的深邃恐怖。 众人振臂高呼中,都懒得将周家大女儿从棉被里拖出来,直接卷成一团举起,看样子是今夜就要把事给办了。 吕秀才拎刀想要阻止,却被老刘硬生生按住。 “别人的家事你掺和作甚!她亲爹做的决定,你能保她一时还是能保她一世?亦或是你能带着她走南闯北?你是人不是神仙,管不了所有不平事!” 老刘的话,总是话糙理不糙,都是生活中领悟的金玉良言,活的最是通透。 眼下情况哪怕是官老爷来了都嫌惹得一身腥。 吕秀才紧咬牙关,内心天人交战着,他想了无数个可能性,最终还是无奈认同老刘没有错,而这更让他深感无力。 明明有保护他人的能力,却硬是要被各种世俗掣肘。 他想不懂新娘子到底有什么错,更像不通到底有什么利弊能去牺牲亲骨肉,甚至连死都要被贴上下贱名声。 “不对吧?” 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却掷地有声引来所有人的注意。 赵三元咬断针线,头也不抬的指了指周士敬。 “归根到底,是主动找放印子的是你,是你不还钱,是你讲排场是你打肿脸充胖子,是你在闺女最需要亲爹的时候没在身边,是你颠倒是非的泼脏水息事宁人,她真有错,千错万错也是因为有你这个亲爹,好像她没得选吧?” 周士敬哑口无言,好似想要反驳,却又无话可说,最后支支吾吾回答道:“守不住贞洁就该死,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拿规矩拿祖训压人随处可见,以孝顺为至高品德的国人还真驳斥不得。 可孝顺孝顺,是先孝后顺。 赵三元又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和铺盖卷,“你是指望个弱女子反杀几个壮汉?还是指望她自尽了事?蝼蚁尚且贪生,何况诸般悲剧根本怪不得她,凭啥要她用死来弥补你所犯下的过错?” 铺盖卷里新娘子抽泣的声音为之一顿。 下一刻,包括周士敬在内的南月村民表情都不复病态狂热,连外面的雨势好像都小了许多。 直到严松缓缓睁开双眼,一切又恢复如初,众人举着铺盖卷冲入雨帘之中。 惊雷接连炸响。 这个雨夜,还很漫长。 (本章完) 第329章 表里桃园 灵台稳固,是修行人最为看重的素质之一,对于修了出阳神的人更是如此,毕竟灵台不稳还出个屁的阳神。 康木昂灵台这方面不能说多牛逼,反正在石门一打二的时候愣是没被擤气轰成智障,还用出阳神釜底抽薪进行反杀。 然而这股子阴煞之气端的是汹涌霸道,冲得他灵台嗡嗡作响,其中夹杂了太多负面情绪。 不甘、悔恨、怨怼、冤屈等等,每一样单拿出来都如潮水扑打叶舟般。 简而言之,康木昂的灵台像是个垃圾桶,瞬间被阴煞之气夹杂着无数负面情绪冲击着。 人的脑子在眨眼间充斥着如此之多的情感,不疯也得傻,根本承受不了。 万幸康木昂的八字纯阳体撑住了灵台,没有被彻底淹没。 而就是这差之毫厘,让他有了喘息之机。 双手被制住动弹不得,那就用双脚。 先踏左脚踩丁字连踏三步,再以四十五度折角反方向踏去,如此反复成锯齿状。 抓着康木昂双腕的周士敬已被拖下土炕。 “东方碧霞林,耀圆焕晨华!” “流香凝三素,中有神王家!” “丹铃扬八威,握节徴万魔!” “下观无极乡,飞龙控绿罗!” “扫凶讨奸逆,天一耀金戈!” “肃清宵衢廓,六虚收云波!” “谨请无极飞天神王,普扫不详!” 封住康木昂的双手其实没啥大用,他浑身上下全是活儿。 直到踏出第十步,从他周身爆出如有实质般的青色气浪,隐有神钟仙鼎之声,狠狠荡开了周士敬。 召飞天神王罡! 重击之下,周士敬撞后瘫软落地。 康木昂顿感轻松,方才那种当垃圾桶的感觉真不想体会第二次。 可一看周士敬的状态又紧张起来。 这老登瘫软落地后软若无骨般趴在地上,两腿向前垂落,脚后跟怼到嘴上,双臂缩在腹下手肘却在下巴前,摆出个极其反人类的吊诡姿势。 虽不清楚在周府内还有个周士敬,孰真孰假更是不知,但面前这个,康木昂知道绝对不是人。 方才因为感受到晒天针对邪祟的威胁才被迫出手,不然还在演着戏。 如果周士敬有问题,那周家其他人是否有问题?严家呢?三元他们是不是进了被扎好的口袋?这一切是机缘巧合还是从始至终都在被针对? 心念急转之间,康木昂手头上可没停着。 数枚五帝钱以多个角度飞向周士敬,习惯性先手不上杀招,能留一线就留一线。 只可惜对方没有类似的想法,既然暴露,出手好像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周士敬旁边的墙壁地面开始斑驳腐败,并如蛛网般快速向四周蔓延。 康木昂明白,在被阴煞之气冲击灵台时候就明白,眼前的周士敬几乎等同于个负面的集合体,相当棘手。 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条件才滋生出这么个鬼东西,他宁愿去对上几个绿铜僵尸。 斑驳腐败蔓延至康木昂脚下时,所触碰到的鞋底全部化为齑粉,腐臭味道极其刺鼻。 眼看着要蔓延到师父睡觉的地方,康木昂立刻做出应对。 他单膝跪地,甘露碗倒叩在地,活盘在上,以左手中指指尖血涂抹贪一坎、巨二蒙、禄三讼、文四鼎。 “起!” 以土炕为分界,一边是斑驳腐化,而另一边翻滚出条条藤蔓,双方互相倾轧俱不相让。 趁着间隙,康木昂双手结诀,已祭出玄武符准备控场,在喝令真言的刹那也欺身向前,右手紧握的拳头中雷符湮灭,隐有电弧鸣闪。 折腾我行,影响我师父可不行。 一想到这里,康木昂终于下了重手,刚掌握没多久的五雷掌都特么甩出来了。 但! 自信一击并无效果。 五雷掌练拉了? 不对! 康木昂立刻抬眼看去。 击中的只是残影,周士敬毫无预兆倒悬在房梁上,根本没有看到是怎么上去的。 问题出在玄武符上,没有镇住他。 可即便如此也不对啊,空间就这么大,还有玄武符镇不住的邪祟?难道是不小心蹭掉了符箓上的朱砂? 周士敬的两个后脚跟顶开上牙膛,有团团柳絮状的黑东西被接连吐出,半空中隐约化为一个个表情怒怨的鬼脸。 无奈下,康木昂只能抽出桃木剑将其一一挑飞,可僵持下去总不是办法,得找到周士敬的弱点。 在上下谁也奈何不得谁的关口,莫闻山的鼾声渐小,取而代之的是骂骂咧咧。 “傻小子,这老不死的之前都告诉了你弱点,忘了?再他娘的折腾老子都醒酒了。” 康木昂硬是抽空回头挤出个尴尬笑脸。 师父,对方真的很难办啊,整个南月村都不对劲,更何况里边的邪祟了。 弱点? 怕晒天针我知道,可它不知掉哪去了,黑灯瞎火的去哪找啊。 莫闻山抻着懒腰,哪里不清楚好徒儿在想啥?直接点出关键。 “他是怕晒天针,却更怕你的针法,今儿个为师再教你一招,祝由禁科召神咒,以指为针先封鬼宫再封鬼信,最后封鬼臣,咒言我说一句你跟一句啊,咒言是啥来着等我抽袋烟想想。” 说抽就抽,老爷子还真坐在窗沿下慢悠悠点起烟袋锅,对房梁上那骇人邪祟浑不在意。 这可苦了康木昂,因为要以指为针,就必须要腾出一只手来随时准备好,所以只能用一只手来招架周士敬,手腕越来越酸越来越沉,竟是找到小时候苦练剑法的感觉。 “天宗真火,发降成行” 咒言来的毫无预兆,康木昂急得都快哭了,心想师父您好歹问句你准备好了嘛行不? 腹诽归腹诽,咒言是一个字都不敢拉,康木昂飞掠而上,剑指直刺周士敬的鬼宫穴。 “书禁应化,大敕息尊” “天地既判,五雷初分” “三元悠列,内循五脏”“人有狂痫,先魄后魂” “急急如太上玄清慈悲敕.” 康木昂一字不落,剑指也按顺序连点在周士敬的鬼、鬼信、鬼臣穴处。 可还是无效果。 因为贴的太近几乎脸贴脸,康木昂差点被喷个正着,得亏腰马合一闪的快。 “师父!不管用啊!” 莫闻山吐了口烟圈,咧嘴笑道:“管用就怪了,真以为禁科简单呐?最后的关键都在这。” 说罢,老爷子叼着老烟枪,剑指在左手掌上凌空虚划,接连出现三个怪异字体,飘忽不定。 党字头+口+食+龙。 党字头+口+食+栝。 党字头+口+食+垢。 随即挥动老烟枪,三个怪字突然凝塑成倒刺金箭激射向周士敬,分别轰在那三处穴窍。 疗效相当显着! 周士敬的身体就像被烈火焚烧的蜡烛在快速融化,无论他怎么挣扎都难以维持身形,最终印在了房梁上,形成一块黑色印记。 “呼” 康木昂总算松了口气。 这场对决虽然时间不长,但相当凶险,如果没有师父出手,恐怕要折腾好久才能拿下。 师父就是师父啊,简直是秋风扫落叶般写意轻松。 “那几个臭小子去了周家吧?被好心收留又吃了席,人家有了事,心里过意不去了?” 一听这个,康木昂才想起来老弟他们被周士敬忽悠走了,明显是坑啊,得赶紧去帮忙才行。 莫闻山微微侧头,没有阻止徒弟去开房门。 没有印象当中的大雨磅礴,也没有杂草丛生的小院。 门外是无法言明的扭曲世界。 残月、星辰、云朵、房屋、树木、花草、石板、泥土,甚至包括人,一切的一切都毫无逻辑道理可言,主打一个乱字,而且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揉碎重组再揉碎,往复循环。 而身处的这间屋子,就像翻涌黑潮中的小小孤岛,无路可走,无路可逃。 康木昂扶了扶眼镜框,知晓世上绝无可能会有这样诡异空间,哪怕此间大风水再乱也不可能。 但所知所见又绝非幻术这么简单,硬要说的话,这里是之前周士敬散发出的阴煞之气与负面情绪的无限放大。 多年前有所耳闻,只是听过没见过。 “师父,如果我没猜错,这里是红白撞煞的夹缝中吧?” 莫闻山微微颔首,语气也略有感叹,“红白撞煞局本就罕见,能化到这个份儿上的更是百年都难出一个,只要被捂在这,即便是我也根本找不到破局阵眼。” 老话说剪不断,理还乱。 破局关键在于理顺,而这煞局夹缝中乱到极致,而且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完全没办法下手倒是其一,如潮水袭来的各种负面情绪更为致命,就像是有无数双手在蹂躏撕扯着情感神经,哪怕康木昂尽可能的屏息凝神,曾经的遗憾与怨怼依然被无限放大,堪称黑化温床。 “看来归根结底还是在南月村外的红白二煞,可师父,我想不通这局是阴差阳错,还是专门给我们设的?” 门外呜咽贯耳,变化万千。 门内波澜不惊,安如止水。 之前康木昂便隐约猜到,师父一直没有出手,定是另有深意,他不相信师父看不出里边的门道,可自愿入这煞局夹缝,总不会是老糊涂了。 莫闻山侧耳轻笑,指了指门外翻涌黑潮。 “徒儿,你听,外面满是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贪嗔痴、失荣乐的声音。” “世上既然有如你般心境坚韧,几不受外物所累的人,就有随欲悖狂,甘为痴缠做马牛的人。” “此间惑天乱地也好,其它尘缘黑白也罢,起因无不是个小小念头,修行修行,都说修的是念头通达,笑他人五蕴痴缠,却忘了生而为人,怎避得了滚滚红尘?” “这命运啊就像风中落叶,摇摆不定,又像爱人的心,口是心非,哪怕道行再高,多次尝试后终究触碰到了彼岸,内心中又难免犹疑,想这究竟是我想要的么?舍弃换来的苦苦追寻的到底是对是错?曾经斩断的东西一定是糟粕?” 即便听着跟破局好像没太大关系,但康木昂微微闭上双眼感悟着教诲,知道师父每次一反常态所述都至关重要。 论心境通达,康木昂的确稳压赵三元,很快将一切碎片串联起来。 莫闻山与徒弟肩并肩站着,身形有些佝偻,下盘早不似壮年般稳如泰山,落地生根。 “南月村混乱的大风水,是二煞经营后的结果,所现的恶也好善也罢,都是执念放不下,就像世外的桃源,一次又一次轮回着,我们只是刚好到来,也注定有此一遭。” “而此间煞局夹缝中,那翻滚的只是情欲贪嗔?不尽然,你所见到的都是南月村民相互倾轧烹烧的人心,徒儿,伱说人心要是烧没了,修好这世外桃源又有什么用呢?恶因邪念早已种下,回不了头咯。” 康木昂无声叹息。 南月村所有村民恐怕早凶多吉少,只是这红白二煞太厉害,竟硬生生化出一方小天地,真真假假,难辨难断。 又裹挟了村民们生前死后被无限放大的负面情绪,想要理顺逃离,简直难如登天。 看来是没有余力去支援兄弟们了。 莫闻山忽的吹了声口哨,随即拍了拍徒儿的后背,“你和三元能断他人吉凶,能互为倚靠,甚至比自己更了解彼此,更交到了值得性命相托的挚友,可为师要说,等事到了裉节上,你勿要斩尽杀绝,三元切莫心慈手软。” 这番话让康木昂大为不解。 心想师父您老是不是说反了啊? 可还没等细想,在翻涌的黑潮中竟冲出一物。 “呃啊~” 正是那头进村就梆硬挺尸的大青驴,摇头晃脑间踏过黑潮来到门口,脖上啷当的八卦镜随着频率摆动着。 莫闻山笑呵呵捋着青驴颈毛,“还别说,那臭小子挑牲口的眼光着实不错,好根器,说不定以后能修个四五六出来。” 说罢,手指轻挑,那块龟裂无数裂纹的八卦镜浮于半空,雍瑞十二龙咒文光芒盛放,在这诡异空间中竟化为十二条飞龙,将乱之又乱的局面逐渐理顺,条理自明。 “天地不全,万物皆缺,二煞再厉害终究不是圆满,这块八卦镜吸了弥漫在南月村中的怨怼与地力,虽破不掉二煞做出的局,但在这夹缝中却能窥出根源,找到了根源,你我便会回到外面的雨夜,行了你自己捋吧,我老了看不得些凄凄惨惨,补个囫囵觉去咯。” 康木昂暗暗乍舌,师父果然从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难道被拽进二煞夹缝中也在他老人家的预料之中? 容不得多想,有些感情不需要铺垫,就是蓦然的突然宣泄与崩溃。 雍瑞十二龙将一切理顺后,康木昂从门内看到的景象,是守寡花烛夜,新婚浸猪笼,看到最后的悲剧。 而越是往前,眼眶越红。 这段悲剧的伊始,比预想当中更早,更复杂. (本章完) 第330章 喝山龙 世道乱,赵三元明白。 人命贱,赵三元也明白。 一路走来,凤毛麟角的光鲜亮丽过于耀眼,容易让人忽视光鲜之下是何其之多的凄苦悲凉。 易子而食的场面也不是没遇到过,饥饿到了极致,人是会疯的,为何易子?还不是过不去心里那关,换着吃罢了。 可赵三元不明白,周士敬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当真在权衡之下宁愿牺牲掉亲生骨肉,甚至颠倒黑白泼上永远洗不净的脏水? 看着逢遭大难的新娘子被带走,赵三元罕见的没有阻止。 怎么做? 阻止了又如何? 我护不了她一辈子。 我也不可能留在南月村度过余生。 出手后再离开,她的下场会更加悲惨。 除非将周士敬杀了! 杀? 新娘子又当如何自处? 她能否接受这样的结果? 身为姑爷的严松能否接受? 无论怎么说,严松的滴水恩也不该以仇怨相报。 赵三元内心挣扎的同时,倒是让时刻准备的老刘精神紧绷,心想老弟你咋还不动手?我词儿都想好怎么劝你了。 砰—— 一拳猛击在木柱上,吕秀才浑然感受不到疼痛般,脸色相当难看,他不知道该如何挽回,无处下力。 厢房内仅剩他们三人,重伤的严松也被村民带走,除了雷电风雨,唯有不知是谁的叹息声。 老刘走出房门,任由风雨拍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些许,他心中的滋味绝不比三元和秀才好受。 快意恩仇自是痛快,路遇不平仗剑拔刀自是痛快,可身为老大哥,本事就算不如,至少世故经验够多,真跟着一起上头,且不说是否犯了南月村众怒,所引发的连锁后果难以估计,这个因,不能让兄弟种下,哪怕被视作没根没血性的怂货。 “要不,咱们去找牛老鳖盘盘道?他如果愿意息事宁人,会不会有转机?” 老刘自己都不知道咋说出的这番话,反应过来后恨不得给自己俩大逼兜。 特么的不没事找事么? 果不其然,赵三元和吕秀才眼神绿油油冒着光。 对啊! 他周士敬不就是怕牛家算后账么? 找牛老鳖啊! 说破大天都是他家下人惹的祸事,道理能讲得通固然好,讲不通,小生我也略通拳脚,给军阀种大烟的恶绅,能他妈是啥好人?有的是办法让他不敢算后账。 剩下的便是严松的态度,而这也不用管,实打实人两口子的事。 柳暗花明后说干就干,赵三元和吕秀才分别架着他们刘哥一只胳膊往外跑。 双脚离地了,情商就占领高地了,内心不再被绝对的理智填满,老刘明白或许这样真的是最优选,那便干吧。 来得及!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他娘的真有两全法谁愿意看这人间惨剧? 三人出了老周家,雨势越来越大,只能依稀辨别出牛府方向,吕秀才身上的血渍混杂着雨水滑落着。 “关内关外真不一样,中原的雨能下这么大?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赵三元抹了把脸上雨水,更多的是心理安慰,自是不敢想象这雨水或许都是亦幻亦假。 “说实在话我也没遇见过,这哪是下雨?简直是龙王泼水,我——” 吕秀才脚步顿止,伸出手掌侧耳倾听着,赵三元和老刘不明所以,但看前者脸色就知道不对劲。 “咋了?” “有人。” “谁?” “很多!” 说话间,如此之大的雨势中,竟然起了大雾,怪之又怪。 三人的影子在水坑中被拉得老长,又被雨点打散,显得光怪陆离。 白! 一个又一个披麻戴孝,手握灵幡的人好似无中生有,从各个方向显现。 不止灵幡,还有镐把铁锹,锄头镰刀 每个人深深垂着头颅,摆着诡异步法向三人靠近,其中就有昨夜赵三元看到的那些个村民。 “老刘,昨夜咱们搜寻的方向就是奔牛家去的吧?看来是有人不想让咱们靠近,呵,老子偏要去瞅瞅牛家到底是个啥光景!” 昨夜刚离开严府时并无异状,想必是靠近了牛家才会引来阻挡。 老刘点了点头,“千万别被团团围住,一旦偏了方向,恐怕咱们想回来就难了,还有尽量别下死手,若这些人只是被邪祟占窍,那可都是无辜人。” 心是好心,可围上来的村民少说四五百,打一户五人,整个南月村能有一百户? 疑点越来越多,只是没有时间考虑,村民密密麻麻蜂拥而来。 赵三元踏前一步,即使大雨倾盆,也不影响甩出的漫天黄符飞舞燃烧。 哗啦啦—— 星六太落土! 地面泥水翻涌搅动,冲散在最前排的村民。 可这些人浑然不觉疼痛,哪怕踩踏中断了胳膊腿,依旧狂癫冲锋,更有甚者身体关节扭曲,与昨夜赵三元碰到的一模一样,如蜘蛛成了精般。 且不说几百对拳脚,单单被几百个农具铁器招呼上,后果都不言而喻。 吕秀才屏息凝神,默默咏诵咒言,双手结诀强开萨埵莲华大阵。 翻涌的泥水化为朵朵黑色莲花苞,根茎纠缠在村民脚踝,可一上手吕秀才的脸色变了又变。 “别留手!他们都不是人!” 不是人? 赵三元和刘芒泛对视一眼,感受到彼此眼中的惊骇。 如果不是人早该察觉到才对,然而在南月村两天以来,虽说人人不对劲,但根本没有脱离‘人’的范畴。 心中千万种疑惑,两人依旧选择相信兄弟的判断。 既然不是人,那他妈还留个屁的手! 赵三元拔出腰后雁翎刀,刘芒泛也抄出两根四棱天蓬尺,消耗战打不起,必须杀出一条路来。 长刀在雨水中轻轻搅动,老刘甩出的符箓被刀风卷入,随着长刀一引,飙然射去,带倒下四五个村民。 那是老刘的看家符箓之一,翊灵昭武温元帅符,为东岳十大太保,民间香火旺盛,专破左道旁门。 老刘他自己两根天蓬尺舞的上下翻飞,短时间内倒是无人近身,却未看到村民打出的灵幡中飞出影影绰绰,霎时间阴风刺骨,直往老刘七窍里钻。 噗噗—— 几声轻响。 吕秀才手持降魔锥搅碎那影影绰绰,连掐数诀再结大莲花印(十指朝天,掌根及小指第一节外沿相抵)看似轻轻一托,却轰烂老刘身前几个村民手中的灵幡。 或许是经历种种,许多情绪压抑了太久,此刻有发泄途径,下手都比寻常多用半分力,在几百人的包围下竟然没被瞬间吞噬。 除了艺高人胆大外,配合无间更为重要。 三人边斗边走,每当要被多人合围时必会闪躲开去,短短时间内挪了几十步。 突然! 一阵听不出男女的哭声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声音不大,却又好似近在咫尺。 没有声嘶力竭,可哭声就像一把又一把锉刀,狠狠往兄弟三人的脑仁中锉去。 剧痛下神经麻木,身体也为之一顿。 哭? 这是在勾兄弟三人的魂儿! 然而村民们非但不受影响,行动速度更加迅敏,三人好不容易闪到相对空旷的地带,眨眼间又被包围其中。躲得了镰刀,躲不过镐把,数量实在太多。 三人互相掩护中都结结实实替彼此挨了不少。 “老刘!带没带唢呐!” “落严家了!” 想破对面的哭丧叫魂儿,老刘的唢呐最为管用,可谁也没料到会碰到这种局面。 没办法,只能硬抗。 赵三元右脚跺地,捆仙绳从袖口中窜出。 铜铃清脆作响倒能缓解一二,紧接着诵持净心神咒,总算能恢复往常五六分的行动能力。 其余二人也各显本事,清静经,般若心经是一刻不敢停。 而为了清出一条路,赵三元催动捆仙绳一马当先。 很快他便遇到了个硬茬子。 眼前村民长得虎背熊腰,孝服外裸露的全是腱子肉,手持柄大石锤,被砸一下不死也得残,更邪乎的是他身轻如燕,飞扑中竟一跃出一丈多远。 赵三元冷眼直视,冷冽如他手中的古刀光寒。 直到那壮硕村民近在咫尺,赵三元以烨火诀掐住一张赤符抹过刀身。 炙热红炎! 包括那柄石锤在内,那村民被拦腰斩断。 “朝天五岳!镇定乾坤!” “敢有不从!令斩汝魂!” 数枚以金元宝加工成的纸鸯撞在还想挣扎的村民两肩,将其死死镇在水坑之中。 补刀的是老刘,术法出自太上三洞神咒的一节。 “勅!” 那村民双臂齐肩而断,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包括之前被兄弟三人放倒的村民,哪怕被千刀万剐后只是化为几缕青烟飘向远方,这也是村民数量丝毫不减少的原因,恐怕又在后方重新汇聚。 如此术法,赵三元绝不相信其真正存在。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算所见所感不是幻术也绝非真实,也就是说,现在杀再多都是无用功。 与此同时那哭丧叫魂仍旧不间断从四面八方传来,压力越来越大,哭的兄弟三人精神愈发恍惚,若非练过,早就抱着脑袋在地上哀嚎打滚。 “看到牛——” 吕秀才的话刚刚开口,他好不容易看到的牛府外墙逐渐消失在雨幕当中。 “日他娘的!” 不怪风度翩翩的秀才宁可断了般若心经也要爆出口,就这变化,谁看谁骂娘。 重重包围中耗费了极大力气才堪堪瞧见目的地,想在这混乱的大风水中重新找到牛符何其之难? “老刘!你山龙能抓多厚!?” “要多厚有多厚!!!” “抓山龙!狗日的不是哭丧么?有丧就有死!有死就有穴!” 山龙,行里称为山龙点穴法,往往落穴于旷野,这种真穴很多没有龙虎砂夹抱,如果是看重外砂的地师,就不知道穴眼锁在哪,所以赵三元才会问老刘抓山龙的本事强不强。 别的不敢说,白事这方面,老刘手拿把掐。 他立刻抹了把脸上雨水,拿出罗盘仔细辨位。 所谓点穴,必先落脉,而真脉有两种,连厨与飞脉,前者想多容易识别,后者难度成倍提高,更何况是此间混乱的大风水局中,难度堪比针眼穿出十八朵牡丹花。 再说细致些,飞脉真龙起伏跌顿,如草蛇灰线般,必须要见真石,应了葬经那句乱石底下藏真穴。如无石头作骨,只有浮土泥沙,那多为人造的假穴,老摸金的都明白。 至于脉气、起顶等等就更深了,暂且不表。 老刘微微侧身,看向与消失牛府截然相反的方向后忽然爆喝,这一嗓子都喊岔音了。 喝山龙! 在大概辨别出真脉方向后,需要以特殊音节,中气十足的连喝三声,以辨某种回音来更加精准的判断方位。 “命破土卯申!坐煞壬戌丑——” “说特么人话!” “往西南走!是不是牛府不知道!反正最大的山龙穴眼就在那!” 有了确切方向,赵三元丝毫不敢犹豫,行炁吐纳,右手剑指连冲数道三皇剑,硬生生在包围圈破开个缺口,无限压榨潜力,放在以往别说连发,每次都不能保证成功,能不行岔了炁都算烧高香。 赵三元和吕秀才一前一后,护着老刘往西南冲。 即使在雨幕中周围环境又开始变化万千,三人盯死了方向绝不回头。 白光乍现! 三人身前的水坑中毫无预兆翻起三口纸棺! 无论是谁,半只脚都已踏入纸棺! 端的是步步杀机! 电光火石之间,百八十香根似暴雨梨花。 被护着的老刘当然不是拖油瓶。 昨夜已经吃了这个亏,还能吃第二回? 三口纸棺千疮百孔,可即便如此,撞上去时也如同撞在硬木板上,极其坚硬。 又奔出十几步,牛府的院墙逐渐与一排土房重合,渐渐占据。 而此时此刻兄弟三人都没有余力开口说话,持咒抵挡叫魂哭丧已是竭尽全力,脑浆子都快被哭沸了。 老刘的嗓子好似个破风箱,吕秀才嘴唇干裂见血,喉咙旁根根血管经络凸起,赵三元也没好到哪去,诵经沙哑,只觉得嗓子被砂布磨了千八百次。 “上——” 艰难凸出一个字,赵三元托着老刘上墙头。 这节骨眼上没有矫情,先翻上去的老刘赶忙抓住吕秀才的手。 与此同时村民们也冲杀而至,一时间刀光剑影,赵三元再是左劈右砍也杯水车薪。 危急关头,捆仙绳拴住赵三元的手腕,老刘和秀才也来不及生拉硬拽,一起仅仅握着捆仙绳直接跳下院墙内部。 火花四溅! 赵三元原本站立的地方被十几把镰刀铁锹劈砍。 躲过了这波致命攻击,却还是被院墙撞个七荤八素,不过至少性命无虞。 诡异的是,等兄弟三人全部落在牛家大院内部时,那疯狂折磨人神经的哭丧叫魂声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而三人没有余力去考虑原因,皆被眼前所见震在当场。 (本章完) 第328章 病态狂欢 暴雨如注,仿佛天河决堤,倾盆而下。 夜空中乌云翻滚,如同一座座沉重的黑山压顶,粗大的雨柱密集地砸落,在大地上溅起无数水花。 狂风呼啸,树枝在风雨中剧烈地摆动,随时都会被折断,这场暴雨中的世界,一片混沌。 老迈的周士敬浑身被雨水浸透,如风中残烛止不住的发抖,而眼中却急迫似火,顺着满是沟壑的脸颊流下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开门的吕秀才微微吃惊,着实没想到来人是周老爷子,心想这大喜的日子就算天公不作美,也该跟关系好的街坊邻居推杯换盏吧?怎的大半夜跑来亲家这里找几个外来人? 难道是哪个兄弟偷摸把人肘子给搂走被发现了?那也不至于连夜追上门来啊. “周老,您——” 吕秀才话音未落,周士敬虚脱的向前倾倒,前者眼疾手快搀扶住他,搭上手的刹那便心里咯噔一下。 入手冰凉! 这是在雨夜中跑了多长时间? “救救人” 周士敬死死拽着吕秀才的衣袖,几乎一字一字从嘴里硬咬出来,眼中布满着狰狞血丝。 此时康木昂用干巾帮周士敬擦着身子,赵三元和老刘默契的站在房门内侧警惕看向院外,以为南月村闹了匪。 “周老您且放宽心,至少在我们这您是安全的。”吕秀才想扶着周士敬扶到土炕上,却被他按住了手腕。 “不、不是我是我闺女” 勉强挤出一句话后,周士敬彻底昏死过去。 惊雷划破夜空。 刹那间照亮了周士敬不停打着摆子的老迈身体,也照亮了毛驴脖子下的八卦镜,龟裂缝隙逐渐发黑。 唰—— 雁翎刀出鞘未半,雪亮刀锋映照着赵胡缨的坚毅眉宇,随即收刀入鞘大踏步向外走去。 “老刘,秀才,抄家伙。” “好。” 吕秀才自不必多说,有时候狠起来绝不逊于赵三元,而向来比较瓜怂的刘芒泛也丝毫没废话,紧跟着赵三元走进雨幕当中。 吃了人家的席,总不能吃到狗肚子里去。 即使夜晚的南月村处处危机,还有数之不尽的谜团尚未解开,而且有恩情的严松还在周府,再是千难万险,这趟都必须得走。 独独留下老康不单是为了照顾醉酒的老爷子,更是提防有人偷家,至始至终,赵三元都没有尽信周士敬说的话,毕竟在这里除了师父和兄弟,他谁也不会尽信。 真若有个什么意外,留下最强最稳重的老康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师父? 啥事都让师父操心,还要徒弟作甚。 老康将周士敬抬到土炕上后,轻轻合掩木门。 门外狂风肆虐,似一群凶猛的野兽咆哮,烛火微微摇曳着,光亮忽明忽暗。 他端坐在炕沿前拿出针包,想着为周士敬调理调理身体,别因为这场大雨落下病根。 老康的心永远是好心,可结果不一定都是好结果。 为了尽快给周士敬去湿气,他选择了阳气极足的晒天针来下针,行的是鬼门十三针配合火针三通法。 自从在药王谷那位看殿老婆婆手里得了秘传后,康木昂的针法更加精进,无论是人是鬼,用过都说好,他保准几针下去,周士敬身体里的阴湿邪气都会被中和掉。 下针刹那。 老康手腕好似被铁钳紧紧掐住,难动分毫。 一股冷入骨髓的煞气顺着手腕经脉直窜到浑身各处大窍。 晒天针坠地。 严府仪门前。 兄弟三人跨过有些腐朽的门槛,即使打着油纸伞也杯水车薪,衣裤大半被雨水浸透。 “周家到严家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可看周老爷子的状态,怕不是在雨中跑了好久,而且找人帮忙也应该就近找吧?” 吕秀才的疑问不无道理。 唯一能解释的是,周士敬从自家一路寻来,直到进入严家前,沿途乡亲邻里没有任何人愿意出手相帮。 可这样一来又有悖论,南月村民们所表现出来的无不是相亲相爱,怎么可能连一个人都没有站出来? 赵三元轻声道:“要么咱们所瞧见的都是假象,要么周士敬在撒谎,总之无论如何都要做好准备,我担心这一路不好走。” 一旁的老刘深以为然,昨夜种种还历历在目,是真他娘的邪乎,茫茫多披麻戴孝的村民择人而噬,白天黑夜仿佛表里两世界。 “对了三元,你家老仙儿还没回应么?我这边是一点都没有。” “唉”赵三元同样满脸无奈,倘若仅仅是自家老仙儿没反应就罢了,毕竟这是在关内,以前也有联系不上的时候。 可连带着老刘也是如此的话,明显是出了事,弟子落难找仙家没毛病,反过来就不一样了,弟子根本帮不上忙,两眼一抹黑只能干等着。 “三元。” “嗯?” “没了.” “啥没了?” “严家没了.” 赵三元猛然回头看去,脸色急变。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严府凭空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而是变换成普普通通的土墙,后面不知是哪户人家。 感受到赵三元的眼神后,老刘和秀才都连连摇头,意思是这绝非幻术。 “先去周府。” 无论发生何事,他倒不担心师父和老康的安危,在赵三元心中能斗过师父的人根本不存在。 一路上谨小慎微,来到周府时,大门上的喜字早已被狂风撕碎,红灯笼落被刮落在泥水中。 老刘把着大门以防不测,赵三元和秀才并肩向内院赶去,还没到地方就听见凄厉的哭声和狞笑。 从声音上不难判断,其中之一正是白天吃席时候有过冲突的牛四。 兄弟二人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挑人洞房花烛夜欺上门来? 砰—— 一脚踹开厢房木门。 先看到满脸鲜血的严松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红烛落地被踩碎,大红嫁衣的碎片一直延伸到床边,频繁拱起的被子盖不住所有人,几个糙汉的大半截身体裸露出来。 这般场面无需多言,也知道正在发生着什么。 利刃出鞘! 怒目金刚!吕秀才的动作更快,他抽出赵三元的雁翎直奔牙床,除了小鬼子,他生平最恨欺辱女人的腌臜。 看其杀气腾腾的样子,显然是要把这帮狗日的全剁了。 奈何。 一把土炮顶在吕秀才的脑门,能清晰闻到枪口中传来的火药味。 牛四光着膀子冷笑不已。 “我当是哪路英雄,这不白天吃席的几位嘛?怎的没吃饱?也想着天儿黑了来吃新娘子?” 不过是地方豪绅家的狗腿子,竟然也能配枪,简直匪夷所思,即使是自制的土枪,那牛家的能耐比想象当中还要大。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老周头总拖着不还,我们总得收点利息吧?看你们几个不像是普通跑江湖的,我也不愿多惹是非,要不各走各的路?” 话说的还算客气,然而硕大枪口丝毫没有离开吕秀才的皮肤,敬酒罚酒,任君挑选。 吕秀才以往跟不少马匪打过交道,也见识过不少土枪,这东西虽然射程近,稳定性极差,但近距离被轰一枪可比挨普通枪子要厉害得多。 “去你妈的!” 怒骂便是回答,吕秀才歪头,提刀猛刺而去。 牛四当然不含糊,立刻调准枪口。 电光火石之间,一物爆射而至,隐约能看到木杆上的印花。 吕秀才歪头并非是为了躲子弹,他自问也快不过子弹,而是为了给三元出手的空间。 老秤杆没入枪口,从撞针处飞出,本就稳定性奇差的土枪瞬间崩解。 去势不歇,小半截秤杆扎进牛四的脖子,还有吕秀才狠狠捅去的古刀。 鲜血点点飞溅在破烂的喜被上,棉团好似染上朵朵妖艳小花。 赵三元放下手臂收回眼神,无需去看就知道秀才他肯定会下死手,其余几个杂碎都得死。 倒是严松的情况不容乐观,后脑凹陷了一块,显然是受到钝器猛击,红的白的止不住的往外流。 大喜的日子逢遭大难,甭说是街坊邻里了,记得周家内有个小女儿和临时雇来帮忙的小厮,还有些醉酒留宿的客人,愣是没有一个站出来。 “我医术稀松平常,能不能保住你,只能听天由命了。” 周府大门处,老刘在风雨中瑟瑟发抖,心想着早知道就该弄几件蓑衣,打个屁的雨伞啊,现在裤裆里都湿漉漉的。 相比之下他更担心里边的情况,还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祈祷两位老弟可悠着点,别把事情闹的太大,强龙不压地头蛇,差不多就行了。 正嘀咕的时候,就见小孟领着一大帮人赶来,几乎人人拿着镐把铁锹等家伙什,其中还有周士敬。 老刘惊得汗毛倒竖,毕竟晚上碰见这么多南月村民,难免会联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但他们路过老刘身边时候也不说话,径直往厢房冲去,表面上看还算正常, 生怕有变,老刘紧忙跟上往厢房赶,还没等到地方便闻到刺鼻血腥味,浓郁的连瓢泼大雨都冲不散。 屋内横七竖八着几具还热乎的尸体,有的断气有的还没,共同点是身上少说有四五个血窟窿,新娘子紧紧抓着破被缩在角落抽泣,看不清面容,却能看出她身上不着片缕,伤痕遍布。 新郎官满脸是血倒在赵三元的膝上,后者正扶着他脑袋做针线活。 吕秀才拎着还在滴血的古刀好似想劝劝嫂夫人,可他自己跟个血葫芦似的,看着就瘆人。 这般场面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老刘扫视几圈后,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心里气愤归气愤,但最好不能是外人来下死手,奈何木已成舟。 然而周士敬的表情出奇冷静,老刘发现他看向大闺女的眼神有着难以言明的厌恶。 要坏! 这老登怕是起了歪心思。 再说你淋了大雨就不能在严家好好躺着?老康咋没给他看住呢。 “家门不幸.” 周士敬颤抖着开口,好似受到了巨大打击。 “惹怒了牛家,老夫无论如何也得给个交代事已至此,只能说老夫育女无德,此女在婚夜勾了汉子,几位壮士不明真相仗义出手,千错万错都是此女的错,需将她浸了猪笼!” 小孟伸出大拇指,高声道:“周伯英明!” 其余所有街坊邻居尽皆效仿。 “周伯英明!” “周伯英明!” “周伯英明!” 气氛炙热,完全不像是在处理一件天怒人怨的惨剧,反而像是一场病态狂欢,充满着旧式深宅大院里的深邃恐怖。 众人振臂高呼中,都懒得将周家大女儿从棉被里拖出来,直接卷成一团举起,看样子是今夜就要把事给办了。 吕秀才拎刀想要阻止,却被老刘硬生生按住。 “别人的家事你掺和作甚!她亲爹做的决定,你能保她一时还是能保她一世?亦或是你能带着她走南闯北?你是人不是神仙,管不了所有不平事!” 老刘的话,总是话糙理不糙,都是生活中领悟的金玉良言,活的最是通透。 眼下情况哪怕是官老爷来了都嫌惹得一身腥。 吕秀才紧咬牙关,内心天人交战着,他想了无数个可能性,最终还是无奈认同老刘没有错,而这更让他深感无力。 明明有保护他人的能力,却硬是要被各种世俗掣肘。 他想不懂新娘子到底有什么错,更像不通到底有什么利弊能去牺牲亲骨肉,甚至连死都要被贴上下贱名声。 “不对吧?” 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却掷地有声引来所有人的注意。 赵三元咬断针线,头也不抬的指了指周士敬。 “归根到底,是主动找放印子的是你,是你不还钱,是你讲排场是你打肿脸充胖子,是你在闺女最需要亲爹的时候没在身边,是你颠倒是非的泼脏水息事宁人,她真有错,千错万错也是因为有你这个亲爹,好像她没得选吧?” 周士敬哑口无言,好似想要反驳,却又无话可说,最后支支吾吾回答道:“守不住贞洁就该死,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拿规矩拿祖训压人随处可见,以孝顺为至高品德的国人还真驳斥不得。 可孝顺孝顺,是先孝后顺。 赵三元又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和铺盖卷,“你是指望个弱女子反杀几个壮汉?还是指望她自尽了事?蝼蚁尚且贪生,何况诸般悲剧根本怪不得她,凭啥要她用死来弥补你所犯下的过错?” 铺盖卷里新娘子抽泣的声音为之一顿。 下一刻,包括周士敬在内的南月村民表情都不复病态狂热,连外面的雨势好像都小了许多。 直到严松缓缓睁开双眼,一切又恢复如初,众人举着铺盖卷冲入雨帘之中。 惊雷接连炸响。 这个雨夜,还很漫长。 (本章完) 第329章 表里桃园 灵台稳固,是修行人最为看重的素质之一,对于修了出阳神的人更是如此,毕竟灵台不稳还出个屁的阳神。 康木昂灵台这方面不能说多牛逼,反正在石门一打二的时候愣是没被擤气轰成智障,还用出阳神釜底抽薪进行反杀。 然而这股子阴煞之气端的是汹涌霸道,冲得他灵台嗡嗡作响,其中夹杂了太多负面情绪。 不甘、悔恨、怨怼、冤屈等等,每一样单拿出来都如潮水扑打叶舟般。 简而言之,康木昂的灵台像是个垃圾桶,瞬间被阴煞之气夹杂着无数负面情绪冲击着。 人的脑子在眨眼间充斥着如此之多的情感,不疯也得傻,根本承受不了。 万幸康木昂的八字纯阳体撑住了灵台,没有被彻底淹没。 而就是这差之毫厘,让他有了喘息之机。 双手被制住动弹不得,那就用双脚。 先踏左脚踩丁字连踏三步,再以四十五度折角反方向踏去,如此反复成锯齿状。 抓着康木昂双腕的周士敬已被拖下土炕。 “东方碧霞林,耀圆焕晨华!” “流香凝三素,中有神王家!” “丹铃扬八威,握节徴万魔!” “下观无极乡,飞龙控绿罗!” “扫凶讨奸逆,天一耀金戈!” “肃清宵衢廓,六虚收云波!” “谨请无极飞天神王,普扫不详!” 封住康木昂的双手其实没啥大用,他浑身上下全是活儿。 直到踏出第十步,从他周身爆出如有实质般的青色气浪,隐有神钟仙鼎之声,狠狠荡开了周士敬。 召飞天神王罡! 重击之下,周士敬撞后瘫软落地。 康木昂顿感轻松,方才那种当垃圾桶的感觉真不想体会第二次。 可一看周士敬的状态又紧张起来。 这老登瘫软落地后软若无骨般趴在地上,两腿向前垂落,脚后跟怼到嘴上,双臂缩在腹下手肘却在下巴前,摆出个极其反人类的吊诡姿势。 虽不清楚在周府内还有个周士敬,孰真孰假更是不知,但面前这个,康木昂知道绝对不是人。 方才因为感受到晒天针对邪祟的威胁才被迫出手,不然还在演着戏。 如果周士敬有问题,那周家其他人是否有问题?严家呢?三元他们是不是进了被扎好的口袋?这一切是机缘巧合还是从始至终都在被针对? 心念急转之间,康木昂手头上可没停着。 数枚五帝钱以多个角度飞向周士敬,习惯性先手不上杀招,能留一线就留一线。 只可惜对方没有类似的想法,既然暴露,出手好像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周士敬旁边的墙壁地面开始斑驳腐败,并如蛛网般快速向四周蔓延。 康木昂明白,在被阴煞之气冲击灵台时候就明白,眼前的周士敬几乎等同于个负面的集合体,相当棘手。 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条件才滋生出这么个鬼东西,他宁愿去对上几个绿铜僵尸。 斑驳腐败蔓延至康木昂脚下时,所触碰到的鞋底全部化为齑粉,腐臭味道极其刺鼻。 眼看着要蔓延到师父睡觉的地方,康木昂立刻做出应对。 他单膝跪地,甘露碗倒叩在地,活盘在上,以左手中指指尖血涂抹贪一坎、巨二蒙、禄三讼、文四鼎。 “起!” 以土炕为分界,一边是斑驳腐化,而另一边翻滚出条条藤蔓,双方互相倾轧俱不相让。 趁着间隙,康木昂双手结诀,已祭出玄武符准备控场,在喝令真言的刹那也欺身向前,右手紧握的拳头中雷符湮灭,隐有电弧鸣闪。 折腾我行,影响我师父可不行。 一想到这里,康木昂终于下了重手,刚掌握没多久的五雷掌都特么甩出来了。 但! 自信一击并无效果。 五雷掌练拉了? 不对! 康木昂立刻抬眼看去。 击中的只是残影,周士敬毫无预兆倒悬在房梁上,根本没有看到是怎么上去的。 问题出在玄武符上,没有镇住他。 可即便如此也不对啊,空间就这么大,还有玄武符镇不住的邪祟?难道是不小心蹭掉了符箓上的朱砂? 周士敬的两个后脚跟顶开上牙膛,有团团柳絮状的黑东西被接连吐出,半空中隐约化为一个个表情怒怨的鬼脸。 无奈下,康木昂只能抽出桃木剑将其一一挑飞,可僵持下去总不是办法,得找到周士敬的弱点。 在上下谁也奈何不得谁的关口,莫闻山的鼾声渐小,取而代之的是骂骂咧咧。 “傻小子,这老不死的之前都告诉了你弱点,忘了?再他娘的折腾老子都醒酒了。” 康木昂硬是抽空回头挤出个尴尬笑脸。 师父,对方真的很难办啊,整个南月村都不对劲,更何况里边的邪祟了。 弱点? 怕晒天针我知道,可它不知掉哪去了,黑灯瞎火的去哪找啊。 莫闻山抻着懒腰,哪里不清楚好徒儿在想啥?直接点出关键。 “他是怕晒天针,却更怕你的针法,今儿个为师再教你一招,祝由禁科召神咒,以指为针先封鬼宫再封鬼信,最后封鬼臣,咒言我说一句你跟一句啊,咒言是啥来着等我抽袋烟想想。” 说抽就抽,老爷子还真坐在窗沿下慢悠悠点起烟袋锅,对房梁上那骇人邪祟浑不在意。 这可苦了康木昂,因为要以指为针,就必须要腾出一只手来随时准备好,所以只能用一只手来招架周士敬,手腕越来越酸越来越沉,竟是找到小时候苦练剑法的感觉。 “天宗真火,发降成行” 咒言来的毫无预兆,康木昂急得都快哭了,心想师父您好歹问句你准备好了嘛行不? 腹诽归腹诽,咒言是一个字都不敢拉,康木昂飞掠而上,剑指直刺周士敬的鬼宫穴。 “书禁应化,大敕息尊” “天地既判,五雷初分” “三元悠列,内循五脏”“人有狂痫,先魄后魂” “急急如太上玄清慈悲敕.” 康木昂一字不落,剑指也按顺序连点在周士敬的鬼、鬼信、鬼臣穴处。 可还是无效果。 因为贴的太近几乎脸贴脸,康木昂差点被喷个正着,得亏腰马合一闪的快。 “师父!不管用啊!” 莫闻山吐了口烟圈,咧嘴笑道:“管用就怪了,真以为禁科简单呐?最后的关键都在这。” 说罢,老爷子叼着老烟枪,剑指在左手掌上凌空虚划,接连出现三个怪异字体,飘忽不定。 党字头+口+食+龙。 党字头+口+食+栝。 党字头+口+食+垢。 随即挥动老烟枪,三个怪字突然凝塑成倒刺金箭激射向周士敬,分别轰在那三处穴窍。 疗效相当显着! 周士敬的身体就像被烈火焚烧的蜡烛在快速融化,无论他怎么挣扎都难以维持身形,最终印在了房梁上,形成一块黑色印记。 “呼” 康木昂总算松了口气。 这场对决虽然时间不长,但相当凶险,如果没有师父出手,恐怕要折腾好久才能拿下。 师父就是师父啊,简直是秋风扫落叶般写意轻松。 “那几个臭小子去了周家吧?被好心收留又吃了席,人家有了事,心里过意不去了?” 一听这个,康木昂才想起来老弟他们被周士敬忽悠走了,明显是坑啊,得赶紧去帮忙才行。 莫闻山微微侧头,没有阻止徒弟去开房门。 没有印象当中的大雨磅礴,也没有杂草丛生的小院。 门外是无法言明的扭曲世界。 残月、星辰、云朵、房屋、树木、花草、石板、泥土,甚至包括人,一切的一切都毫无逻辑道理可言,主打一个乱字,而且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揉碎重组再揉碎,往复循环。 而身处的这间屋子,就像翻涌黑潮中的小小孤岛,无路可走,无路可逃。 康木昂扶了扶眼镜框,知晓世上绝无可能会有这样诡异空间,哪怕此间大风水再乱也不可能。 但所知所见又绝非幻术这么简单,硬要说的话,这里是之前周士敬散发出的阴煞之气与负面情绪的无限放大。 多年前有所耳闻,只是听过没见过。 “师父,如果我没猜错,这里是红白撞煞的夹缝中吧?” 莫闻山微微颔首,语气也略有感叹,“红白撞煞局本就罕见,能化到这个份儿上的更是百年都难出一个,只要被捂在这,即便是我也根本找不到破局阵眼。” 老话说剪不断,理还乱。 破局关键在于理顺,而这煞局夹缝中乱到极致,而且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完全没办法下手倒是其一,如潮水袭来的各种负面情绪更为致命,就像是有无数双手在蹂躏撕扯着情感神经,哪怕康木昂尽可能的屏息凝神,曾经的遗憾与怨怼依然被无限放大,堪称黑化温床。 “看来归根结底还是在南月村外的红白二煞,可师父,我想不通这局是阴差阳错,还是专门给我们设的?” 门外呜咽贯耳,变化万千。 门内波澜不惊,安如止水。 之前康木昂便隐约猜到,师父一直没有出手,定是另有深意,他不相信师父看不出里边的门道,可自愿入这煞局夹缝,总不会是老糊涂了。 莫闻山侧耳轻笑,指了指门外翻涌黑潮。 “徒儿,你听,外面满是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贪嗔痴、失荣乐的声音。” “世上既然有如你般心境坚韧,几不受外物所累的人,就有随欲悖狂,甘为痴缠做马牛的人。” “此间惑天乱地也好,其它尘缘黑白也罢,起因无不是个小小念头,修行修行,都说修的是念头通达,笑他人五蕴痴缠,却忘了生而为人,怎避得了滚滚红尘?” “这命运啊就像风中落叶,摇摆不定,又像爱人的心,口是心非,哪怕道行再高,多次尝试后终究触碰到了彼岸,内心中又难免犹疑,想这究竟是我想要的么?舍弃换来的苦苦追寻的到底是对是错?曾经斩断的东西一定是糟粕?” 即便听着跟破局好像没太大关系,但康木昂微微闭上双眼感悟着教诲,知道师父每次一反常态所述都至关重要。 论心境通达,康木昂的确稳压赵三元,很快将一切碎片串联起来。 莫闻山与徒弟肩并肩站着,身形有些佝偻,下盘早不似壮年般稳如泰山,落地生根。 “南月村混乱的大风水,是二煞经营后的结果,所现的恶也好善也罢,都是执念放不下,就像世外的桃源,一次又一次轮回着,我们只是刚好到来,也注定有此一遭。” “而此间煞局夹缝中,那翻滚的只是情欲贪嗔?不尽然,你所见到的都是南月村民相互倾轧烹烧的人心,徒儿,伱说人心要是烧没了,修好这世外桃源又有什么用呢?恶因邪念早已种下,回不了头咯。” 康木昂无声叹息。 南月村所有村民恐怕早凶多吉少,只是这红白二煞太厉害,竟硬生生化出一方小天地,真真假假,难辨难断。 又裹挟了村民们生前死后被无限放大的负面情绪,想要理顺逃离,简直难如登天。 看来是没有余力去支援兄弟们了。 莫闻山忽的吹了声口哨,随即拍了拍徒儿的后背,“你和三元能断他人吉凶,能互为倚靠,甚至比自己更了解彼此,更交到了值得性命相托的挚友,可为师要说,等事到了裉节上,你勿要斩尽杀绝,三元切莫心慈手软。” 这番话让康木昂大为不解。 心想师父您老是不是说反了啊? 可还没等细想,在翻涌的黑潮中竟冲出一物。 “呃啊~” 正是那头进村就梆硬挺尸的大青驴,摇头晃脑间踏过黑潮来到门口,脖上啷当的八卦镜随着频率摆动着。 莫闻山笑呵呵捋着青驴颈毛,“还别说,那臭小子挑牲口的眼光着实不错,好根器,说不定以后能修个四五六出来。” 说罢,手指轻挑,那块龟裂无数裂纹的八卦镜浮于半空,雍瑞十二龙咒文光芒盛放,在这诡异空间中竟化为十二条飞龙,将乱之又乱的局面逐渐理顺,条理自明。 “天地不全,万物皆缺,二煞再厉害终究不是圆满,这块八卦镜吸了弥漫在南月村中的怨怼与地力,虽破不掉二煞做出的局,但在这夹缝中却能窥出根源,找到了根源,你我便会回到外面的雨夜,行了你自己捋吧,我老了看不得些凄凄惨惨,补个囫囵觉去咯。” 康木昂暗暗乍舌,师父果然从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难道被拽进二煞夹缝中也在他老人家的预料之中? 容不得多想,有些感情不需要铺垫,就是蓦然的突然宣泄与崩溃。 雍瑞十二龙将一切理顺后,康木昂从门内看到的景象,是守寡花烛夜,新婚浸猪笼,看到最后的悲剧。 而越是往前,眼眶越红。 这段悲剧的伊始,比预想当中更早,更复杂. (本章完) 第330章 喝山龙 世道乱,赵三元明白。 人命贱,赵三元也明白。 一路走来,凤毛麟角的光鲜亮丽过于耀眼,容易让人忽视光鲜之下是何其之多的凄苦悲凉。 易子而食的场面也不是没遇到过,饥饿到了极致,人是会疯的,为何易子?还不是过不去心里那关,换着吃罢了。 可赵三元不明白,周士敬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当真在权衡之下宁愿牺牲掉亲生骨肉,甚至颠倒黑白泼上永远洗不净的脏水? 看着逢遭大难的新娘子被带走,赵三元罕见的没有阻止。 怎么做? 阻止了又如何? 我护不了她一辈子。 我也不可能留在南月村度过余生。 出手后再离开,她的下场会更加悲惨。 除非将周士敬杀了! 杀? 新娘子又当如何自处? 她能否接受这样的结果? 身为姑爷的严松能否接受? 无论怎么说,严松的滴水恩也不该以仇怨相报。 赵三元内心挣扎的同时,倒是让时刻准备的老刘精神紧绷,心想老弟你咋还不动手?我词儿都想好怎么劝你了。 砰—— 一拳猛击在木柱上,吕秀才浑然感受不到疼痛般,脸色相当难看,他不知道该如何挽回,无处下力。 厢房内仅剩他们三人,重伤的严松也被村民带走,除了雷电风雨,唯有不知是谁的叹息声。 老刘走出房门,任由风雨拍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些许,他心中的滋味绝不比三元和秀才好受。 快意恩仇自是痛快,路遇不平仗剑拔刀自是痛快,可身为老大哥,本事就算不如,至少世故经验够多,真跟着一起上头,且不说是否犯了南月村众怒,所引发的连锁后果难以估计,这个因,不能让兄弟种下,哪怕被视作没根没血性的怂货。 “要不,咱们去找牛老鳖盘盘道?他如果愿意息事宁人,会不会有转机?” 老刘自己都不知道咋说出的这番话,反应过来后恨不得给自己俩大逼兜。 特么的不没事找事么? 果不其然,赵三元和吕秀才眼神绿油油冒着光。 对啊! 他周士敬不就是怕牛家算后账么? 找牛老鳖啊! 说破大天都是他家下人惹的祸事,道理能讲得通固然好,讲不通,小生我也略通拳脚,给军阀种大烟的恶绅,能他妈是啥好人?有的是办法让他不敢算后账。 剩下的便是严松的态度,而这也不用管,实打实人两口子的事。 柳暗花明后说干就干,赵三元和吕秀才分别架着他们刘哥一只胳膊往外跑。 双脚离地了,情商就占领高地了,内心不再被绝对的理智填满,老刘明白或许这样真的是最优选,那便干吧。 来得及!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他娘的真有两全法谁愿意看这人间惨剧? 三人出了老周家,雨势越来越大,只能依稀辨别出牛府方向,吕秀才身上的血渍混杂着雨水滑落着。 “关内关外真不一样,中原的雨能下这么大?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赵三元抹了把脸上雨水,更多的是心理安慰,自是不敢想象这雨水或许都是亦幻亦假。 “说实在话我也没遇见过,这哪是下雨?简直是龙王泼水,我——” 吕秀才脚步顿止,伸出手掌侧耳倾听着,赵三元和老刘不明所以,但看前者脸色就知道不对劲。 “咋了?” “有人。” “谁?” “很多!” 说话间,如此之大的雨势中,竟然起了大雾,怪之又怪。 三人的影子在水坑中被拉得老长,又被雨点打散,显得光怪陆离。 白! 一个又一个披麻戴孝,手握灵幡的人好似无中生有,从各个方向显现。 不止灵幡,还有镐把铁锹,锄头镰刀 每个人深深垂着头颅,摆着诡异步法向三人靠近,其中就有昨夜赵三元看到的那些个村民。 “老刘,昨夜咱们搜寻的方向就是奔牛家去的吧?看来是有人不想让咱们靠近,呵,老子偏要去瞅瞅牛家到底是个啥光景!” 昨夜刚离开严府时并无异状,想必是靠近了牛家才会引来阻挡。 老刘点了点头,“千万别被团团围住,一旦偏了方向,恐怕咱们想回来就难了,还有尽量别下死手,若这些人只是被邪祟占窍,那可都是无辜人。” 心是好心,可围上来的村民少说四五百,打一户五人,整个南月村能有一百户? 疑点越来越多,只是没有时间考虑,村民密密麻麻蜂拥而来。 赵三元踏前一步,即使大雨倾盆,也不影响甩出的漫天黄符飞舞燃烧。 哗啦啦—— 星六太落土! 地面泥水翻涌搅动,冲散在最前排的村民。 可这些人浑然不觉疼痛,哪怕踩踏中断了胳膊腿,依旧狂癫冲锋,更有甚者身体关节扭曲,与昨夜赵三元碰到的一模一样,如蜘蛛成了精般。 且不说几百对拳脚,单单被几百个农具铁器招呼上,后果都不言而喻。 吕秀才屏息凝神,默默咏诵咒言,双手结诀强开萨埵莲华大阵。 翻涌的泥水化为朵朵黑色莲花苞,根茎纠缠在村民脚踝,可一上手吕秀才的脸色变了又变。 “别留手!他们都不是人!” 不是人? 赵三元和刘芒泛对视一眼,感受到彼此眼中的惊骇。 如果不是人早该察觉到才对,然而在南月村两天以来,虽说人人不对劲,但根本没有脱离‘人’的范畴。 心中千万种疑惑,两人依旧选择相信兄弟的判断。 既然不是人,那他妈还留个屁的手! 赵三元拔出腰后雁翎刀,刘芒泛也抄出两根四棱天蓬尺,消耗战打不起,必须杀出一条路来。 长刀在雨水中轻轻搅动,老刘甩出的符箓被刀风卷入,随着长刀一引,飙然射去,带倒下四五个村民。 那是老刘的看家符箓之一,翊灵昭武温元帅符,为东岳十大太保,民间香火旺盛,专破左道旁门。 老刘他自己两根天蓬尺舞的上下翻飞,短时间内倒是无人近身,却未看到村民打出的灵幡中飞出影影绰绰,霎时间阴风刺骨,直往老刘七窍里钻。 噗噗—— 几声轻响。 吕秀才手持降魔锥搅碎那影影绰绰,连掐数诀再结大莲花印(十指朝天,掌根及小指第一节外沿相抵)看似轻轻一托,却轰烂老刘身前几个村民手中的灵幡。 或许是经历种种,许多情绪压抑了太久,此刻有发泄途径,下手都比寻常多用半分力,在几百人的包围下竟然没被瞬间吞噬。 除了艺高人胆大外,配合无间更为重要。 三人边斗边走,每当要被多人合围时必会闪躲开去,短短时间内挪了几十步。 突然! 一阵听不出男女的哭声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声音不大,却又好似近在咫尺。 没有声嘶力竭,可哭声就像一把又一把锉刀,狠狠往兄弟三人的脑仁中锉去。 剧痛下神经麻木,身体也为之一顿。 哭? 这是在勾兄弟三人的魂儿! 然而村民们非但不受影响,行动速度更加迅敏,三人好不容易闪到相对空旷的地带,眨眼间又被包围其中。躲得了镰刀,躲不过镐把,数量实在太多。 三人互相掩护中都结结实实替彼此挨了不少。 “老刘!带没带唢呐!” “落严家了!” 想破对面的哭丧叫魂儿,老刘的唢呐最为管用,可谁也没料到会碰到这种局面。 没办法,只能硬抗。 赵三元右脚跺地,捆仙绳从袖口中窜出。 铜铃清脆作响倒能缓解一二,紧接着诵持净心神咒,总算能恢复往常五六分的行动能力。 其余二人也各显本事,清静经,般若心经是一刻不敢停。 而为了清出一条路,赵三元催动捆仙绳一马当先。 很快他便遇到了个硬茬子。 眼前村民长得虎背熊腰,孝服外裸露的全是腱子肉,手持柄大石锤,被砸一下不死也得残,更邪乎的是他身轻如燕,飞扑中竟一跃出一丈多远。 赵三元冷眼直视,冷冽如他手中的古刀光寒。 直到那壮硕村民近在咫尺,赵三元以烨火诀掐住一张赤符抹过刀身。 炙热红炎! 包括那柄石锤在内,那村民被拦腰斩断。 “朝天五岳!镇定乾坤!” “敢有不从!令斩汝魂!” 数枚以金元宝加工成的纸鸯撞在还想挣扎的村民两肩,将其死死镇在水坑之中。 补刀的是老刘,术法出自太上三洞神咒的一节。 “勅!” 那村民双臂齐肩而断,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包括之前被兄弟三人放倒的村民,哪怕被千刀万剐后只是化为几缕青烟飘向远方,这也是村民数量丝毫不减少的原因,恐怕又在后方重新汇聚。 如此术法,赵三元绝不相信其真正存在。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算所见所感不是幻术也绝非真实,也就是说,现在杀再多都是无用功。 与此同时那哭丧叫魂仍旧不间断从四面八方传来,压力越来越大,哭的兄弟三人精神愈发恍惚,若非练过,早就抱着脑袋在地上哀嚎打滚。 “看到牛——” 吕秀才的话刚刚开口,他好不容易看到的牛府外墙逐渐消失在雨幕当中。 “日他娘的!” 不怪风度翩翩的秀才宁可断了般若心经也要爆出口,就这变化,谁看谁骂娘。 重重包围中耗费了极大力气才堪堪瞧见目的地,想在这混乱的大风水中重新找到牛符何其之难? “老刘!你山龙能抓多厚!?” “要多厚有多厚!!!” “抓山龙!狗日的不是哭丧么?有丧就有死!有死就有穴!” 山龙,行里称为山龙点穴法,往往落穴于旷野,这种真穴很多没有龙虎砂夹抱,如果是看重外砂的地师,就不知道穴眼锁在哪,所以赵三元才会问老刘抓山龙的本事强不强。 别的不敢说,白事这方面,老刘手拿把掐。 他立刻抹了把脸上雨水,拿出罗盘仔细辨位。 所谓点穴,必先落脉,而真脉有两种,连厨与飞脉,前者想多容易识别,后者难度成倍提高,更何况是此间混乱的大风水局中,难度堪比针眼穿出十八朵牡丹花。 再说细致些,飞脉真龙起伏跌顿,如草蛇灰线般,必须要见真石,应了葬经那句乱石底下藏真穴。如无石头作骨,只有浮土泥沙,那多为人造的假穴,老摸金的都明白。 至于脉气、起顶等等就更深了,暂且不表。 老刘微微侧身,看向与消失牛府截然相反的方向后忽然爆喝,这一嗓子都喊岔音了。 喝山龙! 在大概辨别出真脉方向后,需要以特殊音节,中气十足的连喝三声,以辨某种回音来更加精准的判断方位。 “命破土卯申!坐煞壬戌丑——” “说特么人话!” “往西南走!是不是牛府不知道!反正最大的山龙穴眼就在那!” 有了确切方向,赵三元丝毫不敢犹豫,行炁吐纳,右手剑指连冲数道三皇剑,硬生生在包围圈破开个缺口,无限压榨潜力,放在以往别说连发,每次都不能保证成功,能不行岔了炁都算烧高香。 赵三元和吕秀才一前一后,护着老刘往西南冲。 即使在雨幕中周围环境又开始变化万千,三人盯死了方向绝不回头。 白光乍现! 三人身前的水坑中毫无预兆翻起三口纸棺! 无论是谁,半只脚都已踏入纸棺! 端的是步步杀机! 电光火石之间,百八十香根似暴雨梨花。 被护着的老刘当然不是拖油瓶。 昨夜已经吃了这个亏,还能吃第二回? 三口纸棺千疮百孔,可即便如此,撞上去时也如同撞在硬木板上,极其坚硬。 又奔出十几步,牛府的院墙逐渐与一排土房重合,渐渐占据。 而此时此刻兄弟三人都没有余力开口说话,持咒抵挡叫魂哭丧已是竭尽全力,脑浆子都快被哭沸了。 老刘的嗓子好似个破风箱,吕秀才嘴唇干裂见血,喉咙旁根根血管经络凸起,赵三元也没好到哪去,诵经沙哑,只觉得嗓子被砂布磨了千八百次。 “上——” 艰难凸出一个字,赵三元托着老刘上墙头。 这节骨眼上没有矫情,先翻上去的老刘赶忙抓住吕秀才的手。 与此同时村民们也冲杀而至,一时间刀光剑影,赵三元再是左劈右砍也杯水车薪。 危急关头,捆仙绳拴住赵三元的手腕,老刘和秀才也来不及生拉硬拽,一起仅仅握着捆仙绳直接跳下院墙内部。 火花四溅! 赵三元原本站立的地方被十几把镰刀铁锹劈砍。 躲过了这波致命攻击,却还是被院墙撞个七荤八素,不过至少性命无虞。 诡异的是,等兄弟三人全部落在牛家大院内部时,那疯狂折磨人神经的哭丧叫魂声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而三人没有余力去考虑原因,皆被眼前所见震在当场。 (本章完) 第328章 病态狂欢 暴雨如注,仿佛天河决堤,倾盆而下。 夜空中乌云翻滚,如同一座座沉重的黑山压顶,粗大的雨柱密集地砸落,在大地上溅起无数水花。 狂风呼啸,树枝在风雨中剧烈地摆动,随时都会被折断,这场暴雨中的世界,一片混沌。 老迈的周士敬浑身被雨水浸透,如风中残烛止不住的发抖,而眼中却急迫似火,顺着满是沟壑的脸颊流下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开门的吕秀才微微吃惊,着实没想到来人是周老爷子,心想这大喜的日子就算天公不作美,也该跟关系好的街坊邻居推杯换盏吧?怎的大半夜跑来亲家这里找几个外来人? 难道是哪个兄弟偷摸把人肘子给搂走被发现了?那也不至于连夜追上门来啊. “周老,您——” 吕秀才话音未落,周士敬虚脱的向前倾倒,前者眼疾手快搀扶住他,搭上手的刹那便心里咯噔一下。 入手冰凉! 这是在雨夜中跑了多长时间? “救救人” 周士敬死死拽着吕秀才的衣袖,几乎一字一字从嘴里硬咬出来,眼中布满着狰狞血丝。 此时康木昂用干巾帮周士敬擦着身子,赵三元和老刘默契的站在房门内侧警惕看向院外,以为南月村闹了匪。 “周老您且放宽心,至少在我们这您是安全的。”吕秀才想扶着周士敬扶到土炕上,却被他按住了手腕。 “不、不是我是我闺女” 勉强挤出一句话后,周士敬彻底昏死过去。 惊雷划破夜空。 刹那间照亮了周士敬不停打着摆子的老迈身体,也照亮了毛驴脖子下的八卦镜,龟裂缝隙逐渐发黑。 唰—— 雁翎刀出鞘未半,雪亮刀锋映照着赵胡缨的坚毅眉宇,随即收刀入鞘大踏步向外走去。 “老刘,秀才,抄家伙。” “好。” 吕秀才自不必多说,有时候狠起来绝不逊于赵三元,而向来比较瓜怂的刘芒泛也丝毫没废话,紧跟着赵三元走进雨幕当中。 吃了人家的席,总不能吃到狗肚子里去。 即使夜晚的南月村处处危机,还有数之不尽的谜团尚未解开,而且有恩情的严松还在周府,再是千难万险,这趟都必须得走。 独独留下老康不单是为了照顾醉酒的老爷子,更是提防有人偷家,至始至终,赵三元都没有尽信周士敬说的话,毕竟在这里除了师父和兄弟,他谁也不会尽信。 真若有个什么意外,留下最强最稳重的老康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师父? 啥事都让师父操心,还要徒弟作甚。 老康将周士敬抬到土炕上后,轻轻合掩木门。 门外狂风肆虐,似一群凶猛的野兽咆哮,烛火微微摇曳着,光亮忽明忽暗。 他端坐在炕沿前拿出针包,想着为周士敬调理调理身体,别因为这场大雨落下病根。 老康的心永远是好心,可结果不一定都是好结果。 为了尽快给周士敬去湿气,他选择了阳气极足的晒天针来下针,行的是鬼门十三针配合火针三通法。 自从在药王谷那位看殿老婆婆手里得了秘传后,康木昂的针法更加精进,无论是人是鬼,用过都说好,他保准几针下去,周士敬身体里的阴湿邪气都会被中和掉。 下针刹那。 老康手腕好似被铁钳紧紧掐住,难动分毫。 一股冷入骨髓的煞气顺着手腕经脉直窜到浑身各处大窍。 晒天针坠地。 严府仪门前。 兄弟三人跨过有些腐朽的门槛,即使打着油纸伞也杯水车薪,衣裤大半被雨水浸透。 “周家到严家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可看周老爷子的状态,怕不是在雨中跑了好久,而且找人帮忙也应该就近找吧?” 吕秀才的疑问不无道理。 唯一能解释的是,周士敬从自家一路寻来,直到进入严家前,沿途乡亲邻里没有任何人愿意出手相帮。 可这样一来又有悖论,南月村民们所表现出来的无不是相亲相爱,怎么可能连一个人都没有站出来? 赵三元轻声道:“要么咱们所瞧见的都是假象,要么周士敬在撒谎,总之无论如何都要做好准备,我担心这一路不好走。” 一旁的老刘深以为然,昨夜种种还历历在目,是真他娘的邪乎,茫茫多披麻戴孝的村民择人而噬,白天黑夜仿佛表里两世界。 “对了三元,你家老仙儿还没回应么?我这边是一点都没有。” “唉”赵三元同样满脸无奈,倘若仅仅是自家老仙儿没反应就罢了,毕竟这是在关内,以前也有联系不上的时候。 可连带着老刘也是如此的话,明显是出了事,弟子落难找仙家没毛病,反过来就不一样了,弟子根本帮不上忙,两眼一抹黑只能干等着。 “三元。” “嗯?” “没了.” “啥没了?” “严家没了.” 赵三元猛然回头看去,脸色急变。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严府凭空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而是变换成普普通通的土墙,后面不知是哪户人家。 感受到赵三元的眼神后,老刘和秀才都连连摇头,意思是这绝非幻术。 “先去周府。” 无论发生何事,他倒不担心师父和老康的安危,在赵三元心中能斗过师父的人根本不存在。 一路上谨小慎微,来到周府时,大门上的喜字早已被狂风撕碎,红灯笼落被刮落在泥水中。 老刘把着大门以防不测,赵三元和秀才并肩向内院赶去,还没到地方就听见凄厉的哭声和狞笑。 从声音上不难判断,其中之一正是白天吃席时候有过冲突的牛四。 兄弟二人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挑人洞房花烛夜欺上门来? 砰—— 一脚踹开厢房木门。 先看到满脸鲜血的严松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红烛落地被踩碎,大红嫁衣的碎片一直延伸到床边,频繁拱起的被子盖不住所有人,几个糙汉的大半截身体裸露出来。 这般场面无需多言,也知道正在发生着什么。 利刃出鞘! 怒目金刚!吕秀才的动作更快,他抽出赵三元的雁翎直奔牙床,除了小鬼子,他生平最恨欺辱女人的腌臜。 看其杀气腾腾的样子,显然是要把这帮狗日的全剁了。 奈何。 一把土炮顶在吕秀才的脑门,能清晰闻到枪口中传来的火药味。 牛四光着膀子冷笑不已。 “我当是哪路英雄,这不白天吃席的几位嘛?怎的没吃饱?也想着天儿黑了来吃新娘子?” 不过是地方豪绅家的狗腿子,竟然也能配枪,简直匪夷所思,即使是自制的土枪,那牛家的能耐比想象当中还要大。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老周头总拖着不还,我们总得收点利息吧?看你们几个不像是普通跑江湖的,我也不愿多惹是非,要不各走各的路?” 话说的还算客气,然而硕大枪口丝毫没有离开吕秀才的皮肤,敬酒罚酒,任君挑选。 吕秀才以往跟不少马匪打过交道,也见识过不少土枪,这东西虽然射程近,稳定性极差,但近距离被轰一枪可比挨普通枪子要厉害得多。 “去你妈的!” 怒骂便是回答,吕秀才歪头,提刀猛刺而去。 牛四当然不含糊,立刻调准枪口。 电光火石之间,一物爆射而至,隐约能看到木杆上的印花。 吕秀才歪头并非是为了躲子弹,他自问也快不过子弹,而是为了给三元出手的空间。 老秤杆没入枪口,从撞针处飞出,本就稳定性奇差的土枪瞬间崩解。 去势不歇,小半截秤杆扎进牛四的脖子,还有吕秀才狠狠捅去的古刀。 鲜血点点飞溅在破烂的喜被上,棉团好似染上朵朵妖艳小花。 赵三元放下手臂收回眼神,无需去看就知道秀才他肯定会下死手,其余几个杂碎都得死。 倒是严松的情况不容乐观,后脑凹陷了一块,显然是受到钝器猛击,红的白的止不住的往外流。 大喜的日子逢遭大难,甭说是街坊邻里了,记得周家内有个小女儿和临时雇来帮忙的小厮,还有些醉酒留宿的客人,愣是没有一个站出来。 “我医术稀松平常,能不能保住你,只能听天由命了。” 周府大门处,老刘在风雨中瑟瑟发抖,心想着早知道就该弄几件蓑衣,打个屁的雨伞啊,现在裤裆里都湿漉漉的。 相比之下他更担心里边的情况,还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祈祷两位老弟可悠着点,别把事情闹的太大,强龙不压地头蛇,差不多就行了。 正嘀咕的时候,就见小孟领着一大帮人赶来,几乎人人拿着镐把铁锹等家伙什,其中还有周士敬。 老刘惊得汗毛倒竖,毕竟晚上碰见这么多南月村民,难免会联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但他们路过老刘身边时候也不说话,径直往厢房冲去,表面上看还算正常, 生怕有变,老刘紧忙跟上往厢房赶,还没等到地方便闻到刺鼻血腥味,浓郁的连瓢泼大雨都冲不散。 屋内横七竖八着几具还热乎的尸体,有的断气有的还没,共同点是身上少说有四五个血窟窿,新娘子紧紧抓着破被缩在角落抽泣,看不清面容,却能看出她身上不着片缕,伤痕遍布。 新郎官满脸是血倒在赵三元的膝上,后者正扶着他脑袋做针线活。 吕秀才拎着还在滴血的古刀好似想劝劝嫂夫人,可他自己跟个血葫芦似的,看着就瘆人。 这般场面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老刘扫视几圈后,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心里气愤归气愤,但最好不能是外人来下死手,奈何木已成舟。 然而周士敬的表情出奇冷静,老刘发现他看向大闺女的眼神有着难以言明的厌恶。 要坏! 这老登怕是起了歪心思。 再说你淋了大雨就不能在严家好好躺着?老康咋没给他看住呢。 “家门不幸.” 周士敬颤抖着开口,好似受到了巨大打击。 “惹怒了牛家,老夫无论如何也得给个交代事已至此,只能说老夫育女无德,此女在婚夜勾了汉子,几位壮士不明真相仗义出手,千错万错都是此女的错,需将她浸了猪笼!” 小孟伸出大拇指,高声道:“周伯英明!” 其余所有街坊邻居尽皆效仿。 “周伯英明!” “周伯英明!” “周伯英明!” 气氛炙热,完全不像是在处理一件天怒人怨的惨剧,反而像是一场病态狂欢,充满着旧式深宅大院里的深邃恐怖。 众人振臂高呼中,都懒得将周家大女儿从棉被里拖出来,直接卷成一团举起,看样子是今夜就要把事给办了。 吕秀才拎刀想要阻止,却被老刘硬生生按住。 “别人的家事你掺和作甚!她亲爹做的决定,你能保她一时还是能保她一世?亦或是你能带着她走南闯北?你是人不是神仙,管不了所有不平事!” 老刘的话,总是话糙理不糙,都是生活中领悟的金玉良言,活的最是通透。 眼下情况哪怕是官老爷来了都嫌惹得一身腥。 吕秀才紧咬牙关,内心天人交战着,他想了无数个可能性,最终还是无奈认同老刘没有错,而这更让他深感无力。 明明有保护他人的能力,却硬是要被各种世俗掣肘。 他想不懂新娘子到底有什么错,更像不通到底有什么利弊能去牺牲亲骨肉,甚至连死都要被贴上下贱名声。 “不对吧?” 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却掷地有声引来所有人的注意。 赵三元咬断针线,头也不抬的指了指周士敬。 “归根到底,是主动找放印子的是你,是你不还钱,是你讲排场是你打肿脸充胖子,是你在闺女最需要亲爹的时候没在身边,是你颠倒是非的泼脏水息事宁人,她真有错,千错万错也是因为有你这个亲爹,好像她没得选吧?” 周士敬哑口无言,好似想要反驳,却又无话可说,最后支支吾吾回答道:“守不住贞洁就该死,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拿规矩拿祖训压人随处可见,以孝顺为至高品德的国人还真驳斥不得。 可孝顺孝顺,是先孝后顺。 赵三元又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和铺盖卷,“你是指望个弱女子反杀几个壮汉?还是指望她自尽了事?蝼蚁尚且贪生,何况诸般悲剧根本怪不得她,凭啥要她用死来弥补你所犯下的过错?” 铺盖卷里新娘子抽泣的声音为之一顿。 下一刻,包括周士敬在内的南月村民表情都不复病态狂热,连外面的雨势好像都小了许多。 直到严松缓缓睁开双眼,一切又恢复如初,众人举着铺盖卷冲入雨帘之中。 惊雷接连炸响。 这个雨夜,还很漫长。 (本章完) 第329章 表里桃园 灵台稳固,是修行人最为看重的素质之一,对于修了出阳神的人更是如此,毕竟灵台不稳还出个屁的阳神。 康木昂灵台这方面不能说多牛逼,反正在石门一打二的时候愣是没被擤气轰成智障,还用出阳神釜底抽薪进行反杀。 然而这股子阴煞之气端的是汹涌霸道,冲得他灵台嗡嗡作响,其中夹杂了太多负面情绪。 不甘、悔恨、怨怼、冤屈等等,每一样单拿出来都如潮水扑打叶舟般。 简而言之,康木昂的灵台像是个垃圾桶,瞬间被阴煞之气夹杂着无数负面情绪冲击着。 人的脑子在眨眼间充斥着如此之多的情感,不疯也得傻,根本承受不了。 万幸康木昂的八字纯阳体撑住了灵台,没有被彻底淹没。 而就是这差之毫厘,让他有了喘息之机。 双手被制住动弹不得,那就用双脚。 先踏左脚踩丁字连踏三步,再以四十五度折角反方向踏去,如此反复成锯齿状。 抓着康木昂双腕的周士敬已被拖下土炕。 “东方碧霞林,耀圆焕晨华!” “流香凝三素,中有神王家!” “丹铃扬八威,握节徴万魔!” “下观无极乡,飞龙控绿罗!” “扫凶讨奸逆,天一耀金戈!” “肃清宵衢廓,六虚收云波!” “谨请无极飞天神王,普扫不详!” 封住康木昂的双手其实没啥大用,他浑身上下全是活儿。 直到踏出第十步,从他周身爆出如有实质般的青色气浪,隐有神钟仙鼎之声,狠狠荡开了周士敬。 召飞天神王罡! 重击之下,周士敬撞后瘫软落地。 康木昂顿感轻松,方才那种当垃圾桶的感觉真不想体会第二次。 可一看周士敬的状态又紧张起来。 这老登瘫软落地后软若无骨般趴在地上,两腿向前垂落,脚后跟怼到嘴上,双臂缩在腹下手肘却在下巴前,摆出个极其反人类的吊诡姿势。 虽不清楚在周府内还有个周士敬,孰真孰假更是不知,但面前这个,康木昂知道绝对不是人。 方才因为感受到晒天针对邪祟的威胁才被迫出手,不然还在演着戏。 如果周士敬有问题,那周家其他人是否有问题?严家呢?三元他们是不是进了被扎好的口袋?这一切是机缘巧合还是从始至终都在被针对? 心念急转之间,康木昂手头上可没停着。 数枚五帝钱以多个角度飞向周士敬,习惯性先手不上杀招,能留一线就留一线。 只可惜对方没有类似的想法,既然暴露,出手好像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周士敬旁边的墙壁地面开始斑驳腐败,并如蛛网般快速向四周蔓延。 康木昂明白,在被阴煞之气冲击灵台时候就明白,眼前的周士敬几乎等同于个负面的集合体,相当棘手。 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条件才滋生出这么个鬼东西,他宁愿去对上几个绿铜僵尸。 斑驳腐败蔓延至康木昂脚下时,所触碰到的鞋底全部化为齑粉,腐臭味道极其刺鼻。 眼看着要蔓延到师父睡觉的地方,康木昂立刻做出应对。 他单膝跪地,甘露碗倒叩在地,活盘在上,以左手中指指尖血涂抹贪一坎、巨二蒙、禄三讼、文四鼎。 “起!” 以土炕为分界,一边是斑驳腐化,而另一边翻滚出条条藤蔓,双方互相倾轧俱不相让。 趁着间隙,康木昂双手结诀,已祭出玄武符准备控场,在喝令真言的刹那也欺身向前,右手紧握的拳头中雷符湮灭,隐有电弧鸣闪。 折腾我行,影响我师父可不行。 一想到这里,康木昂终于下了重手,刚掌握没多久的五雷掌都特么甩出来了。 但! 自信一击并无效果。 五雷掌练拉了? 不对! 康木昂立刻抬眼看去。 击中的只是残影,周士敬毫无预兆倒悬在房梁上,根本没有看到是怎么上去的。 问题出在玄武符上,没有镇住他。 可即便如此也不对啊,空间就这么大,还有玄武符镇不住的邪祟?难道是不小心蹭掉了符箓上的朱砂? 周士敬的两个后脚跟顶开上牙膛,有团团柳絮状的黑东西被接连吐出,半空中隐约化为一个个表情怒怨的鬼脸。 无奈下,康木昂只能抽出桃木剑将其一一挑飞,可僵持下去总不是办法,得找到周士敬的弱点。 在上下谁也奈何不得谁的关口,莫闻山的鼾声渐小,取而代之的是骂骂咧咧。 “傻小子,这老不死的之前都告诉了你弱点,忘了?再他娘的折腾老子都醒酒了。” 康木昂硬是抽空回头挤出个尴尬笑脸。 师父,对方真的很难办啊,整个南月村都不对劲,更何况里边的邪祟了。 弱点? 怕晒天针我知道,可它不知掉哪去了,黑灯瞎火的去哪找啊。 莫闻山抻着懒腰,哪里不清楚好徒儿在想啥?直接点出关键。 “他是怕晒天针,却更怕你的针法,今儿个为师再教你一招,祝由禁科召神咒,以指为针先封鬼宫再封鬼信,最后封鬼臣,咒言我说一句你跟一句啊,咒言是啥来着等我抽袋烟想想。” 说抽就抽,老爷子还真坐在窗沿下慢悠悠点起烟袋锅,对房梁上那骇人邪祟浑不在意。 这可苦了康木昂,因为要以指为针,就必须要腾出一只手来随时准备好,所以只能用一只手来招架周士敬,手腕越来越酸越来越沉,竟是找到小时候苦练剑法的感觉。 “天宗真火,发降成行” 咒言来的毫无预兆,康木昂急得都快哭了,心想师父您好歹问句你准备好了嘛行不? 腹诽归腹诽,咒言是一个字都不敢拉,康木昂飞掠而上,剑指直刺周士敬的鬼宫穴。 “书禁应化,大敕息尊” “天地既判,五雷初分” “三元悠列,内循五脏”“人有狂痫,先魄后魂” “急急如太上玄清慈悲敕.” 康木昂一字不落,剑指也按顺序连点在周士敬的鬼、鬼信、鬼臣穴处。 可还是无效果。 因为贴的太近几乎脸贴脸,康木昂差点被喷个正着,得亏腰马合一闪的快。 “师父!不管用啊!” 莫闻山吐了口烟圈,咧嘴笑道:“管用就怪了,真以为禁科简单呐?最后的关键都在这。” 说罢,老爷子叼着老烟枪,剑指在左手掌上凌空虚划,接连出现三个怪异字体,飘忽不定。 党字头+口+食+龙。 党字头+口+食+栝。 党字头+口+食+垢。 随即挥动老烟枪,三个怪字突然凝塑成倒刺金箭激射向周士敬,分别轰在那三处穴窍。 疗效相当显着! 周士敬的身体就像被烈火焚烧的蜡烛在快速融化,无论他怎么挣扎都难以维持身形,最终印在了房梁上,形成一块黑色印记。 “呼” 康木昂总算松了口气。 这场对决虽然时间不长,但相当凶险,如果没有师父出手,恐怕要折腾好久才能拿下。 师父就是师父啊,简直是秋风扫落叶般写意轻松。 “那几个臭小子去了周家吧?被好心收留又吃了席,人家有了事,心里过意不去了?” 一听这个,康木昂才想起来老弟他们被周士敬忽悠走了,明显是坑啊,得赶紧去帮忙才行。 莫闻山微微侧头,没有阻止徒弟去开房门。 没有印象当中的大雨磅礴,也没有杂草丛生的小院。 门外是无法言明的扭曲世界。 残月、星辰、云朵、房屋、树木、花草、石板、泥土,甚至包括人,一切的一切都毫无逻辑道理可言,主打一个乱字,而且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揉碎重组再揉碎,往复循环。 而身处的这间屋子,就像翻涌黑潮中的小小孤岛,无路可走,无路可逃。 康木昂扶了扶眼镜框,知晓世上绝无可能会有这样诡异空间,哪怕此间大风水再乱也不可能。 但所知所见又绝非幻术这么简单,硬要说的话,这里是之前周士敬散发出的阴煞之气与负面情绪的无限放大。 多年前有所耳闻,只是听过没见过。 “师父,如果我没猜错,这里是红白撞煞的夹缝中吧?” 莫闻山微微颔首,语气也略有感叹,“红白撞煞局本就罕见,能化到这个份儿上的更是百年都难出一个,只要被捂在这,即便是我也根本找不到破局阵眼。” 老话说剪不断,理还乱。 破局关键在于理顺,而这煞局夹缝中乱到极致,而且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完全没办法下手倒是其一,如潮水袭来的各种负面情绪更为致命,就像是有无数双手在蹂躏撕扯着情感神经,哪怕康木昂尽可能的屏息凝神,曾经的遗憾与怨怼依然被无限放大,堪称黑化温床。 “看来归根结底还是在南月村外的红白二煞,可师父,我想不通这局是阴差阳错,还是专门给我们设的?” 门外呜咽贯耳,变化万千。 门内波澜不惊,安如止水。 之前康木昂便隐约猜到,师父一直没有出手,定是另有深意,他不相信师父看不出里边的门道,可自愿入这煞局夹缝,总不会是老糊涂了。 莫闻山侧耳轻笑,指了指门外翻涌黑潮。 “徒儿,你听,外面满是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贪嗔痴、失荣乐的声音。” “世上既然有如你般心境坚韧,几不受外物所累的人,就有随欲悖狂,甘为痴缠做马牛的人。” “此间惑天乱地也好,其它尘缘黑白也罢,起因无不是个小小念头,修行修行,都说修的是念头通达,笑他人五蕴痴缠,却忘了生而为人,怎避得了滚滚红尘?” “这命运啊就像风中落叶,摇摆不定,又像爱人的心,口是心非,哪怕道行再高,多次尝试后终究触碰到了彼岸,内心中又难免犹疑,想这究竟是我想要的么?舍弃换来的苦苦追寻的到底是对是错?曾经斩断的东西一定是糟粕?” 即便听着跟破局好像没太大关系,但康木昂微微闭上双眼感悟着教诲,知道师父每次一反常态所述都至关重要。 论心境通达,康木昂的确稳压赵三元,很快将一切碎片串联起来。 莫闻山与徒弟肩并肩站着,身形有些佝偻,下盘早不似壮年般稳如泰山,落地生根。 “南月村混乱的大风水,是二煞经营后的结果,所现的恶也好善也罢,都是执念放不下,就像世外的桃源,一次又一次轮回着,我们只是刚好到来,也注定有此一遭。” “而此间煞局夹缝中,那翻滚的只是情欲贪嗔?不尽然,你所见到的都是南月村民相互倾轧烹烧的人心,徒儿,伱说人心要是烧没了,修好这世外桃源又有什么用呢?恶因邪念早已种下,回不了头咯。” 康木昂无声叹息。 南月村所有村民恐怕早凶多吉少,只是这红白二煞太厉害,竟硬生生化出一方小天地,真真假假,难辨难断。 又裹挟了村民们生前死后被无限放大的负面情绪,想要理顺逃离,简直难如登天。 看来是没有余力去支援兄弟们了。 莫闻山忽的吹了声口哨,随即拍了拍徒儿的后背,“你和三元能断他人吉凶,能互为倚靠,甚至比自己更了解彼此,更交到了值得性命相托的挚友,可为师要说,等事到了裉节上,你勿要斩尽杀绝,三元切莫心慈手软。” 这番话让康木昂大为不解。 心想师父您老是不是说反了啊? 可还没等细想,在翻涌的黑潮中竟冲出一物。 “呃啊~” 正是那头进村就梆硬挺尸的大青驴,摇头晃脑间踏过黑潮来到门口,脖上啷当的八卦镜随着频率摆动着。 莫闻山笑呵呵捋着青驴颈毛,“还别说,那臭小子挑牲口的眼光着实不错,好根器,说不定以后能修个四五六出来。” 说罢,手指轻挑,那块龟裂无数裂纹的八卦镜浮于半空,雍瑞十二龙咒文光芒盛放,在这诡异空间中竟化为十二条飞龙,将乱之又乱的局面逐渐理顺,条理自明。 “天地不全,万物皆缺,二煞再厉害终究不是圆满,这块八卦镜吸了弥漫在南月村中的怨怼与地力,虽破不掉二煞做出的局,但在这夹缝中却能窥出根源,找到了根源,你我便会回到外面的雨夜,行了你自己捋吧,我老了看不得些凄凄惨惨,补个囫囵觉去咯。” 康木昂暗暗乍舌,师父果然从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难道被拽进二煞夹缝中也在他老人家的预料之中? 容不得多想,有些感情不需要铺垫,就是蓦然的突然宣泄与崩溃。 雍瑞十二龙将一切理顺后,康木昂从门内看到的景象,是守寡花烛夜,新婚浸猪笼,看到最后的悲剧。 而越是往前,眼眶越红。 这段悲剧的伊始,比预想当中更早,更复杂. (本章完) 第330章 喝山龙 世道乱,赵三元明白。 人命贱,赵三元也明白。 一路走来,凤毛麟角的光鲜亮丽过于耀眼,容易让人忽视光鲜之下是何其之多的凄苦悲凉。 易子而食的场面也不是没遇到过,饥饿到了极致,人是会疯的,为何易子?还不是过不去心里那关,换着吃罢了。 可赵三元不明白,周士敬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当真在权衡之下宁愿牺牲掉亲生骨肉,甚至颠倒黑白泼上永远洗不净的脏水? 看着逢遭大难的新娘子被带走,赵三元罕见的没有阻止。 怎么做? 阻止了又如何? 我护不了她一辈子。 我也不可能留在南月村度过余生。 出手后再离开,她的下场会更加悲惨。 除非将周士敬杀了! 杀? 新娘子又当如何自处? 她能否接受这样的结果? 身为姑爷的严松能否接受? 无论怎么说,严松的滴水恩也不该以仇怨相报。 赵三元内心挣扎的同时,倒是让时刻准备的老刘精神紧绷,心想老弟你咋还不动手?我词儿都想好怎么劝你了。 砰—— 一拳猛击在木柱上,吕秀才浑然感受不到疼痛般,脸色相当难看,他不知道该如何挽回,无处下力。 厢房内仅剩他们三人,重伤的严松也被村民带走,除了雷电风雨,唯有不知是谁的叹息声。 老刘走出房门,任由风雨拍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些许,他心中的滋味绝不比三元和秀才好受。 快意恩仇自是痛快,路遇不平仗剑拔刀自是痛快,可身为老大哥,本事就算不如,至少世故经验够多,真跟着一起上头,且不说是否犯了南月村众怒,所引发的连锁后果难以估计,这个因,不能让兄弟种下,哪怕被视作没根没血性的怂货。 “要不,咱们去找牛老鳖盘盘道?他如果愿意息事宁人,会不会有转机?” 老刘自己都不知道咋说出的这番话,反应过来后恨不得给自己俩大逼兜。 特么的不没事找事么? 果不其然,赵三元和吕秀才眼神绿油油冒着光。 对啊! 他周士敬不就是怕牛家算后账么? 找牛老鳖啊! 说破大天都是他家下人惹的祸事,道理能讲得通固然好,讲不通,小生我也略通拳脚,给军阀种大烟的恶绅,能他妈是啥好人?有的是办法让他不敢算后账。 剩下的便是严松的态度,而这也不用管,实打实人两口子的事。 柳暗花明后说干就干,赵三元和吕秀才分别架着他们刘哥一只胳膊往外跑。 双脚离地了,情商就占领高地了,内心不再被绝对的理智填满,老刘明白或许这样真的是最优选,那便干吧。 来得及!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他娘的真有两全法谁愿意看这人间惨剧? 三人出了老周家,雨势越来越大,只能依稀辨别出牛府方向,吕秀才身上的血渍混杂着雨水滑落着。 “关内关外真不一样,中原的雨能下这么大?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赵三元抹了把脸上雨水,更多的是心理安慰,自是不敢想象这雨水或许都是亦幻亦假。 “说实在话我也没遇见过,这哪是下雨?简直是龙王泼水,我——” 吕秀才脚步顿止,伸出手掌侧耳倾听着,赵三元和老刘不明所以,但看前者脸色就知道不对劲。 “咋了?” “有人。” “谁?” “很多!” 说话间,如此之大的雨势中,竟然起了大雾,怪之又怪。 三人的影子在水坑中被拉得老长,又被雨点打散,显得光怪陆离。 白! 一个又一个披麻戴孝,手握灵幡的人好似无中生有,从各个方向显现。 不止灵幡,还有镐把铁锹,锄头镰刀 每个人深深垂着头颅,摆着诡异步法向三人靠近,其中就有昨夜赵三元看到的那些个村民。 “老刘,昨夜咱们搜寻的方向就是奔牛家去的吧?看来是有人不想让咱们靠近,呵,老子偏要去瞅瞅牛家到底是个啥光景!” 昨夜刚离开严府时并无异状,想必是靠近了牛家才会引来阻挡。 老刘点了点头,“千万别被团团围住,一旦偏了方向,恐怕咱们想回来就难了,还有尽量别下死手,若这些人只是被邪祟占窍,那可都是无辜人。” 心是好心,可围上来的村民少说四五百,打一户五人,整个南月村能有一百户? 疑点越来越多,只是没有时间考虑,村民密密麻麻蜂拥而来。 赵三元踏前一步,即使大雨倾盆,也不影响甩出的漫天黄符飞舞燃烧。 哗啦啦—— 星六太落土! 地面泥水翻涌搅动,冲散在最前排的村民。 可这些人浑然不觉疼痛,哪怕踩踏中断了胳膊腿,依旧狂癫冲锋,更有甚者身体关节扭曲,与昨夜赵三元碰到的一模一样,如蜘蛛成了精般。 且不说几百对拳脚,单单被几百个农具铁器招呼上,后果都不言而喻。 吕秀才屏息凝神,默默咏诵咒言,双手结诀强开萨埵莲华大阵。 翻涌的泥水化为朵朵黑色莲花苞,根茎纠缠在村民脚踝,可一上手吕秀才的脸色变了又变。 “别留手!他们都不是人!” 不是人? 赵三元和刘芒泛对视一眼,感受到彼此眼中的惊骇。 如果不是人早该察觉到才对,然而在南月村两天以来,虽说人人不对劲,但根本没有脱离‘人’的范畴。 心中千万种疑惑,两人依旧选择相信兄弟的判断。 既然不是人,那他妈还留个屁的手! 赵三元拔出腰后雁翎刀,刘芒泛也抄出两根四棱天蓬尺,消耗战打不起,必须杀出一条路来。 长刀在雨水中轻轻搅动,老刘甩出的符箓被刀风卷入,随着长刀一引,飙然射去,带倒下四五个村民。 那是老刘的看家符箓之一,翊灵昭武温元帅符,为东岳十大太保,民间香火旺盛,专破左道旁门。 老刘他自己两根天蓬尺舞的上下翻飞,短时间内倒是无人近身,却未看到村民打出的灵幡中飞出影影绰绰,霎时间阴风刺骨,直往老刘七窍里钻。 噗噗—— 几声轻响。 吕秀才手持降魔锥搅碎那影影绰绰,连掐数诀再结大莲花印(十指朝天,掌根及小指第一节外沿相抵)看似轻轻一托,却轰烂老刘身前几个村民手中的灵幡。 或许是经历种种,许多情绪压抑了太久,此刻有发泄途径,下手都比寻常多用半分力,在几百人的包围下竟然没被瞬间吞噬。 除了艺高人胆大外,配合无间更为重要。 三人边斗边走,每当要被多人合围时必会闪躲开去,短短时间内挪了几十步。 突然! 一阵听不出男女的哭声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声音不大,却又好似近在咫尺。 没有声嘶力竭,可哭声就像一把又一把锉刀,狠狠往兄弟三人的脑仁中锉去。 剧痛下神经麻木,身体也为之一顿。 哭? 这是在勾兄弟三人的魂儿! 然而村民们非但不受影响,行动速度更加迅敏,三人好不容易闪到相对空旷的地带,眨眼间又被包围其中。躲得了镰刀,躲不过镐把,数量实在太多。 三人互相掩护中都结结实实替彼此挨了不少。 “老刘!带没带唢呐!” “落严家了!” 想破对面的哭丧叫魂儿,老刘的唢呐最为管用,可谁也没料到会碰到这种局面。 没办法,只能硬抗。 赵三元右脚跺地,捆仙绳从袖口中窜出。 铜铃清脆作响倒能缓解一二,紧接着诵持净心神咒,总算能恢复往常五六分的行动能力。 其余二人也各显本事,清静经,般若心经是一刻不敢停。 而为了清出一条路,赵三元催动捆仙绳一马当先。 很快他便遇到了个硬茬子。 眼前村民长得虎背熊腰,孝服外裸露的全是腱子肉,手持柄大石锤,被砸一下不死也得残,更邪乎的是他身轻如燕,飞扑中竟一跃出一丈多远。 赵三元冷眼直视,冷冽如他手中的古刀光寒。 直到那壮硕村民近在咫尺,赵三元以烨火诀掐住一张赤符抹过刀身。 炙热红炎! 包括那柄石锤在内,那村民被拦腰斩断。 “朝天五岳!镇定乾坤!” “敢有不从!令斩汝魂!” 数枚以金元宝加工成的纸鸯撞在还想挣扎的村民两肩,将其死死镇在水坑之中。 补刀的是老刘,术法出自太上三洞神咒的一节。 “勅!” 那村民双臂齐肩而断,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包括之前被兄弟三人放倒的村民,哪怕被千刀万剐后只是化为几缕青烟飘向远方,这也是村民数量丝毫不减少的原因,恐怕又在后方重新汇聚。 如此术法,赵三元绝不相信其真正存在。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算所见所感不是幻术也绝非真实,也就是说,现在杀再多都是无用功。 与此同时那哭丧叫魂仍旧不间断从四面八方传来,压力越来越大,哭的兄弟三人精神愈发恍惚,若非练过,早就抱着脑袋在地上哀嚎打滚。 “看到牛——” 吕秀才的话刚刚开口,他好不容易看到的牛府外墙逐渐消失在雨幕当中。 “日他娘的!” 不怪风度翩翩的秀才宁可断了般若心经也要爆出口,就这变化,谁看谁骂娘。 重重包围中耗费了极大力气才堪堪瞧见目的地,想在这混乱的大风水中重新找到牛符何其之难? “老刘!你山龙能抓多厚!?” “要多厚有多厚!!!” “抓山龙!狗日的不是哭丧么?有丧就有死!有死就有穴!” 山龙,行里称为山龙点穴法,往往落穴于旷野,这种真穴很多没有龙虎砂夹抱,如果是看重外砂的地师,就不知道穴眼锁在哪,所以赵三元才会问老刘抓山龙的本事强不强。 别的不敢说,白事这方面,老刘手拿把掐。 他立刻抹了把脸上雨水,拿出罗盘仔细辨位。 所谓点穴,必先落脉,而真脉有两种,连厨与飞脉,前者想多容易识别,后者难度成倍提高,更何况是此间混乱的大风水局中,难度堪比针眼穿出十八朵牡丹花。 再说细致些,飞脉真龙起伏跌顿,如草蛇灰线般,必须要见真石,应了葬经那句乱石底下藏真穴。如无石头作骨,只有浮土泥沙,那多为人造的假穴,老摸金的都明白。 至于脉气、起顶等等就更深了,暂且不表。 老刘微微侧身,看向与消失牛府截然相反的方向后忽然爆喝,这一嗓子都喊岔音了。 喝山龙! 在大概辨别出真脉方向后,需要以特殊音节,中气十足的连喝三声,以辨某种回音来更加精准的判断方位。 “命破土卯申!坐煞壬戌丑——” “说特么人话!” “往西南走!是不是牛府不知道!反正最大的山龙穴眼就在那!” 有了确切方向,赵三元丝毫不敢犹豫,行炁吐纳,右手剑指连冲数道三皇剑,硬生生在包围圈破开个缺口,无限压榨潜力,放在以往别说连发,每次都不能保证成功,能不行岔了炁都算烧高香。 赵三元和吕秀才一前一后,护着老刘往西南冲。 即使在雨幕中周围环境又开始变化万千,三人盯死了方向绝不回头。 白光乍现! 三人身前的水坑中毫无预兆翻起三口纸棺! 无论是谁,半只脚都已踏入纸棺! 端的是步步杀机! 电光火石之间,百八十香根似暴雨梨花。 被护着的老刘当然不是拖油瓶。 昨夜已经吃了这个亏,还能吃第二回? 三口纸棺千疮百孔,可即便如此,撞上去时也如同撞在硬木板上,极其坚硬。 又奔出十几步,牛府的院墙逐渐与一排土房重合,渐渐占据。 而此时此刻兄弟三人都没有余力开口说话,持咒抵挡叫魂哭丧已是竭尽全力,脑浆子都快被哭沸了。 老刘的嗓子好似个破风箱,吕秀才嘴唇干裂见血,喉咙旁根根血管经络凸起,赵三元也没好到哪去,诵经沙哑,只觉得嗓子被砂布磨了千八百次。 “上——” 艰难凸出一个字,赵三元托着老刘上墙头。 这节骨眼上没有矫情,先翻上去的老刘赶忙抓住吕秀才的手。 与此同时村民们也冲杀而至,一时间刀光剑影,赵三元再是左劈右砍也杯水车薪。 危急关头,捆仙绳拴住赵三元的手腕,老刘和秀才也来不及生拉硬拽,一起仅仅握着捆仙绳直接跳下院墙内部。 火花四溅! 赵三元原本站立的地方被十几把镰刀铁锹劈砍。 躲过了这波致命攻击,却还是被院墙撞个七荤八素,不过至少性命无虞。 诡异的是,等兄弟三人全部落在牛家大院内部时,那疯狂折磨人神经的哭丧叫魂声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而三人没有余力去考虑原因,皆被眼前所见震在当场。 (本章完) 第328章 病态狂欢 暴雨如注,仿佛天河决堤,倾盆而下。 夜空中乌云翻滚,如同一座座沉重的黑山压顶,粗大的雨柱密集地砸落,在大地上溅起无数水花。 狂风呼啸,树枝在风雨中剧烈地摆动,随时都会被折断,这场暴雨中的世界,一片混沌。 老迈的周士敬浑身被雨水浸透,如风中残烛止不住的发抖,而眼中却急迫似火,顺着满是沟壑的脸颊流下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开门的吕秀才微微吃惊,着实没想到来人是周老爷子,心想这大喜的日子就算天公不作美,也该跟关系好的街坊邻居推杯换盏吧?怎的大半夜跑来亲家这里找几个外来人? 难道是哪个兄弟偷摸把人肘子给搂走被发现了?那也不至于连夜追上门来啊. “周老,您——” 吕秀才话音未落,周士敬虚脱的向前倾倒,前者眼疾手快搀扶住他,搭上手的刹那便心里咯噔一下。 入手冰凉! 这是在雨夜中跑了多长时间? “救救人” 周士敬死死拽着吕秀才的衣袖,几乎一字一字从嘴里硬咬出来,眼中布满着狰狞血丝。 此时康木昂用干巾帮周士敬擦着身子,赵三元和老刘默契的站在房门内侧警惕看向院外,以为南月村闹了匪。 “周老您且放宽心,至少在我们这您是安全的。”吕秀才想扶着周士敬扶到土炕上,却被他按住了手腕。 “不、不是我是我闺女” 勉强挤出一句话后,周士敬彻底昏死过去。 惊雷划破夜空。 刹那间照亮了周士敬不停打着摆子的老迈身体,也照亮了毛驴脖子下的八卦镜,龟裂缝隙逐渐发黑。 唰—— 雁翎刀出鞘未半,雪亮刀锋映照着赵胡缨的坚毅眉宇,随即收刀入鞘大踏步向外走去。 “老刘,秀才,抄家伙。” “好。” 吕秀才自不必多说,有时候狠起来绝不逊于赵三元,而向来比较瓜怂的刘芒泛也丝毫没废话,紧跟着赵三元走进雨幕当中。 吃了人家的席,总不能吃到狗肚子里去。 即使夜晚的南月村处处危机,还有数之不尽的谜团尚未解开,而且有恩情的严松还在周府,再是千难万险,这趟都必须得走。 独独留下老康不单是为了照顾醉酒的老爷子,更是提防有人偷家,至始至终,赵三元都没有尽信周士敬说的话,毕竟在这里除了师父和兄弟,他谁也不会尽信。 真若有个什么意外,留下最强最稳重的老康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师父? 啥事都让师父操心,还要徒弟作甚。 老康将周士敬抬到土炕上后,轻轻合掩木门。 门外狂风肆虐,似一群凶猛的野兽咆哮,烛火微微摇曳着,光亮忽明忽暗。 他端坐在炕沿前拿出针包,想着为周士敬调理调理身体,别因为这场大雨落下病根。 老康的心永远是好心,可结果不一定都是好结果。 为了尽快给周士敬去湿气,他选择了阳气极足的晒天针来下针,行的是鬼门十三针配合火针三通法。 自从在药王谷那位看殿老婆婆手里得了秘传后,康木昂的针法更加精进,无论是人是鬼,用过都说好,他保准几针下去,周士敬身体里的阴湿邪气都会被中和掉。 下针刹那。 老康手腕好似被铁钳紧紧掐住,难动分毫。 一股冷入骨髓的煞气顺着手腕经脉直窜到浑身各处大窍。 晒天针坠地。 严府仪门前。 兄弟三人跨过有些腐朽的门槛,即使打着油纸伞也杯水车薪,衣裤大半被雨水浸透。 “周家到严家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可看周老爷子的状态,怕不是在雨中跑了好久,而且找人帮忙也应该就近找吧?” 吕秀才的疑问不无道理。 唯一能解释的是,周士敬从自家一路寻来,直到进入严家前,沿途乡亲邻里没有任何人愿意出手相帮。 可这样一来又有悖论,南月村民们所表现出来的无不是相亲相爱,怎么可能连一个人都没有站出来? 赵三元轻声道:“要么咱们所瞧见的都是假象,要么周士敬在撒谎,总之无论如何都要做好准备,我担心这一路不好走。” 一旁的老刘深以为然,昨夜种种还历历在目,是真他娘的邪乎,茫茫多披麻戴孝的村民择人而噬,白天黑夜仿佛表里两世界。 “对了三元,你家老仙儿还没回应么?我这边是一点都没有。” “唉”赵三元同样满脸无奈,倘若仅仅是自家老仙儿没反应就罢了,毕竟这是在关内,以前也有联系不上的时候。 可连带着老刘也是如此的话,明显是出了事,弟子落难找仙家没毛病,反过来就不一样了,弟子根本帮不上忙,两眼一抹黑只能干等着。 “三元。” “嗯?” “没了.” “啥没了?” “严家没了.” 赵三元猛然回头看去,脸色急变。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严府凭空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而是变换成普普通通的土墙,后面不知是哪户人家。 感受到赵三元的眼神后,老刘和秀才都连连摇头,意思是这绝非幻术。 “先去周府。” 无论发生何事,他倒不担心师父和老康的安危,在赵三元心中能斗过师父的人根本不存在。 一路上谨小慎微,来到周府时,大门上的喜字早已被狂风撕碎,红灯笼落被刮落在泥水中。 老刘把着大门以防不测,赵三元和秀才并肩向内院赶去,还没到地方就听见凄厉的哭声和狞笑。 从声音上不难判断,其中之一正是白天吃席时候有过冲突的牛四。 兄弟二人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挑人洞房花烛夜欺上门来? 砰—— 一脚踹开厢房木门。 先看到满脸鲜血的严松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红烛落地被踩碎,大红嫁衣的碎片一直延伸到床边,频繁拱起的被子盖不住所有人,几个糙汉的大半截身体裸露出来。 这般场面无需多言,也知道正在发生着什么。 利刃出鞘! 怒目金刚!吕秀才的动作更快,他抽出赵三元的雁翎直奔牙床,除了小鬼子,他生平最恨欺辱女人的腌臜。 看其杀气腾腾的样子,显然是要把这帮狗日的全剁了。 奈何。 一把土炮顶在吕秀才的脑门,能清晰闻到枪口中传来的火药味。 牛四光着膀子冷笑不已。 “我当是哪路英雄,这不白天吃席的几位嘛?怎的没吃饱?也想着天儿黑了来吃新娘子?” 不过是地方豪绅家的狗腿子,竟然也能配枪,简直匪夷所思,即使是自制的土枪,那牛家的能耐比想象当中还要大。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老周头总拖着不还,我们总得收点利息吧?看你们几个不像是普通跑江湖的,我也不愿多惹是非,要不各走各的路?” 话说的还算客气,然而硕大枪口丝毫没有离开吕秀才的皮肤,敬酒罚酒,任君挑选。 吕秀才以往跟不少马匪打过交道,也见识过不少土枪,这东西虽然射程近,稳定性极差,但近距离被轰一枪可比挨普通枪子要厉害得多。 “去你妈的!” 怒骂便是回答,吕秀才歪头,提刀猛刺而去。 牛四当然不含糊,立刻调准枪口。 电光火石之间,一物爆射而至,隐约能看到木杆上的印花。 吕秀才歪头并非是为了躲子弹,他自问也快不过子弹,而是为了给三元出手的空间。 老秤杆没入枪口,从撞针处飞出,本就稳定性奇差的土枪瞬间崩解。 去势不歇,小半截秤杆扎进牛四的脖子,还有吕秀才狠狠捅去的古刀。 鲜血点点飞溅在破烂的喜被上,棉团好似染上朵朵妖艳小花。 赵三元放下手臂收回眼神,无需去看就知道秀才他肯定会下死手,其余几个杂碎都得死。 倒是严松的情况不容乐观,后脑凹陷了一块,显然是受到钝器猛击,红的白的止不住的往外流。 大喜的日子逢遭大难,甭说是街坊邻里了,记得周家内有个小女儿和临时雇来帮忙的小厮,还有些醉酒留宿的客人,愣是没有一个站出来。 “我医术稀松平常,能不能保住你,只能听天由命了。” 周府大门处,老刘在风雨中瑟瑟发抖,心想着早知道就该弄几件蓑衣,打个屁的雨伞啊,现在裤裆里都湿漉漉的。 相比之下他更担心里边的情况,还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祈祷两位老弟可悠着点,别把事情闹的太大,强龙不压地头蛇,差不多就行了。 正嘀咕的时候,就见小孟领着一大帮人赶来,几乎人人拿着镐把铁锹等家伙什,其中还有周士敬。 老刘惊得汗毛倒竖,毕竟晚上碰见这么多南月村民,难免会联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但他们路过老刘身边时候也不说话,径直往厢房冲去,表面上看还算正常, 生怕有变,老刘紧忙跟上往厢房赶,还没等到地方便闻到刺鼻血腥味,浓郁的连瓢泼大雨都冲不散。 屋内横七竖八着几具还热乎的尸体,有的断气有的还没,共同点是身上少说有四五个血窟窿,新娘子紧紧抓着破被缩在角落抽泣,看不清面容,却能看出她身上不着片缕,伤痕遍布。 新郎官满脸是血倒在赵三元的膝上,后者正扶着他脑袋做针线活。 吕秀才拎着还在滴血的古刀好似想劝劝嫂夫人,可他自己跟个血葫芦似的,看着就瘆人。 这般场面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老刘扫视几圈后,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心里气愤归气愤,但最好不能是外人来下死手,奈何木已成舟。 然而周士敬的表情出奇冷静,老刘发现他看向大闺女的眼神有着难以言明的厌恶。 要坏! 这老登怕是起了歪心思。 再说你淋了大雨就不能在严家好好躺着?老康咋没给他看住呢。 “家门不幸.” 周士敬颤抖着开口,好似受到了巨大打击。 “惹怒了牛家,老夫无论如何也得给个交代事已至此,只能说老夫育女无德,此女在婚夜勾了汉子,几位壮士不明真相仗义出手,千错万错都是此女的错,需将她浸了猪笼!” 小孟伸出大拇指,高声道:“周伯英明!” 其余所有街坊邻居尽皆效仿。 “周伯英明!” “周伯英明!” “周伯英明!” 气氛炙热,完全不像是在处理一件天怒人怨的惨剧,反而像是一场病态狂欢,充满着旧式深宅大院里的深邃恐怖。 众人振臂高呼中,都懒得将周家大女儿从棉被里拖出来,直接卷成一团举起,看样子是今夜就要把事给办了。 吕秀才拎刀想要阻止,却被老刘硬生生按住。 “别人的家事你掺和作甚!她亲爹做的决定,你能保她一时还是能保她一世?亦或是你能带着她走南闯北?你是人不是神仙,管不了所有不平事!” 老刘的话,总是话糙理不糙,都是生活中领悟的金玉良言,活的最是通透。 眼下情况哪怕是官老爷来了都嫌惹得一身腥。 吕秀才紧咬牙关,内心天人交战着,他想了无数个可能性,最终还是无奈认同老刘没有错,而这更让他深感无力。 明明有保护他人的能力,却硬是要被各种世俗掣肘。 他想不懂新娘子到底有什么错,更像不通到底有什么利弊能去牺牲亲骨肉,甚至连死都要被贴上下贱名声。 “不对吧?” 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却掷地有声引来所有人的注意。 赵三元咬断针线,头也不抬的指了指周士敬。 “归根到底,是主动找放印子的是你,是你不还钱,是你讲排场是你打肿脸充胖子,是你在闺女最需要亲爹的时候没在身边,是你颠倒是非的泼脏水息事宁人,她真有错,千错万错也是因为有你这个亲爹,好像她没得选吧?” 周士敬哑口无言,好似想要反驳,却又无话可说,最后支支吾吾回答道:“守不住贞洁就该死,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拿规矩拿祖训压人随处可见,以孝顺为至高品德的国人还真驳斥不得。 可孝顺孝顺,是先孝后顺。 赵三元又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和铺盖卷,“你是指望个弱女子反杀几个壮汉?还是指望她自尽了事?蝼蚁尚且贪生,何况诸般悲剧根本怪不得她,凭啥要她用死来弥补你所犯下的过错?” 铺盖卷里新娘子抽泣的声音为之一顿。 下一刻,包括周士敬在内的南月村民表情都不复病态狂热,连外面的雨势好像都小了许多。 直到严松缓缓睁开双眼,一切又恢复如初,众人举着铺盖卷冲入雨帘之中。 惊雷接连炸响。 这个雨夜,还很漫长。 (本章完) 第329章 表里桃园 灵台稳固,是修行人最为看重的素质之一,对于修了出阳神的人更是如此,毕竟灵台不稳还出个屁的阳神。 康木昂灵台这方面不能说多牛逼,反正在石门一打二的时候愣是没被擤气轰成智障,还用出阳神釜底抽薪进行反杀。 然而这股子阴煞之气端的是汹涌霸道,冲得他灵台嗡嗡作响,其中夹杂了太多负面情绪。 不甘、悔恨、怨怼、冤屈等等,每一样单拿出来都如潮水扑打叶舟般。 简而言之,康木昂的灵台像是个垃圾桶,瞬间被阴煞之气夹杂着无数负面情绪冲击着。 人的脑子在眨眼间充斥着如此之多的情感,不疯也得傻,根本承受不了。 万幸康木昂的八字纯阳体撑住了灵台,没有被彻底淹没。 而就是这差之毫厘,让他有了喘息之机。 双手被制住动弹不得,那就用双脚。 先踏左脚踩丁字连踏三步,再以四十五度折角反方向踏去,如此反复成锯齿状。 抓着康木昂双腕的周士敬已被拖下土炕。 “东方碧霞林,耀圆焕晨华!” “流香凝三素,中有神王家!” “丹铃扬八威,握节徴万魔!” “下观无极乡,飞龙控绿罗!” “扫凶讨奸逆,天一耀金戈!” “肃清宵衢廓,六虚收云波!” “谨请无极飞天神王,普扫不详!” 封住康木昂的双手其实没啥大用,他浑身上下全是活儿。 直到踏出第十步,从他周身爆出如有实质般的青色气浪,隐有神钟仙鼎之声,狠狠荡开了周士敬。 召飞天神王罡! 重击之下,周士敬撞后瘫软落地。 康木昂顿感轻松,方才那种当垃圾桶的感觉真不想体会第二次。 可一看周士敬的状态又紧张起来。 这老登瘫软落地后软若无骨般趴在地上,两腿向前垂落,脚后跟怼到嘴上,双臂缩在腹下手肘却在下巴前,摆出个极其反人类的吊诡姿势。 虽不清楚在周府内还有个周士敬,孰真孰假更是不知,但面前这个,康木昂知道绝对不是人。 方才因为感受到晒天针对邪祟的威胁才被迫出手,不然还在演着戏。 如果周士敬有问题,那周家其他人是否有问题?严家呢?三元他们是不是进了被扎好的口袋?这一切是机缘巧合还是从始至终都在被针对? 心念急转之间,康木昂手头上可没停着。 数枚五帝钱以多个角度飞向周士敬,习惯性先手不上杀招,能留一线就留一线。 只可惜对方没有类似的想法,既然暴露,出手好像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周士敬旁边的墙壁地面开始斑驳腐败,并如蛛网般快速向四周蔓延。 康木昂明白,在被阴煞之气冲击灵台时候就明白,眼前的周士敬几乎等同于个负面的集合体,相当棘手。 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条件才滋生出这么个鬼东西,他宁愿去对上几个绿铜僵尸。 斑驳腐败蔓延至康木昂脚下时,所触碰到的鞋底全部化为齑粉,腐臭味道极其刺鼻。 眼看着要蔓延到师父睡觉的地方,康木昂立刻做出应对。 他单膝跪地,甘露碗倒叩在地,活盘在上,以左手中指指尖血涂抹贪一坎、巨二蒙、禄三讼、文四鼎。 “起!” 以土炕为分界,一边是斑驳腐化,而另一边翻滚出条条藤蔓,双方互相倾轧俱不相让。 趁着间隙,康木昂双手结诀,已祭出玄武符准备控场,在喝令真言的刹那也欺身向前,右手紧握的拳头中雷符湮灭,隐有电弧鸣闪。 折腾我行,影响我师父可不行。 一想到这里,康木昂终于下了重手,刚掌握没多久的五雷掌都特么甩出来了。 但! 自信一击并无效果。 五雷掌练拉了? 不对! 康木昂立刻抬眼看去。 击中的只是残影,周士敬毫无预兆倒悬在房梁上,根本没有看到是怎么上去的。 问题出在玄武符上,没有镇住他。 可即便如此也不对啊,空间就这么大,还有玄武符镇不住的邪祟?难道是不小心蹭掉了符箓上的朱砂? 周士敬的两个后脚跟顶开上牙膛,有团团柳絮状的黑东西被接连吐出,半空中隐约化为一个个表情怒怨的鬼脸。 无奈下,康木昂只能抽出桃木剑将其一一挑飞,可僵持下去总不是办法,得找到周士敬的弱点。 在上下谁也奈何不得谁的关口,莫闻山的鼾声渐小,取而代之的是骂骂咧咧。 “傻小子,这老不死的之前都告诉了你弱点,忘了?再他娘的折腾老子都醒酒了。” 康木昂硬是抽空回头挤出个尴尬笑脸。 师父,对方真的很难办啊,整个南月村都不对劲,更何况里边的邪祟了。 弱点? 怕晒天针我知道,可它不知掉哪去了,黑灯瞎火的去哪找啊。 莫闻山抻着懒腰,哪里不清楚好徒儿在想啥?直接点出关键。 “他是怕晒天针,却更怕你的针法,今儿个为师再教你一招,祝由禁科召神咒,以指为针先封鬼宫再封鬼信,最后封鬼臣,咒言我说一句你跟一句啊,咒言是啥来着等我抽袋烟想想。” 说抽就抽,老爷子还真坐在窗沿下慢悠悠点起烟袋锅,对房梁上那骇人邪祟浑不在意。 这可苦了康木昂,因为要以指为针,就必须要腾出一只手来随时准备好,所以只能用一只手来招架周士敬,手腕越来越酸越来越沉,竟是找到小时候苦练剑法的感觉。 “天宗真火,发降成行” 咒言来的毫无预兆,康木昂急得都快哭了,心想师父您好歹问句你准备好了嘛行不? 腹诽归腹诽,咒言是一个字都不敢拉,康木昂飞掠而上,剑指直刺周士敬的鬼宫穴。 “书禁应化,大敕息尊” “天地既判,五雷初分” “三元悠列,内循五脏”“人有狂痫,先魄后魂” “急急如太上玄清慈悲敕.” 康木昂一字不落,剑指也按顺序连点在周士敬的鬼、鬼信、鬼臣穴处。 可还是无效果。 因为贴的太近几乎脸贴脸,康木昂差点被喷个正着,得亏腰马合一闪的快。 “师父!不管用啊!” 莫闻山吐了口烟圈,咧嘴笑道:“管用就怪了,真以为禁科简单呐?最后的关键都在这。” 说罢,老爷子叼着老烟枪,剑指在左手掌上凌空虚划,接连出现三个怪异字体,飘忽不定。 党字头+口+食+龙。 党字头+口+食+栝。 党字头+口+食+垢。 随即挥动老烟枪,三个怪字突然凝塑成倒刺金箭激射向周士敬,分别轰在那三处穴窍。 疗效相当显着! 周士敬的身体就像被烈火焚烧的蜡烛在快速融化,无论他怎么挣扎都难以维持身形,最终印在了房梁上,形成一块黑色印记。 “呼” 康木昂总算松了口气。 这场对决虽然时间不长,但相当凶险,如果没有师父出手,恐怕要折腾好久才能拿下。 师父就是师父啊,简直是秋风扫落叶般写意轻松。 “那几个臭小子去了周家吧?被好心收留又吃了席,人家有了事,心里过意不去了?” 一听这个,康木昂才想起来老弟他们被周士敬忽悠走了,明显是坑啊,得赶紧去帮忙才行。 莫闻山微微侧头,没有阻止徒弟去开房门。 没有印象当中的大雨磅礴,也没有杂草丛生的小院。 门外是无法言明的扭曲世界。 残月、星辰、云朵、房屋、树木、花草、石板、泥土,甚至包括人,一切的一切都毫无逻辑道理可言,主打一个乱字,而且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揉碎重组再揉碎,往复循环。 而身处的这间屋子,就像翻涌黑潮中的小小孤岛,无路可走,无路可逃。 康木昂扶了扶眼镜框,知晓世上绝无可能会有这样诡异空间,哪怕此间大风水再乱也不可能。 但所知所见又绝非幻术这么简单,硬要说的话,这里是之前周士敬散发出的阴煞之气与负面情绪的无限放大。 多年前有所耳闻,只是听过没见过。 “师父,如果我没猜错,这里是红白撞煞的夹缝中吧?” 莫闻山微微颔首,语气也略有感叹,“红白撞煞局本就罕见,能化到这个份儿上的更是百年都难出一个,只要被捂在这,即便是我也根本找不到破局阵眼。” 老话说剪不断,理还乱。 破局关键在于理顺,而这煞局夹缝中乱到极致,而且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完全没办法下手倒是其一,如潮水袭来的各种负面情绪更为致命,就像是有无数双手在蹂躏撕扯着情感神经,哪怕康木昂尽可能的屏息凝神,曾经的遗憾与怨怼依然被无限放大,堪称黑化温床。 “看来归根结底还是在南月村外的红白二煞,可师父,我想不通这局是阴差阳错,还是专门给我们设的?” 门外呜咽贯耳,变化万千。 门内波澜不惊,安如止水。 之前康木昂便隐约猜到,师父一直没有出手,定是另有深意,他不相信师父看不出里边的门道,可自愿入这煞局夹缝,总不会是老糊涂了。 莫闻山侧耳轻笑,指了指门外翻涌黑潮。 “徒儿,你听,外面满是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贪嗔痴、失荣乐的声音。” “世上既然有如你般心境坚韧,几不受外物所累的人,就有随欲悖狂,甘为痴缠做马牛的人。” “此间惑天乱地也好,其它尘缘黑白也罢,起因无不是个小小念头,修行修行,都说修的是念头通达,笑他人五蕴痴缠,却忘了生而为人,怎避得了滚滚红尘?” “这命运啊就像风中落叶,摇摆不定,又像爱人的心,口是心非,哪怕道行再高,多次尝试后终究触碰到了彼岸,内心中又难免犹疑,想这究竟是我想要的么?舍弃换来的苦苦追寻的到底是对是错?曾经斩断的东西一定是糟粕?” 即便听着跟破局好像没太大关系,但康木昂微微闭上双眼感悟着教诲,知道师父每次一反常态所述都至关重要。 论心境通达,康木昂的确稳压赵三元,很快将一切碎片串联起来。 莫闻山与徒弟肩并肩站着,身形有些佝偻,下盘早不似壮年般稳如泰山,落地生根。 “南月村混乱的大风水,是二煞经营后的结果,所现的恶也好善也罢,都是执念放不下,就像世外的桃源,一次又一次轮回着,我们只是刚好到来,也注定有此一遭。” “而此间煞局夹缝中,那翻滚的只是情欲贪嗔?不尽然,你所见到的都是南月村民相互倾轧烹烧的人心,徒儿,伱说人心要是烧没了,修好这世外桃源又有什么用呢?恶因邪念早已种下,回不了头咯。” 康木昂无声叹息。 南月村所有村民恐怕早凶多吉少,只是这红白二煞太厉害,竟硬生生化出一方小天地,真真假假,难辨难断。 又裹挟了村民们生前死后被无限放大的负面情绪,想要理顺逃离,简直难如登天。 看来是没有余力去支援兄弟们了。 莫闻山忽的吹了声口哨,随即拍了拍徒儿的后背,“你和三元能断他人吉凶,能互为倚靠,甚至比自己更了解彼此,更交到了值得性命相托的挚友,可为师要说,等事到了裉节上,你勿要斩尽杀绝,三元切莫心慈手软。” 这番话让康木昂大为不解。 心想师父您老是不是说反了啊? 可还没等细想,在翻涌的黑潮中竟冲出一物。 “呃啊~” 正是那头进村就梆硬挺尸的大青驴,摇头晃脑间踏过黑潮来到门口,脖上啷当的八卦镜随着频率摆动着。 莫闻山笑呵呵捋着青驴颈毛,“还别说,那臭小子挑牲口的眼光着实不错,好根器,说不定以后能修个四五六出来。” 说罢,手指轻挑,那块龟裂无数裂纹的八卦镜浮于半空,雍瑞十二龙咒文光芒盛放,在这诡异空间中竟化为十二条飞龙,将乱之又乱的局面逐渐理顺,条理自明。 “天地不全,万物皆缺,二煞再厉害终究不是圆满,这块八卦镜吸了弥漫在南月村中的怨怼与地力,虽破不掉二煞做出的局,但在这夹缝中却能窥出根源,找到了根源,你我便会回到外面的雨夜,行了你自己捋吧,我老了看不得些凄凄惨惨,补个囫囵觉去咯。” 康木昂暗暗乍舌,师父果然从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难道被拽进二煞夹缝中也在他老人家的预料之中? 容不得多想,有些感情不需要铺垫,就是蓦然的突然宣泄与崩溃。 雍瑞十二龙将一切理顺后,康木昂从门内看到的景象,是守寡花烛夜,新婚浸猪笼,看到最后的悲剧。 而越是往前,眼眶越红。 这段悲剧的伊始,比预想当中更早,更复杂. (本章完) 第330章 喝山龙 世道乱,赵三元明白。 人命贱,赵三元也明白。 一路走来,凤毛麟角的光鲜亮丽过于耀眼,容易让人忽视光鲜之下是何其之多的凄苦悲凉。 易子而食的场面也不是没遇到过,饥饿到了极致,人是会疯的,为何易子?还不是过不去心里那关,换着吃罢了。 可赵三元不明白,周士敬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当真在权衡之下宁愿牺牲掉亲生骨肉,甚至颠倒黑白泼上永远洗不净的脏水? 看着逢遭大难的新娘子被带走,赵三元罕见的没有阻止。 怎么做? 阻止了又如何? 我护不了她一辈子。 我也不可能留在南月村度过余生。 出手后再离开,她的下场会更加悲惨。 除非将周士敬杀了! 杀? 新娘子又当如何自处? 她能否接受这样的结果? 身为姑爷的严松能否接受? 无论怎么说,严松的滴水恩也不该以仇怨相报。 赵三元内心挣扎的同时,倒是让时刻准备的老刘精神紧绷,心想老弟你咋还不动手?我词儿都想好怎么劝你了。 砰—— 一拳猛击在木柱上,吕秀才浑然感受不到疼痛般,脸色相当难看,他不知道该如何挽回,无处下力。 厢房内仅剩他们三人,重伤的严松也被村民带走,除了雷电风雨,唯有不知是谁的叹息声。 老刘走出房门,任由风雨拍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些许,他心中的滋味绝不比三元和秀才好受。 快意恩仇自是痛快,路遇不平仗剑拔刀自是痛快,可身为老大哥,本事就算不如,至少世故经验够多,真跟着一起上头,且不说是否犯了南月村众怒,所引发的连锁后果难以估计,这个因,不能让兄弟种下,哪怕被视作没根没血性的怂货。 “要不,咱们去找牛老鳖盘盘道?他如果愿意息事宁人,会不会有转机?” 老刘自己都不知道咋说出的这番话,反应过来后恨不得给自己俩大逼兜。 特么的不没事找事么? 果不其然,赵三元和吕秀才眼神绿油油冒着光。 对啊! 他周士敬不就是怕牛家算后账么? 找牛老鳖啊! 说破大天都是他家下人惹的祸事,道理能讲得通固然好,讲不通,小生我也略通拳脚,给军阀种大烟的恶绅,能他妈是啥好人?有的是办法让他不敢算后账。 剩下的便是严松的态度,而这也不用管,实打实人两口子的事。 柳暗花明后说干就干,赵三元和吕秀才分别架着他们刘哥一只胳膊往外跑。 双脚离地了,情商就占领高地了,内心不再被绝对的理智填满,老刘明白或许这样真的是最优选,那便干吧。 来得及!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他娘的真有两全法谁愿意看这人间惨剧? 三人出了老周家,雨势越来越大,只能依稀辨别出牛府方向,吕秀才身上的血渍混杂着雨水滑落着。 “关内关外真不一样,中原的雨能下这么大?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赵三元抹了把脸上雨水,更多的是心理安慰,自是不敢想象这雨水或许都是亦幻亦假。 “说实在话我也没遇见过,这哪是下雨?简直是龙王泼水,我——” 吕秀才脚步顿止,伸出手掌侧耳倾听着,赵三元和老刘不明所以,但看前者脸色就知道不对劲。 “咋了?” “有人。” “谁?” “很多!” 说话间,如此之大的雨势中,竟然起了大雾,怪之又怪。 三人的影子在水坑中被拉得老长,又被雨点打散,显得光怪陆离。 白! 一个又一个披麻戴孝,手握灵幡的人好似无中生有,从各个方向显现。 不止灵幡,还有镐把铁锹,锄头镰刀 每个人深深垂着头颅,摆着诡异步法向三人靠近,其中就有昨夜赵三元看到的那些个村民。 “老刘,昨夜咱们搜寻的方向就是奔牛家去的吧?看来是有人不想让咱们靠近,呵,老子偏要去瞅瞅牛家到底是个啥光景!” 昨夜刚离开严府时并无异状,想必是靠近了牛家才会引来阻挡。 老刘点了点头,“千万别被团团围住,一旦偏了方向,恐怕咱们想回来就难了,还有尽量别下死手,若这些人只是被邪祟占窍,那可都是无辜人。” 心是好心,可围上来的村民少说四五百,打一户五人,整个南月村能有一百户? 疑点越来越多,只是没有时间考虑,村民密密麻麻蜂拥而来。 赵三元踏前一步,即使大雨倾盆,也不影响甩出的漫天黄符飞舞燃烧。 哗啦啦—— 星六太落土! 地面泥水翻涌搅动,冲散在最前排的村民。 可这些人浑然不觉疼痛,哪怕踩踏中断了胳膊腿,依旧狂癫冲锋,更有甚者身体关节扭曲,与昨夜赵三元碰到的一模一样,如蜘蛛成了精般。 且不说几百对拳脚,单单被几百个农具铁器招呼上,后果都不言而喻。 吕秀才屏息凝神,默默咏诵咒言,双手结诀强开萨埵莲华大阵。 翻涌的泥水化为朵朵黑色莲花苞,根茎纠缠在村民脚踝,可一上手吕秀才的脸色变了又变。 “别留手!他们都不是人!” 不是人? 赵三元和刘芒泛对视一眼,感受到彼此眼中的惊骇。 如果不是人早该察觉到才对,然而在南月村两天以来,虽说人人不对劲,但根本没有脱离‘人’的范畴。 心中千万种疑惑,两人依旧选择相信兄弟的判断。 既然不是人,那他妈还留个屁的手! 赵三元拔出腰后雁翎刀,刘芒泛也抄出两根四棱天蓬尺,消耗战打不起,必须杀出一条路来。 长刀在雨水中轻轻搅动,老刘甩出的符箓被刀风卷入,随着长刀一引,飙然射去,带倒下四五个村民。 那是老刘的看家符箓之一,翊灵昭武温元帅符,为东岳十大太保,民间香火旺盛,专破左道旁门。 老刘他自己两根天蓬尺舞的上下翻飞,短时间内倒是无人近身,却未看到村民打出的灵幡中飞出影影绰绰,霎时间阴风刺骨,直往老刘七窍里钻。 噗噗—— 几声轻响。 吕秀才手持降魔锥搅碎那影影绰绰,连掐数诀再结大莲花印(十指朝天,掌根及小指第一节外沿相抵)看似轻轻一托,却轰烂老刘身前几个村民手中的灵幡。 或许是经历种种,许多情绪压抑了太久,此刻有发泄途径,下手都比寻常多用半分力,在几百人的包围下竟然没被瞬间吞噬。 除了艺高人胆大外,配合无间更为重要。 三人边斗边走,每当要被多人合围时必会闪躲开去,短短时间内挪了几十步。 突然! 一阵听不出男女的哭声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声音不大,却又好似近在咫尺。 没有声嘶力竭,可哭声就像一把又一把锉刀,狠狠往兄弟三人的脑仁中锉去。 剧痛下神经麻木,身体也为之一顿。 哭? 这是在勾兄弟三人的魂儿! 然而村民们非但不受影响,行动速度更加迅敏,三人好不容易闪到相对空旷的地带,眨眼间又被包围其中。躲得了镰刀,躲不过镐把,数量实在太多。 三人互相掩护中都结结实实替彼此挨了不少。 “老刘!带没带唢呐!” “落严家了!” 想破对面的哭丧叫魂儿,老刘的唢呐最为管用,可谁也没料到会碰到这种局面。 没办法,只能硬抗。 赵三元右脚跺地,捆仙绳从袖口中窜出。 铜铃清脆作响倒能缓解一二,紧接着诵持净心神咒,总算能恢复往常五六分的行动能力。 其余二人也各显本事,清静经,般若心经是一刻不敢停。 而为了清出一条路,赵三元催动捆仙绳一马当先。 很快他便遇到了个硬茬子。 眼前村民长得虎背熊腰,孝服外裸露的全是腱子肉,手持柄大石锤,被砸一下不死也得残,更邪乎的是他身轻如燕,飞扑中竟一跃出一丈多远。 赵三元冷眼直视,冷冽如他手中的古刀光寒。 直到那壮硕村民近在咫尺,赵三元以烨火诀掐住一张赤符抹过刀身。 炙热红炎! 包括那柄石锤在内,那村民被拦腰斩断。 “朝天五岳!镇定乾坤!” “敢有不从!令斩汝魂!” 数枚以金元宝加工成的纸鸯撞在还想挣扎的村民两肩,将其死死镇在水坑之中。 补刀的是老刘,术法出自太上三洞神咒的一节。 “勅!” 那村民双臂齐肩而断,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包括之前被兄弟三人放倒的村民,哪怕被千刀万剐后只是化为几缕青烟飘向远方,这也是村民数量丝毫不减少的原因,恐怕又在后方重新汇聚。 如此术法,赵三元绝不相信其真正存在。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算所见所感不是幻术也绝非真实,也就是说,现在杀再多都是无用功。 与此同时那哭丧叫魂仍旧不间断从四面八方传来,压力越来越大,哭的兄弟三人精神愈发恍惚,若非练过,早就抱着脑袋在地上哀嚎打滚。 “看到牛——” 吕秀才的话刚刚开口,他好不容易看到的牛府外墙逐渐消失在雨幕当中。 “日他娘的!” 不怪风度翩翩的秀才宁可断了般若心经也要爆出口,就这变化,谁看谁骂娘。 重重包围中耗费了极大力气才堪堪瞧见目的地,想在这混乱的大风水中重新找到牛符何其之难? “老刘!你山龙能抓多厚!?” “要多厚有多厚!!!” “抓山龙!狗日的不是哭丧么?有丧就有死!有死就有穴!” 山龙,行里称为山龙点穴法,往往落穴于旷野,这种真穴很多没有龙虎砂夹抱,如果是看重外砂的地师,就不知道穴眼锁在哪,所以赵三元才会问老刘抓山龙的本事强不强。 别的不敢说,白事这方面,老刘手拿把掐。 他立刻抹了把脸上雨水,拿出罗盘仔细辨位。 所谓点穴,必先落脉,而真脉有两种,连厨与飞脉,前者想多容易识别,后者难度成倍提高,更何况是此间混乱的大风水局中,难度堪比针眼穿出十八朵牡丹花。 再说细致些,飞脉真龙起伏跌顿,如草蛇灰线般,必须要见真石,应了葬经那句乱石底下藏真穴。如无石头作骨,只有浮土泥沙,那多为人造的假穴,老摸金的都明白。 至于脉气、起顶等等就更深了,暂且不表。 老刘微微侧身,看向与消失牛府截然相反的方向后忽然爆喝,这一嗓子都喊岔音了。 喝山龙! 在大概辨别出真脉方向后,需要以特殊音节,中气十足的连喝三声,以辨某种回音来更加精准的判断方位。 “命破土卯申!坐煞壬戌丑——” “说特么人话!” “往西南走!是不是牛府不知道!反正最大的山龙穴眼就在那!” 有了确切方向,赵三元丝毫不敢犹豫,行炁吐纳,右手剑指连冲数道三皇剑,硬生生在包围圈破开个缺口,无限压榨潜力,放在以往别说连发,每次都不能保证成功,能不行岔了炁都算烧高香。 赵三元和吕秀才一前一后,护着老刘往西南冲。 即使在雨幕中周围环境又开始变化万千,三人盯死了方向绝不回头。 白光乍现! 三人身前的水坑中毫无预兆翻起三口纸棺! 无论是谁,半只脚都已踏入纸棺! 端的是步步杀机! 电光火石之间,百八十香根似暴雨梨花。 被护着的老刘当然不是拖油瓶。 昨夜已经吃了这个亏,还能吃第二回? 三口纸棺千疮百孔,可即便如此,撞上去时也如同撞在硬木板上,极其坚硬。 又奔出十几步,牛府的院墙逐渐与一排土房重合,渐渐占据。 而此时此刻兄弟三人都没有余力开口说话,持咒抵挡叫魂哭丧已是竭尽全力,脑浆子都快被哭沸了。 老刘的嗓子好似个破风箱,吕秀才嘴唇干裂见血,喉咙旁根根血管经络凸起,赵三元也没好到哪去,诵经沙哑,只觉得嗓子被砂布磨了千八百次。 “上——” 艰难凸出一个字,赵三元托着老刘上墙头。 这节骨眼上没有矫情,先翻上去的老刘赶忙抓住吕秀才的手。 与此同时村民们也冲杀而至,一时间刀光剑影,赵三元再是左劈右砍也杯水车薪。 危急关头,捆仙绳拴住赵三元的手腕,老刘和秀才也来不及生拉硬拽,一起仅仅握着捆仙绳直接跳下院墙内部。 火花四溅! 赵三元原本站立的地方被十几把镰刀铁锹劈砍。 躲过了这波致命攻击,却还是被院墙撞个七荤八素,不过至少性命无虞。 诡异的是,等兄弟三人全部落在牛家大院内部时,那疯狂折磨人神经的哭丧叫魂声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而三人没有余力去考虑原因,皆被眼前所见震在当场。 (本章完) 第328章 病态狂欢 暴雨如注,仿佛天河决堤,倾盆而下。 夜空中乌云翻滚,如同一座座沉重的黑山压顶,粗大的雨柱密集地砸落,在大地上溅起无数水花。 狂风呼啸,树枝在风雨中剧烈地摆动,随时都会被折断,这场暴雨中的世界,一片混沌。 老迈的周士敬浑身被雨水浸透,如风中残烛止不住的发抖,而眼中却急迫似火,顺着满是沟壑的脸颊流下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开门的吕秀才微微吃惊,着实没想到来人是周老爷子,心想这大喜的日子就算天公不作美,也该跟关系好的街坊邻居推杯换盏吧?怎的大半夜跑来亲家这里找几个外来人? 难道是哪个兄弟偷摸把人肘子给搂走被发现了?那也不至于连夜追上门来啊. “周老,您——” 吕秀才话音未落,周士敬虚脱的向前倾倒,前者眼疾手快搀扶住他,搭上手的刹那便心里咯噔一下。 入手冰凉! 这是在雨夜中跑了多长时间? “救救人” 周士敬死死拽着吕秀才的衣袖,几乎一字一字从嘴里硬咬出来,眼中布满着狰狞血丝。 此时康木昂用干巾帮周士敬擦着身子,赵三元和老刘默契的站在房门内侧警惕看向院外,以为南月村闹了匪。 “周老您且放宽心,至少在我们这您是安全的。”吕秀才想扶着周士敬扶到土炕上,却被他按住了手腕。 “不、不是我是我闺女” 勉强挤出一句话后,周士敬彻底昏死过去。 惊雷划破夜空。 刹那间照亮了周士敬不停打着摆子的老迈身体,也照亮了毛驴脖子下的八卦镜,龟裂缝隙逐渐发黑。 唰—— 雁翎刀出鞘未半,雪亮刀锋映照着赵胡缨的坚毅眉宇,随即收刀入鞘大踏步向外走去。 “老刘,秀才,抄家伙。” “好。” 吕秀才自不必多说,有时候狠起来绝不逊于赵三元,而向来比较瓜怂的刘芒泛也丝毫没废话,紧跟着赵三元走进雨幕当中。 吃了人家的席,总不能吃到狗肚子里去。 即使夜晚的南月村处处危机,还有数之不尽的谜团尚未解开,而且有恩情的严松还在周府,再是千难万险,这趟都必须得走。 独独留下老康不单是为了照顾醉酒的老爷子,更是提防有人偷家,至始至终,赵三元都没有尽信周士敬说的话,毕竟在这里除了师父和兄弟,他谁也不会尽信。 真若有个什么意外,留下最强最稳重的老康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师父? 啥事都让师父操心,还要徒弟作甚。 老康将周士敬抬到土炕上后,轻轻合掩木门。 门外狂风肆虐,似一群凶猛的野兽咆哮,烛火微微摇曳着,光亮忽明忽暗。 他端坐在炕沿前拿出针包,想着为周士敬调理调理身体,别因为这场大雨落下病根。 老康的心永远是好心,可结果不一定都是好结果。 为了尽快给周士敬去湿气,他选择了阳气极足的晒天针来下针,行的是鬼门十三针配合火针三通法。 自从在药王谷那位看殿老婆婆手里得了秘传后,康木昂的针法更加精进,无论是人是鬼,用过都说好,他保准几针下去,周士敬身体里的阴湿邪气都会被中和掉。 下针刹那。 老康手腕好似被铁钳紧紧掐住,难动分毫。 一股冷入骨髓的煞气顺着手腕经脉直窜到浑身各处大窍。 晒天针坠地。 严府仪门前。 兄弟三人跨过有些腐朽的门槛,即使打着油纸伞也杯水车薪,衣裤大半被雨水浸透。 “周家到严家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可看周老爷子的状态,怕不是在雨中跑了好久,而且找人帮忙也应该就近找吧?” 吕秀才的疑问不无道理。 唯一能解释的是,周士敬从自家一路寻来,直到进入严家前,沿途乡亲邻里没有任何人愿意出手相帮。 可这样一来又有悖论,南月村民们所表现出来的无不是相亲相爱,怎么可能连一个人都没有站出来? 赵三元轻声道:“要么咱们所瞧见的都是假象,要么周士敬在撒谎,总之无论如何都要做好准备,我担心这一路不好走。” 一旁的老刘深以为然,昨夜种种还历历在目,是真他娘的邪乎,茫茫多披麻戴孝的村民择人而噬,白天黑夜仿佛表里两世界。 “对了三元,你家老仙儿还没回应么?我这边是一点都没有。” “唉”赵三元同样满脸无奈,倘若仅仅是自家老仙儿没反应就罢了,毕竟这是在关内,以前也有联系不上的时候。 可连带着老刘也是如此的话,明显是出了事,弟子落难找仙家没毛病,反过来就不一样了,弟子根本帮不上忙,两眼一抹黑只能干等着。 “三元。” “嗯?” “没了.” “啥没了?” “严家没了.” 赵三元猛然回头看去,脸色急变。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严府凭空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而是变换成普普通通的土墙,后面不知是哪户人家。 感受到赵三元的眼神后,老刘和秀才都连连摇头,意思是这绝非幻术。 “先去周府。” 无论发生何事,他倒不担心师父和老康的安危,在赵三元心中能斗过师父的人根本不存在。 一路上谨小慎微,来到周府时,大门上的喜字早已被狂风撕碎,红灯笼落被刮落在泥水中。 老刘把着大门以防不测,赵三元和秀才并肩向内院赶去,还没到地方就听见凄厉的哭声和狞笑。 从声音上不难判断,其中之一正是白天吃席时候有过冲突的牛四。 兄弟二人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挑人洞房花烛夜欺上门来? 砰—— 一脚踹开厢房木门。 先看到满脸鲜血的严松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红烛落地被踩碎,大红嫁衣的碎片一直延伸到床边,频繁拱起的被子盖不住所有人,几个糙汉的大半截身体裸露出来。 这般场面无需多言,也知道正在发生着什么。 利刃出鞘! 怒目金刚!吕秀才的动作更快,他抽出赵三元的雁翎直奔牙床,除了小鬼子,他生平最恨欺辱女人的腌臜。 看其杀气腾腾的样子,显然是要把这帮狗日的全剁了。 奈何。 一把土炮顶在吕秀才的脑门,能清晰闻到枪口中传来的火药味。 牛四光着膀子冷笑不已。 “我当是哪路英雄,这不白天吃席的几位嘛?怎的没吃饱?也想着天儿黑了来吃新娘子?” 不过是地方豪绅家的狗腿子,竟然也能配枪,简直匪夷所思,即使是自制的土枪,那牛家的能耐比想象当中还要大。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老周头总拖着不还,我们总得收点利息吧?看你们几个不像是普通跑江湖的,我也不愿多惹是非,要不各走各的路?” 话说的还算客气,然而硕大枪口丝毫没有离开吕秀才的皮肤,敬酒罚酒,任君挑选。 吕秀才以往跟不少马匪打过交道,也见识过不少土枪,这东西虽然射程近,稳定性极差,但近距离被轰一枪可比挨普通枪子要厉害得多。 “去你妈的!” 怒骂便是回答,吕秀才歪头,提刀猛刺而去。 牛四当然不含糊,立刻调准枪口。 电光火石之间,一物爆射而至,隐约能看到木杆上的印花。 吕秀才歪头并非是为了躲子弹,他自问也快不过子弹,而是为了给三元出手的空间。 老秤杆没入枪口,从撞针处飞出,本就稳定性奇差的土枪瞬间崩解。 去势不歇,小半截秤杆扎进牛四的脖子,还有吕秀才狠狠捅去的古刀。 鲜血点点飞溅在破烂的喜被上,棉团好似染上朵朵妖艳小花。 赵三元放下手臂收回眼神,无需去看就知道秀才他肯定会下死手,其余几个杂碎都得死。 倒是严松的情况不容乐观,后脑凹陷了一块,显然是受到钝器猛击,红的白的止不住的往外流。 大喜的日子逢遭大难,甭说是街坊邻里了,记得周家内有个小女儿和临时雇来帮忙的小厮,还有些醉酒留宿的客人,愣是没有一个站出来。 “我医术稀松平常,能不能保住你,只能听天由命了。” 周府大门处,老刘在风雨中瑟瑟发抖,心想着早知道就该弄几件蓑衣,打个屁的雨伞啊,现在裤裆里都湿漉漉的。 相比之下他更担心里边的情况,还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祈祷两位老弟可悠着点,别把事情闹的太大,强龙不压地头蛇,差不多就行了。 正嘀咕的时候,就见小孟领着一大帮人赶来,几乎人人拿着镐把铁锹等家伙什,其中还有周士敬。 老刘惊得汗毛倒竖,毕竟晚上碰见这么多南月村民,难免会联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但他们路过老刘身边时候也不说话,径直往厢房冲去,表面上看还算正常, 生怕有变,老刘紧忙跟上往厢房赶,还没等到地方便闻到刺鼻血腥味,浓郁的连瓢泼大雨都冲不散。 屋内横七竖八着几具还热乎的尸体,有的断气有的还没,共同点是身上少说有四五个血窟窿,新娘子紧紧抓着破被缩在角落抽泣,看不清面容,却能看出她身上不着片缕,伤痕遍布。 新郎官满脸是血倒在赵三元的膝上,后者正扶着他脑袋做针线活。 吕秀才拎着还在滴血的古刀好似想劝劝嫂夫人,可他自己跟个血葫芦似的,看着就瘆人。 这般场面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老刘扫视几圈后,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心里气愤归气愤,但最好不能是外人来下死手,奈何木已成舟。 然而周士敬的表情出奇冷静,老刘发现他看向大闺女的眼神有着难以言明的厌恶。 要坏! 这老登怕是起了歪心思。 再说你淋了大雨就不能在严家好好躺着?老康咋没给他看住呢。 “家门不幸.” 周士敬颤抖着开口,好似受到了巨大打击。 “惹怒了牛家,老夫无论如何也得给个交代事已至此,只能说老夫育女无德,此女在婚夜勾了汉子,几位壮士不明真相仗义出手,千错万错都是此女的错,需将她浸了猪笼!” 小孟伸出大拇指,高声道:“周伯英明!” 其余所有街坊邻居尽皆效仿。 “周伯英明!” “周伯英明!” “周伯英明!” 气氛炙热,完全不像是在处理一件天怒人怨的惨剧,反而像是一场病态狂欢,充满着旧式深宅大院里的深邃恐怖。 众人振臂高呼中,都懒得将周家大女儿从棉被里拖出来,直接卷成一团举起,看样子是今夜就要把事给办了。 吕秀才拎刀想要阻止,却被老刘硬生生按住。 “别人的家事你掺和作甚!她亲爹做的决定,你能保她一时还是能保她一世?亦或是你能带着她走南闯北?你是人不是神仙,管不了所有不平事!” 老刘的话,总是话糙理不糙,都是生活中领悟的金玉良言,活的最是通透。 眼下情况哪怕是官老爷来了都嫌惹得一身腥。 吕秀才紧咬牙关,内心天人交战着,他想了无数个可能性,最终还是无奈认同老刘没有错,而这更让他深感无力。 明明有保护他人的能力,却硬是要被各种世俗掣肘。 他想不懂新娘子到底有什么错,更像不通到底有什么利弊能去牺牲亲骨肉,甚至连死都要被贴上下贱名声。 “不对吧?” 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却掷地有声引来所有人的注意。 赵三元咬断针线,头也不抬的指了指周士敬。 “归根到底,是主动找放印子的是你,是你不还钱,是你讲排场是你打肿脸充胖子,是你在闺女最需要亲爹的时候没在身边,是你颠倒是非的泼脏水息事宁人,她真有错,千错万错也是因为有你这个亲爹,好像她没得选吧?” 周士敬哑口无言,好似想要反驳,却又无话可说,最后支支吾吾回答道:“守不住贞洁就该死,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拿规矩拿祖训压人随处可见,以孝顺为至高品德的国人还真驳斥不得。 可孝顺孝顺,是先孝后顺。 赵三元又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和铺盖卷,“你是指望个弱女子反杀几个壮汉?还是指望她自尽了事?蝼蚁尚且贪生,何况诸般悲剧根本怪不得她,凭啥要她用死来弥补你所犯下的过错?” 铺盖卷里新娘子抽泣的声音为之一顿。 下一刻,包括周士敬在内的南月村民表情都不复病态狂热,连外面的雨势好像都小了许多。 直到严松缓缓睁开双眼,一切又恢复如初,众人举着铺盖卷冲入雨帘之中。 惊雷接连炸响。 这个雨夜,还很漫长。 (本章完) 第329章 表里桃园 灵台稳固,是修行人最为看重的素质之一,对于修了出阳神的人更是如此,毕竟灵台不稳还出个屁的阳神。 康木昂灵台这方面不能说多牛逼,反正在石门一打二的时候愣是没被擤气轰成智障,还用出阳神釜底抽薪进行反杀。 然而这股子阴煞之气端的是汹涌霸道,冲得他灵台嗡嗡作响,其中夹杂了太多负面情绪。 不甘、悔恨、怨怼、冤屈等等,每一样单拿出来都如潮水扑打叶舟般。 简而言之,康木昂的灵台像是个垃圾桶,瞬间被阴煞之气夹杂着无数负面情绪冲击着。 人的脑子在眨眼间充斥着如此之多的情感,不疯也得傻,根本承受不了。 万幸康木昂的八字纯阳体撑住了灵台,没有被彻底淹没。 而就是这差之毫厘,让他有了喘息之机。 双手被制住动弹不得,那就用双脚。 先踏左脚踩丁字连踏三步,再以四十五度折角反方向踏去,如此反复成锯齿状。 抓着康木昂双腕的周士敬已被拖下土炕。 “东方碧霞林,耀圆焕晨华!” “流香凝三素,中有神王家!” “丹铃扬八威,握节徴万魔!” “下观无极乡,飞龙控绿罗!” “扫凶讨奸逆,天一耀金戈!” “肃清宵衢廓,六虚收云波!” “谨请无极飞天神王,普扫不详!” 封住康木昂的双手其实没啥大用,他浑身上下全是活儿。 直到踏出第十步,从他周身爆出如有实质般的青色气浪,隐有神钟仙鼎之声,狠狠荡开了周士敬。 召飞天神王罡! 重击之下,周士敬撞后瘫软落地。 康木昂顿感轻松,方才那种当垃圾桶的感觉真不想体会第二次。 可一看周士敬的状态又紧张起来。 这老登瘫软落地后软若无骨般趴在地上,两腿向前垂落,脚后跟怼到嘴上,双臂缩在腹下手肘却在下巴前,摆出个极其反人类的吊诡姿势。 虽不清楚在周府内还有个周士敬,孰真孰假更是不知,但面前这个,康木昂知道绝对不是人。 方才因为感受到晒天针对邪祟的威胁才被迫出手,不然还在演着戏。 如果周士敬有问题,那周家其他人是否有问题?严家呢?三元他们是不是进了被扎好的口袋?这一切是机缘巧合还是从始至终都在被针对? 心念急转之间,康木昂手头上可没停着。 数枚五帝钱以多个角度飞向周士敬,习惯性先手不上杀招,能留一线就留一线。 只可惜对方没有类似的想法,既然暴露,出手好像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周士敬旁边的墙壁地面开始斑驳腐败,并如蛛网般快速向四周蔓延。 康木昂明白,在被阴煞之气冲击灵台时候就明白,眼前的周士敬几乎等同于个负面的集合体,相当棘手。 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条件才滋生出这么个鬼东西,他宁愿去对上几个绿铜僵尸。 斑驳腐败蔓延至康木昂脚下时,所触碰到的鞋底全部化为齑粉,腐臭味道极其刺鼻。 眼看着要蔓延到师父睡觉的地方,康木昂立刻做出应对。 他单膝跪地,甘露碗倒叩在地,活盘在上,以左手中指指尖血涂抹贪一坎、巨二蒙、禄三讼、文四鼎。 “起!” 以土炕为分界,一边是斑驳腐化,而另一边翻滚出条条藤蔓,双方互相倾轧俱不相让。 趁着间隙,康木昂双手结诀,已祭出玄武符准备控场,在喝令真言的刹那也欺身向前,右手紧握的拳头中雷符湮灭,隐有电弧鸣闪。 折腾我行,影响我师父可不行。 一想到这里,康木昂终于下了重手,刚掌握没多久的五雷掌都特么甩出来了。 但! 自信一击并无效果。 五雷掌练拉了? 不对! 康木昂立刻抬眼看去。 击中的只是残影,周士敬毫无预兆倒悬在房梁上,根本没有看到是怎么上去的。 问题出在玄武符上,没有镇住他。 可即便如此也不对啊,空间就这么大,还有玄武符镇不住的邪祟?难道是不小心蹭掉了符箓上的朱砂? 周士敬的两个后脚跟顶开上牙膛,有团团柳絮状的黑东西被接连吐出,半空中隐约化为一个个表情怒怨的鬼脸。 无奈下,康木昂只能抽出桃木剑将其一一挑飞,可僵持下去总不是办法,得找到周士敬的弱点。 在上下谁也奈何不得谁的关口,莫闻山的鼾声渐小,取而代之的是骂骂咧咧。 “傻小子,这老不死的之前都告诉了你弱点,忘了?再他娘的折腾老子都醒酒了。” 康木昂硬是抽空回头挤出个尴尬笑脸。 师父,对方真的很难办啊,整个南月村都不对劲,更何况里边的邪祟了。 弱点? 怕晒天针我知道,可它不知掉哪去了,黑灯瞎火的去哪找啊。 莫闻山抻着懒腰,哪里不清楚好徒儿在想啥?直接点出关键。 “他是怕晒天针,却更怕你的针法,今儿个为师再教你一招,祝由禁科召神咒,以指为针先封鬼宫再封鬼信,最后封鬼臣,咒言我说一句你跟一句啊,咒言是啥来着等我抽袋烟想想。” 说抽就抽,老爷子还真坐在窗沿下慢悠悠点起烟袋锅,对房梁上那骇人邪祟浑不在意。 这可苦了康木昂,因为要以指为针,就必须要腾出一只手来随时准备好,所以只能用一只手来招架周士敬,手腕越来越酸越来越沉,竟是找到小时候苦练剑法的感觉。 “天宗真火,发降成行” 咒言来的毫无预兆,康木昂急得都快哭了,心想师父您好歹问句你准备好了嘛行不? 腹诽归腹诽,咒言是一个字都不敢拉,康木昂飞掠而上,剑指直刺周士敬的鬼宫穴。 “书禁应化,大敕息尊” “天地既判,五雷初分” “三元悠列,内循五脏”“人有狂痫,先魄后魂” “急急如太上玄清慈悲敕.” 康木昂一字不落,剑指也按顺序连点在周士敬的鬼、鬼信、鬼臣穴处。 可还是无效果。 因为贴的太近几乎脸贴脸,康木昂差点被喷个正着,得亏腰马合一闪的快。 “师父!不管用啊!” 莫闻山吐了口烟圈,咧嘴笑道:“管用就怪了,真以为禁科简单呐?最后的关键都在这。” 说罢,老爷子叼着老烟枪,剑指在左手掌上凌空虚划,接连出现三个怪异字体,飘忽不定。 党字头+口+食+龙。 党字头+口+食+栝。 党字头+口+食+垢。 随即挥动老烟枪,三个怪字突然凝塑成倒刺金箭激射向周士敬,分别轰在那三处穴窍。 疗效相当显着! 周士敬的身体就像被烈火焚烧的蜡烛在快速融化,无论他怎么挣扎都难以维持身形,最终印在了房梁上,形成一块黑色印记。 “呼” 康木昂总算松了口气。 这场对决虽然时间不长,但相当凶险,如果没有师父出手,恐怕要折腾好久才能拿下。 师父就是师父啊,简直是秋风扫落叶般写意轻松。 “那几个臭小子去了周家吧?被好心收留又吃了席,人家有了事,心里过意不去了?” 一听这个,康木昂才想起来老弟他们被周士敬忽悠走了,明显是坑啊,得赶紧去帮忙才行。 莫闻山微微侧头,没有阻止徒弟去开房门。 没有印象当中的大雨磅礴,也没有杂草丛生的小院。 门外是无法言明的扭曲世界。 残月、星辰、云朵、房屋、树木、花草、石板、泥土,甚至包括人,一切的一切都毫无逻辑道理可言,主打一个乱字,而且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揉碎重组再揉碎,往复循环。 而身处的这间屋子,就像翻涌黑潮中的小小孤岛,无路可走,无路可逃。 康木昂扶了扶眼镜框,知晓世上绝无可能会有这样诡异空间,哪怕此间大风水再乱也不可能。 但所知所见又绝非幻术这么简单,硬要说的话,这里是之前周士敬散发出的阴煞之气与负面情绪的无限放大。 多年前有所耳闻,只是听过没见过。 “师父,如果我没猜错,这里是红白撞煞的夹缝中吧?” 莫闻山微微颔首,语气也略有感叹,“红白撞煞局本就罕见,能化到这个份儿上的更是百年都难出一个,只要被捂在这,即便是我也根本找不到破局阵眼。” 老话说剪不断,理还乱。 破局关键在于理顺,而这煞局夹缝中乱到极致,而且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完全没办法下手倒是其一,如潮水袭来的各种负面情绪更为致命,就像是有无数双手在蹂躏撕扯着情感神经,哪怕康木昂尽可能的屏息凝神,曾经的遗憾与怨怼依然被无限放大,堪称黑化温床。 “看来归根结底还是在南月村外的红白二煞,可师父,我想不通这局是阴差阳错,还是专门给我们设的?” 门外呜咽贯耳,变化万千。 门内波澜不惊,安如止水。 之前康木昂便隐约猜到,师父一直没有出手,定是另有深意,他不相信师父看不出里边的门道,可自愿入这煞局夹缝,总不会是老糊涂了。 莫闻山侧耳轻笑,指了指门外翻涌黑潮。 “徒儿,你听,外面满是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贪嗔痴、失荣乐的声音。” “世上既然有如你般心境坚韧,几不受外物所累的人,就有随欲悖狂,甘为痴缠做马牛的人。” “此间惑天乱地也好,其它尘缘黑白也罢,起因无不是个小小念头,修行修行,都说修的是念头通达,笑他人五蕴痴缠,却忘了生而为人,怎避得了滚滚红尘?” “这命运啊就像风中落叶,摇摆不定,又像爱人的心,口是心非,哪怕道行再高,多次尝试后终究触碰到了彼岸,内心中又难免犹疑,想这究竟是我想要的么?舍弃换来的苦苦追寻的到底是对是错?曾经斩断的东西一定是糟粕?” 即便听着跟破局好像没太大关系,但康木昂微微闭上双眼感悟着教诲,知道师父每次一反常态所述都至关重要。 论心境通达,康木昂的确稳压赵三元,很快将一切碎片串联起来。 莫闻山与徒弟肩并肩站着,身形有些佝偻,下盘早不似壮年般稳如泰山,落地生根。 “南月村混乱的大风水,是二煞经营后的结果,所现的恶也好善也罢,都是执念放不下,就像世外的桃源,一次又一次轮回着,我们只是刚好到来,也注定有此一遭。” “而此间煞局夹缝中,那翻滚的只是情欲贪嗔?不尽然,你所见到的都是南月村民相互倾轧烹烧的人心,徒儿,伱说人心要是烧没了,修好这世外桃源又有什么用呢?恶因邪念早已种下,回不了头咯。” 康木昂无声叹息。 南月村所有村民恐怕早凶多吉少,只是这红白二煞太厉害,竟硬生生化出一方小天地,真真假假,难辨难断。 又裹挟了村民们生前死后被无限放大的负面情绪,想要理顺逃离,简直难如登天。 看来是没有余力去支援兄弟们了。 莫闻山忽的吹了声口哨,随即拍了拍徒儿的后背,“你和三元能断他人吉凶,能互为倚靠,甚至比自己更了解彼此,更交到了值得性命相托的挚友,可为师要说,等事到了裉节上,你勿要斩尽杀绝,三元切莫心慈手软。” 这番话让康木昂大为不解。 心想师父您老是不是说反了啊? 可还没等细想,在翻涌的黑潮中竟冲出一物。 “呃啊~” 正是那头进村就梆硬挺尸的大青驴,摇头晃脑间踏过黑潮来到门口,脖上啷当的八卦镜随着频率摆动着。 莫闻山笑呵呵捋着青驴颈毛,“还别说,那臭小子挑牲口的眼光着实不错,好根器,说不定以后能修个四五六出来。” 说罢,手指轻挑,那块龟裂无数裂纹的八卦镜浮于半空,雍瑞十二龙咒文光芒盛放,在这诡异空间中竟化为十二条飞龙,将乱之又乱的局面逐渐理顺,条理自明。 “天地不全,万物皆缺,二煞再厉害终究不是圆满,这块八卦镜吸了弥漫在南月村中的怨怼与地力,虽破不掉二煞做出的局,但在这夹缝中却能窥出根源,找到了根源,你我便会回到外面的雨夜,行了你自己捋吧,我老了看不得些凄凄惨惨,补个囫囵觉去咯。” 康木昂暗暗乍舌,师父果然从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难道被拽进二煞夹缝中也在他老人家的预料之中? 容不得多想,有些感情不需要铺垫,就是蓦然的突然宣泄与崩溃。 雍瑞十二龙将一切理顺后,康木昂从门内看到的景象,是守寡花烛夜,新婚浸猪笼,看到最后的悲剧。 而越是往前,眼眶越红。 这段悲剧的伊始,比预想当中更早,更复杂. (本章完) 第330章 喝山龙 世道乱,赵三元明白。 人命贱,赵三元也明白。 一路走来,凤毛麟角的光鲜亮丽过于耀眼,容易让人忽视光鲜之下是何其之多的凄苦悲凉。 易子而食的场面也不是没遇到过,饥饿到了极致,人是会疯的,为何易子?还不是过不去心里那关,换着吃罢了。 可赵三元不明白,周士敬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当真在权衡之下宁愿牺牲掉亲生骨肉,甚至颠倒黑白泼上永远洗不净的脏水? 看着逢遭大难的新娘子被带走,赵三元罕见的没有阻止。 怎么做? 阻止了又如何? 我护不了她一辈子。 我也不可能留在南月村度过余生。 出手后再离开,她的下场会更加悲惨。 除非将周士敬杀了! 杀? 新娘子又当如何自处? 她能否接受这样的结果? 身为姑爷的严松能否接受? 无论怎么说,严松的滴水恩也不该以仇怨相报。 赵三元内心挣扎的同时,倒是让时刻准备的老刘精神紧绷,心想老弟你咋还不动手?我词儿都想好怎么劝你了。 砰—— 一拳猛击在木柱上,吕秀才浑然感受不到疼痛般,脸色相当难看,他不知道该如何挽回,无处下力。 厢房内仅剩他们三人,重伤的严松也被村民带走,除了雷电风雨,唯有不知是谁的叹息声。 老刘走出房门,任由风雨拍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些许,他心中的滋味绝不比三元和秀才好受。 快意恩仇自是痛快,路遇不平仗剑拔刀自是痛快,可身为老大哥,本事就算不如,至少世故经验够多,真跟着一起上头,且不说是否犯了南月村众怒,所引发的连锁后果难以估计,这个因,不能让兄弟种下,哪怕被视作没根没血性的怂货。 “要不,咱们去找牛老鳖盘盘道?他如果愿意息事宁人,会不会有转机?” 老刘自己都不知道咋说出的这番话,反应过来后恨不得给自己俩大逼兜。 特么的不没事找事么? 果不其然,赵三元和吕秀才眼神绿油油冒着光。 对啊! 他周士敬不就是怕牛家算后账么? 找牛老鳖啊! 说破大天都是他家下人惹的祸事,道理能讲得通固然好,讲不通,小生我也略通拳脚,给军阀种大烟的恶绅,能他妈是啥好人?有的是办法让他不敢算后账。 剩下的便是严松的态度,而这也不用管,实打实人两口子的事。 柳暗花明后说干就干,赵三元和吕秀才分别架着他们刘哥一只胳膊往外跑。 双脚离地了,情商就占领高地了,内心不再被绝对的理智填满,老刘明白或许这样真的是最优选,那便干吧。 来得及!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他娘的真有两全法谁愿意看这人间惨剧? 三人出了老周家,雨势越来越大,只能依稀辨别出牛府方向,吕秀才身上的血渍混杂着雨水滑落着。 “关内关外真不一样,中原的雨能下这么大?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赵三元抹了把脸上雨水,更多的是心理安慰,自是不敢想象这雨水或许都是亦幻亦假。 “说实在话我也没遇见过,这哪是下雨?简直是龙王泼水,我——” 吕秀才脚步顿止,伸出手掌侧耳倾听着,赵三元和老刘不明所以,但看前者脸色就知道不对劲。 “咋了?” “有人。” “谁?” “很多!” 说话间,如此之大的雨势中,竟然起了大雾,怪之又怪。 三人的影子在水坑中被拉得老长,又被雨点打散,显得光怪陆离。 白! 一个又一个披麻戴孝,手握灵幡的人好似无中生有,从各个方向显现。 不止灵幡,还有镐把铁锹,锄头镰刀 每个人深深垂着头颅,摆着诡异步法向三人靠近,其中就有昨夜赵三元看到的那些个村民。 “老刘,昨夜咱们搜寻的方向就是奔牛家去的吧?看来是有人不想让咱们靠近,呵,老子偏要去瞅瞅牛家到底是个啥光景!” 昨夜刚离开严府时并无异状,想必是靠近了牛家才会引来阻挡。 老刘点了点头,“千万别被团团围住,一旦偏了方向,恐怕咱们想回来就难了,还有尽量别下死手,若这些人只是被邪祟占窍,那可都是无辜人。” 心是好心,可围上来的村民少说四五百,打一户五人,整个南月村能有一百户? 疑点越来越多,只是没有时间考虑,村民密密麻麻蜂拥而来。 赵三元踏前一步,即使大雨倾盆,也不影响甩出的漫天黄符飞舞燃烧。 哗啦啦—— 星六太落土! 地面泥水翻涌搅动,冲散在最前排的村民。 可这些人浑然不觉疼痛,哪怕踩踏中断了胳膊腿,依旧狂癫冲锋,更有甚者身体关节扭曲,与昨夜赵三元碰到的一模一样,如蜘蛛成了精般。 且不说几百对拳脚,单单被几百个农具铁器招呼上,后果都不言而喻。 吕秀才屏息凝神,默默咏诵咒言,双手结诀强开萨埵莲华大阵。 翻涌的泥水化为朵朵黑色莲花苞,根茎纠缠在村民脚踝,可一上手吕秀才的脸色变了又变。 “别留手!他们都不是人!” 不是人? 赵三元和刘芒泛对视一眼,感受到彼此眼中的惊骇。 如果不是人早该察觉到才对,然而在南月村两天以来,虽说人人不对劲,但根本没有脱离‘人’的范畴。 心中千万种疑惑,两人依旧选择相信兄弟的判断。 既然不是人,那他妈还留个屁的手! 赵三元拔出腰后雁翎刀,刘芒泛也抄出两根四棱天蓬尺,消耗战打不起,必须杀出一条路来。 长刀在雨水中轻轻搅动,老刘甩出的符箓被刀风卷入,随着长刀一引,飙然射去,带倒下四五个村民。 那是老刘的看家符箓之一,翊灵昭武温元帅符,为东岳十大太保,民间香火旺盛,专破左道旁门。 老刘他自己两根天蓬尺舞的上下翻飞,短时间内倒是无人近身,却未看到村民打出的灵幡中飞出影影绰绰,霎时间阴风刺骨,直往老刘七窍里钻。 噗噗—— 几声轻响。 吕秀才手持降魔锥搅碎那影影绰绰,连掐数诀再结大莲花印(十指朝天,掌根及小指第一节外沿相抵)看似轻轻一托,却轰烂老刘身前几个村民手中的灵幡。 或许是经历种种,许多情绪压抑了太久,此刻有发泄途径,下手都比寻常多用半分力,在几百人的包围下竟然没被瞬间吞噬。 除了艺高人胆大外,配合无间更为重要。 三人边斗边走,每当要被多人合围时必会闪躲开去,短短时间内挪了几十步。 突然! 一阵听不出男女的哭声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声音不大,却又好似近在咫尺。 没有声嘶力竭,可哭声就像一把又一把锉刀,狠狠往兄弟三人的脑仁中锉去。 剧痛下神经麻木,身体也为之一顿。 哭? 这是在勾兄弟三人的魂儿! 然而村民们非但不受影响,行动速度更加迅敏,三人好不容易闪到相对空旷的地带,眨眼间又被包围其中。躲得了镰刀,躲不过镐把,数量实在太多。 三人互相掩护中都结结实实替彼此挨了不少。 “老刘!带没带唢呐!” “落严家了!” 想破对面的哭丧叫魂儿,老刘的唢呐最为管用,可谁也没料到会碰到这种局面。 没办法,只能硬抗。 赵三元右脚跺地,捆仙绳从袖口中窜出。 铜铃清脆作响倒能缓解一二,紧接着诵持净心神咒,总算能恢复往常五六分的行动能力。 其余二人也各显本事,清静经,般若心经是一刻不敢停。 而为了清出一条路,赵三元催动捆仙绳一马当先。 很快他便遇到了个硬茬子。 眼前村民长得虎背熊腰,孝服外裸露的全是腱子肉,手持柄大石锤,被砸一下不死也得残,更邪乎的是他身轻如燕,飞扑中竟一跃出一丈多远。 赵三元冷眼直视,冷冽如他手中的古刀光寒。 直到那壮硕村民近在咫尺,赵三元以烨火诀掐住一张赤符抹过刀身。 炙热红炎! 包括那柄石锤在内,那村民被拦腰斩断。 “朝天五岳!镇定乾坤!” “敢有不从!令斩汝魂!” 数枚以金元宝加工成的纸鸯撞在还想挣扎的村民两肩,将其死死镇在水坑之中。 补刀的是老刘,术法出自太上三洞神咒的一节。 “勅!” 那村民双臂齐肩而断,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包括之前被兄弟三人放倒的村民,哪怕被千刀万剐后只是化为几缕青烟飘向远方,这也是村民数量丝毫不减少的原因,恐怕又在后方重新汇聚。 如此术法,赵三元绝不相信其真正存在。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算所见所感不是幻术也绝非真实,也就是说,现在杀再多都是无用功。 与此同时那哭丧叫魂仍旧不间断从四面八方传来,压力越来越大,哭的兄弟三人精神愈发恍惚,若非练过,早就抱着脑袋在地上哀嚎打滚。 “看到牛——” 吕秀才的话刚刚开口,他好不容易看到的牛府外墙逐渐消失在雨幕当中。 “日他娘的!” 不怪风度翩翩的秀才宁可断了般若心经也要爆出口,就这变化,谁看谁骂娘。 重重包围中耗费了极大力气才堪堪瞧见目的地,想在这混乱的大风水中重新找到牛符何其之难? “老刘!你山龙能抓多厚!?” “要多厚有多厚!!!” “抓山龙!狗日的不是哭丧么?有丧就有死!有死就有穴!” 山龙,行里称为山龙点穴法,往往落穴于旷野,这种真穴很多没有龙虎砂夹抱,如果是看重外砂的地师,就不知道穴眼锁在哪,所以赵三元才会问老刘抓山龙的本事强不强。 别的不敢说,白事这方面,老刘手拿把掐。 他立刻抹了把脸上雨水,拿出罗盘仔细辨位。 所谓点穴,必先落脉,而真脉有两种,连厨与飞脉,前者想多容易识别,后者难度成倍提高,更何况是此间混乱的大风水局中,难度堪比针眼穿出十八朵牡丹花。 再说细致些,飞脉真龙起伏跌顿,如草蛇灰线般,必须要见真石,应了葬经那句乱石底下藏真穴。如无石头作骨,只有浮土泥沙,那多为人造的假穴,老摸金的都明白。 至于脉气、起顶等等就更深了,暂且不表。 老刘微微侧身,看向与消失牛府截然相反的方向后忽然爆喝,这一嗓子都喊岔音了。 喝山龙! 在大概辨别出真脉方向后,需要以特殊音节,中气十足的连喝三声,以辨某种回音来更加精准的判断方位。 “命破土卯申!坐煞壬戌丑——” “说特么人话!” “往西南走!是不是牛府不知道!反正最大的山龙穴眼就在那!” 有了确切方向,赵三元丝毫不敢犹豫,行炁吐纳,右手剑指连冲数道三皇剑,硬生生在包围圈破开个缺口,无限压榨潜力,放在以往别说连发,每次都不能保证成功,能不行岔了炁都算烧高香。 赵三元和吕秀才一前一后,护着老刘往西南冲。 即使在雨幕中周围环境又开始变化万千,三人盯死了方向绝不回头。 白光乍现! 三人身前的水坑中毫无预兆翻起三口纸棺! 无论是谁,半只脚都已踏入纸棺! 端的是步步杀机! 电光火石之间,百八十香根似暴雨梨花。 被护着的老刘当然不是拖油瓶。 昨夜已经吃了这个亏,还能吃第二回? 三口纸棺千疮百孔,可即便如此,撞上去时也如同撞在硬木板上,极其坚硬。 又奔出十几步,牛府的院墙逐渐与一排土房重合,渐渐占据。 而此时此刻兄弟三人都没有余力开口说话,持咒抵挡叫魂哭丧已是竭尽全力,脑浆子都快被哭沸了。 老刘的嗓子好似个破风箱,吕秀才嘴唇干裂见血,喉咙旁根根血管经络凸起,赵三元也没好到哪去,诵经沙哑,只觉得嗓子被砂布磨了千八百次。 “上——” 艰难凸出一个字,赵三元托着老刘上墙头。 这节骨眼上没有矫情,先翻上去的老刘赶忙抓住吕秀才的手。 与此同时村民们也冲杀而至,一时间刀光剑影,赵三元再是左劈右砍也杯水车薪。 危急关头,捆仙绳拴住赵三元的手腕,老刘和秀才也来不及生拉硬拽,一起仅仅握着捆仙绳直接跳下院墙内部。 火花四溅! 赵三元原本站立的地方被十几把镰刀铁锹劈砍。 躲过了这波致命攻击,却还是被院墙撞个七荤八素,不过至少性命无虞。 诡异的是,等兄弟三人全部落在牛家大院内部时,那疯狂折磨人神经的哭丧叫魂声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而三人没有余力去考虑原因,皆被眼前所见震在当场。 (本章完) 第331章 抽丝戏 臂膀脱臼的疼痛刺骨钻心。 然而赵三元五官表情唯有惊骇与不解。 三兄弟靠坐在墙根下,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感叹。 此地大概是牛府的后花园,池塘石亭,假山嶙峋,雨水拍打着荷叶,水面溅起无数涟漪。 本是别有一番格调的景色,前提是没有数之不尽的猪笼与腌菜缸,它们大小各异,高低不同。 而无论是哪口菜缸,至多两尺宽的缸口上挤满了头颅,猪笼各处编口处更加骇人,除了头颅,还有密密麻麻的四肢关节。 “这” 绕是见惯血腥吊诡场面的刘芒泛都脸色煞白,左右的赵三元和吕秀才也没好哪去。 除了极致的视觉冲击外,隐藏在视觉之下的才更为惊悚。 缸口才多大? 上边栽了最少四五个头颅,脖子全部淤血成紫黑色,菜缸内能容得下四五具尸体?剁碎了也塞不进去! 猪笼才多大? 虽是拥挤不堪,但总会数数吧?每个猪笼四周编口伸出来的胳膊腿不下十条,指甲外翻,有的指尖伤口深可见骨! 这一切蔓延至回廊、内堂、正堂.一眼看不到尽头,压迫感难以用言语形容。 吕秀才嘴角略微抽搐,“刘哥,三元是让你找坟,可我现在都不知道该夸你还是该锤你” 有时候活儿太好不见得全是好事儿。 刚离龙潭,又入虎穴。 这地方怎么看都比外边还邪乎。 老刘也很无奈。 抓山龙辨真脉虽说是看家本领之一,但今天着实是超水平发挥,在一团乱麻中点在了裉节上,谁知道牛府里边是这般恐怖? 即使不懂丧葬的都明白,遗骸白骨要可能的妥善掩埋,否则后患无穷,单单滋生瘟疫就会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 遗骸坟穴更不能长时间被水浸泡,类似民间典故多如牛毛,无论天南海北都相当忌讳。 眼前这两样全占了,而且老刘数都数不过来这些菜缸猪笼的摆放位置到底犯了多少冲煞。 “千口煞剑锋煞.三牙煞.前腾煞.崩腾煞.回尸煞.地牢煞.” 哪个单拎出来都够人呛,换个说法,好比牛府内打遍了生桩。 如此之多的煞局聚在一座府邸,加之暴雨倾盆,阴气凝结到如有实质般大致分为两股,一上一下,一天一地被抽出牛府。 “还能有活人么.” 这话说的老刘他自己都不信。 明明是来找牛家釜底抽薪,岂料被他妈一锅端了。 除了粗重的呼吸以外,落针可闻的院落里忽然传来一阵犬吠,着实把兄弟仨吓个够呛,条件反射抄家伙准备拼命。 但有时候老天爷往往喜欢开玩笑。 早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心态下,所看到的却是一条黑色小犬,应该刚落地没多久,正躲在回廊木柱下伸出小脑袋龇牙作势。 “它是狗吧.” “看着像是也有可能不是” “让我想起之前跟康哥对付小鬼子阴阳师的时候.” “别慌,我记得刚进南月村的时候,咱们好像听到牛府内有犬吠声吧?是不是就这个小家伙?” “也不好说.” 这些菜缸猪笼里装着的尸骸数不胜数,还能有活物?鸡蛋都恨不得摇散黄。 赵三元胆子最大,握着刀柄慢慢靠近小黑犬。 虽说不大可能有活物幸存,但狗这种生物灵性的很,尤其是黑狗,老话说黑狗盛阳,许多人都喜欢选择大黑狗来看家护院,也有异人高手作法时喜欢用黑狗血与公鸡血配合着用,本身就是个辟邪的存在,不过话又说回来,凡事有弊有利,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养黑狗,辟邪的同时还破财,属于双刃剑。 “小心点” 老刘和秀才跟在后面,警惕观察着四周,不得不说视觉冲击实在太过强烈,两人发誓这辈子都忘不掉牛府大院里的骇人之景。 或许是那小黑狗没见过活人,瞧见赵三元慢慢靠过来后,叫声顿时弱了大半,在它眼里除了惧怕生人外,赵三元散发的杀气如有实质般。 “嗷~~~” 一声惊叫,小黑狗夹着尾巴逃跑,正好躲过赵三元的大手。 “溜的还挺快。” 赵三元加紧步伐紧随其后,一路追至牛府正堂,光线昏暗下其实也不难寻找,小东西躲在某个大物件后瑟瑟发抖。 但这次赵三元没有贸然上前,他紧紧盯着那个大物件。 起初看着乌漆嘛黑的,然而并非它原本的颜色。 是拼接的黑皮毛! 它被拼接的黑皮毛紧紧包裹着! 空气中弥漫着少许血腥味道,仔细嗅了嗅后确定同样来自于那个大物件! “看来那些黑皮是狗子的爹娘兄弟了。”吕秀才贴着墙边靠近后探出手指摸了摸。 薄脆脱落,露出些金属光泽。 留声机! 又是一个留声机! 绝对不是巧合! 以黑狗皮包裹再以黑狗血浇筑,显然是刻意为之。 胶片就在上面,只要给留声机上好发条即可。 “听不听?” “也许是陷阱。” “反正现在除了老爷子和哥几个我谁都不信,连我自己的五感都不信。” “来都来了,总不能啥都不做。” 哥几个交换下眼神后,吕秀才上前小心翼翼的捅咕留声机,刘芒泛抱起小黑狗捋着它杂乱毛发,估计没吃过饱饭,一上手才知道瘦成皮包骨了。 滋滋滋. 杂音出现后,兄弟几个聚精会神。随即是极致沙哑的嗓音,但不难听出跟上一个黑胶片的声音是同一人,即使没有面对面也能感受到他的疲惫。 “.第三天,挨着周家的几乎死绝了,村民都说是犯了瘟疫,可我知道,那都是索命的报应,花烛夜谁上手淹死的周家长女,谁就先死.” “.我躲在牛府内不敢出去挑明,也没必要挑明,我逃避掉,南月村的所有人都逃不掉,无论他们想到多少办法也走不出这场杀局” “.五天了,晌午时候.可能是晌午吧,雨太大早就分不清时辰,二炮手下了炮楼时脸色跟死了没两样,我就知道南月村还有命在的除了牛府以外所剩无几.” “.如果孟家父子知道捞回严松的尸体会带来这么多恶果,我相信就算严松还有口气也得被他们呛死在黄河里,现在说啥都晚了,孟家父子死前到底能有多后悔” 虽然这张黑胶片有不少段弧形刻槽受损,但声音还是能辨别的出。 听到这里,兄弟仨头皮直发麻。 小孟他早死了! 严松也早死了! 怪不得见他们第一面的时候怎么看怎么不像活人,但也只是看着不像,并没有丝毫证据表明。 除此之外,事情脉络也渐渐清晰,一个又一个碎片开始有序整合着。 “.牛老鳖祖上是真积德,能寻到高人给府邸摆风水,否则只靠我的本事,牛府根本挺不到现在,但又能怎么样?出不去又逃不掉,每天晚上的哭嚎声能把人逼疯” “.疯了,哈哈我就知道早晚得疯,剩下的几个炮手想出去碰碰运气,万一能跑得掉呢?哎呦给牛老鳖吓得哟,给钱给粮给烟土,最后连几个婆娘都给亲自送到炕上,牛老鳖生怕我也跑了,所以我要了他的小闺女,哈哈哈,那红煞要的就是你亲手作得家破人亡,我只不过顺势而为” “.第六天了,还留在牛府内的活人只能靠不间断的吸烟土来逃避恐惧,我才知道原来一个人一天能吸那么多的烟土,这就是醉生梦死的感觉?啧啧.红白双煞在我家的日子过得好啊” “.今天又有几个倒霉蛋被双煞引进南月村,第几批了?反正结果都一样,这年头自己都活不起,谁会管他人死活.牛老鳖的小闺女哪去了?记得昨晚还枕着她髀肉来着,没她我都睡不安稳.” 短短几句话,却能深刻描绘出声音主人的心态变化和越来越危险的处境。 还有字里行间的细节和信息量。 南月村的村民多天前经历了一场浩劫。 老刘颤颤巍巍想点上根烟,但火柴划了好几下都没成功,还是赵三元帮忙点的火。 随着留声机的声音,或许普通人依旧不知个所以然,可在场的都是见过世面的行家里手,都听出其中凶险。 先是作为新郎官的严松死在了黄河里,然后花烛夜当晚新娘子也死了,这种情况本就少见,那冤煞之气可想而知,成为红白撞煞局也就大有可能。 但仅仅是这样,还达不到影响一方大风水至此种程度的地步。 所以就需要另寻他法。 南月村家家户户的冲煞小风水,还有作为阵眼的牛府,以更多冤煞来助长红白二煞的实力。 目的只是报仇? 不尽然。 留声机已经给出了答案,事发后不止有一批外人被引进南月村,只是全部作为更多的养料。 按理说红白二煞虽然会祸害过往行人,可根本没必要费时费力的引入南月村内。 因此从最开始这就是个局,红白二煞改变一方大风水的目的不止是报仇,还有执念,它们重塑着,塑造成它们想要的环境。 白天时‘村民们’相亲相爱,恨不得彼此两肋插刀,互通有无不分你我,简直是远亲不如近邻的完美典范。 夜晚时‘村民们’要为二煞带重孝守灵位,长跪到天亮,往复轮回着。 期间每当外人被引进村就会经历严家娶亲周家嫁女,然后就是悲惨的花烛夜,周士敬前来求救,就像兄弟几个所经历的一模一样。 但直到现在,二煞都没有展现真正的实力,想必跟兄弟几个的行事有很大关系,之前那些外人全部明哲保身,所以死了,而现在,这场戏还在继续着,按照预计怕是去河边救新娘子,实则并没有,而是选择了来牛家。 这其中有赵三元的心境变化,吕秀才的仗义出手,刘芒泛的老持承重,缺一不可,可剧情没有按照计划进行下去,因为老刘的一句话,哥几个直接来釜底抽薪。 试想下外人进村遇到这档子事,脑子正常的都不会管,更何况去惹当地极有势力的乡绅?所以哥几个往牛家来时,二煞千般阻止,只要进来就有可能窥破真相。 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假的,专门为外人设的戏台。 许多之前搞不懂想不通的东西都在快速拼接,组成了逻辑恰明的剧本。 而想通之后,则是深深忌惮。 这二煞能有如此本事和心计,又岂是等闲? 本来就被大风水困在这,即使猜到了真相脉络又能怎样?在人家主场斗起来胜算极低。 “.第七天吧?差不多到时候了,如果有人听到了我的声音,恭喜各位,你们可以做个糊涂鬼去死了哈哈哈哈” “.包相爷轿内闪虎目~~喊冤的民妇打量一番~只见她头顶状纸双膝跪~背后站着一女一男~” “.抽多啦抽多啦竟然看见了包青天还看——等等!你为什么在这!别过来!!!为什么我死前看到的是——” 留声戛然而止,再次发出滋滋的杂音。 可以想象,此人临死前的理智几乎被恐惧和鸦片侵蚀一空,最后甚至都出现了幻觉。 尸体? 怕是是院子里菜缸或猪笼里边的一具罢了。 “现在该怎么办?咱们不出去,这场戏就没法演下去,那红白二煞怕不是会在河边一直等着咱们啊。” “唉还有老爷子和康哥,咱们住的严府恐怕不是严松的家,而是留声机声音主人的家,怪不得杂草丛生根本不像要娶亲的样子,从库房里那些过期表文来看,此人应该也是个行家,只是绝非二煞对手。” 每当这个时候,主心骨便是赵三元,都在等他拿主意。 别想着去担忧老爷子和康木昂,现在自身难保,必须想办法破局。 赵三元再次调整黑胶片反复听着留声,里面任何一个字或许都是破局的关键。 “我没碰见过红白撞煞,更没碰见过这么邪乎的,但之前听师父说过,想破此煞局最好的办法还是了了它们的执念,在周家的时候咱们行事应该正对红煞的念想,而白煞.白煞的执念是什么.我就记得它喜欢跟咱们聊什么甲骨文来着” 与此同时。 煞局夹缝中。 康木昂从后往前看清了事情的所有脉络。 但与赵三元等人所看到的却并不尽同。 (本章完) 第332章 吾心澄澈 没有人能完全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共情是人的本性,却无法百分百的体会他人痛苦。 赵三元试想了下,如果一切真按照猜测的那般,南月村能有此劫的确是情理之中。 枉死、玷污、折磨、冤屈、背叛. 期间但凡能有个人站出来,或许结果都不会这么严重。 很遗憾,没有。 全是自私妥协与同流合污。 换做是谁都咽不下这口浓郁到根本散不开的怨气。 反从结果来看,真难说到底是鬼可怕,还是人可怕。 赵三元捡起一把鹅卵石蹲在台阶前,大致摆出南月村的格局。 “阵眼是牛府,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二煞没有追杀进来,暂时判定它们进不来,咱们先捣了那些菜缸和猪笼。” “还记得咱们之前进周家和严家的感觉么?那不是错觉,二煞遗骸必在其中,从牛家被抽走的阴煞之气就是被它们给吸了,所以要想办法封住它们鬼门。” 就像莫闻山说的那般,无论再怎么掩饰,邪祟依旧是邪祟,无法完全掌控这一方小天地,二煞再邪乎,只要找到其本体封其鬼门,此间混乱的大风水自当恢复,煞局必解。 “单纯封二煞鬼门和破煞局治标不治本,一日不根除二煞,它们早早晚晚能恢复。”吕秀才清点着法器,继续道:“甭管怎么说,都要直面二煞。” 老刘重重叹了口气,“会死的。” 没进南月村前就被红白二煞折腾的够呛,好不容易才脱离险境,进了村后更不用说了,一直提心吊胆走钢丝。 如果可以的话,在大风水恢复的时候完全可以离开这鸟不拉屎的是非之地。 可事已至此,每当想起那新娘子的遭遇,溜之大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赵三元沉默片刻后给出自己的办法,“封此二煞鬼门需要它们的生辰八字,从这场大戏的还原度来看,前天咱们从周士敬手里看到的生辰八字应该是真的,不是真的也得赌一把,之后能劝则劝,劝不了只能来硬的,老刘会抓山龙,所以秀才你和——” “不行。”吕秀才罕见的直接否定,他从法器中选出个相对不起眼的慧命牌,“你和老刘去封鬼门,河边我自己去。” “你有把握么?”赵三元没有立刻反驳。 吕秀才重重点头,“我想试试。” 虽不清楚兄弟到底要用什么办法,但赵三元选择完全信任,“好,等我和老刘处理完毕,就带着师父和老康过来助你,切记别” “我懂,都是以前咱们劝你的词儿嘛,我大仇未报,当然比谁都惜命,只是我不想以蛮力解决问题,那姑娘.本没有做错任何事,是是非非对对错错,就让下边评判吧,还有严松,咱们毕竟吃了人家的席,道了声好合欢喜,接下来做的努力,便当是随的份子吧。” 想了结一切,首先要化了牛府内的煞局。 兄弟几人再次回返,赵三元以泥水为墨以指为笔,在众多瘆人的菜缸猪笼上书画白虎祭焚化,老刘的招式现学现用。 这些尸骸连同着容器,随着咒纹化为粘稠泥水,可见它们一样并非真实,也不知道南月村里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 “怎么总湿哒哒的?记着都给你擦了好多回了啊。”刘芒泛摸了摸领口里探出来的小黑狗后,继续贴着墙根拨弄罗盘,再出去前要大致找到周家的方位,别又到跟前再消失不见。 吕秀才站在棵小树下,双手举着慧命牌一动不动,紧闭双眼不知在做着什么准备。 在赵三元处理好最后一口菜缸后擦了擦额头汗水,着实耗费了不少精气神。 “我这边差不多了,老刘你找好方位没有?” “红煞在西,这条路上没有村民拦路,往周家去的北路人不少。” “在预料之中,二煞也不是傻子,秀才,我和老刘最多十分钟就能封住红煞鬼门,然后就去找严家,所以你要先红后白,自己心里掐好时间。” 吕秀才收好慧命牌,便准备翻越墙头,可刚刚踏出一步就被小黑狗咬住了裤脚,怎么甩都不松口。 “有说法?”老刘皱了皱眉头,他可不相信只是平白无故瞅秀才不顺眼。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前边是龙潭虎穴都得闯。”赵三元已燃起一百零八根竹香,指尖血横抹香根,在燃尽之前,实力较弱的邪祟会本能退避,但手头上带的不多,没工夫浪费时间。 也许是小黑狗感知到外面凶险不想让几个大活人送死,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时间紧迫顾不了那么多,否则就得硬闯。 老刘拽开小黑狗后,吕秀才立刻翻过墙头向河边赶去。 大概半分钟后,赵三元与老刘也从西面院墙离开,绕向周家,但很快那些吊诡村民好似闻着味儿就追了过来,人数比之前还要多,只是不知其中有多少是村民,有多少是外来的枉死人。 老刘托着罗盘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能不能安全到周家可全靠老弟了。 危急关头,赵三元沉喝一声,双手高举清香于眉心前,脚下步法时快时慢,时左时右。 “仁高护我,丁丑保我!” “仁和度我,丁酉保全!” “仁灿管魂,丁巳养神!” “太阴华盖,地户天门!” “吾行禹步,玄女真人!” “明堂坐卧,隐伏藏身 六丁护身神咒,冥冥中可召六丁神将护身,在一定程度上提高身体的抵御能力,防止邪恶侵袭,施术时要意气合一,行炁关键在关元穴,不能有丝毫差池,否则非但召不来六丁护身,还有可能被邪气侵体。 烟气逐渐泛出淡淡紫色,仿佛有某种力量虚压般,烟气快速下沉至脚踝向周围飘散四溢。 袭杀而来的众多村民速度骤减,方向也不再集中统一,而是愈发茫然,直到在原地转着圈不知该去向何方。 老刘和领口内的小黑狗都同时大松口气,前者暗暗对老弟背后竖起大拇指。 还是有活儿啊。 只是那一百零八根竹香的燃烧速度飞快,原本能烧个小二十分钟左右,现在最多七八分钟。 “等等,周府位置变了。”老刘轻轻按住老弟肩膀,心想二煞的反应果然快。 不过南月村就这么大,有了之前的经验后,老刘能更快寻到目标方向,只是要多耗费些时间。 快,快,快。 加快步伐。 那些村民一旦与兄弟俩拉开些距离后就不在原地转圈,而是继续靠近,再靠近到一定距离后再次被烟气挡住,往复循环着,可以预见竹香燃尽后,兄弟俩会被瞬间淹没。 与此同时 吕秀才独自走在村间小路上。依旧是暴雨倾盆,依旧是无月黯淡。 不同的是心境上的变化。 这场悲剧的漩涡影响了太多人,该死的.不该死的 那姑娘有错么? 至少生前她没错。 死后有错么? 大错特错。 众多死者当中,不可能都与她有过仇怨。 可她又不是始作俑者。 只能说造化弄人 回想起在南月村的种种,他无法忘记那姑娘在新婚夜所遭遇的苦难,更无法想象之后她被浸猪笼时的恐惧与悲愤。 若真将这一切画上句号,吕秀才希望能遵循本心,在最后的最后,至少给那姑娘一个释怀的体面。 成功与否全凭天意。 思绪间,吕秀才走过了南月村背面的古朴牌坊,不远处便是条河水支流,瓢泼大雨之下,水流过腰很是湍急。 戏,还在继续。 众多村民在河边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绝大部分是来‘看热闹’的人,只凭三言两语的道听途说,就认定新娘子是败坏门风又克夫的烂货,被‘重伤’的严松就躺在担架上,看样子还没苏醒。 指指点点中都是最刻薄的挖苦和最尖酸的咒骂,好像是在骂一个从未见过的极恶之人。 而以往的日子里,周家大女儿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好闺女,谁都得夸上几句。 曾经的话是真,还是当下的话是假? 亦或许,他们自己都难辨真伪。 人们总喜欢把一件物一个人捧上神坛,再将其狠狠踏入泥沼,最奉承崇拜伱的人,往往是最唾弃你的人,古往今来皆如是。 湍流的河水上,几个大汉用粗壮木杆挑着个猪笼,那披头散发的新娘子就在其中,从始至终都看不清真正的五官模样。 她双手紧紧扣着猪笼缝隙,竹茬尖刺早已嵌入皮肉中,鲜血淋漓。 凄厉沙哑的哀求根本盖不过四周指指点点的谩骂声,成见犹如山岳压来,道听途说的成见更是如此。 你吃了几碗粉不重要。 毁了你的狂欢才重要。 吕秀才缓缓的向前走着,就像是个迟来的观众在半途入场。 在他眼中,那一个个谩骂的男女老少不止有嘴上的污言秽语,还有心中更加真实的声音交相呼应。 “我就说周家大闺女的面相克夫,没错吧?严家就那么一根独苗,估摸着没几天好活了。”————死!赶紧死!都是周家人横插一脚!不然嫁的就是我家闺女了!赶紧去死!看你们周家如何翻身! “知人知面不知心哟,谁能想到严松洞房还没入,那浪荡货就敢偷汉子,还一偷就偷好几个,不都说周家门风在十里八村顶好的么?”————怎的就没让我赶上,早知道我吃完席就不该走,给牛四哥刷锅底不寒颤,还是周家的大女儿,滋味一定不错,死就死吧,我吃不上别人他娘的也别吃了。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前段时间她还偷偷约我去南边草垛子,嘿~也不打听打听,十里八村谁不知道我行的正坐的直?我就是顾念着周家颜面才没说出来。”————烂货!老子对你家献了五六年的殷勤!年年帮老周头干农活只求能多看你一眼!现在怎么样?谁都知道你烂了裤裆!要是死前能让老子爽一把就好了! “你那都不叫个事,这骚娘们不是免费帮村里的娃认字么?屁!那就是找借口偷男人,不止一回啊我都看得真真切切,她总跟我家那口子眉来眼去的,今天总算抓人抓脏,为南月村正正风气!”————夸!夸啊你们!不是总夸她跟个白莲花似的?一个个带把的提到周家闺女就乐呵,南月村没别的娘们了?现在怎么不夸了? “老周大哥别上火,你大义灭亲总比被别的人抓个正着的好,以后谁都得说你一句高风亮节,等来年好好准备小闺女的婚事,老哥我帮你操办。”————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周士敬也有今天!平日里恨不得鼻孔朝天对谁都瞧不上!祖上做过大官怎么样?他能活过来帮你打圆场?毁了吧!都毁了吧!你以后在我面前大气都不敢喘! 周士敬看着猪笼里的大闺女,嘴角抽搐着,眼中闪过几分不舍与悔意。 可排山倒海的刻薄言语又将他吞没,眼神再次坚定决绝起来,大手一挥,放弃了最后能挽回的可能。 猪笼被放入湍急的河水中,哪怕里面装着个大活人也被冲的剧烈摇摆。 周围叫好喝彩声接连不断,这场狂欢到达了最高潮。 而吕秀才也终于走到了人群之后,他无声叹了口气,轻声道:“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究竟要如何你才能满意?” 话音刚落,所有人齐刷刷转过头来,哪怕是背对着的,脑袋也一百八十度转弯看向吕秀才,对此,后者浑然不惧。 被河水冲刷的猪笼中传来冰冷到骨子里的声音。 “你觉得能度了我,还是能杀了我?” “劝你。” “明知是假,你还敢来?” “破是非成见分别心,我来,初心未改,只是见不得这人间惨剧,不管是真是假,我都要来,求的是心澄如镜,知行合一罢了。” “劝?红口白牙,瞧啊这些人,曾经哪个不是面善嘴甜的好乡亲?漂亮话我早就听够了,更何况你连我半分苦痛都感受不到,真以为我会听你的话?原本看在周家时的所作所为想放你们一马,毕竟你们是唯一愿意出手相帮的人,但你此番前来是自己找死!” 吕秀才缓缓拿出慧命牌,对这番话非常认同,而这也是他前来的目的。 “不错,我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便没有资格自说其话,这样的人我也不屑去做。” 慧命牌正刻——大众慧命,在汝一人,汝若不顾,罪归汝身。 大拇指尖血在慧命牌反面重重画出两竖血字,哪怕雨水冲刷也难改分毫。 第一竖:宝相宗弘光禅师座下弟子辛亥年乙未月辛丑日癸卯时吕氏合金。 第二竖:南月村周府长女癸丑年己未月癸巳日庚子时周氏招娣。 慧命牌,是释门禅堂中的重要法器,寓意是过程中出现任何岔子,责任都在维那师的身上,一切都由他承担。 此时此刻,他以慧命牌为媒介,以行动贯彻自己的本心。 既然无法感同身受,那便成倍的去亲自承受对方所承受过的一切苦痛。 成倍。 一切苦痛。 我并非站在道德的高点与你对话,也并非自持本事来以力威胁。 生前也好,死后也罢,我只想同你说,复仇的甜美使人沉醉,谁也不能趾高气昂的批判。 可一旦牵扯到无辜之人,你同样死不足惜。 (本章完) 第333章 见日 落空 他就这般盘膝坐着,微闭双目。 仿佛一切都未被改变,又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唯有手中的慧命牌颜色骤深,扭曲着正反字体。 无数村民没有动,是因为他们受红煞操控,此方天地红煞几乎无所不能。 红煞也没有动,是因为她被这位温文尔雅的青年所震慑。 死有何难?不过一刀一剑,红煞自问所经历种种比死要痛苦千万倍。 本以为这盘膝青年会说些道貌盎然的漂亮大道理,什么该做什么又不该做,侃侃而谈却根本不明就里。 但他端的是说到做到,竟当真施法以命相合。 红煞感到那古朴的慧命牌连通彼此,仿佛扛着千钧重担走在没有尽头的戈壁时万念俱灰,忽的有一双手为你分担了几分重量,哪怕只是一分一毫,此般滋味也足够刻骨铭心。 她太清楚他在承受着什么,而这只是刚刚开始。 连珠雨滴在吕秀才拍打在吕秀才的身上,飞溅出无数细小水花,面色平静,不见一丝波澜。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古铜色的皮肤变得愈发光滑,甚至有些浮肿,每次呼吸口鼻中都会渗出黄水。 棍棒加身的痛。 跳水悬绳的苦。 冤曲屈亡的恨。 心死难解的愤。 在场芸芸,唯有红煞能真正明白他到底在承受着什么。 而吕秀才也在这一刻明悟到当年刚刚拜师后,恩师弘光的那句教诲。 ——为师当不得高僧二字,所知经文不过数本,所渡超生者不过寥寥,虚活了一个多甲子,没悟出个三藐三菩提,死后也烧不出个舍利,但收你为徒总要开个小灶,那经阁中卷藏无数,大和尚们禅机万万,在为师看来归根结底就一句话,只是悟出这句话用了太多年. “一心一用,即是吾禅。” 吕秀才微微抬起额头,不似那怒目金刚,更别于菩萨低眉。 他就像你我邻家的腼腆小哥,像那乡野间擦肩而过报以微笑的陌生路人。 点点金光泛起,如同塑造而成的金身法相。 一直乌云盖顶的苍穹上,竟是天光破云,一缕光芒径直照耀在吕秀才的身上。 无论红煞如何阻止,愣是合不上那块小小空洞。 她破开猪笼与波涛,掠至吕秀才身前。 那身大红嫁衣格外醒目,姣好的面容却是气急败坏。 并非她有意维持着原本美貌,而是那溃烂皮肉全部被转嫁到了吕秀才的身上,后者皮肉愈发浮肿,青筋狰狞,但却丝毫没有骇人之相,反倒有着某种慈悲庄严。 红煞怒而扬手,两口纸轿拔地破土,将他合入其中,越收越紧。 “原来被淹死是这种感觉.原来心死是这般痛苦.” 纸轿中的声音非常缓慢,每一个字道出都要拼尽全力。 而一字一句,让红煞怒意更盛,她立刻驱赶着吊诡村民们冲来,不等再听见什么,就要提前将这聒噪青年分尸当场。 铁器、拳脚、撕咬,纸屑纷飞中小小两个纸轿难以承受,又伤不到吕秀才分毫。 方寸金顶。 规模虽比以往小了许多,可此刻在破云金光的照耀下光华澄澈,格外明亮。 “不可能!这里一切都听我调遣!你到底用了什么把戏!” 吕秀才连咳出几大口黄水,再次抬起头后却笑容平淡,“何来把戏?在你与白煞打造的桃园中,我根本不是对手,你想破开这方寸金顶用不了太多力气。” 随即话锋一转,直视着红煞双目。 “非我使了把戏,根源在你自己。” “放屁!” “那你何不将破开的乌云再次闭合?” “.” “伱改了此间大风水后自可化为一方大恶,但除了南月村,好像并没有波及到其他村落,一次又一次引外人入村进入你们的轮回。” “.” “我们来了,我们没有袖手旁观,你明知我们晓得了来龙去脉后依然要把戏唱下去,难道是想看看我们有多么崇高?不是,而是你哪怕死了,哪怕背负百多性命,依旧想有谁能不畏生死去帮个素味平生的可怜人,但我要告诉你,做他娘的白日梦。” 吕秀才吐字艰难,可一字一句与刀锥无异,点出红煞内心所想,并且毫不客气戳破对方的虚妄。 红煞怒火中烧,不止诏令着吊诡村民展开攻击,她也激发自身的阴煞之气轰向方寸金顶。 “蝼蚁尚且贪生,你凭什么要妄图他人来以命相救?” “道义?不怕你笑话,别看我是个俗家弟子,吃斋念佛多年,其实我自己都不怎信道义。” “冤债有主,玷污你的人该死,给你泼脏水的父亲该死,其余村民只因闲言碎语就该有此等下场?君子论迹不论心,仅凭心中所想便能定下生死,这世上没有几个配活着,你能杀绝了不成?” “这些其实你都明白,所以你造成的影响只限这一亩三分地,然后等待着谁来点破一切,再了结这一切。” 周围密密麻麻的攻势下,方寸金顶难堪重负,有多处龟裂,可吕秀才的语气依旧平静,像是普普通通的拉家常,劝诫着邻家妹妹。 红煞没有反驳,或许她在全心全意的去攻击方寸金顶,全然不在乎吕秀才说着什么。 不在乎? 如果不在乎,周家厢房内,吕秀才怒杀数人仗义执言时,哭声为何有刹那顿止? 如果不在乎,这场戏明知被看破,为何还要继续演下去,直到吕秀才点破? 如果不在乎,这明明是红白二煞造出的桃园,大雨日夜不歇,为何闭不上乌云的小小缺口? 闭不上的不止是乌云。 还有那颗被几个陌生人温热的鬼心。 承认也好,反驳也罢,以红煞之前所展露出的能耐来看,想杀死吕秀才并不困难,而此刻却连其小小金顶都破不开。 那无数阴煞之气,如同所有的执念、痛苦、冤怒被吕秀才一一吸收。 金芒崩碎! 红煞终于破开了金顶,一爪掐住吕秀才的脖颈。 “说完了?” 没有回答,被掐住喉咙也没法回答,不过红煞还是能看懂他的口型。 ——这点劲力可掐不死我,对吧。 ——无论生前死后,即使是轮回中的冥婚,也有人由衷的祝福过你们。 拔云见日。 原本乌云只是破开了个小洞,此刻骤然扩大,光芒尽数洒落大地,金黄色的雨水宛若神明恩赐。 在红煞刹那间失神的同时。 周府内,赵三元和刘芒泛终于在后院房梁上找到悬着的棺椁。 “老天爷保佑,秀才你他妈千万挺住咯!” 一张以指尖血书画的落幡阴符拍在周招娣尸骸鬼门上,冲荡而出的尖哮如有实质将兄弟俩掀飞,但两人来不及揉腿揉屁股,立刻去找严家所在。 另一头,失神的红煞身影虚浮,艳红嫁衣的颜色在黯淡了大半。吕秀才已松开慧命牌,肉体上的极致折磨无需再承受,可对精神上的鞭挞依然久久挥之不去,这种感觉恐怕终生难忘。 慧命牌缓缓坠地,背面书画的两竖血字终于被雨水冲散,融入泥水当中。 手上替换的,是专破邪魅的降魔杵。 可就像红煞至始至终没有下死手一般,吕秀才的降魔杵也根本挥不下去。 本该是欢天喜地的好事,一对新人组成家庭,过上让人艳羡的美好生活。 却因一个个阴差阳错,利欲熏心落得这般下场。 吕秀才察觉到红煞还有可能存有一丝良知,所以才以命入局豪赌这一场。 就像师父说的,想渡人谈何容易?渡人先渡己,不死也得脱层皮,不然谁会听你叨叨?大道理谁不会说谁不会讲。 犹豫只是片刻,吕秀才眼神再次坚定,降魔杵直刺红煞鬼心。 喝了你的喜酒,吃了你的宴席,现在要送你上路,真是有够嘲讽. 红煞没有反抗,她抬首望着刺目阳光,不知这一刻在想着什么。 一刺落空! 吕秀才的瞳孔极具收缩! 眼前红煞快速扭曲着,她自己也难以置信! “不错的谈心,都快把我感动哭了。” 三分感叹七分调侃的话语传来,吕秀才猛然回头,怒目而视,眼中几乎快要喷出火来。 “为什么!!!” 南月村内。 赵三元已经在岔路口转了百八十圈,恨不得把‘急死老子了’五个字刻在脑门上。 可有的事还真急不得。 一旁蹲在水坑里的老刘就显得更加沉得住气。 不沉也没办法,现在南月村的大风水在自我恢复着,显然是秀才那边得了手,奈何修复也要时间啊,必须得等恢复到一定程度上才能找到严家。 “堂堂黑土地红白喜事头把交椅,你就没别的法子了?” “别,现在说啥都行,我就听不得红白俩字,太闹挺,有了南月村这档子事后,我以后都不想干白活了。” 赵三元气极反笑,“不干?喝西北风啊,嫂子拉绸子的钱搁哪出?大侄子上校的钱搁哪出?” 老刘抠了抠鼻屎一脸无所谓,“我老丈人的海鲜买卖挺赚钱的,实在不行咱还有茶楼啊,反正我现在一点动力都没有,就怕再见个啥人间悲剧,你说秀才他到底用了啥法子?硬干还是话疗?” “我哪知道,他可是大学生,身上还背着血海深仇,心里肯定比你我有数,况且论保命防守的本事,他比咱们都厉害,信他就对了。” “唉我不是怕再有别的啥幺蛾子嘛,以后我还想让秀才给我家大宝开小灶呢,多学门外语,以后往国外干红白喜事去,赚他娘的洋人钱。” 赵三元没好气撇了他一眼,“自己刚说了不想干活了,却让大儿子以后出国干,外边也不认阴阳五行奇门遁甲吧。” “格局打开啊老弟。”老刘煞有其事的在胸前划出个叉,“万变不离其宗,到时候我用黄花梨给我儿子打个那什么架,再整两句哈梨陆压,保准卖相好。” “拉倒吧,别拿人家信仰开玩笑,之前那个罗马尼亚的老冯还记得不?虔诚的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畅享未来时,南月村大风水终于修复到一定程度。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终于开了眼。 严家就在二人身后。 “老康!老康你死哪了!” 一路狂奔,严家内部跟印象中没有什么区别,还是杂草丛生阴沉沉的模样,只是总坐在正堂内喝茶的严松父母消失不见。 “你去找老爷子和康老弟,我去找白煞尸骸。” 两人分作两路快速搜寻着严家。 有了前车之鉴,老刘直奔后院跑去。 果不其然,有个棺椁就悬在房梁上面。 仔仔细细看了下落幡阴符上的生辰八字后,老刘三两下爬上房梁踹开棺材板,一具浮肿了的男尸就躺在里面。 “唉造孽啊.” 叹了口气,老刘将落幡阴符拍在尸骸鬼门上,遂掐诀起咒。 只要封了二煞鬼门,便算成功了一半,到时候兄弟合力应该能斗得过它们,况且还有老爷子这根定海神针。 话说老爷子您可真沉得住气,几天下来愣是没出手,该吃吃该喝喝全程看热闹。 “嗯?” 老刘皱了皱眉。 不对劲啊。 怎么没反应。 刚才封红煞鬼门的时候差点没被掀出二里地,这个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生辰八字错了? 老刘拿下落幡阴符仔仔细细又看了好几遍。 没错啊。 还是说符画错了? 阵阵疑惑萦上心头。 经过谨慎判断,老刘确定符没毛病,该发挥的效果也发挥了,只不过这尸骸所蕴含的阴煞之气几乎为零,所以被封了鬼门后才没有那么夸张的威势。 可这又说不通。 红白二煞哪个是白给的?通常情况白煞还要稍微强那么几分。 正当老刘满脸懵逼时,赵三元来到住宿的小院,刚进来就瞧见毛驴打着响鼻,一副拽拽的模样。 没工夫搭理它,赵三元踹开木门后正瞧见眼眶湿润的康木昂,还有在炕头打呼噜的师父。 “咋了?尿裤兜子了?” “没,就是——” “闲话有空再说,赶紧的跟我走,我和老刘已经封了红煞鬼门,他现在正去封白煞的。” “白煞?你们知道白煞是谁了?” 赵三元愣了愣,“你在说什么屁话?白煞不就是严松么,他掉河里淹死了,被捞上来后怨气不散,媳妇儿当夜还被祸祸了,再加上她那操蛋的亲爹这才有了今天,总之里边的道道多得很,之后我拿黑胶片给你听就知道了,麻溜的跟我一起去河边支援秀才,我怕时间久了他要嗝屁!” 哪曾想老康闻言差点吓得魂飞魄散,跑的比赵三元还快。 “严松根本不是白煞!” “他死后魂魄一直在黄河下!” “载咱们过河的就是他!” “他是想让我们救南月村!” (本章完) 第334章 原来 有种存在,以前叫吃皇粮,以后叫考正编。 别看北洋政府的内阁轮流坐庄,但在辛亥后的十几二十年内都是正儿八经的官方政府,谁家孩子出息能拿到北洋的正编,着实让旁人艳羡。 而我,是凭寒窗苦读和无与伦比的热爱,以优异成绩被首都高校录取,后被招入中央农商部地质调查所,负责考察遗迹和发掘文物,也被称之为考古学家。 在华夏大地,专业考古的概念尚未成型,就像一切新奇事物冲击着古老文明。 上面很急,因为他们发现老祖宗留给我们的瑰宝是何等珍贵,哪怕破坏性挖掘,也不能让那帮打着幌子实则盗墓的洋人给文物偷走。 下边的人也很急,因为实在防范不过来,我们的底子太薄了,真正系统性学习过考古学的人太少太少,哪怕加上民间那些会老派金石学的前辈,我们的人数依旧太少。 而地方百姓大多目不识丁,挖出些老物件来基本上给钱就卖,这倒怪不得他们,任何人在温饱线上挣扎时,谁也不能以道德来批判他们想活着的努力。 所以,当得知豫省安阳附近再次出土了几枚甲骨片后,我和几位同事猜测那片土地下恐怕有着商周时期的遗址,至少也是个大型墓葬。 我将想要尝试性挖掘的想法上报,请求政府拨款,再派遣当地驻军卫戍,防止宵小得到消息盗掘。 奈何,这是个乱世。 北伐军兵锋直指中原,北洋政府当局手忙脚乱,根本无暇顾忌考古发掘,上面想尽办法调兵遣将去拉壮丁壮声威,地方上则竭尽所能增加苛捐杂税,打算真要跑路也要刮地三尺。 有人说,偌大中国容不下个安静的书桌。 还是说的轻了。 黄土上面的的事我们中国人做不了自己的主。 黄土下面的事同样也做不了。 世人只知圆明园,又哪里知晓每天每日,每分每秒我们自己文明的珍宝都在流向海外? 一个文明,如果没有文化遗产,它的根基何在?民族要如何追根溯源? 捶足顿胸? 痛心疾首? 那是学生们做的事。 而我要行动起来,用我的双手,我的胸膛,我的血肉筋骨去守护它们。 我辞掉了工作,放弃了让他人艳羡的地位和头衔回到家乡. 实话讲,家乡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混乱,记得当年我离开时好像没有这么多的民变,现在好像到处都在打仗?听说有个年轻人还带着人打进了县城。 算了,至少安阳这边还算说得过去,经过多日考察,我终于有了重大进展。 谁能想到几个孩童挖地瓜时竟翻出了甲片? 没错没错!确定是文物无异! 我散尽家财雇佣民夫,虽然有我的专业指导但还是杯水车薪,许多甲片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而且挖掘点已经坍塌过不止一次。 都在承受范围内。 至少比被外族偷了去要好,我听说已经有几个西洋传教士来到安阳到处打听情报,呵. 不行,我不能太过乐观。 倘若根据经验没有判断错误的话,我开掘的点还没有到达核心地带,小屯村的下面绝对有大家伙。 可惜啊,我独木难支,不能再继续了。 以张大帅的性情,他即便有勇气跟洋人吹胡子瞪眼,恐怕也无力管辖豫省,镇威军已经开始有序撤退,显然是在战略放弃。 要把试掘点毁了! 该怎么做才能掩人耳目? 对,用愚昧。 我找到个跑江湖的先生,报号老猢狲,据他说是家里边闹了瘟疫,整户整户的死,没法子才来中原讨生活。 对于神神鬼鬼我向来不信。 但我信不信不重要,只要乡亲们信即可。 因此我将剩余的积蓄全部给了老猢狲,让他在试掘点周围做些法事,散布谣言,说那里风水有大问题,再扔几个死羊死狗了事。 还别说真管用,平日里几乎没有人敢靠近那块玉米地,反正也是地主老财家的,不差这二亩收成 我父亲倒是没有阻止我‘疯狂’的败家,他总是这样,默默支持着我,不过昨天他找我说了一件事,很郑重。 成亲? 暂时没考虑。 我整理研究挖掘出的几十枚甲片需要很长时间,哪有功夫谈情说爱? 可母亲几年前去了,父亲年事已高,老人家想续上香火到情有可原,为人子不能太自私,但父亲啊,我做的事并非只为我自己,而是为了我们的民族国家. 年关将近,对甲片的研究进展缓慢,那符号使我着迷沉醉。 罢了,就跟着父亲走亲访友吧,适当换换心情 她就是父亲为我说的亲? 不愧是书香门第,着实有几分才情。 我们畅聊着风韵雅趣,畅想着万里关山。 是了,她就是我未来的妻子。 待择了良辰吉日,便迎你过门。 虽然她对考古领域知之甚少,但与她相处后我明白了,闭门造车绝不是出路。 记得严松兄弟上个月落榜回乡了吧? 时运而已,以严兄弟的才学,下次定能登榜。 我与他从小志同道合,现在他回乡歇息,倒不如一起来研究甲片 冬去春来,严兄弟果然才思敏捷,竟破译出一块残片上的所有内容,如果我们的研究没有错,这批甲片距今至少三千年。 三千年!!! 我难以抑制亢奋在院中狂奔嘶吼,只盼望着时局尽快安稳下来,好将这一切交给国家。 恰好撞见了来与我父亲洽谈亲事的周伯。 哈.有辱斯文实属不该,希望我未来岳丈能原谅则个。 同来的还有我未过门的媳妇,她看到我的神态后展颜一笑,像是猜到了我有进展,由衷为我开心。 但生活上没有尽全尽美。 正是欢呼雀跃的时候,有客登门。 几个当地县官,和一个洋人。 听口音应该来自英伦。 对方善意十足,言明自己是个古董商人,提出想看看寻得的甲片,可以的话想重金求购,价钱不是问题。 呵. 窃贼耳! 对方既然登门肯定有十足把握确定甲片就在这。 我没有客气,直言想看甲片可以,前提是你把圆明园失窃的珍宝拿到我面前,否则免谈。 即使他拿出一整箱的崭新英镑,我依然不为所动。 废纸罢了,岂能与国宝比肩!? 你的钱能买来他人膝盖,绝买不来我的脊梁。 威胁? 死有何惧! 自戊戌变法以来,我以我命敬苍天的志士何其之多! 意料之中的不欢而散。 我不光耻笑这洋人的痴人说梦,更不耻同胞的见利忘义,若用鞍前马后伺候洋人的精力来治理民生,豫省何必落到处处烽火的境地? 话又说回来,必须要转移甲片了,否则每日每夜的被惦记,迟早会出事。 能信任的只有严兄弟,待他再次赶考时就让他带着甲片离开豫省,即便时局动荡不堪,可政府依旧是政府,实在不行只能先交给当局了。 想来着实可笑了些,手里的无价国宝竟然都不敢交给自己的国家. 好吧,是时候转换下心情,老猢狲帮我定下了良辰吉日,总不能阴沉个脸去迎娶新媳妇过门,希望我的国家能像我的人生一样,哪怕经历了艰难险阻,也终能柳暗花明。 虽然我有些不理解老猢狲定下的日子为何这么早,倒是我父亲很满意,说早过门早抱大孙子。 是是是,您老没有续弦,平日里孤孤单单,有个娃儿作伴是好事。 不过老猢狲选的日子真不咋地。 刚刚穿上大红喜服就被一场瓢泼大雨浇了个正着,而且看样子短时间内根本不会停。 我就说神神鬼鬼愚昧至极,世上根本没有鬼,也根本没有人能预知未来,都是封建糟粕罢了。 大雨没有浇散我娶亲的热情。 那姑娘,我的确喜欢,只可惜以往没有太多的相处时间去了解彼此。 罢了,来日方长. 花园口来往船只稀少,母亲河翻滚的黄水下不知有多少暗涌流动。 我有些忐忑。 守护国宝献出生命浑然不惧,可娶亲路上要冒雨过河的确让我害怕,要不换个日子再娶亲? 得到的是我父亲的吹胡子瞪眼,他说太不吉利,黄河又不是每天都风平浪静,况且现在水流并不湍急,没看见还有船夫摇橹过河?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以后就等着受人白眼吧。 无奈啊无奈。 外地人说我们豫省人教条穷讲究的时候我都会据理力争,实际上我自己很清楚,很多人的确有这个臭毛病。 老猢狲催促着不要误了时辰,遥指河对岸依稀可见的周家亲眷。 克服克服吧。 我与父亲、老猢狲、严松和两个鼓手先上了木船。 踏上舢板的那一刻,不知怎的我心里很是烦躁憋闷,也许是受这场大雨的影响吧。 波浪拍打着船头,滴滴水花溅在我胸口早已湿透耷拉的大红花上。 我振作精神,畅想着未来婚后生活。 生两个娃儿吧,最好是龙凤胎,男孩要好好锤炼体魄,将来哪怕文不成,也能以武报国,女儿就送到广州读书,最好能以林徽因那样的女子为目标,当然愿意与否全凭她自己,开心快乐最重要。 我就简单的多了,研究甲骨文是我的终生理想,希望严兄弟以后有机会出国深造,能师夷长技,将考古的先进知识带回。 未来,充满光明. 直到一个浪头席卷而来。 我辨不出方向,只觉浑身冰冷,身上大红喜袍变得重若千钧。 使出所有的力气也找不到救命稻草。 窒息感让我痛苦万分,肺部里充积着越来越多的浑浊河水。 光明,离我越来越远。 我好似看到父亲剧烈的挣扎,直到颤抖几次后坠入黑暗。 我又好似看到有两股不一样的水花,从中窜出两个赤膊上身的男人。 他们在水中好似游龙般灵活,少的那个拽着老猢狲竭力向上游去。 是捞尸人。 只有坠河后的无助与恐惧,才能明白有些职业是多么的弥足珍贵,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尊敬他们。 对生的渴望让我使出全身力气,向年长的捞尸人挥舞手臂,尽可能引起对方注意。 来了! 他来了! 他注意到我了! 父亲呢?他是否还有口气在? 别先救我,要先救我父亲! 可我能坚持多久? 念头百转千回,一瞬间的犹豫让我唾弃卑劣的自己。 然而,年长的捞尸人游到近前时根本没有停留,他径直向我身后游去。 他救的不是我,更不是我父亲。 是严松。 当他们经过下坠的我身边时,都同时看了我一眼。 那种意味,我看不懂。 愧疚? 怜悯? 嘲弄? 悔意? 无奈? 决绝? 黑暗逐渐将我吞噬着,已感受不到刺骨的冰冷,口鼻中也不再呛出黄水。 可对他们最后眼中含义的疑惑让我费解。 我要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意味。 骤一睁眼,我已站在黄河南岸。 雨势越来越大,却浇不走看热闹的人群。 他们在看着什么? 我艰难向前走着,没有注意到自己能轻松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 在现场,躺着三具尸体。 一个是我父亲,两个是随船的鼓手。 老猢狲和严松跪在地上剧烈咳嗽,而那一老一少两个捞尸人则安静站在旁边。 周围人指指点点,说着大好的喜事竟然成了丧事,怎么就偏偏挑了今天过河? 我不明白。 我大声呼喊着自己没有死,我就站在这。 可没人理睬,先是周士敬面无表情的与自家亲眷,紧接着是捞尸人和尸体,然后是一个个看热闹的乡亲。 最后,独留我站在原地。 我不懂他们为什么看不到我,为什么听不到我呼喊。 所以我跟着周士敬来到南月村,发现不止老猢狲和严松,还有之前伺候洋人的两个县官。 周士敬他们很愤怒,问说好了的钱在哪。 两个县官大马金刀的高坐正首,冷笑着货要出手才能拿到钱。 周士敬又问什么时候能出货。 县官回答绕开洋人出货,速度肯定慢,你还是抓紧处理新姑爷的丧事吧,可别让人嚼了舌头。 我顿感不妙立刻离开 没了。 甲片都没了。 还不等我想明白来龙去脉,忽的一阵天旋地转,我被某种大力拽回至黄河,临了前我看到了岸边开坛施法的老猢狲。 压抑和黑暗时时刻刻折磨着我,除了坠河时的那块河底,我哪也去不得。 但最让我煎熬痛苦的,是无尽的疑惑。 好在这里孤孤单单,安安静静,我能慢慢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来,当老猢狲看到那些甲片的时候,就猜到了其价值连城。 原来,当严松看到洋人带着一箱子外币的时候,就想到了用钱去买通考官,一步登天。 原来,当足够利益摆在周士敬面前时,读的圣贤书也能读到狗肚子里,他想分到一笔巨款再造门楣。 原来,捞尸人不光能救人于水火,还能杀人于无形。 原来,亲妹妹的妒忌心比蜂尾还毒,宁愿要亲姐姐守寡,也不想让她未来的丈夫有可能腰缠万贯,是她找到相好小孟的父亲,提出了这一整套计划。 原来,民脂民膏奉养出的官员,能轻易践踏一个为国家倾尽所有之人的尊严甚至性命,我所谓的守护不过是个笑话。 原来,我死了。 原来,世上真的有鬼。 原来,还有比鬼更可怕的存在。 直到身穿大红喜袍的严松落了水,我笑了,笑得撕心裂肺。 好躯壳! 白煞带着耐人寻味的微笑,面向冲来的几个趣人,说出与当时类似,意义又迥然不同的话语。 “重新自我介绍下,我叫易生。” “各位听说过甲骨文么?” (本章完) 第335章 雷声 老话说,马瘦毛长,英雄气短。 古往今来有太多的壮志豪情,却因种种原因事与愿违,甚至落得死于非命的下场。 易生算是英雄么? 在赵三元看来他当之无愧,至少生前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中间对得起家国大义。 一片甲骨究竟有多值钱,赵三元叫不准。 可即使是分文不值,那也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贵遗产,是后嗣子孙们必须要扞卫的无价财富。 在赶来的路上,已经从老康口中知晓了真正的前因后果,抛开那些恩恩怨怨不谈,赵三元由衷敬佩易生,当真做到了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腰杆子挺的够直。 俗话说,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如易生这样的人实在太少,倘若炎黄子孙都像他那般高尚,这片大地绝不似今天的满目疮痍,更多的是自己甘愿当狗却又要逼着其余同胞一起当狗,而他享受着当狗上狗的病态优越感,从没想过挺直脊梁做个人。 奈何,抛不开那些恩恩怨怨. 还没等冻毙于风雪,就被自己人从背后轮番捅刀,再沸腾的热血洒在风雪中也迟早凉透,到死的那一刻,易生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敢相信死后所看到的一切。 是这个世道,是他的亲朋,是他的挚友,是他的同胞,一步一步将他推进深渊无法自拔。 哪怕死后也被老猢狲镇在河底不得超生,永远是个悲哀的水鬼。 向来不信鬼神的有为青年,硬生生体会到做鬼的滋味。 丧心病狂之后,这些背后捅刀子的腌臜得到他们想要的了? 好像并没有。 周士敬依然生活拮据,做着光耀门楣的春秋大梦。 严松依然留在家乡,没有再尝试继续苦读赶考。 老猢狲隐居在南月村内,只能接一些十里八村的琐碎小活。 恐怕贩卖甲骨文的赃款都被县官私吞到肚子里,想想也是,动手的并非他们,何必跟一帮‘凶手’分赃?真要东窗事发,岂不是落了话柄? 好处分文没捞到,最后还酿成了注定的大祸,应了那句天道好轮回。 出卖挚友的严松,死法与易生毫无区别,落水后被怨气滔天的易生占了躯壳,化为白煞展开复仇。 或许是出于一起干了脏事的事实,周士敬选了严松作为新姑爷,毕竟严家还有些底子,而严松也没法拒绝,否则给穷得叮当响的周士敬逼急了,有可能将一切都公之于众,可即便如此,周士敬仍然逃不掉,外债越拉越多,因钱起了歹心,又因钱死于非命。 老猢狲、孟家父子、牛四、周士敬二闺女等等,这些自私自利的小人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 他们千该死万该死,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挽回。 没有做错任何事的易生死了,没有做错任何事的周招娣死了,还有南月村的村民和被引入煞局枉死的无辜人。 本应是一个有为青年守护国宝的大好事,却因一个小小歹念吸引到了更多险恶用心,终至于此 赵三元感觉胸口憋闷难当,他没料到这一切百转千回,也再次切切实实感受到无法挽回的无力感,尤其是面对真正的白煞时,根本提不起下死手的决心。 “我兄弟在哪。” “吕小哥?他为了劝服我那个未过门的媳妇,几乎力竭,我没用多少力气便将他放倒。” “问你他在哪。” 白煞夸张的立起双手在胸前,“莫急莫急,各位喝了我的喜酒,在大喜的日子忙前忙后,况且吕小哥的演讲非常精彩,都快要温暖我心了,我自不会痛下杀手。” 说罢他打了个响指,无数吊诡村民让开一条缝隙,吕秀才就躺在河边的碎石上,双眼紧闭,但胸口起伏着还有呼吸。 赵三元和康木昂总算微微松了口气。 可如此这般,就更下不了决心去干掉白煞。 怎么打? 心里这关根本过不去。 人的心做不到非黑即白,对易生死后的一些所作所为的唾弃是真,对死前的敬佩与同情更是真。 优柔寡断也好,妇人之仁也罢,总之兄弟俩迟迟没有动手,而白煞就站在原地,笑意盎然的对视着。 “实话讲,我以前不信鬼神,可现在又不得不信,毕竟我自己就是个鬼,话又说回来,各位跟我印象中的江湖高人形象有所不同,按理说要么逃跑,要么说几句替天行道的漂亮话动手才对,哪有你们这样跟手染鲜血的恶鬼干瞪眼的?” 非是嘲讽,而是感慨。 除了老爷子莫闻山外,赵三元等人从渡河开始就一头雾水,被耍得团团转。 白煞又何尝将一切尽在掌握?这些人几乎每次选择都出乎意料,说是跑江湖的先生,在白煞看来更像是浪迹天涯的侠客。 “嗯对,侠客,各位好似说书班曲中的侠肝义胆,路遇不平事,自有拔刀郎,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说书戏班里的侠客,下场往往都很悲凉,这世道容不不得我的碧血丹心,当然也容不得各位的侠骨柔肠,好人呐往往死的快,各位说是也不是?” 被人说教,赵三元偶有体会,毕竟师父的慈爱从小伴随到今天。 被鬼说教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更无奈的是好像没法反驳,因为事实就摆在这里。 康木昂缓缓摇了摇头。 “人无义则虚、人无情则空、人无礼则乱、人无诚则疑,枉为人矣,我们只是堂堂正正做人,不想在未来的无数个夜晚,因为后悔曾经没有踏出那一步、没有挥出那一拳、没有说出那句话而彻夜难眠。” 白煞赞许着鼓掌喝彩,“是啊,人这一生总是在追悔莫及的路上往复轮回着,曾经我被镇压在河底时有无数次在后悔着当初为何要一意孤行,守护?不值啊,这个国不配,这个国的人更不配,你说我要天价出了那些甲片,现在是不是富甲一方?我告知洋人在安阳下可能有着商周时期的遗址,是不是已经富可敌国?” “.” “.” 一方面是出卖国宝换得家财万贯,一方面是守护国宝落得家破人亡。 站在道德制高点替他人选择固然轻松简单,上下嘴皮一碰说完就忘,但抉择落到自己身上,兄弟俩依然做不出选择,也许生前能一腔热血到底,死后呢?看到了物是人非之后呢? 白煞见二人哑口无言,便随意向上掐握掌心,那厚重乌云再次翻滚,飞沙走石。 兄弟俩立刻严阵以待。 费了好大力气破了红煞都是无用功,不尽快破了白煞,此间大风水依旧由他掌控,而且白煞已经吸收了红煞,实力不减反增。 在对手的领域中,能赢得了么? 退一步讲,能下得了决心动手么? “各位且宽心,我没有杀了吕小哥,当然不会对你们下死手,经历了几天交往,彼此缘分已尽,我会将你们送出南月村,再不相见,各位若想动手反抗还需尽快才好。” 兄弟俩对视一眼,都想从彼此身上获得支持的决心。 奈何俩人都抱着同样的想法,眼神飘忽不定。 “指他俩不争气的臭小子动手?得了吧。” 有着几分嘲笑和挖苦意味的声音传来,正是醉醺醺骑着大青驴的莫闻山,老刘推着个小车跟在旁边,待瞧见哥几个都没事后总算松了口气。 “师父?您老终于舍得动——” 话音未落,莫闻山照着小徒弟的脑门就是一下,给大青驴乐的龇牙咧嘴,想着是不是借机会给一蹄子,最后想想还是算了,怕被秋后算账真拿去做驴肉火烧。 “废话,老子再不过来,你们是不是要升了香堂跟白煞结拜兄弟?一个个的谁也不给老子涨涨脸,都不如把本事教了驴。” 莫闻山的臭骂毫不留情,将俩徒弟喷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是师父,且不说能不能打的过,咱们真下不去手啊. 没搭理两个小的,莫闻山翻下大青驴时将外袍甩开,以反面套在身上。 上有日月星河,下有山川草木,中有双龙戏珠、河图洛书、阴阳八卦,皆由金丝银线纹绣。 大红! 天仙洞衣! 小辈们看得眼睛都直了,即使是赵三元和康木昂,也从来不知道师父老旧的外袍竟是天仙洞衣改的,平常手上油滑什么的可都往上蹭啊。 “小刘,开坛。” “好嘞~” 刘芒泛掀开雨布,推着的正是吕秀才亲自打造的简易法坛,带升降的那种,上面摆着的法器却不多,零零散散。 一跃而上,莫闻山打了个酒嗝,虽将俩徒弟一顿臭骂,气他们不争气,可出手最大的原因,是他明白俩徒弟绑一块都不是白煞的对手,此邪已成气候,必须以雷霆手段将其镇杀之。 “护坛。” 随意吩咐下去后,莫闻山气势骤变。 坛上以天罡步起手,酒净拈香。 这边赵三元几个看傻了眼,对面白煞也不是白给,瞧见莫闻山蹬坛那一刻就知道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那种如有实质的威压感太过压抑。 好似那仙翁举山岳携江河! 白煞立即做出应对,鬼气煞浪纵横,在莫闻山动手前,先以不变应万变。 一张黄表升天,在半空中连续爆响,越升越高。 “九天应元府,无上玉清王。” “化形而满十方,谈道而趺九凤。” “三十六天之上.” 在场的没有一个是外行,老爷子第一句落地就都知道是个什么坛,要施什么法。 雷祖宝诰! 紧接着不是普通护坛法咒,而是焚召四灵侍卫护坛! 莫闻山手掌轻拍桌案,数张令旗急急旋转,以七星阵图围绕法坛。 “东方青龙,角亢之精,兴云吐雾,策雷驾霆,天矫千丈,周游四溟,来侍吾左。” “南方朱雀,众禽之长,丹穴化生,碧霄流响,奇彩五色,身仪六象,来导吾前。” “西方白虎,上应觜参,英英素质,肃肃清音,威慑众兽,啸动山林,来侍吾右。” “北方玄武,太阴化生,虚危表质,龟蛇合形,游九地,统摄万灵,来从吾后。” “吾召四灵,四灵既集即当游,戴日挟月行九州,三十六计为吾使,天地水官同其休.” 香烛光华耀目,青烟升腾缭绕。 在法坛周围的香雾中好似有四灵神威,震慑一切敢于近前的魑魅魍魉。 又是一张黄表飞升。 莫闻山动作行云流水,盖了那枚伴随多年的古朴玉印后,右手执剑。 “是剑也,太白流芒,乾龙孕刚,光耀金门,气禀中黄!” “雌雄分瑞,牛斗腾光,威制参虎,灵动奎商,声振雷霆.” 在老爷子酝酿的时候,不是白煞不想出手打断施法,而是被某种冥冥间的力量死死压制着。 神明? 不。 问题在于这方天地。 改变大风水后,这里亦假亦幻,白煞就是这里的王,可以随意而为。 但莫闻山来了找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皆由此间大风水的混乱来加强己身。 谁是四两谁是千斤,犹未可知。 一道金鼎之音后,莫闻山绕回至坛前,手持玉圭郑重礼拜,奉诵神宵十字天经。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天地好似停滞。 又突然平地起风波,就像一张玉台托着燃烧的黄表直上云霄。 轰隆隆—— 与南月村打了不知多少遍的雷霆不同,这道闷雷声音极其浑厚,好似神兽昂首前的低吼嘶鸣。 法坛幡旗飘摇,天仙洞衣猎猎作响。 莫闻山却微微皱眉,因为第一道天雷竟然没有破了此间风水屏障,而且白煞的鬼气照比以往更盛三分。 果然成了大气候,今日若不斩你,祸患无穷。 的确,白煞再次感受到了何为恐怖,之前猜测到这瞎眼老爷子是个狠角色,可绝没料到实力如此强横,这是哪个道门的祖师爷下了山? “老爷子,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用不上下死手吧?” 莫闻山抄起师公钘,丝毫不为所动。 “少他娘的废话,老子不管伱的恩怨情仇,入此局只是为了给小辈儿好好上一课,事穷势蹙之人当原其初心,功成行满之人要观起末路,当斩得斩!” (本章完) 第336章 只为易生 黑云压城,一触即发。 那乌云盖顶翻涌着越压越低,南月村的风水大局再次变幻莫测,奔流河道卷起道道水幕,屋檐瓦片上下翻飞,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要将法坛吞噬。 这依然是白煞的桃园,此间大风水依然听他挟令。 法坛犹如一座孤岛,随时可能变成水漫金山的下场。 赵三元几人咽了咽口水,心想自己好像真没有几分胜算,兄弟几个捆一块都有可能白给。 “还不速来护坛!” 一声喝令后,莫闻山执剑水,旋行魁斗至法坛东方位,恭礼三拜。 “苍灵耀景,电激霆奔,飞空巨斧,变化天关。” “千妖万邪,捕杀无蠲,乾关坤肃,清荡三元。” “谨请东方荡秽威神江昌,青衣执剑,下降玄坛。” 掐诀起咒之后,莫闻山口喷符水,法坛上一柄铜钱小剑骤然悬空立起,微微清鸣。 再执剑水,旋行魁斗至法坛南方位,恭礼三拜。 “朱火流焕,炎烟散精,苍舌绿齿,威催巨灵。” “丹旌命魔,秉钺前征,敢有遏逆,尘飞酆刑。” “谨请南方扫恶威神王唐,紫衣仗剑,下降玄坛。” 三执剑水,旋行魁斗至法坛南方位,恭礼三拜。 “北营豁落,双皇羽林,玄戈苍甲,飞铃流金。” “剪馘鬼奸,正道无侵,魔威批散,扬矛扫阴。” “谨请北方赫奕威神锺房,白衣仗剑,下降玄坛。” 每当莫闻山请一方神君后,便有一柄铜钱小剑旋于香炉顶端,好似结成了某种阵法,忽快忽慢盘悬着。 直到三方神君请罢,三柄小剑分别向赵三元、康木昂、刘芒泛飞去,半空中红光闪动,铜钱分散落至三人各处大窍。 法坛上钟鼎之声更胜往昔,似有仙乐缭绕。 而三兄弟身体有刹那间的僵直,周身气质骤变,乃至于赵三元标志性的死鱼眼都变得神威耀武,目光灼灼。 老刘率先而动。 一碗鸡血一碗墨汁,还有几点随手抓住的雨水,连踏七星步。 “太阴冥冥黑波重,中有罗酆六天宫!” “万鬼成羣痛哀泣,悲恼毒烈太恶崇!” 正在此时,法坛之后刮起烈风,老刘左右十几丈的距离内,脚下卷出一道又一道旋涡,白色水帘拔地而起,与那压来的水幕轰然相撞。 彼此间互不相容,浊浪翻涌。 老刘看似形单影只,在两股波涛中显得渺小的不值一提,但对方水幕愣是越不得雷池半步,死死被抵在法坛之后。 而老康立于法坛正前方,手臂轻托,一把油纸伞在身前撑开,随即用辽尾沾染朱砂和风雨,在扇面内外笔走龙蛇。 “天尊圣济本无际,万天万地承真元!” “某有不从不化渡,超凌三界佐虚玄!” 油纸伞飞升腾空,伞面神奇变化,好似一朵向天绽放的紫荷。 那压下的云海再难寸进,而‘金荷’飞升速度也大为减缓。 接连受阻后,白煞身形飘忽,犹如碧波烟荡,从南月村方向窜出一股股扭曲风柱,无不是冤煞所化,哀嚎尖哮声响彻四野。 龙吸水般的风柱汇入乌云当中,有此助力,厚重如渊海般的乌云再次压下,地面上飘摇的轻轻野草娇嫩小花在短短时间内迅速腐烂,逐渐成为一滩滩腐水融入地表。 所见之处,尽是凋零。 老康目色淡然,以大地为画卷,步罡为笔墨。 八宝图。 黑云下的紫莲愈发绽放,盘旋间,周围显化出鱼鼓、灵剑、花篮、笊篱、葫芦、宝扇、阴阳板、横笛。 剑现灵光魑魅惊! 紫箫吹度千波静! 花篮内蓄无凡品! 玉板和声万籁清! 被腐化的万物再次焕发生机,软烂的根茎倔强挺拔着,仿佛在无声怒吼着绝不屈从命运。 而法坛正中的莫闻山,依旧有条不紊进行着秘法科仪,力求毕其功于一役,也从不怀疑几个被加持过的小辈会守不住坛庭。 都在预料之中。 “.起雨兴云吏、威剑威灵吏、掌火铃使者、掌四季风雨令、掌霹雳火令、负天担石太微令、掌天书文籍令吏、掌居吏福元将军、掌霹雳火光令、掌鬼政龙书吏、西台雷雨吏” 那乌云之上是更加强势的雷云在酝酿着,雷光乍动,威势滔天。 就在这一方诡异的大风水之外,哪怕百八十里开外的路人也清晰看到了从未见过的雷云密布,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南月村发生了什么,更不清楚在雷云下有个扭曲的小世界正进行着一场不为人知的激烈斗法. 莫闻山越是闲庭信步,白煞越是焦急难耐。 从上从后都破不了法坛,那只能从正面突破。 遂号召一切吊诡村民发起冲锋,他们争先恐后甚至相互踩踏着,誓要将所看所见吞噬殆尽,霎时间鬼哭阴嚎。 有的身材瘦小却敏捷灵动,有的身体变异肢体如鞭,有的浑身囊肿体型巨大,吊诡村民们每前进一步都在变得更强。 说是冤煞所化的恶鬼,此刻更像是一具具活尸。 赵三元独自立于最前沿,直面黑潮,连祭六道黄符,昭告上苍。 “准令辄来序立,何侯九地临轩!” “水活陶形链质,速去速往速来!” “八门开度,召牒开辟!” 黄符之后,赵三元一手将军令,一手诏令旗。 一挥日月星河动! 二挥山川草木倾! 三挥天地正气肃! 四挥煌煌大神威! 戈矛林立,银甲霜寒。 是五营神将兵,在此间种种条件的影响下,坛前竟调来了七十二地煞部神兵将。 天兵与邪煞自是水火难容。 赵三元再次挥舞诏令旗,地煞军阵前排挺戈突进。 一方是鬼邪煞气所养。 一方是浩然正气所凝。 厮杀从最开始便是白热化阶段,两气混杂蒸腾,即使暴雨如注也浇不散。 而挂于三兄弟各处大窍的铜钱在迅速腐朽着,力有尽时,更何况是借了如此大力。 白煞竭尽所能榨取一切力量,明白若不掀了那座法坛,自己必死无疑,可在此之前必须要拿下那三个被加持的几兄弟。 暴雨似银河倒灌,冲击着此方天地的一切,无数吊诡村民发起一波更胜一波的冲锋。 最先有松动的是法坛后,老刘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巩固起绵延十数丈的水幕防线。 然后是赵三元和康木昂,在白煞搏命相斗的情况下,三人压力越来越大,铜钱黯淡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并非术法不成,而是人有尽时。 防线逐步收缩着,法坛当真犹如波涛狂澜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却无人注意到细嗦轻响越来越大,无论是谁的衣襟上都泛起着着微弱难辨的静电。 乌云之上,此间大风水之上,外部路人瞩目远眺的未知雷云中,久久酝酿着的存在终于展露其威。 轰!!! 难以用凡尘俗语去形容这道雷鸣。 硬要说的话.就像是巨灵挥锤在双耳与灵魂上重重擂击。 满目炽光,天地间一片苍白。 白煞那边也好,法坛这边也罢,双方都陷入刹那的停顿。 不曾停歇的,唯有莫闻山的咒言。 下臣祈请天雷三道诛邪斩佞,此为第二道。 头顶愈压愈来低的乌云开出了巨大漏洞,有温润阳光倾洒而下,规模比之前吕秀才所造要大得多。 诡异的是在温润阳光周围的其他地方,依旧下着瓢泼大雨。 可这雨水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放眼望去是漫天火红,暴雨如注中,南月村内都在熊熊燃烧,无论是楼阁屋舍还是草木泥河,一切都被炙烤着。 云顶之上,阳光之内霹雳纠纷,隐有紫芒流动。 在白煞的‘桃园’之内,黑云之上是温润阳光,可在正常的世界中,外人眼中看到的却是截然相反,并没有雷霆降下,但是远远望着都让双腿有些发软,总感觉有着某种莫名神威 “我浑身咋麻了?”老刘揉了揉眼窝子,气质回归到原来模样,只觉得浑身麻痹,好像连续蹲了大半天的茅坑。 赵三元和康木昂对之前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但也能猜到几分。 在混乱的大风水世界里,师父开玄坛召雷,劈下来是何等威势?谁来谁都得麻。 再看法坛四周,已没了水漫金山之势,也没了吊诡村民和地煞神兵将,好似都随着那道天雷消失的无影无踪。 “成了么?白煞哪去了?”赵三元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白煞的影子,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最后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师父自然没错。 至于白煞唉.造化弄人吧. 总觉得一切没有落到今天的地步,或许我们能成为一见如故的朋友,我与你说着魑魅魍魉,你与我说着国宝奇珍。 “我耳朵里怎么轰隆隆的是后遗症?” “可能吧,再说你耳朵在药王谷后不久落了病根么?等等,我好想也听到了。” “不对!师父还没下坛!” 此刻莫闻山依旧在施术奉天,第三道紫雷近要完成。 轰鸣声间,地动山摇,兄弟几个相互搀扶着都稳不住身形。 “在那边!” 顺着康木昂的手指定眼望去,河水鼎沸,飞沙走石。 在震颤与轰隆声中,黄河支流,曾经淹死了周招娣的河水凝练成形。 周围飞溅的水花里能依稀看到一个又一个回忆画面。 那是发愤图强,日夜苦读。 那是壮志凌云,力志报国。 那是正气凛然,光明磊落。 那是撕心裂肺,悲痛欲绝。 那是怨肠百结,抽骨伐髓。 每一个,都是他。 说他对也好,错也罢,至少他的本心,绝非是想变成现在的样子。 可逆天而为必受天谴。 白煞无力囊括更加庞大的怨煞。 水身上有突起一张张脸。 周士敬、老猢狲、孟家父子、牛四. 彼此间最纯粹最黑暗的欲望相互倾轧,瞬间反客为主,接连成为巨大水身的主人。 “我要光复门楣,为我周家光宗耀祖,死吧易生!” “我要富甲一方,坐携金山卧枕银山,死吧易生!” “我要风光娶亲,不让她去做姨太太,死吧易生!” “我要拿命去搏,不让子孙做捞尸人,死吧易生!” 巨大水身再次发生异变,它就是矛盾的结合体,也是一切罪恶的具象。 单单看一眼,就让人发自内心的恐惧战栗,因为人会本能的回避人性至恶。 莫闻山不为所动,第三道天雷,白煞决然扛不住。 “手把九天气,啸风鞭雷霆!” “能以智慧力,慑伏诸魔精!” 紫炼贯穿天地,荡开一切黑云,搅开所有风雨,踏灭一切炙炎。 这道天雷霸道无匹,凡力难挡。 而电光火石之间。 从巨大水身中分离出一道赤芒。 红煞。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遂决然向上迎向紫雷。 与此同时,老刘救下的那条小黑狗也无故窜出,奔跑中浑身黑烟升腾,一跃而起后竟是在半空中化为人形,紧跟着红煞迎向紫雷。 严松。 专为赵三元一行人乘船渡河的水鬼。 直到此刻哥几个才明白,原来一直是严松在背后引导。 除了撑船渡河外,刚入南月村时便犬吠示警,后来吕秀才要独自去面对红白二煞时也咬着他裤脚不放,是明白此行必败。 严松望着赵三元等人,嘴唇微动说出了两个字。 又看向了挣扎中的易生,嘴唇轻动。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便与红煞一起被天雷轰得魂飞魄散。 苍穹上温润的阳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压抑的乌云,不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涣散着。 “回軿五云舆,腾驾九章歌,倏忽升天远,醮坛香炁多。” “玄恩覃宇宙,福禄遍山河,缅想神仙路,逍遥上大罗。” 莫闻山恭送诸神祖师,散法下坛。 但。 白煞并未被消灭。 是老爷子临了失误? 从他说出的话来看,显然是故意为之。 “还能唠两句,抓紧吧,给他个痛快。” 随后骑着大青驴溜溜达达回返,而此刻的大风水已然恢复正常,南月村还是那个南月村,只是寂静的可怕,毫无生气,就像来时在村外所感受到的一样。 几缕晨光穿过逐渐消散的云层,吕秀才悠悠转醒,睁开眼就看到兄弟们围在河边,他也顾不得浑身疼痛,连滚带爬的冲过去。 等到了近前却发现,事情早已告一段落。 白煞近乎湮灭,第三道天雷虽然偏了几分,却依然不改结果。 “你,唉,还有啥想说的?”赵三元手结金刀诀,准备彻底消灭白煞,事已至此,他怎不知师父用心良苦?如果还优柔寡断,怕不是要给师父活活气死。 而白煞,或者叫易生吧,他已无意识,胡乱抓着一切能抓住的东西,可油尽灯枯下,他连普通阴魂都不如,又怎能触碰到阳躯? 赵三元不知他说着什么,便低下身子侧耳倾听,老刘条件反射的想要阻止,怕再出个什么幺蛾子,可嘴张开后支支吾吾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反复确认了几遍后,赵三元直起身来。 “不为白煞,我只为易生走这一遭。” 金刀诀劈于白煞鬼门,带着他生前的愿景,带着他死后的罪恶,一起尘归尘土归土。 “老弟,他最后说了什么?” “对啊他说啥了?是悔不当初还是恶语相向?” 赵三元摇了摇头,看向东方升起的日头。 “他说,那批甲骨很有可能在津门安清帮。” (本章完) 第337章 你还挺识货 鳞鳞云光,照耀着偏远的小乡村。 这里很安静,没有炊烟渺渺,甚至没有飞鸟鸡鸣,一片万籁寂静。 万物皆有灵,或许是冲天腐臭让一切生物远离,生怕沾染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南月村东边有许多被风刮倒的草垛子,前些天大雨连绵的,雨水跟草一起混入大地中,倒是方便翻土。 赵三元赤膊着上身,汗水在阳光的反射下晶莹剔透,肩膀和腹部的狰狞伤口很明显,每当阴雨天就有些难受,以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干重活也无所谓,比如现在。 兄弟几个连续挖了两天的坑,实在是尸体太多,短时间内根本处理不了。 当解决了红白二煞后便闻到了南月村内传来的阵阵腐臭,待进村一瞧,村民们的尸体早已腐烂,自不能放任不管。 无论曾经恩怨纠纷,入土为安总是没错,可别闹了瘟疫伤及无辜。 “老弟,你说老爷子当时开坛用的啥招啊?只依稀记得精神飘飘忽忽的,飞到个地方有几个穿古装的陪我喝酒,也不唠嗑,就硬喝.” 老刘可没有赵三元身体硬朗,人到中年嘛,肚腩也有了赘肉也有了,连续挖坑的负担不小,干一会就得歇两会,他坐在亲自劈出的木质墓牌上,仔细回想着。 “师父这次开的玄坛我根本没见过,哪知道用的啥法子?他不教我也懒得问,要说感觉的话咱俩差不多,喝的五迷三倒后,意识又飘了回来,然后就瞧见了第三道天雷。” 一说到召雷,老刘顿时起了精神,那煌煌神威可还历历在目,说老爷子是活神仙都没毛病。 最悲催的好像就是吕秀才,第一个入场,也确实一顿操作猛如虎差点拿了mvp,只可惜弯弯绕太多被白煞给踢出斗法,大场面是一眼没瞅着,等回过神来已经到了结算场面。 “康哥,咱大爷真能调雷部天雷啊?” 老康擦了擦额间汗水放下铁锹,笑道:“当时的确召来神宵、青霄、碧霄三雷,可那是在混乱的大风水局中,亦假亦幻,就像红白二煞在里面几乎无所不能,师父则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以自身内景内象为根本进行观想,既然都不是真实,那就看谁幻的更强,不然那三道天雷下来,南月村还不得被劈出几个大坑啊。” 虽然只是大概讲解说明,但吕秀才何等聪颖,立刻联想到自己所学的白骨观。 无论道门还是释门,观想功法都至关重要,在常人看来这玩意儿就跟白日做梦的想象没啥区别,至于其中玄妙,唯有入了门槛的人才能真正体会。 话又说回来,老爷子能以自身内景硬刚红白二煞苦心经营的桃园煞局,同样也很恐怖好吧? 而老爷子此刻躺在个小草垛子上,优哉游哉抽着老烟枪,也不怕给点了。 “师父,总抽老旱烟有啥意思啊?来,徒儿手里还有半盒大重九。”赵三元满脸谄媚的站在草垛子下递去香烟。 老爷子转了个身子,用屁股对着小徒弟的脸,嘲讽道:“是我老糊涂了?我怎记得离开石门后你小子说兜里没烟卷了啊。” 尴尬办白事,尴尬死了。 赵三元尽可能不让自己原地社死,满脸堆笑打着哈哈,“记差了,我在毛驴的驮包里还藏了几盒给忘了,话说您老之后要带咱们往哪走啊?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没?” “有屁就放,憋的时间越久越臭。” “嘿~要不咱们去津门?听说朝天锅盘丝饼可好吃了。” “那他娘的是潍县和济南的小吃。” “啊对对对,是煎饼馃子,咱去吃煎饼馃子啊?” 莫闻山转过身来,虽是常年黑布蒙眼,但赵三元总感觉此刻师父的眼神相当玩味。 “好徒儿,想吃煎饼馃子还用去津门?为师我就会摊。” “.不是,我意思是津门做的才够地道” “你小子以为煎饼馃子有多少年的历史?当年我在外游历到胶东,有个擅使刀枪的高人,尤擅短刀,他犯了事东躲西藏,与我一起暂住在个山神庙内,都年轻气盛啊,几句没对付就开打,打后又惺惺相惜,然后我拿出几两面粉,他掏出几根皱皱巴巴的炸秦桧,想着该怎么吃,该说不说这王八蛋是真能想,把刀暴晒后将和着水的面粉糊在到面上,然后抹了些大酱卷起炸秦桧,味道着实不错,想着起个啥名字好呢,煎饼裹着一堆东西,那就叫煎饼煎饼馃子吧,后来他好像就去了津门开铺子了吧。” 不止赵三元,其余几个竖着耳朵听声的兄弟都瞠目结舌。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老弟叭叭半天,合着撞枪口上了啊。 赵三元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索性把话挑明。 “师父,我要去津门不为别的,是为了那批甲骨,白——易生临走前说甲骨可能在津门的安清帮,想想大有可能,地方上的县官绝对没办法自己处理甲骨,只能找外路子,我不知道就罢了,如今知道了无论是为了易生还是为了守护老祖宗留下的宝贝不被卖到十万八千里外,我都要做些什么。” “如果只为了煎饼馃子就没必要去了,为了甲骨?那倒好说,等此间事了,就转道津门吧,也许就没望过大海了。” “嘿~师父最好了~” “慢着。” “您老可不能反悔啊,一口吐沫一个钉!” “烟留下,滚蛋吧。” “.” 不得不说,为了师父赴汤蹈火眉头都不皱一下,可烟卷真是舍不得啊,真真舍不得啊,抽惯了大重九,再抽别的都感觉没滋没味,奈何这牌子市面上很少,穷乡僻壤的更买不到啊。 万般无奈下,赵三元耷拉个脑袋继续回去挖坑。 一座空墓前立着一块空木牌。 赵三元填好最后的坟土后上了三柱清香。 “至少啊,能接过你未完的遗愿了,那批甲骨只要还在津门,哪怕是龙叼着虎按着都要夺回来,等以后寻了机会,再来给你们两口子的坟包填土吧,别怨我,黄河那么深那么长,谁知道你俩的尸骸被冲到了哪里” 兄弟四人要挖一百多个坑,收敛一百多具尸骸,又要掩埋妥当,着实是又耗力气又耗时间的活。 忙活到了第三天还没有彻底搞完,不过也离结束不远了。 晌午,日头正盛。 马蹄声由远及近,听频率倒是不急不缓。 一行共有五人,也就为首那个骑着高头大马,其余不是骡子就是驴。 徐杰心里骂骂咧咧,想着催税是个肥差,可自己愣是被派到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能有多少油水? 记得南月村的村长一直没举出来吧?得想办法扶持个傀儡一起捞钱,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 很有想法,直到他来到南月村外,看到有个老头躺在草垛子上吞云吐雾,几个老爷们在吭哧瘪肚的挖坑。 百多个坑啊! 就在村口! 吓得徐杰浑身抖三抖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 这是闹了匪?管杀还管埋? “大、大哥,现在咋办” “你,上去盘盘道!” “呕呕——我想吐——我要看大夫——” “吃屎吧你!” 徐杰气的一脚蹬开小弟,随即向着剩余人吩咐道:“谁上去,回城我带他泡三天窑。” 能白嫖三天,诱惑性的确很大。 有个要嫖不要命的还真壮着胆子小心翼翼走去,徐杰也下了马,藏在林子里眺望着,只要苗头不对立马闪人。 有个赤膊上身的小青年比比划划后,小弟连连点头一路小跑反回。 “大哥,问明白了。” “到底咋回事,他们是谁?” “他们说是跑江湖的,说南月村闹了邪煞,把全村的人都给宰了,他们斗赢了邪煞后不忍心看村民尸体腐烂下去,就好心挖坑掩埋。” “没了?” “没了。” “伱觉得我会信?” “大哥,他真这么说的啊!” “那你信不信?” “我不敢不信啊。” “你俩有事儿?” “是他腰里别着马牌撸子” “你他娘的还挺识货是吧?马牌撸子咱郑县管带(对标营长)都没有,他能有?” 听到马牌撸子,徐杰的心就放下了不少,想着肯定是唬票的,说有把土枪都比这个可信度高太多。 权衡利弊之下,他翻身上马准备会一会,毕竟上边交代的差事办不好,花重金买来的副目(对标班长)大概率被摘掉。 另一头,赵三元瞧见这帮人跟狗皮膏药似的,顿时没了好脸色,都告诉你们人死绝了,收个毛的税? 幸好老刘率先迎了上去,没给赵三元炸毛的机会。 要说你刘哥社会经验就是足。 不信是吧? 好说。 也就放个屁的功夫,就把徐杰的身体和家庭情况批了个七七八八,直叫后者惊为天人,差点没给跪了,说啥都要请回城里好生招待。 倒不是说徐杰有什么困扰,而是他灵光一闪想到个升官发财的好机会。 首先是税肯定没法收了,就这么回去一定吃不了兜着走,必须把这些人带回去说明情况。 其次是前些日子抓到个被通缉的乱党,实打实的厉害人物,甚至带着乡亲攻占过县城,这次落网后怎么审也没有进展,既然正常路子搞不定,不如另辟蹊径,成了自不必说,不成也没太大损失。 对此,老爷子表示无所谓,兄弟几个一商量,想着折腾了好些天,进城歇歇总没错,况且要去津门的话必定路过郑县,权当卖个人情。 豫省很乱,很杂。 乱世中枪杆子就是理,谁的枪多,谁的理就大。 而当下豫省境内,势力错综复杂。 有北伐军,有镇威军,有西北军,有农民义军,有地方武装,还有数不清的各路匪寇,谁当家做主不知道,基本上都是各自为政。 老百姓在这摊浑水里的境遇可想而知,单说收税,一个名目要被多家征收,是真把人往绝路上逼。 也就是较大城镇内部相对还算稳定,没有那么水深火热,郑县便是其中之一,这里四通八达,来往行人商队络绎不绝。 进了城后,赵三元总算再次感受到了浓郁的烟火气息,南月村一遭的确让他身心俱疲。 所以这种时候来一碗地地道道的胡辣汤再加大碗羊肉烩面,妈的绝了! 徐杰做东请客,哥几个也不客气,该吃吃该喝喝,南月村一事后,吃你官家的心安理得。 席间徐杰频频给莫闻山敬酒,老爷子来者不拒,管你好人坏人,酒总是没有错。 “我倒是信些鬼神之说,但没想到南月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老令公,鬼真能那么厉害?” “喝酒喝酒。” “幸好有各位仗义出手啊,别的暂且不谈,单单闹起了瘟疫,后果不堪设想,话说老令公这是来豫省办事?还是恰好途经?” “喝酒喝酒。” “唉虽然我相信各位所言为真,但兹事体大,一个村都绝了户,各位是当事人,怎么着也得跟我去面见县尊大人,也算有个交代。” “喝酒喝酒。” 徐杰一心好几用,这边给老爷子敬酒,余光频频飘向几个小辈,他越看心里越突突。 招风耳和戴眼镜的倒是文质彬彬,吃相没太离谱。 另外两个就. 死鱼眼和爆炸头整个饿死鬼投胎,恨不得站在椅子上夹菜。 狼吞虎咽就罢了,他们还特意准备额外的碗筷酒盅,像是鸡腿啊肘子啊的好地方都放在碗里,也不吃,只是单纯的摆在那,嘴里时不时叨叨着什么东西。 你俩在跟谁说话啊 徐杰当然看不见其中关窍。 那是赵三元和刘芒泛的老仙儿。 要说憋屈,吕秀才还不是最憋屈的。 六大爷他们从头到尾都被困在南月村的混乱大风水中,绕到怀疑仙生,是出也出不去,走也走不了,都给干萎靡了。 遭了这么大罪,那不得好吃好喝的啊。 “你小子下回能不能把道盘明白了再吆喝?我和长虫还有咪子都以为干到国外去了!”黄小六啃着鸡腿满嘴流油,话里话外全是埋怨。 大狸仙抱着鱼头啃,头也不抬道:“六哥说的对!” 而向来沉默寡言的蟒青炎也罕见的说了几句,“小心驶得万年船。” 大狸仙继续啃着鱼头,“炎哥说的对!” 赵三元自知理亏,也不辩驳,频繁夹菜敬酒就完了。 待到酒足饭饱,老刘自告奋勇去跟着徐杰见县长,但临了被莫闻山拦下,“你交的是患难与共的兄弟,不是养着俩傻儿子,遇到人际麻烦就让你出面?走,回客栈我教你和秀才几手,剩下的让他俩自己去办。” 老爷子发话没人敢忤逆,况且诱惑性实在太大,老刘和秀才兴奋的直跳脚,期待着能跟老爷子学到个一招半式。 赵三元和康木昂明白这是面对白煞优柔寡断的惩罚。 “徐副目,当下郑县插的是哪里的旗?” “赵老弟说笑了,自然是政府的旗啊。” “别扯淡,你们吴县长是听谁的音,国府的,还是北洋的?” 徐杰没想到这位土咖小兄弟的问题如此尖锐,可真不好回答,因为连他都不知道顶头上司现在属于哪个山头,插的谁家旗子,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赵三元退而求次继续问道:“换个问法,现在且不说,在豫省乱套前吴县长听哪边的?” “啊,那我知道,听北洋张家的,咱郑县的人都知道,县长跟鲁省的张司令(张宗昌)沾亲带故,所以肯定听张家的。” “懂了。” (本章完) 第338章 振聋发聩 吴戎最近很闹心,撒尿都焦黄。 县长不好做啊,当年变卖家财恨不一颗鸡蛋甩出十口大锅的蛋花汤,削尖了脑袋瓜往中原这边挤,钱倒是不白花,走的张宗昌的门路,谁他娘的真和他是亲戚啊? 不过有了这层‘身份’加持,买官还算顺利,一年多就坐到了县尊大位,还是正儿八经的重镇。 但天有不测风云。 谁能想到老张家出了郭鬼子这么个东西?一顿搅和后抽掉了奉军大半元气,本来极有可能横扫寰宇的,现在可好,南边的北伐军和几个总喜欢反复横跳的军阀联手,打得北伐军连连后退,自己这个贴着‘张家’标签的县长可就惨了。 跟着一起跑? 黄河以北能有几个空位置留给自己?况且苦心经营的成果可都在郑县。 不跑吧也不太行。 自己手里边就两个半营的武装,有三分之一还他妈吃着空饷,等北伐军接管郑县,能轮得到自己继续当一把手? 所以跑是肯定的,但要打开格局往更远的地方跑。 比如法兰西。 老牌列强,还是正儿八经的战胜国,绝对是个好去处。 可他妈的又出事了。 据说隔壁家出了个梳油头的疯子,一顿操作格外强势,虽然帮转移资产的人说不必担心,肯定打不起来,但这世道谁能较的准? 奈何资产转移了大半,想反悔换地方也来不及了,只能抓紧时间刮地三尺,在临走前尽可能的捞钱,毕竟中原百姓总能再苦一苦。 您说怎么着? 哎~ 又又又他妈出事了。 以前也没见手底下人有多么能干,这次竟然稀里糊涂抓到个乱党,还是宁杀错不放过的赤匪,前段时间的四月十二号在上海发生的事已经能说明各方态度。 奉军高层吩咐要严审,想知道黄河以北哪里还有颜色隐患。 北伐军那边同样派人来传话,想要把犯人带走,他们亲自审,事后必有重谢,如果顾虑奉军责难,至少也要大刑伺候,撬出所有秘密。 撬你妈啊撬! 谁不知道那帮人神出鬼没的,真要结了仇,怕是哪天稀里糊涂的被干掉. 为了加倍苦一苦治下百姓,只能硬着头皮长袖善舞。 所以得知了南月村一毛钱都没收上来后,吴戎怒了,对着点头哈腰的徐杰一顿狂喷,五服之内的亲戚谁也没逃掉。 邪煞屠村? 老子的税还没收上来凭什么屠村? 吴戎根本不在意究竟发生了何事,他只在乎钱。 死法重要么? 死就是死,自己买官又不是来当青天大老爷的。 “县尊息怒.县尊息怒啊,南月村真的都死绝了,卑职亲眼所见.”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挑你去之前死是吧?我看你是税投了别家了吧?说,是蒋希匹还是冯基督?” 噗通—— 徐杰一个滑跪,纵享丝滑,干打雷不下雨,倒是大鼻涕泡喷的足够大。 “冤枉啊县尊!卑职怎会做吃里扒外的糊涂事?南月村的税确确实实没法收,不过卑职想了想,村里边既没遭匪又没遇洪,家里的金银细软肯定还在,仔细找的话应该能找到不少地契,到时候专卖他人岂不是比苛捐杂啊不是!比人头税更多?” “嗯?有道理,好兄弟快快请起!” 赵三元没心情观赏两个庸官贪官的蹩脚感情戏,自顾自的站在大花瓶旁折着花枝。 说句比较扎心的话,现在豫省的情况,当官的不带头去抢就算有点良心的了。 进公署大楼的时候听到不光北伐军的唐生智快打到黄河边上,西面的冯玉祥也已兵出潼关,两伙准备在郑县会师,要对豫省一锤定音,可想而知地方上有多乱套。 “哎哎哎~手是不是欠?知道这花多少钱么?我问你,听徐杰说你挺有那方面的本事是吧?呵,民国了,封建糟粕要不得,南月村究竟怎么回事,还不一五一十说来!”吴戎总算有心情搭理角落里的土咖,一看后顿时黑了脸,再不开口,那盆名花都得被折秃了。 赵三元微微侧头没等开口,旁边的老康立刻接过话来,“之前听徐杰说了县长的生年,你是木命,而这花叶形似剑锋,还摆在了西北方向,时间久了肺肠恐有病患。” “大师请喝茶!” 变脸就是这么快,尤其是在官口,常人眼中有地位有身份的在真正大师面前有多巴结,不亲眼看到很难想象。 一嘴一个封建糟粕,关起门来后比谁都狂热。 简单聊了些后,老康旁敲侧击的点出自家在奉天有后台,很硬,但具体没说是谁。 信么? 吴戎当然不信。 但重点是真有本事啊。 那犯人骨头硬的很,怎么审也审不出个所以然,真能另辟蹊径撬开嘴自是再好不过,人能留住给北边交差,秘密则交给南边,谁也不得罪,挨过这段艰难时期。 即便是无用功,那交到有能耐的高人总不是坏事,正好最近梦魇频繁,还稀里糊涂的摔跟头,可得问问有啥讲究没。 讲究当然有,赵三元和康木昂一进门就看到窗台上、屏风后、办公桌下有好几个阴魂在狠狠盯着他,只不过他有‘国法’护持,寻常小鬼一时间奈何不得而已,待卸了官职,肯定新仇旧恨一起算。 但哥俩都没什么兴趣帮他处理。 信也好不信也罢,有些果报,谁也躲不掉。 “如此,二位大师还请歇息一晚,等养好了精神再去提审也不迟,今夜不如到鄙人——” 没等吴戎说完,赵三元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我有急事,今晚便去大狱看看,接这个活儿不是我多么会审犯人,只不过是尽些绵薄之力,少点民变也就少些伤亡。” 真以为不知道你那点小九九? 晚上去你家赴宴,恐怕有一堆事等着。 就像说的那样,豫省现在太乱了,能帮点是点,也不图报酬,况且明面上豫省依然归北洋政府管辖,算是给张家父子出点力,举手之劳。 见赵三元语气坚定,吴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对他来说当下捞钱最重要,让典狱长领着兄弟俩去大狱后,便着手派徐杰去南月村刮地皮,可千万不要让他人抢了先。 几近黄昏,天还没彻底黑下来,郑县大狱内却格外阴冷。 里面烛火通明,但那种阴森感觉却愈发让人感到压抑。 “二位先生勿怪,犯人所牵甚广,所以被关押在大狱最深处,需要走一段时间。” 典狱长文质彬彬,跟阴森好像不太沾边,举止谈吐比吴戎更像是一名政客。 事实上按照正常程序,当年他才最有资格做郑县的县长,奈何钱能通鬼神。 康木昂边走边观察,问道:“这里应该不是民国后才建成的吧?” “先生好见识,此乃清帝顺治二年所建,当时郑县便是重镇,破了城后俘获了许多顺军亲眷,老狱实在装不下了,所以才兴建新狱,但话说回来,当时清兵懒得抓俘虏,许多亲眷是怕被屠了选择主动投降,拖家带口的画押进大狱。” 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哼。 典狱长寻声看向那位更年轻的先生,不难猜其心中所想。 大顺大顺,有够够讽刺的。 但他猜错了。 赵三元的冷哼并非不耻于大顺,而是这幽深的监牢内拢共没有看到几个犯人,却有成倍十倍的狱卒。 军队里变着法的吃空饷,闲差里狠了劲的钻人头。 “前面尽头便是重犯牢房,不知二位先生想怎么审?” 康木昂有些尴尬道:“其实我们并不懂怎么审问,劳烦刑名先走遍流程,我和兄弟乔装打扮下在伱身旁观察观察。。” 典狱长轻轻颔首,招呼着狱卒准备提审。 清脆的金铁声愈发频繁,光听声音就知道那镣铐一定非常沉重。 阴寒尽头,有七八个狱卒押解着名汉子走来。 此人好生威武,哪怕身形佝偻着,也有八尺之高,周围狱卒显得那么不值一提。 身高么? 不止。 是气度。 犯人被按在板椅上,可丝毫没有哭饶,严格来说他看到了烛火簇拥的典狱长后,立刻挺直了腰杆,仿佛他才是正大光明。 赵三元暗暗赞叹真是个硬汉子,哪怕镣铐枷锁沉重,躯体伤痕遍布,有些地方还顺着破烂衣衫流淌着鲜血也绝不低眉。 这样的人干啥成不了?怎么非要举众民变? 典狱长挥挥手,狱卒上前给犯人撤枷,但脚镣未卸,以防止犯人生事发难。 “本官最近仔仔细细查了你的底,越查,心中遗憾越浓,你年幼丧父,本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却能发愤图强,考入本省第一工业学校,你不止与一人说过想要实业报国,你本可以成为一名工程师或者其余什么,可为何非要与乱党搅在一起?” 犯人抬头,直视着典狱长。 他眉毛直而浓密,眼神明亮如星,胡须虽长,又混杂着凝固血水,几乎将嘴唇隐藏其中,但根本不难看出他在笑着。 “长官问的在理,曾经我的确畅想着当一名工程师,可后来我发现,自己学的知识修不好炎黄的病,只好另寻他法。” “病?泱泱民国何来病患之说。” “长官不必明知故问,你也是郑县极少数有见地有见识的官员,难道还看不出我中华已有附骨之疽?” “博观古今,历朝历代的开端都不是顺风顺水,也没有长久的一帆风顺,问题总会有,但如果都像你这样碰见问题直接走向极端才是误国啊,要我说,病的是你,是你们。” 哗啦啦—— 镣铐碰撞声突然激烈。 犯人扶着板椅站起,腰杆挺直后何止八尺? 他虽站得高,可却没有居高临下的眼神,依然直视着典狱长。 “自道光二十年始!列强欺压,匪寇猖獗,庙堂之上招权纳贿,下要之基痛民误国,朝廷无能,苟且偷生,连割八百万里,泱泱华夏本物华天宝,致不齿于列邦,被轻于异族,无病否!?” “辛亥以后!竟国贼盘踞要津,咕嗫图谋,攫取人民血汗之金钱,供一己之糜费,开散法贿选之后径,作狼狈为奸之先河,既无爱国观念,复刍狗人民,愚昧世界潮流,以致举过骚然,无病否!?” “犹不知足!反无辜开衅,假借共和之面具,作盗跖之行为,使烽火连天,战声交耳,穷兵黩武之风莫此为甚!” “迥想为国乎,为同胞乎!?” “靡不离心背德,图私营利,干戈叠起,金融大绌,押都借款,使万民感受其荼苦,虽有南山竹之,海冤亦莫可诉噫!” 没有慷慨激昂,只有痛心疾首。 犯人的眼眸中,是无尽忧愁与急迫。 而这振聋发聩之言,并非人人都听得懂。 狱卒们各自拿着刑具,只要犯人敢上前一步就将其按下,至于说了什么?鬼知道。 典狱长则久久无言,逐渐躲开对方如刀般的视线。 康木昂直接愣在原地,打心眼里觉得此人了不得,字字珠玑。 那么赵三元作何感想? 说实话,读的书少,文化有限,很多句子都听不太懂,但还是能听出对方说了天大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被对方的气概所震。 犯人扫了扫典狱长身边两个气质跟狱卒完全不搭边的年轻人。 “二位,无论你们出自谁家的高干,任何审问我都无可奉告。” 典狱长转头看向康木昂,康木昂又看向赵三元,事已至此,戏没法演下去了。 “看我干啥?谁知道他浓眉大眼的能看出来。” 一听赵三元开口,犯人便了然于胸。 这口音,八成是北洋来的了。 赵三元拍了拍典狱长的肩膀,“老哥,弄点酒菜,我跟他唠唠。” “先生有把握?需不需要多安排些人手护卫?” “他都跟血葫芦似的了能把我咋地,要我说你们这里的刑具对他都没用,以后别胡乱上刑了,都给自己积点德。” 月半高悬。 大狱最深处。 一壶杜康酒,两碟下酒菜,三个老爷们互相干瞪眼。 本来人高马大的犯人以为是来上强度的,可这种展开的确摸不着头脑,某种新发明出来的刑法? 赵三元是琢磨着怎么开口,对方年纪不大,肯定比老刘小,方才一番振聋发聩,直接问你小子为啥造反好像说不出口啊。 老弟不开口,康木昂也就憋着。 不说话也不动筷子,气氛确实诡异又尴尬。 最后不知是不是犯人饿的久了,在肚子不争气咕咕叫前率先动筷。 他一动筷,气氛顿时一松。 赵三元努力组织好语言,“兄弟,我自问看人有几分火候,你不像是穷凶极恶的人啊,说说,到底咋回事?” 犯人反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害~我俩就是热心市民,听说大狱里边有个总造反的恶徒,就想着过来帮帮忙,能少点烽火总是好的啊,不是官口的人。” “哦?不是官口的人却能接触到我这样的重犯,倒是好奇了,没有吴戎点头,郑县不可能有人敢放你们来见我,你们且先说说,是如何说服的吴戎?” 赵三元幽幽叹息,将南月村的悲剧述说着。 这边两人唠嗑的时候,老康则拿出针包,帮犯人简单处理着伤口,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融洽。 三人却不知此番阴差阳错的风云际会,未来生死之时,会起怎样的波澜. (本章完) 第339章 子孙不断头 人值千金,眼值八百。 当近距离对上犯人的眼神,赵三元内心总会不发感慨,这一定是位忠厚热情的好汉。 而犯人安静听着这萍水相逢之人的述说,哪怕听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东西,他依然没有出言反驳或嘲讽。 “不对啊,本来是我审你,怎么净我自己叭叭?老哥你不厚道啊。” “惭愧惭愧,实在是你讲的传神,记得年幼时跟母亲逛过庙会,你可比庙会上的说书人还要厉害,但我信你。” “来一根?” “不会。” “整一口?” “怕醉。” “不抽烟不喝酒,你这头头做的也太寡淡了些吧。” “朋友切莫误会,对于我们来说只有职位职能之别,没有身份贵贱之分,而且我也不是山大王。” “嗯我想起一件事,前段时间在首都,我亲眼看到了一场行刑,他给我的感觉很像你.又有些不太一样.” “你说的一定是守常先生了,的确,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同一种人,纵然牺牲自我也要贯彻信念。” “老实讲我不太懂,尤其是你刚刚跟典狱长说的那些,虽然不懂,但感觉你说了相当不得了的大事,你当时神情与那位.守常先生简直太像了,能不能告诉我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你聚众民变的原因?” “朋友,容我反问一个问题,你听说过这样的国家么?在那里没有财主也没有穷人,大家都过着平等自由的生活,没有谁欺负谁,也没有谁天生就该为谁做牛做马。” “老哥你拢共喝了半碗酒吧?高了?哪有这样好的地方啊。” “有的,那里的平民老百姓是国家的主人,工人农民当家做主,咱们现在也要照他们那样去做。”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要做的不是王侯,而是让你我都堂堂正正做人。” “容我缓缓.感觉脑子不太够用” 赵三元揉了揉太阳穴,话能听得懂,也能明白意思是什么,可还是不懂啊。 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为己天诛地灭,人就是自私自利的生物,人活着就是为了出人头地。 不对么? 但这老哥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所做一切不为己私,只为无限等同于理想,绝难实现的大公。 这话别人说,恐怕就当个屁听个响,可话从这老哥嘴里说出来,赵三元信。 犯人端起酒碗轻抿一口。 也许是认为哥俩并非歹人,亦或是单纯的想与萍水相逢的朋友拉拉家常,他炯炯有神的双目略有惆怅,仿佛一眼看到了曾经的年少岁月。 “我很小的时候,父亲给地主干农活时累死了,母亲带着一家人不得不投靠二叔,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母亲就是我的最大依靠。” “母亲承担起了所有农活,像青壮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可劳作整年,几乎所有收成都归地主所有,碰到年景不好,一年下来还要倒欠地主家的钱,即使这般,母亲的心永远是热的,遇见外地来逃荒的人,再苦再难,也要从自己的口粮里省出些救济他们。”、 “她善良,慈爱,勤劳,我便是看着这样的背影渐渐长大,所以有时候我会疑惑不解,为何如母亲这样的人连温饱都是奢望,为何欺男霸女的地主能随意主宰我们的命运?” “那时我像你一样,总说着不懂不懂想不懂,母亲啊,她见我这样后做出了个让谁都没想到的决定,她要送我去读书,而不是让我尽快成为个劳动力下田做活。” “她希望我能找到许许多多心中疑惑的解答,也希望我能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不必代代为大人做牛做马。” “我找到了些答案,却又获得了更多的疑惑,单单让自己摆脱穷苦命运只是杯水车薪,真正该做的,是让所有国人同胞都摆脱这样的命运,那么该如何去做?” “靠斐然文章?靠买官进爵?我的老师贺光吾给出了答案” 虽然赵三元是个孤儿,记忆中从没有见过父亲与母亲,更没切实感受到过母爱,但他很确定,如果一定要举例子来述说母爱的伟大,那必然是这老哥的母亲了吧。 而对于后来的话,赵三元倒是没有醍醐灌顶的感觉,好似小时候听师父讲的奇门遁甲,跟听天书没啥区别。 听不懂归听不懂,可心中非常笃定,师父说的一定说得对的。 这种感觉在现在油然而生,赵三元也不知道自己为啥会突然有这样的感觉,是真听懂犯人话中真谛? 恐怕不是。 更多的,是被他的人格魅力与真挚热忱的眼神所感。 一个学习过先进思想的进步青年,对所谓的‘糟粕’没有直接嗤之以鼻。 一个自幼学阴阳五行的山沟小伙,对所谓的‘进步’没有丁点的不耐烦。 你说僵尸坐电车,尸鬼来讨命,他说工农炮轰冬宫,法国大革命。 绝对八竿子打不着,可两人越聊越投缘,述说着各自见地与理想。 期间康木昂安静坐在一旁,不插话也不吱声,心想着老弟开心就好,又没答应谁必须要审出个所以然。 唠嗑不是审啊? 这叫话疗! 可话说回来,此人着实像颗隆冬里的艳阳,感觉暖洋洋的。 正唠起劲的时候,犯人忽然想起一事,赶忙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老康拿出怀表瞄了一眼,“还有不到半分钟到下半夜一点半,怎么了?这里还管夜宵?” “唉两位朋友多见谅吧。” 话音刚落,犯人立刻拉着兄弟俩往一面墙根下跑去。 随即就轰隆一声炸响,霎时间碎石纷飞,尘土飞扬,远处俩打瞌睡的狱卒直接被气浪掀翻在地。 还没等赵三元搞清楚啥状况,便感觉拉着自己的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掌已然脱离,依稀见看到尘烟中人影绰绰,仿佛是充满硝烟的战场. 犯人与前来营救的伙伴快速离去,他下意识想要与两位新认识的朋友告别,毕竟连名字都还不知道,但他清楚孰轻孰重。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何必为了我——” “组织已经决定派你前往上海进修,随即前往东北奉省,哪有时间让你享清闲?快走吧,我准备了你最爱吃的确山凉粉,路上吃,话说刚才你身边的两个年轻人是谁?” “两位侠客。” “啥?” “走吧。” 牢房之内,康木昂挥手驱散着尘烟,幸好是那犯人提前有所行动,不然可得被震的七荤八素,虽说郑县监牢不是什么九层诏狱,但大半夜炸牢房劫囚犯,胆子的确够大。 远处走廊里传来狱卒们紧张呼喝的声音,估计也被吓个够呛。 等回头再见了典狱长得好好喷一顿,养了这么多狱卒屁用没有啊,临时工的命就不是命? 康木昂拍了拍赵三元的手臂,示意他此地不宜久留,可后者没有回应不说,身体还在轻微颤抖着。 等探头一看,康木昂傻了眼。 此刻赵三元眼神愣愣的望着犯人消失的方向,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短短时间内竟打湿了衣领,可那里除了尘嚣弥漫啥也没有啊。 “不是,三元你咋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就是心里突然憋屈的很” 康木昂大感疑惑。 老弟啥性情可太清楚了,流血不流泪,被捅两刀眉头都不皱一下,眼泪更别想了,好像打小就没看他哭过。 事不寻常,很不寻常,得抓紧批一卦。 算卦是老康的看家本领。 然而今晚他罕见的碰了壁。 数次批卦无果,别说卦象,连续几枚五帝钱,一摇就开裂。 事情涉及到赵三元,康木昂可不敢得过且过,立即将那犯人坐过的椅子扶正,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一小袋黄米撒在表面。 先敬城隍土地,再敬三洞祖师。 “先师传下罡中诀,灵通无用四柱力!” “家国亨利刊玉简,天地周流不休歇!” 一张黄符无火自燃,灰烬缓缓落在黄米之上。 但康木昂的眉目更紧。 很快再次施法,又是相同咒言,又是相同符箓。 无用! 一次两次三四次。 到了第五次时,康木昂的眼角流下一行殷血。 可他还是无功而返。 再次施法! 待到第七次已经极限,是否有明示,全凭天意。 第七次罢,康木昂的血泪触目惊心,但他不为所动,右手虚握拳头对着黄米,口中吹着一口真气透过拳头吹在了黄米上。 黄米与符箓灰烬逐渐被吹动。 而有些两者混杂后的米粒却纹丝不动,组成了几个复杂图形。 康木昂紧紧盯着它们,确定是几个字,却又完全搞不懂是什么意思。 ——子孙不断头! 吴戎很开心。 是压抑许久后的突然释放。 好啊! 妙啊! 大狱劫的对! 省得老子天天忧虑着该怎么左右讨好。 现在人被劫走了,自是无从审起,也无人可交。 该斗的继续斗,我继续捞钱准备跑路,多好。 任责? 民国了知道不? 义薄云天的不好找,背锅的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就那几个跑江湖算命的是最好人选。 吴戎乐优哉游哉来到书房。 挥退下人之后摇起电话。 “喂,给我接省公署。” “是我,吴戎,半个小时前被收押在郑县大狱内的乱党要犯被劫走,我要请最新指示,什么?做不了主?高官失联了?那谁能做主?” 一阵推诿扯皮,吴戎一级一级的上报情况请求指示,得到的都是模棱两可的答案,谁都没给个准话。 最后实在没办法,打到了津榆司令部,这回非常痛苦,同意吴戎追击要犯并严惩‘同党’的建议。 有了痛快话,吴戎心里彻底有了底,至于南边无需请示,现在又不是给他们当差,以后也不可能。 吴戎叫人去找徐杰,立刻收押赵三元等人。 问题解决了,背锅的也有了,简直不要太开心。 可正当吴戎横着小曲准备回六姨太的暖被窝时,背后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谁这个点往这打电话? 省里哪个领导? 可一层一层的上级都怕惹满身骚,都该躲得远远的才对,总不会是大半夜突然被雷劈了勤政起来了吧? 吴戎带着满心疑虑原地站着,心想有可能是叫错了。 然而电话铃声催命般丝毫不歇。 “喂,我是吴戎。” “人抓没抓!?” 对方几乎一字一字咆哮出口,恨不得顺着电话线来给吴戎生吞活剥了。 “谁?抓谁?” “你他妈的说抓谁?被你叩黑锅的先生!” 吴戎心里咯噔一下,率先想到的是自己甩锅的用意被识破,上边准备兴师问罪。 不行,这时候可得咬死了不能松口。 “敢问阁下所居何职?我手里有充足证据证明那些人就是乱党同谋,阁下如何笃定他们是无辜的,难道你们有所牵连?” 这套泼脏水的技巧非但没吓垮对方,反而让其彻底炸了毛。 “想知道是吧?曾经的顺成郡王府,现在是民国大元帅府,即将就寝少帅亲自让我问问你,他的朋友是怎成的乱党同谋!” 此刻的李晚菘恨不得过去给吴戎枪毙八百个来回。 方才津榆司令部堆积待批的文件需要以电报方式发往大元帅府,而李晚菘作为少帅亲卫部队的少壮骨干,因头脑聪颖被暂时安排在津榆司令部,专门负责相关事宜,毕竟有些文件很敏感。 所以李晚菘恰好看到了这批文件最上面的那一份,明晃晃写着赵三元等人的名字。 乱党? 乱你三舅姥爷! 而吴戎只觉晴天霹雳,双腿发软直接在电话前给跪了,连发毒誓说是下边人的操作,自己也委屈啊。 一边哭诉求饶一边扇自己大嘴巴。 后悔是肯定的,却不是因为甩锅后悔,毕竟这事都习以为常了,后悔的是他想起白天时候戴眼镜的说过在奉军内有关系,本以为是扯淡,鬼知道你关系不管有,还又高又硬. 今夜吴戎到底被李晚菘喷成什么德行,只有当事人知晓。 作为风暴的中心,赵三元和康木昂已回到了客栈,两人的状态都不太好。 莫闻山没管赵三元,而是为康木昂把脉。 “算了几次?” “七次。” “不是告诉过你事不过三么?有些人有些事,哪怕窥探一二也会要了你的命。” “唉我不是怕三元他” “他能有个屁的事儿?倒是你,再胡搞的话,双眼可就要废了。” “师父,三元他真的无碍?” “让老子骂你点啥好,那臭小子没事儿,或许是那一刻的冥冥中让他心神感到了什么东西,喜事也好坏事也罢,总之跟他本身关系不大。” 莫闻山微微侧头。 床榻上是止不住流泪快要自闭的小徒弟,小刘和秀才正端茶递水伺候着。 他心里着实有些好奇那位囚犯到底啥来路,俩宝贝疙瘩都被影响至深。 还有小康连批七次的贞祝神算,竟然只出了让人摸不清头脑的五个字 “小子,不是还要去津门么?哭哭啼啼的老子可丢不起这人啊,快些休息,明早卯时咱们就上路。” 一听津门,赵三元赶紧抹了把哗哗流的眼泪。 他自己完全控制不住心头的哀伤与憋屈,说不清也道不明,隐隐中还有种要将仇敌千刀万剐的冲动。 仇? 什么仇? 绝不是私仇.是更加沉重的存在 “放心吧师父明早我肯定就好了以后有缘再遇到他,一定要让您老给瞧瞧。” (本章完) 第340章 山水间 别于广袤平原,滇省山水如诗如画,每一处景色都蕴含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这里的大山形态各异,气势磅礴,或是腾越飞舞,或是连绵起伏,好比说有的山下郁郁葱葱,山上却终年积雪,峰顶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这里的水清澈灵动,清风拂吹下波光粼粼,像无数颗宝石在水面上闪烁。 这里的人更好,除了汉民以外,还有许许多多古朴的少民村落,身穿着风格迥异的民族服饰,他们热情好客,从不以‘外人’自居,即使有着各自的传统习惯,但身体里流淌的都是滚烫的中国血。 山水虽好,却有许多地方尚未开发,无人区并不少见,里面危机四伏,连最优秀的猎手也不愿踏足其中。 有个山脉,属云岭余脉,大概位置在楚雄南部,这里的原始名副其实,除了飞鸟走兽,好像一个活人都没有。 好像。 在大山深处有片寨区,房屋建筑星落分布着,其中不乏些石质建筑,类似某种古老的祭坛,看风化程度也确实够古老,也荒废了许久,内外杂草丛生尽是岁月的风霜。 有位身着粗布长衫的佝偻老人站在矮崖旁,远远眺望着天空流云,老人双手如玉,洁白无瑕。 究竟是有着怎样的过往,才能让此等年纪的双手上一点老茧都没有? 清风拂动他的银霜短发,与此间自然和谐又融洽,有各种不知名的鸟雀落在他肩膀上,好似良禽择木而息,真把老人当成了顶好的树桩子。 只是这木桩子,腰间悬着枚铁牌。 太极象的阴鱼,形制与大重九的腰牌一模一样。 忽然。 鸟雀像被什么惊动了般逃走。 随即老人身后薄雾蔓延,还传来些唏嗦声音,再然后是极轻的脚步声。 老人目不斜视,平淡道:“老友,你的神仙索又精进了吧?” 薄雾中走出一名表情木讷的汉子,上身发达下身短小,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鬓间也有些花白,但精气神可比矮崖边的老人要精神百倍,悬挂的腰牌是另一半的阳鱼。 木讷汉子站定于老人身后五六步驻足不前,只简单回答了两个字。 “还好。” “如果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本事叫还好的话,那噗嗤噗呲喷烟的火车岂不是连废铁都算不上?” “火车能通到任何角落,神仙索不是任何人都能学成。” “是啊,年景不同咯,老东西就该归尘归土,瞧这大好山河却暮气冲天,有时候我在想,那年我听从蔡将军的嘱托是否真的正确?我死后还有没有颜面下去再见蔡将军。” “你尽心尽责,问心无愧。” “是么?我倒是觉得自己有愧,老阳太阴损失过半,少阴少阳死伤更多,我若尽心尽责,早该亲手将你碎尸万段。” 即使说着杀意十足的话语,老人身上的气质依旧平淡如水,不起丝毫波澜。 倒是木讷汉子隐隐散发的杀气更加明显,飞鸟虫蚁不敢近。 “你太固执。” “意思是你是对的?” “大重九不该执着于地方纠葛,当下兵乱国疑,就像人的身体,头脑不清晰又怎能控制得了混乱互搏的四肢?大重九应尽一切办法全心全力效力于顶层,待国稳波平,再处理那些奸邪乱民之事也不迟。” “老友,你是不是太高看了大重九?创建的唯一初衷只是为了防止奸邪乱民,制衡各门各派少动干戈,现在却你说要放弃初衷去为高官大员鞍前马后,是端茶送水还是暖被窝?” “你明白,我也与你说过了很多次大重九需要改变,可你与许多人我知道你与很多人崇尚传统教条,绝不会轻易妥协,我想要改革大重九,上面想改变大重九,只能推倒重来。” “包括联合小鬼子来杀我们自己人?” “非常之时该行非常之事,不破不立。” “这口气我总觉得在哪见过,嗯,想起来了,前段时间江城报纸第一页上,汪委员好像也是这么说金陵的,照这么看,你是投了汪委员的门路吧?” “总好过金陵那边鸠占鹊巢只会内斗算计的贼。” 木讷汉子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变化。 几分恳求? 几分不忍? 几分感慨几分决绝? 他微微低下了头,片刻之后才缓缓再开口,“相信我,等一切尘埃落定,所染罪孽我会去赎,你知道的,我已经没有几年好活,而你还有刚落地的重孙女没有抱到,你和我死斗拼杀没有意义,一起同归于尽更没有意义,不如你我就在这里等着,等着结果。” 老人终于转过身来,看着比自己小近两轮却相交甚欢几十年的老友。 曾经的意气风发,如今也已两鬓斑白。 “这世上我所见之人形形色色,单说傲气傲骨,除了那自废双眼的莫闻山外,你当为最,遥想光绪十五年罢了,岁月锉平了你的骄傲,竟也有低声下气的时候。” 木讷汉子微微叹了口气,上前与老人并肩站着眺望流云,“是人总是会改变的,我是,莫闻山也一定,但不变的是信念,无关对错,但对当权者来说力量不为他的意志所控,不为他的意志所用,便该铲除,或者净化。” 这片群峰中,东北面山谷中的建筑相对较多,进出只有一线天。 谷内林木茂盛,很多房屋都依古树而建,有汉家风格,也有少民的味道,着实是片让人流连忘返的好地方。 其中有座不起眼的茅草屋。 阳光透过云层洒落,把个地中海的天灵盖照的反光像是个大灯泡。 高首坐在小马扎上悉心保养着白蜡杆枪头。 旁边一棵小桃树前站着名体态婀娜的贵夫人,她就这么看着又洋又土的高首,仿佛看到地老天荒都不腻。 “啧啧~你们俩倒有好兴致,要不我挤点时间主持主持,让你们拜了天地?” 声音充满调侃,可这里却根本看不到第三人。 对此,高首早就习以为常,他看了看不太光亮的枪尖没好气道:“你个看坟的还会做司仪?省省力气先,等会儿可有的忙,有命活下来再说吧。” 贵妇人的表情转喜为怨,她以为高首会同意的。 未知声音再次传来:“看坟怎么了?收池这门手艺又不丢人,待我寻了好苗子,还要发扬光大。” 高首的表情幸灾乐祸起来,“哎~你个东北老疙瘩还不如我,前段时间去奉省真让我遇见了几个好苗子,都是万里挑一啊,绝对是学你这套东西的极佳人选,可惜啊,人家拜了师咯,而且师父还是——” “知道,小姜都跟我说了,剑绝莫闻山嘛,我就说几个小子咋可能轻松撅了一贯道的石门分坛,有剑绝出马,再来十个分坛也不够看,不过话说回来,我跟莫闻山有点交情,待此间事罢我就找他说说情,师父拜一个是拜,两个也是拜嘛。” 说话间,四季如春的山谷中竟飘下朵朵雪花。 高首站起身伸了伸懒腰,骨节嘎吱作响。 “还是那句话,有命活下来再说。” 随即提着白蜡杆走向一线天,那位贵妇人跟随在后,手中骨笛色泽艳红。 两人都戴上标志性的斗笠。 与此同时。 无数人影以各个方向突入山谷,有的走一线天,有的走高崖两侧,甚至土流遁地,各显神通。 直到朵朵诡异的雪花飘下。 不同于高首等人能肉眼看到,在这些人眼中,雪花完全透明。 看不到,不代表感知不到。 能出现在这座山谷中的人,无不是当世玄门异人中的佼佼者。 速度最快的几人待察觉到不对劲后,各自施展神通,或以道箓或以法器来护持己身,欲震开不详。 然而这片宛若神宵仙宫之上飘下的雪花无视这些符箓法器所迸发出的力量,雪花缓慢而又坚定的继续下落,直到飘落到一人的头发,透了进去。 然后这名黑袍教授身体内的所有骨骼便都同时发出了爆裂的声音,整个人弥漫着血腥气,以古怪而快的姿势,崩塌。 大重九少阳之一瞬间死去。 临死前头颅发出爆豆的诡异声音,血液从毛孔中逐一渗出,迸出浓郁血雾。 “莫慌,是白虎少阴童乙的蛊,硬来没有用,要对冲消解。” 死者身后的男人面色如常,没有因同伴骤死而惊骇,也没有因其死法感到恐惧。 他迅速拿出一方小盒子,用竹筷富有节奏的搅动着,那是色泽鲜艳的糖浆。 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他轻飘飘吹起了糖人。 这糖人越吹越大,像是个鼓足了气的巨大河豚,里面有许多咒纹流转。 砰的一声脆响,糖人炸裂,糖浆飞溅。 方圆十丈之内再无透明雪花 同一时间,高悬之上,有名少年起乩,身后浮现虎啸山林,威势极其骇人,少年与猛虎的对面,是名身着戏服的花旦,指诀调令下,背后靠山旗迎风而起 同一时间,密林之中,飞刀又见飞刀,与同样如臂挥使的飞剑一一相撞,刀光剑影,落叶纷碎 整个山谷与一线天开始沸腾。 到处响起各种各样的古怪声音,如果从上空俯瞰,能清晰看到各式宝光与符箓。 真火弱水。 御物催器。 风沙雷霆。 还有洒不尽的血。 而枪声,在这里显得过于另类。 姜十虎没好气的扔掉把左轮手枪,虽然清楚这东西在与同行正面对决中没屁大用,但之前看了赵三元用的贼溜,他也想试试。 奈何对面还是武陵派的传人,本门蜃烟楼功法早已大成。 眼前所见一切都在扭曲着,姜十虎知道这并非幻术这么简单。 武陵派初代掌门,据说是当年从桃花源里走出来的高人,化实为虚的本领常人难以想象。 不过姜十虎依旧有办法应付。 前提是对方能担待姜十虎的老毛病。 咕噜咕噜~~~ “等!等下!兄弟看在咱们以前是同事的份儿上,能不能容我先上个茅房?你也知道我胃肠不好,对了,大前年我还请你吃过钵钵鸡——哎!说打就打啊你!” 虚幻中传来冷笑的回答。 “他娘的是你先开的枪吧?” 同一时间,参天大树的粗壮树枝上符火炸裂,逼出一抹倩影。 上官白兔还是那般清冷,闪躲之际挽弓如满月。 黑箭烁飞光。 对手显然清楚上官白兔的箭术有多强,即使在掩体后也不可能躲得掉。 随即立刻掐诀踏地,土行而走。 箭光在半空中连续转出数个弧线绕开了一个个树干。 感受到箭气透背,鬼知道这一箭能透地多深。 保险起见,在看到远处的乱石堆后,土遁者立刻冲出草地,奔跳之时手中的短刃包满墨符,反身一刀挥出正中箭箭。 叮—— 箭矢被挑飞。 可黑光不减反增。 双箭连环! 一箭的箭尾后紧紧跟着第二支箭! 又是一声脆响。 电光火石间,土遁者胸前摆了一枚蟠螭纹铜镜,正儿八经的两汉古董。 布满绿铜的铜镜窜出丝丝隐线,在极短的时间内将第二支箭矢缠绕,来势顿止,而铜镜也寸寸龟裂。 土遁者暗叫好险,得亏做了两手准备,不过自己运气也着实不太好,上官白兔在四象少阴里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远战不是,近战也不是,大重九谁不知道她是青城剑修传承? 可还没等土遁者再行杀招,他的瞳孔极具收缩。 只见第二支箭的尾雕翎迅速开裂,然后是箭杆。 那是一往无前的箭头。 第三支箭! 三箭连环! 土遁者眼睁睁看着自己胸口爆出血花,生命的最后一刻只有无奈苦笑。 死在你手里,倒是不错。 可惜到头来还是没对你表明心意。 得手后的上官白兔不喜不悲,也没有余力去泛出无用情感,因为在得手的刹那,同时已有数道符箓激射而来,并且还有比铁胆还大的绯红念珠。 是玄武老阳! 矮崖之前,老人与木讷汉子谁也没有介入这场厮杀内斗。 逐渐有老人这方派系的强者推到此处,但并不敢靠近木讷汉子,都清楚他有多强大。 而更多围杀而来者,是木讷汉子一派。 显然,胜负已分。 贵妇人搀扶着受伤严重的高首,可高首更在意是自己省的那几根秀发还有多少。 那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强者也现了身,俊秀到不像话的文弱书生,仿佛风稍微大点都能给他刮碎,气质跟看坟的完全不沾边。 “格老子的,我花重金请内联升老师父做的鞋,今天我要是死了,你得给我烧十双!” 对面一个教师模样的男人重重点头,算作答应 上官白兔则站在高首身旁,紧紧盯着对方阵营中的捂着肚子的一名青年。 姜十虎。 (本章完) 第341章 水火炼度 秦绛合已经很老了。 老到太多记忆变得发黄斑驳,有些时候甚至连老伴的名字也记不得。 时间久了,总会有些闲言碎语。 其实秦绛合在四十年前并不是这样,那时他正值不惑壮年期便接任元鼎派掌门人之位。 此门功法奥妙繁多,传说他们极善御物,只是门人稀少,且不说门槛高到离谱,乃至于一些老家伙们都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宗门。 秦绛合本想着自己还有许多时间,应该大有作为,将元鼎派开枝散叶,把祖师爷留下的东西好好传下去。 奈何。 一位忘年交的手书,让秦绛合暂时放弃了壮大宗门的愿景,随后成为大重九的两仪之一,直到如今。 他记性不好,却能清晰记得每一位成员的本领、喜好、弱点、理想,乃至于睡梦中的呓语。 多年来,他为大重九倾尽所有,久到元鼎派如今只剩下他一人。 独处的时候偶尔会想,此般取舍不为己私,只为家国,放一家门户的发展,求万家灯火不摇曳,值得。 若能善加经营大重九,为国取能震慑各方宵小,世间多一个少一个江湖势力又有何妨? 可到头来,秦绛合的呕心沥血没有被外力毁灭,而是被自己人狠狠践踏,仿佛在彰显着永恒不变的天理。 一人之力再强,终有尽时。 他看着矮崖前的针锋相对,有些人是下属,有些人是曾经的下属,还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别门强者,甚至有的根本不是炎黄人。 是啊。 时间能改变一切。 就像盛衰兴旺,就像人心叵测。 代价,则是曾经高手云云如日中天的大重九,现在几乎耗光了所有元气,哪怕算上‘犯上作乱’的前下属,人数也十不存一。 秦绛合的双眼中带着睿智,更带着遗憾。 他岂不知左登云看似木讷,实则心细如发,有着许多想成就的野望。 他更知道,无论是大重九建初还是大重九建后,世上总会有不同的意见与纷争,好似矮崖前一个个顶尖强者,入前信奉不同,功法不同,习惯不同,甚至还有着深仇大恨。 所以平衡,是古往今来永不变的第一要务,当权者最优秀的才能并非激进,而是智慧的妥协。 很遗憾,两仪的另外一人,左登云走了截然相反的道路。 “我承认你即使处于劣势,依然能发起绝地反击,可错了终究是错了,在你看来大重九只是制衡江湖各门,涤荡奸邪宵小的审判之剑,果真如此?不然,你我都知道,它蕴含的力量远远不止。” 感受着目光灼灼胜似火,秦绛合依旧古井不波,仿佛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 “譬如?” “譬如暗杀敌要、追踪匪党、借升斗小民之命魄以续高委之阳寿、取偏僻败落之地气以增重埠之大运——” “放你妈了个屁!!!” 高首实在听不下去,若非有同僚拉着,恐怕早就提着白蜡杆去扎左登云。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这点自知自明当然有,但喷也必须喷。 “你当大重九是什么?前朝的粘杆处?意思是我等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脱了几层皮练成的本事就一定要卖给帝王家?他妈的皇帝都没了!他妈的鞭子都剪了!你却要给上边当嗜血鹰犬!?” “暗杀敌要?追踪匪党?谁是敌要谁是匪党?现在宁汉对立了是不是蒋希匹是敌要?北洋的大元帅是敌要?还是被你们过河拆桥说杀就杀的锤子镰刀?掌虎符的相互厮杀我们没资格管,秦老和张饮光先生一直殚精竭虑的想让大重九不掺和进去,你他妈非要去当狗!” “借命续寿?取气增运?行!先借你老娘的命,再取你老家的地气,只要你敢做,老子立刻从命!” 高首跳着脚的骂,脸上不分昼夜都要带着的墨镜都甩飞了,几缕秀发荡来荡去,诠释了什么是被气到七窍生烟。 当年苦学的这一身本领,可不是为了当杀手特务,之所以下了武当山加入大重九,就是被秦老的高风亮节所打动。 话说的再是冠冕堂皇,也难改左登云的精英主义,只为上层服务,上层安稳了才便于管理,确切的说根本不是管理,而是愚弄。 高首偏不信,怎的就不能先下后上? 没了大重九去制衡,江湖上必定会再起腥风血雨,那些历史久远的派别间,可有太多的恩恩怨怨,而如一贯道和灯花教这种邪教会更加猖獗。 左登云闻言不愠不怒,而是吩咐左右,“去我西康老家,将我亲眷一并带来。” 说这句话时,左登云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决定的只是阿猫阿狗的命运。 “慢着!” “高老阳还有别的要求?” “有!老子后悔了行不行!左登云啊左登云,原先只以为你脑子总犯抽,现在来看你就是个畜生,为了所谓理想不止下手同室抄戈,连至亲都甘愿牺牲!” “待一切走回正轨,我的命也任凭宰割。” 没脾气,高首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跟畜生能讲明白什么个道理? 左登云再次看向不言不语的秦绛合,他知道倘若没有秦绛合点头,高首等人必会死拼到底。 当下站在这的有一个算一个,无不是身怀绝技,还是要尽量减少伤亡,否则就不是净化,而是自我毁灭,想在创立个如大重九一般的组织何其之难。 因此,左登云多年在隐忍和调动之下,联合外力重创秦绛合一系,此消彼长下再发动这一场明战,即便他在极短时间内将高首、杨喵、童乙、鹤游园、上官白兔等顶级好手都收拢回大重九本部,但在左登云看来,这一战他都必胜无疑。 “你降了吧,回家去安享晚年,再不被俗事所累,我以性命担保,秦家老小永享太平,如果想入仕,汪委员也给出了承诺。” 直到此刻,左登云还是没有放弃说服秦绛合。 是因为多年情谊? 还是因为骨子里从未消失过的忌惮? 亦或二者皆有? 低眉垂首的秦绛合终于再次抬起头来,说出了此生与左登云的最后一句话。 “你啊,决断有余却眼力不足,你瞧不上金陵那个贩盐的,难道江城那个刺杀过醇亲王的人就更好?记得莫闻山曾经对我说过一句东北土话,叫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你我不过是会些取巧本事的俗人罢了,妄图沾染至高权柄,比想要羽化登仙更加不切实际,只会被旋涡绞杀成齑粉,作为多年的老友,我实在不愿看到你踏入深渊,所以,我选择亲自送你一程。” 话音刚落,秦绛合不急不缓踏出一小步,如同遛弯老头最寻常的步伐,甚至有些踉跄虚浮。 几乎同一时间,左登云周身空间无端凝化出薄如蝉翼的冰片和跃动炙热的火花。 未等秦绛合踏出第二步,左登云已神情大震,表情从不可置信到释怀明了,又到不可置信. 总之,左登云明白此刻的秦绛合绝不可敌。 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即手掐指诀,一根婉若游龙的黄绳从领后飞出,蜿蜒着直上云霄。 神仙索! 此乃左登云的看家本领,当下还会这门手艺的,全炎黄都找不出三人,而左登云早已运用自如,就像秦绛合之前所说,只要愿意,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绝非痴人说梦,正是凭此手段,六十年来战胜了无数强者,即使不敌,也能全身而退。 秦绛合慢悠悠踏出了第二步,正握住神仙索的左登云身边出现了更多冰片与火花,它们轻快跃动,相互交织着。 冰在燃烧。 火在结晶。 时间似乎在快速凝滞。 “杀了他们。” 左登云几乎是一字一字咬出,每个音节都那么的艰难。 他不可置信的是,秦绛合竟然传承了水火炼度! 不止度人,也度己。 左登云见多识广,领教过太多玄妙功法,有些高人能做到内景外扩影响一方天地风水不是没见过,但秦绛合所施展的有根本区别。 以自身强大的内景力量结合灵山秀水,将目标精神从灵台拽到绝对领域中。 简单说,这是个向死无生的术法。 要么施法者死,要么与目标一起死,绝无第三种可能。 左登云想再继续顺着神仙索逃遁的身体陡然静止,有一股无法抗拒的玄妙之力在轻轻带着他的神识离开灵台,缓缓飘向刚刚踏出第三步的秦绛合。 而秦绛合纵横沟壑的苍老脸庞却开始枯木逢春,皱纹抹平,银发复黑,佝偻的身体愈发挺直。 种种所影响的,唯有大重九的两仪二人。 待左登云发号施令同时,一柄阴险的寒光如同一抹讥讽的笑意般,带着呼啸凛风砸在一名青龙少阳的脑壳,瞬间白的红的飞溅满地。 几乎同一时间,有道艳丽红绫飞起,瞬间与那虎虎生风的寒光绞在一处,发出极其刺耳的金属撞击声,还伴随着恨到骨子里的厉喝。 “姜十虎!你!” 永远吊儿郎当模样的姜十虎轮转着骨朵,一脸无所屌谓的表情,“我爷爷不了解我,你们更不了解我,的确,我对大重九的很多规矩很有意见,很他妈有意见,尤其是不允许擅动私刑这一点,但不代表我对秦老有意见,而且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大前年你跟童乙说了我与人对决时拉裤兜的事了吧?大重九谁不知道我想娶她当婆娘?你他妈的在背后嚼舌根?” 对方虽带着面具,可语气上能清晰听出什么叫气急败坏,乃至于能猜到面具后的表情。 “你竟然小心眼到这种地步!那不是话赶话?而且你是失心疯了么!原本这事别人都不知道,现在你一说不都漏了?况且你已经杀了秦绛合一系的人,现在你却要反水!?” 面具人被迫和姜十虎进行着最惊心动魄的斗法。 那红绫每一次展开中都能露出截然不同的咒纹,每当面具人祭出兴致怪异只有巴掌大的小符,红绫都能变换出难以想象的形态,只要被剐蹭到,连皮带骨都要交代,即使没被刮到,金铁之气也割裂得姜十虎肌肤刺痛。 叮叮当当—— 待那红绫以排山倒海之势即将把姜十虎包裹其中时,然而并未成功,红绫出现致命翻转。 四盘逆撄! “呵,我爷爷在白马山没能杀出重围,亏了那狗日的桃花结界,秦老事多没查出,我可闲的很,借着好机会我不得把以前的旧账好好算算?我兄弟说过,报仇不止要哐哐削屁股蛋子,还要啪啪扇大脸蛋子。” 面具人不知这位新晋白虎老阳的东北俏皮话跟谁学的,他也没工夫去猜。 矮崖前爆发了更加血腥的混战,无论有伤没伤的,只要还喘着气全部参战,都明白大重九与自己的命运,就看这场胜负。 神仙索的尾端,左登云身体愈发僵直,但手指却异常灵敏,他连续掐动指诀,速度快的让人眼花缭乱。 这并不是他得了羊癫疯开始抽搐,此刻他神识所处的地方,天地倾覆水火搅动,秦绛合犹如白日飞升的仙人,一步步靠近。 随着左登云的指诀,神识尽可能的在秦绛合内景中脱离,最不济也要跟秦绛合拉开距离,但效果甚微。 秦绛合如白玉的双手抚出一条条光纹,璀璨光华。 直到近前,秦绛合轻飘飘的举起手掌,盖向左登云的头顶,表情仿佛有着刹那的叹息。 仙人抚顶! 左登云掐指诀的动作也刹那僵硬,神识.也可以称之为灵魂的东西被扯出灵台大半,再无抵抗之力。 非是差距太大,实在是没料到秦绛合这种存在会以命换命。 “秦老,您的心也够狠的,重孙都没抱到就甘愿舍了命?” 声音三分调侃,七分玩味。 而听到这个声音,秦绛合最后一步好似踏进深渊,枯木逢春的体态以极快速度衰老,就像是风化无数年的枯木。 一切回归原点。 秦绛合艰难转头,看向混战中不起眼的男人,兜里下露出几缕枯白头发,也渐渐露出真容。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秦绛合没有不舍与眷恋,只有释怀与无奈。 “莫闻山啊莫闻山,你说你当年怎么就捅咕出这么个孽障出来.” 秦绛合,死。 元鼎派,亡。 大重九两根柱石之一,在内斗中走完了最后的路。 高首等人发现秦绛合带着笑意向一旁栽倒后,都发了疯般冲来,可除了秦绛合,没有一人知晓枯发男子的身份。 也许冥冥注定般。 远在中原,骑着毛驴的莫闻山冷不丁连打好几个喷嚏。 “谁他娘的叨叨老子” 牵驴的赵三元回头瞧了瞧,没好气道:“谁能叨叨您老啊?估计还认识的老家伙们早就嗝屁了。” 莫闻山想了想,释然一笑。 “也是。” (本章完) 第342章 赚卦金 津门,一座饱尝苦难,却将伤疤隐藏在光鲜亮丽之下的港口城市。 自第一次鸦片战争,津门屡遭攻陷,前朝所谓的最强海防炮台,在那个时候就跟纸糊的没甚区别,不是炮打不远,也不是弹打不疼,更不是炎黄的汉子外战外行,内战内行。 是西方列强的长驱直入下,前朝帝胄的跪地外交。 除了洋人方面,自己人对津门的伤害同样不小,单说当年壬子兵变前夕,袁大脑袋为了找借口不南下与逸仙先生谈判,于是就在京津冀制造兵变,为了逼真,袁大脑袋发下密令将津门岗警全部撤走,任由兵匪烧抢,无数津门百姓家破人亡。 而半个多世纪以来,津门饱尝苦难,可人们讨论这座城市时,更多是讨论哪国租界的建筑风格更漂亮。 的确,因地理位置太关键,多国选择在津门设立租界,潜移默化影响着城市风貌,许多街景都呈现着浓郁的异域风貌,诠释了万事总有两面性。 这样一座繁华、庞大、富饶的古老城市,自是鱼龙混杂,华洋杂处,五行八作。 在光鲜亮丽之下,少不了暗涌流动,腥风血雨. 好比说这天午夜后的津门南市老三不管地带,某个烟窑中发出女人的凄厉尖叫,却没有引来窑外的多少人注意,毕竟在这块地界,发生啥事都不稀奇。 随后不久,一辆汽车停在窑口,后面还跟着十几个凶神恶煞的混混,瞧这架势,街上的人都赶紧退避三舍,生怕被看不顺眼给剁了。 车上走下位中等身材,面如乌金纸的汉子,一路畅通无阻走进烟窑,来到事发雅间内。 东家早就颤颤巍巍的候着,好像随时会尿裤兜,他不止是因为惧怕来人,同样恐惧着雅间内尸体的死状。 “海、海爷.小的真真不知道发生了啥.” 来人不言不语,直勾勾看着软塌上的尸体,雅间内还弥漫着鸦片燃烧后的香气,烟枪余温尚在。 可尸体却彻底凉透,死状极其凄惨,整个人皮都没了,只剩下肌肉组织和内脏,然而来人是喋血街头久经生死的狠人,一眼就看出这不是被外力扯或割掉了表皮,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把今夜接触过大山的人都叫过来,还有,你这批烟土是从哪里入的?” “这” 东家支支吾吾着,毕竟有些事牵扯甚广,一字一句都容易稀里糊涂的横死街头。 但他更知道眼前的男人同样不好惹,只能硬着头皮小声回答,“海爷您能不知?近几年津门的烟土货源大多是从上海来的,从上海来的货品基本又要走太古码头.” “懂了。”来人招呼着手下,“派人去给袁文侩下帖子,十一月初八小雪,我在利顺德大饭店请他吃酒。” 说是下帖请客吃饭,可这话听到东家耳朵里,他再也夹不住裆尿了裤兜。 津门最大的两拨狠人是准备硬碰硬了?怕不是尸横遍巷啊。 世道艰难,水深火热。 中原今年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蝗虫肆虐。 如果只是天灾,老百姓咬咬牙也能继续在土里刨食,努力挨过灾年。 再加上人祸,简直不给活路走,豫省西部南部遍地烽烟,其余地方上则更乱,匪盗丛生,十个人里边过半都被逼上绝路,只有人‘吃’人,才能活下去。 万般无奈之下,赵三元等人只能再渡花园口回到黄河北岸,再一路往东北方向顺着卫运河前往津门,至少北边没那么多的烽火枪声。 这一路上兜兜转转,耗费了许多时间,等瞧上津门繁华时,已经快入了冬,不过来到大城市的热情可丝毫不减。 走在宽阔笔直的大街上,一眼望不到尽头,路上汽车、黄包车来回穿梭,两侧商铺都是多层建筑,各式各样的广告牌让人眼花缭乱,商业气息浓郁十足,很难想象到了夜晚,霓虹街景会是怎样的美轮美奂。 “大城市就不一样啊,虽然照首都差点意思,但跟咱奉天城也半斤八两了吧?”刘芒泛实打实一副土老农进城的反应,感觉一个脑袋瓜都转不过来,恨不得三百六十度全景欣赏。 作为兄弟,赵三元几个都没好意思点破他。 你那是看街景么? 你看的是洋气的摩登女郎吧? 但该说不说,津门的小姑娘确实有种独特气质,甭管好看赖看,走起路来都像骄傲的白天鹅。 吕秀才就不一样了。 此刻恰好走到充满钢铁浪漫的金汤桥,他拉着老康一顿讲解,说这桥多牛逼啥的。 金汤桥连接河海两岸,桥上人来人往,桥下船舟遍布,漕运极其发达,看样子附近应该有不少码头。 而在桥头旁,有座非常醒目的红色建筑,赵三元也看不出是哪国风情,还怪好看的,后来一打听竟然是津门警署总部。 “师父,咱到哪落脚啊?” 躺在驴车上打瞌睡的莫闻山对这乱花迷人眼一点没兴趣,前两天在霸县不知从哪打的老烧,酒量奇好的老爷子都遭不住,半斤下肚后必须得眯一觉。 或许是桥上寒风飘荡,拂起莫闻山曾经的回忆,他坐起身来望着人声鼎沸的海河,点燃老烟枪开始吞云吐雾,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嘴角轻笑着,带着罕见的柔情。 “师父?师父咱现在去哪啊?” 莫闻山的意识被小徒弟的没眼力见拉回现实,他没好气道:“你带老子来的,你自己定。” “可我没来过津门啊,老康倒是来过,但他说这些年津门发展太快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 “你是来找安清帮的,又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咋地还要溜达到过年呗?赶紧办完事走人得了。” 赵三元重重叹息,摊开双手道:“师父啊,我都说了没来过津门,哪知道安清帮的大门朝哪开?” “你问问来往过路的不就得了?” 对师父的吩咐,赵三元可能向来都不太过脑子,还真就走到桥旁的几辆黄包车,几名车夫正围在一起吃午饭,闲聊着谁上午拉了多少俏活儿。 “列位,咱们几个想去安清帮,价钱——” 话还没等说一半,几个车夫吓得饭粒子都喷了出来,看赵三元的眼神就像看待瘟神,二话不说拉着黄包车一路火花带闪电,很快消失在川流不息中。 赵三元又找了几个拉黄包车的尝试,结果大同小异,不免感慨着,“津门的车夫都这么狂了?有钱都不赚啊。” 直达目的地是不成了,退而求次吧。 一阵香味顺着微风吹来,赵三元寻味看去,发现迎面走来几名身穿校服的女学生,怀里抱着书本相互说笑着。 “人情世故,人情世故,老康和老刘总告诉我要懂得人情世故.” 赵三元自言自语着,犹豫是该交姐姐还是妹妹,毕竟看年岁跟自己差不多,叫差了有可能起反作用。 踌躇中,几位女学生察觉到了身前人的古怪举止。 要说津门中鱼龙混杂,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但如此人穿着打扮的,女学生好像还真没见过。 一身百衲衣全是花花绿绿的补丁,却又干净整洁。 发型乱糟糟的比鸟窝还复杂,但裸露的皮肤丝毫不见污垢,非常干净整洁。 腰间挂着个铜锣,后腰又横悬着柄古刀,又像打更又像耍猴的。 总之很怪。 赵三元成功引起了几位妹纸的注意。 当然,颜值是首要,她们都觉得赵三元的死鱼眼气质好迷人啊. “你好先生,是遇到什么困扰了么?” 有位梳着麻花辫的女学生鼓起勇气率先开口,她气质恬静,脸上有着些许小雀斑,虽算不上有多美,但不施粉黛下再加上这身湛蓝校服,还是让人眼前一亮。 “我是想朝你们问点事儿,可不知该叫姐姐还是妹妹。”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是娇笑连连。 几位女学生倒是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麻花辫女学生用书本挡着笑意,倒不像几个同学那般毫不拘束。 “听口音,先生是关外来的吧?津门确实很大容易迷路,不知你想问些什么?我们知无不答。” “我想去安清帮。” !!! 气氛急转直下。 姑娘们的笑容瞬间凝固,并下意识后退与赵三元拉开些距离。 对此,赵三元也有了心里准备,估摸着安清帮在津门影响很大,混道上的嘛,普通老百姓肯定避而远之。 麻花辫女学生皱了皱眉,语气严肃起来。 “看先生的年纪与我们相仿,谈吐又很得体,正是如朝阳般蓬勃向上的时候,怎的自甘堕落想走上不归路?” “哎?我不是要加入啊,我是去办点事。” “与那些恶人歹人有瓜葛,同样为人所不耻。” “姑娘你这自说自话的毛病不太好啊,容易伤人心,我劝你——” 麻花辫女学生将一张粉红色的传单从书本中递给赵三元,“为了培养良才,我们学校新开设了旁听,只要能通过初步考试就能进校旁听些课程,先生,我诚心奉劝您不要误入歧途,身为新青年,你我都该远离罪恶,为我们的明天尽一份力。” 说罢便与几名同学离去,香风渐远。 赵三元站在原地哭笑不得,心想这姑娘要么太固执,要么是太单纯。 “嗯南开大学?好像听秀才说过是个顶好的学府,可惜啊,我是不赶趟了。” 上学念书是怎样的感觉? 有些时候赵三元会展开畅想。 也许很好,也许很差。 但能确定的是,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有师父有兄弟。 正当赵三元感慨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一股不加掩饰的锐气。 立刻转身,反手握住刀柄。 原先女学生们的位置,站着一名身穿短打的小青年,最显眼的就是根根立的寸头,苍蝇落上去都得被扎死,发质是真特么好。 “有事儿?”赵三元语气不善,对方的敌意太过明显,真要动手,并不介意捅他几刀再给踹进海河里。 寸头青年双手插兜,冷笑道:“你小子胆儿挺肥啊。” “啥意思?” “小雅,就是麻花辫的南开女学生,你惦记上她了?呵,别说我没提醒你,赶紧离她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赵三元恍然大悟,看了看女学生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寸头青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两口子咋毛病都一样?事不搞清楚就自说自话?来来来,我瞅你一脸不服,咱俩找个背人的地方比划比划。” 哪知寸头青年的态度也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突然变得腼腆扭捏起来,嘿嘿傻笑着。 “我和她真有夫妻相?朋友你眼光够毒辣的啊,听口音外地来的吧?走走走我带你下馆子去!” ??? 赵三元有点不会了。 心想大城市里的年轻人脑子都犯抽么? 还是离你远点吧,别被传染了. 殊不知赵三元的一句话狠狠击在寸头青年的心巴上,放屁的功夫,跟女神的孩子名都想出了七八个。 等回过神来时哪还有赵三元的人影。 寻了一会没找到后,他突然拍了拍脑门暗骂自己,“娘的,差点忘了要去南市跟王家锅伙干架,可别误了时辰” 赵三元回到金汤桥的另一侧,算是毫无收获,老康等人靠在驴车旁吃着烩火烧,香喷喷的。 “没打听到?” “别提了。” “没事,老爷子给咱们出了个道。” “怎么说?” “盘缠不是快花光了嘛,所以得想办法赚点,老爷子说南市有个三不管,那里摆摊不收税,咱们去赚点卦金,顺便打听安清帮的事。” 说到南市的三不管,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正是发展最快的时候,比起首都天桥不一定更繁华,但绝对是昼夜连轴转的第一销金窟。 为啥叫三不管有很多说法,最有名的是随便埋人不管、打架斗殴不管、坑蒙拐骗没人管,实打实的灰色地带。 三不管发展太迅猛,越扩越大,逐渐形成了南市。 这里有许多棚子,露天撂地卖艺的数不胜数,文的有说评书、唱大鼓、拉洋片、演戏法、说相声,武的有吞宝剑、耍大刀、劈青砖、碎大石。 其余相面算卦的、卖假药卖大力丸的、剃头刮脸的也不少,当然了,烟馆窑子就不用说了,遍地都是。 常人在这里逛一个月,都看不到重样的表演,前提是入夜前尽快离开,否则到了晚上会看到三不管的另一面。 赵三元等人寻了颗大柳树下就地摆摊,也没提前准备弄个招牌,就轮番干坐着,身前青石板上写着趋吉避凶四个大字算作招牌。 旁边不远就有个同行,姓张,幌子那叫个牛逼上天,上大写着自己有八大本领。 一能知士农工商哪界做事,二能看父母妨与不妨,三能看昆仲几位,四能看妻室贤与不贤,五能看有无子嗣,六能看吉凶祸福,七能看谋事财运,八能看一生命相。 相比之下,赵三元这边就拉胯太多。 不过初来乍到,他乐得看看同行都是怎么个路数。 很快,有名青年一屁股做到张大师对面,开口就问:“这算卦灵不灵?你看我们兄弟是什么人?” 此人面色红润,皮肤细腻,头戴小礼帽,身上却穿着传统服饰,脸上圆框眼镜片,身材略显消瘦,不知是不是生活太好被掏空,身后带着两名随从。 赵三元侧目看去被逗乐了,心想你个山炮,哪有你这么问的?但凡是个有经验的,至少有几十个话术来回你,况且你的京片子太浓了些,加上穿着打扮和气质,都不用算便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人傻钱多的啥时候都不会缺哟,这样的冤种咋不赖我这啊 而赵三元并未发现,当戴眼镜的坐下后,驴车上打瞌睡的莫闻山顿时直起了身子,表情有些疑惑,嘬了口手指头后感受此刻风势,另一只手快速掐算着,速度比康木昂要快的多。 “真是打雷放屁赶点了,随便过来摆个摊,连他都能撞见?” (本章完) 第343章 难绷 向来细心的康木昂察觉到师父的异样,暗想着一路上除了抽烟喝酒眯觉外对啥都不感兴趣,怎么对同行的香客事主这么看重? 不会是要抢活儿吧 “师父,您方才掐算的神通指我明白,但另一门本事我都没见过啊,难道是传说中的风角术?” 康木昂颇为好奇,因为这门术法可了不得,既古老又神秘,奈何掌握的门槛太高太高,好像几经失传,现在都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会了。 “没错,正是风角术,只不过我会的这点顶多算是皮毛吧。”莫闻山顺便往衣服蹭着手指上的口水。 “当年在滇边撞见个挺有意思的小矮个,他是家传的风角术,后来成为元鼎派掌门的嫡传弟子,除了风角术,他年纪轻轻时,御物也有相当高的造诣,一柄飞剑他娘的差点没给我削秃顶咯。” 说这话时候老爷子骂骂咧咧,但脸上的笑意透露着他们的关系绝非纯粹对手,应该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啊?”康木昂大惊失色,“以前古时候倒是有不少飞剑取人头的高人,好比咱吕祖,可现在真有人会飞剑?” 御物并非催器,后者有绝对的上限,比如上官白兔的箭,是能做到在射出后调整方向,但绝对做不到御物那般如臂挥使。 莫闻山好笑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多少隐秘传承不足外人道,要老子说飞剑搁以前肯定是神乎其神,可现在再厉害还能有7.62子弹来的快?一颗不行来一梭子,啥剑修都得完蛋操,有学飞剑的功夫都不如学咋玩马克沁,青城内山的剑修厉害吧?以前行走江湖够嚣张吧?一言不合就开打,还得嗷一嗓子剑出青城,你看现在还有几个青城人在江湖走动?” “.” 有时候康木昂非常佩服师父的开明思想和先进理念,完全不像是个七老八十从前朝活过来的老爷子,按理说上了岁数的人都该固执己见才对,他可好,对传承的东西并不自豪更不自傲,反而更推崇先进科技。 的确,世界潮流一浪又一浪,科学技术每天都在突飞猛进,反观玄门异人界,是否有些落伍了. “我没教你风角术,你肯定不会像那个臭小子似的跳着脚叭叭,这门手艺啊不是谁都能学的,你八字太硬,学了后有害无益,倒是小吕很适合,所以我考虑再三后传给了他,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弘光大和尚,给他徒弟开小灶,必须顺点庙里的老物件。” 风角术,五云之变可以卜当年之丰年;八风之朝可以卜当时之吉凶。 知休咎灾祥,一气之运耳。 《黄帝占》有载:凡风之动,皆不安之象也,若在山川海滨空穴之间,风所出处,皆不可占之,以为常式;若在宫宅城营之内战阵之所,风势异常,杨沙走石,日光昏浊,则必占之。凡人君理顺四时,则春无凄风,夏无苦雨,先王之治,以天下为家,兆民为子风起异常,用意察之,若纷错,交横,离合,氛埃相注,此风之应必在人主。 风这个东西吧,对老百姓来说根本无甚在意,但搁古早的时候,许多庄稼汉都会看风辨风,以断风雨,尤其是在秦汉以前。 而对高人来说,风的门道就太多了。 南风谓之凯风;东风谓之谷风;北风谓之凉风;西风谓之泰风,还有怒风、乱风、暴风、飘风、迅风、勃风、回风巴拉巴拉的。 据传说,季汉诸葛武侯和大唐李淳风,都能将风角术运用的炉火纯青。 小则能断一人的喜丧吉凶,大则判能一国的龙脉大运,在占卜批卦的领域都属于顶牛逼的法门。 但还是那句话,古往今来能将其掌握的人少之又少,或许此法门太过逆天,从而遭至天妒也说不定。 康木昂承认自己对风角术很感兴趣,不过师父他老人家都说了不适合,那就拉倒,有空让秀才秀一秀过个眼瘾呗。 而向来风度翩翩的吕秀才,听到师徒谈话的内容后,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他做梦也不敢想当时在郑县老爷子给传的是风角术啊,真是祖坟炸青烟的好运。 “师父,您说在滇南遇到的那位,既擅飞剑又会占风,此人相当厉害了吧?” 莫闻山感慨万千回答道:“何止?不是你老子吹,论悟性,就没瞧得上几个,但他的悟性绝对在我之上,那时候他就琢磨着怎么把会的东西结合起来,说山水风云是物,灵韵大势同样能看作物,有没有可能御山河驾海天你就说他敢不敢想吧,本事厉害悟性又高,真他娘的没天理了。” “.” 康木昂和秀才对视一眼,都感受到彼此的无奈。 您说这话前能不能看看自己啊?都是不讲道理的存在,我和老弟绑一块,哪怕再加上刘哥和秀才往死里学,恐怕终其一生也学不到您的全部本领。 时至今日都不知道您老究竟会多少东西,反正单独拎出来一个都够震撼的。 刘芒泛感慨着,“跟老爷子相处时间长了,我都有点习以为常,换做以前,我绝对会认为这就是仙人般的人物啊,对了,老爷子您说说,修行修行,到底能不能羽化登仙啊?” 莫闻山又好气又好笑,“你也有冒傻气的时候?登仙有啥好?一道表文上去还不是任凭调遣?哪有做人自在,谁也管不得老子。” 随后语气转变,声音轻了许多,“若当世真有能白日飞升之人,方才我说的那位元鼎派高手必在其中,嗯龙门的玉峰子也算一个.” 柳树下的大青驴嚼着豆饼摇头晃脑,不知是不是在赞同莫闻山的话。 这边聊的兴起,另一头更是热火朝天。 赵三元的注意力完全被隔壁同行摊位所吸引。 妈的天大的乐子啊草! 哈哈哈哈哈!!! 要说张大师的确有东西,他见来人衣着半洋半土,又是纯正的首都京片子,心里就有六成明白。 加上常年混迹于津门,热门新闻小道消息都门儿清的很,眼前小青年的眉宇长相,与传言中的别无二致。 如果没猜错,他便是前两年被赶出自家老窝,退避到津门生活的——小皇帝! 放在以前,朝圣龙颜的资格可不是谁都能有滴。 但年代不同了嘛,民国了,自小皇帝被鹿钟麟赶出紫禁城来到津门后,无数上门的江湖人哭着喊着要‘报效’朝廷,具体是报效还是报效,鬼知道,总之小皇帝的龙颜特点就这么被传开了。 张大师面部表情管理相当到位,即使内心爽翻了天,表面上依旧古井不波。 小皇帝是没了地位,可有钱啊,天降的富贵啪一下砸脑门上了,绝不能目光短浅,一顿饱和顿顿饱必须分清楚。 言多必失,张大师选择尽可能的少说话,把逼格先抬起来。 随即他抬手示意,在黄沙盘上用手指写下一段话。 ——昆仲一位不能二三。 小皇帝的眼珠子差点没从眼镜片后瞪出来。 高人啊! 这可遇到高人了! 历史上小皇帝名义上没有兄弟,但入宫后,醇王给他添了三个弟弟,其中一个早夭,恰好应了一位不能算,算上小皇帝是三个,不算是两个。 这么一脑补,顿时对张大师信了气氛,立刻吆喝随从过来。 “大师果然有真本事,来人,赏!” 出手那是相当阔绰,随从啪就拍了一把银元,数都不数。 就这小皇帝都嫌寒酸,遥想老祖宗们御前看赏的封官加爵场面,只赏钱的话,少说也得是金山银山吧?自己落到此般田地,也就这点实力了。 而一旁看热闹的赵三元差点没笑喷。 尼玛的这就真本事了? 这就赏几十块大洋了? 张大师明显是一根筋变成两头堵啊,是街头算卦再正常不过的话术,起手连环扣,后边无论事主说对与不对,都有许多个备案。 你小子可好,第一句话就被落了套,不说别人,你要是碰见我刘哥,还不得卖房子卖地咯? 赵三元并不知道小皇帝的身份,但能看出来非富即贵。 谁家地主的傻儿子跑出来了?这德行以后多大家业都得败啊,他人稍微用点心都能给拐沟里去。 “大师,您再给看看别的吧,我姓张,生辰八字是”小皇帝兴致高昂,但也没傻到底说自己是老爱家的,毕竟自家风评近些年不是特别好,万一被哪个狂热革命党听见了,怕不是要被揍的满头包。 而张大师完全没在乎小皇帝给出的信息,他已经是带着答案听问题,还用费心费力去掐算?只需迎合小皇帝,点出心底最期盼最想听到的东西即可。 倒是隔壁赵三元暗暗记住八字,左手开始盘了起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盘着玩呗~ 张大师沉吟片刻,先看了看天上云朵,又摆弄着手中罗盘,磨磨叽叽好半天,待余光瞧见小皇帝的火候被勾的差不多时才开口。 “先生姓张,贫道也姓张,今道相会,两手都张就是伸懒腰,所以您的时运在一个申卦。” “噗——” 听声的赵三元实在没绷住,一口橘子汽水儿喷了出去。 感受到异样的目光汇聚而来,赵三元用尽所有的理智,甚至暗地里用手掐大腿才没笑出声,紧接着鼓起最和善的微笑。 “各位别误会,我只不过想起开心的事儿,嗯对,咱家毛驴儿前两天下崽了,我高兴嘛。” 柳树下的大青驴疑惑抬头,一脸问号。 不是哥,我带把的啊! 张大师和小皇帝闻言收回目光,都没太在意这个土咖小青年。 “此卦象对先生而言有三层含义。” “第一,先生旁落的家族会迎来复兴,一切的卧薪尝胆都将幽而复明,如汉光武,犹周平王。” “第二,卦象乃天火同人的变卦,主申年化冲而散,先生的敌人会出现重大危机甚至灭亡。” “第三,申酉年天时地利人和三才齐聚,先生只要顺势而为,定能得偿大愿。” 字字句句带暴击,全部轰在小皇帝的心巴上,眼泪唰一下成了串的往下流,就差没喊一句祖宗显灵。 申酉年是吧? 算算最近的申酉年是民国二十一年,也就是西元一九三二,算算时间也没几年了啊。 张大师说的满口白沫,小皇帝听的照单全收,要不是落魄了,少说也得封个文华殿大学士加正一品太师啊 要不咋说玄学圈子水太深,往往仅靠察言观色的本事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忠言逆耳,有几个不爱听好话的?谁都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谁都觉得自己是被数码暴龙机选中的孩子。 说你是个华盖命,乐得嘴丫子都合不上,一口一个大师叫着,要说你是个劳碌命,立刻心凉了大半截,回头还得给人举报咯。 也不想想哪有那么多的华盖命?都特么华盖了谁当牛马?所以说,批卦看事之前要有个良好的心态,要用俯瞰的视角来看待自己。 言归正传,真是天地良心,赵三元发誓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奈何啊太他妈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绷不住,真的绷不住。 为了人情世故掩饰自己,赵三元用小臂遮住嘴唇,却起了反效果,发出怪异的噗噗声。 这下可坏了,隔壁张大师怒发冲冠。 “有完没完!贫道忍你很久了!” 赵三元终究是赵三元,能装一小会儿,但真不是这块料,见张大师发了火,他索性不装了,仰倒在地乐的前仰后合,手掌拍地。 柳树下的康木昂见状有些担忧,想上前帮忙打个圆场,但被莫闻山拦住,“让他自己去折腾,倘若那看事的过来,我倒想听听这臭小子能说出啥来。” “师父,那人我看着是有几分贵气,却又有珠玉蒙尘之象,随从倒是下盘稳健呼吸绵长,都是外练的好手,难道细有讲究?”康木昂不知其八字更不知其身份,只观其表自然看不出深层次的东西。 莫闻山似笑非笑,一副纯看乐子的心态。 “且有的看咯。” (本章完) 第344章 偃师 同行是冤家这句话其实留足了体面,很多时候,同行恨不得要你的命,自己好不好无所谓,反正同行不能好,尤其是紧挨着的同行,轻则互喷垃圾话,重则拿刀互相扎。 在批卦占卜领域,互相使绊子的同样大有人在,闹大了直接当众开坛比高低分生死的也不是没有。 所以张大师瞧见隔壁小土咖连续好几次笑出声,便百分百确定这肯定是来拆台的,或者是同行雇佣的混子来拆台的。 这能忍? 活了四五十年好不容易熬到了天降富贵,甭管满旗亡没亡,人家瘦死的皇帝也比我大,捞一笔都够潇洒余生了,你小子竟然敢碍我好事! 估摸着张大师被气到肝颤,有些失去了理智,一跃而起蹦到赵三元身旁,哪还有刚才的高人风范?撸起袖子直指快笑抽了的小土咖。 “哪来的土芽儿?亮亮盘子!” 如此可见张大师没有太失分寸,毕竟不知道赵三元的底,万一大水冲了龙王庙,亦或是惹到惹不起的人可就糟了,所以先用‘行话’来探探虚实。 赵三元翻了翻白眼,心想对切口是吧? 放几年前恐怕真不知道咋回,但自从交了老北风那波巨匪后,黑话早就滚瓜烂熟。 “老子攒儿亮,不是新上的跳板,一门金灯笼。” “攒儿亮?我看你是个老宽空子,既然里码熟脉,也不扫听扫听我的万儿?” “你跳歪了坑子还不让人乐呵乐呵?放心,老子瓢紧不晃门,你继续端你的毛局就得了。” 俩人交流了好几句,倒是让小皇帝一脸懵逼,心想这是哪的方言?还是中国话么?拆看听都明白,咋放一块听完全不知道啥意思啊。 小皇帝的随从不简单,见万岁爷反应就知道捧臭脚的机会来了,赶紧上前解释。 “主子,芽儿就是小伙子小年轻的意思,亮盘则是自报家门,有师承的报师承,有后台的抱后台,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 “小青年回答说自己懂行,并非生瓜蛋子,姓赵,也是个算卦的。” 老话说三教九流,五花八门,许多人不清楚到底是如何分类。 其中八门的一门金,便是江湖先生,但不同于严格意义的道士,如果是,则会说自己是三教中人。 小皇帝顿时来了兴致,头回接触江湖黑话,感觉特别有意思,便拉着随从继续问然后的内容。 “张大师肯定不乐意啊,说你懂行?我看你就是个啥也不懂的愣头青,既然是同行难道不清楚张大师在南市的名声” “然后呢?” “呃主子,奴才不太好说.” “再废话你就回山西吧。” “奴才万死!实在是那小青年说的东西怕扰了您兴致啊!” “我恕你无罪,说。” “那小青年说张大师学艺不精还不让人笑话了?放心,自己嘴严可靠不是嚼舌头的人,让张大师继续坑骗主子,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都说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小皇帝又不傻,这还听不出来自己被当街忽悠了?怕不是早就被猜出了身份。 但今时不同往日啊,小皇帝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红温上脸后选择继续观望。 说到底还是怕事闹的太大被哪个狂热革命党听见了。 没有当即甩袖离开,则是小皇帝没见过世面啊,哪见过这种市井互喷?简直比看大戏还精彩。 而张大师被点破了龌龊后,尤其是依稀听到小皇帝和随从的对话后,顿时又气又急,怕天降富贵就此玩完,更恨不得把赵三元给生吞活剥了。 怯,肯定是不能露的。 “小子你好胆!那你敢不敢与贫道比试一场,看谁是李逵谁是李鬼!” 没法子,张大师想要挽回一切,只能用更加直观的表现来稳住小皇帝。 隐患? 隐患当然有。 到现在还不清楚这小子到底啥来路,但管不了那么多了,富贵险中求,况且这小子年纪轻轻,穿着打扮又穷酸的很,肯定不是啥厉害人物,否则早该穿金戴银了。 “没兴趣。” 赵三元向来没有扮猪吃老虎的习惯,谁跳着脚喊斗法斗应下的话,还不得累抽抽了? 说白了这事跟自己本就没多大关系,只不过表情管理太差而已,不笑你不就行了嘛。 “我家主子说了,谁能赢下,彩头一百块现大洋~”小皇帝随从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可能是习惯成自然,声音多少有些尖细。 为了避免赵三元一走了之,他又清了清嗓子准备把价往上翻一番。 可还没等开口,赵三元立刻来了精神。 “一百块啊!事后谁不给谁是我孙子!” 人或许有高低贵贱,但钱没毛病啊。 背井离乡的又不是奉天城里,通过李冬至介绍来的人,叫个活儿都得几百块往上走,三不管这里使大劲看个事最多两块银元。 下馆子不香么? 临时而起的玄门对决即将开斗,少不得围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吃瓜群众,毕竟看乐子又不花钱。 赵三元和张大师摆案对立,相隔十步。 从排面上看,张大师的案上法器众多,应有尽有,脸盆大的鼎炉上香气缭绕,就是不知他每次摆摊是不是都要带这么多物件。 反观赵三元这头实在寒酸了些,就一尊小香炉,也是他随身携带的行炉,内插四根清香,三后一前,后三根敬神仙佛,前一根代表弟子。 “各位乡亲!各位父老!贫道张林义,在南市虚有些薄名,今日.” 张林义对人群拱手,借机造势。 毕竟混了南市好些年,许多人对他都有所耳闻,但具体本事有多大不清楚,这次机会刚好瞧一瞧。 “张道长别客气!有啥狠活儿都亮亮!” “是啊!得让人知道咱津门人可不好欺负!” “来来来端局儿了哈~~~!” 人声鼎沸中,赵三元一阵大无语,只见老刘端着自己的狗皮帽子穿梭在人群中开赌局。 咱手里还有本钱端局儿么?再说了你是有多瞧得起我啊,赔了一比五十,我真要拉了胯看你咋整。 要说最兴奋的,必然是小皇帝啊,作为放彩头的人,他位置最近最好,满脸期待着。 “怎么个比法儿?”赵三元率先开口,只想着赶紧了事拿钱走人。 或许是现场气氛给了张大师莫大助力,他恢复往日的高人风范,淡笑道:“贫道年长你不少,别被说成欺负后辈,你我点到为止——” 赵三元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别叭叭了,瞅着我炉里的竹香没?你只要给它整灭了就算你赢,麻溜的吧。” 满口东北大碴子味的小年轻如此嚣张,让看热闹的人群中发出各种不屑的嘲讽。 太狂了。 从双方态度上看,赵三元确实更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反派人物,也不看看多少外地自命不凡的狠人,进了津门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张林义可就爽了,一来是没想到赵三元如此托大,二来这是撞自己手里了啊,真以为我只会骗?那是因为靠骗来钱儿快好不好! 随即也不介意赵三元的语气,直接开干。 他举香一把在蜡烛上引燃,对着四方敬拜,嘴里嘟嘟囔囔着不知哪路言咒。 赵三元任凭他折腾,自顾自的点上根烟吞云吐雾。 托大? 当然不会。 从对方摆坛的方式方法就能猜的差不多,首先定坛罗盘的子午针朝向就不对。 其次法器排列杂乱无章,任何法坛、神坛、灵坛、经堂、玄坛等,都有建坛制度和登坛科范。 最后是老仙儿心通,说这老登要么学艺不精要么是个野路子,轻松拿捏。 但必须承认,场面上确实够花哨,观赏性很高,能快速吸引普通人的注意力。 张大师敬拜四方后,手上拿一把竹香挑开一摞黄纸,紧接着香分两把如同个大剪刀似的,对着纷落黄纸咔咔的一顿划拉,火星四溅,纸屑乱飞。 待落在法坛上后,是一个个惟妙惟肖,张弓搭箭的纸片人,在阵阵叫好喝彩声中,张林义还摆了个造型对回应父老乡亲。 赵三元强忍着不来一发三皇剑穿了这老登,毕竟普通人又不知三皇剑的厉害,对方突然倒下,恐怕都以为是得了急病,而不是被一发入魂,所以也要用些足够吸引眼球的花里胡哨来应对。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 “一六既令,五行乃基!” “急急如律令!” 唰唰唰—— 神奇的一幕出现。 那排纸片人随着张林义喝令,立刻拉弓如满月对准赵三元,动作行云流水,真像是一队弓弩手。 大柳树下,吕秀才啧啧称奇,没想到张林义还真有几分本事,怪不得敢提出当街斗法。 “康哥,那老登啥路子能看出来不?有点像丹涂的意思啊。” 据传开创丹涂一脉的是唐朝某个寒门书生,偶然机遇拜了吴道子为师,得其真传后以笔墨入道、书画有神,猛虎能跃出画卷,丹彩能郁葱荒地,相当玄妙。 “有点那个意思.”康木昂也叫不准,就像风角门一样,听过没见过,丹涂派的神秘可不比风角门差多少。 莫闻山鼻尖嗅了嗅,闻到股许多年都未曾闻到过的神秘木香,很淡,却很真实。 “不是丹涂的。” “那是.” “偃师。” 与此同时,张林义挥动令旗,纸片小人立刻射出箭矢。 别看箭矢又小还是纸质,但破空声可做不了假。 赵三元挑了挑眉毛。 呦呵? 不是假把式啊。 这种术法还真没见过。 好奇归好奇,手上的活儿丝毫不慢。 赵三元抄起酒葫芦猛灌一大口,随即右脚连踏三次,口中烈酒喷于铜锣的背面。 咣——!!! 一声清脆炸响,震的吃瓜群众们脑热发懵,更震落射来的几十支小箭。 张林义的笑容有些凝固,心中没确信能一招制敌,但被破解的如此轻松却非所料。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可不单单是敲一声铜锣那么简单。 短暂错愕之后,张林义再次出招。 他拆开短柄铜钱剑,将一枚枚铜钱由黄纸包好,一顿眼花缭乱后,被他搞出了许多半个巴掌大小的纸鸾,其中嘴部和尾巴都是木头小片。 “灵光一闪入神胎!” “仙神圣佛如自在!” “日月星光随拱照!” “香木点朱应节来!” 纸鸾们扑扇着翅膀竟如活物一般,引起更胜往昔的惊叹,小皇帝看的眼冒金星,暗想这可比变戏法的有意思多了啊。 一百块大洋花的真他额娘值! 不晓得对方会如何应对? 赵三元早已放下了本就不多的轻视之心。 高手果然在民间啊。 谁能想到这忽悠人骗卦金的老登这么秀? 感慨之际,赵三元将专门给物件开光的老铜镜立于法坛,随后手腕一抖,捆仙绳从袖口中探出,紧接着将捆仙绳缠于双手手指在烟气上熏烤。 另一头张林义再次挥动令旗,纸鸾们冲着赵三元的香炉急飞而来。 “师父说得对,是偃师无异了,此人用的绝对是偃术。”康木昂语气坚定。 吕秀才啧啧称奇,“真是偃术?就是《列子·汤问》里人偶能跟周穆王宠姬眉来眼去的那种偃术?” “肯定没那么厉害,但此人是偃师无异,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啊,卧虎藏龙的。” “那三元能不能应付的了?” “这话可别让他听见,不然肯定捶你。” 阵阵惊叹中忽然夹杂着疑声,都激烈讨论着赵三元在干嘛。 对面做的纸鸟都飞过来了,他却在.翻花绳? 众人眼中,赵三元的行为实在很迷惑。 人之常情嘛,这能看懂就怪了。 张林义位置在东,卯兔属阴,术法五行属木。 赵三元位置在西,酉鸡属阴,当下正值夕阳西下之际,为酉金,如此地利怎能不善加利用? 采夕阳之气,入阳合阴,是为盛金。 金克木,卯酉相冲! 铜镜折射出的花绳影子将大群纸鸾笼罩,它们振飞的翅膀变得愈发缓慢,逐一化了个弧线落地,非得最远的顶多落在赵三元的法坛前半尺左右,连香炉的边都没碰到。 再次折戟,张林义一个头两个大。 到了这步田地那还不知对面的小子有绝活儿? 可现在进退维谷,就此作罢的后果完全接受不了啊。 搏了! 张林义以眼花缭乱的速度摆弄着坛上法器,严格来说是拆卸再组装,眨眼功夫让他拼成个以木头和纸张为基础的.炮? 那是炮吧? 吃瓜群众们跳着脚想看个真切,但无论怎么看都是个迷你大炮。 手搓大炮可还刑? 张林义也不燃香了,也不敬天了,气汹汹的划过一根火柴,不过迷你大炮的炮口没有对着赵三元,只是他的香炉碗,留了余地。 也正是留的这一线,让他的路走宽了,不至于到最后身败名裂。 火柴划过,张林义伸手去点燃纸质引信。 可刚有所动作,火苗顿灭。 嗯? 也没风啊。 难道是受潮了? 张林义也不气馁,毕竟是我攻他守,主动权在自己这边,紧接着又划过一根火柴. 依旧没卵用。 吃瓜群众们悬着的心渐渐落了下去,并且嘘声越来越大。 都想着看你开炮啊,你搁这咔咔划了大半盒火柴都没点着是闹哪样? 殊不知,黄小六翘着二郎腿坐在张林义法坛上,一遍一遍吹着风,语气调侃。 “要能发明个防风打火机就有意思咯~” (本章完) 第345章 流年大运 偃师,最早是一位工匠的名字或是称号,曾为周穆王献上木偶,其工艺之巧妙,已经无法用精湛来形容,用穆王的话来说:人之巧乃可与造化者同功乎? 后来专研此道者,便被称为偃师,所行之法称为偃术。 这区别于春秋时期萌芽的鲁班术,那种堪称古代手搓出来的智能机器人,也不是开汉时期就有明文记载的傀儡术,能给刘老四吹拉弹唱组乐团,偃术要.复杂许多。 如果说常人都有所耳闻的机关术还在认知范围内,那偃术的一些东西已经脱离了这个范畴。 远的不讲,咱就说张林义所施展出来的东西,在常人眼里就够离谱。 虽然手搓出来的大炮没放出个响,但之前的纸人射箭纸鸾飞天总做不得假,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 都想着张林义你有这办事还摆摊算个屁的卦啊?去天祥市场耍把戏早就赚翻了。 还有你的炮到底能不能响? 吃瓜群众们捂着耳朵等半天也没看到老张开炮,人群中渐渐有了嘘声。 “行不行啊张大师?” “难道你这门炮是善良之炮不轰外地人?” “老张你倒是开炮啊,别让我瞧不起你!” 一片嘘声中,张林义急的满头白毛汗,火柴好似划了一盒又一盒,法坛上脚底下都是火柴棍。 喊你大爷啊喊! 我不想开炮? 可打不着火我能怎么办? 真邪门了。 不会是对面那小子使了啥手段吧 而赵三元也从惊艳中逐渐平静下。 虽然对面老登的术法很奇妙,但细细想来好像也就那么回事,除了花里胡哨以外并无太多出彩的地方,连六大爷就坐在法坛上吹风都察觉不到,可见水平真不咋地。 赵三元遂掐指诀,一块三尺三大红布在手中辗转腾挪,将香炉中升起的烟气包裹其中。 “喂,你不炸我,我可就炸你了啊。” 张林义刚一抬头,就见飞来个蹴鞠大小的红球球,赶巧这次火柴终于点燃了纸质引信。 噗—— 接连两声闷响。 迷你大炮打出来的黑丸与红球撞到一处,霎时间烟雾激荡,吹翻了张林义的法坛。 吃瓜群众们连连咳嗽干呕,逃也似的离开现场,这热闹看的差点没把隔夜饭喷出去。 “咳咳咳——他妈的炮弹是啥做的?” 连赵三元也止不住的干呕,后悔早该掀了对方法坛才对。 黄小六捏着鼻子恨的牙痒痒,谁能想到那炮弹是老泥丸做的?也不知道从身上哪块地方搓下来的。 开局有多风光,收场就有多狼狈。 甭管这股风是香是臭,这场完全谈不上烈度的斗法已经分出胜负。 张林义连坛带人都被掀翻,赵三元那边稳如泰山。 全场最开心的当属老刘,端的局儿至少赚了七八十块银元,大头钱更多,吃瓜群众有一个算一个,但凡下注的全都压了张林义,毕竟潜意识里都认为跑江湖的越老越妖才对。 吃瓜群众们骂骂咧咧逐渐退场,张林义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心想南市这片是没法混了,得换个地方捞钱 “张道长,家师请您借步一叙。” 康木昂站在翻倒的法坛旁,对着张林义抱拳拱手,笑容十分和善。 “你和敲锣的小子是一伙儿的吧?不去不去,你们都赢了还想怎么着?我可没钱。”张林义拍了拍身上灰尘,准备捡些还能用的东西然后走人。 “如果张道长执意要走,那家师嘱托想问您一个问题,可否认识穆陵关的车白渠?” 张林义收拾东西的动作顿时一僵,表情有刹那间的凝重,绝不似之前的坑骗嘴脸,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微微叹了口气。 “敢问尊师高姓大名?如今世上能知道我二表哥大名的人恐怕没几位了。” “张道长借步一叙便知。” “带路吧。” 赵三元不在意老康为啥把那老登带到师父跟前儿,他现在更在乎另一个人。 凡事都有两面性,小皇帝在最佳位置欣赏了这场市井斗法,结束时也是最先被那股烟风掀了个屁墩,正满地找眼镜的时候被赵三元提了起来。 “好看吧?” “嗯,好看。” “精彩吧?” “天天看都不腻,就是味儿太冲了。” “你还挑上了是吧?一百块现大洋,也不枉我遭的罪。” 小皇帝的俩随从回过神来刚巧看见主子被赵三元跟提小鸡崽似的,都吓得满脸煞白,第一反应就是护驾。 算算时间,满旗亡了不过十来年,这俩随从虽然算不上大内高手,但外家功夫都有火候,下盘相当稳健。 一人出手擒拿赵三元的臂膀,另一人则想从侧面抢夺小皇帝。 冷不丁的开打让赵三元有些纳闷,暗想自己好心帮忙,怎么还动上手了?此二人都是练家子,对上拳脚肯定要费好些个功夫。 所以赵三元选择最省事最方便的办法。 面对马牌撸子黑洞洞的枪口,其中一名随从紧急脚刹,倒不是说他没有带火的家伙,只是谁能料到跑江湖的手里有真家伙还敢掏啊。 另一个随从更拉胯,一个后空翻接一个后空翻,连翻十几个直接翻进了巷子里 赵三元掏枪的动作很隐蔽,被提起的小皇帝并未瞧见,等被放下来后疑惑着跟班咋少了一个。 “还不快给大师看赏?把手里的钱都拿出来。” 随从暗自苦笑,现在叫不准赵三元究竟是个什么路子,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先听主子的话走一步看一步。 里里外外几张银票还有一片金叶子,着实不少。 “答应的彩头分文不少,其余的是想请大师帮我瞧瞧命数,权当做是卦金了,如果不够我再命人去取。” 赵三元笑容顿时变得和善起来。 谁能跟金子过不去啊? 他拿起散落的小马扎坐定,笑容温暖如春。 “算命是吧?来来来,让小爷我好好盘盘。” 小皇帝很是乖巧的面对面坐下,像是首次课堂听讲的学生。 “刚才你跟那老登说过了八字,啥来着嗯.光绪三十二年生人,丙午天河水,年柱天福星,占一佛,单看年柱挺不错嘛” “正月又落在天福星上,又占一佛,呦呵?有点意思啊” 小皇帝正襟危坐,也听不懂赵三元自言自语的意思,更看不懂他左手掐算的每个动作的含义,但既然能斗得赢张林义,肯定有两下子吧? 有了前车之鉴,模棱两可的话可不会相信。 很快,赵三元的表情有了微妙变化。 “年是好年,月是好月,可日子落的不太好,天孤人道,申猴金你小子是个败家子吧?听我一句劝,凡事三思而行,脑子别太轴,否则要么遁空门,要么蹲大狱。” 小皇帝愣了愣。 败家? 自己还行吧。 再说家都没了还怎么败?没权没势没地的,总得有东西可以败啊。 有点不太准. 然而赵三元的眉头越皱越紧,在盘时柱之前,他习惯性先排胎缘,而胎缘所落之处非常微妙。 “你家里出啥事儿了吧?” 听到问话,小皇帝有点不会了,暗想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刚才的张林义都知道,你能不知道? 可瞧赵三元的眼神毫无做作虚假。 “是有些变故” “那就对了,有说人分三六九等,你是一等皇族帝胄的命,我要没猜错你应是旗人,正常嘛,辛亥之后这阿哥那贝勒的不都完蛋操了?又不是只有你不如意。” 对于满旗,赵三元谈不上啥好感,但瞧四眼的年纪也不大,前朝亡了的时候估计还在甩大鼻涕泡,是是非非家国大义与他无干。 既然卦金给的敞亮,那就得捞点干的说。 “批卦看事,不说后先说前,具体的原因说了你也不懂,我只说结论。” “你肾脏有疾,现在病症或轻,但以后容易要你的命,耳朵根较软,说白了就是会轻信谗言,只要说的天花乱坠,别人说屁是香的你都信,这点不好啊” 小皇帝认真聆听,方才动摇的心现在又稳了。 是啊,自己打两岁起尿尿就分叉,记得乳娘说是在被皇宫内监抱走的时候给吓到了,又有人说自从太皇太后病逝,宫内就乱了风水,总之,肾有小毛病是事实,而且这件事除了身边人外,没几个知道。 果然是大师啊! 赵三元自顾自点上根烟,瞧着四眼的表情就能猜出心理活动。 刚说了你耳根子软容易轻信他人,真特么没说错你。 “你有主意有想法,占了天权更是如此,但又占了天奸,表明你只有小主意,没有大远见,总是会弄巧成拙破镜难圆,三思而行退一步的话我就不说了,是人都懂。” 小皇帝连连点头,信任程度再上三分,立刻想到了丁巳年时的张勋和陈宝琛。 俩挨千刀的! 当时就不该信他们,傻乎乎的同意复辟。 结果咋样? 没蹦跶几天就歇菜了,后来被冯老狗赶出紫禁城时,就拿复辟的黑点说事。 如果当时没有轻信张勋他们,现在还能舒舒服服在紫禁城里过太平日子,每年北洋政府拨款大几百万两以资皇家,吃穿用度的规格都拉满。 “大师,您看我还有机会吗?” 赵三元吐了口烟圈反问道:“啥机会?” “就是.做大做强再创辉煌的机会。” “有没有机会先不说,你首先要远离涧下水、杨柳木这两种人,虽然有些以偏概全,但对你来说好处总比坏处多,离他们越远越好,否则坑死你没商量。” 小皇帝囫囵吞枣似的记下,他现在更想知道先前问题的答案,所以沉默片刻后又重复问了一句。 这可把赵三元给逗乐了,直言道:“瞧瞧现在啥年月了?眼瞅着民国十七年了啊,大总统都换了一箩筐,你还想继续当贵亲?是北洋的老家伙们提不动刀了,还是南边革命军端不起枪了?快歇着吧你。” 说话间,忽的想起了跟兔子走阴时在供养阁碰到的那位满旗贵亲,想想都让人作呕。 待失去权势后再次获得地位,卷起的风波和浩劫会超乎想象。 就像在郑县监牢内,那位魁梧高大的汉子所说,南边有被革命军打炮的地主老财,等返乡后是加倍了去整老百姓。 如果真让满旗复辟,想想就知道有多恐怖。 小皇帝没有得到回答后,脸色逐渐落寞,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 见他这德行,赵三元也有些于心不忍,毕竟人家出手够敞亮啊,总不能一点希望也不给吧? “嗯我再算算涧下水.丙子子午相冲子午合土坎五天生延绝祸六” 赵三元掐指速度越来越快,罕见的全心投入。 倒不都是因为卦金够足,而是从前断人前路可从来没这么费劲过,倔脾气一上来非要算出个所以然来。 “.壬申不可,意象庚癸.癸酉尖混也不可.甲戌甲戌不灭象.有甲有丙,甲戌年或可行.等等甲戌山头火.他是涧下水.还有不止一颗奸星在旁.” 正当赵三元忘我之时,却被一只手背带着淡淡甲鳞的手和一只手指甲泛黄的手同时按住了掐算。 “好了,别算了。” 蟒青炎依旧是常年不变的面瘫脸,但语气格外严厉。 这还是作为顶香弟子的赵三元首次感受,然而他还没彻底从一掌神通中彻底抽离出来,眼神有些茫然。 “这里,擦擦。”蟒青炎指了指赵三元的鼻下,后者下意识伸手一摸。 血。 留了好多鼻血。 已领上都染了好大一片。 “我这是” 待回过神来,赵三元顿感浑身乏力,大脑一片眩晕,简直比用了劾召万神后的滋味还要难受。 不就是给这四眼批算个流年么? 蟒青炎身旁,黄小六同样一脸严肃到了极致。 不是没有提前发现问题,而是两位仙家使了好半天劲才把弟子思绪从神通指中拽出来,赶巧了老爷子邀请张林义去茶馆,康木昂几人都陪同着,若非二仙察觉,好悬酿成大祸。 黄小六的语气斩钉截铁,好似要一字一字刻在弟子的心头。 “有的流年大运,妄图窥探就要拿命去换,你我人仙皆如是。” (本章完) 第346章 嘿,brother 卜卦算命领域,有个普遍公认的事实。 且不论算后事有多准,毕竟还没有发生,有时候说破大天都没用,所以要说些曾经发生过的事,让香客明白师傅的能耐大小。 对于赵三元,小皇帝的态度很复杂。 无论是脾气秉性、身体健康、家庭情况等都说的大差不差。 可对未来的说法,小皇帝内心相当抗拒。 总体比较的话,赵三元甚至比不上刚才的张林义,毕竟人家说的字字往心坎里钻啊。 想抱着再坚持一下的宗旨,听听赵三元到底能批算出个什么远景来。 好家伙结果没出,人差点在眼巴前噶了,活了二十来年也没见过谁鼻血喷的这么狠啊。 合着给人算命,自己还有生命危险? 瞧见赵三元状态不对,小皇帝的随从赶忙上前轻声提醒说主子啊,这死鱼眼手上有带火的,绝逼不简单啊,我们还是先走吧。 因此在赵三元回过神来后,眼前哪还有四眼仔的影子? “他妈的谁啊?好悬没给老子算死” 当下年代,皇帝再拉跨,画像也不会流传于市井当中,所以赵三元当然认不得那小四眼就是末代皇帝。 但如此年岁再加上命格种种,赵三元倒是确定乃前朝皇族帝胄,而且还不是水货一样的二百五贝勒三百六阿哥,祖上打底儿也得是个铁帽子王。 为啥没往九五上边想? 多少有点难为人了。 前朝亡了可不是十年八年,瞧瞧炎黄大地上遍地是军阀,满旗贵亲摞一起能有几条枪?况且民国后又不是没复辟过,哪次不是像碾死蟑螂一样轻松? 所以赵三元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到未来那四眼具体会干出多么惊天动地的事。 “脑袋瓜还转呢?你小子真想死啊。”黄小六气的火冒三丈,化形成黄皮子蹦在弟子脑瓜上使劲扯头发,本来就像鸡窝,现在更乱了。 赵三元赶忙赔笑道:“不想了不想了,他爱死不死的跟我没关系,就是拿人钱财总不能白拿,本来我是想劝他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了得了,对他来说是最好结果,否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能把他呛死,现在他人都跑了,可就怪不得我咯。” 说话间想起当时在郑县大牢时,老康给那位犯人掐算后也是惨兮兮的,听师父说给上了六七次贞祝神算都没批出个具体,如此看来,那位犯人和四眼在未来无论是好是坏,都有了不得的作为。 “里外里几个大子儿?你玩什么命啊!黑长虫你还愣着?今天不好好收拾他,以后指不定哪天稀里糊涂的嗝屁了!长虫?长虫!?” 黄小六喊了半天也不见有反应,抬眼张望着找了好半天才发现老冤家。 此时蟒青炎正站在一群看客旁边欣赏着街头表演,艺人是个黑皮阿三,盘坐在地上对个竹篓吹着某种乐器。 声倒谈不上多好听,可神奇的是随着音乐节拍,从纸篓中晃晃悠悠扭出一条眼镜蛇,引来看客们连连惊叹。 蟒青炎几乎不变的面瘫脸上,表情好奇又困惑。 即便是大蟒仙,眼界见识也有局限性,哪见过这样的江湖杂耍?而且耍的还是本家,难道这条蛇快成仙了不成,能完全按照人的指令行动? 好奇啊,真好奇啊。 蟒青炎毫无阻碍的穿过人群,看客们只觉身体一瞬间有些发寒打了打冷颤,但并无在意,两眼早就被耍蛇人所吸引。 待到近前,蟒青炎蹲在竹篓旁摆了摆手。 “嘿,朋友,能听得懂中国话不?” “@#¥%” 眼镜蛇还真通了几分灵性。 可咱炎大爷没见识过外国杂耍,外国的蛇也没见过炎黄的仙儿啊,双方都有些小懵逼。 话又说回来了,指望个外国蛇讲中文,的确有点难为蛇了。 赵三元顶着黄小六凑到人群中,也都啧啧称奇。 “哎呦喂~好俊的手艺啊,这不该让黑长虫看,最该看的是常罗观啊,三元你等会问问这招好学不,以后闲着没事就耍蛇玩。” “你快拉倒吧,哪个顶香的敢耍自家老仙儿?不用多,来个三四回就得变仇仙你信不信?” 黄小六大呼可惜只靠脑补的时候,蟒青炎已然归反,恢复往日里的常态表情。 “咋样炎大爷?跟国外友蛇唠的还行?” “一般。” “啥叫一般啊?” “它只通了几分灵性,并未成仙,我只能用老办法沟通,唉.没想到成仙后还能说起老话。” “啊?”赵三元惊了,“不是,炎大爷你们蛇蟒之间的唠嗑都不分国界么?外国蛇也能听得懂?” 蟒青炎回头瞧了瞧还在卖力表演的眼镜蛇,话罕见的多了许多,“人有人言,兽有兽语,只是这语并都像人一样使用口舌,在人的世界,国家、宗教、语言、文化都是隔绝大同的因素,而在我们的世界里,没有这些刻意制造出的隔阂,所以沟通不成问题。” 少有的听炎大爷讲道理,赵三元字字往心里去,感慨着别看炎大爷平常八竿子打不出个屁来,这格局不是一般的大啊,都考虑天下大同了? “哎——炎大爷您踢我干啥!” “我只是面冷。” “啊对对对,您可稀罕唠嗑了行不?话说那阿三到底用的啥法子啊,真能靠乐器耍蛇?我倒是听师父说过有江湖高人能操纵蛇鼠虫蚁来取人性命。” 蟒青炎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惆怅,“不一样,眼前的关键并非源自于乐器,那只是障眼法,你仔细看他的右脚,是不是一直脚踏节拍?这才是根本,是靠着经年累月的残酷训练而成的结果。” 还真如炎大爷说的那样,别看阿三嘴上吹的起劲,实际上眼镜蛇的动作频率与前者脚步踏地的节拍几乎一致。 所谓经年累月的残酷训练,估计肯定不好受。 “嗯炎大爷您的意思是咱帮一把?相见即是缘分,况且又同宗同源,外国友蛇的命也是命啊。” 岂料蟒青炎再次摇了摇头。 “不必。” 赵三元以为是老仙儿怕自己虎了吧唧的直接掀人家摊子。 闹呐? 我也成长了好不好? 刚才从四眼手里赚了不少,足够买条蛇了吧?到时候直接放生还能赚几分功德,美滋滋啊。 “哎——别打别打!” 黄小六的大尾巴疯狂甩赵三元的脸,“有钱烧的是吧?给你狂的,国内不够你嘚瑟还想放生国外的?有这闲钱你孝敬孝敬我,进城时我可听说了津门有家叫德馨坊的烧鸡特好吃,下月十五你给我整两只。” “不就是烧鸡嘛,好说好说,再上两屉小笼包,炎大爷您老想吃哪口了?来两套煎饼果子?” 蟒青炎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心中想着国情不同,一方水土养一方蛇。 刚才自己问了,说要不要帮忙逃出苦海。 怎知对方很疑惑,说自己没觉得苦啊,即使受人鞭挞呵斥,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可每天吃喝不愁啊,也不用费心费力的去捕猎,照比一窝出来的同类要好太多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这种日子能永远持续下去 对此,蟒青炎很无奈,只能归结于国情不同吧。 “也不知道师父他们跑哪去了,我是继续搁这看热闹等着,还是去附近找找,二位老仙儿你们怎么说?” “闲话少说,要有大乐子看了。”黄小六在赵三元头顶站直了身子,好似根黄油条成了精,它踮脚眺望着,满脸期待。 赵三元还没等细问,便觉得三不管这条街上的氛围变得肃杀起来。 露天摆摊的摊主好似察觉到天灾将至的候鸟,熟练又迅速的收拾好行当离去,行人们也三五成群互相告知着什么,相伴搭伙着脚底抹油,其中有不少选择就近的二楼顶层嗑着瓜子。 原本乱糟糟的棚区顿时人迹罕至,没离开的要么是腿脚有毛病,要么是彻彻底底的外乡人。 赵三元有些摸不着头脑,想跟着人群随波逐流吧,又怕老康他们突然找回来见不到人,不走吧也不行,明显感觉到有大事要发生。 犹豫之际,被人从身后扯到一块木棚中。 “嘿~brother~” 赵三元眉目紧锁,浑身肌肉紧绷,如同随时扑出去的猎豹。 他并非是对身前人有成见,而是被拉走之前竟然毫无察觉。 脚步到底有多轻? “傻了?上午才照过面,下午就认不得了?” 来人真是在金汤桥上差点为情大打出手的刺头,一嘴带着浓重口音的鸟语,估计炎黄人外国人都听不太懂。 赵三元不咸不淡回了一句,“自是认得,倒是之前我没看出来啊,你练过跑缸沿儿吧?身法有够轻盈的。” “咦?有点眼力啊,我是鲜族人,家里靠泡咸菜过活,小时候总在菜缸上玩,后来被个练把式的收做徒弟,什么窜杠窜板啦,飞步点水采蓬肉啦都不在话下,对了还没自我介绍下,我叫张昕宇,诨号小狗,brother你尊姓大名啊?” 话说的轻描淡写,话里的内容可不简单。 这年头能练就一身好身法的不多了,倒不是吃不了这个苦,而是跟许多东西一样,因为乱糟糟的世道逐渐失传。 “姓赵,江湖报号绝绝子。” 张小狗支支吾吾半天,试探性问道:“那我是叫你赵绝子?” “打住打住!”赵三元立刻叫停,怎么也没想到好不容易起的道号竟然还有翻车的一天。 虽然没有子嗣也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可被人叫绝子是万万不行。 头顶上的黄小六都快笑抽了,上气不接下气,好悬没背过气去,咱炎大爷倒是能绷得住,奈何真的很难绷,坚持坚持吧 “都是黑土地上生养的,告诉你倒也没什么,又不是啥大人物,我叫赵三元,奉省人。” “老乡啊,怪不得我看你觉得亲近~” “别硬捧行不?别以为我不知道刚照面的时候你想拔刀来着。” 张小狗嘿嘿挠着后脑勺,“英雄惜英雄,不打不相识嘛,话说你来三不管做啥?别人都跑了你咋不跟着跑?” 说话的功夫,街头两侧已人头攒动,肃杀之气更甚。 有一伙上臂绑着白布,另一伙绑着红布,都很醒目,也都在分发着家伙,不是砍刀就是斧子。 赵三元瞧了瞧张小狗胳膊上的白布,眼神微妙,“你混码头的?” “惭愧惭愧,拜在安清帮海字头下,brother有兴趣?找我啊,最近拉人入伙还有五块大洋拿,咱俩一人一半。” 说话间,张小狗从后腰抽出一柄横直短刀,看样式很像唐横刀,只有小臂长短,不知是材质问题还是殷血过多,刀刃有些暗红。 “安清帮?”赵三元面上不动声色,遂指了指另一头胳膊上绑红布的,“他们又是哪个码头的?” “也是安清帮。” “.贵帮派的圈子有点乱啊?” 张小狗耐心解释着,“安清帮很大的,山头有很多,刚才不是说了?我是海字头的,对面是山字头的,虽然都尊翁、钱、潘三位为祖师爷,但到了今天早就不一样了,嗯就像咱们北洋似的,里边谁也不服谁,都要争老大,这还没算上海的和江浙闽的。” 比喻极其恰当,让赵三元立刻明了。 都说黑道不好混,这可真是至理名言啊,不光要砍外人,还要跟自己人互砍,他娘的还有好? 不过安清帮死活都跟自己没关系,关键在于怎么才能闻到有关甲骨的消息,此番绕道来津门是抱了最大决心,只要甲骨还在津门,无论是不是在安清帮手里都要夺回来。 思考究竟该如何开口的时候,喊杀顿起! 街头两伙人嗷嗷叫的往前冲锋,手中砍刀利斧反射着寒光。 这可不是虚张声势,双方拢共算一起差不多能有二三百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刀口舔血的狠人,谁也不怂。 赵三元看的愕然心惊。 屁都不放就开干了?一句垃圾话也不说啊?老北风青山好他们砸窑摔旗时候还得放两枪呢。 大城市的黑道果然不同凡响! (本章完) 第347章 柴刀老头 混乱无治,喋血街头。 到处是喊杀与喝骂,鲜血交织飞洒,无不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招招见血。 赵三元自问见过些大场面,也见惯了搏命厮杀,本以为对江湖火并有着免疫力。 但真正亲眼看了才知道,原来不适感是如此强烈。 是有什么血海深仇? 好像不见得。 是因为喜欢刀口舔血的生活? 这种人应该不多。 为了出人头地? 代价好像太大了些。 也许很多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嗯. 混口饭吃,却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这操蛋的世道 亦或只是浑浑噩噩的活着,被这操蛋的世道逼着往前走,硬着头皮走. 自己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以往与他人搏命时,认为必须要贯彻自己的坚持与信念。 而支撑这些人的信念又是什么?刀刀尽皆向着喉咙、脏器、腰眼等要害上招呼,下手毫不留情,短短时间内已经被放倒了二十来个人。 鲜血混杂在地面的污水中,被一双又一双脚踏过。 这时,几人扭打至木棚里,翻滚间,那名顶多十五六的少年就被砍断了脖子,他捂着伤口剧烈抽搐着。 “还藏了俩?弟兄们给我上!放到一个就赏十块大洋!发财可都看今天了!” 四个山字头的刀手全都杀红了眼,瞧见棚里的张小狗胳膊上绑着白布,都狞笑着围了上来。 即使赵三元并未绑着白布,却依旧逃脱不了要被充人头。 谁管你是不是混码头的,现在这条街上只要不是自家码头的,就都是待捡的大财。 富贵险中求。 前提是有本事过这个险。 奈何现实很残酷。 四人话放的狠,人凉的快。 张小狗闪身前冲,刚一个照面就撂倒了俩,全都一刀毙命,刀法极其凌厉。 还剩俩刀手见状不妙却也没有夺路而逃,街头拼刀讲究的就是个狠字,你狠我更狠,津门多少有名有号的人物在得势后都输在了狠字上,以弱胜强的例子数不胜数。 只可惜,张小狗一人一刀,就是这条街上最狠的那一个。 他将最后的刀手反压在身下,一边跟赵三元陪着笑一边割断刀手的喉咙。 “阿西八砍的还挺准,我新买皮夹克差点没被你刮花咯,嘿,见笑了啊brother,你现在走也走不了,先搁着踏实待着,等我处理好手头的事后咱们再唠。” 说罢提着短刀踏出木棚,所过之处又是血雨腥风。 而对面山字头里同样有着猛人,擅使双刀,人在他眼前就跟菜板上的肉馅没啥区别,一剁一个。 “大城市不好混啊” 赵三元低调着继续做小透明,明白这场厮杀肯定要一方全部倒下才算完。 “砍他砍他!哎呀往左点啊!到底没躲过去这一刀,哎呦那个谁你瞎了么?咋还往人刀尖上送啊,啥也不是!”黄小六看的津津有味,丝毫不关心会有多少人横死街头,只管看乐子。 蟒青炎的注意力更多在四周地形上,之前他见识过厉害家伙,想着在哪个地方架挺机关枪的扫射面积更大。 然而这并不是无脑的街头火并,双方都留了后手,在战局最焦灼的时候,长街两端又各自涌入生力军,将这场厮杀推向更血腥的高潮。 这可看爽了胆子大留在附近屋顶上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虽说三不管总有帮派械斗,但如此场面真不多见啊。 “上回打这么狠是啥时候?” “肯定是冯家锅伙和董家锅伙那一仗啊,只不过那时还没民国,具体咱也没见到过,但规模肯定没有这次大,啧啧~到底因为个啥事儿啊,海爷和侩爷要往死里斗,外边传了好多个流言。” “是啊是啊,到底因为啥啊?”赵三元不知何时来到几个吃瓜群众身旁,自来熟的抓起泥蔓子上的瓜子嗑了起来。 无论在哪,只要是唠嗑侃大山的局儿里,有人当好奇宝宝,就绝对有好为人师。 赵三元递来最好的话引子,几个老哥都开始吐沫横飞的讲出各自观点。 “还能有啥事儿?女人呗,听说海字头的二档头佟伟山给山字头的侩爷小姨子给拱了,咱津门谁不知道安清帮就属海山二字头最凶?一山不容二虎啊,有了这由头还不得借机分个高下出来?” “快歇着吧你,想破天也只能想到裤裆里那点事,不看看刘光海和袁文侩都是何等人物,要人有人要钱有钱,难道只为一个女人就要把身家性命都压上搏这一把?” “那你说因为啥吧。” 赵三元连连点头,吐了口瓜子皮,“是啊是啊,因为啥啊?” “日租界知道不?去年年底来了几大千的侨民,租界里吃不下,就要到华界来开铺子,所以需要个有实力的地头蛇帮忙张罗,多好的机会?混码头的谁不想跟东洋人攀上关系?以后不止财源滚滚,就是警察总署的厉厅长也得卖几分薄面,海爷和侩爷争的便是这个。” “去去去!不知道搁哪个窑子里听到的片汤,真相为了烟土生意,津门的烟土货源基本上都从上海码头过来,谁掐住这个谁就坐拥金山银山,上海放烟土的杜爷吃准了这点,所以乐得坐山观虎斗,绝对不希望看到津门势力做大压过上海一头,要我说佟二档头的死跟上海杜爷有关。” “看你给绕的,你咋不说倭国天皇他三舅姥给佟二档头一屁股坐死的?实不相瞒啊列位,鄙人在前边拐角的烟窑当差,那晚还真瞧见了佟二档头的死相,那叫个邪乎。” 赵三元敏锐察觉到关键信息,立刻追问到底是怎么个死法,后得知佟二档头的皮竟然不翼而飞,皮下肌肉组织却完好无损。 是能比肩庖丁的刀法? 那也太夸张了吧。 总之,这场厮杀明面上的起因,是刘光海要为兄弟报仇发起的挑战,山字头袁文侩欣然接受。 “几位老哥谁听说过甲骨文?” “谁?夹谁?” “夹骨脆我吃过,夹什么文我还真不知道。” 赵三元微微沉吟。 暗想易生临死给出的讯息肯定不是随口胡诌,一定是他死后得到了关键线索。 无论怎么讲,安清帮的嫌疑最大,平头老百姓没听说过甲骨文实属人之常情。 随即退而求次继续问道:“那安清帮里哪个字头做古董生意?瓷器啊字画啊老物件啊啥的,我有个朋友想出手点稀罕货。” “不就在下边嘛?海字头的喜欢倒腾老物件,听说手里还养着些看山摸金的,前朝歇菜的时候,他们收了好多宫里流出来的好东西。” 赵三元眺望着战局找到还在拼杀的张小狗。 如此来看,还真得走他的路子啊。 忽然,一阵急促的铁哨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紧接着数辆警用卡车开进长街,瞧荷枪实弹的架势,是准备强硬镇压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三不管里竟然能看到这么多大盖帽?走了走了,可别被一块堆扔进牢房里。” 吃瓜群众们见势不妙立刻开溜,而火并的双方早已杀红了眼,几乎没几个注意到有官方入场。 张小狗一刀挑翻纵跃而来的斧手,正想给予一刀毙命之时,突然被拉进旁边暗巷中。 他条件反射的挥刀猛刺。 叮的一声脆响。 刀剑被另一把刀柄头部撞了回去,寸劲儿十足。 “冷静,是我。” 说话间,街上传来枪声示警与喝骂,让张小狗的嗜血气息淡了下去。 探头一看发现警察正列好队步步紧逼,哪个就近的不举手投降,照着腿就是一枪。 “乖乖,幸好brother你拉我一把,不然这牢饭我吃定了,拜码头到今天我还没进过局子,可不能破了金身。” “甭废话了,这不是久留的地方,对了,我听说你们二档头死的蹊跷,实不相瞒,我.略懂些玄门术数,如果可以的话不妨——” “哎呀!” “咋了?” “差点忘了大事!” 张小狗总是一惊一乍,忽然想起什么事后急的脚下生风,身后的赵三元搞不懂情况,只能暂时跟在后边,毕竟津门太大了,错过了张小狗,想再遇见难上加难。 刚入戌时。 两位年轻人结伴来到一大片建筑群外,这里照比三不管可安静不少。 类似的赵三元遇到过,感觉跟东北大学外一模一样,离得老远都能闻到书卷气。 南开大学。 一座当下与未来见证无数传奇的顶级学府,或者说它本身就是传奇。 只不过当下的南开大学校区并不处于繁华地带,校门外倒是有许多买卖吆喝,一个个朝气蓬勃的学生说笑着回归校园,讨论着周末假期都经历了什么。 “你说的急事就这个?比你去找郎中看刀伤还急?” “不然呢?我想见到小雅只能在周末的早晚,下刀子我也不能错过啊。”张小狗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十分熟练的来到个甘蔗摊扔下几枚大头钱,“老头,来几节甘蔗。” 摊位上是名干巴瘦的老头,躺在摇椅上用斗笠盖着脑袋,看不清面目,倒是那双手特别大,又厚又大。 张小狗对此习以为常,自顾自的拿刀剁甘蔗。 “你吧肯定不知道里边的滋味,我说的是心里有记挂有牵绊的滋味。” “嗯好像是没有吧”赵三元啃着甘蔗仔细回想,不知怎的脑袋里浮现出兔子的背影,意识到后赶紧摇了摇头。 “那年我师父被仇家灭了满门,我九死一生逃到艘海船上来到津门,船家发现我时就当是条死鱼随便扔到浅摊里,是小雅硬生生把我捞了上来,你说说她连水都不会还敢下水救人,是不是挺噶的。” “嗯那姑娘除了性子有些极端外,其它没毛病。” “在我眼里一点毛病都没有,那时我睁眼看到她后就认准了,这辈子非她不娶,哪怕能远远看她一眼,我心里都热乎,谁敢欺负她,我就要谁的命。” 赵三元表示赞同。 身为爷们儿,要有自己的信念与坚持。 同时对之前的疑惑有了些答案,或许刀口舔血都有着各自的梦和想实现的生活吧,无关对错,只为活着,各有各的活法。 “虽说强扭的瓜不甜,但总得扭一扭泡一泡吧?我从情感上支持你,况且你又不差。” “唉她不喜欢混码头的人,更不喜欢打打杀杀,可我有啥办法?在津门的小老百姓,混码头最容易出人头地,来钱最快,你知道不?我已经攒了五百多块大洋了,她喜欢古籍古物,我就等着她生日时买来送她,如果不混码头只靠打杂,这辈子也攒不到五百块啊。” 话题来到古籍古物上,赵三元立刻接过话来,“海字头倒腾老物件的吧?你算近水楼台了,但我听说前段时间你们二档头被作了,还挺邪乎的是吧?” “可不咋地,老邪乎了,我自问刀法还行,但真做不到能把人剐到那种程度,后来海爷请了些江湖先生,原因说的五花八门,共同点是都说不是人干的,是招了啥厉害的脏东西。” “尸体有没有处理?倘若不弃,我倒是愿意去——哎!你又干啥去啊!他妈的咋一唠到关键时候就跑?” 张小狗突然窜了出去,直奔大学院墙外的一颗老树下,此时名叫小雅的女孩儿跟两名同学被几个混混拦住去路,说些污言秽语,看样子还想动手动脚。 “唉” 赵三元摇头叹息继续蹲下去啃着甘蔗,他并不是叹息几个混混不知死活,而是忧心着张小狗,既然知道小雅不喜欢打打杀杀,你小子就这么冲上去,恐怕会起反效果。 正感慨时,赵三元顿感背脊一凉。 这是透骨般的杀意,其浓郁冰冷的程度为生平首次感受。 赵三元来不及吐出叼着的甘蔗,立刻握刀转身。 只见摇椅之上,斗笠之下,如鹰隼般的利眼越过赵三元,落在那几个混混身上,不知何时剁甘蔗的柴刀已握在又粗又厚的手中 虽然杀意并未针对自己,但赵三元依旧浑身紧绷,他确信这老头手上有数不清的人命,否则绝散发不出这等浓烈的杀意。 不过待瞧见张小狗给几个混混一顿胖揍后拖到岔路里,老头便恢复如常,斗笠再次盖住了面目。 赵三元欲哭无泪。 心想怎么大学门口总有厉害老头啊? 之前的祁四海差点没给兄弟几个一勺烩了,你总不会也针对我的吧? 大学太危险了 (本章完) 第348章 擀皮 对于老头,赵三元吃的亏不少,尤其是校门口摆摊的,一个祁四海就差点被他干出心理阴影。 而卖甘蔗的这位,赵三元虽叫不准深浅,但绝对是个狠角色,那股子冷凝冰霜的杀意做不了假。 看架势,倒不像冲着自己,不过大城市的水多深呐?小心驶得万年船,得探探这老登的底。 “大爷,歇着呐?” “买甘蔗自己剁。”老头不咸不淡回了一句,语气透着一股子迟暮苍老,对啥都提不起劲头的感觉。 赵三元面色和善,可手里边做好了万全准备,一手反握着腰后刀柄,一手暗自捏住张符箓,只要情况不对立刻开干。 “哎~大爷您买卖可不能这么做啊,晚辈我手笨,怕剁不明白。” “吃了我几咕喽甘蔗,削皮跟雕花似的,你手笨?手笨的人可使不来百年杀人刀,痛快的有屁就放。” 老头有点不那么和蔼可亲,听口音应该是唐山镇人。 别瞧着他脸盖斗笠仿佛对啥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实则眼力极其毒辣,能从削甘蔗皮的动作看出赵三元不简单,更能看出腰后那把宝刀是个古董。 赵三元的注意力几乎都停留在老头那双厚实手掌上,谦虚回答道:“晚辈是会几手刀法,但要是没看走眼,大爷您老才是行家吧?见惯了风雨后来体验生活?” “这世上的行家可曾少过?又有几个不被五斗米折腰?我黄土都快埋到喉咙眼的人还讲究个屁的生活,看在你小子刀不错的份儿上多回你两句,没事麻溜滚蛋,别碍着我享清净。” “好嘞,大爷您且歇着。”赵三元点到为止,暂且确定这老头对自己没敌意,就是打雷放屁赶点碰见了,至于对方有怎样的故事怎样的过往都跟自己没关系,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你卖甘蔗,我啃甘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最好。 但心中也有几分猜测。 从老头刚才的反应来看,要么是冲张小狗,要么跟叫小雅的女大学生有关系 一老一少相安无事,再无交流。 等赵三元又啃了好几咕喽甘蔗后,便瞧见张小狗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走了回来。 意料之中嘛。 都知道小雅最反感混社会的,还非得硬出头,显着你身手好?蝌蚪身上纹青蛙你秀尼玛啊,事后不被一顿狂喷就怪了。 “唉” 叹息音拉的老长,张小狗蹲回赵三元身边,一副我很受伤的表情。 “用刀了?” “几个不入流的混子犯不上,况且小雅面前我哪敢亮刀子啊。” “至少没把人捅死就行呗,等有机会了好好解释解释,毕竟你是在帮她,事急从权嘛。” “我用的甘蔗皮儿。” 赵三元满脸愕然,本以为高级学府外张小狗能控制控制,合着全让你给宰了? “狗子不是我说你,脾气得改一改啊,不然以后得吃大亏。” 也就张小狗不了解赵三元,否则肯定吐他一脸甘蔗皮,你啥好脾气啊你说我? “刚才听你说会玄门术数是吧?赶紧的帮我瞅瞅和小雅八字是不是犯冲啊?咋总不给我好脸子看呢。” “行吧,几咕喽甘蔗权当卦金了,说说你俩的八字先。” “呃不知道.”张小狗才反应过来还没打听到女神的生日时辰,等想厚着脸皮去问问时,大学正门已然关闭,想再见面又得等下个周末。 赵三元拍了拍手上残渣,“你有的是机会去问,现在该办我的事了,走吧。” “往哪去啊?” “去给你们海字头送送福利,或许我能找出些二档头的真正死因。” 张小狗猛的一激灵,“brother你可不能瞎编啊这事,海爷可说了,谁能砍死凶手就升谁做堂主!能开设自己的香堂!” “那不正好?送你个富贵还不抓紧带路?但反过来你也得帮我打听点事,不难,只是想找些老物件。” “古董是吧?”张小狗把胸脯拍的震天响,“好说!津门的古董行当我门儿清,你就说看好啥了吧,多少年份的。” “大概三千来年?” “多少!?” 两人渐行渐远,时不时传回一惊一乍的声音。 柴刀老头依然靠躺在摇椅上,晚风吹过的鬓角斑白不知经历多少风霜。 西大街角的某座茶馆内。 茶客们吃着瓜果品着香茗,欣赏着极有韵味的京韵大鼓。 生活娱乐方面,大城市的优势可太大了,在津门入夜后只要花点小钱,什么打快板的说相声的耍杂技的看都看不完。 当然了,勾栏听曲和马杀鸡这些可不是平头老百姓能消费的起。 茶馆角落一张宽桌旁,莫闻山为张林义斟了杯茶,后者战战兢兢的双手接过,连称不敢不敢。 人活得久有活得久的好处。 想当年还没出师的张林义就听说过江湖上出现个百年难遇的狠人,只是突然如彗星般一闪而过,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张林义偶尔会畅想着那人到底有多强,三皇传承加上各派秘法,简直是行走的宝库,单是一手三皇剑就能跻身八绝,时至今日也没有谁给他顶下去。 岂料过了几十年,那人竟给自己斟茶,能坐得住就怪了。 “是我没管教好徒弟,若有不是,做师父的先行赔罪,还请别放在心上。” “别!莫大哥说的哪里话!江湖斗法手上见真章,你的高徒没耍诈,是我技不如人,何来怪罪一说?” 莫闻山轻笑着摇了摇头,“我那个小徒弟才有几分见识?他连偃术都没见识过,更别提知道偃术的厉害,你若真狠下心来,自是能让他吃不少苦头。” 有些事,瞒得了凡胎肉眼却瞒不了火眼金睛。 张林义表情略显不好意思,“藏拙罢了,我这种市井里跑长趟的,逞勇斗狠只会死的更快,平平淡淡才是真啊你说是不莫老哥?偃术再精妙也比不上机械科技,倒不如老老实实算个卦赚点安稳钱,再说了,我这点微末伎俩真算不得啥。” 千百年来,偃师们几乎不牵扯到江湖恩怨情仇之中,其它玄门高手也不愿意招惹他们,除了偃术玄妙之外,偃师基本上都为皇家服务,其中最主要的便是参与皇陵建造工程,就说谁敢惹吧。 但风云变幻,时过境迁。 工业革命的成果冲击着所有领域,再加上满旗的坟头草都长了快二十年,偃师这个本就人丁稀少的群体自然会加速走向消亡。 莫闻山微微颔首,“在理,我年轻时有幸结交过令兄车白渠,他偃术之高妙,我至今都历历在目,比不上他不丢人。” 张林义苦笑道:“唉他我哪敢比啊?就是他乖孙儿车厘子我也比不上啊,论资质才华,此子简直是为偃术而生的。” “哦?没想到偃术能后继有人?可喜可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那个侄孙不知搁哪认识个洋妞,非要跟人家去国外学科技,说是能精进老派偃术,这不胡闹嘛,因为这事家兄差点没气抽抽,自打车厘子出国后,他便时不时的闭关,说儿子死了孙子不孝,那就自己再造个听话的.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快回家了吧,我最近留在津门讨生活其实就是为了等他。” “是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莫闻山缓缓放下茶碗,日子过的好不好,个中辛酸苦乐只有自己最清楚,光鲜亮丽永远留给的是外人。 此时舞台上正唱着最近两年新编排的曲目祭晴雯,唱的是贾宝玉对死去晴雯的怀念和对命运不公的控诉。 或许俩老爷子都在感怀着各自心事,不再言语,聆听着情感丰富的唱词。 “康哥,咱是继续陪着还是怎么着?总不能把一直把三元扔在那边。” “师父让咱们来作陪,哪好意思走啊,再等等,三元应不会出啥事吧?” 康木昂自己越说心里越没底,倒不是怕老弟找事,就怕事找老弟啊。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有缘自会来,赵三元总会阴差阳错下处于一个又一个风暴的中心,但这一次,是他主动靠了上去。 在津门有句顺口溜,叫一坑银子一坑鬼,一坑官帽一坑水。 说的是津门四个角都有大水坑,东北角为银子坑,居住的大多是富人,钱庄、银号、金店众多。 东南角为官帽坑,那里曾经是科举考试的贡院所在地。 西北角为鬼坑,西南角就叫一坑水。 可以明显看出东富西贫的格局,主要原因还是在于东边码头多,贸易发达。 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道理,同样适用于黑道帮派。 安清帮山字头的大本营就坐落在西北角偏东的竹曲巷中,据说这里曾经是某个大员出资建的庙宇,奈何很快全家被满门抄斩,建造只能搁置逐渐荒废,后来被刘光海买下来重新建造,被外界称呼为北台。 虽是寺庙的底子,却难改匪窝的本质。 赵三元被张小狗拎着跨过门槛后,就感受到送四面八方投来的不善眼神。 “海爷今儿个在不在?” “狗哥啊,你回来的可够晚的,我们都以为你破了金身蹲局子,海爷肯定不在啊,他和袁文侩都被警察厅长厉大森叫去喝茶了,你身后的朋友面生啊,老家来投奔的?” “算是吧,那蒯师爷在不在,顶堂里总得有个主心骨吧。” “蒯爷倒是在,可他正忙着善后,这回要批的安家费太多,必须亲自过手,你要实在有紧要的事,我便带你去见。” “大事,带路吧。” 赵三元不清楚张小狗在海字头里属于啥地位,瞧几个管事的都没难为他,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能打。 北台占地不小,跟着七拐八拐走了好一阵才来到片相对安静的庭院中,书房内灯火通明,门口站着俩杵长矛的猛男。 “蒯爷,小的有事求见。”张小狗立于台阶下,微微躬身摆出龙筋手。 没有回应。 张小狗稍微提高了些音量,继续发声求见。 依然没有回应。 赵三元自顾自点上根旱烟卷,心想三不管一仗的死伤绝对不少,算安家费确实要算一阵,没空搭理下边倒也没毛病。 只是一股略微熟悉的香气引来注意,赵三元嗅了嗅,有点类似于烟土燃烧时的味道。 别问,问就是曾经在福大昌差点酿出大祸,若非是上官白兔料理了后事,恐怕方圆二里地都得抽嗨了。 “要不等会吧,你们蒯爷累的都用烟土来提神了,别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岂料话一开口,房外气氛顿时怪异起来。 张小狗莫名其妙道:“提神?蒯爷祖上在虎门硝过烟,他最恨烟土了,怎么可能碰?” “坏了!” 几乎异口同声。 房外几人都意识到情况不妙。 张小狗的速度最快,一个箭步冲上去踹开房门,短刀已握在手中。 可他所看到的场面,却不是刀法能对付的了。 只见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俩脚尖点在书桌上,双臂向上垂直,身体前倾四五十度! 除此之外,仿佛有某种力量在擀他的皮,整个上半身尤其是头,皮肤褶皱成极其诡异的状态! 如此惊悚场面让张小狗等人都有刹那愣神,可救人要紧,都要冲上去先把人给扶下来。 “别碰他!” 一声大喝。 赵三元左手掐诀,右手抄出老秤杆挑飞身旁灯柱,浸染灯油后甩向蒯爷脑门。 更诡异的情况出现在张小狗等人面前,就见蒯爷褶皱不堪的脑袋突然便得皮包骨似的,堆积的表皮躲开灯油,在胸口处聚集。 这一幕让众人头皮发麻。 他娘的活见鬼了不成? 赵三元见自己连甩灯油不中后立刻变招,弹出随身携带的五彩线缠绕在蒯爷双腕。 “弟子拜请临观神!” “万物敬火照天门!” “天威煌煌玄玉斗!” “妖鬼魑魅化微尘!” “神兵火急如律令!” 剑指抹过五彩线一头,烨火燃起顺着五彩线烧向蒯爷。 岂料蒯爷的皮肤如波浪滚滚,整个身体发生剧烈抖动,竟是抖散了烨火。 赵三元扯出三尺三大红布冷笑道:“挺他妈狂是吧?见到老子还不跑?行,那就别走了!” (本章完) 第349章 虿鬼 论见识,在场的都不少,张小狗等人混迹津门,看过许多江湖把式,有些精彩有些低级,但像眼前赵三元这种的着实没见过。 这啥啊是? 他刚才从哪点的火? 还有明明是三尺三的红布,怎么看在眼里跟大红绸似的,眼花了? 虽不明就里,但脑子都不傻,明白自己绝不能轻举妄动,鬼知道眼前所发生的究竟是什么邪乎事,个个靠着墙根如乖宝宝,哪还有刀口舔血的样子。 这倒省了赵三元不少心力,可以专心应对这场遭遇战。 红布卷向蒯爷腹部,同时剑指虚划,掐诀起咒。 “太上敕令,元亨利贞!” “神墨炙炙,霹雳纠纷!” 轰隆隆—— 蒯爷的身体被扯下书桌,却能清晰看到被红绸裹着的腹部处在剧烈波动,时而凝聚出个狰狞嘴脸,好似随时能冲破红布。 紧接着赵三元欺身上前将蒯爷压至身下,指尖血抹过老秤杆在其后颈下二寸书画咒纹。 忽然,蒯爷后脑头发中鼓胀出个肉瘤子,爆裂后竟是个血盆大嘴,两边分别有根黑红色的口钳。 噗—— 一口浓郁的腥臭绿烟直喷赵三元的面门。 危急关头,老秤杆挑着口钳,将蒯爷后脑掰开些角度,同时掐出三台护身诀。 “马上去找锅底灰!能垮多少垮多少!” 其余众人哪能这么快缓过神来,都被蒯爷后脑长怪嘴的场面给震住, “还不快去!他妈的再晚你们领导可救不回来了!” 暴喝提醒下,张小狗恨不得十步并两步冲了出去,即使跟赵三元相识不过一天,但非常时行非常事,现在这节骨眼上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赵三元一人。 不然咋办? 还能报警啊? 说咱家领导后脑又长了一张嘴还带喷绿烟的? 张小狗去得快回的也快,用自己心爱的皮夹克兜着好些锅灰。 “我该怎么做!?” “扬了!越散越好!” 言出法随,站在房门口的张小狗猛甩皮夹克,漫天锅灰扬扬洒洒。 几乎同一时间,赵三元连甩出十六道黄符,每道符箓都不尽相同,有的‘三山’符,有的是‘三刀’符头。 符箓在白空中沾染了些许锅灰后,便如有生命般快速下坠,自行分别贴在蒯爷的各处关节上。 赵三元已闪到一旁,右脚跺地。 “祈请志公符十六道镇中庭!” 或许是这招疗效太好,就瞧见蒯爷在原地剧烈扭动抽搐,骨节发出炒豆子般的脆响。 如此惊悚场面,专门负责蒯爷安危的俩护卫有点急了,心想大哥你是救人还是杀人?照这么整下去不一样是个死啊. 很多时候,不是有人诚心想扯后腿,实在是各自有各自的顾虑和阅历,并非人人都有颗大心脏能抗事。 所以,两个护卫对视一眼后都认为该上前阻止,至少也得按下暂停键,否则蒯爷真有个什么闪失,自己也绝没好果子吃。 “且慢!你——” 砰砰!! 伴随着两声闷响和稀里哗啦的破碎声,没等赵三元有所动作时,张小狗的速度更快,他根本没废话,一招连环踢将那俩人踹到墙角。 “去你妈的!啥时候了还且慢?你们看不出来他是在救蒯爷?都给老子把嘴闭了!” 随即转头看向手上因掐诀有些颤抖的赵三元,沉声道:“brother你放心大胆的干,出了事我担着。” 张小狗雷厉风行的品质极尽彰显。 短短时间内就已权衡好利弊。 从蒯爷身上发生的‘邪病’来看,怕不是跟死了的二档头有关。 即便津门内真有能救的了蒯爷的人,短时间内也根本来不了。 况且赵三元已经出了手,半途中断后只要蒯爷有个三长两短,锅都要让自己这个把他带进来的自己背。 因此无论于公于私,希望都在赵三元一人身上。 不得不赌。 而既然要豪赌,就不能让任何不必要的因素影响到他。 赵三元虽是聚精会神中,却也被张小狗的决断所惊艳。 对脾气啊! 那两脚踢得真够劲儿! 不枉我下了把子力气! 欣赏之余,赵三元变换指诀,十六道黄符自行卷向红布,所过之处蒯爷的表皮恢复正常,至少能分辨出五官面目,不似之前褶皱的像破轮胎。 众目睽睽下,那红布在缓缓起伏,显然是从蒯爷身体里抽出了什么东西来,包括张小狗在内,人人屏住呼吸,生怕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影响到高人施法。 “符令符令,头载靖明!” “龙昙甲马,匡镇邪精!” “起——!!!” 红布越鼓越高,其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四处冲撞,但每一次碰撞,红布上的十六道黄符都会散发光辉,以点带线,以线成面,不让里面的东西冲撞出去。 赵三元脸色有些涨红,看样子并不轻松,要把祸害蒯爷的东西扯出来还要拉扯一阵。 正是角力要劲的时候,红布突然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干瘪下去。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包括赵三元在内的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而蒯爷身下木板泛出点点水底,腥臭味弥漫整个书房。 “六大爷!” 旋风骤起。 黄小六从天而降,一掌穿过蒯爷的身体拍在地板,镇起无数腥臭水滴。 待抬起手时,手里边拎着个墨绿色的半透明大蝎子,只不过毒尾已断,受损极其严重。 “咦?稀罕物啊,都多少年没见过虿鬼了,于鏊不是被你小子消耗的差不多,我想捉它都要费好些功夫。”黄小六拎着蝎子在眼前晃荡,面上啧啧称奇。 赵三元深以为然,自打进屋一上手就猜出个七七八八。 虿鬼,为毒虫之鬼,杀人无形,能使人化为血水而不自知,关于虿鬼还有个很着名的都市传说。 讲南方有个贩蝎子的高手,有天他住在客栈里忽的感觉心脏狂跳,有些毛骨悚然,于是找到店家说一定是毒虫所化的虿鬼来报复了,于是店家弄了个大瓮把人装进去,不一会儿店里来了个杂色头发面目丑恶的人询问贩蝎子的在哪,店家撒了个谎说走人了,此后杂色头发的人嗅了嗅空气便抬脚离去,等店家松了口气去解开瓮盖时,发现客人的表皮不翼而飞,皮下骨肉也在逐渐化为一瓮血水. 对于故事的真实性,赵三元不敢说真假,但虿鬼他是知道的,据说还有人专门驯养虿鬼,邪乎的很。 “我没想到它会断尾求生,差点着了道。”赵三元暗呼好险,要真被虿鬼跑了可就白费劲了。 黄小六手掌轻翻,三尺三红布席卷而来将虿鬼包裹其中后在手中掂量着。 “小子,要我看这虿鬼应是被驯养过,能养此物的都不简单,你若是就此作罢,我便将它处理掉,你若执意追查下去,那就当我啥也没说。” “六大爷您是知道我的,在易生墓前我撂了话,哪能半途而废?” 一人一仙说话之际,张小狗们是屁也不敢放。 虽说看不见大黄仙儿也听不见它声音,可赵三元说话他们是能听见的啊。 在跟谁说话? 大哥你别这样行不怪瘆人的 还有为啥那个红布自己裹成个红球球还在半空中颠来颠去的啊.难道说从蒯爷身体里生出个哪吒? 赵三元接过被封印的虿鬼,转头看向众人。 “你们领导算是保下一条命,但需要好好修养,不用找啥郎中,去药铺子多抓点白粱米给他煮粥喝就成,三天之内除了米粥啥也不许入口,清水也不行。” 有了准话,几人总算长舒一口气,被张小狗踹飞的保镖倒是忠心耿耿不记仇,只要蒯爷没事咋地都行,千恩万谢后背着蒯爷离开书房。 而虚惊一场之后,张小狗换了一副牛逼闪闪放光芒的表情,恨不得拿个喇叭喊救蒯爷的是我兄弟。 等他人离去后立刻上来勾肩搭背。 “乖乖,brother你手上是真有活儿啊,道士下山?还是家传的法门?寻了空能教我几手不?” 赵三元翻了翻白眼,甩开他的手臂向外走去,“别美了,找地方吃饭先,你请客。” “等等我啊!我不白学!我花钱!阿西巴brother!” 与此同时。 一家灯火通明的酒楼内掌声雷动,为这场京韵大鼓的表演献上最真挚的喝彩。 毕竟纳兰老板的表演可不是天天都能欣赏的到。 之所以被称为老板,并非酒楼是他的产业,而是因为其艺术精湛,其本名叫纳兰容错,今年刚到而立之年。 在掌声与鲜花的拥簇,纳兰容错风度翩翩的躬身作揖,随后下台谢幕。 后台走廊通道中早就人满为患,能出现在这的外人无不是达官显贵,虽然有着各式各样的身份,但有些癖好却出奇一致。 总之,他们宁舍千金也要来博纳兰容错一笑,如果能有幸邀请私下交流那就更好了。 这些人想尽办法献上殷勤,什么古玩字画金银首饰,成堆成堆的往上送。 纳兰容错都微笑婉拒,嗓音温润,听的这帮男男女女夹紧裤裆。 追星嘛,不寒颤。 况且是真舍得砸真金白银,比一毛不拔只会心疼的要强太多。 幸好纳兰容错的安保比较到位,没有发生啥不必要的骚乱,护着纳兰容错回到他独享的化妆室。 房门隔绝内外,也隔断了大部分杂声。 纳兰容错不急不缓倒了杯红酒,享受着风光后的余韵。 他喜欢舞台,也愿意下苦功夫去锤炼技艺。 人人都说他技艺精湛,是近几年津门唱京韵大鼓最红火的新人,但只有他知道,倘若能全身心投入其中,成就一定会更高。 奈何,做不到。 因为除了唱戏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事 品酒之余,纳兰容错的目光被化妆室的隔间木门所吸引。 绚丽灯泡的光芒反射中,他看到隔间木门下的水渍。 脸色微变。 他立刻上前用秘钥打开隔间木门。 里面漆黑一片,灯光只能照到些许空间。 纳兰容错皱着眉头抬步走进。 隔间很深,直到他远离有光线的门口后才停住脚步。 火苗燃起,他微微放下燃起的火柴。 碎坛! 一尊四方老坛子碎裂成好多块,断口光滑均匀。 纳兰容错细细数下,发现拢共十六块碎片。 “呵,想不到短短时间内还真让你们请到了行家。” 火柴微弱光晕的照耀下,碎坛两侧周围,是一排一排的神秘老坛。 损失一个,根本无关痛痒。 北门外大街一角。 赵三元捂着肚子满脸黑线,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 “我说,吃个饭而已至于这么折腾?随便来两屉肉包子不就得了?” “哎呀你有所不知,这家的味道那叫个绝啊,一般人还真不知道,只是他家没有铺子,老板推着独轮车在走街窜巷的售卖,找他需要费些时——哎!刘叔儿慢点!先给我来二十个耳朵眼炸糕!” 老板是个敦实的汉子,听到张小狗招呼后便起锅烧油。 “不巧,刚卖光想要收摊回家,狗爷要是不着急,我给您现做现炸。” 赵三元强忍着不去对面馆子要俩菜的冲动,事实证明等待是值得的。 当外皮金黄酥脆,馅儿又粘糯香甜的炸糕一入口,顿时让他欲罢不能。 “现出锅的最香了,他家买卖以后肯定能做大做强。” “要是给人人都现做现炸,他推个小车可赚不到几个钱。” “哎~咱有面儿啊,刘叔儿人不错,做点买卖也不容易,平常在北大街这片我偶尔会关照关照,一来二去不就熟了。” “挺好,混码头的也得盗亦有道,平常多做点好事儿给子孙积点德吧,尤其是你这样的,单是今天就挑死了七八个,业力少不了。” 张小狗愣了愣后看向夜空悬月,“我怎会不知?拜了码头要么砍人要么被砍,到最后能有几个善终?我不求福报啥的,只想着快些出人头地多赚钱,再八抬大轿娶小雅过门。” “打住。”赵三元挥手在张小狗面前晃了晃,“先别想美事了,以你们海字头的现状,说不定哪天被邪祟磨死的就是你,要我说找个由头金盆洗手了吧。” “别啊brother!我还想靠你当上堂主呢!赶紧的给我透个底儿,你是不是有办法找出幕后真凶?” “大概吧,反正绝不好对付,具体得等明天去踩踩盘子。” 赵三元没把话说死,一来是为了保险起见,很多讯息还不明朗,二来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非亲非故的犯不上下死力气,能救蒯爷一命算可以了。 “你之前问的老物件我打听了,有点眉目。” “哦?说来听听。” 张小狗一副你有多看得起我的表情,“三千来年的东西啊brother,我哪接触的到,据说二档头咽气前从中原进了批东西,出事后东西就不翼而飞了。” “唉” 无可奈何的重重叹息,赵三元揉了揉太阳穴,又是波诡云谲的局面,看来不蹚这浑水是不成了,咋就不能来一次痛痛快快直来直去的?希望六大爷那边能查出些有用的情报吧。 (本章完) 第350章 碰码 利顺德大饭店历史悠久,富丽堂皇,不止是逼格拉满的销金窟,也是津门所有外交活动的首选场地,各路列强都曾在这里举办重要会议,花旗国更直接把领事馆设在酒店内。 虽说从这里边出来的绝大多数会议对炎黄本身都充满了屈辱,但还有如孙逸仙先生、蔡锷将军这样为国为民的传奇下榻,剩下如袁大脑袋、段歪鼻子等就不用多说了,让利顺德的名声特别响。 除了官方,民间豪绅都愿意花重金来这洽谈,哪怕是谈论去哪逛窑子都觉得脸上有光,人上人的优越感直接拉满,可不要以为在高级场合洽谈的就是高级,事实往往走两个极端,越高级的越龌龊,小贼窃财,大盗窃国。 就像这两位,西装革履,领结整齐的男人正悠闲探讨着有关日租界和法租界的新电车路线,但经过评估发现按照常规建造会有损两家利益,所以两家选择损害炎黄的利益来完成项目。 类似种种不尽其数 璀璨的水晶吊灯如繁星坠落,光与影在墙壁上、地板上肆意舞动,折射出的光晕如同梦幻的纱幔,轻柔的笼罩着每一个角落。 衣着华服的男女宾客们非富即贵,剪裁精致的高级西装,袖扣与领带夹闪烁着低调而奢华的光芒,皮鞋在灯光下锃亮如新,每一步都踏出自信与从容。 女士们绚丽多彩的晚礼服与珠宝相互映衬,裙摆如行云流水般摇曳生姿,颈间的项链、耳畔的耳环以及手腕上的手镯,在灯光的轻抚下,宛如流淌的星河。 长长的餐桌上铺着洁白如雪的桌布,精致的银制餐具摆放得整整齐齐,水晶酒杯犹如玲珑剔透的艺术品,杯中的香槟酒气泡升腾,如同一串串珍珠在欢快地跳跃,散发着诱人的果香与酒香,弥漫在空气中,与淡淡的香水味交融,编织出一种独特而迷人的气息 角落纱帐后的一间卡座中,气氛略显微妙。 为首那人身着黑色中山装,手掌跟随着音乐节拍,轻轻拍打着膝盖。 没有陪酒的舞女,也没有服务的侍从。 此人名叫厉大森,是津门警务一把手,权柄着实不小。 而他身旁坐着的两个男人,地位虽有不及,但在津门的影响力同样巨大,除了洪帮那伙人外,就属他们俩的‘码头’最大。 身材矮小敦实的叫袁文侩,生的虎背熊腰的是刘光海,分别代表津门安清帮的两股力量。 别看同属一脉,可掐的比谁都狠,这不刚在三不管闹了场大的,被厉大森叫来碰碰码。 “二位与我是老交情了,做事都能拿捏好分寸,所以很多时候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过了。” 厉大森语气平静,略微带着些微笑,仿佛是轻松拉家常,而不是讨论着死伤近百人的恶性事件。 从利顺德的氛围逼格来看,确实用不着大惊小怪,这谈的东西跟那些列强武官谈的相比,也就那么回事儿。 袁文侩拱了拱手,“大先生,我是想安分守己,可海爷撩了旗子指名道姓要跟山字头单搓,我若是不应下,津门还有我立足之地?” 话说的看似没毛病,袁文侩确实是被动应战,都被指名道姓了还当缩头乌龟的话,队伍肯定不好带了,混码头有混码头的规矩,什么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的能扯一大堆,但最讲究的必然是一个气字。 厉大森半开玩笑道:“为何要死克一场,你没想想原因?” “是了,我也想知道知道什么地方惹得海爷大动肝火。” 见两人一唱一和,刘光海面色冷淡,心中却是冷笑。 演双簧是吧? 津门有几个不知道你袁文侩是厉大森扶持起来的?小十年间有无数的利益牵扯,你在日租界吉野街新开的窑子不就专为厉大森这伙官口开的? “大先生,我刘光海是个粗人,只讲究恩怨分明,四年前在狮子林,他袁文侩放任手下奸杀了我脚行账房家的妻女,事后说是行了家法,可明眼人都知道被袁文侩秘密送到了广州,看在大先生您的面子上,我忍了。” “两年前日租界的吉野街上,他手下当街打死打伤我脚行兄弟十五人,理由是双方酒后被蒙了心智,看在大先生您的面子上,我还是忍了。” “半年前东新街的老金家一夜间全家被人割了舌头剁掉大拇指,呵,凶手至今没抓到,但我心里边有杆秤,不就是因为老金家的连环铺要出让给我不卖给某人么?” 一桩桩一件件的血债都在刘光海心里边记着,但这不代表他就是正人君子,几年间针对袁文侩的打击却也不少。 都是混码头的,谁手上能干净的了? 对此,袁文侩根本不在意,心想着你越翻旧账扒小肠,就会越被厉大森反感。 “一个多月前,我把兄弟佟伟山死在了三不管的烟窑,因死因离奇,我便顺着烟土的线索追查,后来发现那烟窑的同一批烟土数量极少,事后也都巧合的消失不见,呵,就不知是遭了贼,还是袁爷出的货还能往回搂。” “我说姓刘的,这件事你我不是在利顺德说开了么?”袁文侩摇晃着酒杯,表情有着不加掩饰的嘲讽,“那批货确实是我出的,但我也不清楚被谁偷走了,况且佟二爷的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照你这么说,你不该找我,更该去上海找给我出货的杜先生,或者你也可以漂洋过海去东印度找种鸦片的。” 见双方僵持不下,气氛越来越针锋相对,厉大森再次开口打着圆场,“刘贤弟,佟伟山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侦缉队直到今天也在加班加点的调查,如果只因为烟土这点就认死了袁贤弟,多少有失偏颇。” 随即话音一转,带着些许警告和劝诫意味。 “多日之秋啊,如今北洋和国民军胜负未分,直鲁联军还在蹦跶,日美刚从胶东撤军没多久,导致京畿地区风声鹤唳,稍有些风吹草动都会酿成大祸,我这个厅长不好当啊,二位贤弟不会在这个时候扯我后腿吧?” 正值酒会最高潮的时候。 三人带着各自的盘算离开利顺德。 厉大森坐上轿车后座闭目养神,街边霓虹逐渐倒退。 “有没有进展?” 司机目不转睛驾驶车辆,轻声回答道:“回大先生的话,卑职查到袁文侩在两个月前私下派人接触过佟伟山,暂时还没查出具体谈了什么。” “继续查,我倒要看看袁文侩到底因为什么会冒如此大的风险,甚至不惜承受刘光海的怒火。” 另一头,袁文侩没有乘坐轿车,而是坐着黄包车来到一处后巷,早已有人等候多时为袁文侩引路。 过了后巷,进了某处后门,来到这家酒楼的后堂。 纳兰容错正在梳妆台前亲自缝制着戏服长袍,虽说唱京韵大鼓无需穿着华丽,但一些事纳兰容错习惯了亲力亲为。 “袁爷。” “还没休息?” “听说您去了利顺德,我想着今晚你可能会过来。” “事办的怎么样?” “无功而返。” “你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是我的错,没料到对方会请来高人护卫。” “高人?我可没听说刘光海他们请了哪路高人,难道真避开了我的眼线?” “此人绝不简单,非常利落的破了虿鬼,但袁爷放心,您交代的事我必会完成。” 在袁文侩面前,纳兰容错显得格外恭敬,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津门的人都清楚,任何搞曲艺杂耍这类的都归袁文侩招呼,一句话便能让谁谁谁在津门混不下去丢掉饭碗,甚至说相声的给你毁了嗓,拉琴弦的给你剁了手,提起袁文侩的名字,曲艺圈的无不咬牙切齿,却也至多是咬牙切齿。 袁文侩闻言点了点头,纳兰容错的能耐有多大他虽然具体不知,但从曾经的无往不利来看,这次也不会有什么差池。 “要力求一击得手,我记得你每次使虿鬼都会对身体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 “为袁爷做事,我无怨无悔。” “夜深了,歇息吧。” “嗯” 与此同时,刘光海的心情很糟糕。 他徒步归反北台,对厉大森的拉偏架格外愤怒,可又没什么好办法。 因袁文侩在日租界有着许多关系背景,再加上是厉大森扶持起来的,所以总会向着袁文侩。 这次也不例外,看着是各打五十大板的结果,实则罚款再多都解决不了问题根本。 即使没有证据,但刘光海非常确定佟伟山的死肯定跟袁文侩有莫大关系,也正是因为实在找不到证据,逼的刘光海只能走极端硬碰硬。 现在有厉大森的警告,接下来是继续硬着头皮干下去,还是咽下这口气,刘光海非常犹豫。 “海爷,蒯爷烫了。” 人还没回到北台,就有兄弟迎面赶来报信。 “怎么烫的?他不是在北台算账么?”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听在场的兄弟说,是遭了邪乎事儿。” 刘光海加快脚步拍了拍来人肩膀,“走,路上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刘光海的心情更加烦躁,蒯南是海字头的算盘子,也是最早入伙的兄弟,他要有个三长两短,账上肯定要乱套。 听到蒯南的皮差点被擀掉后,刘光海彻底确信是被江湖异人给盯上了。 在佟伟山出事后不是没有找过路子,可都是一瓶不满半瓶晃荡,名山古刹内的和尚老道又请不来 “嗯?你说狗子带来的同乡给老蒯救下了?” “是啊,说休养几天就没事了,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听在场的说跟讲评书似的,玄乎的很。” “人在哪?我现在就要见他。” “呃狗兄弟非要带他去吃耳朵眼炸糕,一起走了。” 刘光海顿时哭笑不得,又好气又好笑,那张小狗是自己很看重的年轻人,能打,脑子还灵光,以后必成大器,就是有时候办事太过随心所欲。 带来的同乡明显是个贵人,又救了山字头的算盘子,你就带人吃路边摊儿?没钱你不会赊账啊! 气愤手下小弟不争气的时候,刚巧在北台大门口瞧见迎面走来的张小狗,一边剔着牙一边哼着小曲儿,看样子心情不错。 “哎?海爷您回来啦。” “人在哪?” “我那一档的兄弟就我划出来的,其余都被踢卡拉了。” “老子问的是你那个同乡,人在哪!” “brother啊?他被兄弟接走了,听说是住在四棵树那边的客栈。” 刘光海松了口气,至少确定人还在津门。 “四棵树那边能有啥好地方?明早你去账房抬五捆红,随我一同前去拜访,现在回去跟我说说你那个同乡是何许人也。” 张小狗立马来了精神,五百大洋啊那是,人都没见到就准备厚礼,海爷果真有远见,知道brother是贵人。 这倒不是刘光海多么有先见之明,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权当做死马医吧。 直到他听张小狗说跟赵三元认识不过几个时辰,刘光海的心凉了半截。 又听到刚一照面就想动刀捅人家,刘光海的心都快凉透了。 后听到赵三元就蒯南时有多么高人风范,心头死灰复燃,一直在七上八下 四棵树街角客栈后院。 赵三元和哥几个并着排泡脚看马儿吃草。 听到老弟讲述了种种经历后,老刘语重心长道:“三元,咱可不能做违法犯罪的事儿啊,你要想砍人混社会,小心做梦时候祖师爷抽你。” 吕秀才给出了从未设想过的道路,“去当兵怎么样?搁那最起码杀人不犯法,战场上突突去呗,三元岁数也好,要不咱们凑凑送他去上军校?” “哎?主意不错啊,可以走张家的路子,也可以走高大哥那边的路子,反正都有关系。”老康表示认同,如果真能出人头地,以后好日子长着呢。 赵三元翻了翻白眼,“都哪跟哪啊?现在我只想赶紧找到甲骨,然后继续溜溜达达的,等关外风头过了就回家继续开茶楼,有事看事,没事逗逗大锤和豆苗,多好的日子,等师父百年,我披麻戴孝给他老人家送终,刘哥和老康你俩应该走我前边,我和秀才为你们料理后事,对我来说这辈子就圆满了。” 兄弟几个感慨万千。 如果真能如所说的这样,确实是向往的生活啊。 可人活于世,总有着不如意,就像此次入关躲风头一样,老爷子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肯定有他的道理,倭人阴阳师势力绝对比想象中要大得多,然而入关之后事好像又接连不断,总是在忙忙活活着,细细想来林林总总跟自己没啥关系,又好像很有关系 “那说好了啊。”老刘呲牙笑道:“我要先走,白事你来干,等你咽气儿了,我儿子送你最后一程。” “谁先嗝屁还不一定呢,要我说秀才肯定活得久,有佛祖保佑嘛。” “算了吧,我业力太重,只要能多杀几个阴阳师我就满足了,佛祖也拦不住我,康哥你怎么说?寿衣有喜欢的款式没?” “我都行啊,只要别忘了眼镜,我怕到下边看不清东西。” “呸呸呸,都晦气个屁啊,咱们都要长命百岁。” “也是,长命百岁。” (本章完) 第351章 该来的 身为社会大哥,场面上的事挑不出刘光海的任何毛病。 一大清早就带着张小狗和蒯南的儿子登门拜访,知道赵三元等人来自关外奉省,便特地找了个厨子连夜熬了本溪羊汤和安东花卷。 又听说赵三元的师父好酒,还特意带了两坛同治年间的老白干。 名师出高徒,能有赵三元这样的底子,当师父的肯定是高手高手高高手,但却没有见到老爷子的人,问赵三元他也不清楚,说师父清早去拜访友人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啥时候回来不清楚。 刘光海略感无奈,只能退而求次拢住赵三元等人,恳请出手相帮拉一把,至少也要抓人抓脏,把杀佟伟山的幕后凶手逮出来,承诺事成后必有重谢。 钱不钱的倒不重要,赵三元把话挑明了。 “甲骨.实不相瞒,海字头做些古董买卖,由已故的佟伟山负责,所以刘某对甲骨有些耳闻,日租界英租界里的洋人对此很感兴趣,只是可遇不可求,刘某只闻其名未见其物,如果它们出现在津门内,我应得到些风声才对,可时至今日也没听说谁手里有甲骨,又在哪里进行过交易。” 一边说着,刘光海一边观察着赵三元的表情变化,怕自己实话实说后让人觉得无利可图,所以立刻表明态度。 “几位先生放心,刘某会动用一切力量和关系寻找线索,只要甲骨还在津门,我保准七天之内给个准信,说来惭愧,刘某还没见过三千多年前老祖宗留下的宝贝,真想好好端详端详。” 赵三元斟上两杯温茶,“既如此,我们同样会竭尽全力,不过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这些时日里的许多事还需海爷的弟兄们多多帮衬。” 刘光海双手接过茶杯,微微侧头沉声唤了声。 “狗子,即刻起你代领宝林脚行,武庙到金汤桥的弟兄都归你调遣,务必配合几位先生,别砸了我们的招牌。” “是,海爷。” 洽谈还算顺利,双方各取所需结成暂时的同盟关系。 回答了许多赵三元询问的细节和情报后,刘光海带人离开,留下张小狗听招呼。 “海爷,宝真的全押给他们了?就算有狗子兄弟作保,可毕竟相识才一天而已。” 蒯南的儿子硬着头皮提出疑问,毕竟老爹刚被人家救下,背后还说人长短多少有点不地道,但海字头现在内忧外患,从佟伟山到亲爹,帮里骨干连续招人暗算,如果不尽快给出个交代,人心可就散了。 “我心里有数,你爹这些天怕是起不来了,账上的活你多担着。” 刘光海当然不会平一面之词就压重宝,次次都凭意气豪赌的话,怎能打下如今的基业? 就在昨夜,他听完张小狗的讲述后立刻派人去南关口巷打听赵三元这个名字。 津门四通八达又有漕运之便,各类五花八门的情报会在这里汇聚,古往今来总有吃这口饭的聪眼顺耳,只要舍得砸钱,蒋希匹他婆娘穿啥色儿的肚兜都能查出来。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刘光海得到了一颗密封蜡丸。 里面的字条上写了几行小字。 ——陶官屯三明治茶楼东家之一,疑似顶香弟马,曾救当地区长王敖性命,火烧福大昌烟馆,后在奉天城多与达官显贵批卦问事,余下不清。 情报内容很少,只说明了赵三元干过的一些事,其余出身不知,背景不知,入关原因不知,但有这些已经足够,至少能确定此人本事够硬,否则在张大帅的老家也不可能吃得开。 而仅仅是这点情报的代价,是方才给赵三元谢礼的数倍。 “关于那件事,你查清楚了没有?” “回海爷,那天的确有兄弟看到佟二爷去了日租界吉野街,至于他到底有没有见袁文侩还没查出眉目。” “继续调查,他是吃里扒外也好,机缘巧合也罢,我都要知道他那天为何要秘密前去吉野街。” 客栈内。 最爽的当属张小狗,等刘光海等人离去后,他乐得牙花子恨不得翻出来。 “吃了蜜蜂粑粑了?瞧把你给乐的,一个代掌柜罢了,出息。”赵三元一边准备家伙一边吐槽,混码头的难道都跟你似的给点甜头就美上天? “哎~brother有所不知,这宝林脚行是海字头的门面,以前是佟二爷管着,论资排辈的话怎么着也轮不到我来领啊?哪怕是个代的。” 赵三元对帮派码头里的结构组成不感兴趣,更明白安清帮内的水太深太浑,没必要起无谓的好奇心,不过这次的确有够头疼的,没比两眼一抹黑强太多,但经过询问刘光海后,至少有了些线索。 既然刘光海吃准了是袁文侩在背后搞事情,那就按这个思路走,没有谁会比对手更了解你。 “养虿鬼的地理条件很苛刻,非极阴之处不可,又非人气鼎盛处不可,所以筛选下来咱们有几个地方要探一探。” “刘哥,你去袁文侩开的那些窑子,顺便过过眼瘾,我知道你好这口。” “嘿~老弟懂我~我还真不信了能再碰见只画皮鬼来。” 当初在鸾鸣阁的遭遇种种还历历在目,但你刘哥毕竟是你刘哥,老色批的本质改不掉,而且长相猥琐有优势,他去窑子最方便,没那么扎眼。 “秀才你去商号和酒楼,老康你去赌坊,我则去袁文侩经营的几个码头,老规矩,碰见事儿了有把握就干,叫不准就撤,咱们汇合后一起上。” 大方向上,哥几个习惯听从老弟的安排,默契程度无需赘言。 康木昂想了想后开口道:“三元,津门是大城市,我想应该有大重九的人在,要不请他们也出面帮帮忙?怎么说都是半个同僚。” “算了吧。”赵三元权衡后否决了提议,“虽说咱俩在大重九挂着名,月月俸禄都会寄到老李那边,可一直是光拿钱不办事啊,我可拉不下这个脸,怎么着也得再给衙门里办办差才好意思。” 两人并不清楚,大重九内部已发生剧变,整个衙门陷入血雨腥风的内耗厮杀,别说是挂名的,就是各地老资历都已经好些天联系不到上级,全都两眼一抹黑。 而赵三元所说的差事早晚会落在他的头上,要把这期间光吃饷不干活的代价连本带利丢过来。 晌午,天空飘下细雪,装点着沿街商铺的屋檐。 虽降下了雪花,但天气并不算太冷,大阪码头前的来往船只络绎不绝,脚行伙计们唱着号子,忙而不乱的卸下一批又一批货物。 码头道路蔓延至长街,汽车马车小推车川流不息,各种小摊小贩的吆喝声随处可闻,还有乞讨要饭的叫花子,划包偷窃的扒手。 总之站在这里,能切实感受到浓郁的烟火气,和新旧世界的重叠与结合。 一家法式咖啡厅外的红墙边,赵三元一口咖啡一口煎饼果子,远远眺望着码头上冒黑烟的铁甲大船,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看到如此巨大的工业巨兽。 “真够大的啊。” “还行吧,你是没瞧见过更大的,叫啥来着啊对!前列舰!那才叫个大啊,根本开不进海河,上边全是黑黝黝的炮管子。” “是咱们的还是洋人的?” “你是真敢问,且不说前列舰,咱们造个火车头都要使出吃奶的劲头来。” 赵三元有些尴尬,的确问了个傻乎乎的问题。 要真能造出那么大的铁甲舰,那津门也就没有一大片列强租界了。 “别嫌我多嘴啊,真有人能在这里养小鬼儿?”张小狗抹了抹手上油渍,总觉得来这里踩盘子不靠谱。 “只能大海捞针,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除非——” 话音未落,一阵熟悉的清风拂过。 黄小六出现在赵三元身旁,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咖啡馆橱窗内的摩登女郎,更确切的说是打量着摩登女郎怀抱着的小蓝猫。 没见过的稀罕物啊。 外国的狸子? 总感觉眼神傻乎乎的,有些不太聪明的样子。 “咋样六大爷,查出点啥没?” “那当然,关内城隍也得卖小爷我几分薄面。” “哎呀是是是,谁不知黄大仙威名?津门到底哪里在养脏东西?” 黄小六举起手指晃了一圈。 “啥意思?” “到处都有,太多了数不过来。” “???” 赵三元两眼懵逼,就像是咖啡馆内的那只蓝猫。 “数不过来是几个意思?难道津门流行养小鬼儿?” 黄小六摊开双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我哪知道?或许是民风不同吧,国内的国外的反正特别多,如果挨个去查,到来年中元节你都查不完。” 着实没料到的神展开。 本来情报就够碎的了,就盼望着六大爷能在本地城隍那问出点啥,谁曾想大城市的风土人情太另类。 “我和黑长虫随你入关这么久,有点遭不住了,得缓缓,你小子自己悠着点啊,遇到麻烦就请仙别犹豫。” 说罢,黄小六化为青烟消失不见。 虽然跟随着弟子入关一年,但并不是本体,而是它们的仙识元神,除了个别极端情况,本体离不开充满灵气的长白山脉太远。 张小狗见赵三元自言自语结束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咋了?大仙查出来啥没?” “唉” 一声叹息,答案呼之欲出,张小狗也识趣的不再多问,两人就这么晒着太阳久久无言。 直到黄昏左右,一个精瘦汉子快步走来。 “见过掌柜,赵先生,符纸变了。” 说话间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折成三角形的绿色符纸,只是好像被水泡过一样,湿漉漉的。 这是老康临时做的符咒,是罗平王搜魂灵符的流水线版,一次性的,功能是只要有带邪祟的出现在持符者身边就会有反应。 “在哪?” “赵先生瞧见那艘客船了没?人刚从船上下来没多久,两女一男,我已经派机灵的兄弟在后边吊着。” 张小狗看了看赵三元,“brother你怎么说?” 如果是在与黄小六谈话前,赵三元会毫不犹豫的追上去,可现在问题是津门内有许多养脏东西的人,并不能肯定这仨就有问题。 “先别轻举妄动,如果他们接触了山字头的人再回来告诉我。”赵三元选择更加稳妥的方案。 而这个看似稳重的决定,却让赵三元错过了极其致命的情报。 那三人离开码头后坐上两辆等候多时的轿车,脚行兄弟则靠双腿跟在后边,倒也没被甩丢。 车辆驶入日租界旭街,在一座气派的建筑前停下。 脚行兄弟瞧见那地方后便转身离去,因为那里是演武馆,平日里作为租界驻军和侨民习武健身的场所,跟袁文侩八竿子打不着。 这里占地极广,单单是建筑群的面积就有两千多平方。 三人进入演武馆,能看到许多身穿道服练剑的侨民,对这三人的到来并无在意,只当是普通的侨民罢了 他们穿过前堂,踏过草坪,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不对外开放的后部建筑。 里面的人要么身穿制式军服脚踩皮靴,要么身穿白色狩衣头戴立乌帽。 除了军官以外,一水儿的阴阳师! 而来人之中的男子,正是837部队驻关东军特课武官长,土御门刀秋! “开始吧。” 会议室内,土御门刀秋高坐正首看着照片墙,无一例外全是街拍,其中出境最多的,便是赵三元。 “经过调查,我们确定此人就是大佐要找寻的目标,两天前进入津门,一行五人,三明治茶楼的东家都在,还有一名青年叫吕合金,是东北大学毕业生,年少时曾拜入五台山弘光高僧座下,为了给至亲复仇,视阴阳师为死敌。” 倭人情报效率之恐怖可见一斑,赵三元等人才到津门两天就被盯上,并把吕秀才查个底儿掉。 土御门刀秋的视线转向另一张照片,有个老头乐呵呵的给毛驴灌酒。 “这位老者是谁?” “暂时不知。” “除了吕合金外,其余人的背景有没有查到?” “.正在调查。” “赵三元的师承在哪?他最擅长的术法是那个领域?” “还还未查到” 土御门刀秋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而负责讲解的军官大气都不敢喘,如坠冰窟。 (本章完) 第352章 老义和 很多人说,近代史上小鬼子打炎黄的主意是始于田中奏折,才有后来旷日持久的侵略战争。 听听这屁放的有多臭吧。 事实上远在甲午之前,小鬼子就的心里就已经痒痒起来,但毕竟历史上前两次被揍得他妈都不认得,所以要谨小慎微步步为营,鸦片战争之后的一段时间,小鬼子甚至起了想跟炎黄合作共赢的心思,奈何多方深入调查后发现,满旗真是烂到了骨子里,所以断然放弃了这个想法。 几十年来,对炎黄的渗透远超常人想象,关外那片就不说了,小鬼子比坐地户都更了解你的土地,而关内其实也没差太多,无数精力财力时间的付出必定有所回报。 就像赵三元等人刚到津门没两天,便被装作侨民的无数特务盯上,顺藤摸瓜连带着之前去了哪里都查的七七八八。 当然,这也是土御门刀秋下了严令,情报机关必须全力运转。 从他在倭岛奈良县得知赵三元在津门时,就放下手头一切,乘坐发船最快的轮渡赶到津门,所谓的不止要调查出赵三元等人是否在孙家湾袭杀两名阴阳师,更要查出其背后受何人指使,跟奉天张家有没有干系。 如果有,那837部队在关外三省的所有秘密行动都有可能暴露,必须重新审计评估,所牵甚广,因为时至今日,本国对张雨亭的态度依旧呈两个极端,关东军主张强硬胁迫,内阁主张怀柔拉拢。 所以这一次调查至关重要,而一切的大前提必须确保抓住赵三元等人。 如果没有受奉军高层指示当然最好,土御门刀秋身上的压力会小很多。 如此重要的行动,特课的情报竟然还有许多个盲点? 会议室内气氛急转直下,土御门刀秋身旁站着的两个女人眼冷冰霜,下属们没有谁的视线敢与之触碰。 “说你们现在能确定的东西。” “是!赵三元前来津门的目的是寻找某种古董,他曾四处打探过安清帮的消息,今早刘光海亲自登门拜访,我们有七成把握确定双方达成了某些共识,刘光海帮助赵三元寻找古董,赵三元则帮刘光海寻找近些时日针对海字头的异人高手。” 讲解军官指了指照片墙的一角,“袁文侩,与刘光海同属安清帮通字班,两人势如水火,打着为佟伟山报仇的名义,昨日双方在南市三不管发生火并,后被厉大森调停——” 土御门刀秋拍桌打断,“能否确定是袁文侩干的?” “尚未查实.但我们查到上个月初,佟伟山秘密前来日租界,在吉野街上的一所会馆里密见了袁文侩,还有日租界总领事真田八郎先生也在场,因身份敏感,所以没有明确指令,我们不敢深入调查” 这个情报让土御门刀秋眉头紧锁。 总领事怎么牵扯进来了?此人资历与背景相当复杂。 “真田先生的事暂且搁置,赵三元他们当下在做什么?” “正与刘光海的人一起秘密调查袁文侩的地盘,如果真找到了杀害佟伟山的人,双方必有厮杀,特课的行动组建议把赵三元引进日租界,找个理由缉拿进巡捕房最为效率。” 土御门刀秋没有回答,他紧紧盯着目标照片。 双方虽然从来没见过面,但从知道这个人开始,土御门刀秋的直觉一直告诉他千万要小心行事,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有关赵三元的情报知之甚少,尤其是那位老者,连姓甚名谁都不清楚,贸然行事很有可能打草惊蛇。 “特课搞搞情报搞搞暗杀就罢了,对赵三元这样的行家,他们派不上多少用场,传令下去谁也不要轻举妄动,保证不被识破的前提下继续调查,有关赵三元的行踪每隔半小时汇报一次。” “派人接触袁文侩,他能在日租界的繁华地带有产业,一定是亲日份子,许些好处,把我们的人塞进他的帮派里,赵三元真要动手,就给他扎个结结实实的口袋。” 土御门刀秋起身离场,他要立刻面见总领事真田八郎,必须要搞清楚对方为何要参加那场密会。 南开大学虽然有崭新的男女宿舍区,但走读的学生也不少,很多教职人员也有家室,放学后要回家过自己的小日子。 所以到了放学时段,校门外的烟火气非常浓厚,各类摊贩五花八门。 柴刀老头是雷打不动天天摆摊,天亮了就卖甘蔗,天热了就卖西瓜,从来吆喝,赚不赚的全随缘。 不过以他的脾气,真要吆喝起来,肯定类似谁他妈买甘蔗这种,所以不吆喝其实没毛病。 大学生们的蓬勃朝气影响不到他,周围的烟火气和叫卖声也影响不到,他躺在躺椅上脸盖斗笠,很安静,又跟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直到有一人坐在他摊位旁边,同时传来调整琴弦的摩擦声。 柴刀老头脸色一紧,微微侧头看去。 隔壁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身上的羊皮袄旧到发黄,颧骨有点高,他调了调二胡琴弦后,又将背着的木箱打开,从中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皮影。 人岁数大了眼睛或许会花掉,可鼻子却灵的很,能闻到年轻人闻不到的味道。 死人味儿! 拉二胡背的人命绝对不少! 感受到锐利的目光,祁四海转头乐呵呵表示善意,口音带着浓重的黄土高坡腔调,“老伙计,我只想挣些手艺钱,井河不犯嘞。” 柴刀老头面色依旧冷淡,直言道:“现在的年轻人不喜欢这种老东西了,你来时没扫听扫听?去南市去北大街才有的赚。” 不难听出劝人离开的语气。 既然明白拉二胡的极度危险,当然要尽可能拉开距离,但柴刀老头有他自己的坚持,天上下刀子都不会轻易挪地方。 祁四海哑然失笑,竟有点恍然大悟的意思。 “哎呦习惯了习惯了,往年在大学门口卖过手艺,所以就稀里糊涂的过来了。” 话说的不假,祁四海在东北大学摆摊耍皮影确实没少赚,只可惜最后那场戏演砸了。 杀了自己徒儿的赵三元没给干掉,还引出了老对手莫闻山。 离开奉天城时苦思冥想到底该怎么破三皇剑,还真想到了个巧办法,随后入关前往穆陵关找车白渠。 不教? 老子天天在你家门口拉百鸟朝凤,反正没几年好活了,达不成目的也不介意同归于尽。 而经过一年左右的精进,祁四海的信心大增,他北上想去奉天城一雪前耻,赶巧了刚到津门便得到有关赵三元曾在南开大学门口出现过的消息。 赶早不如赶巧,都撞怀里了,那就在津门过过招吧,甭管莫闻山在不在,以他护短的脾气,只要弄死他小徒弟,不怕他不来。 只是没料到隔壁卖甘蔗的也不简单啊,虽叫不准是个什么路数,但那双手掌说明了一切,绝对是自小摔掌穿沙的狠角色,一手铁砂掌能把人活活拍死,而且看虎口老茧,刀法同样精湛。 现在上岁数的都流行到大学门口蹲点堵人了? 经过脑补,祁四海对柴刀老头的好感直线上升。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伙计,请说出你的故事! 倘若柴刀老头知晓祁四海的内心活动,恐怕会气的把他当甘蔗劈。 谁沦落了? 老子是在颐养天年好不好? 不看看现在都啥年代了,上岁数了就消停等死,成天打打杀杀的,你再牛逼你是能牛过机枪还是舰炮? 柴刀老头面色越来越难看,他左思右想着该如何把碍眼的祁四海支走。 动手? 别闹了。 没看那些皮影都透着暗红?全是精血泡出来的! 这种狠角色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正当柴刀老头开发脑筋时,余光见到了他此生最在乎的亲人。 张小狗的白月光,小雅同学。 她其实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走了过来。 柴刀老头脸上所有的冷淡和不近人情顷刻消失,仿佛是个有些不知所措的老小孩。 他拿起柴刀要给小雅削甘蔗吃,可又突然想起小雅不喜欢自己拿刀,赶忙放了回去,直接用手扣甘蔗皮,再厚再硬的手掌毕竟是血肉组成,很快就见了血。 小雅叹了口气,拿出手帕帮其擦拭伤口。 “爷爷。” “哎!哎好孙女儿爷爷听着呢!” “我长大了,是名独立自主的女性,不是一阵风就能吹坏的野花,您上了岁数,腰也不好,真的不用每天都来这里的。” “行行!我明儿个就去另外一头摆摊,是爷爷不好,让你被同学笑话了吧,爷爷保证不会再犯!” 小雅闻言后语气严肃了许多。 “富贵怎样?贫贱又怎么样?生命不分高低,分高低的只有品格,摆摊的不偷不抢,凭本事赚钱,有什么能被笑话的?你总是用老旧的观念伤害着身边的一切,就像我母——不说了,我还要去法租界还书。” “.” 柴刀老头瘫坐回躺椅上,愣愣看着孙女离去的背影,这已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血脉,也是最后没有被亲手毁掉的至宝。 如果上天真能给一次重来的机会,他希望二十多年前自己死在紫竹林之战,这样就没有后来的种种追悔莫及。 “挺好的丫头,就是说话轴了点。” 祁四海全程吃瓜后还不忘做出专家点评,除了与人逞勇斗狠,他最喜欢听别人的家长里短了,不斗法的时候就爱拎着小马扎到这村头那屯尾的听闲话。 “再说我孙女儿的不是,我豁了你的牙。”柴刀老头冷眼相向,杀气丝毫不加掩饰,他绝对说到做到。 “你看你,脸还挺酸。”祁四海艺高人胆大,直接拽着小马扎蹭到柴刀老头身前,从怀里掏出几个油纸包,里边全是陕北风味的甑糕。 “来来来,反正你我年岁差不多,说说为啥你们爷孙的故事,万一我能出点好主意呢是吧?” 柴刀老头几番犹豫,最终还是选择不出刀,几十年不杀人了,为了孙女也不能再让手上染血。 他重重叹了口气,饱含沧桑。 “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祁四海,陕北人,会点杂七杂八的手艺,算不上大人物。” “八绝之一?呵怪不得总有股邪么气。” “老伙计听说过我的名号?都民国了,有几个还知道八绝啊,不提也罢。” “呵,我怎能不知?当初在正定,会里被你废掉的兄弟可不少。” 祁四海惊讶表情更甚,上下打量着对方,“呦呵?没想到啊没想到,现在还能碰见老义和团的骨干?我还以为都被砍了脑袋。” “老夫谢九稔,被前朝出卖后逃过一劫,苟活于世罢了,如今就剩下孙女儿谢雅,什么忠君爱国什么杀洋扶清都无甚所谓了,我只想让让她每天平平安安的活着。” 人的名,树的影。 在那个年代闯荡的豪杰何其之多?能留下姓名的无不是风云人物。 而谢九稔这个名字,连祁四海都有所耳闻。 乃当年义和团起事人大刀阎书勤的同乡,被他挑死的洋人和前朝走狗数不胜数。 这种人物,绝对是被前朝严厉打击的目标,祁四海好奇这老伙计是咋逃出生天活到现在的? 江湖路远萍水相逢,两位老爷子甘蔗不卖了皮影也不耍了,竟真的唠到了一块去。 英雄惜英雄? 或许吧。 反正俩人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更算不得英雄。 与此同时的大阪码头上人头攒动,一艘从西欧劈波斩浪跨越半个地球的油轮终于停靠在了终点站。 这一次,赵三元终于有所行动,就在刚刚,码头上有几个兄弟突然不知何故晕倒了,又眼尖的瞧见他们都曾靠近过一个头戴高礼帽的年轻男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 赵三元跟随着脚行兄弟穿梭于码头外的长街,不出二里地就看到了目标。 燕尾服,高礼帽,年纪轻轻的手上非要拄根棍儿,大概一米八出头,身材高挑。 “确定就是他?” “千真万确啊赵先生,我眼神一直没离开过他的身上。” “走,上去盘他!” (本章完) 第353章 车厘子 “朋友,借个火。” “骚瑞~艾慕不smoke~” 一句土洋结合的话掺杂着浓重的齐鲁口音,别说本地人听不懂,洋人来了也够呛,更何况是混码头的社会人。 原本计划是张小狗带着俩机灵的弟兄过来套近乎,再把人忽悠进暗巷里一顿闷棍。 能擒住固然最好,擒不住后边还有赵三元兜底,毕竟大街霓虹亮如白昼人来人往的,做太过的话估计刘光海又得被厉大森请去喝茶。 但唠的第一句话就把人整不会了。 “狗哥他啥意思,要磕谁?” 张小狗也听不懂啊,他看着眼前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浓眉大眼鼻梁高挺,非常端正耐看,典型的齐鲁人面貌特征,只是难确定他是否从小在国外长大,万一听不懂炎黄话可就坏了。 所以立刻展开头脑风暴,搜寻着所有学过的外文单词。 “呃油否搂蜜,拉拔丝,私密马赛.怎么拼也拼不到一起去啊.” “狗哥。” “叫呼啥?没看我开动脑筋呢么?” “不是狗哥,人走了.” 张小狗赶忙抬头看去,可不嘛,戴礼帽的已经走出好几十步了。 “那个谁,你翻高头剪小绺的本事没全丢吧?去给他兜里塞点货。” 翻高头是旧时形容那些入室盗窃的高手,有的也叫梁上君子,当街摸个包儿扒点钱更不在话下。 这兄弟绕了一大圈,迎面走向戴礼帽的青年。 当两人擦肩而过的时连身体接触都没有,便将个银镯子投进对方的大衣兜里,手法相当精湛。 “抓小偷啦!” 嗷一嗓子,这兄弟表情夸张的大喊大叫,引来周围许多行人的注意力,绘声绘色的说镯子是什么样的,亲眼看到如何被戴高帽的勾到他的口袋里。 近因效应紧固了吃瓜群众们的第一印象,见说的有鼻子有眼后,基本上都认定戴礼帽的是个衣冠楚楚的扒手。 然而戴高帽的青年在众目睽睽下只是拿着手杖指了指那码头兄弟自己的口袋,后者伸手一摸直接傻了眼。 等等! 为什么银镯子还在自己的兜里? 明明滑过去了啊! 有道是没有比冤枉你的人更清楚你的清白。 经此变故,码头兄弟是又奇又气,赶忙推开人群跑掉,心想也就是不干扒手好多年了,这要换以前,事后绝逼会被师兄们一顿毒打。 “真邪了门了,我非常确定得手了的” “文的来不了就来武的。”张小狗吩咐另一个兄弟,让他直接上去碰瓷找茬。 这些不入流的手段都该是看家本领才对,了今个晚上是开了大眼了,另一个兄弟从背后与戴礼帽的相距不过半米时突然跌过去,如果没有提前预知,正常人都会防不胜防。 但! 戴礼帽的速度更快,手掌顶端从咯吱窝后伸出来顶住这码头兄弟的胸口,跌倒的动作瞬间被化解。 这兄弟都准备‘啊’出声了,却硬生生憋了回去差点没干出内伤。 “拂软得儿,开尔否~” 两次致命空大,让张小狗大为恼火。 你妈妈的做好事可能做不明白,做坏事还能失手? 文的武的都不行,那就来狠的。 张小狗拧着眉头亲自出马,决定先扎他一小刀,还就不信摆不平个假洋鬼子? 等戴礼帽的拐进一条胡同后,张小狗立刻加快步伐,短刀向着对方的屁股蛋子扎去,当然是拿捏好了分寸。 中了。 等等。 刀尖儿传回的手感不对劲。 太脆了! 张小狗心思急转间翻动手腕,短刀抹向对方的侧腰,动作行云流水,一切不过刹那之间。 还是不对劲! 硬邦邦的怎么一点切入触感都没有? 破空声转瞬即至,张小狗愣神之际,眼睁睁看着俩沙包大的拳头近在咫尺,躲肯定是躲不掉了。 忽的一股大力将张小狗向后扯出数丈远,伴随着悦耳铜铃声。 赵三元收回捆仙绳,略微叹了口气,“怪我到现在才看出来,他是把咱们当傻狍子逗呢。” 这个胡同很偏僻,只有几个大爷靠在躺椅上打瞌睡。 而随行的两个码头兄弟很有眼力见,立刻到胡同前后堵住出路,祈祷着赵先生您可得帮咱们出口气啊。 张小狗茫然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短刀,又看了看对面笑呵呵的假洋鬼子,一时间产生深深的自我怀疑。 “他身上有东西护着,你又刻意留了手,刀扎不进去很正常,别瞎合计了。” 赵三元紧紧盯着假洋鬼子,对方的双拳在刚刚比脸盆还大,现在正极速缩小着。 倒不是说这人练了什么缩骨大法,而是某种非常玄妙的木质机关,放个屁的功夫就缩成两块看似普普通通的木头疙瘩。 如此精密的设计让人叹为观止,堪称是所有熊孩子的童年梦想,而类似的术法,赵三元不久前刚刚见识到过。 “偃师?” “yes~” 假洋鬼子的表情相当骚包,如果不是赵三元强势介入,他肯定还会继续玩下去,毕竟万里关山的,在国外逗洋人早就逗腻了,哪有逗自家人来的好玩啊,亲切感都不一样。 瞧他一脸装逼相又满嘴鸟语,赵三元问出了第二个问题,让假洋鬼子瞬间破大防。 “昨天我斗了个叫张林义的偃师,着实不咋地,不知道你和他谁更厉害些。” “啥?你把俺叔儿咋了!?” 假洋鬼子的装逼风范全无。 事实上他便是张林义口中的远房侄孙车厘子,当世偃术最强之人车白渠的唯一血脉,如今就读于帝国理工学院,从文化人的成分来说,车厘子比吕秀才还要优秀。 刚一落地,母亲因难产大出血走了,还穿开裆裤的时候,父亲跟好友寻找传说中的墓葬,回来时连全尸都拼不起来,亲爷爷脾气又古怪又严格,幸好有张林义偶尔偷偷带车厘子下山,时不时的买点小玩具,可以说是车厘子最在乎最亲近的亲人。 数年在西洋深造,他最想做的就是回来跟张林义述说着中西结合后的新偃术,现在却听到七爷爷出了事,怎会不急? 而赵三元虽然清楚师父专门请张林义喝过茶,后者应该不会牵扯进安清帮的事,但并不清楚车厘子的身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这个偃师是个什么路数,毕竟他还放倒了几个码头兄弟,即使是自己这边找事在先,可混黑道的不就讲个脸面嘛。 两人都秉承着抓住对方后有的是时间问的想法,分别摆开架势。 都是气盛的年轻人,也都不讲究什么人情世故,打了再说。 赵三元率先出招,掐诀起咒。 两张巽卯张十七太观吟祭出。 倘若不知道此符厉害的,必会符风刮得脸面生疼睁不开眼,一步慢步步慢。 车厘子虽然不太懂符箓,可不代表他会掉以轻心。 甭管你什么符,不被催动就等同张废纸。 两声飞鸟轻鸣俯冲而下,刚要被催动的符箓瞬间被飞鸟叼走。 “哎哎!!我日了!” 赵三元欲哭无泪,他看得真切,两只飞鸟都不是真鸟,可灵活程度简直更胜三分,斗法时要弄个百八十只的,恐怕谁都甩不出符箓来。 然而事实证明,赵三元的惊讶有点早了。 两只飞鸟将符箓吞入腹中后便调转方向再次俯冲向赵三元。 以彼之法,还施彼身。 地面顿起两股小旋风,正是巽卯张十七太观吟的效果,但弱化了一些。 赵三元不知其玄妙,不止被逼退好几米,还被烟尘炸得灰头土脸。 而车厘子得势不饶人,从手提包中拿出一盒四四方方的金属匣子,略微思虑下后从中掏出几个小木块排列组合。 “将一色。” 角落里当小透明的张小狗看得真切,车白渠从匣子里拿出来的都是麻将牌啊,当下手牌均为二五八。 啥意思? 斗半截道要搓麻将? 正当张小狗疑惑之际,便瞧见被排列组合后的麻将牌迅速进行着精密变化,放个屁的功夫竟变成了好几个轮胎大小的棱形球体,翻滚着冲向赵三元。 ??? 别说是常人没见过,经历过不少大场面的赵三元也没见过麻将成精啊。 是有阴魂在内作为驱动力? 不是! 感知不到一丁点的阴煞之气。 催器御物? 好像也不是。 这些棱形球体仿佛本身就存在着一定的智慧,不光能展开攻击,还能自主越过打瞌睡的老大爷们,灵动十足。 应了莫闻山老爷子与张林义的对话。 赵三元并不清楚偃师的厉害,更不清楚偃术有多么玄妙,自古以来专为皇家做事的江湖异人,岂是等闲?哪怕再无皇朝,许多门手艺落魄了,可车厘子算是百年难遇的偃术奇才,手上有的是活儿。 胡同来往一条路,没处可躲,赵三元也不想躲。 硬顶肯定没啥可能,就那几个大球子完全能把犟牛顶飞。 只能用巧劲儿! 赵三元脚下轻点向后掠去,再次祭出符箓。 砰砰—— 两声闷响。 只见那几个大球子必经之路的石板被高高隆起,方向立刻发生转变被挑飞到了半空中。 艮癸虚九沙运山! 而几个大球子去势渐歇,在半空中萎缩,但没有变回麻将大小,木茬纷落重显然出现了故障,随后坠落在一处篱笆园内,惊得细狗夹着尾巴半声也不敢叫。 细狗胆战心惊,张小狗同样被这场面惊得无以复加。 好家伙! 我直接好家伙! 这就是传说中的异人斗法? 精彩!太他娘精彩了! 我要学会brother这招,以后谁敢惹我,就把符箓扔他茅坑里,场面不要太好看! 关于艮癸虚九沙运山符箓能不能炸坑的问题,赵三元不清楚也没试过,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因为对面的车厘子已经打出了第二套牌面。 “花胡七对!” 这次牌面全部组成一个物件,精密变化中变成个九尺来高的大木头人。 千万别听到木头人就觉得动作僵硬迟缓。 眼前的大木人各处关节极其灵巧,除了木质结构外,里面还有许多金属齿轮,尤其好似两个沙包大的拳头,看得一旁的张小狗头皮发麻。 我尼玛这又是啥? 从少林寺木人巷里边偷出来的方丈级木人? 大木人一通蛇皮走位,每步跨出老远,几下子就冲到赵三元身前,居高临下一个眼炮砸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刀柄从侧边磕偏了大木人拳头,赵三元趁机再次后退,躲过一记撩阴腿。 “木头人也往下三路招呼?过分了吧!” 赵三元气得牙痒痒,没想到对方偃术一个比一个厉害,这要去搬砖岂不是发家致富了? 内心恶趣味吐槽的同时,手上的活儿丝毫不慢。 宝刀出鞘! 一张黄符与指尖血抹过刀身,右脚踏地。 待那大木头人再次攻来,赵三元挥刀劈向其大腿关节处。 别问为啥是大腿,因为不跳起来只能够到那。 啪—— 大木头人单膝跪地,来了个空手接白刃,简直秀到起飞。 如此巨大的身躯,如此迅敏的动作实在有悖常理。 但在场的只有车厘子才明白关窍。 此木并非生长在炎黄本土,而是他花重金从北美采购的巴沙木,质量极轻,每1立方厘米仅重不到1克,经过车白渠的特殊处理,做出的巴沙木不止轻盈,韧性还强,多少带那么点残暴了。 一击不中,赵三元并不气馁。 只见刃旁隐有铁砂浮动,快速渗入大木人关节中。 乾申娄十二太石金! 管你是什么东西,金克木是永远不变的至理! 果不其然,大木头人双臂关节有些不自然的抖动,赵三元看准时机猛抬掌心,宝刀受力之下,刀刃砍向大木人的胸口。 虽斗法时间很短,不过耳力极好的赵三元听出大木人胸口位置的运转声最大,砍那里准没错。 事实上猜的一点不差,大木人的核心的确在胸口正中央,此刻被乾申娄十二太石金影响,动作缓慢是必然结果。 紧要关头,车厘子双掌合十再反拧,不见有什么特殊动作,但大木人的上身与下身之间飞溅出大量机油,后呈现九十度折叠,神奇的躲过这一刀。 “嘿嘿,为了防金防火防潮防腐防离家出走,这两年我可没少研究啊小老弟~” (本章完) 第354章 吕布骑典韦 三棵树客栈后院。 刘芒泛回来的最早,因莫闻山不知去了哪,所以他一个人也没意思,闲着没事就过来喂大青驴。 单独一个人时,多少有点想念家乡,算算时日快一年没见到老婆孩儿了,也不知在老李家过的怎么样。 细细想来,其实自己是被迫圈进了风暴旋涡,人在茶楼做,稀里糊涂的就跟小鬼子结上了仇。 倒不是说心里有多少怨气,而是后果既然都一起挑了,可自己连阴阳师的面也没看见啊,连嘴瘾都没过上。 “刘哥,来年是你本命年吧?来试试看合不合身。”康木昂站到刘芒泛身边,递来一个红色棉耳包。 “又破费,我这时灵时不灵的耳朵还用得着花钱?” “就因为耳朵落了病根才要好好保养,没几个钱。” 刘芒泛话语上埋怨,身体却诚实的很,乐呵呵的把棉耳包带上,配合他一脑瓜子的蹦爆米花发型和猥琐长相,喜感十足。 “你那边怎么样?” “别以为刘哥我进了窑子就想着裤裆里那点事啊,我有些收获,但叫不太准,想等着兄弟几个都回来后再分析分析,你呢。” “嗯我也不清楚自己算不算有收获。” 说罢,康木昂从布包里掏出许多物件,值钱的有什么钱票银元首饰珠宝,不太值钱的有什么秤砣钢笔军用水壶,反正琳琅满目的一大堆。 刘芒泛看得两眼发直。 心想兄弟你不是去菜盘子了么,咋得顺道还干几票是吧?你也不是那人啊。 “别误会,我不是去袁文侩的赌坊了嘛,光打听不参与会被撵出去的,无奈下只能玩几手。” “然后就狠赚一笔是吧?对了,我才想起之前在帽山林场咱们说的话,按照八字命理,三元容易犯淫邪,你容易染赌瘾,所以老爷子从小就针对性的锻炼你们,搞的现在三元对娘们儿提不起多少兴趣,你” 康木昂无奈摊手,“我就简单了,从小出入各种赌坊见识过各种赌局,当然练得一手好赌术,咱们兜里的钱本来就不多了,得精打细算啊,总不能去踩个盘子还得搭点吧。” “就算你赌术再精湛总不能把把赢吧?看场子的能放过你?”刘芒泛大致盘算了下,康老弟搂回来的财物拢共能值个千八百块,按理说任何赌坊都不会放任这种人在赌桌上大杀特杀。 “唉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我今天不知咋了,想输都不行,我明明有十成把握自己这局会输,却愣是通杀,越想输就赢的越多。” “你不是被啥东西上身了吧?” 康木昂连连点头,“刘哥你真说着了,今晚真是奇了怪,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样。” ??? 这话从康木昂嘴里说出来就离谱,刘芒泛心想你玄门术法都多强了,啥妖魔鬼怪能近你身能不知道? 细想有够恐怖的 “你们咋地了,踩了驴粪蛋儿?脸色都好难看啊。”吕秀才带着好奇揽住俩老哥的肩膀,还以为是出了啥麻烦事不想让兄弟知道,便小声询问:“别瞒我,是刘哥你逛窑子没给钱被追杀了,还是康哥你又做好人好事惹到哪路神仙了?有事咱一起挑,千万别藏着掖着。” “没事,可能是我上次在郑县大牢用力过猛留下的后遗症,眼花了而已别在意。”康木昂怕兄弟们担心,选择就此作罢。 吕秀才上下打量着康木昂后也不再多问什么,随即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刘芒泛。 “回来时碰见了好东西,北欧产的羊毛袜,就剩这一双了,刘哥你得了空试试。” “洋货?这不便宜吧?我可听说洋人的什么玻璃袜都老贵了。” “哎呀一双袜子能多贵,你要真喜欢玻璃袜,回头我寻寻路子买两双,等回家了你送给嫂子。” “拉倒吧,你嫂子就是个东北大老娘们儿她会穿个屁的玻璃袜,不过有空你还真得帮我寻摸个东西,她啊就眼馋西洋小花伞,你说伞不能遮雨它有个啥用啊,也不知道咋那么稀罕。” 刘芒泛依然是言不由衷,嘴上是对发妻的调侃,可兄弟几个都知道,他们刘哥非常疼爱媳妇儿,只要在家,好多家务活都舍不得让媳妇儿干,养的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旺夫。 “西洋小花伞是吧?行,我得空去英租界法租界瞧瞧,这种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他们那边最拿手。” “对了,你此行有没有点收获?” 吕秀才理所应当的回答道:“有啊,而且还不少,但三元说了不要轻举妄动,所以我就没太激进。” “行,那就等三元回来咱们一起拢拢,啧~袜子真不错啊,一点都不扎手。” 哥几个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倒是大青驴美的很,有三人投喂简直不要太爽,咔咔一顿旋豆饼,可给隔壁驴马羡慕的够呛。 过了没一会儿,有客到访。 张林义捧着坛极品杏花村来送礼,他知道莫闻山嗜酒如命,只要有好酒,拿来的越早越好。 毕竟是偶像,追星也要有追星的态度,得下本钱啊。 “啊?莫大哥不在?太可惜了.”张林义捧着酒坛唉声叹气。 康木昂致歉道:“师父他老人家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每次出门咱们都不清楚去了哪,还望义叔见谅,大晚上的让您老白跑一趟。” “神仙般的人物嘛,总不能次次都能碰见,没关系,我倒不算白跑,还记得我说的那个要回国的侄孙么?漂洋过海的很容易延期,所以我之前就留了这里的地址,如果他没在港口见到我便来这里碰面。” 张林义性情比较洒脱,明白凡事不能强求的道理。 此生能与剑绝一会,已经了却了大愿,要说遗憾当然还有,要知道莫闻山身上怀有的绝技着实不少啊,单单是那手三皇剑若能见识一下,才算不枉此生。 “像我这样的老东西已经没啥盼头了,以后都是你们年轻人的江湖咯,嗯算算年纪,我那个侄孙与吕小哥年纪差不多,有机会见了面,希望各位能好好热乎热乎,以后也算有个照应。” “自然,有义叔这层关系在,相信咱们能成——” 康木昂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余光瞄见了个熟悉身影。 只瞧张小狗扶着步履蹒跚的赵三元走进后院。 让兄弟几个震惊的是,老弟的卖相实在落魄了些,外衣破烂了好些块满是污渍,鼻青脸肿的。 真不怪他们震惊,实在是很少见到老弟如此凄凄惨惨,想当初在一贯道的石门分坛,老弟也没到如此境地。 “不是!特么谁啊?吕布骑典韦么咋给你揍成这奶奶样?”老刘气得牙痒痒,盘算着等安顿下三元后就给他报仇去。 “是撞见杀佟伟山的人了?看来此人棘手的紧。”吕秀才也皱着眉头,一边搀扶着赵三元一边攒怒气,关内关外的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另一旁搀扶赵三元的老康没有言语,不过任谁看了都知道他在憋个大的。 唯有大青驴呲牙咧嘴,在圈里跟撒了欢的蹦跶,那叫一个开心愉悦。 “真是不长眼啊,竟惹了这些个后生。”张林义感慨着某人很快就要遭殃了咯,这些个后生绝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背后还有那尊真神,单单昨日畅聊,他非常确信莫闻山是个极其护短的老人。 赵三元揉了揉肿胀的左眼,疼的连连倒吸凉气。 “有烟么给我点跟儿。” 刘芒泛给老弟嘴里塞上根烟点上,手上已经抄了家伙问向张小狗,“到底咋回事儿啊?你来说!” 这着实难为了张小狗,以他的词汇量实在形容不来那场胡同斗法,直到现在还处于惊骇当中久久无法自拔。 “没啥,就是跟个瘪犊子掐了一架,他跟安清帮的事没关系,是我误会了。”赵三元满脸疲惫的抽着烟卷,必须承认,这次的确碰到个硬茬子。 “误会?误会也不行啊!误会就能把人揍成这熊样?”刘芒泛的人情世故荡然无存,骨子里更深刻的是帮亲不帮理。 误会是吧?行,老子也跟你误会误会。 康木昂和吕秀才都是同样的想法,好人咱不敢说,当恶人还不简单?这口气必须帮老弟狠狠地出才能罢休,虽说老弟受的都是些皮外伤只是看着惨,其实并无大碍,但那也不行啊。 “哎呀真不至于” “别废话了你就说他在哪!” “后面那个就是.” 哥几个目光如刀刮向后院栅栏口。 就见一辆黄包车不急不缓的停下,拉车师傅擦了擦额头汗水看后座上的客人。 “老板,到地方了,您看这车钱是不是结一下?” 没有回应。 拉车师傅无奈看向康木昂等人,“各位是这老板的朋友嘛?要不帮忙把车钱结了?” 随即就听嗷一嗓子惨叫。 张林义跟哭丧似的冲了过去。 他抱着车后座上还在吐白沫子的车厘子一顿哭嚎。 “厘子啊!你快醒醒!是哪个王八蛋下的狠手!七爷我豁出老命也要帮你报仇!” 要说惨,车厘子的卖相可比赵三元惨多了,本来笔挺的西装都碎成了破布条子,身上有不少细微伤口,头上标志性的金色假发也焦糊焦糊的,比赵三元的发型更像鸡窝。 一顿摇晃中,车厘子悠悠转醒,他恢复意识后首先看到张林义的手指头在眼前晃悠,立刻条件反射的惊声尖叫,仿佛对手指头有莫大恐惧。 “哎卧槽!!!” “是我啊!是七爷我啊厘子!你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哪个王八蛋对你下的狠手!” 那边张林义竭尽所能安抚着车厘子,这边的气氛就微妙了许多,尤其是瞧见车厘子看到手指头的反应。 “.” “.” “.” 刚调起来的怒气已然消散。 哥几个的眼神都落在老弟身上,询问的意思不言而喻,只是当下场合真没法开口问。 赵三元无奈耸了耸肩,“别这么看我啊,都说了是误会,我也有理由的好不好” “你知不知道师父亲自请过张林义喝茶?” “知道啊” “你知不知道车厘子是张林义的侄孙?” “知道啊” “张林义今晚还带了好酒来拜见师父,你回手就把人侄孙给揍成那熊样?” “哎呀都说了我有苦衷的么.” 错,肯定是有错在先,赵三元当然承认,是自己带着码头兄弟在港口对来往路人展开调查,从理字上出发,车厘子做出应对完全合情合理。 但混码头的最看重脸面,张小狗的弟兄受了憋屈,赵三元总不能干看着。 对上手时,想着找回下场子即可,哪曾想车厘子的偃术太强,一来二去就上了头。 然后然后就这样了 “你都往他身上使啥招儿了?” “也没啥”赵三元支支吾吾的,罕见的眼神有些躲闪。 老刘急的直跳脚,“都这时候了还不说实话?你要不说,老哥我可不帮你打圆场了啊。” “真没啥,就甩了些符箓.” “用了啥符箓?” “都用了” “我滴个亲娘,继续说还用了啥!” “动了刀,用了烨火.” “不说是误会么?你咋把人往死里干啊,还有没有?” “打了两手三皇剑但三皇剑对他真没那么大的伤害,他偃术有几招反而很克三皇剑。” 沉默,是哥几个今晚的康桥,是离别的笙箫。 耳朵里传来张林义的怒骂和车厘子的哭诉,老刘率先打破沉默。 “我还是上楼试袜子去吧。”刘芒泛率先脚底抹油,他是真尴不起这个大尬。 “大后天是初一,我得给佛祖上香去了。” 吕秀才紧随其后,开玩笑,还报个屁的仇啊?没看老弟给人揍成啥熊样了?家长还在这呢好不好,家长送的礼还在这呢好不好,活了二十来岁我也没丢过这么大的人啊,老弟你自求多福吧。 尴尬? 康木昂也尴尬啊。 他亲口说了等见到车厘子要好好交朋友,以后能有个照应。 如果老弟受伤更重,他肯定不卖任何人的面子,但圈里的大青驴也能看出来车厘子更惨,来时都吐白沫子了. (本章完) 第355章 白家仙 俗话说得好啊,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 不要总觉得上了年纪的老人很迂腐,没有年轻人脑子活络,然而老人经历的风雨和世故,是一笔极其宝贵的财富,往往等自己老了才发现个中智慧。 好比说张林义,多贼的小老头啊,当初跟赵三元当街斗法时被狠狠压制都没有露真本事,一过手就知道这小子绝不简单,背后绝对有高人,犯不上你死我活的。 后来怎么样?果不其然吧,背后坐的是莫老爷子,多少次张林义都暗暗后怕为自己摸把冷汗。 而现在又如何? 当然是频繁给侄孙打眼色咯。 张林义又不傻,这场面这气氛,再加上车厘子看待赵三元的眼神,圈里的大青驴都能瞧明白到底发生了啥。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人海茫茫的你俩咋就干起来了? 我要早发现是赵三元把你给揍了哪还能骂骂咧咧的要寻仇啊?怕不是刚动手,咱爷俩就得被莫闻山打包带走。 现在狠话都撂了,相当于自己给自己架住,只能盼望着赵三元和康木昂赶紧上楼得了,自己这边也好找个台阶下。 可车厘子瞧见赵三元后,明显想让自己这个当七爷的给他出口气。 出你姥姥啊出! “七爷!就是——” “就什么?就什么!你舅不愿意给老佛爷挖坟早就被赐死了!” “不是!我是说那孙贼把——” “把什么?把什么!赶紧把你自己嘴巴上的沫子先噌噌吧!” “oh!no!您还是我七爷么?不对!你肯定是爷爷派来整我的偃器!揍我的孙贼就搁那杵着,要是我七爷早就上去扇烀他了!” “ohohoh的oh你奶个腿儿啊ho!能不能先把嘴给闭会儿?” 张林义生怕声音过大,赶忙捂住车厘子的嘴巴,同时用余光观察赵三元和康木昂的反应。 悲催的车厘子,漂洋过海的好不容易回到家乡,亲人都没见到就被堵胡同里好顿揍,可即使遇到了亲人,好七爷非但不出头出气,反而频频打岔好似要息事宁人的架势。 多日疲惫和一身硬伤,再加上张林义的一反常态,车厘子急火攻心,噶一下又抽过去了。 马圈旁的兄弟俩倒没在意那爷俩说了什么。 “按理说你连三皇剑都用了,仗打的肯定很激烈,我疑惑是以你的脾气,不可能轻易收手吧?” 康木昂说的一点没毛病,他可太清楚老弟有多容易上头了,尤其是与人干架胶着的时候。 而且挨了老弟一套狠招竟然还没咋地,这个叫车厘子的偃师绝对是个高手。 “是啊,我想着把他彻底干躺下再说,老康你不知道,他的偃术一个个的都不讲道理,难以近身,后来费了我好大力气才晃了他一手拉近了距离。” 说到这,赵三元表情很是复杂,有不忿也有无奈和感慨。 “我马上要得手的时候你猜怎么着?那瘪犊子竟然请了仙儿!” “啊?” 康木昂瞪圆了眼睛张大了下巴,着实没料到的神展开啊。 倒不是说关内就没有顶香弟子了,事实上还真就不少,问题是一个偃师带老仙儿.有点残暴,这不耍臭无赖嘛。 “是哪路大仙?” “白家的,正儿八经登仙谱的大白仙儿,刚开始我都没反应过来,好嘛我还以为是哪个榴莲成精了,但那大白仙儿很客气,说杀杀自家弟子的骄气是好事。” 老康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幸亏遇到的是白家大仙啊,你小子就偷着乐吧,这要是碰见个蟒家的看到自家弟子被揍得吐白沫子. 众路灵仙中,白家仙的好脾气绝对能入选top3,最突出的特点便是医术高森莫测,只要是顶白家仙的,哪怕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也能给人抓方看病,你要问弟子这方是个啥医理,他也说不上来,反正甭管正方偏方,只要能开出来的就管用,不服都不行。 而且顶白家仙的,体魄在顶香弟子中算拔尖的,像崴了脚摔了腚,隔天就好。 话又说回来,白家仙的数量本就稀少,基本上没有老香根,报恩的占绝大多数,了完这因果就走。 因其显着特点,导致江湖上对白家仙趋之若鹜,有许多大忽悠说自己顶的是白家仙,开个吃不死人也治不好病的偏方敢要出天价。 但千万不要以为白家仙只会开方治病,真红了眼睛,常蟒都迷糊。 “有仙家出面打圆场,你也没法上头了,又不是血海深仇的,算不打不相识吧” “屁的不打不相识!你是没见识到他搞出来的偃术,会吸符法再反弹回去的木鸟见识过没?跑的比毛驴快身体比棉花轻拳头比沙包还大的木头人见识过没,还有——嘶——” 情绪有点激动,牵扯到了脸上淤青,疼的赵三元龇牙咧嘴,可他依然承着疼痛回手给圈里的大青驴一巴掌。 “你笑个屁?忍你好久了知道不?从老子回来你就搁这呃啊呃啊的。” “呃啊——” 大青驴别着脑袋缩到角落里,明白这位爷惹不起,真有可能被卖了做火烧. 也可能是久惧赵大爷的淫威,大青驴被吓得嘟噜嘟噜掉着驴粪蛋。 “哎卧槽你还敢冲我拉粑粑是吧!?收拾不了白家仙我还收拾不了你!?” 康木昂赶紧抱住要往马圈里蹦的赵三元,是命里犯冲还是怎么着,一人一驴总不对付。 “哎呀你说你老熊它干啥,一路走过来都有感情了,看你横眉竖眼的谁不害怕啊?它那是被吓的,没拉稀就不错了。” 赵三元用俩指头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又指了指还在掉粪蛋的大青驴,意思是老子可一直盯着你,别犯手上。 闹腾了好半天,最无助的其实并不是大青驴。 “那个.各位爷,车钱谁付一下啊?小的还得回家伺候老娘呢.” 拉车师傅满脸无奈的掏出个带引信的小竹筒,“咱这是小本买卖,各位爷不会赖账吧.” 说话间,手指勾在了引信上。 “不至于不至于!咱哪能是赖账的人啊,老哥有话好商量,车费多少来着?”康木昂瞧见这架势立刻放下赵三元去给拉车师傅赔不是。 大城市里,但凡叫个行业都要分帮分派,世道乱不好过活,想要不被欺负只能报团取暖,就像是码头的脚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鬼知道这根穿云箭出去了能围来多少黄包车,车费而已完全没必要啊。 “车拉的是车厘子,哪能让小康你掏钱啊?没这个道理,况且来龙去脉我也知道了,我家这小子年轻气盛,还请原谅则个。”张林义一把扶住康木昂的手腕,同时从怀里掏出钱袋子。 “义叔您说的哪里话?是我弟弟不知轻重,做兄弟的代他赔个不是,等车兄醒来后我一定郑重致歉,小小车费权当聊表些歉意。” “哎呀小康你太客气了,你是不知道啊,厘子他打小就心高气傲,我正想好好教育教育他呢,不然以后肯定得吃大亏,赶上小三元帮了我的忙,我谢他还来不及啊。” “要说心高气傲,我家三元才该被好好教育,他向来是恩师老大天王老子第二,其余的谁也不服,车兄能挫挫三元的锐气,让他明白年轻一辈中同样人外有人的道理,是我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啊,万望义叔海涵千万别跟三元他一般见识,车钱还是我付吧。” 两人来回拉扯,就着车费的事顺坡下驴互相给台阶,不至于让场面一直尴尬下去。 最后拉车师傅得了两人的赏钱,嘴丫子都乐开花了,心想这冤种可不好遇,等明儿个清早就专门来这爬活儿。 离开后,拉车师傅美滋滋的盘算着回去给老娘买点熏酱吃,改善改善。 可刚出三棵树客栈没多远。 拐角处他两眼一黑忽的栽倒在地,随即有几个人影快速将人和车全部拉走,没留下任何痕迹,也没惊动任何零零散散的行人。 悠悠转醒间强光刺目。 拉车师傅本能的想躲避,却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椅子上,头被两双手死死按住,而眼前除了强光外,只能依稀看到有几个人影。 “问你一句,回答一句。” “你们是谁?你们要对我——啊啊——” 惨叫凄厉,拉车师傅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后槽牙都有些松动,可他的头依然被按住无法动弹。 “你从果甸胡同拉的人叫什么名字。” “我我.我想想.容我想想” 拉车师傅不清楚自己惹了哪路神仙,但他确定周围这帮人绝对是穷凶极恶的狠角色,光听口音暂时无法辨别,为了先保住小命,还是想办法满足对方的要求再说。 “我的耐心有限。” “想起来了!叫车厘子!” 在挨第二拳之前,拉车师傅给出了答案。 当时在客栈的后院,张林义不止一次叫出他侄孙的名字。 “在场的除了他以外,还有谁?” “一个七十来岁的老爷子,一个戴眼镜梳油头的年轻人,一个腰后横刀头发乱糟糟的,哦对,之前还有两个。” “其中之一是不是满头卷发,另一个皮肤略黑长着招风耳?” “对!没错!” 强光之后,拉车师傅好像看到有人在交头接耳不知讨论着什么,他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带着指虎的铁拳招呼。 短短时间内,冷汗浸透了棉衣,拉车师傅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狂跳的心脏声。 除了横遭大祸之外,几句对话后他已经听出了问话人的口音。 在津门拉黄包车走街串巷的,什么人没拉过,什么口音没听过。 问话之人的口音带着浓浓的东洋味道。 倭人! 自己一个臭拉车的能惹到津门地界上势力最大的洋人? 不是自己! 是车厘子那帮人! 他娘的就知道好事轮不到自己,得了赏钱,却卷入了不知多大的漩涡 “你载车厘子的时候,他与带刀的年轻人在做什么,又说了什么?”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 意料中的一拳。 已松动的后槽牙带着血丝被咽进肚子里。 拉车师傅疼的浑身打颤,连求饶的话也说不出口。 “仔细想想,仔细的想,不要漏过任何细节。” “.” 想! 想干你娘! 你们这帮狗日的倭人! 老子本本分分的拉黄包车,招你们惹你们了? 要跟那些人有仇有冤,你们打上门去啊,欺负我算什么本事? 拉车师傅在心里骂的有多狠,表面就有多怂。 因为家里还有老娘。 “我我听见胡同里传来些炸响声,因为好奇所以拐了进去,有个安清帮的人拦住了我,等进了胡同我看到带刀的搀扶着车厘子把他放到车上,又吩咐我不着急慢点拉” “还有没有?” “地上有许多零碎,木头的铁的一大堆,被安清帮的人给收拾干净了,哦对,当时胡同里有几个老爷子,他们肯定看到了经过!” 强光骤灭。 反差下陷入彻底的黑暗。 拉车师傅悬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浑身紧绷仿佛意识到什么后拼尽全力的哭天抢地着。 三棵树客栈内。 在赵三元等人上楼的时候,老刘和秀才已经准备完毕。 这俩人刚才可不是单纯的撇关系跑路,而是知道事情总有个结果,所以花钱给已经歇下的颠勺师傅给叫起来弄了一大桌热乎的,算是变相给车厘子赔个不是帮老弟圆圆场。 都年轻人嘛,事过了就过了,谁心里也别留疙瘩。 这一幕让张林义颇为感慨,他都有些羡慕起赵三元了。 有当今世上术数绝顶的护短恩师,有为他处处着想的手足兄弟,有着一身艳羡他人的好本事,要再有个好婆娘,这辈子就圆满了啊。 房间内,在众人连连说小话的份儿上,赵三元和车厘子都不情不愿的干了一杯,嘴上还都不服软。 “哎~三元兄弟,你眼眶子咋了,听你是顶香弟子,家里顶了熊猫仙儿?” “熊猫也不比白家仙儿厉害啊,瞧瞧,这嘴丫子咧的,被三皇剑点了笑穴还没缓过来?” 双方皮笑肉不笑,至少没在酒桌上打起来,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刘芒泛连连给张林义敬酒,康木昂频频给老弟和车厘子夹菜,场面十分融洽。 而吕合金靠到木窗旁,不动声色的从缝隙中看向街角处。 不知何时,那里出现了两个夜摊 (本章完) 第356章 生桩 “怎了?外边有你相好的?”老刘上茅房回来后发现秀才还站在木窗旁向外看,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人生地不熟的,大晚上的喝酒总不至于放风吧? “看见那街角了没?我记得昨天没有卖面条和卖烟的摊子,乃至于我今晚回来时也没看见,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论敏锐,兄弟几个里当属吕秀才最突出,曾经许多次被卷入旋涡前,他都有一定的察觉,这次也不例外。 老刘顺着木窗缝隙眺望,见两个摊主招呼着偶然路过的来往行人,逢人带笑客客气气的,跟普通摆摊的没啥区别。 “我没看出来啥毛病,但我信你,说说看你有啥眉目么?” 脑子活络这方面,刘芒泛非常有自知之明,小康且不说,照秀才和三元都大了一轮带拐弯,不服老不行,况且人秀才可是上过大学的青年才俊,头脑灵光的很,所以许多事即便刘芒泛他看不出个所以然,但他就崇尚一点,信兄弟的准没错。 “其实也算不得大毛病,现在是冬夜,又刚刚下过雪,卖面条的话必须保证锅里水在一定温度,有客来时才能立刻下面出锅,否则大冷天的谁愿意等?提前做好又怕面条糗了,这种冬夜更适合卖些烧麦蒸饺。” “嗯有道理啊,以前我都没注意,冬天好像真没有在晚上瞧见过临街下面条的,要时常保持锅水温度,就要多少柴,如果一晚上没卖几碗可就赔了,冬天里的干柴不便宜的。” 吕秀才继续发表看法,“刘哥你看,那摊主虽是迎来送往的客客气气,添柴的次数却没几回,你说他图什么?” 单凭刘芒泛自己肯定瞧不出这么多门道来,不就俩夜摊嘛,爱卖啥卖啥呗。 但经过这么一番推理,味儿就变了。 “要不咱哥俩去探探底?” “别,听哥的静观其变,哪怕他们有啥不可告人的目的,但还确定是针对咱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大城市水深,咱们安全第一。” “那行,我听你的哥。” 吕秀才没再坚持,暂且按下心中的疑惑. 酒过三巡,耳热眼花,接下来便是正事。 哥几个没有慢着张林义和车厘子,有什么说什么,这爷俩也好奇他们到底因为啥事各处踩盘子。 “窑子嘛,三教九流的啥人都有,我逛的时候碰见了许多带本事的,不过都是一锤子买卖,端的应该不是袁文侩的饭碗。” 赵三元手指轻轻抹着酒盅杯口,看向张小狗问道:“袁文侩在津门有多少家窑子?” “有名声的大概四十来家,小一些的要多出差不多一倍,这还不算受他管辖的暗柳海马子,总之金汤桥以东,几乎所有风尘买卖都跟袁文侩有关。” “各方势力就干看着他做大?” “唉那能怎么办?袁文侩都把窑子开到了吉野街,津门谁不知道他背后有倭人撑腰?据说来年还要考虑让袁文侩做日租界的华人总探长。” 如此光鲜亮丽的背后,不知付出了多少倍的代价。 跪? 别闹了。 这笑贫不笑娼的世道,有多少人哭着喊着想跪倭人都没这个门路。 刘光海就不想跪洋人了? “狗兄弟说的没错。”刘芒泛接过话来,“关键的没打听到,各种传言我倒是听到不少,比如袁文侩做梦都想吞了刘光海的脚行生意和古董买卖,他袁文侩自己也搞过,可就是没人家刘光海搞的红火。” “那是。”张小狗面上有些傲气,“别的不敢说,海爷跟谁做买卖都讲究个道义,他袁文侩是个啥狗东西?收古董的时候给人做扣做套,还总克扣下边的工钱,有几个会给他卖命?” 车厘子忍不住嘲讽道:“那山字头的人马怎么一直比你们海字头的多?我没留洋前都知道津门的袁文侩是安清帮的牌面,刘光海也得往后稍稍。” 话糙理不糙。 要么是袁文侩有过人之处,要么是刘光海的屁股没那么干净。 张小狗无法反驳铁的事实,只能闷头喝酒,心想人家袁文侩有钱啊,方方面面还有倭人帮衬,能差就有鬼了。 “嗯” 情报还是太碎太少,没办法穿成一条线,赵三元看向康木昂,“老康你那头有收获没?” “有啊。” “说说看。” 哗啦啦—— 瞧着康木昂抖落出的财物首饰,赵三元无奈翻了翻白眼。 咱们最近是手头没那么宽裕了,但也不至于去赌坊刮油水吧?不怕师父知道了敲你脑壳? “除了赢钱之外,我还听到了个传言,真假还不清楚.” 康木昂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张小狗的表情变化,看样子是话不太好张口。 “没事康哥,你有啥说啥,我嘴还算严实。” “据说你们海字头里面有高层在袁文侩那欠了好多钱,是谁我不清楚,有几个我也不清楚。” “不会吧?”张小狗表情仿佛吃了苍蝇屎般,“我们有领导在袁文侩那欠了大笔赌账?没道理啊,海字头又不是没有管辖的赌坊,闲着没事去袁文侩那赌钱?脑子进自来水了?” 康木昂叹了口气,“我这么一说,你这么一听,反正是流言蜚语,大有可能是假的。” 这件事如果是真的,想想就知道影响有多大。 两个字头互相视为死敌,自己人却跑到对面当送财童子,几乎等同于吃里扒外,谁能保证不是耗子搬家?输的钱几几分账? “秀才你回来的比他俩都晚,应该也有所收获吧。” “没错,而且还不少。”吕秀才轻声道:“在津门电报局附近有座梨园会叫素萝园,是个喝茶听曲儿的地方,开业不过两三年,但生意非常红火,你们可知道为啥素萝园在津门会异军突起?” 张小狗亲自为吕秀才斟酒,“是因为他们的东家纳兰容错吧?不止是东家,还是台柱子,多少外地老板慕名而来,一连听十场八场都不腻,想必是纳兰容错技艺很高吧?” 吕秀才摇了摇头,“我没听过,或许吧,纳兰容错本身唱得好,但在我看来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 “啥?” “素萝园下边打了生桩。” 这句话一落地,酒桌上的气氛顿时有些凝固。 除了张小狗,其余包括车厘子张林义在内,表情都格外冷峻。 他们明白此法究竟是何等残忍、恐怖的人造风水局。 顾名思义,打生桩就是在建筑还处于地基阶段的时候,把活人当做木桩打在土里,然后浇泥盖瓦。 有关打生桩的书面记载其实很早,见于《鲁班术》,里面不止介绍有各种木工和建筑技术,而且还有一些邪术和咒术在里面。 其起源众所纷纭已不可考,其中比较知名的解释是在上古时期,人类的科技水平有限,建造技艺很粗糙,如果遇到极端天气,房屋很容易出现损坏。 小家小户的忍忍倒能挺过去,大不了再弄些木头稻草缝缝补补,可大家大业的遭不起,在建筑水平无法质的飞跃前,只能另寻他法,也就是依靠神秘力量,认为通过打生桩可以防止被神明惩罚,用这种人柱祭祀的办法挨过下次老天爷的怒火,祈求家宅平安。 随着时间的推移,民间有关打生桩的传言数不胜数,许多大型建筑都流传着各式各样的传说,比如某桥老化,露出来的不止有钢筋水泥,还有累累白骨.哪怕时至今日到了民国,依然有人奉行着‘童男守桥头,童女守桥尾’的祭祀仪式。 除去普通人对神秘的联想,真正懂行的高手都清楚打生桩确有其事,说白了就是一种人造的,后劲儿很大的小风水局。 至于为啥非要用打生桩? 当然是普通的摆弄风水无法达成目的,便残忍的选择了血祭,这为正道中人所不耻,甚至江湖上有个不成文的默契,如遇打生桩的旁门左道,能杀则杀,不杀也要将其身份曝光,总会有人站出来替天行道。 所以当吕秀才说出‘打生桩’三个字后,连老康都变了脸色。 “有多少?” 赵三元不问确不确定而是直接问出数量,足以证明他对吕秀才所说的话深信不疑,即使所说出的东西骇人听闻。 “保守估计,不下十七根。” 嘶—— 张林义倒吸一口凉气,嘴巴子上的肉都跟着颤了颤。 打了至少十七根生桩? 丧心病狂! “我也是偶然发现了端倪,素萝园的建筑有许多天井,几乎每个天井下都种了棵杏树,但都半死不活的,我便施术探了探,然后眼前就看到了以血肉尸骸组成的莲花座。” 赵三元握紧了拳头,“你白骨观修到了一定份儿上,能看到这一幕就足以说明下面有很大问题。” 说者可能无心,但听者肯定有意。 张林义知道吕秀才和刘芒泛并非莫闻山的弟子,本以为比那俩徒弟会差许多。 得知吕秀才在白骨观法上有很高造诣,这让张林义大为吃惊,暗想许多吃斋念佛一辈子的大和尚也不见得入了白骨观的门槛。 这小子的师父是哪位神僧? 不简单啊 都不简单啊 “既然知道了素萝园遍打生桩,我当然要调查下去,随后我发现只要进入素萝园,人的感官就会发生微妙改变,听驴叫都宛若天籁,这么说可能有些夸张,但连我都受到不小的影响,更何况是普通人。” 车厘子冷笑道:“当年我舅舅不愿意给老佛爷修清陵,原因正是他知道老佛爷非要打生桩后断然拒绝,后来被朝廷鹰犬给杀了,他宁死也不愿意干这丧尽天良的恶,但话说回来,打了十七根生桩只是为了留住来客,我是不信的。” 事实上的确如此,吕秀才微微颔首,“车兄料事如神,除了影响来客感官以外,素萝园打生桩还在掩盖别的什么,在主建筑之后的某处,有更加邪乎的东西,被生桩吸走的地气大半都汇集向那里,保险起见我听从三元的嘱咐没有贸然行事。” 沉默。 哥几个都在仔仔细细品味吕秀才的情报。 素萝园下边打了那么多生桩已经足够恐怖了,只要运用得当,施展某些特殊的术法会事半功倍。 这么说吧,就当年黄爱民在福大昌下边要是打了十七根生桩,赵三元用劾召万神都顶多五五开。 如此强大又残忍的风水局中还有更邪乎的存在? 康木昂开口询问道:“张兄弟,素萝园没建起来前是什么地方?后来是袁文侩建的,还是他只是看场子? “原来是个前朝贵亲的别院,我要没记错的话,素萝园的建造跟袁文侩应该没关系,是纳兰容错他一手办的。” 刘芒泛是菜也吃不下酒也喝不下,以白事为看家本领的他可太清楚打生桩有多么惨绝人寰。 被打下去前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眼看着自己被活埋的滋味,想想都寒到了骨子里。 老祖宗留下那么多顶好的东西,竟偏偏去学邪门歪道? 车厘子依旧面带冷笑,他本来就反感袁文侩这种腌臜,现在更加厌恶,“不排除生桩很早以前就被打下了,但这个叫纳兰的也绝不是啥好鸟,至少他知道下边有生桩还美滋儿的唱大戏。” 而赵三元不言不语,他仔仔细细将所有收集到的情报重组打碎再重组。 可许多关键节点上依充满着迷雾,根本无法串联起来。 情有可原。 在津门,多方势力错综复杂。 连小鬼子的特课短时间内都搞不清全盘真貌,赵三元这些外来户们当然也窥不清关窍。 “脑子别转冒烟儿咯,就现在手头上知道的东西,你能想通就怪了,赶紧喝酒吧,给你脑子降降温。”车厘子指了指赵三元眼前的酒杯后,自顾自的先干了一杯。 赵三元略带着些苦笑。 确实理不顺。 这局的波诡云谲不下于南月村,甚至复杂程度更甚,牵扯到了许多方面。 既然靠脑子想不通,那剩下的办法只有一个。 “今晚都睡个好觉,明天咱们勾栏听曲儿!” “哎~别咱咱的,我可不去啊,我只喜欢听快板。” “谁特么要带你啊?喝你的酒吧。” (本章完) 第357章 梦 当夜。 酒足饭饱后赵三元躺在床上进行了很久的头脑风暴,仔细盘算着还有没有未注意到的细节。 因为懒,所以才要运筹帷幄用最简单有效的方式解决问题,久而久之就养成了遇事必须多思量思量的习惯,虽然他有些时候会选择直接一力降十会。 晕晕乎乎中,赵三元打起了轻微鼾声进入梦乡。 他妈的跟车厘子胡同斗法虽然受的都是皮外伤,但该难受一样难受啊,得好好休息补个踏实觉. 等养足了精神,明天正儿八经的去素萝园会一会那个叫纳兰的瘪犊子 师父不知道又跑哪去了,不然必须仔细问问对付偃师用啥招最管用,而且七老八十的您说总瞎跑啥啊,磕了碰了的身边都没个人. “嗯?” 恍惚中,赵三元发现自己身处于浓郁的粉雾之中,时不时传来芬芳的花香味道。 对于稀奇古怪的梦境,赵三元早就习以为常,清晰记得当年开马拌前的那段时间总做着各式各样的怪梦,这属正常现象。 很多顶香弟子在立仙堂前都有类似经历,这有好有坏,不能一概而论。 比如有爱操心的家仙,会时不时的在梦里教本事,有时候醒来会记得,有时会记不得,真遇到什么事了你一通操作猛如虎,别人问你咋学的啊,你自己都回答不上来,反正就好用,当然也包括一些有灾祸示警的预示梦。 说了好的,那就有坏的。 毕竟上边说的那种仙家属少数,更多的是在磨弟子的身体与精神,因为不是谁都能清楚自己的情况,即便有些了解,也会因这样那样的原因一拖再拖,你能托克仙家不愿意托,那咋办? 磨呗,要么把仙堂的事捋明白,要么就继续磨你,反正仙儿有的是时间,真要磨死你了,还有亲戚后代可以继续磨。 其中主要磨人的方式就是打梦,一觉醒来让你身心俱疲,比搬砖都累,这还不算精神上的刺激,长时间做撕心裂肺的梦境,人说不定啥时候就崩溃了. 而到了赵三元这个份儿上,仙家基本不会打梦了,有事直接走心通,但稀奇古怪的梦依然在做,因为他一直在修内景,所以睡梦中免不得会有些异样。 “好香啊” 粉雾中的花香沁人心脾,闻之欲醉。 走着走着,脚下逐渐显现出一条石板阶梯,身旁的粉雾淡去,花香也随之减少。 恍恍惚惚中,他越来越沉醉于莫名花香,在看到阶梯顶端有更加浓郁的粉雾后,便不由自主的向上走去。 一阵悠扬清脆的铃声回荡着,让赵三元的脚步越来越快,甚至到了手脚并用向上爬的地步,他表情也愈发急迫狰狞却不自知。 爬了不知多少个阶梯,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直到赵三元的精神疲敝萎靡,他终于登上了顶端。 首先映入眼帘的像是个牌坊般的红色建筑,纱帐薄帏,充斥着糜糜之气。 更高的天空上,有一张巨大花脸面具俯瞰着一切,似笑似怒。 但赵三元现在只在乎那让他沉沦的香气,随着不知从哪里来的铃铛声,他继续向前走着,鼻尖嗅探,很快就辨别出哪里的香气最浓厚。 每走一步,脚边就盛开着娇艳花海。 轻纱薄透,纱帐宛如一片片云朵拂过身体。 如此奇幻绚丽的终点. 是柔夷纤细,是凝脂雪肤,是百媚传情,是妖冶风情。 她能满足所有对异性的美好幻想,也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赵三元的意识,他可以为所欲为。 天空上的巨大花脸面具张开大嘴,滑出无数细细丝线,落在赵三元的头顶肩膀。 而赵三元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那轻纱曼妙,后者千娇百媚勾动着玉指。 轻纱缓落,更让人血脉喷张。 她每勾动一次,赵三元必会踏出一步,脚边花海盛放到了极致,每一朵花瓣上俱是笑脸五官,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花香,仿佛是在为他摇旗呐喊,加油鼓劲。 其实不用鼓,光看这女子一眼就足够攒劲。 终于。 赵三元来到那玉指前,近到能感受彼此的鼻息。 这女子娇媚一笑,由侧卧变为跪伏,由下至上深情对视着赵三元的双眼。 虽无话,但接下来懂的都懂。 确切地说,有的懂,有的不懂。 女子的媚笑瞬间凝固,她满眼不可置信。 精神被极尽消耗,欲望被无限勾起的赵三元离沉沦就差半步,而这女子就是一锤定音的压轴角色。 可赵三元非但没有跨出那半步,反而五指如钩掐住女子的喉咙,说出一句让对方绝不可能料到的真相。 “老子不做春梦。” 险之又险,赵三元内心可不像表面那般装逼。 虽不清楚是哪个狗日的阴自己,但如果最后压轴的不是个那娘们儿,恐怕还真容易着了道。 对方本以为稳超胜卷的安排,却成了赵三元意识恢复清明的关键。 春梦? 别闹了。 这方面打小被师父各种锤炼,别说是春梦,活春宫在眼前都提不起啥性趣,六岁以后梦里从来没有娘们儿,连母仙儿都没有。 所以在看到如此千娇百媚的女人对自己搔首弄姿的一刻起,赵三元便回过神来稳固灵台。 “不信?不信也正常,有时候我自己都不信。”赵三元将女子提起到双脚离地,五指已深深嵌入她的喉咙中,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虽说我不怎么想娘们儿,但不代表我不好娘们儿,而你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瞧瞧,你真是泪腺连了膀胱俩眼珠子渗尿,看人除了骚劲没别的,就算真做春梦,你这种也不会出现。” 五指并拢,女子的喉咙连带着脊椎骨被狠狠掐断,像垃圾一般被丢掉。 然而在这里,眼前所见所感真假难辨。 尸体化为一张奇怪的符箓,符头符胆符脚无论哪一样,赵三元都没有见识过,只能确定上面抹了许多胭脂水粉,还有尸油,这味道他相当熟悉。 两断的符箓忽然化为两股飞光冲来,融合进赵三元身上的丝线,越勒越紧,瞧架势是要把他拽进花脸面具的口中。 “给你狂的,还想用内景来灭我的人魂是吧?” 赵三元面带不加掩饰的耻笑。 也不见有多少玄之又玄的准备,只是看似普通的右脚踏地。 刹那间! 以赵三元为圆心爆出一轮烨火向外扩散,所过之处花海尽被焚为齑粉。 取而代之的,是十一朵朵从熊熊烨火中绽放的巨大金莲,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已展露芳华,正是赵三元的心经具象。 这些金莲也个个是暴脾气,连续三百六十度超级大回摆,接连甩在花脸脸谱上,后者寸寸龟裂不说,垂落下的细细丝线也全部崩断。 再次睁眼,首先感受到的是凛冽寒风,刮过体表冷汗,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此刻赵三元只穿着大裤衩,独自站在客栈的大门内侧,正值深夜,街上已无行人,除了街角的夜摊有老板缩着脖子打瞌睡外再无他人,孤零零的路灯时灵时不灵,本该是照亮黑暗的东西,却反被黑暗所侵袭。 “.” 赵三元没有立刻转身离开,他站在原地冷眼扫视着大门外,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对方使阴招把自己给勾出来,那大门外一定有后手接应,只是没料到自己能挣脱开来破了阴招。 是谁? 杀佟伟山的人? 还是袁文侩手下其它的旁门左道? 亦或是别的仇家找上了门来? 一贯道? 阴阳师? 贼心不死惦记师父身上传承的宵小? 无论是谁,己方的行踪已然暴露,并且展开了针对性的袭击。 自己都差点着了道,足以见得对方绝不是什么善茬,刚才在内景当中虽有惊无险,可没有给对方造成太多实质性的打击,狗日的见状不妙立刻撤了法。 敌暗我明的情况下,是否该马上离开津门 但一想到易生,赵三元犹豫踌躇的眼神顿时坚定起来。 随即转身进入客栈,先看了看兄弟们是否也遇到了情况,发现都踏实睡着后又去瞧了瞧张林义和车厘子。 折腾了好半天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乱麻下,鬼使神差的拐到了后院。 等回归神来后赵三元对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 原本还在勾搭隔壁母马的大青驴一见到活爹过来,吓得都破音了,逃似的缩回角落里。 “你活的倒是滋润,就你这身板能够到人家的腚么?” “呃啊——” “行吧,我在小郑那里还寄养着一头老驴,它活的肯定比你滋润,等以后回了家,也给你送去松快松快,怎么说你也是从山海关跟着一路颠簸,没点功劳也有苦劳。” “呃啊~~~”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顺风顺水,我总有点心神不宁的,感觉来这趟是进了龙潭虎穴,不知暗地里有多少敌手,你小子也他妈的机灵着点。” “呃啊!!!” 在赵三元跟大青驴有一搭没一搭唠嗑时,并不知道刚刚从内景中醒来前,刚巧拉完粑粑的车厘子正瞧见这一幕,可还没等明白咋回事时,赵三元便恢复正常。 虽不知具体原因,但车厘子也能猜出个大概,就刚刚赵三元迷蒙游离的状态,显然是被勾魂儿了。 经过胡同一战,车厘子相当清楚赵三元灵台的坚韧。 是谁能差点让他着了道? 妈的你要是成了,不显得我更拉垮了么? 这小子必须得我来收拾才解气啊! 在车厘子神奇的脑回路运转下,装睡瞒过赵三元后他偷偷绕出了客栈,四下张望中漫步走向街角的夜摊。 也亏车厘子顶着白家仙恢复的快,不然被赵三元那般胖揍一顿,估计下炕都费劲。 话又说回来,驱使他的原动力也足够强,被揍到吐白沫子是真的咽不下这口气,更不想当晚见到赵三元被别人收拾。 “伙计,下碗noodles,多放葱花不要香菜。” “好嘞爷~” 车厘子随意坐下,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而余光从未离开过下面伙计的背影。 这都下半夜三点多了,还不收摊? 又不是在北大街和金汤桥那种热闹地带,有各式各样的夜场,三棵树这边多是些油盐酱醋的铺子,后半夜能有几个人,守在这里图什么? 瞧瞧,锅里汤水几乎是凉的,烧到现在还没开锅,即便是路过想吃面的也得被寒风吹跑。 你是来做买卖的么? 车厘子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尤其是结合到刚刚赵三元身上发生的事。 要不咋说受到高等教育的就是不一样,他跟吕秀才几乎想到了一块。 当然,还没有切实证据。 当热腾腾的面条摆在眼前,车厘子没有马上动筷。 “老抻面,我就好这口。” “爷您慢用~” “抻面可是咱鲁地的传统特色了,要想做得好,得下几年苦功夫,但我怎么听你的口音有一股大碴子味呢,奉省人?” “唉小的确实是奉省人士,许多年前家里遭了难,来津门讨生活。” 车厘子挑着面条,热腾腾的香气随风飘散,他似笑非笑道:“哦?那倒是奇了,自光绪三年东北开关起,黑土地上遍地是机遇,华北大批老百姓涌入东北,听说过闯关东的,还没听说几个反着来的。” 闻言后,伙计叹气的表情带了几分无奈,“爷您说的在理,我也不想背井离乡的,可当年沙俄跟倭国在奉省打仗,多少家庭支离破碎,我只剩下在津门还有亲戚,没法子,不想来也得来了。” “哦~那你肯定接触过倭人吧?” “爷的意思是” “没啥,我在英伦念书的时候非常讨厌一个倭人男同学,仗着祖上阔过,得了子爵和大佐虚职,没事儿就在我面前叨叨他们倭人历史有多悠久,他悠久六勺子,不就是比谁家坟圈子多么?你说话味道跟他有点像,有股子大佐味儿。” 伙计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又顷刻消失,脸上表情依然感慨惆怅,看不出丁点异样。 与此同时,不止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夜摊,只要伙计打出信号,他们会顷刻出手将车厘子拿下,但不敢保证是否会闹出动静。 气氛一时间微妙起来 (本章完) 第359章 老友 车厘子没有切实证据能证明什么,但他不是警察,仅凭一丝丝的怀疑就够了。 是真是假,他相信再多聊一会肯定能有收获。 奈何,几个满身酒气的混子摇摇晃晃走来,瞧见面摊后也不知哪里没从心意,直接踹翻了灶锅,沸水呲呲冒着热气。 砸了摊位,几个混子爽了,勾肩搭背转身就走,而摊位老板满脸愤怒,提着擀面杖追上去理论。 双方互相推搡骂骂咧咧的,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渐行渐远。 “嘿~还没付账呢啊~”车厘子端着面碗吆喝着,但没有回应,他们消失在黑暗的街头。 独留下的车厘子秃噜着汤面,没有回客栈更没有追上去。 直到吃干抹净后,他紧了紧棉外套轻声开口。 “拱爷,他们是什么来路?” 寒风吹起枯叶,落在墙面后隐约组成一张模糊五官,但依旧能看出明显的豆豆眼。 “混子不是混子,伙计不是伙计。” 车厘子一副理所应当的反应。 来路能简单就怪了,哪怕是大城市里的混子,半夜遛弯也得去繁华地段吧?这片到后半夜连几只耗子都瞧不见,怎么就直来直去奔面摊来了? 那个伙计的演技一直不错,或许是怕被问出什么最后漏了怯,做小买卖哪敢来大气性?别说踹你口锅,踹你这个人也得受着。 “他们来这里是针对赵三元几个?” “还不清楚,但能确定里边有几个高手,身上带着法,只要我靠近到一定距离就会被他们察觉到。” 车厘子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化,他微皱眉头,心想自家老仙是个啥水平自己最清楚,连尾随近身都会被发现,那确实不简单。 话说袁文侩不就是个大混子么?上哪找来这么厉害的高手?七爷不是说但凡是个老把式多少讲点道义矜持的么? “还有个事。” “拱爷您说就是。” “之前载你来的拉车师傅,死了。” “在哪!?” “搁三条街外,你去又能做什么?他被剁成好几段塞进了泔水桶里,我都无能为力。” 车厘子的脚步顿止,眉宇间有着化不开的怒意。 被剁成了好几段? 啥仇啥怨? “拱爷您拢住他的残魂了么?至少让他能顺利被接引入冥土,不管多少,我都承他一份情义。” 如此惨死与横死有着些许区别,死后虽都大概率化为厉鬼,但前者阴魂‘撕裂’程度要大得多,有时候连鬼也做不成,破碎的魂魄会逐渐消散于天地间。 “唉连人带魂儿的都没了,看遗体情况他生前遭受过严刑拷打,死后魂魄要么被掐灭,要么被收走,总之我已经找不到了。” 长久的沉默。 也许夜晚的寒风能稍稍缓解车厘子的愤怒。 被称为拱爷的白仙同样不言不语,作为二世报恩仙,这一世车厘子刚落地,它便跟在身边护着,对自家弟子的心情最为了解。 除了心眼小点没别的毛病,隐藏在玩世不恭下的是急公好义,非常典型的齐鲁好汉,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 别看打小被亲爷爷各种压制,实则没受过什么挫折,一路走来顺风顺水,所以接受不了失败,也接受不了在乎的事情或人受到打击。 拉车师傅的死就是明显例子。 甭看是买卖,但在车厘子受挫时候载了一程,这在他眼里就是情,现在人造大祸,心里的坎很难过得去。 “娘的!赵三元他们惹的不止是袁文侩吧?一个大混子说破天也是个混子,犯得着对个小人物下狠手?即使想问出点什么,也不至于拱爷您说赵三元到底惹了哪路凶煞?照这么下去,说不定还要牵扯多少无辜的人。” “无论是谁,他们自己都有办法解决,哪怕解决不了,赵三元和康木昂的师父总会有办法。” 车厘子对这番话抱有怀疑态度。 剑绝莫闻山,小时候听爷爷叨咕过,说是当年有两块好料子被莫闻山偷摸拿去生火吃烧烤,每次提起都咬牙切齿。 除此之外有关莫闻山的事一概不知。 他真那么厉害?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能教出赵三元这种力巴角色肯定不简单。 只是英雄迟暮美人白发,再厉害他岁数搁这放着,不见得能复当年之勇。 “你想插手?” 车厘子没有回答,他径直向前走着,来到三条街之外的后巷,离老远就能闻到刺鼻的泔水味道。 他边走边脱下外衣,寒风中他打着赤膊,双手伸进巨大的泔水桶中,一块又一块的捞出血都没流尽的尸骸,再小心翼翼放在外衣中。 次日清晨。 三棵树后院,刘芒泛和康木昂正在刷牙,瞧见老弟顶着黑眼圈出来就知道他没休息好。 想说老弟要不你留下修养修养,哥几个去闯一闯素萝园,但谁都清楚这话没用。 “昨晚有仇家找上门来了,我差点着了道儿,你们都小心点。” 正要吐漱口水的刘芒泛一口咽了回去,一边说话一边噗噗喷着沫子。 “啥?有人打上门来了?不是老弟你咋不早言语啊,他娘的以为咱们是泥捏的?还有到底啥来路啊,你都差点着了道?” 赵三元没有藏着掖着,事无巨细的将经过说了出来,连梦里那娘们大腿根有颗红痣都没落下。 兹事体大,他可不想兄弟阴沟里翻船,没错说的就是刘哥你。 现世中你是有贼心没贼胆,终究能把持得住,可内景里不好说啊,万一真上了头,鬼知道是啥后果。 康木昂微微沉吟,“如此看来对方的内景练到了一定火候,能将人置身其中而不自知。” “怕啥?这不正撞康哥你手里了?”吕秀才拎着早点走来,面上信心十足,“除了师父和老爷子,我所见过的人中练内景的就属你最厉害,等碰到了后他要再玩内景,康哥你都不用动手指头,内景里就把他拿下了。” 赵三元竖起大拇指,“没毛病兄弟,就让老康收拾他,不过话说回来,我心里一直犯嘀咕,总觉得这趟会有意外.” “老弟你是被车厘子给揍到脑瓜子了么?这不像你说的话啊。”刘芒泛啼笑皆非道:“咱们一路走来,哪次办事没个意外?不出意外才是意外好吧?我都习惯了你还没习惯?” “也是噢,吃饭吃饭,不是秀才你买这么多干啥?少东家的派头子又压不住了?” “我给张林义和车厘子也带了份儿,但掌柜的说他们一大早就走了,留话对不辞而别道歉。” 赵三元抹了把嘴角油花,“走就走吧,毕竟咱们要干的事不小,别把外人扯进来,弄个不好,半个津门的黑道都要追杀咱们。” 话音未落。 刚到的张小狗闻言后朗声大笑。 “不用怕brother,真到了那份上,津门另外半个码头自会出手。” “话别说的太满,时间差不多了,去瞧瞧那个劳子素萝园!” 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百见不如一干。 晌午的素萝园外就已经门庭若市,各色来客络绎不绝。 虽然台柱子纳兰容错不可能这时候登台表演,但早早来占住位置总没错,否则到了晚上连挤都挤不进来,况且素萝园的班子很不错,红花有绿叶衬托后才显得更加娇艳。 而赵三元等人连大门都没进,便个个眉头紧锁。 从风水角度说,常人看地,高人看气,真正亲眼看到了才知道,昨晚秀才的话还是保守了。 如有实质般的阴煞之气充斥所见到的每个角落,素萝园上空仿佛有黑云压顶般,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但炙热光线愣是照不进来多少,除了活人以外,什么虫蚁猫鼠只要靠近到一定距离必会逃命般惊走。 硬要形容的话,赵三元会说素萝园好似是个被托起的大棺材,而下面托着的便是一根根血淋淋的生桩。 哥几个中,刘芒泛对这方面最拿手,瞧他时不时打个冷颤的样子,就知道素萝园的小风水有多邪乎了。 “正七蛇吐焰,二八兔入眠,三九西牛望,四十还猪愿,五十一鸡鸣,六腊羊归圈,求神空费力,总塑无灵验.狗日的这是照神隔摆的局!” 刘芒泛自己叭叭的说了一大通,除了老康以外,赵三元和吕秀才都听得云里雾里。 有几个知道你们干白事的顺口溜啊? “刘哥你给翻译翻译啥意思。” “这东西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通的,但老弟你是圈里人,一点就通,此方格局风水是以金华经为基准,看重天罡、道财、道库、经厘、道杀、何魁、小师、华盖、道禄、紫衣、道刑和道符十二神为序,将天罡加于岁支上顺行十二神.” 的确不是一句两句能说的通,刘芒泛光是大概解释个大概就用了大半个时辰。 翻译过来用人话讲,素萝园的小风水格局有点类似建神庙,却又有些许不同。 神庙讲究的是个落神,而素萝园偏偏弄出个隔神来。 也就是说仙灵勿近,连本地城隍的都进不去。 如此逆天的小风水局极其罕见,刘芒泛也是听过没见过,据说以前大唐时候的国子监差不多就是这种局。 赵三元重重吐了口烟圈,沉声道:“意思是我和你家的狸仙儿都带不进去是吧?” “老弟啊,你还是没懂。”刘芒泛苦笑道:“你难道忘了下边还有那么多的生桩杵着?两相结合下,我猜测外人进去施术都会受到严重干扰或削弱,而东家却能事半功倍,你想想此消彼长下会是啥结果.” 旁边的张小狗算是听出个大概。 意思是好老爷们儿进去也得双腿发软夹裤裆,对面即便是个老太太也能耍出十八般武艺。 这他妈还怎么闯. “brother。” “嗯?” “要不咱一把火给他燎了吧。” “然后厉大森把刘光海给点了天灯平愤?老兄你现在好歹是个人物了,过过脑子好不好?我都没敢说去放火,再说咱们是要解决根本问题,到时候人跑了,光烧个馆子有啥用?” 说罢,赵三元给他刘哥点上根烟,“有没有法子破了它的局。” “容我想想.”刘芒泛叼着根烟左顾右盼,然后便开始绕着素萝园观察各处地形,时而挖土舔舔,时而用小刀去刮某个墙根。 这一套折腾下来,天色放暗后也没给出个准话,倒是老刘的眉头越皱越深,时不时龇牙咧嘴的。 “建、平、满、成、收、开” “宫音属土.食音水当不足” “老弟你还有烟没?娘的想事儿太费烟了,老弟,老弟?” 康木昂递过去两颗糖葫芦,“别叫了,先拿它们解解烟瘾吧。” “三元和秀才哪去了?” “唉他俩都急脾气,听说纳兰容错要登台了就先进去了。” “啥玩意儿!?我不是说里边的局太邪乎了么?真要动手肯定坏菜啊!” “那就祈祷他们别动手吧,你这怎么样?想到法子了没?” 刘芒泛愣了愣后苦笑摇头,“素萝园的小风水我倒是能盘出个七七八八,明白是个啥路数,可破局的法子真想不到,啥叫固若金汤?啥叫雷池禁入?我这回算真开眼了,进去老老实实听歌曲儿就罢了,真要起什么心思闹起来,绝没好果子吃。” “嗯我跟在你后边走了这么久,倒是有个想法,要不你听听怎么样?” “说说看,我脑子都快转冒烟了正好歇歇。” 康木昂摘掉眼镜擦拭着寒霜,轻声道:“万物必有阴阳正反,神隔的局我略有耳闻,但还有一个局不知刘哥你听没听过?正七在申二八午,三九辰四十是寅.” 刘芒泛立刻接过话来,“五十一子六腊戌,祭祀崇邪无廉护,这是鬼隔的局,小康你懂的确实多啊,但素萝园只有神隔没有鬼隔,你是想请五鬼还是调阴兵?这些我都想过,没用,不破了神隔的局都没太大用。” “别陷进去,如果从内部破不了,为啥不打开格局?”康木昂指了指素萝园正对面还没完成的地基,看样子刚刚动土没多久。 呼—— 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后,刘芒泛顿觉豁然开朗。 “小康。” “嗯?” “你学坏了啊。” “人总得进步嘛。” (本章完) 第360章 劈树 当下津门最红火的馆子,在最好的时间段自是一票难求,本来赵三元想省省力气找个黄牛买两张,可一听牛逼哄哄的要价差点没气过去。 你当奉天大青楼还是京城的紫金阁? 他妈的不知道还以为是哪个大领导在台上唱戏。 对此张小狗也没办法,这是山字头看的场,而且他一把短刀在道上赫赫有名,出面肯定会被认出来。 但无巧不成书,哥俩万万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故人老友。 “哎~?” 带着浓厚大碴子味儿的大嗓门一惊一乍,给哥俩都吓一ju灵。 待寻声看去瞧到来人后同样没想到,竟是奉省响马头号话事人老北风和柳师爷。 “果然是三元老弟和吕少东家啊!我多少回——” 话音未落,哥俩赶紧一左一右凑上去捂住老北风的嘴,生怕被有心人发现身份,尤其是经历了昨夜惊魂之后。 老北风毕竟是老江湖,立马会意,然后大大方方握住哥俩的手腕,笑容豪爽的领二人进素萝园,一边走一边天南海北胡扯着,与某些暴发户的做派别无二致。 一路畅通无阻,坐的还不是大堂散桌,而是二楼的雅间,绝对大手笔。 等坐定,柳师爷紧闭木门确定隔墙无耳后,老北风才语气埋怨道:“二位老弟,咱得一两年没热乎了吧?多少回我派人去奉天城和陶官屯找你们,但愣是找不到人啊,合着是来津门发财了?” 甭看老北风是个响马头子,没少干砸窑劫财的破事儿,但当年毕竟还是在警署干过的正派形象,只是被构陷没法子才落草为寇,骨子里还是念情念旧的老大哥派头。 更何况彼此间的情谊真不算小,赵三元在冥土金鸡山中带回了老北风亲爹的嘱咐,又解决了在他身上折腾的野仙儿,最重要的那必须是一顿操作后为老北风运作到成建制的奉军军火。 于公于私,老北风都敬重赵三元这个小年轻,想着以后来日方长,交情可不能生疏了。 赵三元无奈叹息,“发啥财啊,咱们是入关躲灾来了,提起来就够闹心的。” “果真是遇到了难,我说茶馆就算不干了,哪有关门这么久还不兑出去的?肯定是碰到了难事。”老北风话音一转,“兄弟你们也有够见外的,碰到难事来找哥哥我啊,哪怕哥哥我本事小,可你们跟大青楼都有实在关系,谁能逼得你们远走他乡?不会是惹到老帅了吧” 见赵三元和吕秀才欲言又止的模样,老北风哪里不清楚是怕连累自己? 尤其是赵三元,这小子的性情他是清楚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能给他逼走的事,绝对是了不得的大事。 “是否跟当年你们在孙家湾干的事儿有关系?” “行了老哥你也别猜了,要说这事吧跟你和青山好都有些瓜葛,被你们干掉的那几个倭人侨民,真正身份跟旅大的关东军有关系,我们哥几个干掉的是.” 赵三元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给老北风一个明白话,别管多少,他们确确实实也牵扯了进来,只不过倭人应该不会去找马匪的麻烦,毕竟当时为了给倭人个交代,奉军拉来了好些部队进行‘大规模围剿’作战,之后对外宣称恶匪已平。 真实结果是老北风得了好处后,乐乐呵呵带着人找了其他山头继续做老本行,还越干越红火,期间只有倭人是冤种,就算心里明镜似的也不好说啥,人老帅就一句话,咱东北的匪咱东北自己剿,倭人能咋办? 但谁也不敢保证倭人会不会找后账,所以给老北风提个醒很有必要。 大致听懂了来龙去脉后,老北风和柳师爷对视一眼,谁也没想到里边有这么多的道道。 “阴阳师真有那么厉害?不见得吧,再厉害不都被老弟你们给挑了?” “说来惭愧,咱们干掉的那俩估计都是小角色,我师父既然决定入关躲灾,他老人家肯定知道阴阳师的厉害,放宽心,等风声过去就好了,都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天大地大的他还真能大海捞到针?” 老北风严肃的摇了摇头,“你别含糊了,关东军的谍报机关贼他娘的厉害,如果他们咬死了不松口,早早晚晚会调查到你这里,听老哥一句劝,没啥大事不用急着回家,可话说回来,你们干的事真他娘解气,是吧老柳?” 柳师爷深以为然,他语气更加郑重,“承三元老弟的情,咱这一伙绺子现在局红管亮,撒出去的人多了,知道的事也就多了,远的不提就说最近一年,倭人在三省地界上开了许多矿场,明面上待遇给的都很高,可事故不断,人一死一大片,没闹出大动静是因为倭人舍得花钱,我就纳了闷了有钱善后怎么就没钱改善下工作环境?听你这么一说后才恍然大悟,狗日的怕不是在施啥邪法吧。” 甭管是不是泥腿子,外族是宾客还是财狼,只要是个黑土地生养起来的炎黄人心里都有数,当年倭人跟毛子打的那场大仗,受苦受难最多的就是黑土地上的炎黄人,至今创伤都没有愈合。 谁都清楚倭人绝非善类。 要换做几年前,倭人在黑土地上的扩张绝不会这么快,老帅能不知道有色金属和煤炭矿藏的重要性?搁现在的乱世绝对实打实的硬通货,全都是真金白银。 但没法子,当年郭鬼子的吃里扒外让老帅不得不接受倭人递来的橄榄枝用以抵抗郭松龄。 虽然老帅耍了心眼,协议上没写‘准’而是写了个‘阅’字,可倭人哪是轻易糊弄的?这两年想尽办法逼迫老帅履行承诺,尤其是有关南满铁路的各项丧权辱国的协议。 这个口子老帅一直没开,但咬死不松口容易给倭人逼急了,所以才退而求次放宽倭人办矿的门槛,能拖着尽量拖着。 “还有类似孙家湾的事件发生?”赵三元眉头紧皱。 没下过真实的矿坑,可毕竟在冥土金鸡山敲过石头,那滋味记忆犹新,绝逼不好受。 要真按柳师爷所说,倭人开办的那些矿场总出现矿难一死一大片,还甘愿花重金善后封锁消息,里边没鬼就怪了。 赵三元首次对入关躲灾的决定有所动摇。 当初接了老帅的花红,是所见阴阳师一律宰杀,可如今 身旁吕秀才是个多细腻的人,立刻察觉到兄弟心境的变化。 要说对阴阳师的仇恨,哥几个属他最为浓烈,但此时此刻他为了照顾兄弟的心情,还是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 “话说张老哥你不在山上吃香的喝辣的,怎溜达到津门了?这素萝园的雅间可不便宜,你是不是搁这砸了谁家的富贵窑?” 老北风不禁莞尔,笑道:“在关外那是啥神仙日子?我犯不上来津门插旗跟地头蛇抢食吃,都自家底柱并肩子我也不瞒二位,来咱们那挂柱的皮子越来越多,家伙实在不够用了,所以找了个门路来津门整点火线子,今晚就在这碰码。” “在家里搞不到硬家伙?” “你是不知道,这大半年少帅咔咔的扫各路山头,那是真动手啊,要么被收编做护林队,要么遣散要么被就地突突了,我估计是有三元兄弟的那份香火情在没对咱们动真格的,不然上哪来那么多老皮子入伙?但不下狠手已经到头了,想找门路买家伙根本不可能,官是官,匪是匪,他总不会眼看着咱们做大,不过这份情我终究是承他老张家的。” 赵三元回想起与张家父子唯一的那次会面。 他与老康共同认为少帅这个人身负侠气,非常性情,要生在普通官宦家庭就罢了,作为老帅的嫡长子,这是极大的弱点与缺陷。 “都雅间了,老哥你买卖肯定谈的不小。” “嘿~实不相瞒,对面要白送我一批火线子,我怎么着也得表示表示吧~” “哪家的大冤种会送马匪头子军火?疯了吧?老哥你千万别被迷了眼,免费的永远是最贵的。” 老北风坏笑道:“其实也没啥,就前朝的遗老遗少们想收买我,以后等到了时机给他们办事,去他娘的遗老遗少,他们愿意做复国的大梦,我就陪他们做呗,反正好处先吃到嘴里再说,占他们便宜我心安理得啊,撒尿都有劲儿。” 赵三元和吕秀才暗暗乍舌。 喵了个咪的好像听到不得了的事啊! 合着老哥你是跟老爱家做的买卖? 照这么看你这伙绺子的规模照比以前得扩大好几倍了。 行! 有格局! 就得白嫖他们! 但有些瓜不是随便吃的,身份摆在这,得避嫌,况且自己还有一大堆的事要办。 “那行,二位老哥且忙着,咱哥俩还有点事,等哪天回了东北再好好喝一顿。” 老北风和柳师爷没有虚做客套的挽留,彼此各有各的忙。 只不过赵三元错过了知晓末代皇帝身份的机会,如果再多待五分钟,他就能看到当时给算过八字的大冤种,也肯定会意识到当时所批算的东西到底有多么惊世骇俗,怪不得差点把命都交代了. 锣鼓一响,好戏开场。 一身长衫的纳兰容错还是那般儒雅精致,在台上他作揖行礼,说些蓬荜生辉的客套话。 兄弟俩站在角落里远眺着。 “三元,你怎么看?” “没法看。” “哦?” “他是个烂屁股。” “英雄所见略同。” “他也确实不单单是个唱大鼓的。” “的确,看他精气神,绝对是自幼用血肉精魄养了邪祟,错不了,能活到今天也算是个奇迹。” “那你比我看的深,除了烂屁股,我顶多看出他身上带着些东西,话说你们佛家的眼力都这么好?” “世人或许知道佛门功法博大精深,却不知道修越高的功法必然会带着越高的戾气,只有修得更高的佛法才能压制住,耳鼻口眼、心魂神魄都算在内,久而久之看的肯定会更清楚些。” 兄弟俩此次入场倒没打算有什么大行动,单纯的想见识见识纳兰容错是个啥人物。 无需过多调查,单单是瞧见了这个人,哥俩便确定他绝逼有大问题。 正当二人调侃着纳兰容错的屁股有多烂时,好似高手之间有某种磁场吸引一般,纳兰容错的目光落在了二人身上。 彼此目光碰撞。 有时候吧感觉真的很奇怪又很灵验。 确认过眼神,这他妈就算是要办的人。 当目光碰撞之后,即使没有证据,赵三元和吕秀才都确定纳兰容错必定是养虿鬼的王八蛋。 “未料有稀客登门,鄙人惶恐之至,还望稀客勿要急着离场,待谢幕退台,纳兰一定略尽地主之谊。” 楼下楼上的宾客们阵阵哗然,讨论着是哪路贵客能得纳兰容错的临台邀请,要知道这位大家向来都是拒绝他人邀请。 而赵三元和吕秀才的表情出奇一致,无不冷笑着。 挺狂是吧? 行,你就在台上好好的唱好好的演,老子去抽你的生桩! 赵三元掏出罗盘,在其上立起三根歪歪扭扭的白蜡烛。 “冤曲屈亡,命祸相关!” “度用堪钦,吾敬吾聆!” “亡人五虎遁山阴,遁记山音属何神!” “再把岁君五虎遁,岁君克命祸有申!” 白蜡无火自燃,微弱火苗忽明忽暗,隐隐透着幽翠光芒,看着就让人瘆得慌。 吕秀才为此添了一把力,他手掐指诀,对着火苗轻轻呼气。 火苗受力之下变得倾斜,可倾斜之后却没有变回原有模样,而是继续倾斜着,怪之又怪,玄之又玄。 兄弟俩顺着火苗指引,一路走走停停来到一座供来客休息的建筑中,如吕秀才之前形容的那样,这里同样有个天井,天井下有棵半死不活的老杏树。 “就是它了,下边埋了一根生桩。” “咱是怎么干?” “还能咋干,反正生桩早就死了,连局带桩一起废了!” “那你的刀借我用用。” 这俩人可都不是啥好脾气,被纳兰容错言语相激后,原本只来踩踩盘子的计划都抛在脑后,哎你他娘的蹬鼻子上脸,那就别怪老子了,先解解气再说! (本章完) 第361章 莫有雪 正五九月在东方,二六十月北方当。 三七冬月西天上,四八腊月离宫藏。 只要是打下去的生桩,无论以何种形式,它必有引气合冲之口。 眼前半死不活的老杏树便是。 破生桩不能直接生拉硬拽给刨出来就能了事,这样做往往会适得其反。 想化解有如下几个常规办法。 第一,用草人或纸人七个,七寸长短,头神玄黑,手脚红白,以施法时间来决定在哪个宫盘开坛,施术者口念‘化’字七遍,再用车辐条一根(旧时用木车辕),四方木匣一个,上书‘元亨利贞’四字,焚烧纸人草人的灰烬混杂天德土再塑一个泥人,一套下来不出毛病就可以挖生桩了,最后将泥人埋入生桩原有位置,以出殡礼仪祭奠相送尸骸,这事差不多就算了了。 第二,用老针七根,四方木匣一个,内装纸人一个,按七窍定之,再准备车辐条一根(旧时用木车辕)、金银二精石、避殃砂、鬼箭草、鬼见愁等,切记,在挖到生桩看到生桩的那一刻,立即取自身一口真足气,以丁字步站住,真气呼在木匣上,只要木匣平稳不晃,那就可以拽出生桩了,再将木匣等物埋入生桩原有位置,最后同样以以出殡礼仪祭奠相送尸骸。 前者手法相对温和,后者算是上了些强度。 那么言归正传,赵三元和吕秀才选择的办法更加简单粗暴。 以引气的老杏树为突破点,连口带桩全他妈给你毁了。 除了有纳兰容错当台挑衅的原因在,更重要的是素萝园内的生桩太多了,又是客场作战,哪有功夫心平气和一个个处理? 或许换做老康他会这么做,但今夜进场的是这俩小暴脾气,那肯定没多少耐心。 吕秀才拔刀上前,先起金刚上师咒,意为净化消障;再起五大心咒,意为破天魔外道。 待到近前,以刀背顺劈老杏树,他挥刀速度看似很慢又轻飘飘的,却转瞬即到。 第一刀,天井下光线骤暗,仿佛有巨大黑幕在天井上遮住月光,老杏树的树皮轻易被劈开个大豁口,仿佛纸糊的一般。 黯淡瞬间,吕秀才都没来得及看清树皮内是什么,他立刻横刀前挡,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应该是格挡到了什么东西。 虿鬼! 吕秀才当然不会认为能轻易破掉生桩,却没想到纳兰容错竟在树皮内藏了虿鬼。 电光火石间,一粒火苗激射而至,擦着刀锋滚滚向前,越滚越亮,正是赵三元罗盘上的烛火。 随后就见这烛火到处乱窜,没几下就熄灭消失。 赵三元暗骂可惜,同时意识到刘哥的嘴真不是骗人的鬼。 在吕秀才上去劈树的时候,赵三元早就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应付突发事件,如果换做以往,这枚酝酿多时的精炼烨火最起码得给虿鬼烧显原型。 可就像刘芒泛说的那样,在素萝园内,外人的实力会被大幅度压制,除非拔掉所有生桩破掉素萝园的整个小风水局,否则无解,但要想拔生桩又必须得施法。 一根筋变成两头堵,死循环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吕秀才那一刀好似打开了某种开关,兄弟俩感受到层层莫名压力席卷而来,胸口憋闷难当。 与此同时,素萝园密室内接连有老坛轻微颤动着,而在五天上正唱大戏的纳兰容错嘴角泛笑,稳坐钓鱼台,丝毫不觉得那俩小子能泛起多大的风浪。 本来还想着怎么收拾你们? 自己主动送上门来再好不过。 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但下一刻,他的笑容略显凝固,手中鼓点罕见的跑了调。 偏僻天井下。 赵三元捏着白蜡死死按住老杏树的某处,吕秀才则将宝刀刺入白蜡之下三寸。 虽是头冒虚汗,却并不见丝毫慌乱。 “老子是变弱了,可不代表干不死一个虿鬼。” 乌黑血水顺着刀锋流淌,树皮上显现出个巨大蝎子印记,随着时间的推移,挣扎动作渐止,最后彻底烙印在树皮上。 兄弟二人合心同力没有阴沟里翻船,然而这毕竟是在纳兰容错的老巢,碎了一个老坛无关紧要,那密室中到底养了多少邪乎东西,恐怕只有纳兰容错自己清楚。 舞台上下有多人声鼎沸,偏僻天井这就有多凶险。 刚合力干掉一只虿鬼,忽见周围墙壁和地面出现许多扭曲正在快速逼近。 赵三元立刻甩出两张巽符,刚施咒催动后,就见俩符箓的威力没比两个响屁强多少。 倒不是法不行,而是符箓在被催动瞬间,上面的朱砂已经开始消融。 继续硬钢? 除非是疯了。 但就这么灰溜溜的走肯定不行,至少要破他一根生桩。 “这边我撑着!你继续拔!” 兄弟俩都是一个想法,赵三元将吕秀才护在身后,随即掏出根长锋毛笔扫过左手中指,在笔尖浸染指尖血后拔掉所有笔毛。 “乾坤一气,育我者七!” “丹元寂养,妙在勤息!” “善观太和,洞察出入!” “化贼为良,剌邪如戟” 鼓足一口真炁吹动,染血笔毛四散飞舞,也不见碰撞到什么东西,反正噼里啪啦的呲响不断。 但赵三元知道,周围至少扑上来十几只虿鬼。 按照正常情况除了费点劲,一对一没啥太大难度,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老仙出马,它们专治这种旁门左道,可在素萝园内此消彼长的情况下,仙家根本进不来,此刻又围上来这么多只虿鬼,想要抵挡谈何容易? 这招只能稍挡片刻,必须还要用其他办法。 趁着迟滞片刻的功夫,赵三元抄起随身的酒葫芦,剑指迅速凌空虚划着。 “天以一生,地以六成!” “一六既合,活泼澄清!” “在天为雨露,利万物而不穷!” “在地为江湖,汇一元而统宗!” “请为法水,道气归宗!” “噀酒坛室,邪秽灭宗!” 这招祝水神咒是康木昂所传授,为古祝由科中非常重要的术法,主要用语给患者医治。 施术者虚衣冠整肃,右手掐定文诀,足踏丁字步罡,左脚横于前,右脚竖于后,右肋夹紧,目光神意要全神贯注,咽气三口后再持神咒。 这招不单单能治病,还能制邪,赵三元学到手后觉得应该改良改良,反正治病有师父和老康,用不着他,只管杀伤力就行。 伴随着最后咒言,葫芦被剑指劈碎,烈酒喷渤而出。 酒水仿佛重若千钧,落地后席卷而去,正好裹挟到飘落的根根染血笔毛。 所过之处,一切邪祟无所遁形,地面上很快显现出许多个真空地带,全都是蝎虫形状,它们的速度再次被迟滞,行动缓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逐渐恢复着。 另一边,在赵三元争取时,吕秀才也没闲着,而且是真下血本。 金、银、琉璃、珊瑚、砗磲、赤珠、玛瑙,为释门经义中的大千世界七宝。 吕秀才将七宝在老杏树上大致排列出融地降魔印。 没办法,被削弱后肯定要来个大的,就是这招前摇有点长,他得进入白骨观状态,从头开始口诵楞严咒九次方可。 一遍之后,吕秀才彻底入定。 三遍之后,周围一切包括赵三元在内,在他眼里都消失不见。 五遍之后,他透过老杏树看到了盘根交错的树根。 七遍之后,他看到了悲苦血肉深埋于地下抽泣,并成倍感受到生桩被埋入后感受到的一切苦痛。 就像吕秀才曾对赵三元说的那样,顶级的术法必会带着同等级的戾气与痛苦,必须要修得顶级的佛法才能中和。 单想想生桩被埋入前后的感受就让人不寒而栗,吕秀才没有被排山倒海般的精神折磨所吞噬,足见他底子有多厚。 直到第九遍结束,如有金光沐浴照亮寒土,当吕秀才再次睁眼时,眼前的老杏树不再半死不活的德行,而是变得枝繁叶茂,花香沁脾。 “化解了!咱们快走!” 想法挺美好,可吕秀才回头一看,好家伙老弟是水火并济,到底用了多少招儿啊? 但好像都没啥用,别看虿鬼们被接连压制,然而距离最近的已经快到赵三元的鞋尖处,哥俩想跑好像没那么容易。 “你真够慢的,有空回五台山学几手疗效快的行不行?” “别贫了赶紧想想咋出去!” “那还不简单?你这边只要搞定啥都好说。” “你有办法?” 说到办法,赵三元永远都不缺,也可能是相处时间久了,吕秀才逐渐淡忘老弟其实就是个混小子,坏水多得很。 因此他万万没想到,老弟乐呵呵的掏出马牌撸子。 砰砰砰砰砰砰砰—— 连开数枪,清空弹夹。 在津门繁华地带又是晚上的黄金时间,冷不丁的枪响实在太过震撼。 素萝园内的哪个不是非富即贵的惜命大老爷?哪个屁股下干干净净? 哪怕是隔了老远,一听枪声也立马抱头鼠窜,都以为是自己仇家找上来了。 而台上的纳兰容错也没想到,不可避免出现刹那间的失神。 就是这个当口,他所驱使的虿鬼也受到影响,赵三元大摇大摆带着吕秀才离开偏僻天井,扬长而去。 也不知是津门治安太好,还是旁边有分号,当兄弟俩刚刚离开素萝园时就已经有一队警察荷枪实弹赶到。 “来的还挺快。” “你还好意思说?早知道你用这办法我肯定得拦着你啊,总不能哥几个以后天天给你送牢饭去吧!” “怕啥,你就说这招疗效快不快吧。” “他娘的算你有理行不?” 哥俩心情很不错,没有灰溜溜的撤退反而拔了一根生桩,心气上自然不同。 不动声色走到对面街角时,康木昂和刘芒泛早已等候多时,他们听到枪声的刹那都很确定绝逼是老弟开的枪,也就他这个混小子外来户有家伙还无法无天。 康木昂无奈道:“连开七枪,打的肯定不是纳兰容错吧?” “那狗日的是个硬茬子,正面开枪肯定没用。”赵三元随即将经过大致说了一遍,最后感慨道:“刘哥你说的一点毛病没有,我和秀才搁里边没比傻狍子强哪去,费个死劲才拔了一根生桩,不过有一就有二,慢慢磨呗,总会拔掉所有生桩然后干掉那个烂屁股给刘光海一个交代。” “你快别叭叭了,赶紧回客栈。”老刘拽着赵三元暂时远离旋涡中心,“不用你一个个拔,我和小康想了个法子能一劳永逸。” 赵三元大为吃惊,“一劳永逸的法子?真的假的?我和秀才吭哧瘪肚才拔了一个,刘哥你真有办法?不像你风格啊,啥时候脑子这么好使了?难道是哪路新来的仙家给你开了窍?” “滚滚滚,你哥我一直很机智好不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具体回去说,对了你除了唢呐,还会啥乐器?” (本章完) 第362章 鬼隔山海镇 大凉山的冬夜很冷。 这里本就人迹罕至,百里不见人烟,而到了冬季,连少民也不愿进到这座山区捕猎,寒冷只是一方面,无数的参天古树遮挡住了月光,导致光线极暗,几乎跟伸手不见五指没什么区别。 黑暗中,还有无数潜伏的猛兽蛇虫,沾者即死。 不过在这个夜晚,野兽们无不抱头鼠窜,任何胆敢打这些生人主意的,全都被顷刻斩杀,宁可饿着肚子也不敢再触霉头。 一阵劲风吹过巨大的橄仁树,夹杂着鬼哭阴嚎,黑暗中有阴兵张牙舞爪。 棱光乍现! 扑来的阴兵全部消散,化为阴冷雾水融入大地。 紧接着又听到类似拨浪鼓和铜磬的声音此起彼伏,又好似有痛苦闷哼。 黑暗的原始森林中,正进行着一场斗法追逐。 双方从哀牢山一路厮杀毫不停歇,一直混战到川蜀境内。 高首踩过树枝纵跃而去,手中白蜡杆炙热火红,照准身前目标的背部狠狠刺去。 然而厮杀到现在还没死的,无论是谁都是当世强者。 对方倒悬而飞,指尖抹过鲁班尺上的天锋、天魁、天仇和升龙,随即喝令真诀。 “紫气乙辛,玉皇銮驾!” 只见此人忽的扶摇直上,好似有啥东西托着他升起数丈高,眨眼又消失在茂密林叶中,完美躲过高首的狠招。 “日你妈妈的!” 高首狠狠唾了口老痰,扶着树干重重喘着粗气。 那位仰慕高首的贵妇人落到身旁递来一叶芭蕉,里面盛着泉水。 “说好的相互交替追杀二百里,你硬生生追出了五百里,铁打的身子也受不得,且缓缓,虎子他已经替你追上去了。” “缓个屁的缓?秦老的遗体——不说了不说了,是该喘口气,他娘的不服老真不行。” 高首索性坐在树杈上调整呼吸,这一路上不光昼夜不歇,所对付的敌人个顶个的行家里手,几乎每次交锋都是生死战,大重九的其余同僚也差不多。 想起大重九,高首心里就憋闷难当。 本来好好的衙门,突然就出了叛徒吃里扒外死了一大半。 之后秦老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待左登云现身后兵解祭天,以命带走左登云的命。 岂料螳螂黄泉犹未可知。 就在节骨眼上,那个人竟然出现在左登云身后! 早该想到的才对! 大重九正值生死存亡境地,一贯道的幕后黑手又怎会放过这天大的好机会? 在混乱之中带着麾下强者将水搅的更浑,趁乱夺走了秦老的遗骸 “错不在你,我们的确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左登云他们身上,谁又能想到他会出现?真要说怪,就该怪杀伐果决一辈子的莫闻山在那年那一刻心慈手软。” “你就是爱挑歪理,自己的亲骨肉说杀就能杀?再说了鬼知道后来莫有雪堕落至深?” 贵妇人一副老娘就挑歪理的表情,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总得找个出气口吧?又不能怪自己人。 以后怎么着都无所谓,大重九是兴是败也无所谓,她只想在乎的人都好好活着,将最尊敬之人的遗体给夺回来。 亦或许,这是大重九最后的行动,此战过后也可能就此消亡 高首挣扎着站起身来,“虎子他还能撑得住么?正面吃了莫有雪一招,即使强起了四盘逆撄也遭不住吧。” 还没等站稳当又被贵妇人给按了回去,有异常粉色的血液顺着袖口流淌而出。 “他是义绝铁猴子的亲孙,没那么不禁打,至少比你抗揍,况且还有白兔和童哩哩她们跟着。” “全是少阴少阳?没个老辈儿的跟——” 高首的话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无奈到极致的苦笑。 哪还有老辈儿的了。 如今算上自己和身边的冤家,己方的老阳太阴也就剩四五个了,而且个个带伤,能咬住莫有雪他们不松口已经是极限。 “你就跟个老母鸡一样一样的,总觉得虎子他们还是小崽子难堪重任,离了你难道就能出了岔子?” “唉或许吧,但大重九人丁凋敝也是事实,虽然我们向关系亲近的势力发出求援,可你我都知道用处不大,不落井下石都算烧高香了,难啊,要是三元那几个在就好了。” 贵妇人淡淡瞥了高首一眼,“呵,你还好意思提?月月吃空饷不干活的人能指的上?况且几个半大小子还能左右局势不成?” “这不是狗日的左登云吃里扒外后我们一直在忙么,也没工夫给派活啊,你别小瞧,当初几个人就敢在药王谷阻杀窦海廖胜奴他们,不然我早嗝屁了。” “你就直说想用徒弟调出护短的莫闻山不就行了?呵,爱徒有难,剑绝肯定会红眼睛,可一边是好徒弟一边是亲儿子,你说他会怎么选?” 高首沉默不语。 对莫闻山此人,他早就如雷贯耳,对当年秘闻恩怨的来龙去脉也大致清楚,却从未见过莫闻山本尊。 好徒弟和亲儿子之间到底该怎么选,高首真拿不准。 因为当年莫有雪干出天大的祸事后,裉节上当爹的莫闻山依然饶了他一命,就此两断。 放过一次,难道不能放第二次? 搞不好还会起反作用. 一想到要对付老剑绝,高首整个人都不好了。 再想到三元他们要是对上莫有雪,那场面简直. “老子腿儿都溜细了,你俩还搁这唠闲嗑?” 黑暗中隐有流光浮动,一个人就这么踏空而出,跟大变活人似的。 鹤游园。 这位大重九仅剩的老阳之一脸色苍白如纸,好像随时都可能咽气儿。 “最新来的信儿,姓汪的今早发表通电退出政界,已准备和老婆一起前往法兰西。” 贵妇人冷笑道:“好啊,左登云抱着的大腿折了,老娘就说一个酸秀才还能斗得过贩盐的?现在可好,江城他们是去不了了吧?” 鹤游园一边擦着脚踝上的咒纹一边解释道:“那当然,现在南边的政府全归蒋希匹说的算,所以左登云一行不再向东北方向,而是一路向东,看样子是要奔金陵去。”随即话锋一转,轻轻道:“话说莫有雪夺秦老的遗体是真要.” 有些话相互间都无法明说。 因为谁都知道是最坏的结果。 炼尸。 (本章完) 第363章 风雷欲来 经过素萝园的短暂交锋,赵三元不得不承认纳兰容错的路子确实够野,对虿鬼的运用如臂挥使,而且数量还不少,无法判断他到底养了多少邪乎东西,这还只是表面能想到的。 除了御使虿鬼外还会什么就一概不知了。 总之,此人极度危险。 哪怕是活驴一样的赵三元,经此短暂交锋后也不愿意在素萝园里分胜负,那他妈真的是被各种莫名压制,响屁都给你压成闷屁。 不过对他刘哥所说的法子没那么大的期待,都绕素萝园一整天了,要有好法子早该想到才对。 可赵三元万万没想到,刘哥给他憋个大的。 刘芒泛耐心解释着 “二位老弟你们进过素萝园,肯定感受到神隔局配合生桩的厉害,除非能让老爷子去一力降十会,否则的话只要破不开素萝园的小风水,咱们哥几个绑一块过去都得歇菜。” “你俩废个死劲才能破掉一根生桩,还是纳兰容错一边唱戏一边对付你们的结果,真要针尖对麦芒的干起来,啥结果就不用多说了吧?” “既然素萝园内部固若金汤,那咱们何不把格局打开?只要是风水局就必有其规则逻辑,咱们无需将它们打碎,能做到渗透乃至中和,这局不就解了嘛?” 赵三元仔细想想后认为确实在理。 风水堪舆是个大学问,可以将世间万物看成个巨大无比又复杂多变的乱麻团子,它本身自成体系,里面又有无数小体系,大圈套小圈,许多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 只要是风水局,再牛逼也会受更大的风水局制约,大致分为大风水和小风水。 好比说你买个新房,房内基本上就是小风水,你可以通过装潢、摆件等方法调整,来旺你的八字人气。 以新房为基准是小风水的话,那这栋楼前后左右绿植、街道岔口、地下水脉,烟囱高炉等等便是大风水,这些常人没法调,却又潜移默化被影响着。 寻常老百姓不至于太过深入研究,搞搞自家小风水就行了,毕竟总不能没事出去旱个井盖啥的。 当然了,小风水与小风水之间也会相互影响。 再举个栗子,说你家摆的局是梁画纱帽槛画靴,那对面刚巧来个一锭好墨一支笔,那两家且等着拔河吧,地方就这么大,运就这么多,最后基本上都相互抵消了谁也没落着好。 也不排除有坏心眼子的,民间一些老人喜欢在窗口摆一面镜子照向外面,其实就是种被简化到极致的法子,用意是将自家不好的都转嫁给他人,但这法子的效果微乎其微。 真要影响一方小风水,还得从大风水下手。 可大风水的调整何其之难? “刘哥你是想从大风水入手?拉倒吧,这可是大津门,不是哪个山沟沟能让咱们想咋干就咋干。” “你看你又急。”刘芒泛继续解释道:“不用搞那么大的阵仗,我和小康都盘算好了,纳兰容错不是搞个贼邪乎的小风水么?那咱们也搞一个啊,就在素萝园对面搞,他邪乎咱们更邪乎。” “哎卧槽?有点意思啊刘哥,继续说继续说!” 赵三元大感兴趣,虽然他对风水堪舆很了解,但水平肯定比不上刘芒泛,当初没合伙前,实战经验就相当丰富,活的死的阴的阳的,摆过好多风水局。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说简单了这事就跟斗法开坛差不多,主打个看谁坛更高,放在这就是看谁的风水局更邪乎,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块地方出现两个狠局,那此间大风水就会自行出手,让彼此相互抵消。” “来时你忘没忘素萝园对面正新起个馆子?还处于打地基的阶段,嘿~这不撞咱们手里了嘛,正适合大搞一波,无需起高楼,差不多就行,只要把想要的局立上,这事就成了。” 一边说着,两人边嘿嘿坏笑着。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简直不要太爽,正合赵三元的脾气。 狗日的,烂屁股你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自信模样么?且看看你局被破后是个什么表情。 吕秀才提出疑问,“法子是顶好的法子,可刘哥,对面馆子的东家能让咱们胡搞么?咱们手里没几个子了,也盘不下来吧?” “你看看你看看,受没受过教育的就是不一样,秀才你脑子比刘哥我灵光多了,可有时候想事儿吧太正了些,你再看看三元,满肚子坏水儿,我一点就透,咱们现在是给谁忙活?津门数得上的大混子,他想拿块地还不简单?再说了又不是真正的巧取豪夺,事后还他,再让刘光海给些甜头就得了呗。” 吕秀才闻言后哭笑不得,心想我特么念过大学还是减分项了是吧? 怪不得回来后就没见到张小狗,肯定是去找刘光海谈这件事了。 “咱把局立好之后要干啥?你之前问三元乐器的事儿.该不会是要跟素萝园唱对台戏吧?” 刘芒泛竖起大拇指,“没毛病!就是唱对台戏,如果咱们大门紧闭,效果微乎其微,得敞开大门才能发挥效果,纳兰容错的局根是生桩和神隔,呵,你刘哥我就来山海镇和鬼隔,如果能压他一头最好,到时候他们肯定会坐不住,要是平分秋色相互抵消,他们也得急,反正两局同归于尽咱们也不心疼。” 赵三元和吕秀才对视一眼。 高~ 真高~ 没想到刘哥你也能设计出个顶级阳谋。 不过阳谋的前提是有真本事,别看老刘的本事在哥几个里杀伤力是最低的,但实用性却坐头把交椅,总能在关键时刻上搞出花样。 “现在就看那馆子的东家同不同意了,话说刘光海不会来硬的吧?那咱们罪过可就大了。” “放心,张小狗临行前,小康教了他几手,保准有奇效。” 吕秀才愣了愣,“啊?康哥给的法子?还奇效?” 康木昂扶了扶眼镜框,谦虚道:“也没啥,就是告诉他们晚上偷偷去工地,在红漆里掺些黄鳝血,等起效果后咱们就能出场了。” 好家伙,吕秀才和赵三元无不瞠目结舌。 倒不是说这招有多厉害,黄鳝血的味道有些奇怪,蝙蝠对此很敏感,哪怕有红漆盖住也能闻到,想想看,稀里糊涂的在大城市里有一堆蝙蝠在工地上盘旋,应急了还有可能一头撞死在木桩上. 那东家肯定会找‘明白人’来解决,谁是明白人?不都在这坐着呢嘛。 到时候要出个东家根本无法接受的天价,再让刘光海出面打圆场,说看他面子可以不要钱,但得建些别的东西,等事后推到重建即可,那东家非但不会多想,还得感恩戴德大呼感谢。 没想到康哥你浓眉大眼的也学坏了啊! (本章完) 第364章 妖星值日 风雪过后,树挂银花。 谢九稔如无数个往日一样,在校门外卖着甘蔗,只不过身边没有了爱扒家常的祁四海。 直到孙女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处,谢九稔的眼神就从未离开过,就像他所说的那般,世上一切都比不过孙女珍贵。 但今天,谢小雅并非与往常那样与几名关系要好的女同学同行,她抱着十几本书籍独自沿着外墙走着,眼神中有不加掩饰的期待。 这让谢九稔微微皱眉,短短时间内大脑过了无数种可能。 自己孙女儿自己知道,在外没什么交际圈子,平日里都住校,真要出去逛街也都会跟着同学一起,从来没有单独的时候。 孩子大了? 交朋友了? 是谁? 人品怎么样? 会不会被骗? 无数种可能性如走马灯般划过。 甭管谢九稔以前有多强,杀过多少洋鬼子,事实上他即便年过古稀,对自家娃儿的态度与寻常长辈没啥区别。 越想越复杂,越想越害怕。 到了某个临界点时再也坐不住了,握住柴刀就准备起身跟上去,可不能让宝贝孙女儿吃亏咯,即使这么做会惹得她不高兴也认了。 “嗯?” 当谢九稔又看到个熟悉身影跟上谢小雅,他暗骂一声后,倒也没真的跟上去,放下柴刀继续眯觉。 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谢九稔都知道有张小狗跟着,孙女儿准不会出事。 “挺好的小子,非要混什么码头,干点正经营生不好?鲜族拌菜那么好吃.” 对于张小狗,谢九稔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厌恶。 活了大半辈子,英雄不问出身的道理他懂,他更懂张小狗对谢小雅的用心有多真,否则早就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给张小狗挑了。 另一头。 张小狗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跟着,当舔狗嘛,总是患得患失的,生怕哪个地方惹女神不高兴。 这两天为了素萝园对面的馆子,张小狗起早贪黑的忙活着,好不容易得了空闲来蹲点女神,岂料女神竟然一反常态。 大危机! 张小狗敏锐察觉到要有大危机发生! 虽然还是那身校服长裙,但女神化了淡妆还穿了小皮鞋,最难以接受的是小皮鞋上明显刚擦过鞋油,锃光瓦亮的。 如此郑重还一脸期待. 夜幕时分,谢小雅走进天祥商场对面的一家意式咖啡厅,庆幸的是她在临窗位置坐下,让张小狗暂时没有选择冒风险跟进去。 坐在谢小雅对面的,是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个富贵有钱人。 待聊了几句后,中年男长还没怎么样,一直彬彬有礼的模样,倒是谢小雅越说越激动,拿起携带的书籍连说带比划的。 这可把外边偷瞄的张小狗看迷糊了。 “what?” 要说是相好的吧肯定不可能,谢小雅的圈子有多大,张小狗再清楚不过,能接触到的男性除了讲师就是同学,算上熟络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不可能是相好的。 亲戚? 别闹了,要有这么富贵的亲戚,小雅还用省吃俭用的? 越想越迷糊,张小狗好几次差点没忍住进入咖啡厅听声,但每次想到后果之后停住了脚步。 犹犹豫豫间,谢小雅和富贵男已经并肩走了出来,前者还对着后者微微躬身行礼,客客气气的。 好巧不巧直起身来正瞧见街对面愣神的张小狗。 谢小雅冰雪聪明,顿时猜出个大概,脸色变了又变转身离去。 见漏了馅,张小狗赶忙追了上去。 “小雅!小雅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只要我离开学校,你恨不得三百六十五天都跟着?” “我不是担心你么就像上次在校门外的那几个混子” “是!这个情谊我领!但现在是民国了,街上不是所有的人都混码头,我也能照顾好我自己!” “那个人是谁啊?” “你!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了什么!” “听到了啊,你能照顾好自己,但不代表只有你自己能照顾自己啊,我也可以,反正那个人不行。” “你怎么知道他不行?你认识他?” “出来时候我看了下面相,brother跟我说过面相,说人脸上无肉,做事刮毒,那人看着就不正经。” 谢小雅怒极反笑,本来是自己占着理儿,怎的说着说着反倒是自己交友不慎了? “呵,我只知道你混码头,却不知帮派里还教人看面相,糊弄愚昧的人可以,我却不信这一套。” “话可不能乱说啊,我brother是有真本事的,鬼看到他都双腿发麻。” “鬼有腿?你亲眼看到了?” 年轻男女一边沿街走着一边斗嘴,说是吵架,但在旁人眼里这不就是打情骂俏嘛,有女大学生这个群体才几年啊?一点都不矜持了! 事实上对于张小狗,谢小雅没有嘴上说的那般反感,心又不是石头做的,是不是真心实意,她明白,对张小狗的身份倒也没那么大成见,可就是受不了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黏糊糊。 “鬼没看见,但我确定跟你喝咖啡的不是啥好鬼。”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好人?人家是花钱雇我去鉴定些东西罢了,今天见面只是想看看我有没有真本事!你还有没有事?没事就离我远点!” 谢小雅踩着小皮鞋一路小碎步,噔噔噔的跑远了,留下张小狗站在原地唉声叹气。 可还没等叹几下,却见谢小雅又噔噔噔的跑回,二话不说扔来一片黄。 毛茸茸的。 是条羊毛围巾。 “遮着点,你那张嘴总说个不停,别冻死了。” 感受着围巾上传来的温度,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让张小狗大脑发懵,等反应回来时,车水马龙间哪还有女神的影子 而谢小雅不知道的是,张小狗一语成谶,莫名中即将卷入这场波涛之中,牵扯甚广。 那名富贵中年人走了大概二里地,走到霓虹光线相对较弱的街角,那里停着辆黑色汽车。 他先是站在车外对着后排深深鞠躬后,才恭敬十足的坐上副驾。 “怎么样?” 阴影中,后排只闻其声,看不清其面貌,而富贵中年男也不敢回头直视目光。 “她很有水平。” “你认为她可不可以?” “没问题,我当时拿出了几件我国飞鸟时代的文物,她都鉴定出了大致年份。” “好,你再试她几次,彻底确定后就让她来公馆,切记不要声张,此事绝不能声张,尤其不能让土御门知道。” “明白!先生执意用支那人来鉴定,还不能是那种有地位有身份的名人,自然是不愿被他人知晓此事的,只是土御门刀秋那里恐怕不好遮瞒.” “我会处理他,你只要按部就班的去做,不出岔子即可,走吧,别让普鲁士的领事等急了。” 晨光洒落下,素萝园对面的建筑进程堪称神速,也可以说是有钱好办事,几波工人大哥连班倒下,赵三元哥几个也都互相替换着指挥各处细节该如何布置。 短短几天的功夫已经初具规模。 当然,基本上都是豆腐渣工程,只是临时用来布局,没想着以后再用它经营什么,等事后东家再推倒重建即可,反正有刘光海出资。 而平地起惊雷已成为近些天的谈资,来往行人都在热议这到底准备做啥买卖。 素萝园高阁之上。 袁文侩登高望远看着街对面,脸色不太好看。 “就不能去直接给它铲了?” 身后的纳兰容错微微摇头,“袁爷不可,且不论光海派了精锐保护,单说姓赵的那些人就都不简单。” “你都没把握?” “在素萝园内,我可以,之外,我不敢言必胜。” 袁文侩的眉头越皱越紧。 虽然不清楚对面到底在盘算着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袁爷放心,我已重金聘请几位故交前来津门,无论刘光海他们想干什么都不会成事,素萝园稳如泰山。” “一个园子而已,败了毁了我不心疼,只是你已经没法离开这了。” “能为袁爷做事,我纵然人死灯灭也无怨无悔,没有您,我早就烂在了瓮里,倒是袁爷您与东洋人的大生意做的如何?” “谈妥了,尾款择日便到,这次多亏了有你啊,此间事了,我算是彻底搭上了东洋人的大船,以后的好日子数也数不完。” 话虽如此,但袁文侩并没有跟纳兰容错交实底。 就在前几天,土御门刀秋的下属已经接触到了袁文侩,不止点明了赵三元等人的身份,还将带来的高手都混进素萝园,只等赵三元往口袋里扎。 却没料到那夜拔了根生桩后,赵三元等人也不来闯了,而是在对面盖馆子,这特么啥路数? 与此同时,赵三元好似感受到被注视的目光,冷眼飘向素萝园内的高阁。 “呵,明夜见真章!” (本章完) 第365章 棕匠二皮 丁巳日,清早小雾。 素萝园的高阁上,纳兰容错已经站了几个时辰,衣襟略被晨雾浸湿。 没办法,他根本睡不着。 因为今天就是对面馆子开张的正日子。 为什么是今天? 纳兰容错想了很久也想不通,他本就是风水堪舆的高手,非常清楚哪天开张会事半功倍,哪天开张会大凶大煞。 老百姓都知道办事要选黄道,退而求次也得选个上显星上曲星什么的。 而今天是什么? 妖星值日! 如值此星者,名为蛇龟入宅,凡遇起造、嫁娶、移迁、赴任、开张,必遭官非,牢禁刑狱,人口落水,四百日内必有疾病孝服,连三年大凶。 简单来说,就是最烂的日子。 哪个先生给东家选了这天,保不齐连祖坟带人都给你掘了。 “啧啧~我还以为对面是哪路高人呢,就瞧那大门造的德行就知道不咋地啊。” 纳兰容错身后有一对老夫妻和个男瞎子,老夫妻穿着打扮跟孔雀开屏似的,花花绿绿,男瞎子显得普通许多,穿着身蓝色旧道袍。 而说话的正是满脸褶皱的老太婆,脸上抹的粉实在太厚,一说话就往下掉渣。 她爷们儿几乎瘦成了皮包骨,冷不丁的还以为谁家骷髅成了精,说话总是带着桀桀桀的怪笑声。 “门柱不端正,斜依多招病,家退祸频生,人亡空冤命;门扇或斜倚,人口不相宜,门高胜于壁,其法多哭泣;门户窟窿多,灾殃事交讹,遭刺遭非祸,瘟黄定蹉跎,对面脑子被驴踢了?门扉该避开的小风水局愣是踩了个遍,纳兰,你真被对面坑了一手?没道理吧。”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呗,也许那天纳兰先生腚沟哦不是,臀部不适,着了几个小崽子的道道。” “吁~~~可不兴瞎说啊,人纳兰腚沟再不适,收拾你依然没问题,你没感受到他在这养了多少鬼东西?我可不信他本事退化了。” 老两口一唱一和的毫无边界感,那瞎子都无奈翻着白眼,虽然他本来就没有瞳孔。 当面说人家烂屁股,你两口子是真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啊。 但情有可原,毕竟在晋西北横惯了,大半辈子都不怎么出老家,从来没养成看他人脸色的习惯。 话又说回来,这件事的确耐人寻味。 纳兰容错的本事他是知道的,打小就是个药引子,然而世事难料,服药的先死了,整个实力又几乎被大重九打掉,幸存者带着纳兰容错这个大宝贝逃走。 后来机缘巧合下被袁文侩解救,不过当时纳兰容错是被装在个古董罐子里,当时袁文侩应该只以为淘到了宝贝,却不知里边装着的纳兰容错才是真正的宝贝。 先天极阴,后天至毒,完全是行走的丧魂旛。 只可惜物极必反,纳兰容错的阳寿太短,已经没有几年好活,可这不代表他会越来越虚弱,反而越接近大限他越强。 到底是哪路高人能让纳兰容错没有必胜把握?还是在他苦心经营的大本营这? 难道是大重九的找上门来了? 不应该啊,最近有风声说大重九陷入内乱,关起门来都打疯了,甚至到了十不存一的地步。 退一万步讲,从对面造的风水局来说,简直是外行中的外行。 单就门扉起造这一块,能把所有煞局都囊括在内,也够离谱的. 等等! 难道是故意为之? 瞎道士微微侧首面向纳兰容错,后者自是想到了这一点,却想不通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思虑间。 对面名叫‘绝绝子之家’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周围倒是有不少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大家都听说这馆子是个听戏的茶楼。 敢在素萝园对面唱大戏,倒要看看是哪路班子。 可大门开启后,一不见燃放鞭炮,二不见游龙舞狮,三不见张灯结彩,四不见迎宾待客。 这啥路数啊? 众人驻足围观中,就见大门内走出俩人,步法很奇怪,看着时而小寸步时而大跨步。 最离谱的是穿着打扮。 看着咋那么像戴孝服啊,可颜色又不太一样。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康木昂右手武王鞭左手文王鼓,步法跟随着鼓点在台阶前绕着圈子。 旁边的赵三元则一手老秤杆,一手向周围撒着某种粉末,嘴里嘟嘟囔囔的。 两人穿着打扮的确是故意为之,身上小配件多得很。 正所谓明镜用四面,胁肋两心中,手持秤一杆,酉地站如松,细绳三尺五,红布三尺头,新针七根整,白布与红同,鸡毛四十九,铜钱数与同。 要说不是招客吧也不太对,只不过俩人招的不是活人罢了。 常人无法看见,周围的孤魂野鬼逐渐被哥俩招来,飘飘忽忽的进了大门,常人都冷不丁打着寒颤,紧了紧衣领。 而这,是起局的开端。 老刘把毕生所学的风水堪舆术全部运用到这一局中,单靠他自己绝对无法维持,所以兄弟们必须帮忙分担。 与此同时,素萝园高阁上的纳兰容错等人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招魂做什么?” “还能做啥,唱鬼戏呗。” “我知道,我问的是为啥要唱鬼戏?” “可能是想给鬼们听乐呵了,让它们冲素萝园当炮灰吧。” “有道理啊老头子,还是你脑袋灵光。” 纳兰容错没搭理这神经两口子。 他的视线越过了赵三元和康木昂,透过大门,想竭尽所能看到里面的格局。 因为之前有张小狗带人严防死守,工人们又在内部吃住,所以眼线根本查不到什么东西。 能知道的是赵三元他们故意将整个馆子建成了前宽后窄,东北角还留有空地残缺的格局。 前宽后狭似官形,住宅四时不安宁,时运破尽人口死,金珠财宝火盗刑! 右短左长不堪居,生财败落人口虚,住宅必定子孙愚,交争枉死药无医! 结合下来看,绝对是故意为之。 做此局的人是谁?是外边戴面具招魂的那两个? 纳兰容错懵逼,街上的吃瓜群众更懵逼。 这活儿太新鲜了,没见过这么开张迎宾的啊,反正没哪个敢率先动腿进去。 正当赵三元和康木昂整活儿的时候,馆子后院一座奇怪建筑上,刘芒泛正肃衣冠,焚香敬告四方。 若纳兰容错看到这个建筑绝对会大吃一惊。 司天台式! 此台若按老祖宗留下的最高规格建造的话,左下应以土砖瓦石类为基础,周围八八六十四丈阔,高三十三丈,下一十八层,上分三十三层,其木里方外圆,东西南北及中央要竖起旌旗栏杆,又要按天牌二十八面,写定二十八星宿,天盘流转,吉凶乾象。 刘芒泛的这个肯定不可能按满配来做,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全都有,除此之外的区别也有不少,比如二十八牌上根本不是星宿天仙,而是某些张牙舞爪的罗刹恶鬼. 待时辰已到,台下的吕秀才立刻斩鸡头,鲜血呲出老远。 可诡异的是鸡哥被砍掉脑袋后竟然两腿一蹬挣开吕秀才的手掌,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绕着司天台跑圈。 周围遍地的石灰上出现一个又一个爪印,若从上空俯瞰,会发现石灰爪印竟跑出了个庙经轮图。 台上,刘芒泛高举清香,沉声启请。 “手提金鸡毛灿烂,金鸡生在凤凰山!” “凤凰山上凤朝阳,金造门来银造梁!” “金门银梁色色新,金光闪闪耀门庭!” “打开鸡冠取宝血,一祭天,二祭地!” “三祭祖师鲁班艺,四祭午尺分长短!” “五祭曲尺关四方,六祭凿子铁锤响叮当!” “七祭泥架两面光,天地祖师都祭了,弟子拜祭阴阳梁!” “一祭梁头万历红朝,再祭梁肚家国富强!” “三祭梁腰角带飘飘,四祭中土太极阵.” 咒言很长,刘芒泛叨叨了好久也不见消停。 台下的吕秀才则顺着庙经轮图踏步,但并非常规顺时针,而是按照他刘哥的交代,逆走。 大吉为先,次为神镇,然后是村主、闻诵、天罡、神符、神案.一直到最后的功曹。 “庚丁坤上是黄泉,乙丙虚防巽水先!” “甲癸向中休见艮,辛壬水路怕当乾!” 几乎同一时间,刘芒泛和吕秀才的施术全部完毕,园内园外好似都轻微晃动了一下,并且内部的虫蚁飞鸟全部惊走,耗子连窝都不要了,一窝一窝的惊恐逃离。 至此,鬼隔小风水局已成。 刘芒泛想要的山海镇算是给立上了,可他本人作为阵眼却无法擅自行动,类似纳兰容错于素萝园,身为起局者也同时是阵眼,除非撤局否则无法离开。 也苦了咱刘哥的老寒腿,大冷天的在高台上吹冷风,幸好提前准备了小火炉取暖,还串了不少羊肉串,倒也能挺得住。 在大门外招魂的哥俩感受到了此间小风水影响大风水的变化。 赵三元心想刘哥你是真有活儿啊,竟然给搞成了,明显能感受到原来素萝园上空浓郁不散的阴煞在之气在消减。 是以正克邪? 非也。 咱刘哥搞出来的是以邪制邪,老子比你更邪乎,里里外外的布置全都反着来。 大门这块就不说了,里边的狠活儿数不胜数,就看烂屁股他们坐不坐得住。 至于现在? 当然是迎宾接客。 赵三元抄起铜锣一顿猛敲后,振臂高呼。 “看戏免费,先到者送果盘~” 这话一落地,吃瓜群众瞬间沸腾。 管你刚才是搞啥名堂,先把果盘吃到嘴里才是真香啊。 而对面高阁上的纳兰容错,脸色阴沉如水,他已大致猜出赵三元等人要做什么。 算你们狠!!! (本章完) 第366章 斗风水 要说‘绝绝子之家’的舞台,就跟乡下唱大戏的草台班子差不多,什么灯光道具的几乎都没有,就在正堂打个木台子,周围墙壁还四下漏风,木板子时不时嘎子嘎子作响。 没比三不管那边的露天台子好哪去,可人家大冬天的不表演啊。 当然了,那边看戏也不免费,更不送果盘儿。 至于戏唱的是好是坏? 那肯定不咋地啊。 现在就赵三元自己在台上弹三弦儿,唱的是老家一些土味小调,类似于后世开着我那黑色捷达来到了酒吧。 没办法,兄弟几个谁也不会唱戏,神调倒是会不少,可总不能上来就整帮兵诀吧? 台下的观众们也不傻,看在免费果盘的份儿上,刚开始倒也坐得住,可果盘就那么多,吃完了谁还愿意搁这耗时间? 很快便有吃饱喝足的看客要起身离去。 嘿~ 赵三元余光瞄见后,嘴角坏笑着。 那句话咋说来着? 天下什么最贵?免费的最贵。 吃了老子的果盘还想走? 当初见识到老柳家的粥场后,也算是学了一招。 第一批看客起身往外走的时候,就见有个小青年依靠在大门边乐呵呵玩着短刀,身后是黑压压的汉子,一看就不是好人。 张小狗努努嘴,示意往外走的看客坐回去,后者哪敢多哔哔,赶紧夹着尾巴回到座位,心惊胆战着想不通咋还不让走啊.听说总有傻子被稀里糊涂的卖到西洋挖矿 挖矿肯定不至于,但刘芒泛的鬼隔山海镇小风水需要阳气生气,越多越好,否则物极必反。 举个例子,馆内所有开的柱眼都以摆星为主,盖三百九紫,匠者之大用也,取尺寸之白,停停当当,却又不是上合天星应照,而是合天元三煞,本该避开的如天瘟、天贼、受死、转杀、荒芜、伏断等等,刘芒泛全不取用。 想想都知道这么搞,布局者会招到多大的反噬,所以也需要生气阳气调和调和,而这些看客便是最好的工具人,按照预估,事后顶多拉几天稀,不会有多少后遗症。 毕竟果盘你不能白吃啊。 说回台上的赵三元,他是把自己二十年所有学过的小调顺口溜全都来了一遍,可依然杯水车薪。 无奈下回头给老康和秀才打眼色。 “咳咳——” 康木昂笑意盎然的拱手上台,后边的秀才搬了个小木桌紧随其后。 “正所谓九天烟霞苏幕遮,碧枝丹彩满星河,这相声最讲究符咒印诀啊不是!最讲究说学逗唱!” 一边捧哏的吕秀才暗暗抹了把冷汗。 细想康哥你要是开班授课,这帮看戏的可算是撞了大运,好东西咱可不能让人白嫖啊,要教也得先教老弟好不好。 说是讲相声,其实就是俩人一唱一和天南海北的扯淡。 一点都不好笑. 但台下的看客又不敢不笑,因为这时候,几乎每一个看客身边都坐着个社会大哥嗑瓜子。 与此同时。 素萝园高阁上。 纳兰容错倒还沉得住气,即使他察觉到自家小风水正在慢慢与对面的小风水纠缠到一处,可他依然没有轻举妄动。 然而他请来的帮手就没有多少耐心了,比如那位花枝招展的老太太。 “还等什么?只要把那几个小崽子解决掉不就行了么?管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点干早点散。” 说罢,她将背后的大箩筐放于身前,从中取出几样东西。 稻草、棕毛、棕叶、麻线. 从这些东西来判断,此人应该是位老棕匠。 可之后拿出来的东西又愈发瘆人。 鸦血、胎毛、金箔纸、兔皮、海漂消 老太太席地而坐开始纯手工编织着某种东西,最后又一把火烧掉。 “呼——” 轻轻一口气,灰烬飘出高阁,仿佛随风而走飞向绝绝子之家的大门。 整个过程纳兰容错都没阻止。 试试也好,先探探里边是个什么路数。 旁边的瞎眼道士微微皱眉。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被烧出的灰烬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这老娘们儿吹的那口气! 那口气飘摇间,竟是化为一个巨头窄身,穿着蓑衣的小鬼儿。 待裹挟到灰烬后,小鬼儿越长越大,它大踏步走进正门,就如它的主人一般,气焰格外嚣张。 直到跨入门槛 一股无与伦比的穿透力量从正面轰来。 小鬼儿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被轰个正着。 等反应过来时,腹部已被穿出个大洞,灰烬剥落。 正施术的老太太一口气差点没倒腾上来。 “岁破穿山杀!” 所谓穿山杀是一种小风水格局,岁破即当年太岁对冲之方,为大凶神,若伐木起工时犯了,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局过于凶煞,所以不光对主人,还对各路仙精邪祟。 这么说吧,土地佬来了都得翻墙进去,能躲尽量躲。 “绝对是故意的!!!” 老太太恨得牙痒痒,估计是嚣张惯了,冷不丁吃了个大亏难以接受,无论是面子还是里子。 面子好理解,嚣张了大半辈子,稀里糊涂被坑了一手,红温很正常。 里子其实也好理解。 在她宽大的外袍下,是挺了六七十年的大肚子。 自家娃儿被收拾,滋味当然不好受。 那面子和里子哪个重要? 当然是面子重要! 老太太继续驱使着小鬼儿向前,绝不会就此作罢。 “甲己子午九,乙庚丑未八!” “丙辛寅申七,丁壬卯酉六!” 施术后,小鬼儿被穿山杀洞穿的腹部逐渐愈合,但是治标不治本,只是权宜之计。 那么有请‘嘉宾’继续入场。 过了穿山杀后,申酉位置有左右俩木碑。 还没等看清样貌,小鬼儿就听龙吟虎啸,震得它有刹那失神,而就是这个空档,突然感利光闪耀。 然后就感觉天旋地转,小鬼儿看到了自己的无头身。 “龙虎刀砧杀!” 所谓贴刀砧,为春亥子,夏寅卯,秋巳午,冬申酉,而龙虎杀又是另一种局。 两相结合,效果奇佳。 司天台上的老刘一边烤让肉串一边慢慢摆动罗盘。 “还挺抗揍啊,连续两关都没被整死,幸好我这鬼隔山海镇摆了七七四十九关。” 倘若对面听到这句话,也不知是个啥表情。 鬼隔鬼隔,阴祟自然是进不来的。 为啥能进? 那得问刘哥啊。 接下来小鬼儿经历了四废杀、独火杀、木马杀 一直到九土鬼杀,出现九个‘大哥’对已经千疮百孔的小鬼儿热情招待,堵在墙角连续圈踢。 可怜的小鬼儿,好不容易把脑瓜子安回去,这时又被揪掉踢飞。 不是说它是个菜逼,而是刘芒泛故意放阴祟进来却并未撤掉对阴祟的限制,属于一身本领基本都没法施展,只有被动挨揍的份儿,照比之前三元和秀才要惨太多。 而对面的老太太正满地打滚。 事已至此,她想撤法都来不及了,这或许是母子连心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吧。 幸好还有父爱如山。 斗鸡眼老头见情况不对,赶忙从自己的箩筐中掏出一物。 6◇9◇书◇吧 是张老皮。 从表面看不出是从什么东西身上剥下来的。 “呔!” “正辰儿丑三戌狗,四未五卯六鼠走!” “七酉八马九寅虎,十亥冬申腊蛇头!” 斗鸡眼老头甩着老皮围着自家婆娘绕圈,大概半盏茶的功夫,老太太的痛吟声渐渐小了去。 纳兰容错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示,而那位瞎眼道士也静观其变。 枪打出头鸟啊。 活了挺大岁数还不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 年轻怎么了?有多少好手都因为托大折在了年轻人的手里。 可话又说回来,阎五和黄虾夫妇也算成名已久,一个二皮匠一个棕匠,本事绝对不弱,在当地横行霸道几十年,据说还是些军阀山大王的座上宾。 由此可见还未见到的那几个年轻人,更非寻常。 嗯.得留点神。 “剐了他!老娘要剐了他!” 黄虾缓过劲来后自是气急败坏,撸起袖子就要亲自过去比划比划。 “哎呀不就没拽回来么,没了就没了,反正你肚皮里还有不少。” “放你娘的屁!我是心疼它?我是咽不下这口气!” 纳兰容错没管这老两口斗嘴。 他虽没有亲自施术去试探,但已经借着黄虾做出头鸟的机会看清了大概。 鬼隔! 竟是鬼隔! 以此为基础,又布下了山海镇,里面至少有七七四十九杀! 自己这边是仙精勿入,对面也差不多,能放黄虾的小鬼儿进去明显是故意为之逗你玩,就像之前自己故意激赵三元和吕秀才是一个意思。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想尽办法阻止他们建馆。 可谁又能提前想到对面有这么个做局的高人存在? 现在说啥都晚了。 鬼隔与神格同宗同源,两者同时存在非但不会出现两虎相争的局面,只会相互被此间大风水抵消。 “来人,去北角墙下挖二斤淤泥,再去河道钓一条腹带鱼籽的鲫鱼给我带过来。” 纳兰容错明白,能尽量不接触就不接触,双方都忌惮彼此的小风水。 想要破局,最好的办法还是借助外力去泄,否则拖下去只会同归于尽。 正撸串的老刘余光瞄见罗盘指针忽然朝向甲十三,他立刻转身拿出几根藤条,以最快速度编成个小床扔向申位方向。 申不安床,鬼祟入房! “真以为老子是假把式啊?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还想乱我风水?” 另一头,纳兰容错身前被花开肚子的鲫鱼身上铁了两张黑腹,鱼籽顺滑而出。 但就在刘芒泛做出应对后,鱼籽瞬间干瘪。 “哼!” 冷哼一声,纳兰容错没有放弃。 他提着一只大公鸡,连踏步罡直至酉位斩鸡头,并将鲜血涂抹在酉位木柱上。 酉不杀鸡,再养难常! 几乎同一时间,刘芒泛快速做出应对,他拽过提前准备好的狗腿,剑指凌空虚画。 画的不是符箓或咒文,而是两把刀。 “神鬼万化劈山刀!” “杀人放火逞英豪!” “其家一载死五口!” “不免秋来刀下抛!” 咒罢,将狗腿丢了下去。 戌不屠狗,作怪上床! 就这样双方你来我往,也没见任何刀光剑影符箓漫天,却斗的不亦乐乎。 如此风水相争,惊险程度却丝毫不亚于以命相搏。 双方都是以自身为阵眼,一个个小风水局就是三军将士相互拼杀,谁先全军覆没,那谁就万劫不复。 从辰时到未时,谁也不服输,都互不相让。 而台上的表演是换了一茬又一茬。 到底给赵三元逼的开始唱神调。 但这也算是他的舒适区,倒还游刃有余。 正堂里的看客并不知道自己被动卷入到一场激烈斗法之间,敏感点的顶多能感觉到自己肚子咋咕噜咕噜的响,心想是不是果盘不新鲜啊. 等听了帮兵诀,有的人来感觉了,越听越上头,就不知是他自己爱听,还是身上带着啥缘分。 等真到了日落西山的酉时尾巴。 纳兰容错彻底放弃了取巧的路子。 他眼神阴冷,吩咐下边今晚要在庭院里搭台子唱戏,并且要大开仪门,两侧要点上九九八十一跟红烛,一百零八根白烛,门外还要摆放杨枝净水。 瞎眼道士一听这布置,就知道纳兰容错不想再拖了。 今晚就要分胜负! 但纳兰容错没有亲自去布置,而是来到一颗生桩树前,那里正坐着个小老头在调整二胡琴弦。 对黄虾等人并不太客气的他对眼前的老头却格外恭敬。 祁四海! (本章完) 第367章 梭哈 戌时,华灯初上。 素萝园并没有因前些天的夜半枪声而导致生意败落,到了正点,依旧门庭若市。 至于对面的绝绝子之家? 达官显贵们瞄一眼都懒得瞄。 倒是都好奇今儿个纳兰老板是搞哪门子名堂,大冷天的竟然在室外搭台子,沿路还摆了许多蜡烛,又是红的又是白的,而且仪门大敞,正对着街对面绝绝子之家。 闹哪样? 唱对台戏? 那也太瞧得起对面了吧,不就是免费看戏还送果盘拉人气的小角色么? 看客当然不知,他们也被纳兰容错当成了工具人,无论贫富规矩,在绝绝子之家和素萝园眼里都没甚区别。 而刘芒泛在进入戌时的那一刻,就在身前香炉中燃起三根竹香,很粗,每根都有大拇指粗细。 他紧紧盯着竹香燃烧的变化。 三根竹香,中间最短,其次是右,最长的是左边。 除了中间的香头竖立,其余两个都向左右偏斜出至少五十度,香头却又不掉落。 误伤香! 误伤香号伤无意。 无意之中偏晦气。 三日之得见血光。 必有失手招灾殃。 善知遇此当回避。 万勿逞强好争狂。 “终于出招了是吧?”刘芒泛转头对台下的张小狗吆喝着,“开整,按我说的改格局布置,勿急求稳,千万别整岔劈了。” “刘哥放心!” 张小狗立刻带着马仔展开行动。 不是什么打打杀杀,而是将绝绝子之家从大门到正堂处,几乎所有的遮挡物全部移除,相当于两家台子呈一条直线。 除此之外,在两侧布置许多一尺三寸长的杨木板,与对面的蜡烛阵异曲同工。 这可苦了正襟危坐的看客们,正堂本来就四下漏风,现在可好,门还给敞开了。 小风一吹,个个冻的夹裤裆。 台上的赵三元却来了精神。 你妈妈的,左等右等,对面终于坐不住了! 就在赵三元打起精神时,那边的纳兰容错已经开场,他依然唱着京韵大鼓,但这一次台上除了乐师外,还有黄虾和阎五夫妇。 这两口子各身披红白布七尺九寸、挂生铁一斤、木炭一块、铜镜四面,头戴雄鸡翎,左手端水碗,右手拿菜刀,在台上神神叨叨的晃来晃去,时不时向周围洒水,又时不时用柴刀往绝绝子之家方向虚劈。 看客们也搞不懂这是啥阵仗,反正还挺新鲜的。 却没人回头注意到那些白烛红烛的烛火竟整齐划一的向着绝绝子之家方向倾斜。 仿佛有一只无形虚无的大手罩去,想要搅散绝绝子之家上空盘旋的阴煞之气。 咣~ 一声铜锣响,好戏开场! 若说司天台上的刘芒泛是将帅,那赵三元便是先锋,首当其冲。 “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 “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净净~” 吕秀才从台后唱喝而出,他身上啷当的物件也不少,身披红、白、青布各五尺,抹上了时而精药香,白鸡翎四十九根,铜镜一面。 常人看不懂情有可原。 简单来说,现在双方的小风水局已经纠缠到了一处,等到了你中有我的极致乱麻状态,那么两家的小风水就会彻底同归于尽。 纳兰容错自不会坐以待毙,素萝园是他苦心经营的老巢,因为自身原因已经没法离开这里,一旦素萝园的小风水局被破,那他再难续命,不出三天必五脏毒烂而死。 由此可见,刘芒泛这招相当流氓,反正绝绝子之家的小风水局被破也不心疼,实打实的阳谋,逼迫纳兰容错不得不接招。 也确实如此,纳兰容错自不会坐以待毙。 他想要破局就必须当面锣对面鼓化解绝绝子之家的鬼隔山海镇,如赵三元等人之前想拔生桩就必须一个一个的去拔。 因两家的局都是极阴极煞,可以看做是两块坟,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白事葬法来破局。 纳兰容错先行出招,要先破对面的穿山煞。 反观赵三元这头早就以逸待劳多时,等的就是烂屁股出招。 吕秀才在台上绕圈撒黄豆,赵三元则七根柳木箭向斜上方投掷而去,再用老镰刀斩艾草。 “一箭射天殃,二箭射地殃!” “三箭射鬼殃,四箭射四方!” “射断尸伏孽,妖邪尽离伤!” “戊己坐中央,日月陌三光!” 咒文一起,言出法随。 那虚无大手正要罩在绝绝子之家的正门时,忽有飞光激射而至,分别钉在七根手指头上。 紧接着一把模模糊糊的大镰刀由下至上砍去。 “哎呦——” 阎五一声痛呼,捂着手掌龇牙咧嘴,疼的满脑门冷汗。 他媳妇儿黄虾没工夫搭理他,用最快速度推来个度轮小木车,上面插了十九根桔梗,还有些米袋子,里边全都是五谷粮。 也不管下边坐的是哪路达官显贵,直接哗啦啦的全倒二来出去,随即尖声厉喝。 “吾道津门来搜寻,护身护法随后跟!” “一把灶王神豆起,落在黄土重千斤!” “旦打鬼魅粉粉碎,打的殃煞化灰尘!” 那边吕秀才接过赵三元的镰刀,虚劈正起劲儿时,忽感镰刀重若千钧,手掌火辣辣的疼。 等低头仔细一看,发现手掌竟扎上了密密麻麻的桔梗毛刺,火辣辣的疼。 这是‘误伤香’带来的效果之一。 哪怕赵三元做了心理准备,却也没料到对面下手如此稳准狠。 他妈的就知道不简单! 赵三元跟变戏法似的从桌下拿出一样又一样东西。 镇灯一双,白米一碗,六条一根,五色布三道,黑狗血混杂的朱砂二钱,茯苓半两。 “荡荡幽魂,何处留存!” “河间野外,庙宇庄村!” “幽冥地府,何处藏身!” “赫赫阴阳,速放真魂!” 镇灯烛火燃烧着朱砂茯苓等物,随后赵三元甩出米碗,白米撒过烛火与燃烧物,却没有哗啦啦落地,而是如奔流般上下起伏。 这可把台下观众们看傻了。 本来是心不甘情不愿,响声和小曲儿一点都不好听。 谁曾想这几个小子还有别的活儿。 你们会变戏法早说早演啊,不比之前那什么东北的山东北的河东北的铁锅炖大鹅好看好听? 与此同时,阎五和黄虾联手已破掉了穿山杀、木马杀等五个煞局。 但纳兰容错身前的竹香也起了明显变化。 中间最短,左次之,右边最长。 左柱香头左弯,其余右弯。 失闪香! 失闪香号出意外。 一不留神酿成灾。 疏忽注意两可间。 神差鬼使乖不乖。 上卯下戌必有显。 水火跌损差错来。 咣当—— 就见黄虾施术的渡轮小车突然散了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身上啷当的零碎也四下飞散,那两排长长烛火接连熄灭二三十个。 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这边看客也目瞪口呆。 这啥啊? 之前没听说素萝园还有变戏法的节目啊? 纳兰容错快节奏连续敲击鼓面,随后祭出一个象棋盘。 大者一尺四寸,中间河路一尺二寸,框气氛方圆,内起显三分,方圆横共十路。 棋盘旋转而去,正盖住台面上的窟窿,并隐约传来叮叮咣咣的闷响。 黄虾和阎五的确破了鬼隔山海镇的几个小煞局,可相对应的,这边神隔布生桩内也同样不好受。 这场风水相争,至此斗了个半斤八两,旗鼓相当,明面上谁也没落着好。 可纳兰容错消耗不起,而刘芒泛乐得如此,大家的煞局都抵消拼光了才好,到时候哥几个直接杀过去,再不受任何限制。 随着时间推移,这场风水斗法愈发激烈。 你出净宅撵,我就出六庚八道。 你来瘟死葬,我就使天地不覆。 纳兰容错以生桩施术,敲鼓助威。 赵三元那边当然比不过,可不代表刘芒泛没办法。 司天台上,香阵螺旋打着旋儿,随后就瞧见他家大狸仙儿摆酒设宴,左右各做着个像是年画里的男人。 本地城隍左右游神! “来来来走一个~” “还当着差呢,后半夜还得领亡魂入冥土,喝酒误事。” “也是,二位尊神兢兢业业劳苦功高,我个东北小仙儿也早有耳闻啊,这津门三卫屯可都在二位身上担着啊,那咱不喝酒,来尝尝这个,咱老家的汽水儿,八王寺的~” “无功不受禄,话说能在仙谱有名的狸仙课不多,你在哪修行来着?” “十花顶黑布林大狸子啊,大护法赐名黎品道,小仙而已不足挂齿。” 左右游神对视一眼,啧啧称奇:“原来是你啊?几年前因与自家弟子处理了不少烟土造福一方,又因道行有了火候所以被纳入仙谱,我们知道,可你不美滋的依靠长白灵脉修行,入关作甚?” 大狸仙故作叹息,“还能有啥,见不得人间疾苦呗,咱家弟子知道素萝园内下埋了生桩,说啥都要替天行道,奈何本事有限,费尽心力也破不开那神隔之局,你说光天化日下咋就出了这么个孽障来?” 啥叫说话的艺术? 完美诠释了不是一家仙不进一家门。 老刘和他家老仙可太懂人情世故了,先给你捧得高高的,礼数还周全,切入主题后也不把话点名,但左右游神不是傻子,自家地界上有人搞出了神隔布生桩,多少有点丢面。 “唉你也知道,无论是邪祟作乱还是妖人兴风,本地城隍基本上都没办法干涉,无论何事都自带其理,现在就算我们想干预也不行,那鬼隔布生桩的局,就是无常老爷老了也进不去。” 这倒不是左右游神推卸责任,而是实话实说,它们的确干预不了。 吏竭其力,神佑以灵,各供其职,无愧斯民,这是城隍的职责。 对左右游神来说,除非纳兰容错死了,否则它们最主要的职责就是引领亡魂入冥土,只要这事不出岔子,绝对算对得起这份神差。 “那当然那当然,就是外面对二位尊神少不得一些闲言碎语嘛,我就纳了闷了,怎么谁干的越多谁就受的委屈就越多啊。” 一套嗑下来,给左右游神弄的有点无地自容。 自家地界上的破烂事,却要由外地的来处理。 本来吨吨吨的橘子汽水喝到嘴里也不是味了。 见火候差不多,大狸仙儿道出了关键。 “我知二位的顾虑,没关系,咱们这不结交上了嘛,那神隔布生桩由咱们来办,二位不用真刀真枪的上,只要帮忙调动些附近地脉地煞之力汇聚到这里的鬼隔山海镇中即可,既不沾染因果,还能处理掉个大麻烦,岂不美哉?” 左右游神也不傻,都清楚这狸子没憋啥好屁。 果不其然啊。 地脉地煞之力属此间大风水,常人自是无法调动,哪怕是仙精也很难做到。 而对于本地城隍的左右游神来说却算不得难事,只是非必要时刻不能擅动,否则将受到上边的都城隍罪罚。 “可以倒是可以,但这事得禀报城隍老爷,有了首肯我们才能办。” 大狸仙翻了翻白眼。 他娘的等你俩汇报完得啥时候? 要的就是先斩后奏! “二位尊神难道不知,此间两家小风水已纠缠一处,对面的纳兰容错开始借生桩之力来强压,咱们要是先被破了局,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反正无愧于心,但二位要再想彻底解决此事” 左右游神再次交换了下眼神。 偷偷摸摸的搞一下不是不行,归根结底还是对己方有利。 “嗯容我们在细细思量思量” “回头我给二位倒腾一箱橘子汽水儿!” “一箱不好分啊.” “不过了!两箱!” “你且瞧好吧~” 此刻,纳兰容错身后的瞎眼道士已站在台前,不再继续苟着当小透明。 因为他发现都到这个份上,雇主已隐占上风,即使是两败俱伤的结果,也是对面煞局先破。 该说不说的,埋生桩是真狠啊,回头有机会自己也搞几个。 瞎眼道士手指一把铁骨扇,正画山河日月,背刻炼狱血海,而且每一片扇叶上都有罗刹凶鬼形象各不同。 “恐君疑阵难取栽,另有后龙身上排。” “龙上生峰朝核骨,根核形死是花开。” 扇一次,灭掉的烛火逐个重燃! 再扇一次,各路生桩上栽种的杏树嘎吱作响! 第三次,连在场看客都听到了阵阵鬼哭阴嚎刮过! 这阵阴风配合着纳兰容错如疾风骤雨般的鼓点,待出了素萝园,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直奔绝绝子之家被破开煞局的大门。 节骨眼上,刘芒泛身前的三根清香在迅速燃烧着,左柱香头右弯,其余搭桥,从左到右依次由高到低。 亡败香号主衰害。 倾覆之处天所怪。 竭力营谋运散尽。 俯仰奋身死巷哀。 天杀香! (本章完) 第368章 三合卯亥 戌时,华灯初上。 素萝园并没有因前些天的夜半枪声而导致生意败落,到了正点,依旧门庭若市。 至于对面的绝绝子之家? 达官显贵们瞄一眼都懒得瞄。 倒是都好奇今儿个纳兰老板是搞哪门子名堂,大冷天的竟然在室外搭台子,沿路还摆了许多蜡烛,又是红的又是白的,而且仪门大敞,正对着街对面绝绝子之家。 闹哪样? 唱对台戏? 那也太瞧得起对面了吧,不就是免费看戏还送果盘拉人气的小角色么? 看客当然不知,他们也被纳兰容错当成了工具人,无论贫富规矩,在绝绝子之家和素萝园眼里都没甚区别。 而刘芒泛在进入戌时的那一刻,就在身前香炉中燃起三根竹香,很粗,每根都有大拇指粗细。 他紧紧盯着竹香燃烧的变化。 三根竹香,中间最短,其次是右,最长的是左边。 除了中间的香头竖立,其余两个都向左右偏斜出至少五十度,香头却又不掉落。 误伤香! 误伤香号伤无意。 无意之中偏晦气。 三日之得见血光。 必有失手招灾殃。 善知遇此当回避。 万勿逞强好争狂。 “终于出招了是吧?”刘芒泛转头对台下的张小狗吆喝着,“开整,按我说的改格局布置,勿急求稳,千万别整岔劈了。” “刘哥放心!” 张小狗立刻带着马仔展开行动。 不是什么打打杀杀,而是将绝绝子之家从大门到正堂处,几乎所有的遮挡物全部移除,相当于两家台子呈一条直线。 除此之外,在两侧布置许多一尺三寸长的杨木板,与对面的蜡烛阵异曲同工。 这可苦了正襟危坐的看客们,正堂本来就四下漏风,现在可好,门还给敞开了。 小风一吹,个个冻的夹裤裆。 台上的赵三元却来了精神。 你妈妈的,左等右等,对面终于坐不住了! 就在赵三元打起精神时,那边的纳兰容错已经开场,他依然唱着京韵大鼓,但这一次台上除了乐师外,还有黄虾和阎五夫妇。 这两口子各身披红白布七尺九寸、挂生铁一斤、木炭一块、铜镜四面,头戴雄鸡翎,左手端水碗,右手拿菜刀,在台上神神叨叨的晃来晃去,时不时向周围洒水,又时不时用柴刀往绝绝子之家方向虚劈。 看客们也搞不懂这是啥阵仗,反正还挺新鲜的。 却没人回头注意到那些白烛红烛的烛火竟整齐划一的向着绝绝子之家方向倾斜。 仿佛有一只无形虚无的大手罩去,想要搅散绝绝子之家上空盘旋的阴煞之气。 咣~ 一声铜锣响,好戏开场! 若说司天台上的刘芒泛是将帅,那赵三元便是先锋,首当其冲。 “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 “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净净~” 吕秀才从台后唱喝而出,他身上啷当的物件也不少,身披红、白、青布各五尺,抹上了时而精药香,白鸡翎四十九根,铜镜一面。 常人看不懂情有可原。 简单来说,现在双方的小风水局已经纠缠到了一处,等到了你中有我的极致乱麻状态,那么两家的小风水就会彻底同归于尽。 纳兰容错自不会坐以待毙,素萝园是他苦心经营的老巢,因为自身原因已经没法离开这里,一旦素萝园的小风水局被破,那他再难续命,不出三天必五脏毒烂而死。 由此可见,刘芒泛这招相当流氓,反正绝绝子之家的小风水局被破也不心疼,实打实的阳谋,逼迫纳兰容错不得不接招。 也确实如此,纳兰容错自不会坐以待毙。 他想要破局就必须当面锣对面鼓化解绝绝子之家的鬼隔山海镇,如赵三元等人之前想拔生桩就必须一个一个的去拔。 因两家的局都是极阴极煞,可以看做是两块坟,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白事葬法来破局。 纳兰容错先行出招,要先破对面的穿山煞。 反观赵三元这头早就以逸待劳多时,等的就是烂屁股出招。 吕秀才在台上绕圈撒黄豆,赵三元则七根柳木箭向斜上方投掷而去,再用老镰刀斩艾草。 “一箭射天殃,二箭射地殃!” “三箭射鬼殃,四箭射四方!” “射断尸伏孽,妖邪尽离伤!” “戊己坐中央,日月陌三光!” 咒文一起,言出法随。 那虚无大手正要罩在绝绝子之家的正门时,忽有飞光激射而至,分别钉在七根手指头上。 紧接着一把模模糊糊的大镰刀由下至上砍去。 “哎呦——” 阎五一声痛呼,捂着手掌龇牙咧嘴,疼的满脑门冷汗。 他媳妇儿黄虾没工夫搭理他,用最快速度推来个度轮小木车,上面插了十九根桔梗,还有些米袋子,里边全都是五谷粮。 也不管下边坐的是哪路达官显贵,直接哗啦啦的全倒二来出去,随即尖声厉喝。 “吾道津门来搜寻,护身护法随后跟!” “一把灶王神豆起,落在黄土重千斤!” “旦打鬼魅粉粉碎,打的殃煞化灰尘!” 那边吕秀才接过赵三元的镰刀,虚劈正起劲儿时,忽感镰刀重若千钧,手掌火辣辣的疼。 等低头仔细一看,发现手掌竟扎上了密密麻麻的桔梗毛刺,火辣辣的疼。 这是‘误伤香’带来的效果之一。 哪怕赵三元做了心理准备,却也没料到对面下手如此稳准狠。 他妈的就知道不简单! 赵三元跟变戏法似的从桌下拿出一样又一样东西。 镇灯一双,白米一碗,六条一根,五色布三道,黑狗血混杂的朱砂二钱,茯苓半两。 “荡荡幽魂,何处留存!” “河间野外,庙宇庄村!” “幽冥地府,何处藏身!” “赫赫阴阳,速放真魂!” 镇灯烛火燃烧着朱砂茯苓等物,随后赵三元甩出米碗,白米撒过烛火与燃烧物,却没有哗啦啦落地,而是如奔流般上下起伏。 这可把台下观众们看傻了。 本来是心不甘情不愿,响声和小曲儿一点都不好听。 谁曾想这几个小子还有别的活儿。 你们会变戏法早说早演啊,不比之前那什么东北的山东北的河东北的铁锅炖大鹅好看好听? 与此同时,阎五和黄虾联手已破掉了穿山杀、木马杀等五个煞局。 但纳兰容错身前的竹香也起了明显变化。 中间最短,左次之,右边最长。 左柱香头左弯,其余右弯。 失闪香! 失闪香号出意外。 一不留神酿成灾。 疏忽注意两可间。 神差鬼使乖不乖。 上卯下戌必有显。 水火跌损差错来。 咣当—— 就见黄虾施术的渡轮小车突然散了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身上啷当的零碎也四下飞散,那两排长长烛火接连熄灭二三十个。 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这边看客也目瞪口呆。 这啥啊? 之前没听说素萝园还有变戏法的节目啊? 纳兰容错快节奏连续敲击鼓面,随后祭出一个象棋盘。 大者一尺四寸,中间河路一尺二寸,框气氛方圆,内起显三分,方圆横共十路。 棋盘旋转而去,正盖住台面上的窟窿,并隐约传来叮叮咣咣的闷响。 黄虾和阎五的确破了鬼隔山海镇的几个小煞局,可相对应的,这边神隔布生桩内也同样不好受。 这场风水相争,至此斗了个半斤八两,旗鼓相当,明面上谁也没落着好。 可纳兰容错消耗不起,而刘芒泛乐得如此,大家的煞局都抵消拼光了才好,到时候哥几个直接杀过去,再不受任何限制。 随着时间推移,这场风水斗法愈发激烈。 你出净宅撵,我就出六庚八道。 你来瘟死葬,我就使天地不覆。 纳兰容错以生桩施术,敲鼓助威。 赵三元那边当然比不过,可不代表刘芒泛没办法。 司天台上,香阵螺旋打着旋儿,随后就瞧见他家大狸仙儿摆酒设宴,左右各做着个像是年画里的男人。 本地城隍左右游神! “来来来走一个~” “还当着差呢,后半夜还得领亡魂入冥土,喝酒误事。” “也是,二位尊神兢兢业业劳苦功高,我个东北小仙儿也早有耳闻啊,这津门三卫屯可都在二位身上担着啊,那咱不喝酒,来尝尝这个,咱老家的汽水儿,八王寺的~” “无功不受禄,话说能在仙谱有名的狸仙课不多,你在哪修行来着?” “十花顶黑布林大狸子啊,大护法赐名黎品道,小仙而已不足挂齿。” 左右游神对视一眼,啧啧称奇:“原来是你啊?几年前因与自家弟子处理了不少烟土造福一方,又因道行有了火候所以被纳入仙谱,我们知道,可你不美滋的依靠长白灵脉修行,入关作甚?” 大狸仙故作叹息,“还能有啥,见不得人间疾苦呗,咱家弟子知道素萝园内下埋了生桩,说啥都要替天行道,奈何本事有限,费尽心力也破不开那神隔之局,你说光天化日下咋就出了这么个孽障来?” 啥叫说话的艺术? 完美诠释了不是一家仙不进一家门。 老刘和他家老仙可太懂人情世故了,先给你捧得高高的,礼数还周全,切入主题后也不把话点名,但左右游神不是傻子,自家地界上有人搞出了神隔布生桩,多少有点丢面。 “唉你也知道,无论是邪祟作乱还是妖人兴风,本地城隍基本上都没办法干涉,无论何事都自带其理,现在就算我们想干预也不行,那鬼隔布生桩的局,就是无常老爷老了也进不去。” 这倒不是左右游神推卸责任,而是实话实说,它们的确干预不了。 吏竭其力,神佑以灵,各供其职,无愧斯民,这是城隍的职责。 对左右游神来说,除非纳兰容错死了,否则它们最主要的职责就是引领亡魂入冥土,只要这事不出岔子,绝对算对得起这份神差。 “那当然那当然,就是外面对二位尊神少不得一些闲言碎语嘛,我就纳了闷了,怎么谁干的越多谁就受的委屈就越多啊。” 一套嗑下来,给左右游神弄的有点无地自容。 自家地界上的破烂事,却要由外地的来处理。 本来吨吨吨的橘子汽水喝到嘴里也不是味了。 见火候差不多,大狸仙儿道出了关键。 “我知二位的顾虑,没关系,咱们这不结交上了嘛,那神隔布生桩由咱们来办,二位不用真刀真枪的上,只要帮忙调动些附近地脉地煞之力汇聚到这里的鬼隔山海镇中即可,既不沾染因果,还能处理掉个大麻烦,岂不美哉?” 左右游神也不傻,都清楚这狸子没憋啥好屁。 果不其然啊。 地脉地煞之力属此间大风水,常人自是无法调动,哪怕是仙精也很难做到。 而对于本地城隍的左右游神来说却算不得难事,只是非必要时刻不能擅动,否则将受到上边的都城隍罪罚。 “可以倒是可以,但这事得禀报城隍老爷,有了首肯我们才能办。” 大狸仙翻了翻白眼。 他娘的等你俩汇报完得啥时候? 要的就是先斩后奏! “二位尊神难道不知,此间两家小风水已纠缠一处,对面的纳兰容错开始借生桩之力来强压,咱们要是先被破了局,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反正无愧于心,但二位要再想彻底解决此事” 左右游神再次交换了下眼神。 偷偷摸摸的搞一下不是不行,归根结底还是对己方有利。 “嗯容我们在细细思量思量” “回头我给二位倒腾一箱橘子汽水儿!” “一箱不好分啊.” “不过了!两箱!” “你且瞧好吧~” 此刻,纳兰容错身后的瞎眼道士已站在台前,不再继续苟着当小透明。 因为他发现都到这个份上,雇主已隐占上风,即使是两败俱伤的结果,也是对面煞局先破。 该说不说的,埋生桩是真狠啊,回头有机会自己也搞几个。 瞎眼道士手指一把铁骨扇,正画山河日月,背刻炼狱血海,而且每一片扇叶上都有罗刹凶鬼形象各不同。 “恐君疑阵难取栽,另有后龙身上排。” “龙上生峰朝核骨,根核形死是花开。” 扇一次,灭掉的烛火逐个重燃! 再扇一次,各路生桩上栽种的杏树嘎吱作响! 第三次,连在场看客都听到了阵阵鬼哭阴嚎刮过! 这阵阴风配合着纳兰容错如疾风骤雨般的鼓点,待出了素萝园,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直奔绝绝子之家被破开煞局的大门。 节骨眼上,刘芒泛身前的三根清香在迅速燃烧着,左柱香头右弯,其余搭桥,从左到右依次由高到低。 亡败香号主衰害。 倾覆之处天所怪。 竭力营谋运散尽。 俯仰奋身死巷哀。 天杀香! (本章完) 第369章 抓到你了 第369章抓到你了 铿锵紧连,珠落玉盘。 祁四海的琵琶永远是这般精妙绝伦。 前提是没有见识过琵琶声中隐藏着的阵阵杀机。 虽未见其人,但压迫感已经让兄弟几个牙齿打颤,尤其是吕秀才,腹部早已愈合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仿佛跟随着琵琶节奏逐渐撕裂。 这其中没有见识过祁四海的只有刘芒泛,当初奉天城内的种种他都没有参与,然而只听大致经过就完全能确定此人难以匹敌。 “要要不咱改天再来吧” 刘芒泛条件反射的打退堂鼓,谁能想到琴绝蹲在素萝园? 是阴差阳错下的巧合?还是被纳兰容错请来的? 如果是后者,那还有没有其他高手? 说白了来津门走这一遭并没有绝对的必要性,是为已死的人了却心愿,可活人的性命都搭里边岂不是本末倒置? 哥几个顶多算是跑江湖的,又没谁许诺什么好处,有必要玩命么? 康木昂和吕秀才的眼神汇聚向老弟的背影。 是走是留,都要他来决定。 而赵三元面色冷峻,一滴汗水从额头滑落脸颊,他内心同样在做着激烈斗争。 本以为破了素萝园的神隔小风水,便能一路畅通无阻的杀进来直奔纳兰容错,擒下这烂屁股后带给刘光海,最后投桃报李,刘光海会全力追查到那批甲骨的下落。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 最近内心的不安感终于在现实被印证。 鬼知道弹琵琶的老逼登在素萝园!? 倘若要硬干,哥几个谁都不会临阵脱逃,一定是并肩闯龙潭虎穴,可这样一来,相当于把兄弟们都置身于极度危险之中。 上次是有师父神兵天降才转危为安。 现在师父不知道溜达到了哪里,上次使出浑身解数都没用,这次结果难道会有本质上的区别?虽说自东北大学之后,兄弟几个都涨了本事,但在祁四海面前真的够看么. 走? 这个念想一冒出来即刻被赵三元掐灭。 如果走了,曾经在易生墓前所做的生死之诺又算是什么? 易生死前竭尽所能做的努力乃至于悲凉惨死又算是什么? 我不愿逃避! 也绝不逃避! 要么迈过祁四海这个坎。 要么我宁愿去死。 真斗不过就是技不如人,至于哥几个. 正当赵三元要做出决定时,吕秀才好巧不巧的在此前开口。 “趁着那老逼登还没发难,赶紧想想怎么破他的琴声,刘哥你乐器会的最多,有啥好办法没啊?” 刘芒泛气的差点没把大鼻涕泡喷出来,“你是真他娘瞧得起我,就你刘哥这两下子能比得过琴绝?办法不是没有,但仅靠你我肯定做不到。” “卧槽都啥时候了你还藏着掖着?能不能成总得先说说吧?” “那老逼登已臻化境,以己之短攻彼之强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除非用更强大的宏法压制。” “宏法?给张大帅打个电话过来吹唢呐?现在确实做不到啊” 刘芒泛气的吹胡子瞪眼,“你被琴声乱了心智?还张大帅过来吹唢呐,你咋不让他给我跳二神儿?我之前听张小狗说津门前段时间在发电厂的顶楼外安装了个二手防空警报器,要能把它拉响就没问题了。” “.” 一旁的康木昂微微叹息。 还说人秀才老弟被乱了心智,我看刘哥你也疯了。 这招确实能百分百压制住祁四海的琵琶,严格来说再来十个百个祁四海,在宏法面前都弱不禁风,可这事谁能办到?你就是老帅的活祖宗也不能随便拉防空警报啊。 “单纯应对琴声我们应该没问题,而那些轻薄如蝉翼般的皮影才是杀招,再加上素萝园内生桩之力的加持,只会更加强大,三元你想到办法没?” 康木昂永远无条件相信赵三元,哪怕再次面对强敌,他依旧坚信老弟能想出应对办法。 “远距离不用想,一丁点胜算都没有,除非在能目视到祁四海的距离时我劾召万神开路,秀才开萨棰莲花大阵拱卫,待拉近到一定距离,当然是越近越好,老康你带着刘哥踏武奇门走最后一段距离,关键是刘哥你,我记得你搞明白了照尸灯了吧?” 果不其然,赵三元还真有法子。 而刘芒泛一听这布置就知晓老弟的用意。 “你是让我以自己为引,强制带着祁四海的魂灵一起走阴?” “没错,反正咱大狸仙儿跟本地城隍左右游神混了个脸熟,到时候只说练功练岔劈了,把你捞回来问题不大,若不通融,大不了我再走个阴就是,至于祁四海.呵,去了冥土就他妈别回来了!” 嘶—— 兄弟几个倒吸凉气。 这完全是奔着同归于尽去的。 虽然理论上可行,但一切布置都险之又险。 如果赵三元和吕秀才开不了多远的路怎么办? 如果祁四海识破了康木昂的武奇门怎么办? 如果最后祁四海有办法应对刘芒泛的照尸灯怎么办? 还有,这只是单单应对祁四海,哥几个就算拼掉了老逼登,烂屁股他们谁来对付? 答案很干脆,先把其他人打残,最后对付祁四海不就得了? 干不过琴绝还干不过卖腚沟的? 就在哥几个小声密谋时,脚下雪地好似波浪般翻涌,马匹嘶鸣声响彻于耳。 雪土交融,红白黑黄。 满眼飞雪之中,竟出现了四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无头陶俑。 “奉请东方青衣鞍身骑青马,封青鞍手持金鞭,修卜精神灵魄,十二元神交在元神公,天罗地网一盏灯。” “奉请南方红衣鞍身骑赤马” 咒言声仿佛从四面八方响起。 来不及判断施术者到底身居何方,漫天飞雪中兄弟几个已被四骑冲散。 要说这陶俑骑兵速度飞快,刘芒泛感受到背部劲风霍霍时就撒丫子玩儿命跑,可俩腿肯定比不上四蹄,也就跑出不到十丈,黄色陶俑骑兵手上的金鞭就照着他后脑勺砸下。 刘芒泛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只顾逃跑,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做好准备。 “天皇地佑,猛龟清猴!” “上鉴八斗,下临九洲!” “逢妖寸断,遇鬼部收!” “五彩霞云.驱.驱他娘的啥来着啊对!驱归正流!!!” 被甩出即将落地的符箓总算燃烧了起来,飘忽灰烬与烟气好似化为一个骑着神龟的灵猴,荡开了陶俑骑兵的金鞭。 逃过一劫的刘芒泛赶紧趁着机会手脚并用就地一滚,也甭管姿势好不好看,反正重整了态势,他不知道稀里糊涂跑到了哪里,看石亭假山,应该是个小花园,混乱风雪也几乎停止。 而那陶俑骑兵早已与神龟灵猴厮杀至一处,就是不知是不是刚才刘芒泛诵持咒言时没那么标准掺了点污言秽语,就见那神龟灵猴败的很快,被几鞭子砸到消散。 但陶俑骑兵也没好哪去,身上破破烂烂的,被咬出好些个缺口。 “应该是四卫修元法,素萝园还请来了真仙观的高道?” 刘芒泛只觉压力越来越大,真仙观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可底蕴深厚,少说得有个六七百年,江湖上很少能碰到真仙观的人,一来是他们收徒苛刻人丁不旺,二来是他们欲望寡淡,不喜欢入世行走。 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能请得动真仙观的人? 一个祁四海就足够头疼了 然而刘芒泛很快收起了苦笑。 毫无预兆的,假山之上出现了个身穿蓑衣的干瘪老头,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骷髅架子成了精,几乎无限等同于皮包骨。 最诡异的是他脑壳顶上插着俩物件。 那是啥? 寻龙尺? 这东西不是拿在手里用的么? 还能插到天灵盖上? 刘芒泛倒没有多少惊恐,只是看来看去也不觉得此人便是真仙观的高手。 气质更接近死人! 还是一堆死人! 仿佛是个移动的坟圈子! “二皮匠?”刘芒泛已然猜出对方身份,就这德行,准是二皮匠没跑了,身上的死气比干一辈子白事儿的都浓重。 阎五拨弄着脑顶绕圈的寻龙尺,答非所问道:“顶香的?嗯,没错了,就是你在对面开的神隔山海镇吧?呵呵,本事还行,卖相却不怎么样,不适合缝皮,听说过晋西活阎王么?” 态度傲慢,语气狂妄,表面上看根本没把下边的爆炸头放在眼里。 刘芒泛一副看待智障般的眼神,阴阳怪气道:“活阎王?哎呦实不相瞒,咱家老弟跟楚江王有点交情,要不回头我托他去问问哪殿阎君还了阳?”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活阎王当然是报号啊,又不是真的阎君,老刘倒好,说话专门往人肺管子上怼,可把他给显摆的,牛逼坏了是吧? 狂了大半辈子的阎五哪受过这气? 托你老弟去问楚江王是吧?何必这么复杂,我直接送你到下边亲自去问! 阎五从背后竹篓扯出一面土黄色的老皮放在嘴前吹气。 就这么一口气,竟将老皮吹出水缸大小的圆球。 飘飘荡荡间,内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鼓动着,几乎眨眼间塑出个身材细长的扭曲人形,表面有许许多多缝合的黑色线头。 刘芒泛没有轻举妄动,也没有想打断施法的意思。 在不了解对方底细的前提下,贸然行动只会更加危险。 随后便见阎五吹出好几个大皮球,逐一化成奇形怪状的畸体。 刘芒泛暗骂一声晦气,因为二皮匠这行当的比干白事的还让人敬而远之。 也不知道是自己嘴开光了还是咋地,这二皮匠真会传言中的二皮傀儡戏。 眼看这些二皮畸体冲来,刘芒泛即可拉开些距离,右脚画圈踏地,掐诀起咒。 怂归怂,苟归苟,一旦出手必是全力以赴。 “虔诚恭叩请,符使为通传!” “不分时与刻,直抵桃仙园!” 飞雪再次飘扬。 雪地上凸起个巨大头颅,看着毛茸茸的。 它由下至上,一口将所有畸体吞入口中,吧唧吧唧咀嚼着。 “呕——呸呸呸!日他三舅姥的这啥味儿啊?” 大头极为嫌弃的吐口水,虚灵间化为一只尖耳利齿的大黑狸,正是刘芒泛的家仙儿。 也不怪恶心,谁知道阎五的这些老皮有多少年头,反正看颜色就知道肯定被腌入味了。 刘芒泛抄出那对四棱天蓬尺,语气森然,“会傀儡戏的老二皮匠,狸爷您受累帮我招呼着,我去对付姓阎的。” “回头你小子得拿十瓶八瓶的橘子汽水儿给我漱口才行,还有别忘了欠左右游神的四箱。” “我记得好像是两箱吧?” “哎呀别在意这些没用的细节,你要不用我可就收神回黑布林了啊。” “别别别,都安排都安排!” 刘芒泛冷峻表情消失不见,变得十分肉痛心疼,这年头橘子汽水儿可不是酸梅汁,一瓶可老贵。 这事也怪三元,你说你在咱家老仙儿面前喝个屁的汽水啊,现在可好,给干上瘾了。 而阎五对刘芒泛请仙没有丝毫意外,没点本事能起得了鬼隔山海镇? 冷笑之后,阎五挥动白纸拷魂棒。 挥舞中,那些被大狸仙吐掉的碎皮裹挟着雪水席卷而回。 “天上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 “凶神见我低头拜,恶煞逢之走不停!” “九牛破土听吾令,开裂黄泉死改生!” “此处非比寻常地,勾魂索命耀杀经!” “三刑六害,寸土无光,起殃!” 碎皮血水在拷魂棒中愈发凝实凝,最后将拷魂棒包裹其中后化为更加恐怖的畸体。 二头三臂,青面獠牙,好似许多种‘东西’缝合而成。 刘芒泛全然不管这到底是啥,他手握天蓬尺,指间夹着棺材钉直奔阎五。 管你搞出来的是什么,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把你干掉,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叮叮叮—— 几声脆响,寒芒激射。 被天蓬尺拍出的棺材钉快如闪电,全部打在了阎五身上。 刘芒泛一个滑步冲到近前,天蓬尺狠狠捅向阎五腹部。 这一尺势大力沉,全然是奔着一招毙命去的。 而阎五不躲不闪,就这么直愣愣站在原地,当天蓬尺近在眼前的刹那,阎五头顶转圈的两根天蓬尺突然指向刘芒泛。 下一刻,从阎五蓑衣中探出三支枯白手臂,稳稳抓住两根天蓬尺! “嘿嘿,抓到你了~” (本章完) 第370章 呛嗓子了 第370章呛嗓子了 总干白事的都知道,身缠重丧者必是内妨外妨,无论是家人还是身边人乃至于街坊邻里都得遭殃,在白事里都是凶之又凶的存在,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破得了,搞不好没办明白不说,办事的也得遭殃。 而重丧又细分出许多支线,大概论的有四季、月干月支、缠身、八座、地崩腾方等等。 正所谓一人送去两人死,师人仔细查端详。 对此,刘芒泛门儿清的很,经他手办的白事数不胜数,里面不乏些犯了重丧的家庭,每次处理都要耗费许多精气神。 所以当他被阎五肚子里伸出来的两支手臂抓住的那一刹那,他立刻确定阎五此人犯了重丧。 暗重! 竟然是重丧里都相当棘手的暗重丧! 想破此缠此丧之人倒不是没有好办法,比如先锯断门槛三段,男上女下,再用柳木、干草各一两,月德土做的泥人五个,最后用六庚符镇于亡人墓葬,即可破之。 但问题是,刘芒泛根本不知道阎五所缠重丧亡人在何方。 而且阎五身上的暗丧不止一个! 刹那间,刘芒泛完全来不及反应,就见他鼻血飙飞,双眼血丝越来越密集,嘴里大口大口吐着胆汁黄水。 得势不饶人,两只手臂往回狠狠一扽,竟是将刘芒泛拉入阎五腹中。 彼此连做一体,前半截子在阎五背后,后半截身子在阎五之前,刘芒泛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身体里传来另一种心跳,而他自己的脉搏却愈发微弱。 “雁沉霜寒悲折翼~” “鸽原露冷痛孤飞~” “棠棣联枝嗟失一哎~” “雁行折翼泣无余~” “寸草池塘犹人梦~” “秋风鸿雁不成行~” 阎五唱着莫名的调子。 在外人听来,歌声凄苦婉转,恨不得让人听之落泪。 可听在刘芒泛耳中简直与催命无异。 这哪是在唱小调? 这是在挽刘芒泛的魂灵! 再继续下去,皮肉之下恐怕会被抽干抽净。 别问刘芒泛是怎么知道的,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气力精血在快速消失。 所谓二皮匠的傀儡戏,原来是用如此阴邪的办法炼的老皮?更确切的说,狗日的不光炼他人还炼自己! 虽然刘芒泛之前尽可能的做好准备,却还是吃了不知彼的大亏,没过几招就被阎五手拿把掐。 而阎五依然闲庭信步,直到刘芒泛将一张黑色符箓搓成球塞进自己嘴里,并掐诀起咒。 “一言成精,二言成山!” “羲皇赐吾先天卦,文王后天罩吾身!” “祖师赐吾护身咒,吾化身形如师尊!” “火光大将军!吼风大将军!浑海大将军!三元护法神!” “有阻我者死!有近吾者亡!” “神兵伙计如律令!!!” 待到这个令字落下,阎五的小调戛然而止。 并非说阎五不想打断咒言,却是他的小调歌声根本盖不过,就算能盖过也没办法组织,刘芒泛所施术的对象不是阎五,而是他自己,刘芒泛把自己当做邪祟去镇。 这回可好,反轮到阎五身体出现极大异样。 本来还算茂密的灰发成把成把的往下掉,皮包骨的身体开始鼓胀,好似他之前吹出的老皮,有些地方已经挣开裂痕,流出的不是血液,而是脓水。 “唱啊!你他娘的继续唱啊!呕——不让老子好过,那就一起受罪!呕——” 刘芒泛一边吐胆汁一边臭骂。 没法子,实在是被逼到了悬崖边。 两个人一起遭罪,总比一个人等死的强。 因傀儡戏让彼此暂时连为一体,但这术法本身就极其阴邪有违天和,所以刘芒泛也舍得一身剐,陪你玩命就是。 随即就见跟连体人似的两人各自遭罪,一个鼓大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打气似的;另一个吐黄水,恨不得把五脏六腑血肉筋骨都吐出去。 这边相持不下,那边大狸仙儿和二皮鬼却斗得不亦乐乎。 要说大狸仙儿倒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没有吃什么暗亏,但就是不好下手,此二皮鬼并不像它曾经遇到过的邪祟,内里充填了阴魂作为动力驱使,严格来说它真的只是一张老皮而已,里边没有任何阴魂。 可就是因为没有阴魂才没好办法下手,而且这二皮鬼不知用了多少老皮缝合而成,更不知被阎五炼化了多少个岁月。 办法嘛,也不是没有。 大狸仙儿毕竟道行搁这摆着,只要将其吞入腹中靠仙气慢慢消解,早晚能磨得一干二净,仙家嘛,有的是时间。 奈何。 你刘哥家的大狸仙儿嘴太刁,最好吃喝。 回想起刚才吞掉那些老皮畸体时的味道,它说啥都不愿意再下第二口。 拖拖吧,反正自家弟子还没嗝屁,万一他那边搞定了二皮匠呢?万一小赵他家的六哥炎哥腾出手过来了呢?这‘大补’的好东西还是留给它们吧 瞧瞧,狸仙儿的性情特点展露的淋漓尽致。 别以为是仙,还是仙谱有名的仙它就光明伟岸,前提它是一只狸,性情古怪,永远捉摸不透,特定时候哪怕让弟子遭罪,它自己也不想遭罪,而有的时候又特别护短。 很遗憾,刘芒泛现在遇到的是这个版本,他也明白暂时指不上自家老仙儿。 唉.习惯了习惯了 而阎五则没料到刘芒泛会如此极端以命搏命,他本以为就算二皮鬼斗不过狸仙儿,自己也能继续施术以量取胜,最不济也能拖到把刘芒泛干掉。 至于现在?他以傀儡戏将刘芒泛吸纳后已是骑虎难下,扯法不是,不扯法更不是。 “干白活儿你行啊!以为借此就能赢得了我?实话告诉你,这点能耐根本不够看!” “牛逼吹的响叮当!二皮匠都跟你一样嘴硬?我反正无所谓,正好下午卷圈儿吃撑了,吐一吐省得涨肚!” “.别硬挺了,我化了那么多老皮,能不知道他们临死前遭了啥罪?来,听老哥一句劝,早死早超生,我保证给你一个痛快怎么样?还保证用你的皮。” “.这不巧了么?经我手办的重丧少说得有万八千个,温和点就好好处理,该超度超度该撵殃撵灾,要是碰见横的老子也有硬办法,怎么样?我这招滋味儿不错吧?你可别说我不尊老,只要你把我分出去,我立刻撤法。” “红口白牙,你说我就信?” “咋地你个老登就敢保证是一口吐沫一个钉?” “行!算你有些本事,咱俩定个君子协定,我数三二一,然后一起撤法如何?” “提前说好有没有零。” “没有,炎黄人不骗炎黄人,我倒数了啊三!二!一!” “.” “.” “你他娘耍诈!” “你他娘耍诈!” “还不是赖你个老登?我不刚巧呕了一口呛嗓子了么!” “老子特么信你个鬼!你们东北的都是大忽悠!” 看样子,两人的极限拉扯短时间内分不出个胜负结果。 但另外几局的画风却截然相反。 一座天井下,赵三元脚踩骑兵陶俑,正了正脑瓜上的狗皮棉帽。 “老康,这是啥鬼东西?” “四卫修元法,这里恐怕有真仙观的高道。”康木昂擦着眼镜片上的雾气,生怕一会动手时候视线受阻。 “高道?”赵三元冷笑不已,“真仙观的大名我亦有耳闻,他们怎么可能会给烂屁股为虎作伥?我看不是什么高道,是离经叛道才对。” 康木昂是同样的想法,有些存在就是不会被怀疑,就像没谁会怀疑林公会开烟馆,哥俩也不相信真仙观会受雇于纳兰容错。 说话间,前方回廊中隐有幽芒洞闪,忽高忽低,忽明忽暗。 但却不见丝毫邪气,反而正气十足,并传来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 “为虎作伥?小兄弟,你对真仙观又了解几何?” (本章完) 第371章 尸虫 第371章尸虫 只见幽火闻其声,却不见其人。 大晚上的虽然这场面相当惊悚,但赵三元对这种故弄玄虚的向来不惧。 “我对真仙观是不怎么了解,要不你露个面给唠唠?放心,老子保准打死你。” 言语相激没有丝毫用处,对方根本不现身,但又没马上动手的意思,只是那三枚幽火依然忽明忽暗的盘悬着。 “上士无争,下士好争,少年郎,你语锋骄横,心惫狂乱,想必以往的日子里为此付出过许多代价。” 不干架不斗法,上来就搞人身攻击,这让赵三元有些云里雾里。 咋地? 对骂? 骂架老子也不怕你啊。 “只听说真仙观虽人丁微寡,但都术法精妙,道行极高,合着都跟你似的装成一朵白莲花不要逼脸的绽放?大家都不是啥好人,你他妈清高给谁看?如若不争你在这干鸡毛?” 论喷人,黑土地上拔起来的姑娘小伙们永远不会让人失望,而赵三元绝对是个中翘楚,自入世以来,被干死的对手有许多,被他喷到破防的也不少,字字句句带暴击往对方心窝子扎。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是你为心未澄,欲未遣也,而我内观其心,心无其心,与你大有不同。” 对方句句的引经据典让赵三元颇为耻笑,他故意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看向身旁老康,“这狗日的是想教咱俩清静经?记得也没报班吧?” 康木昂依然是风轻云淡的表情,但内心并没有古井不波,他在思考对方究竟是怎么个意思,按理说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可唠的?直接开打才对。 是故弄玄虚? 还是在拖延时间? 好像都不对. 硬要说的话,是对方在刻意引导老弟的性情 且再看看。 “外观其形,形无其形,与你相比,身旁之人倒是个可塑之才,如此清净,当悟真道。” “哎?老康,他好像是在挑拨咱俩吧?记得上回咱俩急头白脸是啥时候来着?” 康木昂轻笑道:“是小时候吃火锅,你喜欢吃油碟,我喜欢吃二八酱,但你偏让我吃油碟。” 赵三元恍然大悟,“啊对对对,后来我才知道你其实不是不喜欢油碟,是因为麻酱比油碟便宜。” 如果了解他们兄弟的人,肯定不会做出挑拨的决定。 而事实上那幕后之人当真是在挑拨? 表面上,赵三元的话是想告诉对方我两兄弟绝不可能翻脸,更不会受你个外人三言两语的影响。 可事实却是在兄弟俩拉家常回忆往昔后,康木昂脸色突变。 他已来不及跟老弟解释,连掐斗-临-前-斗-行五诀,再以祝由剑指猛点赵三元后心,大喝真言。 “三关之口!” “三命之根!” “学仙之路!” “飞腾之魂!” “宜遣诸欲!” “灭落尸根!” “道——” 晚了。 赵三元只觉得自己某种情绪在快速膨胀,个中滋味难以言明,仿佛仿佛自己的心要爆体而出。 而康木昂则急的满头大汗,奈何他的施术已经晚了,眼前从老弟的中焦处浮出一团模模糊糊的东西。 此物并非邪祟,更非恶灵,是实打实赵三元自身的一部分。 至此康木昂总算明白那幕后之人为何要故意引导赵三元的情绪。 因为对方并不知晓老弟的脾气秉性,所以没法针对。 经过刻意为之的话术陷阱,老弟的性情几乎展露无遗。 没错,此法针对的就是性情。 这浮现之物,名为彭质,又叫白姑,世人常不知晓,但它另一个名字的知名度非常大。 三尸虫! “咋了老康?我背后长出啥东西了?” 此时赵三元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不适感,顶多是内心深处有那么一丝丝的烦躁感,几乎可以无视。 康木昂缓缓放下剑指,他只后悔自己为何没有提前判断出对方的用意,导致现在老弟即将落入极为危险的境地。 所谓三尸三虫,说人死后三魂升天,七魄入地,尸骸里只剩下了生前寄居人体的三尸虫,所居位置根据人体的上焦、中焦、下焦区分,会将这个大活人当做尸体去啃。 不过三尸虫挑剔的很,只吃人的元精、元气、元神,后天练的还瞧不上,最爱吃先天的,比如人生下来最初的先天一炁。 按道门的说法,古人想要白日飞升得道成仙,之前必须斩尽身体里的三尸虫,也就是斩三尸。 上尸虫名叫彭琚,又名青姑,居于上焦也就是人的头部,可以理解这种虫专破坏你的脑细胞,令人愚蠢迟钝,整天浑浑噩噩的。 倘若上尸虫‘进食’过多导致欲望过于强烈,人就会越来越呆头呆脑,变成个智障,严重的能操控人的梦境,化为你早已经死去的亲朋好友,让你沉沦其中根本无法自拔。 中尸虫居于中焦,也就是人胸腔处,它能让人心焦气躁,心神不宁等,左右你的情感情绪,比如悲痛、狂怒、失望等等、 它‘进食’过多能无限放大你当下最突出的情感,比如贪念和好胜心,导致为了达成目的会不择手段,直到被某种情绪所淹没,永远失去本心和理智。 下尸虫名叫彭娇,又名血姑,居于下焦,在腹脏之间,它比之前两个更常见,也是危害最大的尸虫,一旦它‘进事’过多,就会竭尽所能调动你的淫欲,让你色令智昏,要知道色欲是修行者的最大关口之一,沉迷其中无法自拔者自会前功尽弃断送仙缘。 由此可见,斩三尸对练炁的人有多么关键。 但问题是斩三尸的难度奇高,最好不能借他人之手,要自己亲手斩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比如莫闻山至今都没有帮两个徒弟斩去三尸虫,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爱斩不斩。 康木昂倒是知道压制三尸的一些法子,可他不想去尝试,因为一旦去了所有三尸虫,人之情感会薄寡到近乎于无的地步。 没有小暴脾气认死理、刀子嘴豆腐心、好话不会好说的三元,那还是三元么? 没有默默支持,愿为师父和兄弟们倾尽所有的自己,那还是自己? 却不曾想今夜今时,碰到了个能调他人三尸虫的奇人异士! 三尸虫只要被调出,要么彻底斩掉,要么以自身的力量压制,否则无解,然而当下中尸虫所调动的正是三元最强烈的情感,其余比之弱小的情感又不可能压制的了,再加上此地生桩之力的加持 无限等同死局! “老康你咋不说话?磨磨叽叽跟老娘们儿似的,到底咋回事儿!?” 赵三元的语气已变得愈发急躁凶狠,而浮体而出的尸虫就越来越凝实。 都不用康木昂回答,那尸虫的前端已飘到赵三元的头前,化为一张嬉皮笑脸的五官,极其恐怖。 “???” 见此情形,赵三元也不免愣了愣,但表情很快变成带着几分怒气的狰狞。 “你笑什么?” 仿佛是有意调动赵三元的负面情绪,他越表现的愤怒,尸虫就笑的越灿烂。 一旁的康木昂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好办法,瞧见老弟要对着尸虫动手后他立刻按住其肩膀,直视双眼,语气严肃到了极致。 “三元,三元你看着我!记住绝对不能用三皇剑!一切需要行炁过肝经的术法都不能用!否则你——” 根本不等康木昂说完,赵三元很不客气甩开了去,因为他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一个邪笑的老太婆,正用最嚣张的动作挑衅着。 “就他妈你养的鬼胎是吧?老子剖了你皮!” 常言道人间有四大按不住,叫过年的猪、受惊的驴、生气的媳妇和钓上来的鱼,赵三元这头犟驴被引出了尸虫,又被刻意‘惊’到,仅靠康木昂一人当然按不住。 不过他也没想着要竭尽全力按住老弟。 既然暂时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先解决搞出问题的人,至少不会让老弟的情况继续恶化。 康木昂深吸一口气,面色冷峻起来。 你搞我兄弟,我必搞死你。 远观那三朵幽火,康木昂单膝跪地拿出甘露碗,手掌在身前虚抓后拂过碗口,里面竟出现半碗清水。 “此水非凡水,北方壬癸水。” “一点在其中,云雨须虞至。” 将勅水一饮而尽,康木昂即掐七宝骞林诀。 “神首循黑道,冥冥超至灵。” “暗明期朔望,阳德晦阴精。” “高镇黄旛阙,茅戢耀霜铃。“ “至心俟多福,稽首讽真经。” 噗噗噗—— 三声闷响,那三朵幽火仿佛受到极大刺激,逃也似的胡乱飞走,最终在回廊的阴影降落相互撞击,飞溅的火花中浮现出一个模糊人影。 正是那瞎眼道士。 他表情有着不加掩饰的惊讶。 被破了隐藏的术法倒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他是惊讶康木昂的选择。 “硬破奇门局?你是真不要命了,损阳寿的不知道?” 康木昂摘掉眼镜擦拭着雾气,而雾气的来源是左眼角留下的滚烫血泪。 他语气淡然,不含一丝情感。 “你会死在我之前。” (本章完) 第372章 水云身 第372章 水云身 无论何时,都不要去招惹看着老实或窝囊的人,或许生活中他为了某些人或事一忍再忍,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逆鳞。 事实往往是一旦触碰到其底线,便会承受摧枯拉朽般的盛怒与报复。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康木昂肯定算是个老实人,老妈子性格,没有不良癖好,有力量却从不恃强凌弱,遇事能忍则忍,甚至连自己都不那么在乎。 而他所在乎的,正是他绝不允许触碰的底线。 斗法相争之中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但引尸虫破体,导恶气邪虐,即便三元不会迷失,也大有可能被毁了下半辈子。 康木昂岂能不怒? 但表面上,他神情冷峻,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怒色,严格来讲甚至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 而对面的瞎眼道士仿佛感受到了什么,顿时抬首面向康木昂的上空。 天井之下,正飘荡一张燃烧的黄表。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 “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想知道康木昂有没有急眼的方法很简单。 且看他有没有升表下战书。 瞎眼道士大为惊愕。 并非他不知道术数斗法中有这么一招能为自己提高胜算。 惊愕的是,康木昂明明知道素萝园内是布了生桩的小风水,内部的术数阴阳之势不能说全部,但大部分都会向纳兰容错等人倾斜。 想要虎口夺食?代价何其之大! 康木昂必定要承受比以往更加强烈的反噬和压力,相当于想伤人,先伤己。 这是准备拼死一战? 连试探的步骤都免了? 瞎眼道士没有立刻做出回应,他心念急转之间已经想到了关窍。 虽然之前就判断赵三元在康木昂的心中一定极为重要,却没料到会重要到此等地步,为了兄弟真的甘愿赴汤蹈火。 好啊。 那不正撞手里了? 这种炙热强烈的情感,便是引出你尸冲的绝佳途径! “贫道之前认为你不执着于象,明白无无既无,湛然常寂的道理,现在看来,你远达不到观空亦空,空无所空的地步,修行者最该摒弃的糟粕你尚未割舍,若不想未来受其累害,你又何必将他人看得比自己更重?” 瞎眼道士的声音极具渗透性,也充满了蛊惑,字字句句都道在关键,你最在乎的,我就要否定,以此来调动康木昂内心最高涨的情绪。 翻译翻译就是雷区蹦迪,为了引出对手的尸虫无所不用其极。 而回应,是康木昂祭出的两道符箓。 瞎眼道士脚下青砖好似海浪波涛,眨眼间他的双脚已陷入其中。 坎亥尾十八解水符。 兑辰奎十八父泽符。 泥沼泄地! 是坎兑互用?果然有硬本事。 内心感慨一句后,瞎眼道士手中铁扇开合不断,随即对着脚下正前方和正左方位凌空虚化着什么。 轰隆隆—— 泥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起来。 兑为金,坎为水。 所以瞎眼道士借助了离艮之力,当克兑坎,化了这一奇招。 可随之而来的则是劲风扑面,康木昂提剑杀至,即使拿着的是桃木剑,但瞎眼道士非常清楚此剑已被术法开了刃锋,绝不能硬接。 他脚下一点向后掠去,想要暂避锋芒,相较于正面交锋,当然是引出康木昂体内尸虫更为妥当。 “你们二人想必非是血亲纽带,若是如此,贫道又想不通了,你为他做这么多到底值不值得?” 回答是一往无前的剑锋。 长剑直刺对方面门,即便有一段尚未拉近的距离,却依旧不妨碍他的连招。 康木昂轻抖臂膀,一张符箓贴着桃木剑刃激射而出,过程中无火自燃,火光愈发炙热耀眼。 虽无法亲眼所见符头符胆符脚,瞎眼道士却依旧有办法判断出其妙用如何。 在离丁心六翠火符被激发的刹那,他已然做出应对。 哗啦啦—— 奔流从他袖口中喷出,正扑在符火之上。 长流水府杨元帅符! 见招拆招,闲庭信步。 由此可判瞎眼道士的本事极高,至少在符法争锋的领域下绝不次于康木昂。 正当瞎眼道士想继续言语相激时,忽的浑身一震顿感不妙,因为他极其敏锐的双耳听到了微弱轻鸣,是某种金属因速度太快的破空声。 康木昂左手持剑猛然回拉,右手剑指遥刺而去。 之前都是佯攻,现在才是杀招。 “急!” 只见桃木剑柄处连接数条细细丝线,每一端的尽头都是一枚正在破空的五帝钱,皆以不同方位射向瞎眼道士,并且每个五帝钱上都挂着一张符箓。 五张离丁心六翠火! 当真是电光火石之间,瞎眼道士慌而不乱,他以最快速度踏入右下角的休门,也正是坎宫所在。 铁扇中一根扇叶脱落而下,伴随着瞎眼道士的急催咒言。 “天门开,地户开,替身入冥莫徘徊!” “神鬼散魂避,标秋列接班,金册户薄送,供吾差事来!” “神兵伙计如律令!” 咒言最后一个字结束,那根扇叶也同时坠地,却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响声,最诡异的是它就这么直挺挺穿过了青石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下一刻,五路符火全部熄灭,连个小火星都没有剩下。 所对应的,是天井下的老杏树上有五根树枝突然焦黑成炭。 见这招没有奏效,康木昂表情依然古井不波,在他看来,出自真仙观的对手当然不是泛泛之辈,在被动局面下还能转危为安才是正常水准,也没想着一下子真能取胜。 而有惊无险之后,瞎眼道士内心多少带点后怕,没料到康木昂贼的很。 虽然从桃木剑上打来的火符和五帝钱上的火符是同一种,但后者威力要比前者大许多,若真着了道轻了敌,恐怕会被烧的外焦里嫩。 至此,瞎眼道士调整心态,决定全力对付康木昂,不再有丝毫留手。 第一步踏魁! 第二步踏! 见到瞎眼道士的步罡起步式,康木昂微微皱眉,总算有了些许表情变化。 难道是. 瞎眼道士的步罡速度奇快无比,没有丝毫拖沓,待到第七步时,正如康木昂所想,踏在了魒。 期间他翻转铁扇,将其中三根特殊扇叶调到最前,分别是双头罗刹、连理桃枝和无头仙翁。 “天尊敕旨!” “法力护身!” “心持咒起!” “速分法身!” 瞎眼道士周身衣角变得扭曲虚幻,直到康木昂再次眨眼后,前方竟出现了四个一模一样的瞎眼道士,表面上根本分不清孰真孰假。 幻术? 不够准确。 康木昂立刻放弃了用破幻术法来应对,这是真仙观的水云身! 虽说本尊肯定只有一个,其余皆是掩人耳目的法身,但哪怕是开了庭阙天眼,恐怕也看不破哪个是本尊。 既然凭自己看不破,那就借神斗之力以正视听。 康木昂左手连掐指诀,右手长剑直刺天井外的夜幕长空,飘雪之上,星斗明亮。 “虚明冲寂,以道为根!” “上极无上,紫微帝君!” “真中有灵,玄经正神!” “万亿神兵,森罗紏纷!” “照朗威令,总领人身!” “巨明终始,太皇高真!” 西斗真君神咒! 星光洒落,透过天井照耀在康木昂的身上,沐浴星光中好似个披金戴甲的神将,尤其是那双目,绝对的明亮澄澈,又深邃如星海。 眼中,瞎眼道士的水云身在逐渐重叠 另一头,当瞎眼道士听到康木昂的咒言时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几乎同一时间做出最针对性的回应。 只不过他内心愈发疑惑着,这小子看着年龄不大,可会的术法个个师出有门,还都是正统传承,问题是他从哪学的?没道理啊。 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啥时候江湖上出现这么个年轻小辈儿,如果真是名门大派的高徒,早该名声在外了才对? 还是说自己孤陋寡闻了 同样是掐斗诀,同样是以法器之敬天祈星,但瞎眼道士的咒言却大不相同。 “大道着明,寂默玄冥!” “五斗中运,四时生成!” “北都万鬼,遏人年龄!” “我有洞章,度世长生!” “供养尊礼,主人精神!” “玄中有玄,峨峨玉京!” 好巧不巧的,夜空星斗下刮来一片乌云,遮住了照耀在康木昂身上的星光。 天井之下,漆黑不见五指。 却又让康木昂感知到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阵阵杀机! 第373章 针锋相对 第373章 针锋相对 面对周身以外的无尽黑暗,别说识破水云身,康木昂连自己的身体都看不到。 这绝非真实感官,而是瞎眼道士使了个巧劲。 水云身后,康木昂欲借西斗之力正视听,对此瞎眼道士并没有硬碰硬,而是来了招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借同等级的东斗之力抗衡的同时,再将康木昂借来的西斗之力化为己用。 毕竟玄之又玄的满天星斗从没有真正意义归属谁人。 它们就在哪,只要有本事借的了,爱谁用谁用,主打一个大道无情。 叮叮叮—— 三声脆响,伴随着黑暗中一闪而逝的火花。 瞎眼道士再次惊愕。 倒不是惊讶在这‘黑幕’之中康木昂能完美躲过水云身的发难,还是那句话,他惊讶康木昂所用的办法。 缩地术!? 还是出自已经覆灭的云霞派! 这小子搁哪学来的? 萦绕在瞎眼道士心头的疑云越来越厚重。 人老奸,马老滑,岁数越大见识阅历自会越多,瞎眼道士从康木昂身上不止感受到那种窥不透的谜团,还有一丝丝危险的气息。 一句话,天纵奇才! 即使有办法拿到各门各派的秘法,却不代表有本事能吃到嘴里。 此人资质之高是实乃生平仅见。 好,很好。 瞎眼道士绽然一笑,露出崩齿的豁牙。 捧腹无声猖狂大笑着。 早已尘封多年的欲望再次炙热燃烧。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二十多年前吧? 至今还记得那天将掌门的小儿子碾碎的感觉,把天才扼杀在摇篮之中,是天底下最极致的享受,没有任何事比扼杀一名天纵奇才更让人欲罢不能。 奈何此等资质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 如今碰到个资质比掌门的小儿子还高的人物,简直是上苍垂怜! 逃离真仙观的几十年来,杀的那些所谓天之骄子,绝大部分都名不副实,再也没有像杀掌门的小儿子那般舒爽,仿佛整个灵魂都原地飞升。 老天爷!你也心疼我这几十年的痛苦煎熬才将这人送到我的面前? 瞎眼道士的癫笑突然收止,面容狰狞,杀意十足,再不复之前的风轻云淡。 手中铁扇再次翻转开合,其中几枚扇叶上的神鬼线条轮廓变得缥缈模糊。 紧接着一枚扇叶击飞而去,半空中化为一张翠色符箓。 而几个水云身竟是与本尊一般无二,数张黑色符箓从四面八方打向康木昂。 符未到,法已至。 铁砂! 黑色符箓所过之处,半空中拖曳出丝丝铁砂! 瞎眼道士出手绝无怜悯,他就没想着一招弄死康木昂,而是要断其四肢再慢慢折磨,享受熬了几十年才得来的大愿。 “景门,搬匣放。” 不轻不重的一声喝令后,随之而来的是铁砂贯地之声,密集刺耳,可距离却偏的太远,黑暗中落在绝不该落在的位置。 “好一招武奇门!!!” 杀招落空,瞎眼道士不怒反喜,笑容愈发癫狂,扭曲的五官比恶鬼罗刹还恐怖。 他猛吸一口真气,聚于上焦后连踏九步。 太乙反卦步罡。 “太乙灵阳,紫气煌煌!” “精严院宇,粉饰乩堂!” “吾今书化,飞召千方!” “同符咒牒,并龙百将!” 咒罢,仿佛有看不见的无形压力挤向康木昂,几乎眨眼间他稍长的手指甲便已崩裂,血肉模糊。 足见速度之快力道之强。 康木昂立即拽掉自己的几根头发,随后横抹桃木剑身,再踏太乙正卦罡步。 “天灵节荣,九孔肃清!” “五官六腑,神华鲜明!” “三元镇国,万气充盈!” “金房度命,籙字还生!” 阵阵铿锵之声劈啪作响,就好像康木昂的身体周围有无数兵刃相击。 那以排山倒海之势的压迫感顿消,连带着四周‘黑幕’也在迅速退潮。 透过天井投下的夜光再次沐撒在康木昂身上。 见此情形,瞎眼道士自是不甘示弱,既然你小子破法破的如此精妙有针对性,那就在这一手上分个高低。 他臂膀轻抖,铁扇脱手而出在身前旋转,竟是从中凝聚出点点水滴,神奇的是水滴凝聚不散还不掉落坠地,就这么越聚越大。 “天以一生,地以六成!” “一六既合,活泼澄清!” “在天为雨露,利万物而不穷!” “在地为江湖,汇一元而统宗!” “请为法水,道气归宗!” “噀酒坛室,邪秽灭宗!” 巴掌大的水滴忽然崩散,整个天井下都充斥着浓郁雾气。 几乎在它崩散的刹那,康木昂再次感受到那排山倒海般的压力袭来,而且比之前还要强烈,仿佛要将他活生生拧成个麻花。 这招赵三元曾经用过,以此来加强术法威力,属古祝由科当中的一种术法,也是康木昂传授的他。 所以见瞎眼道士用了这招,康木昂立刻明白绝不能用相刑相克的办法来应对,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若想破局,就必须用更加强大的此类术法。 有没有哪一招是比古祝由科的敕水神咒还要厉害? 有! 康木昂横摆双臂,桃木剑脱手而出。 同对面的铁扇一般,神奇的在身前盘悬。 “太阴化生,水位之精!” “虚危上应,龟蛇合形!” “周行六合,威摄万灵!” “无幽不察,无愿不成!” “劫终劫始,剪伐魔精!” 神宵派敕水神咒。 正所谓物极必反,否极泰来。 当两种强大又同属一行的术法碰撞,场面简直不要太震撼。 没有浓雾弥漫,更没有大水漫天。 天井之下,几乎所有的水汽都消失不见。 唯有下面埋了生桩的那棵老杏树枯木逢春,在这腊月寒冬之中,在这飞雪飘扬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枝散叶,银中带粉的花瓣肆意飘扬,香气沁人心脾。 如此美景,可惜没有赏景的良人,唯有五行错乱和交织的杀意。 飞花飘雪之下,康木昂已踏至八卦震宫。 趁着五行错乱的当口,他右手剑指开额间庭阙,借此看清了谁是水云身,谁是本尊。 桃木剑直此而去,在剑尖的更前方,有一张激射而去的符箓。 “震寅斗廿二太召雷!” 第374章 惊闻 第374章 惊闻 雷符此物,即使未被激发,常人也是能离远点离远点,遇到那种八千八卖你正统五雷符护身的大师,千万别客气,上去就是个大逼兜。 至于激发之后的雷符之力,相信无须过多赘言。 平地惊雷,灵光掣电! 这一刻的雷光盛放将天井之下照如白昼,所过之处飞花湮灭,好似一杆激射而去的笔直神枪。 若已经嗝屁的廖胜奴活过来看到这一幕,必会震惊短短时间内,康木昂的雷符之力竟然又精进许多。 而面对康木昂的再次杀招,瞎眼道士喜极而泣,身体所有的汗毛孔都舒展开来。 那符胆! 是属神宵! 这年头想找个会正统神宵法的人难于登天,并且以后会越来越难! 瞎眼道士怎能不喜上加喜? 就该这样! 唯有这样的天纵奇才,毁掉才足够过瘾! 甭看瞎眼道士越来越变态,实则手上的活儿一点都不慢,在瞧到康木昂甩出雷符的刹那就已然做出应对。 他宽袖猛摆,七块小物件分落于庚金、辛金、甲金、丁金。 皆为雷劈枣木,焦黑缝隙中探出一枝嫩芽。 “西方七气,太白之天!” “皓灵黄老,七气天君!” “记名安魄,主镇肺神!” “金德坚秀,会道合真!” “奉请西方真文神君降旨落坛!” 正当瞎眼道士的咒言最后一字完毕,他手合铁扇在身前凌空虚化。 此时对面的康木昂已催符而动。 刹那! 掣电轰雷一往无前!!! 这平地起惊雷的炸响传出许远,方圆十里之内都清晰可闻,许多人疑惑着抬头望天,搞不懂腊月寒冬的晚上咋突然打了惊雷? 奈何,却也只存刹那。 天井下,激雷崩碎,消解于空。 甚至那张雷符都还没彻底燃烧,缓缓落地后,符纸咒纹早已面目全非。 这是康木昂首次激发雷符后被完美化解,哪怕是当初在东北大学面对祁四海,也只是没有机会催动雷符,而不是催动后被化解。 是本事退化了? 自然不是。 一来,对面的瞎眼道士绝对是硬茬子,本身道行高深的同时,用生桩之力加持己身,再借西方真文神君之力随行。 以西金刑东木! 而且为了更加保险,瞎眼道士还用了雷劈枣木作为戍阵,电光火石间化了康木昂的雷符,哪怕再晚那么一瞬,瞎眼道士都得中招。 可非常遗憾,没用就是没用。 二来就要引用当初莫闻山对康木昂的评价。 意思是你小子的雷法还差得远,翻译下是说康木昂这招威力没毛病,但前摇的时间是最大弱点,只要对方实力够硬反应够快加上够大的胆子,绝对能化解你的雷符。 这个弱点,康木昂当然清楚。 然而纵观天下又有几人能不踏步罡不掐雷诀不持雷咒就直接噼里啪啦放电的? 就连师父他老人家也不敢说百分百能做到吧?反正康木昂觉得自己到死那天都够呛。 “先是神宵派的正统敕水令,现在又是正儿八经的神宵雷符,容贫道猜猜,你还会五雷天心正法吧?” 康木昂没有回答,他尽可能的抓紧时间调息理气,但手少阳经依然似天火焚烧,没个十天八天的根本恢复不了一点。 本想着用这招一劳永逸的废了瞎眼道士,现在来看还是轻敌了,此人恐怕在真仙观中也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嗯?不回答也没关系,贫道入世多年,即使当不得见多识广,却也有些阅历,据贫道所知,自夙阳老掌门仙逝之后,神宵早已名存实亡,典籍经卷散逸,门中皆是庸碌之辈,无人能传得真正的神霄法,更别提年轻一辈.” 见康木昂还是闷葫芦的德行,瞎眼道士也不点破,明知道这小子是在缓着劲儿,毕竟催动雷法的负担实在太大。 他继续自顾自说道:“既然神宵门中无人能掌握神霄法,那一定是外面的人了,你的岁数嘛.对不上,没有良师言传身教,哪怕你手握宝典也学不出个所以然,所以传你妙法之人,当初一定受过夙阳老掌门的点拨,嘿嘿.哈哈” 瞎眼道士表情越来越狰狞,说到最后几乎是一字一字硬咬出来。 亢奋! 他难以抑制内心躁动的热血! 本来以为康木昂落到自己手里已经是上苍垂怜,岂料啊?岂料!岂料还有更大的惊喜! 康木昂镜片后的眼神顿时阴冷如刀。 一招雷符,竟让对方看出这么多的东西来。 师父他老人家避世多年,曾经的恩怨情仇也已是过眼云烟,这次入关本就是当徒弟的不省心,如果因为自己再将师父卷入血雨腥风中 “是了是了!只有莫闻山才有如此眼光物色到你这种天纵奇才,得了夙阳子真传还活着的人恐怕也只有莫闻山,怎么?不敢承认?” 这一次,康木昂终于有了回应。 他挺直了腰杆,直视着瞎眼道士的狞笑。 “不错,正是家师,想找我师父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能成为师父的徒儿,康木昂认为是此生最大荣幸,无论这个身份会带来多少艰难险阻,也绝不后悔,更不会否认。 能做他老人家的徒儿,我之大幸。 瞎眼道士闻言后被呛的连连咳嗽,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别别别!你是真瞧得起我啊,剑绝是何等人物?贫道这些微末本事岂敢班门弄斧?” “哦?不想见家师?那你兴奋个什么劲。” “唉小兄弟你有所不知,贫道这个人啊有个癖好,金山银山我不爱,软玉温香我不喜,只喜欢杀那些天之骄子作乐,所以贫道只是想确定一下,倘若能杀掉剑绝的高徒,事后就算让贫道分尸当场也足矣,至于剑绝本人?还是算了吧,别说是他了” 说话间,瞎眼道士扯下眼布,露出溃烂流脓的腥臭伤口,两个眼眶内尽是烂肉。 “即便是他的种,我也难有招架之力啊,这双眼睛便是他亲手废的,三皇剑那滋味儿,啧啧~” 康木昂呼吸猛然一顿。 等等!!! 种? 师父他老人家有过血脉子嗣? 可从来没有听他说过只言片语! 在哪?师父的儿子又是谁!? 第375章 愧 第375章 愧 与襁褓中被收养的赵三元不同,康木昂遇到莫闻山那一刻前就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朝夕相处下很清楚师父没有任何亲戚存在。 如果他老人家真有一个子嗣存于人间,入门这小二十年来怎么可能听不到一点口风漏出来? 莫有雪. 连这个名字都是第一次听到。 真是师父的儿子,那他老人家为啥重来都不曾提及过?做师父的没道理刻意在徒弟面前回避有个骨肉在世吧? “劾召万神!!!” 厉吼贯耳。 瞎眼道士那对空洞的眼眶死死盯着康木昂,仿佛用深藏的灵魂透过烂肉去看透康木昂的一切。 剑绝莫闻山,他只闻其名未面其人,而面对剑绝之子,或许是莫有雪尚未掌握,亦或是却根本没有力量逼迫其使出传说中的劾召万神,总之,这神乎其神的绝技只存于臆想之中,根本不曾见过。 如今,正儿八经的剑绝高徒就在面前,若是康木昂祭出劾召万神再将其击杀自然最好,反之,即便能死在这招之下,倒也不枉此生。 凡胎肉体,人道之躯,当真能奉来灵官降世,仙神侧目!? 哪怕是用命去体会也在所不惜,看看这只有真正天纵之才能掌握驾驭的神技究竟是不是徒有虚名。 但瞎眼道士并不知晓,莫闻山的徒弟不止一位。 身为大徒弟的康木昂根本就不会劾召万神,师父从来没传授过,也明说了不会传他这招。 至于会这招儿的闭门老幺,此时此刻正在追杀大龄产妇,严格来说应该是超龄,毕竟黄虾去年刚过完六十六大寿。 “他妈的老胳膊老腿倒腾的还挺快!” 赵三元追了好半天也没追上黄虾,这老娘们儿看似腿脚不咋地,跌跌撞撞的,可就是总能把赵三元甩在身后,想必是步法有门道。 “没毛病!惹了咱俩还想跑?削她!” 尸虫像个半透明的围脖似的,头部五官则靠在赵三元耳边,一副看出殡不嫌殡大的德行。 “跟你有个屁关系?等老子收拾完她就收拾你。” “哎别介啊~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咱俩做大做强再创辉煌,先干死那老娘们儿,然后再把素萝园里边的瘪犊子全都给剐了,反正跟咱有过不对付的全干死,记得当时正定老欧家隔壁有条大黄狗朝咱们叫唤来着?炖了!买火车票连夜过去给它炖了!” 赵三元脚步一顿,也不管黄虾了,而是一把掐住尸虫的脑壳,冷笑道:“谁他妈跟你咱咱的?讲话了,你顶多比我肚子里的蛔虫高级点,啥档次就敢往一块摆?” 被掐住的尸虫并无丝毫惧怕之意,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而且会随着赵三元的情感变化而变化。 他喜则喜,他怒则怒。 因此尸虫五官变得狰狞起来,对着赵三元怒目而视,说话口吻和风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啥档次?我他妈是你的尸虫,你说老子啥档次?真以为自己牛逼上天了谁都得看你脸色是吧?平日里师父宠着你,兄弟朋友担待着你,外人?外人忍着是怕你的本事!” 赵三元哪受得了这个?直接双手狠命去掐尸虫,奈何啊,如果这么简单就能‘斩’了尸虫,那得道成仙的得论捆算。 所以赵三元越是狠命的掐,尸虫的话语就越是扎心,它从赵三元手指缝隙中流出来又重新汇聚,以极其嘲笑不屑的表情继续挖苦着。 “是你自己厉害?狗屁!没有师父发散收养,没有老仙儿拦路恳求老爷子去相救,你已经被大火烧成锅底灰了,那仙缘是你自己结来的?狗屁!那是你老祖辈儿留下的老香根,跟你毛关系没有,你就是个捡现成的!没有师父传本事,没有老仙儿苦心护持,你是个啥?哦对,你是个臭打更的,你要只是个丑打更的,嘿嘿~以你的狗脾气,估摸着早他妈被扔在铁道上当枕木咯~” 言语如刀,字字似尖锥利箭般穿进赵三元的心。 被引出尸虫后,他最突出的情绪被调动而出,而且非常敏感,好比说以前得说一句你煞笔才能让赵三元动怒的话,那现在说个单立人就得炸。 更何况这尸虫所言那是字字往心窝子扎,瞬间让赵三元红了眼睛。 “不!你他妈放屁!!!” 除了辱骂,好像.不知该如何反驳,如同个被惹毛的孩子,只会张牙舞爪的虚张声势。 而这种情绪的反应,导致尸虫也愈发狂躁,彻底进入了死循环。 尸虫几乎与赵三元脸贴脸,那深邃双目中尽是不加掩饰的嘲弄与嫌恶。 “我放屁?我放屁不跟你放屁是一样的?再说你放的屁少了?没有兔子,富大昌一把火后知不知道啥后果?郑家好好的三口人,因为你散了吧?药王谷之战是不是你将兄弟们置身于危险当中?刘哥的耳朵到死那天也好不了,老康早就说陈家的事不好干,你偏要干,如果当时你没插手,或许就没那么多血雨腥风!” “再说大青楼,老帅的花红是那么好接的?在孙家湾干了阴阳师后捅了多大篓子你心里没点逼数?刘哥本来小日子过的挺好,他妈的稀里糊涂被牵扯进来,茶楼也没法干了,好日子更没法过,东北大学里,为你挡那一刀的秀才差点没当场噶了!” “因为任性,帝都城内你打肿脸充胖子硬要住鸾鸣阁,要没有你,修了几百年的画妖会自我了断?你以为她这几百年只是眨眼之间?到了正定后你又做老好人了,给小栓子出头很爽吧?是,你厉害,可想没想过你走之后,小栓子在村里会遭受多大排挤?” “咱再说南月村,红白二煞明明都解决了,明明都尘埃落定了,你可好,又他妈显着你了,非要完成易生的遗愿,你见过甲骨文么?你懂啥是甲骨文么你就要找?跟你有个屁的关系?看看现在,因为你的狗脾气,再次把兄弟们置于危险当中。” “你就是伪君子!你就是个烂好人!你永远在伤害身边最亲近的人!还叭叭的给别人算命,先想想自己吧,刚出生就克死了亲爹亲娘,你也早早晚晚把身边人全他妈克死!!!” 老话说了解一个人,会形容是肚子里的蛔虫。 而尸虫,就是你自己,没有谁比它更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刺激你心底最柔弱最敏感的角落. 最为显着的暴怒情绪被失落彷徨所取代,赵三元的身体止不住颤抖着,而尸虫的态度也随之改变。 “仔细想想吧,有你在,他们只会越来越惨,如果没有你,他们一定会过得更好,再也不用迁就你的想法,更不用顾虑你的感受。” “刘哥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秀才继续当他的少东家,老康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五姐身上,日子也有奔头,师父就更不用说了,没你他能多活十年,咱俩浪迹江湖,想做任何事也不用怕波及到身边人,多好啊。” “咱就说真要哪天因为你的原因,兄弟们死的死,残的残,师父他老人家不能颐养天年,你说你后不后悔吧,反正我肯定后悔。” 正当赵三元与尸虫情绪最为低落之时。 黄虾蹲在前方的小牌坊上怪笑着。 “尸虫的滋味儿如何?看你小子现在的德行,要不也别打了,你自己抹了自己的脖子,也省得老娘费力气。” 所谓本性难改,就像狗改不了吃屎。 黄虾她最该做的应是等着赵三元自我摧毁,可她就是喜欢挖苦嘲讽对手,说白了就是嘴臭。 但她并不知道,多哔哔这一句让她接下来承受什么。 只见赵三元和尸虫的神态忽然转变,两者同时缓缓看向黄虾,眼神冰寒刺骨。 “呵,把你给忘了。” “显着你了是吧?他妈的先整死你再说。” 第376章 两金刀 第376章 两金刀 尸虫所言,或许有的对,或许有的错,但有一句话毋庸置疑。 它就是赵三元,赵三元即是它。 所见所知,所悟所想都一般无二,更确切的说,此刻赵三元是这具身体与灵魂的表象,而尸虫是更加深层次的存在。 更不要说脾气秉性。 老子正思考人生的时候,谁敢插嘴? 正是一身冤怒无处发泄的关口,黄虾闪闪亮亮装逼登场。 这倒也不全怪她嚣张惯了,而是她明知赵三元被调出了尸虫,想借此良机把这小子引到提前布置好的杀局之中。 但谁能想到这小子和尸虫突然间唠上了,看样子还唠的特别投缘。 不是你咋不继续追? 老娘给你们摆个果盘得了。 “上!用三皇剑削她!” “老子爱用啥用啥,你说的偏不用!” “行行行,能整死她就行,叨逼叨的看着就碍眼,跟谁俩呜呜渣渣的?必须整死她,话说没带喷子进来都他妈后老悔了。” “瞧不起谁?对付这种货色,老子还用得着带火的?” 话音未落之际,赵三元已掐住指诀。 黄虾背后两侧各有一张下飘符箓。 巽卯张十七太观吟! 牌坊顶部狂岚大作,风势不大却凛冽如刀。 而黄虾同样早有预判,从衣领后抽出个黑色鸡毛掸子,挥舞一次就会甩掉几根黑毛。 “天灵灵,地灵灵!” “一厌二厌悃病已!” “三厌四厌化蓑衣!” “黑霞遮身覆云斗!” “日月法隐平三奇!” 鸡毛掸子连续挥舞四次,掉落黑毛卷入符风之中,被顷刻搅碎。 同时消失的还有那两股如刀般的旋风,来得快去得也快,轻轻松松化解了赵三元的符箓。 但究竟轻不轻松,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连甩四下少说抖掉了十几根黑毛才平了这两张巽符,让黄虾十分肉痛。 没有神格之局的影响,即使赵三元依然达不到全盛状态,却也比第一次踏入素萝园时要强上太多,至少巽符甩出来能刮风,当初顶多是个屁。 黄虾暗呼好小子,单说这手巽符玩的,比晋南大罗宫的牛鼻子也没差多少了。 自己咋就挑了个最棘手的? 但问题不大,只要将他引到‘杀局’之中,一切都迎刃而解。 随即黄虾拎着鸡毛掸子一跃而下,向着素萝园西北角飞奔。 赵三元和尸虫哪能放过她?这俩一个比一个上头,闭环了属于是。 他一边追一边掐动指诀。 “因威尚圣,无极至尊!” “立久十七,华宝飞升!” “将百千万,坛而演法!” “知明圣典,大动仙精!” “九天金阙,皇王万圣!” “此—— 最后一句没等说完,尸虫用更快的语速接过咒言。 “此云四起,万邪规正,起仙绳!你小子持咒也忒慢了,赶紧地吧。” 赵三元气得牙痒痒,却也没闲工夫继续跟尸虫掰头。 此刻他袖口红芒闪动,铜铃声清脆悦耳,捆仙绳直奔黄虾后颈。 双方距离虽然大概有五六丈,但捆仙绳速度极快,好似灵蛇探物,几个婉转间顶端就窜到了黄虾背后。 黄虾挺着个大肚子直接一个三百六十度后空翻,裹了几十年的小脚轻轻一勾。 妙到毫巅! 捆仙绳被踢歪数寸,擦着黄虾刺入回廊木柱之上,碎屑纷飞。 一招不中,赵三元狂奔中拧腰跃起再次掐诀,待捆仙绳被抽回来的刹那,空中摆身再次打出捆仙绳,借力之下速度更胜往昔,真好似一道赤练灵光。 说时迟那时快,黄虾后空翻倒立之际,嘴巴瞬间鼓涨数倍,随即左手掐诀猛拍腹部。 数道猩红快如闪电转瞬即至。 赵三元瞳孔中映射出的‘东西’愈发真切。 是.乳牙!? 这些激射而来的乳牙接连击打在捆仙绳顶端,所触之处在快速溶解着。 要知道赵三元的捆仙绳已随身携带多年,正儿八经的强大法器,却也遭不住黄虾嘴里喷出来的鬼东西。 接连打击之下,捆仙绳再次被打的偏移开去,铜铃声愈发微弱。 而黄虾反身落地后踩着内八,双手接连拍打腹部,一颗又一颗猩红乳牙喷出。 “我日她三舅姥!她肚子里养的不是鬼婴,是他妈的机关枪吧!”尸虫捂着脸,手指缝隙里是它瞪圆了的眼珠子。 其实赵三元也想喷一句,奈何被尸虫抢了先,只能憋回去。 就你长嘴了是吧?合着是他妈的不用你干活儿! 赵三元双脚急刹,磨了半丈多远才堪堪停住,冲劲之大,脚指头都从大棉鞋里边顶了出来。 但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他再次收回捆仙绳双手翻转划圈,尾端缠于左手,顶端缠于右手,同结金刀诀。 “呼——” 微微调息之际,如疾风骤雨打来的乳牙已至身前。 砰砰砰砰砰砰!!!!! 只见赵三元横扎马步不避不闪也不躲,两手金刀诀左劈右砍,下砸上掠,来一个挑一个,动作频率堪比小马达,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 被挑飞的乳牙真就如子弹般,砸到哪里都是个坑,可见力道有多强劲,周围回廊木柱门扉纸窗上千疮百孔,噼里啪啦的声音仿佛谁家炒豆子炸了锅。 那边黄虾喷的快,这边赵三元挑的更快。 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或许是年纪大了行岔了炁,亦或是肚子里的存货快见了底,黄虾的‘火力’有点续不上。 你续不上? 被引出尸虫的赵三元堪比火力少年王,浑身的力气就怕没处使。 待赵三元踢飞最后一颗乳牙后瞬身欺上! 右手拔出腰后雁翎宝刀,左手结诀掐着一张符箓横抹刀身。 “弟子拜请临观神!” “万物敬火照天门!” “天威煌煌玄玉斗!” “妖鬼魑魅化微尘!” “神兵火急如律令!” 端的是八面威风,炙炎催飘。 赵三元纵跃而起,雁翎刀刃遍燃烨火,直取黄虾天灵盖。 胆子小点的看到这一幕,吓也得吓抽抽。 刀锋未至,黄虾的枯发眉毛已经变得焦糊发黑。 可她同样不躲不闪,直视着如火神降世般的赵三元。 叮的一声脆响! 黑色鸡毛掸轻松格住了雁翎刀。 而那些炙热的烨火却瞬间消散于风雪之中 赵三元眼中尽是费解与疑惑,他都已经想到了黄虾被劈碎天灵盖的甜美画面。 尘嚣被微风吹散。 黄虾咧嘴一笑,脸上厚厚的白粉不断掉渣。 “小贼~被引出了尸虫,你真以为自己还能做自己身体的主?” 紧紧皱眉的赵三元猛然看向耳边尸虫,后者抠了抠鼻屎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但任谁看了都知道就是它搞的鬼。 “别看我啊。” “狗日的之前你还说要一起整死她,现在你扯老子后腿!?” “是,是说了要一起整死她,可我也没说用烨火刀啊,我就想用三皇剑。” “我他妈先扇死你!” 第377章 二仙盛怒 第377章 二仙盛怒 多重人格也好,精神分裂也罢,在当下赵三元的状态面前全是弟弟。 究竟到底要用啥样的方式整死黄虾,他和尸虫是各有各的想法。 “你说用烨火刀就用烨火刀?” “这他妈不是顺手的事儿么!干仗还得提前计划好每一招用啥?” “别胡搅蛮缠啊你,谁管你每一招用啥了?我只想用三皇剑整死黄虾而已,都提前告诉你了,你偏不用,那我算什么?” “你顶多算个蛔虫还能算什么?少给老子添乱!” “可别叭叭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不想用烨火刀你到死那天都用不了,谁还能比我更清楚该怎么行这个炁?” 一人一虫互喷垃圾话,越说越气,越说越急头白脸。 归根结底,是一个比一个犟。 赵三元能有啥办法? 自己就是个犟种,尸虫还能是个乖虫虫不成? 但必须承认,节目效果是真的拉满,如果之前在绝绝子之家里来这一出,不用白送果盘都得人满为患啊,太有乐子了。 就是不知道这算不算单口相声。 而黄虾可不会干看着一人一虫互不相让,照他们的架势,再来个十年八年都分不出个大小王。 况且时机已成。 这座庭院,便是为赵三元布下的完美杀局。 素萝园内拢共二十二根生桩,这里就占了九根! 黄虾从背后箩筐中抽出大把稻草、棕榈叶、蒲草棕麻等物,三两下就编出个奇怪的拨浪鼓,而发出的声音却极其沉闷,仿佛每一次摇晃都像是巨大心脏在跳动。 “正午二蛇惊,三鸡四虎行~” “五马六狗咬,七兔八羊生~” “九猪十龙位,冬月猿猴停~” “十二还在鼠,娃儿水灵灵~” 回廊的阴影边缘逐渐模糊,好似沸水蒸腾。 有轻风吹动着赵三元的衣摆,他即刻停止跟尸虫互喷,左手大拇指掐住午纹天福火,喝令真言。 “上台一黄除精卫明!” 下一刻,赵三元身旁隐隐显现出一个虚无缥缈的怪异文字。 正是三台灵光护身咒的起手式,也是赵三元所掌握的最强护身术法。 怎料下一刻,那‘鬼+精’组成的缥缈咒文突然崩碎,同时伴随着尸虫的声音。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卧槽!你咋不用金光咒?” 哪怕强如莫闻山,也只能一心一意使出一招护身术法,绝不可能催动两种。 再看赵三元和尸虫,又是三台灵光又是金光神咒,没把自己干背过气去都算他底子打的厚。 而就是这么一耽搁,袭来的‘杀机’转瞬即到,那股幽冷阴影直直钻进他的嘴里。 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紧接着四面八方鬼哭阴嚎,尖哮刺耳。 没了护身法咒,赵三元被这些鬼东西一一穿过身体,额间灵火瞬间熄灭大半,连尸虫都没有幸免,两眼翻白软的像面条。 危急关头,赵三元在失去意识之前掐住了天地神通指。 平地起黑风! 一只粗壮臂膀接住仰倒的赵三元,待瞧见他身体里窜出的尸虫后,蟒青炎向来古井不波的表情也难免大惊失色。 身前站着的黄小六,眉宇间尽是怒火。 “几条?” “一条,中尸彭质。” 听到蟒青炎的回答,黄小六怒极反笑。 对三元来说,中尸最为棘手。 它知道即便是地仙也根本帮不得赵三元斩去尸虫。 呵,敢这么祸祸咱家小子?倒要看看是哪个嫌命长的狗东西。 对面黄虾明显感觉到了异样变化,她以最快拿出两片阴七月飘落的柳树叶,再涂抹上黄牛眼泪,最后往自己双眼狠狠那么一抹。 随后便看到了两位大仙儿。 黄虾活了这么大岁数当然见多识广,她知道化形越是像人的地仙,道行就越高。 眼前这两位绝对是仙谱有名的大仙家,哪怕本尊在东北,但分过来的仙蕴也足够强大,依然能维持着如此完整的化形。 有些棘手。 却也仅仅是有些罢了。 黄虾再摇拨浪鼓,宽袍下顶起的腹部迅速缩小着,只见阵阵阴风汇聚而来,逐渐形成九个体相各异,又都穿着蓑衣的阴魂恶鬼。 “娃儿们,今晚给你们开开荤,咱也尝尝大仙儿的味道!” 蓑衣恶鬼们都摩拳擦掌,发出如婴孩般的兴奋声音。 为何黄虾如此自信? 一来是她本就不怵顶香的,二来在此方天地下有生桩加持鬼胎,就是再来两个大仙儿她也不怕。 见黄虾狂的没边儿,蟒青炎缓缓放下赵三元来到黄小六身旁,黑气缭绕中,双拳覆满了玄甲鳞片。 “时间有限,速战速决。” 黄小六单单瞥了老冤家一眼,抄出了本命法器玉如意。 “那也别明着下死手,打个半死就行,以后我别的不干,就他娘的生生世世磨她。” 地仙绝对不能逞勇斗狠取生人性命,即使事出有因,也不能明着来,况且比死还可怕的结果实在数不胜数。 惹毛了黄家仙,后果不必过多赘言。 想当初面对祁四海那种局面,黄小六都嘻嘻哈哈的无所谓。 但这一次。 不行! 夜风飞雪,月黑遮云。 庭院中那一颗颗老杏树枝丫被吹得微微摆动,若仔细观察会发现,每一颗老杏树枝丫摆动的朝向都是一个蓑衣恶鬼。 脾气最冲的当属蟒青炎。 管你用的是什么狗屁术法,直接开干。 他原地消失的刹那,一只蓑衣恶鬼旁便炸出一团黑雾,覆满鳞甲的铁拳狠狠轰去。 这一拳饱含了蟒青炎的愤怒,和对自家弟子的心疼,虽然引出赵三元尸虫的并非黄虾,但并不妨碍拿这老娘们儿撒气。 蓑衣恶鬼飘虚的身体被轰散大半,露出里面更加瘆人的东西,这恶鬼竟然不是纯粹的阴魂,竟然有着实体。 只见一根布满胎毛的脐带作为脊椎,上面有只绿色的死蟾蜍直愣愣咬在脊椎上,每时每刻都在排卵。 如此邪法,蟒青炎也是头回见到,但并不妨碍它大杀四方,你就是月宫三吉的蟾蜍神来,该干你一样干你。 另一头的黄小六速度虽稍慢些许,可出手的狠劲丝毫不含糊。 一口本源仙气吹出,玉如意绽放出的丝丝霞光宛若具有生命般割向几只蓑衣恶鬼,所过之处,无物可挡,眨眼间那几只蓑衣恶鬼就被切的七零八落。 诸般种种,当下唯有黄虾一人能看见,她深知自己猜的果然没错,两个都是了不得的大仙家。 然而她面色如常,甚至慢悠悠蹲下去剥花生看热闹。 想把老娘这些个娃儿打得身形俱灭倒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是在关外,自己碰到这种级别的根本不带犹豫,立马跑路,但在这嘛 黄虾的眼神渐渐飘向另一头,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赵三元。 第378章 不同凡响 第378章 不同凡响 没有神格小风水的制约,黄蟒二仙虽因地域原因没办法全力而为,但也是几乎压着九个蓑衣恶鬼狂揍,至少后者表面上没有太多的反抗之力。 然而结果并没有秋风少落叶般解决九个蓑衣恶鬼。 即使蟒青炎和黄小六下手足够狠辣,蓑衣恶鬼体内的蟾蜍尸体总能排出数量恐怖的绿色诡卵,紧接着以极快速度修复着蓑衣恶鬼被打散的躯壳。 见常规办法不起多少效果,黄小六手掌虚握,玉如意倒飞而回,化为精芒覆于手掌之上,遂掐灵诀,小指从无名指背过,中指勾定,大指掐无名指第三节,中指掐掌心横纹。 “夹上青云盖!” “左边三点金!” “车动龙身现!” “金字斩邪精!” “耳闻风雷起!” “诸厄化灰尘!” 此为道门正统紫薇斩,又称伏邪印、镇狱印,炼到一定火候之后,身边若遇刑克、小压、外道邪魔,皆斩。 由地仙施展,疗效更好。 黄小六闪身而起,紫薇斩所向披靡,灵诀刚至,连带着内里的蟾蜍尸体,两个蓑衣恶鬼被斩得支离破碎。 “he~tui~” 满脸嫌恶的啐了一口后,黄小六摘掉头顶小帽晃了晃,竟是变成一枚带着赤色斑点的竹筒。 趁着被斩碎的蓑衣恶鬼还没有重塑,竹筒口微光闪动,便将那些‘零零碎碎’吸入其中。 另一边,蟒青炎凌空虚划后猛拍手背,鳞甲绽燃冷火,身前蓑衣恶鬼由外到内被烧成齑粉。 仙家治邪虽有各种各样的方法,但出手这般狠辣却也少有。 见此情形,黄虾不紧不慢扔掉手上的花生皮,随即轻轻抖动衣摆,就见阵风突起,吹起她脚下厚厚的花生皮。 所到之处竟是在青石板上显现出一竖密密麻麻的咒文。 由上至下隐约能看清大致纹路。 敕令。 土火水木金。 脾胃心肺肝。 童子护命身。 主尸断化魇。 金刚不坏吉。 规模之大,覆盖了近半庭院的青石板。 黄虾指尖精血弹于拨浪鼓面后疯狂摇晃,咚咚声震耳欲聋。 下一刻,异变突起。 洒落地面的绿色诡卵迅速膨胀着,而黄小六那枚竹筒也在剧烈晃动,直到龟裂崩解,被收到里边的‘零零碎碎’全部倒飞而回。 九个蓑衣恶鬼完好无损的再次出现在二仙面前,仿佛它们之前根本没有受到丁点损伤,并且散发的阴煞之气更胜往昔。 噼啪—— 连续的断裂声传来。 蟒青炎无需去看就知道声音来自于周围的老杏树。 有生桩之力加持,果然棘手。 “我这几个娃儿怕生,得熟络熟络后才好意思现真本事,二位大仙若是不急,我们继续走着?” 黄虾语气依旧狂傲嚣张,自持本事不惧两位仙家。 这个庭院的弼九咸、贪一坤、破七比等关键位置都已体现布下了用五毒血书画的化骨灵符阵,相当于给鬼胎打了兴奋剂。 再加上下边的众多生桩是鬼胎的极佳养料,赢肯定不敢说,毕竟二仙的厉害她看在了眼里,但至少能保证不败。 “她不光是个棕匠,还会五毒法。”黄小六也看出了点眉目。 心想怪不得那几个鬼东西身体里叼着蟾蜍,怎么灭也灭不掉,原来是加了五毒法来炼鬼胎。 蟒青炎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仙家有着各自的阅历,不代表个顶个全知全能,天下之道,也有很多东西他们没有亲眼见过。 就像这五毒法,听着像是个养蛊的,实则并不准确,它的起源已经不可考,蟒青炎只知道五毒法脱胎于西北巫祝之术,刚猛霸道,因其修炼难度太高,已经绝迹江湖许多年,没想到还有人掌握此法,并且用来养鬼胎。 不得不承认,这娘们就算不是个天才,也是个鬼才,可惜没用在正道上。 靠自己,想破此法极难,即便可行,时间上也来不及,幸好这回是跟这黄皮子一起来的. 感受到蟒青炎投来的眼神后,黄小六立刻知道对方的想法。 “滚蛋!你想都别想!” “这是在关内,你我不可能一直护持着三元,终有力竭之时。” “那也不行,反正我不干。”黄小六语气坚定,仿佛对蟒青炎想要做的事非常抵触。 不过当下的关口,蟒青炎却显出难得的好脾气,平静道:“如果力竭之前没有处理掉这些鬼胎,三元即便醒了,你难道认为凭他现在的状态能斗得赢了?” 黄小六沉默不语。 毕竟有些事,六大爷真不想做,比削他百年道行还难受。 见老冤家犹豫不决,蟒青炎首次对黄小六说起了软话,“放心,这事儿我肯定不往外漏,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你个冷血动物红口白牙的我能信?立字据!” 俩大爷正讨价还价之时,黄虾可不会干看着。 她悄无声息摸向不省人事的赵三元,把顶香的整死,那俩仙家的仙韵自然会散去,即使会来报仇,人也早就跑了。 蟒青炎急冲而去的刹那,九个被强化了的蓑衣恶鬼也立刻展开拦截。 霎时间,蟒青炎周身爆出阵阵玄色光芒,从中腾挪出一条玄黑大蟒席卷而去,但照比当初在铁路工程队时显露的真身要淡薄许多。 要说那些被强化过的鬼胎当真邪乎,面对展露法身的蟒青炎也不落下风,蓑衣如刀般刮过蟒青炎的黑鳞,丝丝雾气升腾着,损的可都是实打实的道行。 双方辗转腾挪,杀得难解难分。 “还不快动手!!!” 蟒青炎一声暴喝,让黄小六放弃了所有犹豫,他恨恨的将玉如意插进后衣领,咬牙切齿的冲了上去。 “他娘的!黑长虫事后你要给我露出去我跟你没完!” 半空中,黄小六也显化真身,体型照比蟒青炎可小了太多,最醒目的就是那条比他身体还大的毛尾巴。 猛吸一口后,毛茸茸的大尾巴高高翘起 与众多蓑衣恶鬼激战正酣的蟒青炎余光瞧见后有刹那愣神,随即暗骂这死黄皮子也不开口提醒一下,肯定故意的。 腹诽归腹诽,蟒青炎一尾横扫开去后,逃也似的以最快的速度脱离现场。 砰——!!! 一声.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巨响。 硬要说的话.清脆,响亮,最后还带着点嘶哑和节奏,一听就知道放屁的是个坦荡之人。 而场面上那才叫个震撼。 这庭院彻底被股‘黄雾’笼罩,浓郁到风雪短时间内都吹不散。 不同凡响的‘仙屁’不光熏晕了黄虾,还崩散了所有蓑衣恶鬼,这一次想要恢复要比之前困难数倍,至于黄虾?她已是跪在地上口吐白沫,表情痛苦万分。 千算万算竟然忘了每个黄家仙还有这么一招压箱底的绝活儿 自己那些娃儿短时间内是没法恢复了,必须要抓紧时间先干掉赵三元,就是这屁太浓了,能见度几乎为零,记得他好像就在几步开外。 待黄虾凭借着记忆走了几步后,身前忽的传来两道骂骂咧咧的声音。 “哎卧槽,这他妈给我干哪来了?黄泉路?记得不是这样式的啊,也没这么味儿.” “呕——谁家马勺里炖粑粑了?辣眼睛呛鼻子齁嗓子,不对,闻着好像是屁味儿啊.” “你别放屁了,谁家屁这么臭?苞米棒子怼腚眼了也放不出这么臭的屁!” “呕——我还不如现在去死得了.” 第379章 娘嘞 第379章 娘嘞 自家老仙儿再疼自家弟子,屁它也没有敌我识别系统,主打一个众生平等。 尤其对于黄小六来说更是如此,无论得道之前还是之后,最强手段就是这股非同凡响的屁,但它对这招相当抵触,在九顶铁刹山仙谱有名后就从来没用过。 可能是出于偶像包袱,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黄小六就一直憋着,导致这股仙屁越来越浓郁醇香。 不光涵盖范围很大,杀伤力也不小。 且看雕梁画栋之上,蟒青炎挺尸般一动不动,估计也被熏的够呛。 至于那些蓑衣恶鬼更是凄惨,浑身正在消融分解,即使有五毒术和生桩之力加持,短时间内也无法恢复如初。 唯有赵三元相反,属于以毒攻毒了,之前被好些个阴魂穿过身体导致灵火飘忽,处于任人宰割的状态。 可赵三元哪曾想自己有天会被个屁呛醒,更想不到自己六大爷的仙屁还有提神醒脑的神奇功效,就是效果太特么好了。 “呕——卧槽六大爷您老可收了神通吧——” 虽说黄小六这股子仙屁劲儿很大,却也足够绵长,噗了好半天还没完,从破音儿声来听,黄小六是要彻底榨干自己一点不剩。 这倒怪不得六大爷,它倒是想收,可就像老碑王赵虹雪说过的名言,放屁是一件多爽的事啊,况且黄小六憋了好些个年头,一旦噗出来真的很难停下 “行~老子爽了~” 黄小六美滋滋的跳到赵三元的头顶上,但身体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着,包括回廊顶部刚刚缓过一口气的蟒青炎。 “消耗太大,我和黑长虫只能先帮你到这了,得回去养段时间,不过你小子也别逞能啊,养鬼胎的不是啥善茬,赶快抓紧时间整死她,如果再遇到危险,就赶紧把大白狐狸和老书袋子叫过来,虽然很勉强,但也比你用劾召万神来的好,还有不要用三皇剑,反正需要行炁走肝经的你都不要用,哎!你小子听懂我的话没?” 起初被这股仙屁崩迷糊的赵三元其实恢复了些许理智,可毕竟尸虫没有被斩掉,影响会一直存在。 赵三元和尸虫异口同声,“嗯?嗯,懂了懂了,抓紧时间整死她。” “不是,小爷叭叭了一大串你就记住——” 话音未落,黄小六已然消失不见,包括蟒青炎。 对二位大仙儿来说,分出法身入关护持弟子倒也没什么,可若是与邪祟斗法相争,消耗实在不小,更何况是九个被狠狠加持过的鬼胎阴邪。 也就是之前在南月村,二仙被混乱的大风水困在其中没机会发挥,不然早就该换班儿了,毕竟能跟着弟子入关溜达的机会真不多,好不容易才抢赢的胡雪风和常罗观。 随着二仙消失的,还有庭院中久久不散的黄雾。 以及,本该被呛晕的黄虾! 一柄满是老锈的大剪刀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猛刺而来,锋刃未至,腥风却彻骨冷寒。 赵三元条件反射捏住一张巽符,边催动边后退,可那柄剪刀却一往无前,径直剪断正在被催动的符箓并破法。 此刻再想抽刀抵挡已然不及,危急关头他只能用膝盖顶起挂在腰间的老铜锣。 当的一声脆响,剪刀并没有穿破老铜锣,火星四溅中擦着表面急转直下。 赵三元的右侧大腿被狠狠扎了一剪,黄虾一招得手后得势不饶人,遂猛掰剪刀把手,将伤口扩大数倍。 殷血飙飞! 鲜血肆意浸染着翻开的棉花团。 撕心裂肺的疼痛非但没有让赵三元退却,更像是火上浇油。 只见他嘴角挂着狞笑不进反退,即使此刻前进会加重伤势,但他全然不顾。 下盘献跨翻跨! 肌肉紧绷中紧紧卡死那柄铁剪。 这可把黄虾给惊得够呛,她太清楚自己这把剪刀有多厉害,看似铁器,实则石质,原为前朝刽子手的磨刀石,多年中以脐带血浸润、炼尸火熏烤、海中金打磨,对符箓法器等有奇效。 对大活人就更不用说了,一剪子扎进去不止能乱人气血,还能让对方感受到各种各样钻心的疼痛。 怎么回事? 这小子不知道疼!? 没道理啊,尸虫都疼的龇牙咧嘴打着颤,可从赵三元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一瞬间的疑惑中,赵三元已咬牙完成了起手式。 翻跨后腰腹发力,紧接一招八极两仪顶! 结结实实的一拳正中黄虾面门,不止轰掉她脸上厚厚白粉,还有两颗老门牙。 若黄虾知晓赵三元的八极拳有多强,恐怕醒来后不会选择阴险偷袭。 上次在这个距离被赵三元得了先手的人,还是孙家湾的阴阳师,现在坟头草也得换了一茬了。 黄虾吃痛之下也想后退,可她有些舍不得自己的法器,奈何石剪愣是拔不出来。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赵三元的攻势自是排山倒海。 两仪顶后,拉弓撑锤! 被击中腹部的黄虾条件反射性还真如一只丑陋的大虾弓起身躯,仿佛这样才能稍稍缓解难以承受的痛苦。 但随之而来的一拳炮提由下至上重重轰在黄虾的下巴,瞬间骨折带脱臼,一张老嘴无法闭合,人也被轰出数米开外。 “呼——” 赵三元几乎快咬碎了牙关呼气收式,不是他不想穷追猛打,实在是黄虾刚才那一剪子够狠,能反攻几招全凭骨子里的狠劲。 右腿抬起,左拳横扫,将扎入腿中的石剪击飞。 他本人倒还能绷得住,可尸虫又跟面条似的软了下去,可见有多么痛入骨髓。 再看黄虾,彻底明白绝对不能跟这小子打近身战,一个不惧疼痛的人实在过于可怕,但不代表就没有别的招整死他。 可不是随随便便就选在了这里作为决战地点。 黄虾落地后也没理会脱臼骨折的下巴,她第一时间甩飞拨浪鼓,然后单膝跪地将身后箩筐摆于身前。 待拨浪鼓落到恰当位置时,她双手合拍将其拍烂,碎屑全部掉入箩筐当中。 “@#¥%——” 咒言刚开口,黄虾恨不得给自己个大逼兜。 嘴巴都脱臼了还能持个屁的咒言? 没法子,只能用压箱底的办法。 她划破双掌向空中虚握后,那些崩解的蓑衣恶鬼全部倒飞而回进入箩筐。 随即又倒入许多瓶瓶罐罐,面目狰狞着用脚使劲往里踩往里跺,期间从中能清晰传来类似婴儿般的惨叫痛呼。 “狗日的肯定没憋好屁!赶紧上去先整死她啊!”尸虫恢复一些后瞧见这场面,赶紧催促着去打断施法。 赵三元淡淡瞥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老子不想? 没看见腿上这么大个血窟窿? 虽然赵三元强忍住疼痛给予反击,然而也让他的情绪产生巨大波动,之前种种原因削减了尸虫所带来的幅面影响,而现在,怒意再次成为绝对主导。 一个信念在他心中愈发坚决。 无论如何都要整死黄虾。 无论要付出任何代价。 哪怕是用世上一切去陪葬。 砰! 一声炸响! 黄虾身前的箩筐轰然崩碎。 光线昏暗之下,就见个模糊的诡异轮廓越来越大。 “娘嘞~~~” 没等看清到底是个啥东西,一声带着讨好口吻的怪声传来。 皎月从云中显现,赵三元便看到了让他终身难忘的场面。 一个肢体又长又细,头颅却格外肿胀的庞大怪物。 好似蜈蚣的身体,蟾蜍的表皮,壁虎的手脚,蝎子的尾巴,毒蛇的五官,却偏偏还有许多人的特征。 它正用扭曲翻烂的脸去蹭黄虾的手掌,谄媚到了极致。 此时黄虾稍微将脱臼的下巴正了正,口齿不清道:“好娃儿,瞧见前边的恶人没?他欺负为娘,你说该怎么着?” “嘿,嘿嘿,把他皮扒了给爹,剩下的给娘嘞。” 黄虾满眼慈爱抚摸着怪物的表皮,“好娃儿够孝顺,把他弄死,你就有奶吃。” 一听到有奶吃,那怪物乐得手舞足蹈,反应真像个稚童幼子。 如此惊悚吊诡的场面,直让人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第380章 真没见过 第380章 真没见过 几乎不给赵三元多少反应的时间。 那五毒鬼怪突然倒飞而来,密密麻麻的刺耳摩擦声不知来自它身体何处,让本就心焦气乱的赵三元更加烦躁。 他立刻抄起老秤杆边后退边在青石板上快速虚划,左手连续掐诀变换。 “银牙凤嘴将三千,虎首貔貅兵百万!” “顷刻三天朝上帝,须臾九地救生灵!” “但凭慧剑威神力,六者六合随吾令!” “走火行风四方卫,穿山破石捉妖精!” 敕令天兵天将六龙横飞,十二星君为符脚,正是保坛暗雕符阵。 青石板上波动粼粼,涌现出数条暗色鞭触射向五毒鬼怪。 但! 想当初能让绿铜僵尸吃个大亏的术法,此刻却对五毒恶鬼不起任何作用,哪怕阻挡它一分一毫。 五毒恶鬼表皮‘渗出’根根稻草,迅速组成杂色蓑衣,那鞭触打在上边骤然崩解。 “草!早就让你用绝招儿你他妈偏不用!” 尸虫怒从心中起,使劲儿扯着赵三元的头发泄愤,但也知道折腾赵三元并不能解决面前的困境。 眼看着五毒恶鬼癫跳而来,它咬着手背上的指头狠狠一扯,褶皱表皮竟像糖稀似的被扯出一大截。 “死嘞~” 五毒恶鬼松口刹那,被扯出的长长表皮猛然抽向赵三元,其中夹杂着五色腥风,让人闻之欲呕。 赵三元正欲施术抵挡,却因腿部越来越重的伤势导致脚下踉跄。 危急关头,只见尸虫恶向胆边生,窜进赵三元的兜里叼出一大叠纸钱,都等不及他持咒,尸虫已经迅速扯着嗓子大吼。 “上有九龙回日高,下有九幽冥海涛!” 一体同心,赵三元顿时明白其用意,左手拍住纸钱的刹那翻转手腕,右手在上面使劲一拧,同时还有口中喷上的舌尖血,诵持后半咒语。 “正交难翻金银路,群魔退闭断邪桥!” 电光火石间,手中被加持的纸轮结结实实轰在弹射而来的鬼皮。 碎屑纷飞,腥风激荡! 金石相激的炸响传遍四野,震的黄虾和赵三元无不双耳失聪。 但这招只能解一时之围。 五毒恶鬼被震退一小步后撕开腹腔,难以计数的颚足和肉蹼争先恐后外翻,显然是要将赵三元撞进肚子里。 所谓万变不离其宗。 只要是人为畜养的邪祟,就一定有办法破掉。 在赵三元看来,黄虾的鬼儿子应该和当初福大昌的四鬼劳魂大差不差,再牛逼也牛不过劾召万神。 但此刻赵三元还保留几分理智在心中,记得六大爷和老康的告诫,万万不要用行炁走肝经的术法。 即便他想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强硬对敌的冲动越来越强烈,然而他现在至少还能抑制这样的冲动,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到底能坚持到啥时候根本没把握。 因此在极为被动的局势下,他依然没有选择抽出棉袄里的老画轴。 “你还在等啥!?没看见那钱串子要活吃了你?” 尸虫甚至处于随时帮赵三元施劾召万神令咒的状态,如果可以的话它当然想抽出老画轴直接开大,但此法需要赵三元亲自掐灭自己的灵火,外人替代不得。 赵三元扯掉破破烂烂的棉袄衣袖,祭起许久未用的门神臂环,双手结诛邪荡魔指。 但凡是人为驯养的邪祟,自然会惧怕正的不能再正的门神灵威,更何况此物是冥土正神所赐,向来无往不利,前提是赵三元能扛得住消耗。 “紫关神武树元勋!” “彩绚户庭迎祥云!” “神荼郁垒须如戟!” “家府安宁几公卿!” “神兵火急如律令!” 门神臂环发出炙热温度,涂抹其上的血液迅速蒸发,升腾的血气在赵三元两侧凝结成两尊通体血红的战将。 正是神荼郁垒两尊门神的神韵。 “额滴个乖乖~可算出来透透气了~” “你小子不地道啊,非得遇到事才叫帮兵?平常也得叫啊,还怪想你的嘞~” 距离上次被赵三元调来神韵还是在奉天城的时候,估计是憋的久了。 倒不是说只有赵三元能调来它们,能做到的高手还是有,但请神容易送神难这话谁都清楚,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会用,因此神荼郁垒就指着赵三元给它们开小差。 “嗯?五毒侵体,阴养鬼胎,可真够晦气的。” “这鬼东西有违天和,先干正事。” 二尊门神挥舞战戟,根本没把恐怖的五毒恶鬼当回事,虽然它们神韵力量的强弱取决于施术者本身,但干架只是顺带手的事,主要还是出来溜达溜达透透气,干不干得过又能咋地? 而赵三元的实力比当年要精进许多,至少能多维持个一时半刻。 再看对面黄虾,她不免再次震惊。 请门神的不是没见过,可多是汉太岁和武瘟神这样原本是人,死后封神的神韵。 眼前的是啥? 只要有点见识的都能猜个七七八八。 神荼郁垒! 最古老最神秘的超级门神,并且神韵之浓郁为生平仅见,说是它们的本尊都没毛病! 黄虾吃惊于赵三元的底蕴到底有多深,却也仅仅是如此罢了,她并无惧怕之意,至少不惧怕赵三元请来的门神。 她双手拍动着肚皮,召唤五毒恶鬼后撤。 “惹了事还想跑!” 神荼抡起大戟照着五毒恶鬼的后心打去。 砰—— “嗯?手感不对呢?” 一旁横起大戟格挡的郁垒呲呲冒冷汗,都差点惊都掉了色,心想能特么对就怪了! “你看着点行不行!!!” 言罢,架招反撩,大戟刺向神荼的胸口窝。 “哎!你突然犯什么浑?不就是欠了你几张老黄历么,用得着下狠手?” “我哪知道?手脚又不听使唤,你还好意思说我?谁砍兄弟带连招!” 叮叮当当 噼里啪啦 本来是组团斩怪除精,却变成了门神互殴。 别说是大活人了,冥土下边无数的阴差鬼卒有一个算一个谁也没见过,宁愿相信十殿阎罗有一天关起门来打群架,都不敢想门神会内讧互砍。 见此情形,赵三元猛然转头怒目而视。 尸虫双手托着后脑别开眼神,自顾自吹着口哨 第381章 天克 第381章 天克 时间稍微向前推挪半晌。 在四卫修元法的突袭之下,兄弟几个被迫散开,与其他几路不同,吕秀才能从风势中轻松辨别出方位。 “莫慌,跟着我走准没错!” 只可惜无人回应。 当吕秀才用铜鎏金刚杵捅烂陶俑后,身边哪还有兄弟们的身影?不省人事的看客们倒是不少,横七竖八躺在大院里。 不难看出,这里是素萝园的正堂外,临时搭建起的舞台比‘绝绝子’之家的草台班子不知强了多少。 “嗯?还让我撞了头彩。” 吕秀才嘴角泛笑,这里除了他以外还站着的,只剩下舞台上那个穿着考究气质儒雅的男人。 当初有过照面。 纳兰容错! 稀里糊涂碰见了此行要解决的正主,吕秀才暗赞自己赚大了赚大了,当然还是要感谢老爷子,没他传授的风角术,自己还真不一定能撞见这烂屁股。 “我很好奇。” 纳兰容错负手而立,并无剑拔弩张的意思,他站在舞台上略微俯视这位年轻后生。 皮肤略黑,面容俊秀,有着一对喜感的招风耳,最突出的是此人身上的书卷气,简单来说一看就是个有文化有墨水的年轻人,说是个跑江湖的,在纳兰容错看来更像是个教书匠。 “你我素不相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给刘光海下狠力气?钱财?应该不会,以你们的本事,入任何权贵府中都能被奉为上宾,所以我思来想去也不明白你们的真正目的。” 纳兰容错的疑惑情有可原,刘光海表面上是个码头大混子,实则兜里没几个子,大部分的钱都散给了下边兄弟,怎么有巨款雇佣如此高手?还是个团伙? 虽说这世道笑贫不笑娼,一切向钱看,但很多异人高手依旧有着自己的矜持。 都说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或许会给军阀权贵、土豪劣绅干活,但基本上不会给个混码头的卖力气,不然传出去很容易被同行耻笑,就算卖,也得偷偷摸摸的,哪有他们这样大张旗鼓? 吕秀才低眉抚摸着金刚钩,淡淡道:“就不能是看你膈应想单纯的削你一顿?” 于公于私,吕秀才都看不上纳兰容错。 埋生桩养神隔这些就不说了,一个浓眉大眼的老爷们你说你卖什么腚沟啊?还是说你们戏子圈都这德行?想想都辣眼睛。 纳兰容错探出手掌,任由飘雪落入掌中融化着。 “在你看来的反感,是我布生桩的心狠手辣?还是依附权贵的龌龊不雅?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在世人眼里他们只会欣赏到我的成功,却绝不会计较我用了什么样的手段,些许把戏,只不过是浮影游墙,世人不在乎我真正的样子,哪怕是卑劣矮小之人的影子,依然会受到追捧敬仰。” 吕秀才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纳兰容错的这番话没毛病,谁有实力,谁就能指鹿为马,放的屁也喷喷香,没实力你哪怕是个圣人,也没几个会听你叭叭,临了还得喷你一句毒鸡汤。 能取得这般成就,足以证明纳兰容错所说不差,很难反驳,吕秀才也不想反驳,老子是来干架的,又不是报你的哲学班。 见吕秀才跟个闷葫芦似的,纳兰容错轻笑着再次开口,“将我多年心血捣毁了大半,回答我一个问题,不为过吧。” 此刻吕秀才很想用老弟的口吻狂喷对面,真他妈是生孩子嗑瓜子,比嘴不闲着,这都啥时辰了?赶紧打完去吃夜宵它不香么? “为一己私欲布下几十根生桩,丧心病狂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回答?he——tui——” “不如这般,作为平等的交换,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别急着拒绝,这个秘密关乎你兄弟们的生死未来,至于你?你会死在这,不算在内。” 了解吕秀才的人都清楚,这小子看着文质彬彬,实则不是啥好脾气,相较于康木昂来说,吕秀才的性情跟赵三元更加贴合,他们更像是哥俩。 我会死在这? 不就变相着说会死你烂屁股手里么? 牛逼吹的响叮当,跟谁俩呜呜渣渣的? 但纳兰容错的后半句让吕秀才难以发作。 况且事已至此,没必要再隐瞒目的。 “我们来津门是寻找一批甲骨。” 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跟聪明人讲话就是舒服,吕秀才都不用多说,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纳兰容错豁然开朗,想明白了七七八八。 津门境内倒腾古董的人里,刘光海摊子最大,只要那批甲骨还在津门,必然会被刘光海查到蛛丝马迹,因此投桃报李,这些跑江湖的得为刘光海做些事,至少要找到杀害佟伟山的凶手为之报仇。 而说到甲骨,纳兰容错可太清楚了。 近期双方纠葛的根源正是这批甲骨,它们已经到了倭人权贵手中。 如此来看,倭人权贵知晓吕秀才等人要搞事,所以提前做好准备来素萝园里埋伏,准备一劳永逸解决问题。 这也是纳兰容错想要知晓内幕的原因,他怎能不知土御门刀秋那帮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虽然明面说是来对付吕秀才等人,可是真是假谁也不敢保证。 纳兰容错猜了个七七八八,却也只是七七八八,他肯定不知晓赵三元等人与阴阳师的血腥旧怨,更不清楚土御门刀秋是想借此事给老张家发难。 吕秀才冷声道:“啥秘密说吧,别藏着掖着了。” 纳兰容错也没反悔,只是他不能把话说的太明,“很简单,素萝园内有你们的老朋友,你们难以匹敌。” “就这也算是秘密?还用得着你叭叭?”吕秀才气得牙痒痒,进门听到琵琶声那一刻便知晓是祁四海那个老逼登在。 这倒给纳兰容错整不会了,他心里一咯噔,暗想不应该啊,有关土御门刀秋带人进入素萝园伏击的事根本没露出丁点消息,这小子是从哪发现的端倪? 如果被提前发现了秘密是否代表吕秀才等人有了一定准备?否则怎么敢闯龙潭虎穴? 不行! 必须先活捉了这小子问个明明白白! 恰逢此时,轰隆炸响传来,吕秀才顿时变了脸色,他知道这是康哥的雷符,能逼到康哥用这招,可见那边肯定很凶险,得赶紧办了纳兰容错后过去帮忙。 双方跨服聊天,各有各的盘算。 没废话,更没有试探,直接火力全开! 纳兰容错衣袖翻转中露出两抹幽光,好似一对细长铁筷,方头方尾,彼此连接着缠绕了金线的红绳。 铁筷敲动京韵大鼓,发出的声音却根本不是鼓声,更像是敲打在某种硬壳。 夜风吹过覆盖舞台下的帷布 除了木架以外,是密密麻麻的神秘瓦罐,有大有小,有高有低,至少百罐不止。 吕秀才双耳微动,瞳孔如炬,这方小天地间的夜风在他面前,如同无数飘动涟漪,杂乱无章。 可就是从这乱麻当中,吕秀才窥到了凶险从何而来。 巨、贪、弼、破! 看破了凶险来源的方向,那一切都好说。 右手结持轮印横抹金刚钩,尾勾割破指尖,一滴精血浓郁中泛着淡淡金芒。 “西天竺真空妙相!” “无宝上金光烁处!” “驾于阎浮来救苦!” “明智慧剑摩利宗!” 吕秀才左前方两丈开外,雪面突然炸裂,范围有罗盘大小,仿佛有股无形之力从天而降狠狠砸去。 肉眼难辨能将个大活人生生折磨死的虿鬼直接去了半条命,紧接着连续数个雪面上逐一炸裂。 台上纳兰容错施术的动作为之一顿,没想到今夜竟然遇到了天克虿鬼的佛门妙法。 “宝相慧明剑!” 之前又不是没跟吕秀才打过交道,当时他和赵三元对付几只虿鬼都非常勉强,就算有神隔小风水的压制,可都会这招了当时为什么不用? 演我是吧!?